《三国从单骑入荆州开始》 第一章 替父入荆州 汉初平元年,一名身穿青色襜褕,头戴束髻冠,年约十七八岁的年轻人正站在宜城之外,望着这座土墙仅丈余的小小县城出了神。 “汉末、三国……呵呵,等了多少年,终于是可以来这荆州了。” 感慨良久,便见这名为刘琦的年轻人从腰间拿出了随身的水囊,拔出塞子‘咕咚咕咚’的仰头喝了一大口,自言自语道:“从今往后,这一生的生死荣辱,就要置于这风口浪尖了。” 早在数年前,山阳郡高平县刘琦本人便已经在一场大病中去了魂,此时占据这具身体的灵魂,是一名来自二十一世纪的网文爱好者。 几年前,当他得知自己成为了汉末刘琦的时候,心中一半是感到惊诧,一半是对自己身份的自嘲。 凭良心说,身为鲁恭王刘余的后人,还是北军中侯刘表的长子,刘琦被很多同龄人赤裸裸的羡慕着,就这个时代的大背景来看,说他是含着金汤勺出生的绝不过分。 但在后世的人看起来,他却是一只含着金汤勺出世的猪——豚犬儿。 一生几无作为,被襄阳第一宗族蔡氏逼迫的远走江夏,失去了继承父业的机会,本该属于他的荆州最终为曹、孙、刘三家瓜分。 而他刘琦,一生最著名的评价,便是曹操那一句:“刘景升儿子若豚犬尔。” 委屈活着憋屈死去,死后还要背上一个猪狗小儿之名。 要认命吗?当然不认。 从知晓了自己身份的那一天起,刘琦就开始给自己的人生制定规划,认真的学习他能够接触到的每一卷汉代简牍文献,为自己的未来打基础。 两年前,刘琦恳求其父刘表,动用人脉在山阳郡高平县将他举为孝廉,开始为自己积累一些政治资本。 他被派往巨野县为县史,凭借着家族背景和刻苦实干精神,在不到两年的时间里,分别出任了巨野的少府、门下贼曹、县主簿,并最终在两个月前当上了秩俸两百石的掌县军县尉。 十七冠礼,十八就得两百石的秩俸,在这个时代来讲,颇算年少有为。 但也就是在这时,其父刘表派人送来了一封重要的家书,简牍中言:原荆州刺史王睿被孙坚逼死,刘表经举荐受任荆州刺史,择日走马上任。 刘琦一直等的就是这一天! 他要去荆州!亲手改变自己的命运! 得到刘表的家书后,年少的刘琦立刻做出了一件让整个山阳刘氏及同僚都不理解的事——他毅然辞去两百石的县尉之职,并置书于其父刘表,言明自己要和刘表一同前往荆州赴任。 其实,依照他现如今表现出的能力和背景,再加上刘表在雒阳的人脉,若再坚持几年干些政绩,想办法买通选部的人,几年后进雒阳做个六百石的议郎、中郎之类的,绝非难事。 他还年轻,若果真能进雒阳任职,其前程之远大或可超过刘表。 可他为何非要弃官去南方趟这浑水?眼下的荆州宗族林立,遍地豪强,可谓是乱成一锅粥,并非什么好地方。 别人不明白,刘琦也不多解释,他只是一步步执行自己的计划——在刘表上任的早些年里,让自己成为荆州不可替代的少君! 眼下刘表虽然被任命为荆州刺史,但他之前是在雒阳任北军中侯,掌管北军五营。而雒阳之中,刘表的直属上司太尉张温和刚刚入京的董卓目下对立,雒阳新旧势力对北军五营都眼馋的紧!因此这交接恐颇有周折,再加上雒阳距荆州七百余里,刘表到荆州,估计最快也要在三个月后。 而刘琦在充分准备之后,置书给雒阳的刘表,言明自己已辞官,要先往荆州一步,替老爹探探路。 刘表虽然不想让儿子辞官,但两人相隔实在太远,刘表光凭扯嗓子也喊不住他!权衡一番之后,最终还是答应了。 刘表在雒阳奏请朝廷任刘琦为刺史掾史,吩咐刘琦变卖山阳郡的族中财产,汇集族中兵壮,前往荆州替自己探探路。 这一探之下,刘琦就探到了临近襄阳的宜城…… “伯瑜,再往前走,便是宜城辖境!咱们莫再向前了,就在这里驻扎等候叔父可好?” 说话的人是随刘琦一起来荆州的同宗刘磐。 刘磐乃刘表长兄之子,是山阳刘氏中年轻一辈的佼佼者,也是和刘琦从小一块玩到大的从兄弟,山阳刘氏的兵壮,平日都归他操练。 至于他口中的‘伯瑜’,乃是刘琦表字。 刘琦乃长子,伯为长仲为次叔为三季为小,其名为琦,意指美玉,瑜字亦有所指,《礼记·聘义》中有瑕不掩瑜之说,故表字伯瑜。 刘琦将手中的水囊向着刘磐抛掷过去,道:“来都来了,为何便不能向前了?” 刘磐不愧是武者出身,迅速伸手抓住了刘琦扔来的水囊,仰头‘咕噜噜’的也灌了一口,打了个长嗝道:“你我是来暗访,非是来替叔父上任,这一路上也探到了不少情报,知晓南郡之地宗贼盛行,少说也有数十家,襄阳、江陵等大县亦为其掌控!这些情报回报给叔父足矣,何必还要进城?” 刘琦微笑道:“堂兄不想进城,莫不是听说荆州宗族众多,有些怕了?” 刘磐比刘琦还大上几岁,且一向又以‘刘氏族中最善骑射者’自居,自然不会承认自己怕事。 刘磐脸色发红,怒道:“胡说!为兄有甚怕的?只是深入荆州腹地,万一惹出什么乱子,耽误了叔父的大事,反为不美。” 刘琦笑了笑,走上前去,一把搂住了刘磐的肩膀,就像在后世时,他喝醉的时候与兄弟哥们互相抱住肩膀,是一种表示亲近的方式。 对于刘琦这种亲近方式,刘磐这些年一直不太习惯。 他不自在的扭动了下肩膀,道:“莫要抱吾!” 刘琦微笑道:“为何?兄长还不习惯?” “知道还问!” “无妨,时间稍长便习惯了。” 刘磐无奈的叹了口气,这些年,自己拿他是越来越没办法。 “堂兄,你我探听之事,当真有用?”刘琦讪讪开口。 刘磐皱起了眉头,语气颇为不悦。 “如何没用?荆州宗贼林立,各族皆圈养私兵,霸占州县,实乃大患!这岂非情报?” 刘琦叹息道:“问题是这些事儿,父亲若来荆州,于路亦自能打探,荆州遍地宗贼路人皆知,随便找几个农户便可知晓,焉能算数?” 刘磐张大嘴巴,有心想反驳他两句,但细想想,好像还真就是他说的对。 刘磐沮丧的叹了口气:“汝说说,你我来此当探明何事?” 刘琦不并着急回答,只是反问道:“堂兄,宗族和宗贼,作何分别?” 刘磐立刻将头仰起来,黝黑的脸庞上充斥着自信。 “这点小事,汝竟不知?所谓宗族,乃一地望族!而望族中举族为恶者,便是宗贼!” 刘琦摇了摇头,道:“兄长这话不对。” 刘磐不服气道:“哪里不对?” “鱼肉乡里,为富不仁,强迫民女……算为恶否?” “自然是算的!” “可做了这些事的望族,便是宗贼吗?便需要举族讨之么?” “嗯……好像不用那么狠吧?”刘磐有些语塞。 刘琦笑了笑,道:“此皆不是宗贼,只能称为恶霸,如果把做出这些事的望族也列入宗贼,那只怕荆州七郡所有的宗族,便一家也不能留了。” 刘磐颇是头疼的道:“汝试言之,何为宗贼?” 刘琦面色一正,吐字清晰地解释:“有钱,有私兵,有粮食,却不服从州府,将官吏使为傀儡,强占土地,兴兵对抗州郡牧守……说白了,就是敢与咱刘氏作对的,皆宗贼也。” 刘磐张口结舌的看着刘琦,三观有些被颠覆了。 他自幼学习六艺之道,接触的文献也多是儒学典籍,崇信‘智崇礼卑,曰仁曰义’。 如今刘琦将上位者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思想灌溉给他,一时之间竟让刘磐有些接受不了。 “那如何知晓哪些是不服吾等的……宗贼?” 刘琦长叹口气,道:“这个,便是你我要呈递给严君之事……这南郡之地的宗族,哪些肯支持严君上位,哪些不支持,这才算情报!” 刘磐咧了咧嘴,道:“光是南郡宗族,便有上百,你我初来乍到,如何分辨?” 刘琦伸出手指,遥遥的一指宜城,笑道:“好说,你我进城,好好查探一番便是。” 刘磐面露迟疑之色……他还是想等刘表抵达荆州以后再说。 刘琦板起了脸。 像是刘磐这样的武人,若是不激他一下,只怕会墨守成规至死。 “大丈夫行事怎这般扭捏?堂兄怕死算了,某自去宜城打探彼之虚实。” 说罢,转头去牵马。 汉末武人重风骨,重气节……最重要的是看重面子! 刘磐平日里以族中第一武者自居,如今遇着大事,若是被刘琦比了下去,这面子往哪里放? 便见他跺了跺脚,气道:“大丈夫岂惧死乎?罢了!某今日陪你便是!你我去宜城打探消息!” 刘琦伸手在刘磐的肩膀上重重一拍:“这才是山阳刘氏的好儿郎。” 受了刘琦的夸赞,刘磐的情绪显然好了许多,他笑呵呵地道:“不过堂弟,你我需先说清楚,进宜城探明宗贼虚实,汝切勿再起心思,只出城与吾安心等叔父来此赴任,可否?” 刘琦闻言愣了愣。 很显然,刘磐让他安心在这里等刘表来并不符合他的本意,若真如此,他干嘛要比刘表提前来荆州? 刘琦来这,是为了改变命运的! 而改变命运的第一前提……就是要搞事情! 刘磐见状急了:“汝为何犹豫?” “啊?没有!我没犹豫,我哪里犹豫了……我听堂兄的便是。” “敷衍!明明就是犹豫了!堂弟……汝果非安分守己之人!” 第二章 双骑入城 刘琦和刘磐从老家带来的三百精壮,被安排在远离县城的山林中,他们兄弟则是乔装打扮,两人各牵一马,悄悄的进了宜城。 宜城距离襄阳很近,位于汉江中游,东接章陵,南接当阳,北抵襄阳,东西两面环山高起,中部河谷平原,北高南低,向南敞开,乃是襄阳在南方的门户所在。 刘琦和刘磐在宜城的中心街区找了一家最大的酒肆,点了酒食,打算摸索些情况。 在古代,酒肆是一城中流言最多的地方。 此刻乃是午时,算饭口,但酒肆内除去刘琦和刘磐两兄弟外,并无其他客人。 最近几年,战乱激增,生产力大幅度减少,除去少数的大户还可以维持一日三食之外,底层民众都改回了秦末汉初时期的一日两食,早为大食,吃得多,因为要干一天的活,晚为小食,吃完了睡觉,所以吃的少。 酒肆主家见今日来了两个外乡人吃午食,很是高兴,亲自给两人的觞内斟酒,又主动陪坐,倒是省了刘琦主动向他攀谈的麻烦。 “听二位口音,是兖州人士吧?来南郡做生意?”酒肆主家热情道。 刘琦泯了一口酒,道:“长者真是好眼力,吾二人乃是山阳巨野人士,来荆楚做漆器生意的。” 酒肆主家心情很好,笑道:“漆盘漆觞?咱南郡本地做这买卖的不少,两位从兖州大老远至此,只怕未必赚得到钱。” “为何?”刘琦故作惊讶地道:“不瞒长者,某之漆器,与寻常漆器大有不同,不但质量极佳,且雕琢精美,觞酌刻镂,乃上佳之品。” 那酒肆主家摸了摸下颚的短须,道:“先生的漆器是什么样子,某并不晓得,但再好的漆器,在别州卖的好,但在这荆州怕是不行。” 看着酒肆主家一副信誓旦旦之相,刘磐有点不太高兴了。 这蛮小子脸一黑,气道:“吾等做的是正经生意,又不赖税,如何在荆州便赚不得钱?” 酒肆主家笑道:“老夫这酒肆连月来无人来过午食,两位今日前来,老夫很是感激,不妨就给二位透个底,外乡人想在这荆楚做生意,纵然是通过郡府首肯亦是无用,非得有本地宗族同意方可,不然这买卖便做不长久。” 刘琦见话头逐渐到了正题上,便趁热打铁道:“长者,吾二人乃外乡客,为做漆器生意尽卖家资,不容有失,还望老板授人以渔,以详实相告,吾二人日后定有厚报。” 刘磐不善唇舌忽悠,在一旁看刘琦演戏看的津津有味,浑然忘记自己也是戏中之人。 直到刘琦在长案下掐了一下他的大腿,疼的他流出泪来了。 “嘶~~!还请长者救我兄弟一救!”刘磐呲牙咧嘴地道。 热心肠的酒肆主家见刘琦言语诚恳,而一旁的刘磐则是‘急出泪来’,感慨道:“两位不必如此,其实这些事在南郡之地,也不是什么秘密,老夫说于二位便是。” “愿闻其详。” 那酒肆主家一边筹措词汇,一边慢悠悠地道:“荆州之地,宗族根深,且多豢养私军,便是昔日的刺史王府君面对他们,亦是谦让。” 刘琦求教道:“荆州宗族势大,我们弟兄也知晓,不过跟生意又有何相关?” 酒肆主家道:“关系自然是大的紧,荆州的大生意,皆被诸宗族把持着,若是不经同意随意掺和,嘿嘿,小兄弟,汝漆器再好也是血本无归。” 刘琦恍然的点了点头,心中开始筹谋起来。 荆州宗族已经坐大到了能够掌控地方经济的地步,那就说明宗族当中已经分出了利益派系,有强有弱。 就和西方的某联储一样,据传是由某些家族实际控股,一样的道理。 如此说来,荆州表面上看是数十家宗贼为患,实际上起决定性作用的,应只有领头的几家。 “敢问,荆州的盐铁漆器等大生意,是哪家宗族掌控?我兄弟二人心中有数,也别走错了门路。” 酒肆主家又道:“盐铁的买卖,本是官营,但在荆州,却是由蔡州蔡氏和郡府一同运作,官酒粮秣生意是由中庐蒯氏与郡府同筹,做布帛漆器的商贾每年纳份子给华容长贝羽,南郡的官船车马由长沙郡守苏代掌管,另有南阳张氏一族,宗主张方之弟张羡任零陵郡守,各宗族私军之兵械皆由其铸造。” 刘琦闻言恍然。 以小见大,见微知著……看来荆州的宗族魁首,应该就是这五家了! 蔡氏族长蔡瑁、蒯氏族长蒯良、贝氏族长贝羽、苏氏族长苏代、张氏族长张方! 刘琦在心中把这五个名字挨个念叨了一遍,嘴角挂起了一丝微笑。 “承蒙直言,吾兄弟知晓了。” …… 给酒肆主家付了双倍的酒钱,刘琦和刘磐起身离开,来到了宜城的街道上。 看着贩夫走卒往来稀松的街道,刘磐的脸上露出了迷茫。 “伯瑜,看你一脸自信,莫不是从那酒肆老板口中晓得了什么?” 刘琦知道自己这个堂兄平日里只是好武喜射,政治敏感度较低,于是便向他解释了一番。 刘磐听了之后豁然开朗,对刘琦产生了佩服之情。 同样是听一个人说话,刘磐就是听个热闹,刘琦却通过这些推断出了谁是荆楚宗族的领头羊。 “按照堂弟的说法,和官府同筹盐、铁、漆器、军械的五大家族,便是荆州宗族之首?” 刘琦仰头看了看不断变幻的白云,若有所思道:“对,盐、铁、车马、漆器、军械全让这五族垄断,其余宗族默认不争!说明荆楚宗族以这五家为首,若是这样,荆州的局势便明朗了。” “如何明朗?” “这五大宗族,便可以代表所有荆州宗族的态度,他们五家若支持严君上位,那便为友,他们五家若是不肯,那便是宗贼,是为敌……当除之!” 刘磐闻言,转头就走:“某去牵马!” 刘琦被刘磐的动作吓了一跳,他急忙追上刘磐拦住他:“堂兄,汝要作甚?” “事不宜迟,你我立刻打听那五大家族府邸所在。” 刘琦被刘磐那一本正经的样子给逗笑了,反问道:“然后呢?” “然后?然后自然是送拜帖垂询!” “垂询何事?” “垂询……垂询……” 刘磐语塞了。 是啊,这种事当如何相询呢? 垂询吾大伯刘表要入驻襄阳就任刺史,汝等五族服还是不服?支不支持? 得到的答案一定是肯定的! 但事实呢?谁也不知道。 刘磐的脸憋的发紫……最终还是求教式的看向刘琦。 刘琦伸手拍了拍刘磐的肩膀,道:“弟知堂兄心系严君上任,但五族所思,绝非登门拜访可以探得。” “该当如何?”刘磐抑郁道。 “去宜城县衙。”刘琦露出了微笑,一条计策在他的脑海中酝酿而生:“会有人帮你我将五族的态度试探出来的。” …… 宜城县衙离他们所处的酒肆并不太远,坐落在宜城县正中,占地不多,仅过一亩,一县首府建成这样的规模,着实称不上气派。 刘琦向县衙的公人出示了自己刺史掾史的任牍和符传——所谓的符传乃是官员用以通关跨州的符信,相同于路引文书和通关文牒。 县衙的公人在确认了刘琦的身份后,立刻向宜城县令禀明,得知新任州刺史的佐官掾史莅临,宜城县令李铮不敢怠慢,亲自出来相迎。 “宜县县令李峥见过掾史,不知掾史亲临,怠慢之处,还请刘掾史见谅。” 刘琦告知了对方自己是掾史,却没有告知对方自己是刘表之子。 毕竟大局未定,眼下冒然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怕是会有性命之危。 “县尊客气了,在下不过区区一百石掾史,何敢劳一县之长亲自相迎?”刘琦很是客气地回道。 李铮和蔼笑道:“刘掾史这话说的,阁下乃刺史佐官,铮不过替刺史牧守一县,内外之悬,岂能以官职而论?” 说到这,李铮向着刘琦身后看了看,却只瞅到刘磐一人。 “掾史远来荆州,怎只领一人?” 刘琦微笑道:“不瞒李县尊,吾乃刘府君族中之人,刘府君欲来赴任,命在下先来做个前哨,故轻装简行。某在此知会县尊,刘府君不日即至宜城。” 刘琦身后的刘磐一听这话,不由愣住了。 不日即至? 叔父他老人家不是最少得三个月之后才能到荆州吗? 何时成了‘不日即至’? “哦?”县令李铮露出了诧异的神色,眼神一时间变的有些飘忽,但很快就又回归常态。 不过他表情的些许变化,还是落在了刘琦眼中。 “刘府君快到荆州了?还要来宜城暂居?” 刘琦点头道:“正是,所以在下才先行一步,请李县尊在宜城准备行辕居室,供刘府君暂居,府君会在此暂居并处置荆州公务。” 第三章 扯谎试五族 刘琦见了宜城县令,告知对方刘表即将抵达宜城,让他在宜城收拾停当,准备迎接刘表。 宜城县令李铮立刻应允道:“掾史放心,此事本县自会安排,刘府君若至宜城,宜城县上至本县下至小吏皆必当尽心竭力相辅!” 刘琦微笑道:“县尊有心了,另外还请县尊派人前往襄阳,知会襄阳令,取南郡户籍造册及各县军职花名册来宜城,待刘府君至后自有调用。” “这个自然。”李铮满口答应,犹豫了一下又道:“不过李某有一事不明,还请掾史赐教。” 刘琦很清楚李县令想要问什么。 “李县尊是想知晓,为何刘府君来荆州上任不入襄阳,却偏偏要来宜城?” 李铮有些尴尬的笑了……这年轻掾史猜的还真准。 “还请掾史赐教?” 刘琦四下看了看,见县吏都站的较远,方将嘴贴近李县令的耳旁,低声道:“刘府君上任,不去襄阳,反倒来宜城小县的原因……” “嗯、嗯!”李铮的面色略显激动,表情越发凝重,聚精会神地等待下闻。 “某不甚清楚。”刘琦淡淡的将下话说完。 李铮激动的表情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僵硬且尴尬的笑容。 不清楚你故弄什么玄虚? …… 就这样,刘琦以刺史掾史的身份,住进了宜城县衙。 从山阳郡到宜县,这一路上刘琦基本都是露宿荒郊,再加上他的骑术比较一般,一路上耽误了不少行程,风餐露宿,很是辛苦。 他大腿里侧的肉,因为长时间骑行都被磨破了,脱裤子时刮的生疼。 如今终于见到了床榻,刘琦心满意足,他仰头向着床榻上一躺,惬意地念叨了句:“舒坦。” 刘磐可没有刘琦那么自在,他在原地转圈,忐忑不安。 堂弟如何这般心宽?他适才扯下大谎,他自己莫非不知? 刘磐走上前去,将刘琦从床榻上硬是拉了起来。 “你干嘛?” 本想好好睡上一觉的刘琦皱起眉,看向不知发什么邪疯的刘磐。 刘磐将自己壮硕的身躯向前探了探,黝黑的脸庞几乎都要贴在了刘琦的面上。 “伯瑜,你可知你适才与那李县尊说了什么?” 刘琦皱起眉,道:“说了很多,兄长问的是哪一句?” “你适才说叔父他数日后便可到达……” “嘘!” 刘琦用食指挡了挡嘴唇,然后冲着门外使了一个眼色,低声道:“需防隔墙有耳。” 刘磐止住了话头,转身走向门口,轻轻打开一条缝隙,仔细的瞧了瞧,又来到窗边观察许久。 好一会,方见刘磐转头回道:“外面无人偷听。” 刘琦放心了,道:“我也只是谨防万一,堂兄有什么话,问吧。” “伯瑜,汝今日见那宜城县令,言叔父这几日便至荆州,可你我皆知,叔父眼下尚在雒阳交接军务,两三个月也不见得能到荆州,汝今日之言岂不是诓骗那县令?” 一阵短暂的沉默之后,却听刘琦笃定说道:“我诓的就是他!” 没曾想刘琦居然会这般回答,刘磐吃了一惊。 “你诓他作甚?” “诓他,是为了看看,荆州五大家族对父亲上位,持何态度。” “啊?” 谎报刘表的行程,和试探五大宗族的态度……这俩儿事刘磐怎么看也没看出有关系。 “堂弟,汝莫不是耍笑于某?” “我闲来无事耍笑堂兄作甚?” 看着刘磐疑惑的表情,刘琦耐心地解释道:“兄长,这宜县乃是襄阳在南方的门户,两地相距不足百里,那五大宗族的本家宅邸皆在襄阳,宜城这么近的地方,焉能不受五族掌控?” 刘磐皱起眉,仔细地想了一会,诧然道:“伯瑜的意思,那李县尊是五大家族的人?” 刘琦淡淡笑道:“或许说他是五大家族的狗更贴切些,能在离襄阳这么近的地方优哉游哉的当县令,若非跟五大家族沾亲,那便是已经投效,绝不会有第三种可能!” 刘磐有些回过味来了:“堂弟你扯谎叔父不日将至……是猜到那李县令会将此事告知五族?” 刘琦正色道:“正是如此,而我们只需要看看五大家族对这个假消息会如何应付,便大概能推算出他们对父亲任荆州刺史抱何态度。” 刘磐恍然大悟,重重的一拍双手:“堂弟,想不到你居然有这般鬼才!” 刘琦起身走到窗边,再次确认窗外无人后,低声道:“眼下他们只是知道你我单骑入宜城,却不知咱们在城外密林中,尚有三百族中兵壮,这些兵壮都是兄长一手操练的,素养如何?” 一说到自己带出来的兵,刘磐的脸上就流露出了得意之色。 他用力的拍着胸脯,自信道:“伯瑜,非吾夸口!别看你智计远胜于某,但论及练兵,在咱族中为兄敢称第二,便无人可为第一!” 刘琦满意的点点头。 刘磐不是那么没谱的人,他敢这么说,就说明这三百兵壮可用。 “堂兄,一会麻烦你偷偷出城,从咱们的人中挑选些精干之人,让他们去襄阳打探五大宗族的动向,随时回报。” 刘磐站起身来:“为兄这便去办。” “千万小心,莫被那李县令的人跟踪了。” “哈哈,堂弟放心,为兄好歹也是族中第一高手,宜城的些许县吏,跟某不住!” 说罢,便见刘磐迅速的开门离去了。 望着刘磐的背影,刘琦很是感慨的长吁口气。 刘磐在军事方面是有一定能力的,若好生培养,日后定是大将之材,不过他性子有些憨直过甚了。 不是说腹黑就是好事,但从今往后,山阳刘氏将在荆州面临各种大风大浪,多点心眼还是有助于在乱世中存活的。 刘磐缺的心眼,只能靠刘琦替他长了。 …… 刘磐潜伏出了宜城,前往城北的山林中去找他麾下的那些兵壮。 同时,宜城县令李铮,也是火速书信一封,命人持简牍往襄阳,去见他暗地里的金主——荆州五大宗族之一的张氏族长张方。 张方接到信后不敢怠慢,立刻请另外三大族长蔡瑁、蒯良、贝羽到其府邸一聚。 至于苏氏族长苏代,眼下人在长沙任郡守,由其弟苏焕代其出席。 五大宗族的族长见了面,各自寒暄之后,张方便将事情引入正题。 “诸公,新任的刺史掾史已至宜城,并知会宜城县令李铮,言那刘表正奔着荆州来,还要在宜城落脚,诸公以为此事如何?” 张方的话音落时,其余四位族长都低头沉思。 不多时,却听贝氏族长贝羽道:“昔日刺史王睿在任时,对吾等颇友善,荆州各郡盐铁漆器的买卖,亦是咱们各家与官府同营,可谓颇识时务……就是不知道这刘表,是否也能像是王睿一样通晓事理。” 苏氏族长苏代之弟苏焕言道:“以在下度之,怕是未必。” 几人一起看向他。 “苏公何出此言?” 苏焕慢悠悠地道:“那刘表可不是王睿那般的软弱之辈,此人在京师任北军中侯之职,执掌屯骑、越骑、步兵、长水、射声北军五营,如此重职岂是庸碌之人所能担任?此人若来荆楚,怕是不会任凭吾等钳制。” 蒯氏族长蒯良道:“苏公之言,未免武断过甚吧。” 苏焕道:“非某蓄意猜度,只是这刘表乃汉室宗亲,位列八俊又为八顾,曾历党锢之变,早年亦曾参与太学生清议,可谓久经风浪,岂是易与之辈?依某之见,还是早做决断,勿让此等人物来荆州为妙。” 张方和贝羽听了这话,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蒯良问道:“不知刘表的事是何人告知苏公的?” 苏焕道:“在下孤陋寡闻,但家兄毕竟是长沙郡守,颇晓朝中诸事。” 蒯良的表情不见喜怒:“那苏氏打算如何处置此事?” 苏焕看向蔡瑁,说道:“德珪贤弟的姑丈乃是当朝太尉,不如由德珪贤弟向张太尉进言,请朝廷另换一位刺史,替那刘表来荆州赴任,如何?” 五大宗族之中,蔡瑁乃是最为年轻的家主,但正因为年轻,同时也是进取心最强的一位,而蔡瑁的背景也深厚,他的姑丈也正如苏焕所言,乃太尉张温,名义上是大汉十三州全军总司令。 有进取心归有进取心,但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蔡瑁还是能够拿捏的。 “承蒙诸公看重,但蔡某与姑丈平日里少有往来,事关一州刺史,姑丈焉能凭蔡某一后辈之语,随意向朝廷进言?且雒阳诸事,皆由董卓一手把持……此法恐不可取。” 苏焕长叹口气,道:“那便只有一个办法了。” 说罢,便见他迅速伸手比划了一个‘砍’的手势。 第四章 敌人与朋友 苏焕的意思很明显了——杀! 看到苏焕做出这个手势,其他四名族长竟无一人惊诧。 蒯越低头沉思、张方和贝羽二人若有所悟,蔡瑁则直言道:“这未免过于凶险了吧?毕竟是新任刺史,杀他岂不与谋反无异?” 苏焕摇了摇头,道:“德珪,咱们这些人,如今过的什么日子?要什么有什么,可谓无拘无束!可那刘表是个强硬人物,并不易与,他来了见吾等势大压他一头,焉能罢休?后患无穷啊!” 张方在一旁帮腔道:“刘表虽是汉室宗亲,但从雒阳卸任来此,未必会带多少人马,咱们可让手下兵壮挡其来路,劫其财物,再行杀人,伪装成山贼……嘿,可谓神鬼不觉!” 贝羽一拍桌案,赞道:“此计甚妙,如今天下纷乱,董卓废帝诛后,诸州郡牧守皆有讨董之意,咱们就是收拾了刘表,雒阳那边也无暇顾忌,这荆楚之地还是咱各族说了算!” 见已有两家大族呼应自己的想法,苏焕又看向蒯良和蔡瑁,问道:“二位意下如何?” 蔡瑁犹豫不决,偷偷看向蒯良。 蒯良站起身来,肃然道:“蒯某虽非圣贤,却也知晓忠义操守,诸公如此妄行,莫不是想荆楚大乱?此举与谋反何异?恕某不能奉陪。” 说罢,直接拂袖离席。 贝羽重重的哼了一声:“蒯子柔真顽固之辈!” 蔡瑁望着蒯良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在他心中,荆州各宗族中最有长远眼光的人,是蒯良和他弟弟蒯越。 虽然蔡瑁对伏杀刘表的提议颇为意动,但看蒯良愤而离席,他心中不免有些忐忑,随道:“三位且先谈着,某去追子柔公回来!” 说罢,蔡瑁迅速起身,离席去追蒯良…… 蒯良来到张府外,刚跨上了自己的辎车,就见蔡瑁匆匆赶来,一把拽住蒯良:“子柔公,如何突然离席?莫不是嫌我等礼数不周?” 蒯良转头看向蔡瑁,道:“德珪,咱们荆楚望族固然要为族争利,却也要看这利为何利!争得还是争不得!欲人勿闻,莫若勿言;欲人勿知,莫若勿为!苏、张、贝三家欲行此大逆之事,当真以为能避的过天下人的耳目?这是把荆楚宗族置于炉火上烧烤矣!” 蔡瑁诧然道:“当真这般凶险?” “谋害监察之官,何等大罪?况汝当那三家便无私心么?” 蔡瑁听蒯良话里有话,忙拱手道:“愿闻其详!” “德珪,汝刚继承家主之位,对诸族内情所知甚少,那苏焕和其兄苏代皆吴郡人,与乌程侯孙坚乃同乡,那孙坚现以袁术马首是瞻,前番先逼死荆州刺史王睿,又杀南阳郡守张咨,为的什么?不过是为袁术日后强占荆州奠基石尔!” 蔡瑁闻言大惊:“依子柔公所言,苏家兄弟早就已经投靠袁术和孙坚了?所以才提议伏杀刘表,让荆州刺史之位空悬……是帮袁术扫清障碍?” 蒯良既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王府君当初在襄阳待的好好的,孙坚突然拿了一份不知真假的檄文来逼其就范,而其兵锋突入荆州期间无丝毫阻塞,若无内应,谁信?” 蔡瑁听的浑身冷汗直流。 他万万没有想到,不过是新任荆州刺史上不上任的问题,居然能够牵扯出袁术和孙坚这样的人物。 自己身在荆州,也未曾想到荆州的水这般深。 蒯良继续道:“南阳郡守张咨死后,袁术将麾下兵马屯于鲁阳,逐步蚕食南阳郡,早晚必图荆州……试问德珪,袁术若来了,这荆州还能有咱两家的立足之地么?” 汝南袁氏四世三公,名声响彻各州郡,既有军权又有人脉,袁氏如入主荆州,当大力扶持对其有功的苏氏和贝氏等,而其余的几家大族利益必会被压榨。 蔡瑁今天算是长了见识,他向蒯良半躬作揖:“若非子柔公点醒,瑁险些为他人做嫁衣,瑁这便回府,闭门谢客,不见外人。” 蒯良不置可否,只是道了一声‘等吾消息’,便命车夫催动辎车,消失在了街道的尽头。 …… 这几日,刘琦一直住在宜城县衙,一边休养调整,一边仔细揣摩从襄阳送来的各郡县军户花名册…… 刘磐则暗中调动手下族兵,探查襄阳五大宗族的一举一动。 …… “伯瑜,五大家族有动作了!”五日后的一大早,刘磐便推开刘琦的门,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 刘琦左手端着一爵清水,右手拿着一柄小长棍,在嘴中来回上下翻弄。 刘磐好奇的看着刷牙的刘琦,问道:“伯瑜,此乃何物?” “牙刷。” 刘琦端起一爵清水,囫囵漱了漱口吐在盂中,道:“拿鬃毛嵌在木棍上做的,还算简易,回头找工匠给你做一柄?” 刘磐使劲的摇头:“莫费那力气,我用杨柳枝就挺好,不似你这般矫情。” 刘琦无所谓的耸了耸肩,不劝他。 在保持个人卫生方面,他跟刘磐没法犟嘴,相差一千八百多年的卫生防疫知识,不是他简简单单的一两句话就能弥补的。 各自活好各自的吧。 “兄长适才说,五大家族有动作了?” 刘磐精神一振,忙道:“果然不出汝之所料,五大家族中有三家暗中调遣私兵,前往博望附近埋伏,欲图不轨,想埋伏叔父,嘿嘿,却不知叔父根本不会来,反倒是暴露了自己。” 刘琦走到长案前,将简易牙刷放下,问道:“是哪三家?” “贝氏,苏氏,张氏!” “蔡氏和蒯氏没有派人去么?” “没有!” 刘琦认真的盯着刘磐,确认道:“兄长保证没弄错?” 刘磐很是自信的拍着胸脯:“某派去的兵壮,皆族中精锐之士,当初平山阳贼寇,他们亦多有建功,些许小事,定不会探错!” 刘琦虽然对这些刘氏族中兵壮不甚了解,但他了解自己的堂兄。 刘磐性子直爽,虽然有时爱面子好吹嘘,但在关键的事上却不含糊,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 “如此看来……苏代,贝羽,张方,他们仨是敌人了?”刘琦念叨道。 “应该是。” 刘琦又问道:“那蒯氏和蔡氏的人呢?可有什么举动?” “派去的人回报,说是蔡氏家主和蒯氏这几日都闭门谢客,不曾出府,其府中的下人和在襄阳周边豢养的私兵,也没有任何动静。” “真是识时务者为俊杰呀。”刘琦的嘴角挂起了一丝笑容:“蔡、蒯两家是明事理的,可以试着引为盟友。” 刘琦的话让刘磐兴奋了:“如此说来,这两家是朋友了?” 看着刘磐兴奋的表情,刘琦不由长叹口气。 天真可爱的毛病又犯了…… “堂兄,有一个事你要弄清楚,蔡、蒯两家我们可以争取为盟友,但永远跟他们做不了朋友……你可明白?” 很显然,刘磐不明白:“朋友与盟友,不是一个意思吗?” “当然不是。” 刘琦一边摇头,一边解释道:“盟友有时候,会变的比现在的敌人还可怕,不过那都是后话,眼下还是把他们变成盟友才是要紧事。” 刘磐被刘琦弄的思绪很乱,头疼的紧。 荆州七郡还未到手,事情就这般复杂,若叔父真的接手了荆州七郡,日后不知还要有多少破事! 算了,反正有伯瑜在,费脑的事让他去想。 “伯瑜,咱们如何能够与蔡氏和蒯氏成为盟友?” “等!等他们主动找上门。” 刘磐诧然道:“等?这可行吗?万一他们不来呢?” 刘琦笃定道:“蔡、蒯两家现在不跟其他三族一同造反,说明他们清楚个中利弊,想的深远。想的深远的人,一般最会权衡,且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发达的机会……放心吧,他们一定会来找我的!” 第五章 神龙见首不见尾 两日后,刘琦去寻宜城县令,向他陈述了一个足矣让其发疯的消息。 “刘府君……不来了?”李铮使劲地瞪视着刘琦,似是想从他的表情上,找出他撒谎的佐证。 “不是不来,而是中途有事,临时改道去了山阳郡,想来是有什么大事处理吧。”刘琦轻描淡写,说的仿佛不是一州刺史,而是隔壁家出门偷腥的老伯。 “可是、可是本县已经……” “已经什么?” 李铮咧了咧嘴,将还没说出口的话咽了回去。 他总不能跟刘琦说,‘本县已经将刘府君将要来荆州的消息通知了五大宗族吧’? “本县已、已经为刘府君准备好了行辕住所,府君若是不来……岂不让本县空欢喜一场。” 刘琦安慰他道:“刘府君只是临时有事,又不是一直不来,县尊不必这般落寞。” 李铮心中暗道,吾等暗中准备之事,你一个孺子又知晓什么? “那敢问掾史,府君大人何时能到荆州?” 刘琦摇了摇头,叹道:“府君大人此番行事低调,何时来荆州未曾与我明说,只是嘱咐我在荆州核实户籍、军户、武库、仓敖等军政要务。” 刘琦的样子太具有欺骗性了,李铮对他没有丝毫怀疑,他在主观上就没觉得刘琦这样的孺子会扯谎骗他们。 眼下令李铮忐忑的,是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荆州刺史! 这个刘表一会说来,一会又说不来,到底是玩的什么手段? 就在李铮心中琢磨不定的时候,突听刘琦道:“县尊,吾奉刘府君之命,先来荆州查看军政,虽有表册为凭,但还需实地核实,请县尊帮忙找个引路之人,带某去南郡各县探访。” 刘琦提出的条件并不过分,他身为刘表的掾史,替刘表摸清楚荆州的家底,是合情合理的职务性要求。 “此事易尔,不知掾史想要哪日动身?” 刘琦笑道:“自然是越快越好。” 李铮道:“如此,我便遣本县廷掾带符传引你同往。” 廷掾为县令属官,掌监乡五部,春夏为劝农掾,秋冬为制度,其实和刘琦的工作性质差不太多,都是佐官,但地位相差太多。 同样是秘书,一个省级一个县级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待刘琦走后,一直陪笑的李铮脸上露出了懊恼的神情,他急忙赶回书房撰写书信。 写完后,他立刻召来心腹,嘱咐道:“汝速往襄阳,将这牍秘信交给张氏家主,告知他刘表近期不至,请他们火速收拢在博望埋伏的人马,以免时间长了被刘表的掾史察觉。” “诺!” 那亲信走后,李铮揉了揉眉心,自言自语地道:“北军中侯刘表,果然了得!” …… ‘刘表中途改道不来荆州’的“真实消息”送到了襄阳张方处不久,贝,苏,蔡,蒯四大家族便立刻知晓了。 五位族长的心都开始惶恐不安起来。 这位汉室宗亲比他们想的厉害……老家伙藏头露尾,一会说来,一会又说不来,打的是什么算筹? 蔡瑁知道信儿后,坐不住了,立刻派人送上拜帖,驱车前往蒯良的宅邸。 蒯良和其弟蒯越一同接待了蔡瑁。 “子柔公,那刘表怎突然又不来了?会不会是那老蝇蚋贼得到了些什么风声?” 蔡瑁此刻既担忧又庆幸。 他担忧的自然是刘表的意图,庆幸的则是他没有和苏,张等人一同派兵伏击刘表,引火烧身。 蒯良没有回答,只是命下人先端上煮茶请蔡瑁饮。 汉朝的茶道并不普及,还没有形成时尚,只有部分望族或是官员喜欢,而且饮法奇特,像是煮粥一样往茶里放各种奇怪的调味,包括是油和盐。 蔡瑁从不喝煮茶,吃了两口感觉齁咸,便将盛茶的樽放下不碰了。 “子柔公,您倒是说话啊?” 蒯良沉默许久,方道:“无外乎两种情况,一则他确实有事,转道回了山阳郡老家,二则是他对荆州宗族有疑心,或是提前知晓了苏、张、贝三家的动作,因而不来上任。” 蔡瑁愁苦道:“若如此,那刘表的心机就真是太深了,此等人物当了刺史,咱们各族日后哪能讨得好去?” 蒯良淡淡道:“刘表本就不是等闲之辈,与这样的人物,切记不可用强……不过你我两家并不曾与苏焕,张方等人行悖逆之事,倒也不用过于担心。” 就在这个时候,一直没有说话的蒯越,突然开口:“兄长,德珪,咱们好像还漏算了一个人。” 蒯良皱了皱眉,低头沉思。 蔡瑁掰着手指头道:“苏代苏焕兄弟,张氏的张方和他在桂阳当郡守的弟弟张羡、华容长贝羽,还有刘表……该算的人,一个也没落下吧?” 蒯越不紧不慢地道:“五大族的人各个惊疑不定,都在心里提防着刘表是如何筹谋……但却忘记了,将这些事儿通过宜城县令透露给我们的,可是那个年轻的掾史。” 蔡瑁露出了不屑的表情,道:“区区一个年轻孺子,又能如何?难不成这一切还会是他的算计不成?” 说完之后,蔡瑁不由哈哈大笑,很显然,他感觉自己适才所言风趣之极。 但蒯氏双雄却没有笑。 蔡瑁一个人儿乐,时间一长就有些尴尬了。 他脸色红了红,低低的咳嗽两声:“难不成还真会是他?” 蒯良默默的念叨道:“那个掾史,据说也是姓刘,年纪很轻,刚过冠礼之年,异度你若非要说他是少年英才,倒也并无不可……可他扯谎乱说刘表行程,所图为何?” 蒯越试着猜度:“或许是为了引出五大家族中,谁是刘表之敌,而谁又可为刘表之友呢?” 一席话说完,满厅皆静,落针可闻。 半晌之后,蒯良缓缓开口道:“此事汝何以为凭?” 蒯越叹息道:“此事亦是弟之猜度,并无佐证,但刘表派来荆州的前哨,不论年长年少,想来都非等闲之辈,毕竟荆州眼下的局面,对于刘表来说也是错综复杂,他焉能派一无能之人来此?” 蒯良沉默了好半天,方才道:“咱们需得和那掾史,见上一面。” 蔡瑁站起身,拍着胸脯道:“此事有何难哉?且待某前往宜城,将那小子带来一问便知。” 蒯越急忙劝阻:“德珪不可造次,对方虽然年轻,但我等不知对方根底,不可冒然失礼……汝和兄长皆是一宗之长,不便轻动,不然只怕会让苏、张、贝三族怀疑,不妨就由我暗中去宜城试探那掾史的虚实,如何?” 蒯良听了这话,点头道:“异度之才,在为兄之上,若由你去,兄甚放心也。” 蒯越起身道:“兄长,弟会那掾史,若见他可以成事,该当如何?” 蒯良淡淡道:“良禽择木而栖,荆州宗族若是再这般恣意妄为,早晚必亡,还是需扶保英主,才能将家族发扬光大,二弟眼光精准,若感觉可行,便替为兄应了刘表吧。” 蔡瑁亦是附和道:“蔡某亦愿与蒯氏同效一主!全凭异度替我一决!” 第六章 五虎黄忠 为了印证对刘琦的猜测,蒯氏族长蒯良之弟蒯越,代表蔡瑁和蒯良暗中前往宜城去见刘琦。 到了宜县,蒯越并没有着急露面,而是暗中行事,以免惹出什么是非。 他派手下人去贿赂宜城县吏,打听刘琦的行踪,想要在县衙之外与其碰面。 事情就是这么凑巧,蒯越手下人带回消息,刘琦此刻已经不在县衙,而是前往周边县城,代表刘表实地探访去了。 听到这个消息后,蒯越心中的一块石头落了地,暗道:“真天助我也。” 只要他不在宜城县衙见刘琦,这事就不会轻易传到其他襄阳宗族的耳朵里,蔡氏和蒯氏就可进退自如。 打听清楚刘琦的行程之后,蒯越便离开宜城,追踪刘琦而去。 …… 此时,刘琦本人则是在宜城廷掾的指引下,走访到了临沮县。 临沮县县令听闻刺史掾史前来视察,大喜过望! 他立刻吩咐麾下的功曹使和主记室,此番一定要全力配合这位州掾史,好好展现一下自己的政绩! 这可是他出人头地,博取刺史青睐的天大良机! 临沮县令为迎接刘琦,材料准备的相当完善,且信心满满,但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刘琦对他精心准备的那些政绩简牍没有丁点兴趣。 真的是一丁点都没有。 与临沮县令见面之后,随意寒暄了几句,刘琦便单刀直入,说出了自己的目地。 “琦在宜城审阅南郡各县在编将校名录牍卷时,曾看到临沮县有一位军司马,姓黄名忠,字汉升,不知确有此人否?” 临沮县令见这位年轻掾史下地方视察,却不问县令、不问县丞县尉,连政务也不问,单单要问一个军司马,犹如被泼了一盆冷水,心中老大不高兴。 但他再不高兴,也得如实作答。 “确有此人。”临沮县令干巴巴地道:“临沮县在编兵卒共计八百人,由县都尉总领,其下辖两名军司马,各掌两曲步卒,黄忠便是两名军司马之一。” 刘琦闻言笑了,道:“烦劳县尊将他引荐于我。” “掾史来我临沮县,就要见黄忠一人?”临沮县令诧然问道。 “就见他一人。” 临沮县令心中苦涩,这一县之中的官员不少,哪个不比黄忠重要?就算是武官,在黄忠之上还有一名都尉,对方身为州掾史,如何这般不识人才? 黄忠怎么就那么香呢! 但不管临沮县令心里有多不服气,刘琦表了态,他就得照办,有不服气也不能说,只能憋着! 县令派人将黄忠召了来。 在等待黄忠的期间,刘琦心中颇为兴奋。 要铲除荆州宗贼并成功的入主襄阳,就要拥有属于自己的武装力量。 而建立武装力量的关键,是要有一位能够统兵的将才。 刘琦连日来一直阅览各县的军职名录,就是想看看那几个赫赫有名的荆州大将现在何处。 黄忠、文聘、魏延、甘宁、霍峻。 将南郡十八县的军职简牍整个翻了一遍,刘琦并没有找到魏延,甘宁,霍峻这三个人的名字……想来他们仨当中,有人现在过于年轻尚未投军,有人或许还在草莽之中。 刘琦现在能找到的,只有黄忠和文聘的名字。 时间紧迫,要一下子将两位名将都收于瓮中,对刘琦来说有些难度,况且动作太大惹眼,也容易被五大宗族的人给盯上。 退而求其次,先收服一个。 经过一番对比之后,刘琦决定先找黄忠。 这么选择的原因有二。 一是文聘虽为大将之才,但从感情上来说,刘琦还是对黄忠更加青睐,毕竟蜀汉五虎的名头在那摆着,虽未见其人,但他在潜意识里就已经将黄忠视为荆州人才中的瑰宝,志在必得。 二来刘琦发现黄忠目下还不过是一名统管两曲四百人的县军司马而已,而文聘已经被拜为章陵校尉,总领整个章陵城的兵马,章陵目下属南阳郡范围,刘琦若是要去,一则路程较远,二则自张咨死后,南阳郡正在被袁术蚕食,冒然前往不安全。 且文聘的军职较高,以掾史的身份对一名校尉做出的许诺只怕有限,而与文聘相比,黄忠年过四旬,正当壮年却不得志,被任为一个县城军司马,就身份而言,应该更容易被收心。 不多时,县吏引着一名中年长髯,相貌威武,身材高大的军汉走进了县衙正厅。 “末将黄忠,拜见县尊。”来人声音洪亮,中气十足。 临沮县令皮笑肉不笑地道:“这位是咱荆州刘刺史治下的佐官掾史,代表刘府君先行来南郡各县视察,到了咱临沮县,点名要见汝黄汉升。” 这话说的极酸,刘琦都听出味来了。 黄忠听了这话不由一惊。 掾史虽只是百石之衔,但毕竟是刺史的佐官,地位在那摆着,自己一个县城军司马,如何会被他召见? 黄忠脑海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不是自己被对方看中了,而是……自己该不是与这个掾史结过仇吧? 他年轻时勇武过人,秉性刚烈,惹下不过诸多事端,不过现在年过中旬,脾气秉性已经大有收敛,多年不惹是非了,且这掾史看着不过十七八岁的样子,自己在外面惹事的时候,他应该还在他娘怀里吃乳呢。 等等! 难道?是自己家那个不争气的儿子惹下的祸端? 黄忠冒了些许冷汗,犹豫地开口道:“掾史识吾子否?” 这话说的没头没脑的,令刘琦很是疑惑。 我为什么要认识你儿子啊?你儿子很牛逼么? 虽然不理解,但刘琦还是礼貌的摇了摇头,笑道:“不认识。” 刘琦不承认,但黄忠心中也不是很有底。 说不定他是故意不承认,想暗中找他和儿子的茬呢? 自家那个儿子,和自己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成天惹是生非,一言不合便对人拳脚相加。 黄忠虽然只是一个军司马,但心中颇自负,在他看来,单论武技,荆州七郡没有一个人是他的敌手。 问题是这份强大的武技,让那个混账儿子也继承了去,这小子仗着本领高强,出手没深没浅,置人伤残的事可不是一回两回了。 就在黄忠犹豫不决的时候,却听刘琦开口道:“在下山阳刘琦,久仰黄司马之威名,今日得见,实乃人生一大幸事。” 黄忠摸不准刘琦的脉络,谨慎道:“承蒙刘掾史这般夸赞,黄某愧不敢当,某不过临沮一无名下将,何敢当威名二字。” 刘琦和蔼的笑笑,道:“黄司马过谦了,其实在来荆州之前,刘府君就一直叮嘱在下,让我这一次来,务必要与黄司马见上一面。” 黄忠和临沮县令闻言都很惊诧……怎么还是刘表要找黄忠的? 黄忠疑惑地拱手道:“刘府君怎识黄某人也?” 刘表认不认识黄忠,刘琦不知道,照常理来说应该是不认识。 但眼下若想快速收服黄忠,就必须要借用刘表的名义。 唉,果然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啊! 刘琦在来临沮之前曾仔细的看了几遍黄忠的履历,并准备好了一套说辞。 “黄司马在中平元年任县军队率,后又在宛城参与讨灭黄巾贼赵弘,因战功卓著被朱车骑请功为军司马,刘府君与朱车骑交厚,曾从朱车骑那里知晓黄司马之名,此番卓我前来,要我代其慰问黄司马。” 这话说的三分真七分假。 黄忠参加宛城之战受功是真,由朱儁表功升迁亦是真,但朱儁表功,是听从当时和他一同进攻赵弘的代南阳郡守秦颉和荆州刺史徐璆的举荐,当时受朱儁升迁的将士何止数百计? 按勋表功之后,朱儁能不能记着黄忠这个小军司马都难说,刘表通过朱儁知晓黄忠更是胡扯。 但这事谁也说不准,大家都只能凭臆断,刘琦真假参半的说,听起来让人感觉非常的真实。 黄忠任军司马后,因在荆州无人推荐,一直不曾得志,眼下听刘琦说起他昔日的荣耀,心底不由升起了几分感激之情。 他为自己适才怀疑刘琦的动机而感到羞愧。 一旁的临沮县令此时也无话可说了。 右车骑将军朱儁乃当朝名将,当年黄巾贼赵弘在南阳聚十余万贼众起事,朱儁联合当时的荆州刺史徐璆和代南阳郡守秦颉奉命讨平,黄忠若是在这场仗中为朱车骑赏识,确实谁也嫉妒不来。 真是令人羡煞! 刘琦通过观察黄忠和临沮县令的表情,知道了自己的说辞已经被他们所接受了。 但当着临沮县令的面对黄忠进行拉拢有些不太方便,毕竟是县令的属下,就算是刺史掾史,这么赤裸裸的去挖人家墙角也未免太不顾忌人家的感受了……吃相太难看了些。 “黄司马此刻有公事否?”刘琦笑着问道。 黄忠此刻已经不再猜疑,他很是尊敬地对刘琦道:“黄某日常之责,是每日操练的麾下两曲军士。” “既然如此,那黄司马不妨引我去校场瞧瞧,也让在下看看临沮的军容之盛,如何?” 黄忠扭头看向了临沮县令,征询他的意见。 临沮也是个明白人,知道刘琦意在黄忠,便不再多做妄想,接下来便顺水推舟,好歹也算是在掾史面前留了个好印象。 “既是掾史想看,黄司马,汝便陪同掾史去校场走走。” “诺!”得到了县令首肯的黄忠慨然应诺,然后冲着刘琦伸手道:“掾史,请随黄某来!” 第七章 射猛禽需用良弓 人矜绰约之貌,马走流离之血,始争锋於校塲,遽写鞚於金埒。 临沮县的校场不大,其址于城郊,外围用一层高排木栅包围,内中是一处被处理干净的沙场,圈地中没有草坪和水泡,八方立黑色皂旗,正南向是七阶的木制点将台,侧旁立有金鼓相托。 黄忠所统领的两曲兵壮,眼下正在校场中列队操练,而负责指导他们的,则是黄忠麾下的两名曲长。 在南郡十八县中,黄忠所掌管的士兵操练最勤,训练最苦。 刘琦穿越到汉末已有数载,在巨野当县尉时,见过不少县军,他也见识过雄壮士卒,但和黄忠调教的两曲人马相比,感觉还是有点不一样。 壮不壮且不看,战力和执行力他也瞧不懂,但他能看出黄忠带的兵非常有精气神。 那是一种由骨子里向外散发的精神状态,傲骨嶙嶙,铁骨铮铮。 士卒们在挥舞手中长戟时,每一下都显得慷锵有力,从里到外都流露着一股阳刚之气。 “嚯!” “嚯!” “嚯!” 每一下动作,都伴随着一声响亮的呼喝,虽然不是喊的特别规整,听着多少有些参差不齐,但却声音嘹亮浑厚,充斥着整个校场。 刘琦满意地点了点头,笑道:“黄司马果然是带兵有方,这两曲兵士真是训练有素,与我原先见过的军卒大有不同。” 黄忠听了夸赞很高兴:“掾史过赞,黄某受之有愧。” “不然,黄司马当之无愧,我虽不懂练兵,但我却能看出士卒的精神状态,黄司马确有大将之才,在临沮一县之地埋没了这么多年,着实是屈才了。” 刘琦评价的很走心,表情也很诚恳,让黄忠有种被承认和肯定的感觉,而且他的话也戳中了黄忠的心窝子。 ”这孩子,说中了黄某的心事了……” 黄忠出身不高,只是普通武人,在荆州这个由宗族掌控大权的地界,他这样的人想要出头实在太难了,南郡军中很多比他年轻的后辈,本领远不及他,却因与宗族沾亲带故,反而在各郡县军中出人头地,而他空有一身本领,还有宛城的军功傍身,在四旬的年纪也不过是一县军司马。 如果不出意料,这军司马他很有可能就是干一辈子了。 有本事的人,一般都不希望被埋没,除非他确实看不到亮光,但刘琦的出现和对他的重视,隐隐的让黄忠看到了一展抱负的希望。 “承蒙刘府君和掾史如此看重在下,黄某不胜惶恐。” 刘琦笑了笑,转过头冲着不远处一直慢悠悠跟着他的刘磐喊道:“堂兄,麻烦你把东西拿来。” 刘磐闻言走来,他的手中一直捧着一个很长的精致木匣。 刘琦接过木匣,在黄忠面前打开……里面是一张做工精良的黑弓。 在汉军中,不同的弓有不同的用途,长弓用于步卒,短弓用于骑手,角端弓劲力强用于守城,且能够拉开越重的弓,便越是能够代表一个武人的能耐,是一种能力的体现。 刘琦给黄忠看的这张黑弓,是以兽角、筋、竹木等物复合而成,工艺精良,比例精准,明眼人一看便是出自造弓大师的手笔。 但令黄忠最为诧异的,不是这张黑弓的价值,而是其所代表的意义。 《荀子·大略》中曰:天子彫弓,调侯彤弓,大夫黑弓,礼也。 如此制作精良的黑弓,刘琦如此年轻必不会有……难道是刘表卓其转送于自己的,其意是欲以大夫之礼相待自己? 就在黄忠犹豫不决之时,却听刘琦笑着开口道:“此乃刘府君命在下转赠予黄司马的,公若有意接府君之情,便请收下,若是无意,也不妨事,我自转还于刘府君便是了。” 话里话外,刘琦这橄榄枝已经都快抛到黄忠脸上去了,但凡黄忠不傻,应该就能明白刘琦话中深意。 就看这‘橄榄枝’他接还是不接了。 黄忠只是略作犹豫,很快就做出了决定。 他虽是武者出身,但并非鲁钝之人,刘琦代刘表转赠黑弓给他,黄忠大概也能明白其中深意。 新任府君上任,所忧虑者,不外乎荆州宗族而已!因而才要拉拢猛士为臂助。 而黄忠本人对荆州宗族,也无甚好感。 “忠多谢刘府君相赠良弓,这张弓,黄某人收下!忠愿为府君手中之良弓,射禽杀鹿,全凭府君一言而决。” 说罢,便见黄忠从刘琦的手中接过了那张黑弓。 接过黑弓的一刹那,便已经表明了他从今往后,将站在刘表的这一队,不再顾及自身生死,为刘氏效力疆场。 “汉升肯接此弓,便如同接下半个荆州,我代表府君在此向汉升表相谢之情。” 就见刘琦冲着黄忠长作一揖。 黄忠吓了一跳,忙伸手扶他:“掾史切勿如此,却是折煞末将了。” 刘磐在后面看刘琦如此推崇这个黄忠,心中升起了一丝不忿。 自己这个堂弟是怎么回事?大老远的跑到临沮县,就是要见这么一个军司马? 还把叔父珍藏的黑弓给他了?回头让叔父知道,焉能不揍他? 为了一个县城的军司马,还至于如此? “哼!”刘磐不屑的哼了一声。 黄忠和刘琦都听到了刘磐发出的异响,但都没有搭理他。 刘琦问黄忠道:“既得汉升相助,那在下有些事便直说了。” 黄忠点了点头,一边下令在校场内操练的兵士们休息,一边带刘琦走向校场的边上。 刘琦四处看看,见附近没有什么闲杂之人,低声道:“刘府君得朝廷恩赐,受封荆州刺史,然荆楚之地却有大患,犹如沸锅一般,谁跳进来便能将谁煮死,刘府君虽有整顿七郡之志,然身边尽为掣肘,汉升乃南阳人,又在荆楚从军多年,不知可有良策相助府君? 黄忠笑呵呵地道:“荆州七郡,依黄某看,有两个祸患,不知掾史说的是哪一个?” 刘琦没有想到黄忠会把荆州的祸患归为两个,随道:“愿闻其详。” 黄忠的思路很是清晰:“某在南阳多年,知晓眼下的荆楚有两大祸患,一是荆州内有宗贼遍地,占土地募私兵,为祸甚深;二是外有袁术和孙坚如同虎狼,谋害上任刺史和南阳郡守,他们早就视同荆州如囊中之物,有鲸吞之志,其祸不小。” 刘琦赞赏的看着黄忠,心中暗道果然不愧有五虎之名。 为将者不仅要精通武事,善于练兵,还要对时局有一定的敏锐感观与大局观,能看清时势变化,才能被称之为大将之才。 刘琦向黄忠垂询:“那敢问汉升,这一内一外两大祸患,如何应对?” 黄忠呵呵一笑,道:“黄某不过一武夫尔,这内忧外患的大事,只能看清,却无甚良策,不过以黄某观之,若不能平定宗族之祸,府君便无法在荆州立足,更休谈驱逐袁术孙坚之流,当下需先定宗族才是首要大事。” 刘琦点了点头,道:“黄司马之言,确是出自肺腑,此事我会禀报府君,届时还请黄司马助府君一臂之力。” 黄忠拱手道:“府君和掾史若有动作,黄某愿为先驱,死亦不辞也。” 刘琦满意的点了点头,道:“有汉升这句话,此事便好办了,回头若遇大事,我暗中派人知会你。” 黄忠沉思了片刻,忽然又提醒道:“掾史若是有事,还需派心腹来通知给黄某为好,不可轻信旁人,不然恐惹出事端。” 刘琦苦恼地叹了口气,瞅了一眼刘磐,道:“我来荆州,除了这位堂兄外,便再无心腹之人了,堂兄还需时刻在我身边,以防有变故,可用之人捉襟见肘。” 黄忠沉思了一下,突然道:“黄某倒是有一人,可以引荐给掾史,只是不知掾史信得过黄某否?” 第八章 好面子的汉朝武人 黄忠让刘琦在校场稍作等候,然后他自去休息的士卒中,寻了一个年轻的兵勇来到了刘琦的面前。 那年轻兵卒一身布甲,面黄肌瘦,外形颇显羸弱,看着跟刘琦一般年纪,都是十七八岁的样子。 黄忠吩咐那小卒道:“还不见过掾史。” 那小卒犹疑地看了刘琦一眼,拱手道:“黄叙见过掾史。” “黄叙?”刘琦念了一遍这名儿,看向黄忠:“这少年莫不是黄司马的……?” “正是犬儿,现在军中听用,他一身本领得老夫真传,若掾史不弃,可带在身边,翌日有吩咐黄某之事,可遣此子前来相告,他定能胜任!” 刘琦的嘴角挂起了一丝笑容,他大概能够揣摩出黄忠的想法。 黄忠确实是真心实意的想效忠刘表,可眼下他还没亲眼见过刘表本人,为了显示诚意,便将其子安置在自己身边,同时也想给他儿子谋个前程。 可怜天下父母心,古今皆如此。 刘琦问黄叙道:“黄叙,汝多大年纪,现居何职?” 黄叙蜡黄的脸上隐隐泛起一丝潮红,低声道:“现任步弓手。” “噗!” 刘磐笑了一声。 刘琦皱眉看了看他:“注意礼数。” 刘磐看向黄忠,大咧咧地问道:“黄司马,令郎连个伍长都不是,你就往我兄弟身边指派,是不是有点……” 黄忠尴尬的笑了两声。 一旁的黄叙不乐意了,道:“吾刚入营,尚未建功,又不曾借父之名,日后当全凭一身本领晋升,眼下地位不高有何奇哉?” 刘磐道:“小子口气倒是不小,听汝言下之意,莫不是身怀万夫莫敌之能?” 黄叙一脸漠然道:“匹敌万夫不敢言,但打阁下这样的,十个八个应不在话下。” 武者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面子! 黄叙要面子,刘磐更要! 刘琦隐隐有一种错觉,他感觉身边的刘磐体温正在极速蹿升,好像是在聚气提升战斗力,周围空气中的水蒸气似乎都要被他的火气给蒸发掉了。 这是要变身的节奏啊! 刘磐捏了捏拳头的骨关节,发出“嘎嘣”的轻响。 “行!好小子,有志气!那咱们便来过两手,如何?” 黄忠见状急了,他虽不知道刘磐身份,但看这人的样子,似与刘琦极为亲密,应也是有一定身份。 若两人动手,致使刘磐受伤,大家面上都不好看。 黄忠忙道:“掾史,这比试还是算了吧,叙儿虽年轻,但一身武艺却是得黄某真传,出手少有轻重……” 刘琦闻言有些头疼。 这些东汉的武人,情商真是忽高忽低! 你这么说话,不是摆明了说刘磐打不过你儿子?劝架有这么劝的么? 果然,刘磐火了! “黄司马的意思,是令郎武艺得汝之真传,足可纵横天下了?” 黄忠闻言没吭声,居然是默认了。 刘磐一脸诧然地对刘琦道:“堂弟,你找的这父子俩,是不是有些太狂了?” 刘琦轻咳一声,尴尬道:“人家父子真有本事的。” “有没有本事,不是嘴上说的!” 刘琦见事已至此,决定索性顺水推舟让他们比划一下。 毕竟他也想看看黄家父子的能耐。 刘琦对黄叙道:“黄叙,汝稍后无需拘谨,尽管放手为之,吾堂兄虽好斗,却是坦荡之人,赢的起也输的起,他今日执意与你较量,绝无他意,就是手脚痒了,想找个人切磋切磋。” 别看黄叙外貌瘦弱,却也年轻气盛,一身傲骨。 他嘀咕道:“手脚痒了,也不至于找死啊。” 刘琦:“……” 真是有一个算一个! 刘磐,黄忠,黄叙!东汉的武人一到了较技的场合,都这么能装牛逼么? 他们知不知道‘谦让’二字怎么写? 黄忠闻言吓了一跳,抬手推了黄叙的肩膀一把,差点没将他推个跟头。 黄叙疑惑地转头看向他爹,却见黄忠板起面孔,严肃道:“稍后动起手来,如何打汝自己掂量着办!若再敢把人打残了,莫怪为父与汝翻脸!” 刘琦不太想听他们说话了…… 几人来到一块空地上,刘磐便开始在原地上下蹲起,扭动身躯,活动着身体和手脚的各处关节。 看着一脸淡然的黄氏父子,刘琦有点后悔答应他们比试。 堂兄领着族中三百壮丁随自己来荆州,刚到地儿没几天若就被人打残……自己今后该如何面对他?又该如何面对大伯? 他想了下,试着劝刘磐道:“堂兄,我看他父子话里话外,说的神乎其技,挺悬乎的,要不咱还是别比了?” 刘磐一翻白眼:“吹嘘之言而已!有甚惧哉?真正有本领之人从不夸口,汝看看为兄,便从不吹嘘!” “要不我先回去给你预备些金疮药来?”刘琦关心他道。 “用不着,汝闪开些,莫让我拳风刮伤了你!” 刘琦:“……” 这就是从来都不吹嘘的人? 两人对立站定后,黄忠命人送来两柄宽木剑,木剑无法开刃,剑头也是圆的,并不锋利,两人用之交手倒也不会出什么大事。 刘磐接过木剑,冲着黄叙比划道:“过来!看汝有多少斤两!” 黄叙斜眼瞅了瞅一脸严肃的黄忠,想起父亲适才的威胁,心中忐忑,并不着急出手。 刘磐见黄叙不动手,便自己跨步去用木剑去刺他。 剑速颇快,划开空气直奔黄叙咽喉! 黄叙向后退了一步,手腕一翻,用手中木剑将刘磐的剑轻轻向上挑开。 “咦?” 刘磐愣住了。 适才那一剑他可是用了七分力道,且角度也颇刁钻,居然这么容易就被对方化解了? 刘磐不再轻敌,又仗剑而上,手中木剑连续击出,时而用截、时而用削、时而用刺。 剑乃百兵之首,几乎每一个世家武子都要接触,别说是刘磐了,便是刘琦也颇算精通剑道。 但面对黄叙,刘磐手中的剑无论如何变化,都不能够破了他的防守。 两个人在原地画圈似的交手,刘磐主攻,黄叙主守,不多时便往来对了二十多招。 刘磐的剑术确实了得,截、削、刺等三式被他发挥的淋漓尽致,但却始终攻不破黄叙的防守。 但黄叙只是躲闪防守,并不还击,因为事前被其父威胁,因而多少有些放不开。 刘磐有些急了,他一边加快刺剑的速度快攻黄叙,一边喝道:“黄叙!汝只防不攻,是看吾不起?” 黄叙阴沉着脸,依旧紧守门户,不吭一声。 “赶紧出手!汝不还手,某便日日寻汝较技,那时你我不死不休!” 此言一出,黄叙彻底怒了! 他不再留手,挥舞木剑迅速反攻,速度奇快,招招向着刘磐无法着力之处的膝盖,胫骨,手腕等处攻去,剑峰所指,可谓极其刁钻。 刘磐则是由进攻转为守式,被黄叙逼的左挪右腾,很是狼狈。 但与适才的愤怒相比,此刻的刘磐明显多了几分兴奋,口中连连大呼过瘾。 而出乎刘琦意料的是,黄叙骤然使出全力反攻,虽然逼的刘磐狼狈不堪,但刘磐却依旧可以守住门户,连挡黄叙二十多剑。 而黄叙的脸上,竟也开始露出了钦佩之色! 眼见刘磐快要支撑不住,刘琦觉得时候也差不多了,再打下去只怕会有问题,随对黄忠道:“汉升,可否能让他二人罢战?” 黄忠回答一声:“诺。” 他大步上前,踏入两人的战圈,一伸脚直接勾住了黄叙的一条腿,将他绊了一个蹡踉,然后伸手攥拳抓住黄叙握剑的手腕。 “撤手。”黄忠淡淡道。 黄叙诧然的看着黄忠,虽然知晓自己父亲的本事,但他委实没想到父亲居然能够在自己出快剑的时候,一招便将自己制住。 黄忠道:“光看手中之刃,却不防下盘,若遇高人,两式之间便取汝性命!” 黄叙急忙道:“儿受教了。” 却见刘琦走了过来,对黄叙道:“黄叙,你果有好武艺,堂兄亦是一样……两位棋逢对手,将遇良才,适才看的某眼都花了,汝有这等本事,在这小县为卒确实屈才……万里山河、沙场烽烟才是男儿当纵横驰骋之所!” 收揽黄叙这样的毛头小子,与收揽黄忠这样的中年人不同,要让他们感觉到激情,要让他们感受到澎湃,也要让他们感受到豪情。 黄叙叹了口气,道:“我不过一步卒而已,如何能纵横万里?” 刘琦微笑道:“如何不能?刘府君唯才是举,不论出身年齿,只要有本领,便一概接纳,你看我,年纪和你一般大小,不也是受任为掾史,身担千钧重任来荆州了么?” 刘磐歇息够了,也走过来,拍着黄叙的肩膀道:“黄兄,适才是某出言无状,兄弟是个有本事的!跟我们走吧,你我一起干番大事!” 黄叙脸色发红,对刘磐道:“适才黄某无礼过甚,请勿怪罪。” 顿了顿,他又对刘琦道:“承蒙掾史这般看重,黄叙愿追随掾史同为刘府君效力。” 刘琦闻言笑了:“黄司马无需这般礼重!今后大家便是同僚,刘某在临沮无有居舍,如蒙不弃,刘琦愿出资置办酒食往黄司马舍中一叙,不知是否方便?” 黄忠不曾想到刘琦这般随和,且话里话外有与他父子深交之意,他当然乐意,道:“掾史能来舍下,黄某自无不迎之理。” 第九章 蒯氏智者 在黄氏父子看来,刘琦是刘表同族,又是州掾史,独身前来荆州,也足见其受刘表重用。 与这样的人交往,黄忠自是来者不拒。 商议已定,刘琦便和刘磐操办酒食,前往黄忠家中。 古人多重情谊信誉,特别是像黄氏父子这样的武人。 而与黄忠父子这样的豪爽之人交往,拉进关系的最佳手段,无异于大快朵颐,来一场快慰的宿醉。 天下间没有一顿饭唠不出的感情,如果有那就两顿。 …… 刘琦与黄氏结交的次日,蒯氏双雄之一的蒯越,暗中潜伏到了临沮县。 蒯越心思缜密,他并没有着急去见刘琦,而是先派人去县衙打探了一下刘琦的动向。 旁人想要在县府打听些消息很难,但以蒯家的势力,临沮县内肯定是会有其心腹耳目的。 不多时,蒯越的手下便把消息带回给了他,言掾史刘琦来临沮县之后,只是简单的过问了一下县城政事,然后就是与一名姓黄的军司马前往校场,其与对方交谈甚欢,前几日还随同那司马前往其居舍,不知所为何事。 饶是蒯越智计高深,此刻也有些不明所以。 “军司马?一个县城的军司马,能有多大斤两?那掾史结交于他有何深意?” 蒯越的亲信对他道:“蒯公,那掾史不过十七八岁,乃弱冠稚子,能有多大见识?想来也是招不到什么能人,到地方小县寻几个司马、军侯之流冲冲门面,此等人物着实不需劳蒯公走此一遭。” 蒯越并不着急做出评判,他只是瞌着眼帘,一动不动,细细的琢磨着刘琦的用意。 半晌之后,却见蒯越露出了恍然的表情。 “原来如此,倒也难为他这般用心!看来五族确是被他一人蒙蔽了,真是好生了得。” 那亲信没想到蒯越会做出这样的品评。 这品评未免太高了吧? 蒯越浑不在意,问那名亲信道:“刘掾史现居于何处?” “居于驿舍。” 蒯越点点头,又道:“宜城县那边,引其来此的是何人?” “是宜城的廷掾,但在临沮逗留两日便回去了。” 蒯越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感慨道:“看起来,除了我,襄阳宗族尚无人对这位小掾史有所怀疑,那宜城县令李铮亦是如此……替我往驿舍送份拜贴,蒯某今夜前往拜会掾史。” “蒯公,这天色已经黑了……” “就是要乘夜前往。” “诺!” …… 子时,临沮县驿舍内所有的屋舍尽皆灯灭,唯有刘琦所居的舍内,还亮着一盏灯盘。 “中庐蒯氏……伯瑜,这个蒯越虽非家主,可也是极具名望之人,其当年乃何大将军府上的东曹掾,非比等闲。”刘磐见到了蒯越派人送来的拜贴,既惊讶又担忧。 他惊讶于刘琦算定了蒯氏和蔡氏会派人找他,担忧的是对方派来蒯越这样有名望的厉害人物,怕己方稍后露怯。 刘琦坐在床榻上,手里玩转着一个自做的木制魔方,来来回回的摆弄着。 那魔方是刘琦数年前请山阳的巧匠所做,六面虽未上色,但却雕着六畜用以区别。 刘琦每每感到心里压力大的时候,便玩转魔方用以缓解。 “伯瑜,某与你所言,你可听见?”刘磐见他不回答,上前一把夺下了他手中的魔方,气道:“可知玩物丧志?这东西从打做出来,汝就天天攥在手里?有甚意思!” 刘琦见刘磐夺了他的魔方,也不生气,只是一摊手,笑道:“此乃减压神器,心情紧张的时候,转一转既可放松,又可益智。” 刘磐现在可不管他要不要减压,道:“蒯越一会便至,汝当如何应对于他?”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有什么好应对的?大家彼此谈条件便是了。” 刘磐看着刘琦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急道:“汝怎就能坐的这般安稳!那姓蒯的找上门来,定是知晓了汝谎称叔父来荆州戏耍宗族,此事你如何解释?” 刘琦摇了摇头,道:“不妨事,他没有证据,如何说我戏耍于他?” 顿了顿,刘琦又道:“再说,我乃刺史掾史,领刺史之命来荆州暗访,我戏耍他们又怎样?若非他们图谋不轨,又焉能被我戏耍?” 刘磐目瞪口呆的看着刘琦。 他觉的自己每次和刘琦说正事,刘琦都能说出一些歪理,但偏偏他的那些歪理仔细想想又非狡辩,自己根本无法反驳。 刘琦安慰刘磐道:“堂兄,其实弟心中也忐忑,然越是值此关头,便越是不能露怯,要稳如泰山,不能让对方看出破绽,小觑了咱们。” 就在这个时候,有人轻轻叩响了房门。 刘琦冲着刘磐使了个眼色,刘磐深吸口气,便去开门。 门外是一个头戴斗笠,身披长袍的黑衣人,被驿舍的仆从引进屋内。 待仆人出去后,那黑衣人摘掉斗笠,露出了一张颇显精干的面庞。 “刘掾史?”来人试探着问道。 “蒯先生?”刘琦回问道。 紧接着,便见两个人都是哈哈大笑。 刘琦伸手请蒯越来到长案前,两人在软塌前跪坐,彼此相互打量。 不多时,却听蒯越道:“不想阁下这般年轻,便可居州掾史要职,果然是少年出英雄……唉,与掾史相比,吾等皆老迈矣。” 刘琦谦虚道:“异度先生乃荆楚才智之士,纵然是何大将军,当年也是对先生推崇备至,琦不过刺史麾下一佐官,如何敢在先生面前居英雄二字?愧不敢当。” 蒯越捋着胡须道:“是么?不见得吧,刘掾史随意撰了一个刺史的行程,便让荆楚五大家族瞬间都露了底细,光是这份心智,就足矣为天下少年之冠!” 刘琦身边的刘磐,一听蒯越将此事说出来,脸色变的阙青,额头上的汗珠开始向下滑落。 刘琦却是很平静地道:“撰?这话怎讲?刘府君前番确实要来荆州,只不过临时改道而已,何来撰字一说?” 蒯越没想到刘琦居然不承认,随笑道:“掾史如此遮掩,恐非君子之道。” “是么?那我想问问先生,就算此事是我编纂的,又有什么底可以让五族露的呢?” 蒯越闻言哈哈大笑,却不回答。 他也没法回答,贝,张,苏三家派兵伏击刘表,这么忤逆的事,纵然蒯氏没有参与,但也不好随意品评。 “我闻刘掾史来临沮,不见旁人,唯独却见一名军司马,此中可有深意?” 刘琦不答反问:“先生以为我是何意?” 蒯越捋着须子,道了一句:“风萧萧兮易水寒。” 刘琦闻言,不由快慰的笑了起来。 蒯越果然是个聪明人,他一下子就明白了自己想要干的是什么。 “掾史笑什么?”蒯越奇道。 刘琦一边笑,一边感慨道:“吾笑异度先生来此,真乃天助我成就大事!” “哦?”蒯越一下子来了兴趣:“掾史如何断定,某此来便是相助于你的?” 刘琦没有回答他,只是看向窗外那一片漆黑,心中暗自嘀咕: ‘大半夜的你不在家睡觉,大老远跑这当面点破我心事……不是想睡我,就是想助我呗。’ 第十章 大丈夫不可无权无望 刘琦和蒯越,这两个人都是聪明人,聪明人跟聪明人说话,一般都不会太累,因为他能够猜到彼此想要什么,更能掂量出对方有没有能力满足自己的需求。 刘琦一方想要刘表安全上任荆州刺史,坐领荆襄。 蒯家和蔡家想要的是家族繁荣昌盛,得到更多的资源,如果可以,原先的荆州五大宗族最好能够变成荆州两大族。 蒯越敢来见刘琦,就说明他们不认可其他三族的计划,跟着他们一起胡闹的结局注定是覆灭。 刘琦笃定地对蒯越道:“琦之所以料定先生此来是为助我,实是因眼下荆州五大宗族中,有些宗族不计后果,欲行悖逆之事,蒯蔡之中,不乏智者,定知此乃取祸之道。” 蒯越见刘琦说的诚恳,也不藏着掖着:“正是如此,蒯某此来,便是代两家主禀明掾史,蔡蒯两族皆大义之士,刘府君若来荆州,蔡蒯两家愿支持刘府君上位。” 蒯越此言,算是向刘琦表明了两家支持刘表的态度,按常理已是足够,但刘琦希望他们能够付出更多。 但要别人付出,就要许诺以回报。 ”果是豪杰忠义之士,这荆楚宗族,若只由蔡蒯两家统领,哪有今时之乱?”刘琦故意出言试探。 蒯越笑了笑,道:“可惜荆州五大宗族并立,已有多年了……唉。” 这一声“唉”,内容极为复杂,涵义颇深刻。 刘琦将身子微微向前探去:”愚以为,漆盘中的肉只有那么大一块,如果想要吃的更多,就只有尽量减少狼的数量,别无他法。” 蒯越的眼睛微微眯起。 “掾史如何就把吾等宗族比作狼了?” 刘琦暗道我本意是想把你们比喻成狗,可就怕你们不乐意。 “刘府君受任于朝廷,乃是一虎,然独虎难斗群狼,若想虎啸山林,非得有狼辅之不可。” 蒯越闻言哈哈大笑,道:“刘掾史是个妙人!虎啸荆州?不错!依蒯某看来,今董卓进雒阳行废立,诸郡牧守在袁氏号召下捋臂磨刃,北方形势渐乱,荆州之地日后便是大汉的丰乐之土,刘府君若能稳坐荆州,北望天下,则进可攻退可守,定成大器!” 刘琦正色道:“当此时节,若蔡蒯两族能助刘府君成事,剪除内患,翌日府君必不相负,当以荆州军政大事相托,蔡蒯两家也可为荆州望族之首。” 人无利而不往,蒯越闻言自然是意动的。 但这话若由刘表当面对蒯越说出,蒯越必会应允。 但眼下令他疑虑的,是跟他说这话的是一个小小的掾史,他如何能做得了刘表的主? 蒯越思来想去,还是客气的拒绝:“某代表蒯氏和蔡氏,在此立誓,必会支持刘府君上位,这一点还请掾史放心,至于平定荆州内患……” 说到这的时候,蒯越露出了一个无奈的笑容:“蔡蒯两家仅是宗族,又非牧守,冒然行之岂不僭越?掾史还是另寻高明吧。” 刘琦心中感叹:果然如此。 我目下的身份、官职和声望还是远远不够,达不到让这些有门第的士族对自己倾心信服。 果然,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啊!亦不可没有声望! 只是眼下的情况,权力于自己而言尚不能一蹴而就,但声望一定要借机来刷! 平定荆州宗贼,勉强算是一个刷声望的好机会,只是不知这声望是正面还是负面的,不过无论正负,都绝不能错过! 刘琦攥了攥拳,罢了!该冒险的时候就得冒险。 既想搏出功名权势,就不可能永远将自己置于安全之境。 下定决心之后,刘琦果断的开口了。 “吾父在雒阳时,曾置书于我,言若要平荆州内患,非蔡蒯不可!先生不应我,这荆州怕是永无宁日了。” 蒯越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问道:“令尊是……?” 但话一出口,便见蒯越身躯一颤,想通了个中关键。 “难不成你是……?” “山阳高平人刘琦,原任巨野县尉,现为刺史掾史,至于严君,正是新任刺史刘景升。” 蒯越再是聪慧,也没想到刘琦居然会是这样的身份,楞在了当场。 侍立在刘琦身后的刘磐,揪了揪刘琦的后衣,诧异道:“堂弟,你如何把自己身份给卖出去了?” 刘琦一伸手,指向刘磐道:“这一位乃严君之侄,亦吾从兄,家伯之子刘磐,此番与某一起共同来荆州谋事。” 刘磐面容僵硬。 “甚好,把我也卖了……” 蒯越心中犹如惊涛骇浪。 他千算万算,也没有想到刘表派来荆州打前哨的人,居然会是刘其子。 事关重大,他相信刘琦不会用这样的事骗他。 蒯越在心中重新审度刘琦,算计了起来。 “敢问公子,家中兄弟几人?” 刘琦淡淡言道:“严君平生只有一妻,家母颍川陈氏,许县三君文范先生从女,吾有一妹两弟,皆同母所生。” 居然还是嫡长! 这说明什么? 嫡长子于一族之中何等重要,自是不言而喻,乃一家之主最器重之人。 刘表让刘琦来冒险,想来是他顾及八俊八顾声望,爱惜羽毛,自己不愿意出面处置这为难之事,因此全权委托于其子! 蒯越心中翻来覆去的琢磨,越想越觉的是这么回事……最终认定,此子确有资格代表刘表! 嫡子既至,想来在处置完荆州宗贼之前,刘表不会露面了。 想通后,蒯越站起身,郑重地冲着刘琦长作一揖:“蒯越见过少君,适才言语冒犯处,还请少君恕罪。” 刘琦亦是急忙起身,双手虚扶道:“异度先生勿要如此,我将真实身份告知先生,便是相信先生,视先生为自己人,刘琦这条性命从这一刻起,便握于先生之手了。” 刘琦顿了顿,指着刘磐道:“我堂兄的命也是。” 刘磐脸上的肌肉略有抽动。 真是好兄弟…… 蒯越忙道:“不敢,蒯氏与蔡氏一族忠于府君与少君,必将竭尽所能,助府君与少君成就大事,少君有何吩咐,只管直言。” 既然知晓了刘琦的真实身份,那眼下就没必要藏着掖着,待价而沽有时容易适得其反,若刘表真是托付大事于嫡子,那跟这样的年轻人合作办事,所得利益或许会比直接与刘表合作要丰厚的多。 刘琦也不藏着掖着了,道:”先前我在宜城散播谣言,是情非得已,但却试出了张氏、苏氏、贝氏均悖逆之贼,而蔡蒯两家则可托大事!苏,贝,张三家罪孽深重,不除不足矣平民愤,还请异度先生助我成事!还是那句话,事成之后,我父子必以蔡、蒯两家为宗族之首,同治荆州。” 这话在刘琦没表露身份前,蒯越绝对是不屑一顾的,但如今刘琦表明了身份,蒯越想不信也不行。 眼下帮刘琦,便等同于在帮刘表。 蒯越想了许久之后,道:“乱世需用重典,眼下荆州局势混乱,宗贼贪暴,利用各家势力,祸乱一方,不过若想要对付他们,却也不难——苏焕、贝羽、张方等人,皆无谋之辈,其麾下虽众,但只要擒贼擒主,便无需大动干戈,一战而定!” 刘琦的微笑道:“异度先生的意思,是摆鸿门宴?” “兵不厌诈,此法最为妥当,少君来临沮收揽猛士,不也是作此打算么?” 第十一章 布计除宗贼 蒯越替刘琦献上了擒贼擒王的计策,他的意思是对付宗贼,不需要大动干戈,只需要想办法诱杀意图与刘表作对的宗贼首领,然后收编宗贼手下的兵将,拉拢宗贼手下的人才,逐步安定荆州。 说的直白些,就是想办法设一场鸿门宴,这和刘琦的想法完全一样。 没有什么事情是一顿饭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也不能两顿,必须一饭定输赢。 当然了,这场鸿门宴要杀掉的宗贼首领需要仔细辨别,目下能够确定铁了心想与刘表为敌的,有荆州五大家族中的贝氏、张氏、苏氏,而其余的宗族中,依附于他们三家的有孙氏,李氏,朱氏,赵氏,潘氏等几十家豪强,这些统统都是要除掉的。 而蒯氏,蔡氏毫无疑问是刘琦的盟友,与蔡氏和蒯氏关系较好的习氏,庞氏,杨氏,马氏,向氏,黄氏等是可以拉拢的对象。 将这些宗族划分之后,蒯越随即告辞,并言明回去后,会将两人今日所议之事告知蒯良和蔡瑁,并保证一定会劝服两位家主协助刘琦。 待蒯越走后,刘磐便急不可耐地询问刘琦:“伯瑜,就这么把实底交待给他?万一出了差错,你我该该如何?” “出差错就得死。”刘琦肯定的回答。 刘磐惊讶的看着刘琦,仿佛第一次认识他一样。 他万没想到,自己这个兄弟居然将生死看的这般通透,话里话外甚不畏死。 似乎是感到了刘磐惊异的目光,刘琦安慰他:“放心,对蒯、蔡而言,族中利益最是紧要,拥护严君便可名正言顺的除掉其他三家宗族,独霸荆楚,这机会十载难逢,他们断然不会放过。” 刘琦的话让刘磐宽心不少,同时也增强了他的信心。 “堂弟,那下一步怎么办?” 刘琦思虑片刻:“蒯越回去说服蔡瑁和蒯良,我料他二人必会答应,但为了显示我等诚意,还需父亲置书,许诺他们官职,此事方才能稳健。” 刘磐犹豫道:“叔父会应允否?” “不知,我修书一封问问父亲,希望他能答应。” …… 刘琦给刘表写了封家书,信中详述了自己在荆州探查的各种情况,包括五大家族中,三家与刘氏对立,两家愿意归附等……却唯独却没有提到自己接下来要联合蔡、蒯两家设鸿门宴的事。 刘琦不是不想告诉刘表,他是怕自己说了,刘表会从雒阳千里奔袭,专门到荆州抽自己一顿。 写过书信之后,刘琦继续前往其他县城,详装探查地方,实则在等刘表给自己回信。 当刘琦巡视完南郡下属的十个县城之后,刘表的回信终于被信使快马加鞭的送到其手上,七百里的路程,信使一路疾驰,换乘的马就累死了两匹。 信使带回来两封任命绢书,上面都盖有刺史银印青绶的印记。 第一绢上仅仅任命了蔡瑁和蒯氏双雄三个人。 而第二封则是任命了五大宗族中的蔡瑁、蒯氏双雄外加苏氏兄弟,张氏兄弟,华容长贝羽,共计八人。 刘琦看到这两封任命时,沉默了许久,半晌无言。 刘磐疑惑的来回翻看着两份任命,奇道:“叔父为何要下两份任命?这两份任命书上都有蔡蒯两族之人,岂不重复?” 刘琦长叹口气:“此两份任命,一份代表父亲真意,用来恩泽蔡、蒯;另一份五族皆赏的任命是计策,用来蒙蔽苏,贝,张三族……看来父亲已经猜到我想要做什么了!他这是在帮我成事。” “啊?”刘磐闻言一惊,手中的任绢没拿住,直接掉落在地:“你在家书中只是说了五大宗族谁为敌谁为友……难道叔父凭此就猜到了你要除贼的用意?” 刘琦呵呵一笑。 看起来,他有点小瞧自己的这个便宜父亲了。 刘表,一个坐领荆州十八年的大佬,在这个时代唯一一个可以让刘备从一而终的人;即使是曹操,也不能在刘表在世之时拿下荆州。 自己是不是有点太不拿这爹当回事了? 只是不知道刘表为何没有劝自己收手,反倒是给自己支了一招,让自己在荆州大闹一场? 他想做什么? 刘琦没想明白,暂且先不琢磨,他嘱咐刘磐道:“将这两绢任书,派人送到襄阳,暗中交给蒯越,他自然明白该怎么做。” 刘磐郑重的点了点头,收起了刘表的两份任命。 “我立刻安排,伯瑜,接下来该当如何?” “回宜城,准备宴席请帖,邀请南郡的诸位宗族族长,到宜城赴宴!”刘琦字正圆腔地回答。 …… 不出刘琦所料,刘表的任命书果然起到了预期中的作用! 这两份任命书,既让蔡氏和蒯氏看到了家族称雄荆州的希望,又同时安抚了贝、苏、张三族。 蒯越很快便派人送来了蔡蒯两氏的信物,言蔡瑁和蒯良两位宗主受赏后,愿相助刘琦除贼,只是眼下时局复杂,暂时不方便见面,一切与刘琦的联络事宜,均有蒯越暗中操办。 接下来,便是这场鸿门宴的筹备工作了。 宴筵的理由很简单,五大家族皆受刘表封赏,那刘琦代表刘表宴请他们,以为相贺,他们断不会拒绝,毕竟在襄阳的宗贼们看来,刘表在上任前封赏他们的族人,这是一种示弱的表现。 刺史这般示弱,若还不给面子,便有些说不过去了。 宴筵设在宜城驿舍的花园,宴请的人是荆州近百家宗族首领,这百家宗族首领中,刘琦要杀的目标,确定的有五十五人,这个数量不会减少,只会递增。 而这百家宗族首领来赴宴,每人最少也会带领十名随从,粗略估算,最少也有一千人随行……而这一千人中,最少有五百多人是需要控制的。 …… 宜城驿舍的一间静室内,打算在这场‘鸿门宴’中收拾对方一千多人的刘琦,刘磐,黄叙三人正在密谋。 当刘琦将需要对付的敌人数量跟刘磐和黄叙计算了一遍之后,两人都沉默了。 片刻之后,便听刘磐幽幽开口道:“伯瑜,你确定这场宴筵,是咱们诛杀五十五名宗贼……不是那些宗贼反宰了咱们么?” 第十二章 三件任务 刘磐的话虽然不好听,却并非没有道理。 宗族的势力庞大,且根深蒂固,将那五十五家宗贼首领诛杀,就要做到一击必中,不然一个不好,就会适得其反,被对方群起而攻之。 刘琦给两个人打气,道:“此事看似凶险,但只要筹谋得当,便不会有失,关键要看安排的是否稳妥。” 黄叙蜡黄的脸上此刻没有表情,心中却跌宕起伏,犹似惊涛。 刘琦适才已经将自己的身份告知了黄叙,黄叙惊骇之余,又不免欣喜。 能与刺史公子结交,这可是他原先做梦都不敢想的。 别说此刻刘琦让他杀宗族,便是让他屠宗族满门,他亦绝不推辞。 “叙愿以少君之令马首是瞻。”黄叙当即便摆明了态度。 刘琦拍了拍黄叙的肩膀,感激道:“黄兄果是义气之人!” 说罢,又转头看向刘磐。 刘磐翻了翻白眼,嘀咕道:“看吾作甚?陪汝闹到这般田地,还能反悔么?汝有事吩咐便是,大不了为兄舍了这条命不要!” 刘琦心中很是感动。 虽然在这个时代混,处处凶险,步步危机,但能有黄叙和刘磐这两个甘愿与自己一同赴汤蹈火的义士陪着自己,也不算他白白来这时代走一回,总归还是有些收获的。 “放心吧,丢性命的不会是你我兄弟,定是那些宗贼。” “莫说好的诓吾!” 刘琦笑了笑,然后在长案上打开一绢白绸,上面大致勾勒出了宜城驿舍附近的地形。 “据蒯越传来的消息,严君恩赏五族,已令贝、张、苏三氏族长失了防备之心,再加上蔡,蒯两族撺掇,宴席之日襄阳诸族长必至,但要做成这件大事,有三件要事!需你我三人当日分头行事。” “哪三件?” 刘琦正色道:“第一,便是擒拿宜城县令李铮!这宜城由他统管,县内兵将皆由其一手调令,所以我们要在开宴之前,将李铮控制住,控制宜县,以立于不败之地。” 刘磐恍然道:“如何行事?” “开宴前,吾卓蒯越提前到宜城,约见李铮,蒯越是五大宗族的要人,他相约李铮,其不会不至,到时就一举将李铮拿下,再前往县衙,夺下县令青印……” 说到这,刘琦看向黄叙,道:“然李铮毕竟是一县之长,身边最少也会有五六个护卫,且未防消息泄露,夺权不可太早,需在宴席当日,因此便需要一勇猛之士协助蒯越。” 黄叙见刘琦看向自己,明白了刘琦的用意。 “此事尽在叙身上!莫说他带五六个护卫,便是十个二十个,亦不在话下!” “有劳黄兄!”刘琦点点头,又道:“蒯越信中言,只要制住李铮,凭他蒯氏声望和其唇舌之功,余子皆不足虑,拿下宜城犹如探囊取物!” 说罢,刘琦又看向刘磐,道:“第二件要事,便是对付各宗族带来的随从,百家随从,少说也有上千人,这上千人虽不入席,可一旦驿馆出事,这千人便是最大的变数,所以一定要想办法牵制住他们。” 刘磐的表情略显激动。 刘琦继续道:“兄长可率族中三百兵壮,控制诸宗族的千余随从。” 刘磐有些为难:“三百人控制千余人,怕是有些困难吧?” 刘琦为他解释:“乍一听似不可能,但这千余人并非一军,而是百余家随从临时聚集,没有统一调令,良莠不齐各有心思,且尚有近一半宗族亲近蒯蔡,宴席当日,堂兄只需兵壮全副武装,携带利刃,呈威压之势,某再请蔡、蒯俩家派族人与你同行,或威胁或安抚,恩威并用,必可成事。” 刘磐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道:“且搏上一搏,某定竭尽全力,拖延至堂弟办成大事。” 刘琦点了点头,道:“如此便只剩下最后一个要紧的。” 黄叙似乎猜到了刘琦的所想:“少君是担心宴筵上的事,不好处置?” 刘琦略有担忧地道:“那五十五名宗贼,恐不乏精通武艺之人,宴席间安排的人少了,杀不了他们,但安排的人多,只怕会在事前便被瞧出破绽。” 刘磐恍然道:“所以就不能安排太多人,尽量用勇武善战,身经百战之猛士?” 刘琦点了点头,道:“不错,眼下倒是有一个人选,但恐是不够。” 黄叙若有所悟地道:“少君指的,便是家父吧?” “正是,不过仅凭黄司马一人,还是不能确保万无一失。” 黄叙想了想,道:“当年严君在宛城战黄巾时,麾下曾有十八骑贴身侍军,皆家严君亲信,又是生死之交,各个武艺高强,精剑术善骑射,如今在各县中任职,军职皆不高,若是让这些人下野归乡,想来不会引起注意,若有这十八壮士相助,莫说百八十个宗族首领,便是三百五百,也不足为虑。” 黄忠的本事,刘琦自然是信的过的,他对黄叙拱手道:“黄兄,此事便劳兄亲自跑一趟临沮,请黄司马相助,待事成之后,那十八位壮士,某必请严君重用之。” 黄叙站起身,拱手道:“某这便去办!” …… 黄叙离开了宜城后,刘琦照例留在宜城每日阅览荆州的公文要务,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的样子,但却外松内紧,不断与蒯越暗通消息。 数日之后,刘磐悄悄的告诉刘琦,黄叙和黄忠父子已经来到了宜城,正在县外等候。 刘琦找了个理由出城,在确定没有李铮暗哨的情况下,会见了黄忠父子。 随同黄忠而来的,还有与他亲若兄弟的十八名壮士,他们跟黄忠的情谊超乎刘琦的想象,黄忠竟只要一纸书信,甚至都不需要陈述理由,就将他们都召集了来。 而且是一人不少。 黄忠向刘琦道:“以黄某人为首的十九人皆至,听从掾史安排。” 刘琦来回打量着这十九名壮汉,感慨道:“有十九名英雄在此,大事必成!琦不想多做赘言,只是一句话,待此番事定之后,刘府君和我,必不会薄待诸位!愿以国士之礼相待!” 那十九人齐齐拱手,并同时齐齐高呼一句话: “愿效死力!” 第十三章 鸿门宴开始! 五月初八,是刘琦借用刘表之名义在宜城驿舍宴请宗族首领的日子,宴筵期间,会将属于三大宗贼附庸的所有宗贼首领全部斩杀。 似乎是很简单的计划,但是要想达成,却要做好各方面的准备。 刘表是刺史,不是刺客,不能光动刀子,不计后果,按照刘琦的设想,消灭宗贼只是第一步,消灭宗贼的后,要迅速掌控南郡的兵权,并受降或是消灭那些宗族麾下的私兵,在清除祸患的同时扩充实力。 蒯越代表着蒯氏和蔡氏,暗中和刘琦一步步的推动着全盘计划,并不断完善着细节,直到五月初八宴筵开始的当日。 刘琦宴请诸位宗族首领是在正午时分,按照古人的说法,午时是一日中阳气最重的时辰。 在一日中阳气最重的时候杀人,算是让他们早死早解脱,不会变成厉鬼,刘琦自认为也算是自己在无形中积下了一份阴德。 筵宴时日,刘琦亲自在驿馆门口迎接诸位宗族首领。 请客的主人亲自侍立于驿馆外迎接宾朋,如此谦卑的行径,可以说是刘表一方毫不遮掩的示好! 这跟跪舔简直没有什么区别了。 “西鄂李氏族长秉承公至!” 刘琦站在门口作揖相应:“久仰,久仰,快请!” “博望周氏族长季兴公至!” 刘琦依旧微笑:“久仰大名,请入内!” “襄阳苏氏族长,长沙郡守苏代,伯呈公至!” 随着一声喊叫,喧闹的驿馆门口顿时安静了许多,众人的目光都向着苏代的所在看去。 刘琦心中的石头落了地,苏氏族长苏代,五大宗族族长中唯一一个就任外郡牧守的人,终于也到了。 在此之前,刘琦一直害怕苏代远在长沙,不会专门赶到宜城赴宴,但蒯越却向刘琦表示,以苏代跋扈的性格,在看到刘表示弱的封赏之后,他一定会出现炫耀,让刘琦尽管放心就是。 事实证明,蒯越说的是对的。 苏氏族长苏代,引领着他的弟弟苏焕,腆着肚子趾高气扬地走过来,看向刘琦的目光里是毫不掩饰的轻蔑。 “有劳掾史代刘刺史封赏行宴,着实是辛苦的紧,老夫特从长沙赶回来,有薄礼一件,有劳掾史转呈给刺史,以表老夫相谢之情。” 刘琦微笑着,很客气:“苏府君之礼,在下自当转赠,绝不延误。” “不急,待刘刺史抵达荆州后,再给也不迟啊。” 说罢,便见苏代轻轻的拍了拍手。 他身后有几个人,从辎车上抬下一尊镇宅石雕,来到了刘琦的面前。 东汉时期,雕刻的瑞兽才刚刚进入人们的文化范畴,从铜镜到盏盘到方樽,或多或少都有雕刻图样,也有少数人用以瑞兽石像镇宅,不过今日苏代相赠的石雕瑞兽,与寻常的瑞兽大有不同。 那是一只辟邪,但形态与普通的辟邪似有所不同。 平常里大族所立的辟邪,皆是后卧,翘尾,圆嘴,前站立,但苏代送给刘表的这只辟邪,却是整个身躯都趴在了地上。 那模样非常慵懒,没有瑞兽该有的气势,有一种病恹恹的感觉。 刘琦明白,这是宗贼们的下马威,赠给刘表卧倒的辟邪,警示他在这荆州之地,别管你是什么东西,是龙你得盘着,是虎你得卧着!不要做自己不该做的事。 嚣张猖獗,乃至于此。 门口的宗贼,众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也隐隐有人开始发出耻笑声。 刘琦定了定神,依旧谦逊:“苏府君的礼物,在下收到了,回头一定转赠刘刺史,还请放心。” “哈哈,那就有劳了。” 苏代傲慢的向着刘琦点了点头,大步走进了驿馆。 好多宗贼被苏代的凌人气势感染,一个个也变了脸色,意气风发的走进了驿馆,有些知礼数的还回了刘琦一礼,有些狂傲自大的,受了刘琦的礼也不回,仰着头便进去了,着实不把人放在眼中。 刘琦却一点不恼火。 眼前的不过是一群赶赴刑场的赴死之人而已,就算是他们眼下对自己无礼又能如何? 他们现在走进去的地方,表面是筵宴,实则是坟场……说的残酷一些,他们和待宰的猪没什么区别。 待最后一名宗贼首领入内之后,刘琦揉了揉肩膀……寒暄了这么久,身体多少有些僵直,发酸了。 他转头吩咐一名族中兵壮:“叫咱们的人来,关上驿舍的大门,然后派人在四面巡逻,谨防有人翻墙出来。” “诺。” “再去取那些准备好的木桩,把门顶住,稍后说不准会有人想要往外硬冲。” “诺!” “通知刘磐,就说鱼已入瓮,让他去做他该干的事。” “诺。” 安排完毕之后,刘琦便最后一个走入了驿舍之内。 …… 驿馆的花园中,流水一样摆好了约百余张长案,每张长案上皆摆放着酒爵,三足鼎,盛菜的漆器、食鼎、觞盘,上面满置着时鲜的果品、肉食,另有角黍、菖蒲酒、甘醴酒供人选择饮用。 各宗族首领在驿馆侍者的安排下,依次而坐,彼此间互相问候,而荆州五大族的族长,则是众星捧月一般的被众人恭维着。 五大家族和拥护他们的宗族,各自拉帮结伙,坐的壁垒分明,稍后根本不用刘琦特意分辨,只凭座位,就能知道谁是该死的敌人。 这真是自己挖坑往里跳啊。 午时一到,阳光直射头顶,驿舍的大门悄悄的关闭了。 一切顺利,可以瓮中捉鳖了。 当然,在捉鳖之前,是刘琦出场的时刻。 刘琦望着那些在席间嚣张跋扈,口无遮拦的宗贼们,微微一笑,吩咐道:“可以放bg了。” 他身旁的侍者没有听清,疑惑道:“掾史,您说什么?” “吾言……钟罄齐鸣之!” “诺!” …… “叮~叮~叮~叮!” “咚——!” “玲~玲~玲~” 一阵悠扬的铸钟之音,夹杂着芋、笙、笛等辅音,飘进了在场诸宗族的耳中,这阵响乐竟硬生生将他们彼此间的问候和喧嚣打断,把众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向了院门处。 这段突如其来的音乐清脆悦耳,律韵悠扬,曲调中夹杂着浑厚的气势,犹如平定惊雷一般,陡然间竟是将席间的气氛推向了高潮。 刘琦踩着节拍,一步一步,在‘交响乐’的节奏指引下,穿过宴席中间的过道,在所有宗族首领惊诧的注视下,慢步走到了院落正中的主位前。 这时候的他,与适才在驿舍大门口的谦卑之态完全不同,在乐曲的衬托下,显得自信非凡,气势十足。 今日是个重要的转折点,既是尔等之死期,也是我刘琦千呼万唤始出来的时刻! 在场的宗族虽然都是大户出身,却也从来没有见过这种自带音响,挟着背景音乐的出场方式,一时间都惊疑不定,惊诧于当场。 蔡瑁虽然和蒯氏一同投效了刘表,但为了避嫌,一直没有和这位掾史直接接触过。 如今突见刘琦竟这般出场,蔡瑁惊诧的同时,亦不由暗道:这小公子真是好大的虎威,竟以这般方式来至场中,真闻所未闻……不过某甚喜之也! 第十四章 杀人者刘琦 刘琦自带着他设计的背景来到了场间,一时间震慑群伦,将在场所有宗族首领的注意力全都吸引到了他的身上。 气势这东西,摸不见看不着,但却实实在在能感觉到到,有人天生自带慑人气质,让人打眼一看就胆怯三分,例如楚霸王项羽那一种类型。 而像刘琦这种相貌儒雅,不是过于粗犷的,要想慑住旁人,就要在环境上下点功夫了。 毫无疑问,今天的设计是成功的。 刘琦站在自己的长案后面,没有了适才迎接众人的笑意,而是换上了漠然的表情,他目光冰冷,来回扫视着场间众人。 眼前的人不过都是俎上鱼肉,哪个正常人会天天对着案板上的肉笑个不停? 苏代和刘琦的目光相撞,隐隐的在空气中碰撞出了无形的火花。 他下意识的要摸腰间,但在手伸出去的一刹那却又收起了手,心中暗道自己怎让一个小儿唬住了? “好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竖子!”苏代故意说道。 但是没有人回答他,他身边的人都被刘琦的出场给惊住了,竟无人应答。 刘琦将刘表封赏五大宗族的绢令拿了出来,高高举在手中,徐徐道:“诸公,刘琦奉刺史刘君之命,在此宣刘刺史之令,任蔡、蒯、苏、贝、张五氏族中英才,各居荆州要务,辅佐刺史,报效君王,请诸公静听……” 说罢,他便把刘表的任免绢书从头到尾的缓缓念了一遍。 若是换成原先,五大宗族的人听刘琦当众念出刘表对他们的封赏,肯定会得意忘形,满心欢喜。 但奇怪的是,如今席中人却都鸦雀无声,没有一人出言。 只因他们已是隐隐有所感觉,这年轻人似乎并非善类,适才的一切或许只是表象。 待念过任命之后,刘琦将手中的任命绢书向着长案上一放,叹了口气道:“刘府君相信诸位,委以各宗长以要职,同治荆州,本是好事,但吾在南郡巡访一月,却别有发现,今日邀请诸公来此,就是有几件大事要处置。” 席下有人应道:“掾史要处置何事?” 刘琦拍了拍手,便见两位仆役将一个大木箱抬到了刘琦面前。 打开木箱,里面尽是简牍疏册,打眼一瞧,当不下百卷。 刘琦走到那木箱边,又扫视了一圈众宗族,缓缓道:“这里面,共有一百一十二件卷宗,都是控告在坐的诸位宗主族长的,有说你们结党为恶,有说你们侵吞公田,有说你们贩卖私盐,有说你们私蓄军械,有的说你们攻击州县,有的说你们暗杀官吏……言之凿凿,看的这叫一个心惊肉跳!这叫一个胆颤心惊!” 说罢,便见刘琦拿起一卷简牍,展开后扔在地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这是告贝氏结党侵占官田的。” 然后又拿起了一卷简牍,展开看了看,向着那些人桌案前的空地上继续扔,动作很潇洒流利:“这是告苏氏贩卖私盐的。” “这是告张氏和苏氏私铸军械的!” “这是告贝氏和李氏攻打地方县城,杀害县吏的。” “这是……唉,这是我自己练字的,混在里面了,惭愧。” 一封一封的案卷简牍,被刘琦犹如扔垃圾一样的向着空中抛掷,落在地上连续发出‘啪’‘啪’声响。 那一声声简牍落地的声音,犹如示警危险的罄钟之鸣,牵动着在场诸族长的心率。 刘琦扔了一会后,终于停手道:“刘府君信诸公,奏疏于朝廷予保举诸位,想邀诸公共保皇权,安抚黎民,可哪曾想所托非人,这荆州七郡居然会有这些恶事发生!而每一件都与在场诸公脱不了干系!诸位,你们说,作为刘府君的佐官,吾当如何处置?” 蔡瑁低声询问身边的蒯良:“这小子这般行事,其意为何?示威吗?” 蒯良摇了摇头,道:“先读刘表之封赏,彰显其仁德,再将要杀之人的罪状罗列而出,指明他们罪不容诛,争的不过是个名正言顺尔。” 蔡瑁惊愕道:“杀人还要争名正言顺?” 蒯良点了点头,道:“自古有大能之人,各个杀人都能杀出理来,此子所行非比等闲也。” 听了刘琦的话,在场的各族宗长心中翻起了滔天波澜,他们实在没有想到这小掾史会半点情面都不留,直接撕破面皮,打碎回旋的余地,将双方放在了生死倾刻之间! 不知过了多久,突听长沙郡守苏代发出一阵狂笑声。 他站起身,傲然道:“刘掾史啊刘掾史,这在座的诸公,有张太尉之侄儿,有长沙郡守本尊,有桂阳郡守之兄长,有袁术和孙坚将军之故友!此间诸公皆出身荆州名门,乃良善百姓,为着荆州安定,每日不辞劳苦,从无荒殆僭越之行!刘掾史从哪里听来的几句污告之词,就来构陷吾等?是何道理?” 苏代的话,引起了很多宗贼首领的共鸣。 “不错!吾等皆良民也,何人敢诬告吾等?” “吾等宗族皆乃荆州柱石,若吾等为恶,那这荆州还有好人了么?岂不天下大乱?” “汝小小掾史,也敢污蔑吾等,官逼民反?” “信不信老子现在就宰了你!” 一时间,整个院子内乱成一团。 刘琦看着那群义愤填膺,冲着自己嘶声怒吼的宗族,再看看一脸得意之相的苏代,嘴角勾起了一丝笑意。 “你竟敢威胁我?”刘琦笑看着苏代,一字一顿地道。 苏代紧紧地盯着刘琦,道:“威胁你又怎样?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汝不过是刘刺史门下一豚犬尔!焉敢在此狂吠?” 豚犬? 一听这个词,刘琦的眼睛瞬间眯了起来,藏在袖中的手轻轻的捏成了拳头。 “行,苏府君,看来今日不给汝看下人证,汝是决计不肯罢休了。” “哦?” 苏代似笑非笑地道:“人证?有意思,苏某还真就想要看看,这荆州七郡,有哪个会来指证与某?” “黄忠,过来。”刘琦很平静的召唤道。 随着刘琦的呼唤,便见黄忠大步流星的来到了苏代的目前,他身材高大,比起苏代整整高了一个头。 他低头看着苏代,目光冰冷。 苏代被黄忠瞧的心中有些发虚,浑身不自在。 他吱呜道:“汝便是要指证苏某之人?” 黄忠没有回答他,只是转头看向刘琦。 却见刘琦冲他点了点头,道:“让苏府君看看汝手中凭证。” “诺。”黄忠冷静的回答了一声,然后摊开手掌,举到苏代的面前。 那偌大的掌心之中,竟是空无一物。 苏代满头雾水,奇道:“这也什么都没有啊?” 话还没等说完,便见黄州那只举在他面前的手掌陡然向前,一把攥住了他的咽喉! 苏代措不及防之下,被黄忠一掌抓住他们命门,憋的满面通红,眼珠因为缺氧似都要蹦出来了,而其舌亦是从嘴中伸出,痛苦的挥舞着双手,去抓黄忠的面门。 黄忠微微用力,将苏代从原地提溜了起来,苏代的双脚悬空,拼命的在半空中乱踢挣扎。 以苏家为主的那些宗族瞬间暴怒了。 “贼子,汝要作甚?” “速速放下苏府君!” “匹夫,汝活腻了不成?!” 黄忠对那些人的威胁视而不见,只是静等指令。 却见刘琦深吸口气,然后用清晰的声音缓缓道:“尔等好好记住,今日杀人者,乃刘琦也……动手!” “杀!” “咔嚓——!” 随着一声脆响,黄忠用另外一只手一拨弄苏代的头,直接扭断了苏代的咽喉与胫骨。 长沙郡守苏代,一郡之长,两千石的开府之人,就这样浑身瘫软的被黄忠扔在了地上。 第十五章 血之筵宴 苏代干瘪的身躯从黄忠的手中滑落,适才还是盛气凌人的长沙郡守,五宗族长之一的大人物,此刻竟然变成了一堆没有任何生气的死肉,瘫软在了地上,他一双眼睛瞪大着向往凸出,空洞的盯着那个将他头颅拧断的军汉,但仅仅只是盯着,其眸中已没了其他感情色彩。 他至死都不敢相信,刘琦居然真的令人杀了他。 “兄长!”苏代之弟苏焕悲痛的高呼。 “汝安敢杀人!” 一旁的许氏族长暴怒的站起身来,怒气冲冲的奔向黄忠。 接着他看到黄忠突然从腰间抽出一柄短刃弯刀,接着他看到一阵白光划过,自己的头颅飞上了半空中,呈现一百八十度转角的浏览了一遍这个世界,接着…… 就没有接着了。 一声闷响,许氏族长的人头亦已落地,鲜血在地上划成了一条长线。 “杀人了!” “姓刘的小贼杀人了!” “汝、汝好大的狗胆!” 在场的宗族首领们顷刻间乱成一团,适才还是颇显祥和花园氛围陡然改变,首领们纷纷起身,有一些携带兵刃的去摸藏在衣中的短兵械,要跟刘琦拼个死活。 黄忠杀人,是一个信号! 他杀人后,便见从院子的角落中,突然又冲出了十八个人,他们手中都攥着长剑,一脸冷然的冲进了以苏氏、张氏、贝氏等人为首的那些宗族席间,手中的兵械如毒蛇吐信,掀起一阵血雾,眨眼间又有数名宗族首领倒在了地上。 那些宗贼也都不是甘于等死之人,皆奋起与刺客相搏! 蔡瑁和蒯良身后筵席的那些宗族首领也想起身,却见蔡,蒯二人突然站起身来,高声喝止他们。 蔡瑁高声道:“今日之事,与尔等尽皆无干,若有附逆者——死!” 蒯良脸上的表情有些沉痛,道:“愿随吾和伯珪拥护刘刺史者,日后还是蔡蒯两族之友,亦可成府君坐上之宾,公等当仔细揣摩,不可妄行。” 这话说完之后,黄、习、向、刁等平日里与蔡、蒯两家交好的那些族长,又哪里不会明白是怎么回事? 这摆明了是蔡、蒯两家已经投靠了刘表了。 再看看那边以张、苏、贝等家为首的宗族席间掀起的一阵阵刀光血幕,哪里还敢有人替他们出头? 眼下这情况,出头怕也是死! 这些宗族首领不约而同的慢慢坐下,有的甚至是哆哆嗦嗦的向远处避开,生怕被误当成了苏家,贝家等族的附庸,一并诛连。 另外一边的席间,十八名手持利刃的军汉,犹如虎入群羊一般,他们虽然人少,但却占据上风,将那些贼首逐个击杀,毫不留情,哪怕是面前有哭嚎告饶之人,也是一剑杀! 因为他们得到的军令,便是将这些人屠戮殆尽,仅此而已。 眼看着身边的同僚一个个倒在了血泊中,贝羽,张方,苏焕等人陷入了疯狂的状态。 贝羽一指不远处,站在台阶上的刘琦,嘶声裂肺地道:“小贼!汝好狠毒的心肠,某家与汝玉石俱焚!” 贝羽的话激发起了一些宗贼的怒火,他们不管那些冲入席间的杀手,亦是不顾自身死活,疯了一样的向着刘琦冲去。 但就在这个节骨眼,却见黄忠左手持着短刃,右手提着一面长案,挡在了刘琦和那些宗贼之间。 刘琦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的黄忠背影,瞳孔剧烈收缩,心脏仿佛都要停跳了一拍。 正午的阳光,照出了一个顶天立地的影子。 一夫当关! 眼看着贝羽嘶吼着向刘琦冲来,黄忠岿然不动,猛然一脚踹出,踢在贝羽的胸口,直接将他踢的倒飞了出去。 贝羽尚在半空中就‘哇’的喷出一口鲜血,落地时抽搐了两下,然后便不动弹了。 竟是死了! 刘琦深吸口气,心中既惊诧于黄忠的能耐,同时又暗喜于这样的猛将如今已在自己麾下。 直到这个时候,刘琦才算是真正见识到了五虎将黄忠的勇武…… 上天无路,入地无门,那些被屠戮的宗贼们已经失去了理智,他们要么拼命的向院外跑,要么就拼了命的奔着刘琦冲去。 往院外跑的人,自然有黄忠手下的十八军汉进行屠杀,而冲向刘琦的人,皆被黄忠一人挡住。 在贝羽之后,苏焕再度冲向了刘琦。 黄忠挥动手中那张桌案,一个横击打在了苏焕的脸颊上,苏焕在奔跑中遭受到这重重一击,脑袋情不自禁的歪了下去,无声无息的跪倒在地——竟是被打的颈骨碎裂,气绝当场。 黄忠手中不停,挥舞着案几和短刃,肆意展开杀戮,手下竟无一合之敌,随着涌过来的人越来越多,黄忠也渐渐地失去了开始的从容,取而代之的是…… 亢奋! 黄忠手中的长案如同带着森森的死气,但凡冲到近前的无不来者立死! 原本想奔着刘琦冲去杀他的那些宗贼,无不看的呆了。 他们从未想过杀人竟然是这么简单,那军汉甚至连兵器都不需要——只是狠狠的将长案砸在人的身上就可以做到取人性命! 简单、高效、致命! 如同麻木的鬼神一样不停地重复着动作! 血水延着台阶流下去,淌成小河,漫过人的脚面, 鲜血、尸块、内脏的碎块溅得到处都是,地上、墙上、院中花间、甚至几案的盘盏之内。 宗贼的人头被踢的在地上乱滚,犹自睁着不甘的眼睛。 是的,他们不甘心也不服气!他们想不到,一个少年竟然敢在邀请他们的宴席上,一举将他们数十人全部处死。 这是何等气魄,何等果决! 所有的宾客全都呆住了,没被卷入其中的人瑟瑟发抖,有的甚至用长袖挡住眼帘,不忍直视。 被杀的客人,占到了客人总数的一半以上,而且是势力最大的三批! 这小掾史疯了!他要做什么?他会不会发疯起来,把大家全都杀了? 看着那些红着眼睛的杀手,剩余的人全都呆若木鸡,除了被血腥气刺激的呕吐声外,院内再无其他声响。 园内的血色恐怖终于镇住了宗贼,他们的意志崩溃了。 在同伴不断死亡的威胁下,终于有人痛哭流涕的跪下来苦苦哀求。 而随着一个人跪倒,跪在地上的人越来越多。 “掾史大人饶命啊!”一名宗贼首领跪倒在地上,哭嚎道:“这一切与某无关呐!” “掾史饶命,掾史饶命!” “在荆州为恶者,皆贝氏与苏氏,求掾史放过我等吧!! “掾史,某愿意献上全部家资,以求保全!” 看着这些人开始求饶,黄忠停下了手中杀人的动作,转头看向刘琦。 只是略微犹豫了一下,刘琦还是果断言道:“按计划全杀,只是留下张方。” 凭心而论,他不是嗜杀的人,他从文明社会穿越而来,就生长环境而言,他比这个时代每一个人都更看不惯鲜血和死人。 但现如今的刘琦,已经站在了这个时代的风口浪尖,他虽然不喜杀戮,但他明白,从他来到荆州那一刻开始,他就必须要放弃脑中天真的想法,为了自己的信念,坚定不移的走下去! 驿舍园中的杀戮继续上演着。 …… 而另外一边,刘磐率领刘家的三百士卒,与蔡瑁之弟蔡中、蔡和来到了安置那些宗族随从所在之地。 驿舍中的声音闹的很大,有些宗贼的手下已经起身,准备去救自家主人。 然他们尚未行动,便见刘磐等人冲进了偏院。 前排的刘家兵勇张弓搭箭,瞄准了那些宗贼手下,并有百人手持长剑,护持在弓弩手的身边。 这些宗族随从足有千人,一旦闹起来了,必然是巨大的隐患。 但由于这些人中,有四成是亲近于蔡氏和蒯氏的,有蔡瑁之弟蔡中和蔡和也已到场,那些亲近于蔡氏和蒯氏的宗族手下便不会轻动。 蔡中站出来,冲着那些人喊道:“荆楚宗族,今日相助刘府君除贼,尔等族主现皆在席中相助,令尔等不可妄动,违令者皆死!” 蔡中和蔡和身为蔡瑁之弟,多行走于诸族之中,自然为很多人认识,场间有一半人的家主都与蔡家亲近,见他们两人在此,虽然心中忐忑,但还是待在原地没动。 而剩下的人,各自为政,面对刘磐所率领的三百全副武装之士,自然不敢妄动。 且这些人也没有领头人,无统一调令,他们心中既惊且惧,即使听到不远处的驿馆中有喊杀之声,也不敢轻易厮杀。 而且蔡中的话说的很模糊,他说‘尔等族主除贼’,这就给这些随从造成了错觉,不知自家主子是被除的贼,还是协同除贼的人。 形势就这么僵持在这里。 刘磐一边祈祷驿舍内的杀戮赶紧结束,一边盯紧眼前的这群宗族手下,不敢挪动分毫。 “堂弟啊堂弟,今日便是鼎定大局之时,汝可要快些……快些啊!”刘磐在心中默默念叨道。 第十六章 各有各的心思 宜城内的一处居舍内。 黄叙在当中看管着县令李铮,他的长剑一直遥遥的虚点着李铮的咽喉,片刻不敢放松。 毕竟这个人,乃是宜城的县令,控制住他,就等于控制住了宜城的所有官署。 李铮蹲在原地,浑身打着哆嗦,一脸惊恐的看着黄叙,在二人的不远处,有李铮带来的几名随侍的尸体,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鲜血流了一地,尽无声息。 或许在他们生命结束的最后时刻,他们也没明白为何自己会死在这年轻人的剑下。 “尔等焉敢造反?”李铮哆嗦着道。 黄叙冷冷一哼:“造反的是襄阳宗贼。” 就在这个时候,门被轻轻的推开了,蒯越一脸疲惫的闪身走了进来。 黄叙扭头看向他,问道:“情况如何?” 蒯越虚弱一笑:“放心,由蒯某亲自去说,宜县官署皆定,他们断不敢妄动。” 李铮惊诧的看着蒯越,不敢相信地道:“异度……先生?” 蒯越点了点头,道:“李县尊,久违了。” “先生……为何要随那刘氏造反?背叛诸族?” 蒯越走到他面前,耐心道:“不是吾等造反,而是苏,张等族逆天而行,不尊诏令,他们不守天时王命,死在必然,李县尊,你非荆州本地之人,何苦为他们殉葬呢?” 李铮张口结舌,不知如何回答。 却见蒯越慢悠悠地道:“李县尊,还是早日醒悟的好,这荆州的天,可是要变了。” …… 驿舍内,黄忠将最后一名宗贼首领张方擒住,亲自绑缚,扔在了刘琦的面前。 张方跪在地上,满身血迹,身体不住颤抖,双眸中全是惊恐。 他抬起头的时候,面对的是刘琦正义的面容。 “啊——!” 张方嚎叫一声,迅速的向着后面躲去,但撞上的,却是黄忠坚实的大腿。 他避无可避! 但刘琦却没有杀他,张方对他来说,还有些用处! 那些没有被指为目标的宗族首领,见此巨变,纷纷起身向刘琦施礼,哆哆嗦嗦的表示他们会对刘表效忠云云。 这些人一个个都被吓着了,有几个人的裤裆里不知不觉间还有几分湿意。 刘琦和颜悦色,双手虚扶:“诸位,何至于此?在下不过一小小掾史,担不起诸公这般大礼,琦非乱杀之人……只是贝羽,苏代等人罪大恶极,危害一方,不杀不足矣平民愤,刘琦身为刺史佐官,自然是要铲奸除恶,为民除害,如今巨恶已除,酒宴继续,还请诸公入席。” 那些宗族首领你瞧瞧我,我看看你,目光同时扫向了筵席之中。 长案、漆盘、方尊、酒爵都被鲜血溅射,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宗贼的尸体,中间还混杂着一些人的头颅,瞪着大眼,死不瞑目。 入席? 就这场面谁人又能吃的下? 蒯良走了过来,对刘琦道:“掾史可让诸公暂且去驿馆的后舍暂歇,良会遣族中兵壮看管,待事定之后,再由掾史代府君安抚。” 刘琦之前一直没有见过蒯良,今日宴席之前为避嫌也只是礼节性的打了个招呼,现在方才是第一次正经谈话。 “今日多谢子柔公和德珪公帮忙稳定局势,若无二位,琦今日难成大事。” 刘琦的感谢发自肺腑,除掉以张,贝,苏三家为主的宗贼,可算是扫除了进驻襄阳的大碍,若是没有蔡氏和蒯氏相助,此事确实难成。 当然,不能靠自己的力量立足荆州,这也是刘琦心中的遗憾。 刘琦一边吩咐黄忠看押剩下的各宗族长到后舍暂歇,一边请蔡瑁和蒯越来到一旁道:“眼下驿馆内的宗贼首领虽死,但形势依旧严峻,若想成大事,非得行奔雷之手段。” 蔡瑁和蒯良彼此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蔡瑁拱手道:“公子说的,吾等起事前也略作考虑,依蔡某之意,当乘着宗贼首领服诛之际,火速派人收拢各家的私军,打掉他们在南郡各处的私兵屯营,确保南郡平安。” 蒯良在一旁补充道:“待收拢南郡宗贼私兵,成了羽翼,再行拉拢或威压江夏、零陵,桂阳诸族,各方畏惧,必然归附,届时荆州大定。” 刘琦心中明白,这是蔡,蒯两家预谋好的,想要摘果子了。 去兼并苏、贝等宗贼的私军和产业,这犹如抄家一样的好活,他们一定干的比杀人开心! 不过依目前的局势看,眼下还真就是只能依靠他们。 但正所谓利益均沾,好处也不能让你们全都占了,你们要发展,山阳刘氏也要发展。 刘琦对二人笑道:“被杀的宗族有五十五人,这五十五家若是仅靠二位,只怕一时间也难以完全收拢,恐误大事,诸公不妨分头行事,我让黄忠会和我堂兄刘磐,引我刘氏家族兵壮去收缴以苏氏为首的诸族兵马,蔡将军引蔡氏族中家将去收缴以张氏为首的诸族兵马,子柔公可安排族人去收缴以贝氏为首的诸族兵马,二位以为如何?” 蔡瑁闻言不由皱了皱眉。 按照他一开始的计划,收拢宗族私军产业,是他和蒯良二人平分的,当中并不包含刘琦。 身为刺史掾史,他只需坐镇宜城,居中指挥便是。 “公子,此事凶险,还是全权交由吾二人负责,公子的手下还是留在宜城,以防不测。”蔡瑁谏言道。 刘琦心中冷笑:哎呦,这么快就把狐狸尾巴露出来了? 刘表若是在或许会答应你,但我偏不! “就是因为此事凶险,所以我才不放心只让两位处理,万一有个闪失,刘琦无法向严君交待……就这么定了!” 最后一句话,刘琦说的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蒯良深深地看了刘琦一眼,沉默良久,道:“我等依掾史便是。” 蔡瑁本想再争一争,但蒯良松口了,他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默认三家分利。 大致商定了一下细节后,蔡瑁先去刘磐那里,帮他处置随同诸族长而来的那千余随从了。 而蒯良并不着急离去,他看向院落正中已经被绑缚的张方,问道:“掾史,五十五家宗贼尽除,为何独独不杀此人?” 刘琦解释道:“他兄弟张羡目下正在桂阳任郡守,我若杀他,岂不惹出祸患?留着他用来钳制张羡,以为后计,倒也不错。” 蒯良的心中颇感惊异:“掾史弱冠之年,就这般深谋远虑,难怪刺史敢让掾史一个人来荆州,却是慧眼识人!” 刘琦谦虚的摇了摇头道:“不敢承蒯公这般夸赞,来日方长,接下来的事还请蒯公帮忙运作筹谋。” 两个人互相对视着,都是意味深长的笑了。 刘琦心中想的是这是只老狐狸。 蒯良心中感叹,此子年少诡诈如狐,吾等老的今后当何以自处? …… 初平元年五月初八,刘琦联合蔡,蒯两族,在宜城驿馆诛杀五十五家宗贼首领,仅有张方一人被生擒,黄叙和蒯越生擒宜城县令李铮,蒯越说服宜城县尉、县丞等人归降;刘磐伙同蔡中,蔡和,率领三百刘氏兵壮控制了千余宗贼随从,后蔡瑁赶至,将其等尽皆招降。 五月初八傍晚,除了被杀的宗贼首领外,其余襄阳宗族在蒯良的劝导下,皆置手书表示愿效忠刘表。 五月初八戌时,黄忠和刘磐携苏代,苏焕两兄弟的首级,乘夜攻破襄阳城外苏氏私军兵舍,斩首七十三枚,余众皆降,苏氏一千二百名私军尽被收编。 同时,蔡瑁携族中家将攻破贝氏私军兵舍,蒯越智取张氏兵舍,尽分两家私军。 五月初九至五月十四,黄忠和刘磐,以及蔡蒯两家分别行动,攻取南郡周边宗贼的兵舍与仓敖,各自收编以充其族。 五月十五,十七家宗贼族人主动派人来宜城,请求放弃族中财产,土地,农户,私军,举家北迁,刘琦在蒯良的求情下同意其请。 在收拢了各家族的私军,粮草,军械之后,刘琦派刘磐进行清点,结果让他大吃了一惊。 仅仅是三大家族被抄没的物资,就有田九千顷,钱四亿七千七百万,打造好的马槊千柄,朴刀三千把,铁甲六百具,两石弓两百张,一石弓五百张,羽箭一万五千支,粮五万石,麸八万石。 其中最可怕的,是他们居然总计屯盐有三十万石! 屯了这么多的盐,足足可够全南郡的人吃上一年,为了什么?为的就是看准时机,哄抬盐价,席卷荆州盐利。 这是足可以让整个荆州倾覆的大手笔! 但刘琦知道,官盐的买卖,一向是由蔡氏和原先的荆州官署同营,如何苏,张,贝三家却能够囤积如此巨大的数量? 但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刘琦自然不能再去深入调查,若是真把蔡瑁惹急了,大家面上都不好看。 在收缴了荆州宗贼的资产后,下一步就是入驻襄阳,正式入主荆州了。 但眼下的襄阳城中,还有两个比较棘手的人需要处置,一个是张虎,一个是陈生。 第十七章 谁的地盘谁做主 张虎和陈生这两个人,原为江夏贼,当年曾率麾下数千贼寇在江夏纵横为恶,劫掠县府,屠戮百姓,属于一方祸胎。 而此二人能够进入襄阳,也是机缘巧合。 上任荆州刺史王睿死后,荆州刺史之位空悬,襄阳令杜笙暂代王睿坐镇襄阳,执掌南郡一十八县。 杜笙为人刚正不阿,嫉恶如仇,对荆州宗贼坐大深恶痛绝,他执掌襄阳之后,便立刻整顿吏治,打压宗族,并打算将原先同五大家族共营的官营盐铁生意回收。 他这样做,毫无疑问的触碰到了襄阳宗族的利益。 于是华容长贝羽和张方便暗中勾结了江夏贼张虎和陈生,引他们入南郡,由张虎和陈生作乱,杀了杜笙,入驻襄阳。 张虎自封南郡都尉,陈生则自命为襄阳令,二人带兵坐镇襄阳,与贝羽和张方暗中呼应,将襄阳的军权和城防牢牢的控制在手中。 击杀朝廷官吏,让贼寇主管一地城防军务,仅此一项,便知五大宗族在荆州是何等恣意妄为,一手遮天! 可如今南郡形势有变,五大宗族中的三族被灭,其私兵和军械,粮秣也被刘琦、蔡、蒯瓜分,南郡的势力和利益重新划分,在此特殊时节,给宗族们在襄阳当看门狗的张虎、陈生,其前途也变的扑朔迷离起来。 …… 通过宜城一役,无论是刘琦,蒯良,蔡瑁的势力都有了大幅度的增长。 刘琦和蒯越相对还好,但蔡瑁却明显开始飘了。 荆州五大宗族仅剩下两家,且通过目下实力整体膨胀的速度来看,蔡氏似乎还隐隐的压了蒯氏一头。荆州第一望族,已经确属蔡氏无疑。 蔡瑁年轻气盛,没有蒯良老辣,没有足够的定力控制自己的心智。 也正因为如此,蔡瑁开始急剧膨胀,在与刘琦、蒯氏兄弟议事的时候,也有些盛气凌人,竟有些指点江山的意味。 “张虎和陈生,不过是无谋之辈,受控于贝羽、张方尔,如今贝羽已死,华容收复,张方更是阶下之囚,张虎和陈生眼下虽占据襄阳,然不过是无根之萍,只要蔡某修书一封,派人送往襄阳劝降,管叫那二人倾心来降,绝无反复。” 刘琦没有说话,只是淡淡道:“张虎和陈生,既是贼寇出身,怕是这些年也没少祸害当地百姓吧?” 蒯良叹息道:“确实如此,二人乃是江夏贼出身,劣性不改,牧守襄阳期间,纵容兵士为祸,强抢民女,强敛民财,肆意妄为,声名甚是不佳。” 刘琦皱起了眉头:“杀朝廷命官,屠戮百姓,为祸一方,这样民怨沸腾的贼寇,若是将他们招至麾下,我等岂会得民心?倒不如派兵征剿,眼下咱们收剿了五十五家宗贼的私兵和钱粮,实力大增,要杀张虎和陈生,想来不难,一战可定。” 刘琦觉得自己的提议很是合乎情理,但没想到立刻就被蔡瑁否决了。 “公子不通军事,对张虎陈生亦不甚了解,荆州刚逢大乱,五十五家族长被杀,不宜再起干戈,应以招抚为主!” 刘琦皱起了眉,浑身不舒服。 他怎么听怎么感觉蔡瑁不像是在跟自己商量,而是自己擅作主张,直接就把这事给定下了。 “蔡将军,琦觉的张虎和陈生民怨甚深,又有杀官吏的前科,这样的人若是招抚,让荆楚百姓如何看待我等?” 蔡瑁没有看刘琦,只是转头对厅外喊道:“进来吧。” 不多时,便见一个中年文士走进了厅堂。 “在下庞季,见过刘掾史。” 刘琦疑惑的看向蔡瑁。 却见蔡瑁为他介绍道:“这一位,乃是襄阳望族庞氏族人庞季,善言辞,通晓纵横之术,若是由他去说降张虎和陈生,必然成功。” 刘琦的眼睛眯了起来。 这算什么? 不打算商量直接就做主了? 这荆州到底是姓刘还是姓蔡? “德珪公,眼下要不要招募张虎、陈生二贼,尚在议论之中,还未有定论吧?” 蔡瑁脸色一沉,不满道:“还有什么可议论的?兵法云,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既然能够招降,为何要打仗?” 眼见两个人要说僵,蒯越急忙起身,充当和事佬:“公子,德珪之言,乃是上佳之策,张虎和陈生虽是卑劣凶顽之辈,但若能不动干戈,还是最好的,毕竟眼下荆州大局未定。” 说到这的时候,却见蒯越还小心翼翼的冲着刘琦挤了挤眼睛,示意他不要和蔡瑁对着干。 刘琦看向蔡瑁,却见蔡瑁一脸阴沉的盯着自己。 那表情似乎是在对自己说,我定下的事,你同意也需同意,不同意也需同意。 好家伙,竟这般嚣张? 有点意思。 刘琦沉默了一小会,突然笑了:“既如此,那就依了蔡将军,由这位庞先生代表严君,前往襄阳说张虎和陈生来降便是了。” 庞季恭敬地执礼:“诺。” 蔡瑁阙黑的脸色一瞬间变的阳光明媚。 嗯,这大公子还算识时务。 刘琦又看向蒯越道:“为免有差错,还请异度先生也随庞先生去一趟襄阳城,尽量促成此事。” 蒯越见刘琦妥协了,心中不由松了口气。 若是蔡瑁和刘琦当真闹僵,他蒯氏夹在中间却也为难。 “公子放心,此事越一定办妥。” 刘琦看向蒯良,问道:“子柔公如何一直不说话?” 蒯良站起身,冲着刘琦一拱手道:“公子,众不附者,仁不足也,附而不治者,义不足也;苟仁义之道行,百姓归之如水之趣下,何患所至之不从而问兴兵与策乎?” 这是变相的帮蔡瑁说话,劝刘琦行以仁义,该招降的招降。 果然,这些宗族还是利益捆绑,穿一条裤子的。 刘琦淡淡道:“蒯公所言,真乃雍季之论……既然公等都让我履行仁义,那便招降张虎、陈生二贼便是了。” “公子高见。” …… 三人走后,刘琦随将黄忠、黄叙、刘磐找来,将适才关于招降张虎和陈生的事情给他们叙述了一遍。 刘磐听完之后,气愤道:“蔡瑁这厮也太放肆了!堂弟一开始没有公布身份,是为了诛杀宗贼,如今大势已定,五十五家宗贼皆灭,他们也知晓了堂弟便是刺史公子……蔡瑁却竟敢当面驳斥堂弟的意见,自己做主招揽张虎和陈生,未免太不将堂弟放在眼里!” 黄忠淡淡道:“蔡瑁年轻气盛,原先处事谦恭不过是因为尚未做成大事,如今一朝得势,成了荆州第一望族,行事自然是多了几分傲气的……不过其所言也有道理,能不动兵,最好就不动兵。” 刘磐哼了哼道:“动兵又怎样?咱们这次收拢了苏氏以及其附庸十八家宗贼的私兵,好歹也是有三千之众了!难道还怕他张虎,陈生两个贼寇?” 黄忠苦笑道:“磐公子,咱们收了十八家宗贼私军,人马虽多了,但人心不附,这三千人各怀心思,可皆是乌合之众,若不好生操练,恐不堪大用。” 刘磐一下子歇火了:“那如此说来,还是蔡瑁说的对了?” 黄忠摇了摇头,道:“张虎和陈生乃是恶贼,不杀恐失民心!唉,真是左右为难。” 刘琦用手指关节轻轻的敲打着长案,道:“没什么为难的,我不管蔡瑁说的对还是不对……但张虎和陈生这次必须要死,从今日起这荆州是姓刘,旁人谁也做不得刘氏的主,这是规矩。” 第十八章 蔡瑁的小心思 从刘琦那离开之后,蒯良强烈对蔡瑁表达了自己的不满。 “德珪,汝适才对大公子所言未免过甚,失了礼数,毫无臣主之道。” 蔡瑁现在志得意满,自信心空前爆棚,全然没有了原先的谦卑。 即使面对他原先最尊重的蒯良,亦是如此。 “刘琦不过区区一个掾史而已,某对他需要什么礼数?” 蒯良听了这话,很是气愤:“汝勿忘了,他既是掾史,同时也是刺史公子也!” 蔡瑁停住了脚步,看向蒯良:“公子又如何?便可恃身份而妄行么?你我两家为他立下这泼天的大功,如今我还要为他招募张虎和陈生,兵不血刃的夺下襄阳,他居然不肯?如此妄为,若不教训一下,日后怎生得了?他还焉能将你我放在眼中?” 蒯良平静地盯着蔡瑁,问道:“汝想招募张虎和陈生,其意为何?” 蔡瑁被蒯良盯的浑身不舒服,吱呜道:“自然是为了帮刘府君夺下襄阳城,子柔公如何这般问我?” 蒯良漠然地看着蔡瑁,道:“恐不尽然吧。” 蔡瑁的心开始狂跳。 “若非如此,又能如何?” 蒯良深吸口气道: “张虎和陈生是贼寇,属无根之萍,自襄阳令死后,其二人便一直受张方和贝羽的差遣,掌控襄阳城防,如今贝羽身死,张方被擒,蔡氏兴盛,汝力主庞季进城劝降,非为刘氏劝降二贼,而是为了你自己招降他们,张陈二贼若知是汝招降他们二人,必感激涕零,倾心相投,到时你既可以收拢二贼麾下兵马,又可以借他们控制襄阳城防,一石二鸟,何乐而不为之?” 蔡瑁的脸红了。 他尴尬的笑了笑,道:“却是什么都瞒不过子柔公,不过你我两家一荣俱荣,襄阳城防若是能被吾掌控,那便是犹如被蒯家掌控一样,日后刘府君到了荆州,也会依仗你我两家。” 蒯良皱起了眉头,道:“德珪,某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子柔公于瑁,亦师亦友,有什么话是咱俩不能说的?” 蒯良叹了口气,道:“汝蔡家与我蒯家,同为襄阳大族,世代关系交好,蒯某也乐见蔡氏昌盛,然凡事太尽,其势势必早尽,你我初入刘氏麾下,有些事不可操之过急,以免为主所忌,毕竟这荆州之主,在名义上是刘氏。” 蔡瑁哈哈一笑,冲着蒯良拱手道:“子柔公良言善劝,蔡某谨记于心,我以后小心些就是了。” 嘴上是这么说,但蒯良能够看的出来,蔡瑁其实并不走心。 也难怪,这小子野心本就不小,如今骤然得势,只怕旁人是劝不住的。 不过好歹对于张虎和陈生之事,大公子对蔡瑁也算颇多忍让,大家彼此没有撕破脸,倒也是不幸中的万幸……有些事情,日后他再慢慢调停吧。 只要刘琦同意招降,不杀张虎和陈生,那今日这事便算是过去了。 …… “杀张虎陈生?”刘磐惊诧的喊了一嗓子,声音很大,很震耳。 刘琦被震的脑袋嗡嗡直响。 他这么大声叫,嗓子不疼么? “堂兄,小声些,不过杀个张虎和陈生,至于这般紧张?”刘琦捂着耳朵不满地道。 刘磐深吸口气,尽量的平复心境,道:“汝方才同意蔡瑁的谏言,让庞季和蒯越去劝降张虎和陈生,如今又反悔要杀他俩?这不是摆明要跟蔡瑁撕破面皮么?” “撕破又怎样?适才他当众驳我,自作主张之时,又可曾顾忌彼此会撕破面皮?” 刘磐没有想到平日里温和儒雅的刘琦,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他急忙劝解道:“堂弟,你是心胸宽广之人,切不可因这等小事与蔡瑁置气!” 黄忠亦是在旁边劝道:“少君,磐公子说的对,如今五大宗族,只剩其二,蒯氏处事一向温和,不与人争,但蔡家势力增长不少,已是荆州第一望族,眼下的时局,切不可因些许小事而与之交恶,得不偿失。” 看着刘磐和黄忠皆一副认真的表情,刘琦不由乐了。 “我知道你们是为我好,我也知道眼下的时局不宜与蔡氏闹的太僵,但我要杀张虎和陈生并不是因为我要跟蔡瑁争面子,而是为了刘氏的今后着想。” 刘磐不解地看着他:“今后怎么了?” 刘琦站起身,在厅中慢慢地踱着步子,道:“张虎和陈生,在江夏劫掠多年,滋扰百姓,后又杀死襄阳令,祸乱襄阳,闹的民怨沸腾,比之宗贼更为可恨,我刘氏方入主荆州,对于这等人物若是不杀,试问让荆州百姓和士族如何看待?七郡良善之人,岂不各个心凉?” 刘磐闻言嘀咕道:“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不过我们可以先招降他们,待日后襄阳稳定后再找个由头弄死他们不迟……” 刘琦表情复杂的看着刘磐,颇感心疼。 这么卑劣的方法他居然也能说的出口?还要不要点面皮? 这才跟自己到荆州几天时间,如何就变的这般腹黑?当初那个天真烂漫,一腔热血正直的男儿跑到哪里去了? 刘磐被刘琦盯的浑身不舒服,他扭动了一下身躯,道:“堂弟,为何这般看吾?” 刘琦笑了笑,道:“看你,是因为你长出息了。” 刘磐顿时喜笑颜开:“此言当真?” 当然是假的…… “说正事。”刘琦扭头不看刘磐,问道:“你们有没有想过,蔡瑁不惜当面驳斥于我,也要招降张虎和陈生的原因是为何?” 黄忠和刘磐适才只是从自己的角度考虑,并没有站在蔡瑁的角度上去想,听了刘琦的话,两人皆低下头细细思量。 刘琦转身走到架前,从架上拿下了自己的随身寬柄剑。 ‘啷’的一声将宽柄剑抽出,他仔细的盯着剑身上的雕刻,淡淡道:“张虎和陈生掌管襄阳城防,蔡瑁想借机卖好,收揽二人为己用,并一举掌控襄阳防务……届时他掌管了襄阳城的城防大权,却让刘氏背负受降贼寇的恶名,天下岂会有这般划算的买卖?” 黄忠闻言恍然大悟:“难怪少君一定要杀张虎和陈生,原来这才是个中关键!” 刘琦慢慢的将宽剑回鞘,一字一顿地道:“我父是荆州刺史,襄阳城是大汉的城池,当姓刘!姓蔡的要抢城池防务,算怎么回事?” 刘磐站起身,道:“原来如此!看来这二贼合该死矣,堂弟,你说这事当如何办?” 刘琦微笑道:“我要当着襄阳百姓的面杀了张虎和陈生这两个巨恶,为刘氏增加声望民心,同时还要让蔡瑁无话可说!” “那如何能做到?” “计策我已经想好了,汝等听我调遣便是。” 第十九章 为父争面儿 初平元年五月二十七,蒯越与庞季二人受刘琦和蔡瑁所托,单骑入襄阳去说降张虎和陈生。 张虎和陈生二人本就是以江夏贼的身份投靠荆州宗族,无根无萍,在得知荆州五十五家宗族被平定之后,惊慌失措,每日夜不能寐,生怕刘氏的兵锋会逼进襄阳,取他二人首级。 庞季和蒯越入城之后,对二人说以厉害,庞季同时还对他们二人表示了蔡瑁的诚意,言只要有蔡瑁在,便可保他们二人性命无忧,且献城之后依旧可任原职,日后若能建功,还可给予更大的重用。 庞季话里话外说的人都是蔡瑁,反倒是将刘氏的作用刻意减弱了不少。 张虎和陈生当初本来就是奔着大宗族贝氏和张氏来的襄阳,对于襄阳宗族,他们在内心还是有一定信赖感的。 见蔡瑁给出许诺,二人当场便表示愿意归顺。 庞季和蒯越随回返宜城复命。 听了二人的讲述劝降的过程,蔡瑁很是满意,可刘琦却不答应。 刘琦提出了自己的意见:“不可让二人这般悄无声息的归顺,一定要让他们大张旗鼓的开城献降,要让襄阳的百姓们亲眼看到!让二贼当着襄阳百姓的面,亲自引官军入城,一则以示诚信,二则彰显严君之威。” 蔡瑁闻言不由皱起了眉头:“大公子,张虎和陈生已经投降,又何必要这般折辱他们?未免太过了。” 刘琦对蔡瑁解释道:“蔡将军误会了,琦此举绝非是侮辱,只是想在严君上任之前,为他老人家在襄阳争一争颜面,立一立威势。” 蔡瑁闻言一愣……为刘表争颜面? “这算什么争法?” 刘琦耐心地为他解释道:“严君任荆州刺史,虽是朝廷敕封,但我刘氏在荆州并无根基,亦无威望,前番以雷霆之威平定三大家族,襄阳百姓大多也觉得是蔡蒯两氏手笔,所以受降张虎和陈生二贼,说什么也得弄的大些,给严君争些名声。” 蔡瑁这才恍然,暗道看不出这小子还蛮孝顺的,居然想借用受降二贼的事给刘表赚取声望? 可惜,你争来争去,也不过是给蔡某争名争利而已。 蒯越在一旁做和事佬道:“公子之言,合乎常理,咱们在南郡闹将了一番,却无一样功绩可以归于府君,眼下襄阳这件事,说什么也得给府君添些面子才是。” 有蒯越替刘琦说话,蔡瑁也不好反对,随即道:“只是刘府君不在此处,公子打算如何行事?” 刘琦笑道:“受降之前,可卓张虎和陈生将襄阳四门大开,允许城内百姓出城入城,商旅亦可持路引做买卖,恢复襄阳城的正常商贸流通,待受降当日,吾等立严君之纛旗,在城外人流交汇处受降张虎和陈生,既合乎常理又不显做作,既彰显严君之威,又可振奋三军士气,不知公等以为如何?” 蔡瑁对刘琦如此摆弄花架子的行为深感不屑,道:“太繁琐了吧?” 蒯越急忙道:“不繁琐,我等此举也是为了刘府君之声威着想,待府君到日,自也会记上吾等功劳一件。” 说罢,蒯越冲着蔡瑁使了个眼色。 蔡瑁明白,蒯越是在提醒他,刘琦就受降张虎和陈生一事,已经做出了让步,眼下不过是想借此事给刘表争个面子而已,蔡瑁若是还推三阻四,就未免太不近人情了。 蔡瑁仔细的想了想,前几日在议定受降张虎和陈生这件事上,自己是过于独断霸道,没有把刘琦放在眼里,颇不合礼数。 既然刘家小子已经服软,便卖他个薄面。 想通了,蔡瑁拱手道:“既如此,蔡某便让庞季再往襄阳城一趟,与张虎和陈生说明此事。” 刘琦笑了笑,道:“那就有劳蔡将军操心了。” …… 待蔡瑁,蒯氏兄弟走后,刘琦便随即前往黄忠军营,去看那个当初被黄叙生擒的宜城县令李铮。 诛除五十五家宗贼的当日,李铮被蒯越诱骗,为黄叙生擒,后又交给刘琦,其一直被关押在黄忠的军营。 刘琦来到一处帐篷内,看到的是满身污垢,蓬头垢面的李铮。 短短几日之间,这位县尊大人由天上直落地下,与刘琦当初第一次见他那意气风发之时判若两人。 刘琦走到李铮面前,蹲下身子道:“李县令。” 李铮满面呆滞,神思不属,听了刘琦的声音吓了一跳。 他诧然地抬头,看见的却是那张颇为熟悉的面孔。 “是你?”李铮不敢相信地道。 “是我。”刘琦点头道。 李铮瞪视了他半晌,苦涩道:“想不到,吾居然会折于竖子之手!” 刘琦身后,黄叙怒声道:“放肆,阶下之囚,安敢这般与少君说话!” 李铮闻言一愣:“少君?” 刘琦在地上盘膝坐下,道:“吾乃刘刺史之子刘琦,前番是奉严君之命,以掾史的身份前来荆州暗访的。” 李铮呆愣许久,然后无奈叹道:“怪不得,怪不得……呵呵,这就不奇怪了,刘刺史好缜密的心思,大公子好高明的手段。” 刘琦静静的看着他,突然道:“李铮,我这几天看了你的履历,知你并非荆襄本土人士,且不与襄阳宗族沾亲,为何要助纣为虐?供张方驱使?” 李铮的脸色晦暗,喃喃道:“南郡之地时势如此,宗族势大,我一县令又能如何?不供其趋势,难道与其作对,凭白丢了性命不成?” 刘琦长叹口气:“你也是有你的苦衷。” 说罢,刘琦转头吩咐黄叙道:“让他们进来吧。” 黄叙领命出帐,少时便领进一个妇人和两个孩子。 “夫君!” “父亲!” “夫人?”李铮惊诧的喊了一声。 刘琦让黄叙将李铮的家眷领进来后,自己便起身和黄叙走了出去,不去打扰他们一家团圆。 出来之后,黄叙疑惑的向着帐篷里瞧了瞧,问道:“少君……今日让李铮一家团聚,是为何意?” 刘琦站在帐篷口,抬头望天:“这李铮举孝廉出身,治理宜县也颇有章法,只是投靠宗族走了歪路,但人么,行将踏错总是有的,得给人家一个机会,我想把他收为己用,然后让他替我去诓骗张虎和陈生,仅此而已。” 黄叙犹豫地道:“可是他毕竟曾投靠了宗贼张方,这样的人,可信吗?” 刘琦颇为自信地点了点头:“可信不可信,都不会耽误我们的大计,稍候汝好生看着就明白了,要杀二贼,就在此人身上。” 第二十章 怎么都是死定了 李铮与妻儿在帐篷内温存叙旧,刘琦站在帐篷外,百无聊赖的拿出了魔方,又开始随手摆弄了起来。 不得不说,东汉末年的日常生活太过枯燥乏味了,大多数人每日就是为了吃饭而活,可作为娱乐的活动太少了。 每日就是大食,小食,睡觉,生娃……第二天反复依旧,直到某一天遭兵戈之乱被杀。 能玩上魔方的刘琦,可以称之为这个时代的大娱乐家了。 黄叙看不懂个中奥妙,以为刘琦等的心烦,随道:“少君,末将进去催催?” 刘琦摇了摇头,道:“一家四口多日不见,彼此倾诉衷肠,你我若是在这个时候打扰,就太没有人情味儿了。” 黄叙嘀咕道:“可这般下去,却要等至何时?” 刘琦叹息道:“人生在世,不长不短,要成大器,关键的一项,便是耐心……来,我教你玩魔方。” …… 大半个时辰之后,李铮遣其妻出帐,请刘琦入内。 李氏夫人领孩子出了帐篷,看到的是一脸无奈的刘琦和满头大汗的黄叙。 “这,这,某如何一面都拼不出来?”黄叙羞恼的道。 刘琦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万事开头难,这玩意虽小,但当中蕴含的道理颇深,要玩通魔方,需要四个阶段,每一个阶段都要付出巨大的耐心,但当我们每能多拼出一面乃至一层的时候,其成就感绝非言语所能形容。” 黄叙一脸的颓败,刘琦口中的成就感对现在的他而言,实乃天方夜谭。 刘琦拍了拍黄叙的肩膀道:“你我皆少年之人,少年人,最大的弱点便是心浮气躁,这魔方送你,闲来无事可尝试研习,可磨砺心性。” 黄叙咬了咬嘴唇,低声回道:“多谢少君……” 刘琦转头,看到李氏夫人,笑道:“夫人与李公可诉尽衷肠?” 李氏点了点头,道:“多谢掾史成全妾身,拙夫请掾史进帐一叙。” 刘琦转头看向黄叙,道:“送夫人回去,切记小心看待,不可失了礼数。” 他的声音不大,却偏偏拿捏的恰到好处,正好传入了帐内。 黄叙引着李氏走后,刘琦在帐外站了一会,方才走进其中。 李铮的眼角有些湿润,表情略显惆怅。 看到刘琦进来,李铮用乌黑的手擦了擦自己的眼眶,却将脸越擦越脏。 刘琦取出随身方巾,递给李铮。 汉朝阶级地位分列明晰,望族公子地位甚高,由于环境教育和成长过程优越,导致他们大多性格孤高,能把随身之物给予旁人所用的,可谓凤毛麟角。 李铮接过刘琦递过来的白帕,心下不由的感动。 这少年为人,倒也良善…… 人与人的相处便是如此,有时候想要博取对方的好感,只需凭一个善意的举动就可以达成目标。 擦完脸后,李铮感激道:“不想公子竟这般仁厚,实是让李某惭愧,想当初李某协同宗族,谋算公子欲谋害刘府君,当真是罪不容诛,如今公子却这般待吾……唉,还请公子杀了李某。” 刘琦依旧是盘腿坐在沙地上,道:“汝非宗贼,并无为祸一方之举,原来的荆州无人监管,任凭宗贼坐大,实纷乱之地,汝为保全家人,投靠张方也是迫于形式,此事我心知肚明。” 李铮见刘琦竟主送替自己说话,羞愧无地,眼角又闪出泪来。 刘琦认真地看着他,言道: “人么,行将踏错常有的事,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李公,汝可愿回头,相助吾父子安定荆襄阳,造福黎民?” 李铮终于控制不住,痛哭失声。 他本以为自己这一次是死定了,但万万没有想到,此刻居然可以绝处逢生,再一次看到了生的希望。 而给他这份生存希望的,便是面前的这个年轻人。 其实以他和张方的关系,刘琦就是杀了他,也并不冤屈了他,毕竟是胜者为王败者为寇的时代,没那么多人权可讲。 但刘琦却选择饶恕了他。 这年轻人,是何等的胸襟? “李铮愿意为使君和少君效犬马之劳!”哭泣完后,李铮向刘琦表明了决心,额头重重击在地上。 李铮也是江夏平春豪族出身,平时别说给人磕头,便是作揖半屈都是少数,如今肯掷额于地,足见其对刘琦的感激之情。 “无需如此。”刘琦急忙伸手,将李铮从地上拉起,让他坐在自己的对面。 “李公肯归附,实乃吾父子之幸,我眼下有一件大事要汝去做,便算公将功折罪之举如何?事成之后,我保李公可在襄阳得以重用。” 李铮忙道:“但凭少君吩咐便是。” 刘琦将招揽张虎和陈生两个贼寇的事说了一遍。 “对于刘氏而言,张虎和陈生不可留,且我知晓张陈二贼都是张方召入襄阳的,而你任宜城县令时,也是张方手下,若是让汝去挑唆二人,必可成事。” “在下当如何挑唆张,陈二人?” 刘琦认真地道:“你只需要让二贼相信,蔡瑁让他们在襄阳城外献降……其意是要借机除掉他们二人,则大事可成!” 李铮毕竟也是一县之长,他认真揣摩刘琦的话许久,良久之后若有所悟。 “在下明白当如何做了,少君勿忧,在下这便去襄阳。” 说罢,便起身要走,刘琦却是拦住了他。 李铮疑惑地看向刘琦。 刘琦露出了笑容:“李公这般行头,如何去襄阳?” 李铮看了看自己脏兮兮的衣服,又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凌乱的发髻和阙黑的脸庞,尴尬的笑了。 “唉,却是在下行事急躁了。” “公且去收拾一下仪容,沐浴更衣,待刘琦为君置酒饮宴后,再行去襄阳不迟。” “多谢少君!” 李铮走后不久,黄叙返了回来,知道事情之后,随问道:“少君,这县令当真可靠吗?万一他出尔反尔,去张虎那里出卖少君怎么办?” 刘琦浑不在意:“卖了就卖了,反正我的目地只有一个,就是要张虎和陈生死。” 黄叙有些不明白了:“李铮若是出卖了少君,少君还如何杀此二贼?” 刘琦慢悠悠地道:“我捋顺一下,黄兄便明白了。” 黄叙疑惑地看着刘琦。 刘琦笑着解释:“眼下在李铮面前有三条路,第一是归顺于我,按照某之计划去诓骗张虎陈生,言蔡瑁想要在他们献降的那日铲除他们,依二贼秉性,要么逃走,要么死守襄阳,要么在献降当日对蔡瑁反戈一击……无论如何做,二人基本就死定了。” 黄叙点了点头,道:“可若李铮假意归顺少君,去张虎和陈生处揭穿少君计谋呢?” 刘琦回:“这就是李铮的第二条路,假意归顺我,实则去张虎和陈生那去揭发我的计谋,如此张虎和陈生就会知道刘氏不容他们,依照张虎和陈生的脾气,他们要么逃走,要么死守襄阳,要么在献降的当日对我反戈一击,那他们依旧死定了。” “额……” 黄叙听的眼皮子直跳,张虎和陈生这是造了什么孽? “那李铮的第三条路又是什么?” 刘琦笑道:“第三,就是李铮跑到蔡瑁那里告发我,蔡瑁过来找我理论,回头大家撕破脸,我拼着跟蔡瑁交恶也要弄死张虎和陈生,而蔡瑁在蒯氏的劝说下,也会杀掉李铮与我和解,那李铮、张虎、陈生三个就死定了……但我想李铮不会那么做。” 黄叙长叹口气:“经少君一说,末将顿开茅塞……看来二贼无论如何,都是必死之局矣。” 刘琦点了点头:“对,怎么都是死定了……他俩就是天煞孤星,命不好。” …… 蔡瑁让庞季再去了一趟襄阳城,将受降的流程说给了张虎和陈生听。 一听之下,二贼当场发怒。 蔡瑁此举,却也太欺负人! “蔡瑁如何这般无礼,说好了是招降吾等,如何事到临头,还要让我二人出城受降,受其凌辱?”陈生一脚踢翻了面前的长案,愤恨的喊道。 厅下,前来劝说的庞季忙道:“两位不要误会,此事与蔡将军无干,实乃是刘刺史之子为彰显父威,故议行此举,绝非蔡公故意折辱将军之威。” 张虎面色铁青的道:“彰显父威?蔡瑁就这般轻易的答应了?却是将把吾二人当成什么?” 陈生亦是气道:“当初张方和贝羽召吾二人投奔,乃是以礼相待,蔡瑁何等人?不过荆州一族长尔,焉敢这般傲慢?” 庞季忙道:“二位将军误会蔡将军了,今时不同往日,如今之荆州有了刺史,再非昔年五族掌权之时,便是蔡氏和蒯氏,办起事来,也要顾及一下刺史颜面,束手束脚,毕竟眼下刘氏才是名正言顺的七郡之主。” 二贼的脸色依旧没有缓和。 庞季又道:“二位将军放心,蔡将军已经应允,待此事过后,当相赠良马百匹,麟趾百斤,布帛百绢以为报答,以为补偿。” 张虎和陈生适才还气的不行,但一听蔡瑁有礼相赠,气瞬时间消了大半。 贼寇天性贪婪,喜好财物,少有风骨气节。 张虎沉默了半晌,方道:“罢了,蔡将军新投刺史麾下,也殊为不易,我兄弟非那不讲理之人,既然已经答应归顺,那便做些样子,又有何妨?权当给蔡将军些薄面。” 庞季闻言大喜过望,忙道:“若果真如此,在下在此替蔡将军谢二位将军厚意!” “回去领命吧,告诉蔡将军,吾兄弟二人这几日便开城门,允南郡诸县商贾入城。” 庞季对张虎和陈生连连道谢,然后便离开了。 张虎和陈生则是沾沾自喜。 出城当众献降虽然失了面子,但一则能得蔡瑁信任,二则也有利可谋。 与这些相比,面皮又算得了什么? 第二十一章 乱心之计 张虎和陈生答应了庞季的要求,将襄阳城的四门打开,恢复往来通商,并张榜于城内,告知城中百姓,三日后守城将领要率兵在城外受降。 襄阳城本就是南郡重镇,是连接汉江的枢纽,往返人流量巨大,四门打开恢复通商的当日,往来人口便络绎不绝,瞬息便恢复了往日的繁华之景。 但张虎和陈生还没有高兴多久,就有一人登门拜访,给两人当头泼了一盆冷水。 这个人就是李铮。 张虎,陈生,李铮昔日都是张方的支持者,彼此之间虽没见过几面,但也算知根知底。 “李县尊不在宜城,突至襄阳,不知有何要事?” 不论如何,大家都算是昔日的同僚,张虎对李铮也算颇为客气。 李铮无奈道:“在下已不是宜城县令了,如今不过是在刺史公子麾下,为一白身食客尔。” 张虎露出惊愕之情:“李公乃江夏豪族,任宜县县令之时也是政绩卓著,令弟李通现纵横江汝,可谓雄才,仅为少君麾下一食客,未免太大材小用了吧?” 李铮长叹口气,一锤长案,道:“某有今日之祸,皆因那蔡瑁背信弃义,出卖张,苏,贝三族!如今苏代、贝羽皆亡,张公被擒,我等昔日依附于张氏之人,焉能有好下场?能不死就算是天大的幸事了!还在乎什么官职高低?” 张虎和陈生彼此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李公又何必怨天尤人?一时之挫却非一世之挫,日后或许会有转机也说不定。”陈生劝慰李铮道。 李铮转头看向陈生,淡淡道:“听二位将军言下之意,似是对眼下境遇,并无忧心?” 张虎哈哈大笑:“不瞒李公,蔡将军派庞季和蒯越来招降于吾二人,并许诺吾兄弟人官职秩俸,且依旧督襄阳防务。” 张虎说这话的时候,满面春风,志得意满,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确实,同样是张方的附庸,张虎和陈生与李铮相比,目下这待遇着实是好了太多,不容他们不得意。 不过出乎他们意料的是,李铮并没有嫉妒之色。 他冷笑道:“张将军若如此作想,只怕大祸不远矣。” 张虎奇道:“李公何出此言?” “某今日来,便是知会二位,你们皆中了蔡瑁的奸计,丢掉性命怕是只在旦夕之间。” 这话说的很是肯定,颇具自信之相,诓的张虎一愣一愣的。 陈生不满道:“李铮!吾兄弟念汝是昔日同僚,好生招待,汝安敢妄言咒吾弟兄二人?” 李铮不急不缓地道:“陈将军,若非顾念昔日同僚之情,某焉能冒险来此告知二位蔡瑁诡计?” 张虎和陈生都是江夏贼出身,平日里好勇斗狠是长项,但不善于用谋更不善于揣测人心。 张虎冲着陈生招了招手,示意他稍安勿躁,然后问李铮道:“还请李公如实相告,若果能救我兄弟二人,我弟兄日后定有重谢。” 李铮愤恨道:“那蔡瑁出卖三族换其一族权势,害某至这般境地,如今又出诡计谋算二位,某也是偶然从少君处闻其计,因此辗转而来相告!” 张虎皱起了眉,道:“蔡瑁要如何谋算吾弟兄了?” 李铮认真言道:“二位也不想想,若是要招降二位,接手襄阳便是了,如何非要让你二人出城献降,岂非多此一举?” 张虎犹疑道:“此事吾心中也曾怀疑过,问那庞季,其言乃是为彰显刘景升之威也。” “呸!刘景升尚未来荆州,只是派了嫡子来,便灭了荆襄五十五家宗族,威名已是甚隆!哪里还需受降你二人立威了?” 张虎和陈生闻言一惊。 他们细细琢磨了一会,感觉确实是这么个道理。 “少君前两日于某言,蔡瑁向其谏言,说是汝二人乃江夏贼寇出身,又与张方关系亲密,平日里民怨甚深,不可当真招抚,当以计诱出襄阳除之,以绝后患!” “什么?” 陈生面色发白,浑身颤抖:“那蔡瑁安敢如此!吾兄弟二人如何得罪他了,他竟是这般狠毒?” 李铮冷冷言道:“二位与三大宗族相比如何?蔡瑁连三大宗族都卖了,如何会留下你们?况且二位将军掌管襄阳城防,麾下又有三千精锐,此两样乃是蔡瑁日思夜想之物啊!” 张虎的拳头握紧,手背上青筋暴露。 李铮察言观色,见火候差不多了,随道:“李某顾念昔日同僚之情,知此事后,借为少君游说襄阳名士归顺之机,转道来此向二位详陈此事,信与不信,全在二位一念之间,某若回去晚了,恐少君见疑……二位保重!” 说罢便站起了身。 张虎拱了拱手,道:“多谢先生告知吾兄弟二人此事,大恩不言谢,后会有期。” “告辞。” 送走了李铮之后,陈生问张虎道:“兄长,这李铮所言,有几分属实?” 张虎在厅中来回踱步,一边走一边道:“还有两日才是献降之日,且派细作打探荆州军动向,若是他们整军布武,暗中有所动作,则说明李铮所言非虚。” 陈生愁苦地叹了口气,本以为是件天大的好事,哪曾想居然闹成这样。 “若李铮所言果然属实,你我又当如何?” 张虎愤恨道:“蔡瑁想杀你我,你我还想杀他呢!若蔡瑁果不能相容,那咱兄弟便在献降的当日,反戈击杀了此獠!” 陈生也是露出凶狠之色:“兄之言,甚善!” …… 接下来的两日,张虎和陈生便暗中派遣细作,去探查荆州军的情况。 而细作带回来的消息,是荆州军这几日一直在暗中操练兵马,往来调动,整兵布武,似是暗中备战。 张虎和陈生知道消息之后,悲愤交加,恨不能平吞了蔡瑁。 这蔡瑁好生毒辣,若非李铮,他二人岂不死的冤枉? 但他们却不知道,是刘琦告知蔡氏与蒯氏,如今荆州方定,为防止外贼袭扰,特别是屯兵于鲁阳的袁术和孙坚,各部将士都应抓紧操练,整军备战,不给旁人以机会。 蔡瑁虽然觉得刘琦小题大做,但前番当众驳斥过刘琦,多少有些过分,此番便给了刘琦面子,按照他的要求作出整备军马之势。 结果,反倒是让张虎和陈生产生了误会,生出了反叛之心。 张虎和陈生都是睚眦必报之人,他们心中既然已经生出了歹意,那便绝不会与蔡瑁妥协! 他们二人也开始暗中筹备,等待受降的那一日,想办法一举击杀蔡瑁。 第二十二章 反叛平叛 一转眼,三日之期已到,荆州军这边以刘琦、蔡瑁、蒯氏兄弟等为首,在约定时辰前往襄阳城的南门受降张虎和陈生。 襄阳城乃是南郡重镇,经济发达,三面环水一面靠山,乃是南北往来的重要经济隘口,亦是荆州向北的最大军事渡口。 仅仅只是开城三日,襄阳城四门的往来人流便如同潮汐,很快就从战乱中恢复了繁华的开市景象,原因是襄阳的地理位置优越为其一,其二是因这个时代的特殊性。 中平年间经济衰退,战事频繁,又因为北方黄巾余孽盘桓在诸多郡县,使汉江以北的物价飞涨,但由于南方目下相对较为安定,因而南北物价差异巨大,这就促使很多中原商贾,开始打起了南方物资北转赚差价的主意。 即使是汉朝各地郡县税务奇高。 即使南来北往贼寇遍地。 但巨利当前,还是有很多商人纷纷下海,果敢的跻身到了这条辛苦的致富道路上。 但很可惜,他们现在的努力终究会竹篮打水一场空。 因为在不久的将来,董卓将开始大量铸产小钱,而这些小钱会通过官盐官铁等渠道以极快的速度流入市场,导致严重的货币贬值,将冒险致富的商人这二三年间聚拢的财富全部割了韭菜。 而历史上,这场恐怖的经济危机延续了数十年,甚是在魏蜀吴三国建国后,民间经济还是出现了退行现象,一度流行以物易物。 但是如今,襄阳城的商贸流通还是非常通顺的。 襄阳城的城郭出现在地平线上,遥遥望去,南门外的流动人口并没有因为今日的受降而减少,相反的,滞留的百姓比起平日还要多上几成。 若是别人知道今日有见血之事,或许会驱散百姓,一则怕人多影响计划,二则也恐伤及无辜。 但在张虎和陈生这两个贼寇的脑中,根本就没有“伤及无辜”这个概念。 反而,襄阳城的围观百姓多了,稍后一旦哄乱,有助于他们成事! 对于这两个人来讲,便是整个南郡的百姓都死绝了,他们也绝不会有半分愧疚。 这就是贼性。 …… 荆州军的三营兵马,在距离襄阳城百箭之处停下,三营分为三阵陈列,遥对襄阳。 对面阵中,张虎和陈生二人,一人手持白绫,一人手捧襄阳令的青印银绶,亦步亦趋的向着荆州军走来。 这是受降的标准流程,持青印银绶乃是代表纳土归军、交政割城,而白绫亦或是绳索荆棘之物,则是代表愿受对方任何惩处,哪怕是交出性命。 护城河周围,看热闹的百姓们看到这般场景,纷纷交头接耳,对这场受降评头论足,有些人甚至咬牙切齿,对二人怒目而视。 毕竟这两个人在襄阳期间,纵兵为祸,他们手下的贼兵,平日里奸淫掳掠,抢夺钱粮,无恶不作,对待襄阳百姓犹如待宰的牛羊。 很多人巴不得荆州军的将领能够用那白绫勒死张虎和陈生,以平民愤。 张虎和陈生在走到两军相隔五十箭处停下。 见二人停住了步伐,蔡瑁方对刘琦道:“公子,张虎和陈生已至,可以去受降了。” 刘琦没有动。 他冲着蔡瑁笑道:“还是蔡将军代严君前往受降吧。” “我?” 蔡瑁没想到刘琦会把这露脸的事让给自己,犹豫道:“蔡某前往受降,于礼似有不合。” “不然。”刘琦道:“严君上一次送来的任书中,言明已向朝廷奏疏表将军为南郡都尉,张虎和陈生总领的襄阳防务,正是归将军直辖,由将军前往受降,再名正言顺不过。” 郡都尉秩俸两千石,与太守地位略等,于郡中分管军事,朝廷的诏书一般不能直达都尉,需由郡守转下,因此二者彼此称谓互为“敢言之”“敢告”,且南郡都尉有自己的一套佐属,府内可设丞、祭酒、掾、史、属、书等等。 这职位和一方郡守一样,是天下诸多望族子弟梦寐以求的人生终极目标。 蔡瑁听了刘琦的夸赞,心情很是舒畅,一股傲气从胸中游走,经神经百穴直抵天灵。 他满面笑容,摆手道:“这如何好意思?还是请少君代父受降方为正道。” “蔡将军就勿要客气了,我早已经为将军准备好了。”刘琦说罢,冲着身后的刘磐使了个眼色。 刘磐转马喝道:“竖旗!” 一名护旗军把早就准备好的一面皂旗立起,那旗面随风猎猎而舞,黑色的旗面上用金字绣着‘南郡都尉蔡’五字。 这竖旗之威,算是将蔡瑁彻底给捧飞了,他的虚荣心和傲气在瞬时间达到了临界点。 “哈哈哈,好,既如此,瑁便却之不恭了!”蔡瑁冲着刘琦拱了拱手,然后招呼了几名亲卫,随他骑马奔着场间矗立的张虎和陈生而去。 张虎和陈生此时一人执白绫,一人执襄阳令印绶,低头一动不动。 但他们偷偷瞄向蔡瑁的目光中,却隐藏着浓烈的恨意与涌动的杀机。 刘琦望着蔡瑁离去的背影,长叹口气,暗自嘀咕:“风萧萧兮易水寒……下一句是什么来着?” 片刻,蔡瑁骑马来到了张,陈二人的面前。 蔡瑁低头看向矗立于马下的二人,满意地道:“二位将军乃识时务者也,汝二人今日献城之功,日后必当流传青史,为后人传颂。” 张虎抬起头,看着一脸志得意满的蔡瑁,心中说不出的堵…… 蔡瑁的笑容在他眼中越看越惹人厌,越看越让人气愤。 他的牙齿发出”咯吱咯吱”的摩擦声。 “蔡将军,吾有一事相询,还请将军为吾二人解惑。” “何事?” ”吾二人既已诚心归顺,为何还要在此受降?莫不是故意折辱于吾等?”张虎迈步上前,将白绫递上,在送出白绫收回双手的同时,其手掌却暗暗的摸向了腰间。 蔡瑁春风得意,没有听出张虎的话外之音。 “嗨,区区小事而已,何必挂怀?既让汝等出城受降,那便是自有受降的道理,问那么多作甚?” 就在这个时候,突听后方,传来了一个声音。 “将军此时不动,却待何时?” 这句话,在不同的人听着,却有不同的意味。 在蔡瑁听来,这是让他快点受降张虎和陈生,赶紧引众人进襄阳城,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在张虎和陈生听来,就完全不是那个味了! 动? 谁动谁却还不一定呢! 就在蔡瑁走神的这一刹那,张虎突然从腰间拔出匕首,对准马上的蔡瑁突然恶狠狠的刺了过去。 事情发生的太急,便是蔡瑁身旁的那些护卫也没有及时反应过来。 幸好有一人高呼一声:“将军小心!” 蔡瑁听了这个声音,下意识的一拉马缰,向着后方一闪。 就是这一个下意识的动作救了他的命,张虎的匕首没有刺中蔡瑁,而是不小心扎在了他战马的脖颈上。 鲜血从马颈涌了出来,那战马吃痛,高声厮鸣,其前两蹄猛然抬起,原地乱蹦,将蔡瑁从马背上掀翻下去。 蔡瑁措不及防,背部朝下,重重的跌落在土道上。 “将军!” “保护蔡将军!” “尔等安敢?” “速速护住蔡公!” 蔡瑁身后的侍卫纷纷拔出宽柄剑,纵马跨步向前,将地上的蔡瑁包裹其中,呈现戒备森严之势,不让张虎和陈生伤害蔡瑁。 张虎见一击不中,狠狠的跺了跺脚,转身就向着城内跑去。 而贼军的阵营中也派出精锐前来接应。 与此同时,襄阳城内还冲出两曲骑兵作为。 这是张虎和陈生所拥有的全部骑兵作为前锋突阵。 这两曲贼骑尽用了襄阳武库装备,浑身皆战甲裹体,手中持马槊,极为精良。 他们将马槊皆高高抬起,在为首两名军司马的指挥下,犹如一支破空的利箭,夹杂着凛凛之威直奔荆州军冲来。 蔡瑁此刻方才在侍卫的搀扶下吃痛起身。 他望向张虎和陈生逃遁的背影,恼羞成怒地喊道:“江夏贼!安敢暗算于吾?吾与尔等不死不休……哎呦!” 从城中冲出的两曲贼骑兵,分出数十人掩护场间的张虎和陈生,其余的则是挺着马槊直奔着荆州军冲来。 贼众要开始和己方拼命了! 蔡瑁虽是破口大骂,但他事先并没有做准备,因此不敢直面那些准备充足的贼骑,在自己侍卫的保卫下,奔着本阵而逃。 在城外看热闹的百姓,也被这阵势吓坏了。 百姓们自然不想被牵扯其中,纷纷惊呼着四散而走,襄阳城下一时间混乱不堪。 荆州军本阵中,蒯良等人脸色顿变。 “如何会这样?” 蒯良脸色煞白,哆嗦道:“张虎和陈生这两个贼子……焉敢造反?” 刘琦无奈道:“二人本就是贼寇出身,属于反复无常的小人,造反有何奇哉?说了这俩贼子不可信,可蔡将军就是不听……” 蒯良长叹口气:“可叹德珪不听良言,强行招降,以至生出这般祸患。” 刘琦又看蒯越,却发现他不吭一声,只是略疑惑的望向前方,似在琢磨什么。 果然……自己的小九九,终究还是没有瞒过蒯越这个聪明人。 刘琦道:“异度公,张虎和陈生造反了,请公赶紧吩咐将士们列阵对敌……为何发愣?” 蒯越此刻心中纳闷,但一时间也琢磨不透个中精妙。且事情紧迫,不容迟缓,便先不多想了。 蒯越立刻吩咐家将,让麾下兵马列阵迎敌。 荆州军开始仓促间调换阵型。 乘着此时,刘琦看向黄忠:“此战不可多延,汉升可能除张虎和陈生否?” 黄忠将刘琦赠给自己的那张黑弓从背后摘下,遥望了望远处的张虎和陈生,道:“少君安心,无需大动干戈,且看黄某诛此二贼!” 第二十三章 百步穿杨……诛贼 今日战前,刘琦就与黄忠探讨过今日战事。 虽能肯定张虎和陈生会反叛,但刘琦并不想将战争的规模扩展过大。 若是能够快速解决,那是再好不过。 刘琦与黄忠议计: 两人商量来商量去,发现最终只有一个办法能够快速解决战斗,那就是擒贼擒王。 而能做成这件事的,只有黄忠一人。 …… 蔡,蒯等宗族兵马整备阵势,列防守阵,迎战张虎和陈生麾下的两曲骑兵。 那些骑兵的目标是荆州军主阵,黄忠乘着这个时机,率领其麾的十八骑精锐从侧翼冲出,去偷袭在襄阳城下的张、陈二贼。 战场上,偷袭敌军主将很难,因为会有层层守护,但今日的情况比较特殊。 张虎和陈生为了成功袭击蔡瑁,没率领大队人马出城,以求消除对方的戒备之心。 事实证明蔡瑁确实失去了戒备,但张虎和陈生也因缺乏随机应变之能,事到临头却失败了。 浪费刘琦的感情。 …… 黄忠乘着敌军不注意,轻装去偷袭敌军后阵,其行动虽然迅速,然还是为对方察觉。 敌军的骑兵阵中,立刻分出一队人改道去阻拦黄忠等人。 黄忠等十九人一边策马奔驰,一边从箭壶中取箭、架弓,对准那些驰骋而来的贼骑便拉弦射去。 那些贼骑一早就看到了黄忠等人拉弓的姿势,在听到箭鸣声后赶紧低头或侧身躲避。 但黄忠等人瞄准的并不是马上的骑手,而是他们的战驹! 呼啸而来的羽箭几乎箭箭命中,那支骑兵先排的战马在奔驰中一匹匹轰然倒地。 先头的战马倒地,对后方奔驰的骑兵影响极大。 骑兵的战马无法在疾驰中停住,只能强行牵扯马缰进行减速,但这种方式效率极低,根本不可能及时做出反应…… 前排贼骑倒地后,后面紧随的第二排骑兵也被绊倒在地,再后面的骑兵虽然勉强拉扯缰绳停止了奔驰,但队伍也因仓促而散乱,战马开始在原地打转,不能再进攻。 黄忠放下黑弓,暗道:“到底还是乌合之众,若是正规郡兵,怕是便不能奏效了。” 张虎和陈生在襄阳城内尚有兵将,本已派人调遣,但此刻城门前的百姓因惊恐而向城里蜂拥而去,而城内的兵将要往外出,内外形成对流,拥挤中被践踏者和跌入护城河中的人不计其数,情况一时间僵持在了这里。 张虎和陈生不通时势,目光短浅,事先不曾仔细规划,造成了现在这种被动局势。 刘琦对于主阵的战事并不关心,他知道凭己方的兵卒数量,张虎和陈生的两曲骑兵根本冲不进来,最多只能形成骚扰作用。 他现在主要关注的是黄忠。 为了增加胜算,刘琦吩咐黄叙道:“速率一队人马从另一个方向去支援汝父!呈现包夹之势,帮他分担敌军压力。” 黄叙心中明白,刘琦让自己出战是分散对方的防守战力,给黄忠创造良机射杀张虎、陈生! 当下,黄叙率领一支兵马,从荆州军阵的另一个方向冲出,绕过敌军的前部骑兵,奔着拱卫张虎和陈生的侧翼袭扰过去。 襄阳城下现在乱成一团,张虎和陈生一时半刻无法回城,看见又有一支兵马从侧翼而来,张虎以为这才是对方的杀招,心急如焚地喊道:“彼又有军偷袭!要袭吾后阵,尔等速分兵去挡!” “诺!” 张虎的中军主阵又分出一部贼众去挡黄叙。 派出兵马拦黄叙,那其防守阵型便需要做出调整,另一面率领骑兵突袭的黄忠瞬息就看到了机会! 敌阵有缺口! 那缺口在别人眼中或许不算是什么,但在黄忠的眼中,就犹如张虎和陈生二贼将头颅放在托盘中,摆在面前任由自己取用一样。 敌方有了破绽,那下一步就是抓住时机,闻声射贼了! 黄忠提起手中长柄刀,振声高呼:“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夺襄阳诛贼首,这样的大功十载难得一遇!杀贼建功,便在今日!想成事的,随某来!” 黄忠身后的骑兵,纷纷将弓收拾妥当,重新执起马槊,一个个血脉喷张,无不鼓足心底的激动和杀意,将凝聚起来的战力在这一刻全部爆发。 在黄忠率先奔出的同时,他身后的骑兵从喉咙中发出撕裂般的吼叫,高举马槊紧随其后。 尽管黄忠身后的骑兵仅十八骑,而敌阵的守军足有数百,但这十八人却无一人感到忧虑和惊恐。 对面纵然人多,却是乌合之众,不懂排兵布阵,也不懂抓战场时机,松散无纪,又何需惧? 十九骑快速的冲进了那些重整队形的骑兵阵,他们并不纠缠,只是迅速向前突进。 贼骑刚刚重整了队伍,突然又被黄忠突入,一时间昏了头,没有了死拼的战意,只能尽量固守阵势,减少伤亡。 因此黄忠很快就冲破了敌军的骑兵队。 如此一来,摆在他面前的就是张虎和陈生的那两颗头颅了! 但百步穿杨取人性命,绝非容易的事,更何况还是在颠簸的马背上,非得是极精箭术者而不能为之。 黄忠屏住呼吸,端稳弓身,用心感受座骑颠簸的频率和幅度。 然后便是迅速的弯弓搭箭,瞄准目标,这个瞄准过程不可久持,不然劲力全泄。 就在一刹那,黄忠松开弓弦,羽箭划破空气飞射而出,犹如一道流星。 “啊——!” 一声痛苦的悲呼,黄忠一箭射中了陈生的眼窝! 他没有射对方的心脏部位,只因恐其有甲胄在身,而不能一箭透心,因此独独瞄准其目。 但正因为如此,才显示了他箭术的恐怖。 那一箭由左目射入,直透后脑,将整个头颅贯了个通风,陈生只是痛苦的嚎叫了两声,接着便从马上跌下,连人带命被马蹄下的黄沙吞淹。 “陈兄!” 张虎又是愤怒,又是惊恐的叫了一声。 随即,他的心中涌上来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怖。 那是被死亡笼罩的恐怖。 但黄忠并没有给他反应的机会。 “区区贼寇,焉敢在荆州为恶,看某再射他一人下马!” 说罢,黄忠迅速再取出一箭,弯弓搭箭,瞄准了张虎。 陈生落马之后,张虎的第一反应就是往人堆里躲。 黄忠的嘴角浮出冷笑。 弦至满月时,黄忠并没有放箭,而是故意大喝了一声——“中”! 其声音甚大,直冲九霄,如同滚雷,竟是盖过了场中其他所有声响! 几乎令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能听见,包括敌阵中人。 陈生的惨状,可不是只有张虎一个人看到了,他的眼睛被射了个对穿,所有贼寇尽皆目睹。 这天下间,也非只有张虎一人怕死! 黄忠一嗓子喊出,对面的贼众几乎都是下意识的仓惶躲闪! 而就在那躲闪的瞬间,张虎的身躯被暴露在了黄忠的射程之内! 黄忠的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手中拉满的弓弦这才被他松开,那支利箭直奔着张虎而去! 第二十四章 羞愧无地的蔡瑁 作为一名统帅,身为一名战将,除了要懂兵知兵,善阵识势之外,还有一项重要的素质,那就是审时度势,善于制造并抓住战机。 说的笼统些就是能够随机应变,见微知著。 在这一点上,黄忠是一名合格的战将! 他在瞬息之间,便想出办法让敌人露出了破绽,并在这破绽露出来的一刹那,抓紧时机快速置对方于死地,毫不拖泥带水,不让对手有任何翻盘的机会。 如果说陈生被黄忠射死是因为对手出其不意攻其不备,那张虎的死,则完全怪他自己。 怪他自己的心智不够沉稳,怪他没有审时度势的机变,没有临危不乱的能力。 他死就死在应变能力不足,仅此而已。 张虎和陈生连续被射杀,这完全超出了所有人的意料之外,无论是蔡蒯两家的将士,还是他们自己的兵卒,都被惊骇到了。 从古至今,在战场上被射杀掉的主将可谓凤毛麟角,而在同一场仗中被射杀的主将达到两人,可谓闻所未闻。 这就只能说明一个问题,要么黄忠太勇,射术太精湛,要么张虎和陈生太过废物。 没有了主帅,那些本就操练松散的贼军,更是变成了乌合之众,此时他们既组织不成像样的反击,也再无心恋战。 贼兵们的心中本就没有什么义理和信念,他们之所才站在战场上打仗,要么是为了生存,要么是为了满足私欲,要么是被主将威压逼迫,但不论他们属于哪一种情况,主将的阵亡都足以将他们的战意瓦解殆尽。 不用几盏茶的功夫,城外的江夏贼便犹如商量好了一样,极为默契的四散逃窜,甚至连张虎和陈生的尸身都不管不顾。 而对于刘琦来说,这自然是千载难逢的良机! 但良机一般都是给予有准备的人。 “堂兄,立刻率兵去取张虎和陈生的尸体,然后分兵从襄阳四门进城,用二贼首级受降贼兵,并掌控襄阳城防。” 刘磐摩拳擦掌,等的就是这一刻。 他立刻将早就分成四屯的兵士分别交付于麾下的四名军侯,其亲自指挥调度,各屯按照战前演习的既定战术,开始向襄阳城行进。 就在这个时候,蒯越打马来到刘琦身边。 他骑马的速度很慢,似乎是在犹豫着什么,其脸上虽挂着笑意,然那笑容颇显僵硬。 “不想公子执兵,竟有亚夫之风,审时度势且不论,单冲这份果决应变之能,便世所罕有,不但是将知兵,兵亦是知将也!” 刘琦是从后世来的,在社会上混的时候最善于揣摩这话中的深层次含义。 而蒯越的话该如何形容呢? 不但有弦外之音,而且还有点酸。 什么兵知将? 傻子都知道刘琦麾下的兵马大多是刚刚被收降的宗贼私兵,岂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就做到兵将相知? 摆明了事先有安排。 蒯越这是在赤裸裸的挤兑。 但刘琦并不在乎。 他与蔡、蒯两族合作共灭宗贼,利益均分,而且蔡、蒯两家的家主也都得刘表委以要职。在刘琦看来,刘氏对蔡、蒯两家,可谓仁至义尽,并无薄待。 是蔡瑁人心不足蛇吞象,自持功高当面驳斥自己不说,还要强行受降张虎和陈生的兵马,抢夺襄阳城的防务! 他就是让张虎弄死,也是活该。 襄阳的城防若被蔡瑁占了,那刘氏父子的性命今后也等于置于蔡家之手。 这就好比刘氏父子将自己家门的钥匙交给一个外人,这个外人随时可能会将屋子内的财物尽皆搬走,或是半夜悄悄开门,将屋中的人杀死。 是个正常人也不会这么做的吧? 对于这种侵权式的行为,刘琦若是不予以反击,就这么妥协的话……今后荆州七郡到底是该姓刘,还是姓蔡? 权力这东西,是会让人疯狂的,你若不拿生命守护它,回头便会被它收去生命! …… 刘琦看向蒯越,并不出言解释,就是那么平静的看着他。 不见喜,也不见怒,更是不见他出言辩解。 他是荆州的少主,他和其父刘表是襄阳名正言顺的主人。 身为主人,有必要对手下去解释辩白么? 蒯越被刘琦那镇静的眼神看的浑身不自在。 “公子,您这是……?” “异度公,稍后我们便可以入城了。” 刘琦只是说了这一句之后,便不再多言,转头看远处护城河边——黄忠和黄叙父子在场间指挥调度,诛杀张虎和陈生的败军。 “诺……” 蒯越小心翼翼地应了一声,心中却翻起了惊涛骇浪。 自己终究还是有些小瞧这少年了。 他原本以为这少年随和健谈,平日里又喜谈笑,虽然智计深远,诡计多端,但本质上应是柔和之人。 但直到今日,蒯越才发现这些浮于表面的东西,统统都是假象。 荆州的这位少主,对于权势和地位的欲望,应该是比任何人都要强。 这样的人,平日里和他怎么样玩笑嬉闹都好,可一旦触碰了他权力的底线,那后果…… 蒯越的额头上,不知不觉滴下了一滴汗珠。 他转头看向被护卫搀扶回阵,颇为狼狈的蔡瑁,心头微微跳动。 适才张虎那一刀,若非蔡瑁闪避的及时……他是不是就真的死了? 蔡瑁来到阵前,迎上了众人的目光,满面羞愧,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刘琦翻身下马,快步走到了蔡瑁的跟前,关切道:“蔡将军,可伤着了么?” 蔡瑁羞愧无地:“蒙公子关怀,瑁并未被张虎贼子伤到,只是适才跌落下马,撞伤了后腰,此刻难直立矣。” 刘琦脸上露出怒色,声音中饱含着戾气:“张虎和陈生这两个蟊贼,假意归降,却包藏祸心刺杀蔡将军,欲毁我荆州柱石……幸苍天保佑,奸贼诡计未得逞,将军若有差池,琦当如何向严君交待?” “嘶——” 不远处的蒯越听了刘琦的这番话,不知为何,浑身一阵恶寒,口中竟不由自主的发出一声呻吟。 那声音中的情感,极是复杂,显得既无奈又酸楚。 蒯良不解地看向蒯越,奇道:“二弟,你不舒服?” “兄长勿怪,弟……只是牙疼。” 蔡瑁并没有蒯越那么敏锐的眼力,他前番傲气凌人,出言直接驳斥了刘琦的意见,如今因独断专行而造成如此严重的后果,却反被刘琦关怀,心中的羞耻感无以复加。 不能用语言形容。 “承蒙公子关怀,瑁……瑁深感惭愧。” 刘琦吩咐蔡瑁身后的侍卫道:“速速引将军回后方歇息,襄阳诸事,自有琦与蒯君协商而定,将军不必挂怀,只管安心……养好腰子便可。” 蔡瑁对刘琦表示感激后,便被侍卫带回去养伤。 而此时,黄忠等人已经驱散了张虎和陈生在城外的兵将,而二贼的尸身则是被刘磐带着,从别的城门入襄阳,去用以威慑并招募二贼麾下贼军。 而适才城外遭到战乱,哄闹着向城中拥挤的百姓,此刻也因战事结束而逐渐趋于平静。 百姓的慌乱虽然平息了,但若仔细观察,便不难看出群众还是有惧怕之情。 刘琦冷眼观瞧,见时机已到,随对蒯越道:“异度先生,还请劳烦你陪我去安抚百姓。” 蒯越见刘琦招呼自己同去,心中有些忐忑。 他清楚,刘琦是知晓了自己看出了张虎和陈生的事情,故意招自己同往。 只怕是要对自己说些什么吧? 对于这位表里不一的荆州少主,蒯越心中既感到佩服,又感到隐隐的恐惧。 该怎么办?是虚与委蛇还是义正言辞的斥责他? 蒯越心中的矛盾愈发强烈。 第二十五章 收揽襄阳的民心 蒯越和刘琦一同前往襄阳城下,去安抚那些惊慌的百姓。 短短这一路,蒯越心中的情绪却汹涌澎湃,无数念头在脑中翻滚。 荆州军诸人中,只有他看出了是刘琦设计谋害了蔡瑁、张虎、陈生。 虽然不知道刘琦用的是什么方法,但张虎和陈生是蒯越亲自去招降的,他能够看出二贼归降的诚意,这三天的时间里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事,但蒯越可以确定的是,这事是刘琦做的。 他暗暗咂舌于刘琦的手段。 虽然不知道刘琦用什么办法让张虎和陈生造了反,但设身处地,蒯越自认为自己也能够做到。 毕竟那俩江夏贼都是好勇斗狠的无谋之辈,以蒯越的智谋,让他们圆就圆,扁就扁,这并没有多大难度。 不过让蒯越心惊的是刘琦策反了张虎和陈生后的这一系列连锁反应。 杀死了二贼,整治了蔡瑁不说,还让蔡瑁对他心存愧疚,同时还可名正言顺的收了张虎和陈生的数千兵马,接手襄阳城的防务。 而且张虎和陈生在襄阳民怨沸腾,刘琦此番还可大涨名望。 这一环套着一环,好处皆被姓刘的占去了,果然是心思缜密。 这便是十八岁的弱冠少年?呵呵…… “嗯,公子,我……” “先生且勿多言,咱们先去安抚百姓,再说心里话不迟。” 刘琦不紧不慢地打断了蒯越的话头。 刘琦越是这样,蒯越的心就越发紧张,弄不清楚刘琦找自己一同抚民的真意。 这就是心理战中的消耗法。 消耗对方的精力,保持我方的稳定情绪,诱使对方陷入心理负担的旋涡,一会谈话的时候效果更佳。 不多时,两人在黄忠的接应下来到了护城河边。 城外的战事虽然结束了,但围观的百姓此刻还是进不了城,且慌乱的情绪未去。 毕竟这城下,才刚刚打了一仗,还杀了人! 刘琦翻身下马,走向那些在城下聚堆的百姓。 在这期间,刘琦感受到上千双眼的目光皆集中在自己的身上,那灼热的热量笼罩在自己周身,仿佛都能将他燃烧或是融化。 刘琦在百姓们面前约十步的空场停住。 在一双双惊疑不定眼眸的注视下,刘琦双手从外向内抱拢微合,呈拱手怀抱形,向着在场的百姓们长长作揖。 士族公子如此,可谓闻所未闻。 蒯越见状一惊,暗道他就算是要收拢民心,如此行径也未免过于折节,委实不妥,有失刺史身份。 他有心想上前去劝刘琦,但突然间似是想到了什么。 有何不可? 自己何时竟下意识的当成了荆州之主? 他现名义不过一掾史尔。 若是刘表之身份,如此作揖于民,自然折了刺史身份,掉了面子,可刘琦虽是刘表之子,却非开府之君,其折节下士,理所当然,然偏偏他还是刘表的嫡长子,身份又可代表刘氏,这身份算是可进可退! 原来是自苦之计。 在所有人惊异的目光中,刘琦缓缓的直起身,道:“汉荆州刺史刘表子琦,在此自罪于襄阳之民。” 刘琦的声音响在了众人的耳边,如同清晨的钟声,分外惹人惊醒。 “自黄巾乱始,南郡屡遭跌难,外受贼寇滋扰,内有宗贼为祸,民生凋零,苍生苦楚。” 众人没想到刘琦会说出这么一番言语,惊异之余,也都各个认真聆听。 毕竟刺史公子当着百姓的面罪己,可不是每天都能看见的景象。 “刘琦身为汉室之后,却行事愚钝,上不能匡君扶国,报君王于社稷,下不能除暴安良,救万民与水火,其心可痛……今幸得中庐蒯氏,蔡州蔡氏相助,方可铲除宗贼,平贼灭寇,澄清南郡寰宇,还汉江一方清平……” 百姓们被刘琦的话语所感,不知不觉间,场间竟有人有抽泣之声。 刘琦再度环顾四周,高声谈道:“襄阳诸者……皆受苦甚深!” 说罢,再次环抱双手,长长作揖。 短时间的沉默后,百姓们的情绪沸腾了。 “公子!” “公子!” “刘氏父子来荆州,我等小民复有生望矣!” “公子铲除宗贼,还了襄阳清平!” “张虎和陈生,公子杀的好!” “……” 刘琦的话,无形间与襄阳百姓们在心中搭建起了一座细小的桥梁,桥不宽,却可过人。 在襄阳平民心中,别说是刺史公子了,就是在街上随便找一个宗族子弟,也不会这么谦逊的跟他们对话,更莫要说当众罪己,将本不是自己的责任硬拦在自己身上。 这是何等之大义,何等之大仁,何等之大勇。 这就是阶级化过于分明的悲哀,也是刘琦的幸运,上位者只要肯稍做折节之举,便可带来巨大的声望收益。 因为在等级分明的年代,真的不是每个人都会这么客气。 在襄阳百姓们的叫声中,刘琦高声道:“从今往后,荆州七郡百姓,不会再受苦,不会再挨饿,有刘氏父子在,便让七郡军民饿有饭吃,冷有衣穿!” “多谢公子!” “公子是仁义之士!” “我等愿拥护刘使君,愿拥护公子!” 刘琦转头对黄忠道:“令三军鼓起声势!” 黄忠向着身后的骑兵一挥手。 便见刘氏骑兵在原地列阵,高声呼喝,汉声直冲云霄。 “汉祚昌隆!” “汉祚昌隆!” “汉祚昌隆!” 襄阳城外,军民一同呼喝,彼此间互相带动渲染…… 这种场景,即使当年在雒阳校场,蒯越也不曾见过。 刘琦一步一步,坚定的走到他的身边,看着陷入沉思的蒯越,道:“异度先生可还好?” “……” “看到这种场景,先生认为,张虎和陈生,该杀还是不该杀。” 蒯越目光复杂地看了刘琦一眼,道:“该杀。” 直到这个时候,他隐约发现眼前这个年轻人胸襟中所蕴藏的志气,似是远远超乎了他的想象。 襄阳一城,南郡一郡,他和蔡瑁都很当回事,但这些在刘琦的眼中似乎并不足够。 想到这里,蒯越心中不由隐隐有些激动了。 数年之前,他孤身入雒阳,将一腔大志付诸于当时与士人结盟的大将军何进,本以为以何进的地位和权势,定可让自己一展胸中抱负,展凌云之志,不负一身才华。 大丈夫生于当世,谁不求留名青史,遗泽后人? 但事实证明,他所托非人了。 何进的自负,何进的愚鲁,何进的短见,彻底磨灭了蒯越扬名立万的希望。 在如今的蒯越心中,当初那位权倾天下的大将军不过是沐猴而冠。 可怜汉家社稷皆付于屠猪儿。 离开雒阳后,蒯越便无心于天下之事,只是醉心于守护家族,满心皆是如何为家族争利。 并不是他不再想一展胸中抱负,只是他自觉天下已无有可相称其才华之主。 既不能展志,那便昌盛其族,人活着总该做些事吧? 但是今天,刘琦的举动,隐隐的让蒯越死去的心,又再次活了起来。 “敢问公子之志?”蒯越面色一正,向着刘琦作揖相询。 刘琦微笑道:“开朱门而待宾,扬声名于竹帛,运筹演谋,鞭挞宇内,揽申、商之法术,救黎民于水火,解百姓于倒悬,忧国家之危败,愍生灵之苦毒,率义兵为天下诛贼,方不负大丈夫之志。” 蒯越听了之后,心中颇有起伏之感。 少许之后,却听他又问道:“公子有匡扶天下之志,令越钦佩,然今日于蔡瑁之所为,又是否权谋过甚?” 刘琦认真地看着他,道:“吾虽好用权谋,然从古英雄,岂有不用权谋而成事者也?” 蒯越闻言不由沉默了。 第二十六章 难以对外发展的刘氏 刘琦今日对蒯越算是剖心置腹的交谈了一番。 之所以有今天这番谈话,是因为刘琦知道,宗贼平定后得利的不仅仅是刘氏父子,蔡、蒯两家的得益更大。 从今往后,荆州好一段时间将成为以刘氏和蔡、蒯两大族为中心的共治之局。 在这种双方彼此牵制、互相平衡的情况下,刘琦要尽量去争取蔡、蒯两族中的高明之士,不求他们能倒戈站在自己这边,只是希望自己向外发展时,能减少一部分阻力。 刘琦的发展理念很简单——不能固守困死于荆州一地,要将战略眼光放大,逐步对外扩张。 说起来好像简单,实则很难办。 抵达荆州之后,刘琦根据荆州宗族的态度,再结合刘表历史上的行为,大致推断出了历史上刘表统治荆州十八年没有向外拓展出一步的根本原因。 有人说刘表喜欢坐守,没有四方之志,这只是一个方面。 刘表独身来荆州后,靠着蔡、蒯等宗族成事,虽然在极短的时间站稳了脚跟,却也给自己打造了一个只能固守不能进取的坚固牢笼。 蔡、蒯等望族势力膨胀,致使荆州很多军政要职都落在了望族手中,造成的结果,就是刘表的每一步行动都要取得荆州强族的认可,刘氏才能去办。 当刘表利益与蔡、蒯等族一致的时候,就能顺风顺水行动顺利。 可一旦刘表的想法与荆州宗族的利益不一致,刘表就甭想干成一件事。 刘表与荆州豪族什么时候利益一致?那就是他们都希望荆州安定! 当面对外敌侵略,或是平定荆州内乱的时候,荆州豪族是非常支持刘表的,所以刘表在荆州的十八年里,在防御性战事上做的都相当出色。 荆州豪族和刘表什么时候利益不一致? 对外扩张的时候。 从刘表用蔡、蒯平定了襄阳宗贼的那一天起,荆州便不再是刘表一个人的荆州,而是襄阳豪族和刘表共有……对外争霸,打输了怎么办?损失谁来承担?战争是需要打钱耗粮的,是要减少人口和生产力的! 就算是打赢了?这利益又该如何分? 且刘表在对外战争中实力壮大,万一不再受襄阳诸族钳制了怎么办? 在扩大地盘的同时,荆州势力会不断吸收外来望族,打破了刘表麾下现有的平衡怎办?襄阳大族的话语权在刘表那还能有多大比重? 既然对外发展,所有的一切都是不确定的,那就干脆别打! 在荆州称王称霸,吾等诸族皆拥戴汝刘府君,岂不快哉? 按照这种套路过下去,在刘表死前荆州一直稳如泰山,大家日子过的都还滋润,可刘表死后,那些望族就立刻携裹着刘琮投降了曹操! 襄阳诸族十余族长,皆被曹操封侯。 那受损失的人是谁? 只有刘氏一族而已。 但如何才能打破望族的牢笼? 刘琦总结出了三种办法。 第一种是发展刘氏自己的军事实力,逐步加大筹码,掌控军事话语权。 刘琦目前收拢黄忠,收编宗贼私军,抢夺张虎和陈生的贼军,便是如此。 第二种就是吸纳外来力量,包括外来人才以及二级军事势力,均衡荆州内部,这个方法历史上的刘表也用过。 第三种,就是从这些荆州望族中,找到志同道合之士,从内部劝服他们支持刘氏向荆外发展。 蒯越就是刘琦的第一个目标。 相比于蔡瑁和蒯良那样的保守派,刘琦能看出蒯越是真正有志向的人,对外发展的事,他或许能够接受。 所以刘琦便乘着今日的时机,想激发起他的壮志。 而且就实质来讲,刘氏父子对外发展逐步壮大,对于这些初期创业的大族,也是一种投资。 一旦成功了,收益之大远超想象,总比大家都窝在荆州待十几年强吧。 但今日,刘琦只是先将自己的想法透漏给蒯越,有些事不是他一下就能下定决心的。 蒯越是聪明人,他需要慢慢消化,慢慢思考,慢慢筹谋。 刘琦不着急,他感觉蒯越最终会想明白的。 …… 斩杀张虎和陈生的当日,刘磐迅速的率兵进入了襄阳城。 在蔡瑁受伤,没有及时反应过来的情况下,刘磐纳降了张虎和陈生麾下的兵马,并接手了襄阳城的城防。 至此,刘琦才算是真正的替刘氏占据了南郡北部。 襄阳官署的正厅内,刘琦抚摸着厅内正中摆放的长案,又伸手摸了摸襄阳令的那块青印银绶,脸上露出了一丝快慰的笑容。 这三尺见宽的长案,是权力的象征! 刘磐兴奋地道:“伯瑜,襄阳之地,终于为吾等所据,从今往后,咱刘氏族人便可在这荆楚之地一展抱负了!” 黄忠亦是道:”恭喜少君!少君相助刺史拿下襄阳,诛除宗贼,实乃奇功,放眼天下,如少君这般年纪便做成这等大事的,屈指可数。” 刘琦向黄忠致谢道:“若非黄司马,焉能有刘琦今日?我当谢你才是。” 黄忠忙道:“少君勿要折煞于某。” 刘琦笑道:“黄司马为我刘氏建盖世奇功,司马放心,父亲来后,我必立荐司马之功,襄阳城防,便由司马和黄叙同掌,我刘氏的身家性命,便交付于汝父子之手了。” 黄忠心中感动,刘琦这是真当他们父子是自己人了。 刘琦又看向刘磐,道:“堂兄,算上招降张虎陈生麾下之众,咱们的兵马共有多少?” 一说到这事,刘磐的脸上就乐出花来。 “堂弟,粗略算来,直接归咱刘氏统辖之军,已是不下五千之众了!” 刘琦没有笑,只是道:“人数增长了是好事,但他们毕竟都是降军,战力高低暂且不论,是否完全可信,尚在未知之数。” 刘磐闻言道:“如何不可信?夺取襄阳城时,那些宗族私兵不就是用的很是趁手么?” 黄忠在一旁道:“磐公子,今日之战,因阵前杀了张虎和陈生,令贼兵束手,不能反抗,实乃顺风之战,那些降军不生变故,也在情理之中,可翌日一旦有了硬仗,他们临阵会作何反应,只怕难料。” 刘琦问道:“这该如何处置?” 黄忠拱手言道:“非得少君恩赏这些兵卒,再由末将和磐公子调教操练,颁布军纪,再寻一场大战给予将士们磨砺,方可成事!” 第二十七章 又不安分了 黄忠的建议还是非常中肯的,这些刚刚受降的兵卒,在战场上的顺风局时,或许还算好用,但若是在逆风局,会出现什么样巨大的变故,就不得而知了。 只有恩威并施,一边由刘琦对他们进行恩泽,一边让黄忠等人仔细调教,重新操练并颁布严明的军纪,方才管用。 “既然如此,那便有劳黄司马和堂兄仔细操练这些降卒了,翌日练兵若有大成,琦必然重谢。” 刘磐乐道:“自家弟兄,何必弄的这么生分,你不说我也必然好生练着。” 黄忠则是道:“此乃末将等分内之事,不过在这之前,末将还想先知会少君,若想让这支降军大成,则操练之时,恐少不得斩几个人以振军威,届时还请少君勿要怪罪便是。” 刘琦知道黄忠的意思。 若要操练这些散兵游勇,让他们真正对军规生出敬畏之感,那就必须要严明军纪,前日若有人违返,必将有重责,杀人怕是在所难免的。 所谓杀鸡给猴看而已,皆乃如出一辙。 刘琦认真道:“黄司马尽管放手为之,有什么需要我做的,随时告知,琦全无不允。” 说罢,便见刘琦又转头看向了刘磐,道:“跟着黄司马练兵,要多多学习,认真留意,长些本事,不要光练兵不练自己。” 刘磐自然是明白刘琦想让自己跟黄忠多学能耐。 看来他对自己这个堂兄,还是抱有极大期许的。 “伯瑜,放心便是!黄司马是有大本事之人,为兄心中敬服,也自当虚心。” 没想到刘磐居然这么听话,刘琦心中不免有些诧异,看来刘磐现在对黄忠是真心实意佩服的。 一切安排就绪,那下一步就是静等刘表南来了。 …… 在刘表抵达之前,刘琦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其中之一就是要发布榜文安抚外郡宗族。 除了南郡的宗族外,荆州外郡还有很多望族存在。 这些宗族听闻了刘琦设下鸿门宴杀人的事后,自然会有些兔死狐悲之感,蠢蠢欲动恐在所难免,必须要及时进行安抚、拉拢或是打压。 在这一点上,刘琦纵然有通天的本领也周转不过来,他只能依靠蔡,蒯两家的人脉,对各郡的宗族施以手段。 这不是个人能力可以解决的事情,这是一个人脉和底蕴的问题,整个南郡,也只有蔡、蒯两家有这样的底蕴。 虽然这么做,会继续壮大蔡、蒯的势力,但也只有这样,才能最快速的安定荆州各地,施以军政。 所以,就算眼下蔡、蒯两族的势力发展如日中天,暂时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除非有人再度碰到自己的底线。 但很显然,这些宗族在试探人底线这件事情上仿佛有瘾! 有人不长记性,再次触碰到了刘琦的雷区。 …… 这日一大早,刘琦起床后,便开始进行晨练。 穿越到这个时代后,他都尽量坚持良好的作息与生活习惯,让身体保持最佳状态。 不为别的,只是为了尽量能够活的长一些。 对三国了解的人都知道,从光和元年的黄巾起义到太康元年的东吴灭亡,整整96年的时间里,出现了无数的枭雄与豪杰,但真正称的上是赢家的人,却只有一个! 那就是为西晋开国奠定了基础的晋宣帝,而晋宣帝之所以能成为这激荡百年史中最大的一位赢家,主要原因之一就是这老王八活的是真长! 刘琦记得前世时,曾有一位公众人物说过一句至理名言:四个说相声的对着骂街,谁活到最后,谁就有话语权,谁就是艺术家。 在这个时代,诸侯圈中骂街的人除了他爹刘表外,还包括董卓,曹操,刘备,袁绍,孙氏,袁术,公孙瓒,刘焉等等一大群人,不下十多个对着骂。 刘琦想尽早加入进去跟他们一起骂,他更想当那个活到最后的艺术家。 所以锻炼养生是必须的。 但锻炼这个事情,有时候也会受到环境的限制,就好比今天,刘琦就没有锻炼多一会。 因为有人打断了他。 刘磐急匆匆的赶来,满面焦急之色。 “堂弟,出大事了!” 刘琦刚刚在院中跑完几圈,正在拉弓射箭锻炼臂力,被刘磐这突如其来的一喝,箭头失了准头,只射在了靶心的三环之外。 刘琦惋惜的长叹口气,转头看向刘磐:“什么事这么慌?” “堂弟,蔡瑁族弟蔡和,手持蔡瑁任令,今日一早率人来城门,要从黄叙手中接手襄阳城的防务!黄叙不交,两方目下正在城东的瓮城外对峙,大有火拼之势,某见事急,特来禀报……堂弟,此事该当如何?” “蔡瑁派人来接手襄阳防务?” 刘琦的眉头皱了起来:“想不到他被张虎一刀逼于马下摔伤了老腰,居然还学不乖?整日惦记一些不属于他的东西!” 刘磐长叹口气道:“谁说不是呢?只是那蔡家此番要城防的理由颇正,蔡和说其兄得叔父任命,为南郡都尉,一郡军事皆属管辖范围,如今叔父不在荆州,这襄阳的城防由蔡瑁一手安排乃名正言顺。” 刘琦眯起了眼睛,将手中的弓箭往地上一扔,道:“带我去看看!” “诺!” …… 两人也来不及派人套马驾辎车了,只是各自骑一匹快马,由府邸直奔城东的瓮城而走。 来到瓮城内门外,却见黄叙率领一众手下,把住城门与登楼的青石高梯,而蔡瑁之弟蔡和,则是手持蔡瑁的调令,在城门前与黄叙对峙着,双方之间的情绪都不怎么好,剑拔弩张的,大有一触即发之势。 黄叙初生牛犊不惧虎,面对蔡氏族人依旧是那副大咧咧的模样。 他手握一把长柄刀,横摆在胸前,朗声道:“襄阳防务,乃长公子嘱托于某,非等闲不可轻置于人,尔等何许人?竟敢来夺城防?再上前一步,莫怪吾手中刀无情!” 很显然,黄叙适才应该已经在蔡和的面前展示过自己的武艺了,不然他这般牛气冲天的说话,别说是蔡和,换成刘琦也早就扑上去和他拼命了! 眼下蔡和没有动,就说明他忌惮黄叙之勇。 蔡和咬牙切齿地道:“黄叙,某知汝父子立有大功,眼下颇受公子重用,但凡事都要讲个道理,有个规矩是不?某持南郡都尉的军令而来,接手襄阳防务名正言顺,汝身为荆州军中人,焉敢不尊将令?这事某无论是去寻大公子或是南郡都尉,也都是汝黄叙没理!识相的乘早滚开,不然汝断无好的结果!” 黄叙岂会怕他? “某不认什么南郡都尉,黄某只知道,没有公子的调令,这襄阳防务旁人休想插手,乘某没生气,尔等赶紧走开,莫怪我一会手下没深没浅!” 蔡和气的浑身发抖。 他一指脚下两名捂着手臂,痛苦嚎叫在地上来回打滚的随从,怒道:“稍后?汝适才下手便有深浅了么?某这俩侍卫何其无辜,他们所犯何罪?你两招便折了他二人的手背和腿骨?端的狠毒!” 刘琦在远处听的想鼓掌。 黄叙这小子……当真是虎实的紧!不过他虎的真让人喜欢。 一上来就打断了蔡和两名手下的手脚,难怪蔡和眼下只敢跟他讲理,而不敢随意硬来。 换成个老实人,只怕现在就是被蔡和打断腿了吧? 黄叙不以为意,不屑道:“谁让他们强行要上城楼了?没有少君之令,这城楼重地岂能随意上得?某打折他们手脚是轻的,没要了他俩性命,也是看蔡将军的面子。” 蔡和气的双手颤抖,犹如帕金森症犯了一样,已接近了爆炸的临界点。 让他不敢彻底爆发的唯一原因,就是黄叙的手段过于狠辣。 蔡和自认为他手下的这两名侍卫的本领不弱,放眼整个南郡也是少有人敌,但面对黄叙,竟然连三个照面都挡不住,就让他轻轻松松的给废了。 普通的斗殴和折人手脚那可是两个概念! 黄叙若是把己方两名侍卫击倒,蔡和倒也不会对他生出这么大的忌惮,可他一出手就让人致残,这份本事就实在是太恐怖了。 能够三招两式的废了武人手脚,这得是多精湛的武技才能做到? 真是凶顽暴虐之徒。 蔡和转头吩咐一名随侍道:“火速回府,向都尉禀报此事,请都尉调兵马来此,吾倒是要看看,这襄阳防务最后当落于何人之手?” 蔡和才刚刚吩咐完,他身后便传来了一个平静的声音:“这襄阳防务大事,是尔等用来相互怄气的么?” 刘琦出面了。 第二十八章 蒯越的诚意 黄叙见了刘琦,当即抱拳行礼:“见过少君!” 蔡和转过身,待看清来者是刘琦之后,瞬间就变了态度。 “见过公子,您如何得空到这里来?” 刘琦迈步走到蔡和面前,微笑道:“蔡将军,缘何来此接手襄阳防务?需知黄叙总领襄阳城防,乃是我授意的,这无缘无故的,为何要换他?” 蔡和脸上露出了尴尬的神情,叹息道:“非末将强行要接管襄阳防务,只是南郡都尉有令,襄阳城防务必交要由末将代守,” ”南郡都尉乃是刘府君亲疏任命的,总览南郡军务,刘府君不在,他有义务负责襄阳安全……” “行了,我知道了。”刘琦淡淡回应。 蔡和一听这话,大喜过望。 “既如此,那末将这便安排人手与黄叙交接。” 刘琦疑惑地看着他,道:“谁让你与黄叙交接了?” “不是公子适才说……知道了么?”蔡和疑惑的反问道。 刘琦被蔡和的回答弄的哭笑不得。 蔡家人真的是自以为是惯了,什么事儿都是以他们的角度去琢磨,真是令人不可理喻。 “我说我知道这件事了,却并没说让你接管襄阳防务,汝回去告诉南郡都尉,我稍后便去拜访他,当面商议此事。” 蔡和见刘琦让自己回去,颇有些踌躇。 “大公子,末将领令前来,这城防不交,怕是没法回去交代,还请公子行个方便……” 听了蔡和这话,刘琦适才还带有笑意的脸,瞬时间冷了下来。 他眯起眼睛,向前迈了两步,紧紧地盯着蔡和,一字一顿地道:“我说了,让你回去告知南郡都尉,我稍候便去,蔡将军听不明白我说的话?” 面对刘琦沉下来的面,蔡和有些紧张了…… 前番刘琦在襄阳城外诛除了张虎和陈生,并向襄阳百姓予以保证刘氏将厚待于民,在襄阳城中目下声望提升,颇有贤名。 但是在这贤名背后,同时还有着一个威名。 在襄阳诸族当中,至今还有人谈起刘琦设宴诛杀五十五名宗贼首领,便被惊的浑身冷汗。 很多族长从宴席回去之后,每每想到此事,便被骇的魂不附体,浑身莫名颤栗。 都有点被弄出心理阴影了。 蔡和虽然是刘琦这一方的,但那日宴席结束之后,他也曾去宜城驿舍去见其兄。 当时驿舍之内的血色情形,那满地的尸体和残肢断臂,蔡和至今想起来,还会有些浑身不自在,几有呕吐之感。 仔细想想,当日那驿舍中的骇人之景全都出于此子手笔。 一想到此子的狠毒,蔡和的心中就不免有些发凉,休说他是刺史公子,便是他不是,单凭他那股子狠戾,自己就没必要跟他正面起冲突,谁知道他以后会不会用什么狠招对付自己? 想通了这一关键,蔡和不再与刘琦较真了,对他而言着实是犯不上。 “既如此,那末将便先回去复命了。” 说罢,他命人搀扶着起那两名被黄叙弄断了手背的随侍,就要离去。 “蔡将军。”刘琦突然开口叫住他。 蔡和忐忑的看向刘琦,眼神微有些慌乱。 刘琦则是冲他拱了拱手,道:“黄叙年轻气盛,历来好斗,出手没轻没重,惯于废人手脚,今日弄伤了将军手下,想来也是一时冲动,绝非有意。” ”琦在此向将军致歉,回头定派人送上好药补偿,并卓黄叙亲自登门道歉,将军勿要跟他一般见识。” 蔡和心中暗自诽谤……这话说的,还惯于废人手脚? 这算是在跟某道歉么? 怎么听他说话,感觉威胁之意十足呢? 蔡和尴尬的笑了笑:“公子客气了,都是误会而已,大可不必。” 说罢,便领人匆匆离开了。 蔡和走后,黄叙方才来到刘琦身边,对他道:“少君,末将今日闯祸了,不该废人手脚……” 刘琦不以为意的笑了笑,低声道:“黄兄所为,甚和吾心,今后若再有人无我之军令来取城防……尽可废之也。” 黄叙闻言,眉开眼笑。 …… 嘱咐好黄叙,让他谨慎把手襄阳城防,刘琦随即亲自前往蔡瑁的府邸。 来到新设立的南郡都尉官署,却见有一人在府外等着他。 “异度先生?”刘琦颇为惊诧。 “少君!” 蒯越快步上前,向着刘琦施了一礼,道:“越闻蔡和领人去取襄阳城防,知少君定会来蔡府相询,故专门在此等候,向少君解释一二。” 刘琦不解道:“先生向我解释什么?” 蒯越叹了口气,道:“蔡瑁欲夺城防大权,恐少君疑是越向蔡瑁告密张虎和陈生之事,故而前来辩白,在下指天立誓,绝不曾向蔡瑁透漏一句!否则天地不容!” 听了蒯越的话,刘琦笑了。 自打上一次在襄阳城外 刘琦剖心置腹的跟蒯越谈过一次之后,蒯越一直不曾给他回复。 但今日蒯越能特意赶来向刘琦做出这一番解释,这就算是最好的回复了。 看来,蒯越已经看明白了自己的内心,知道自己应该站在哪边了。 有些事不用明说,只需看人如何行事即可。 只是可惜,蒯越并非蒯氏宗主,他所能代表的,也只有他一人而已。 但对于刘琦来说已经足够了。 “先生不必解释,琦相信先生人品。” 蒯越感激的向着刘琦一拱手,然后又道:“少君一会入府见蔡瑁,当如何与之说?” 刘琦淡淡一笑,道:“自然是有理讲理,有事说事,吾父毕竟是荆州刺史,这襄阳翌日便是治所,襄阳的城防交付于蔡氏,是何道理?” 蒯越长叹口气:“蔡瑁想要城防之权,其实也未必是有歹心,归根结底,不过是渴望增大筹码,为宗族争利而已。” “要利可以,却也得看是什么利?襄阳城防,犹如一宅之锁,谁家宅邸之锁,可交付与外人看管?” 蒯越点了点头,道:“倒也是这番道理,只是为大局计,还请少君勿要与蔡瑁交恶。” “这点我自有分寸,先生且在此等待,待我先进去见见蔡瑁。”刘琦说罢,迈步走进了都尉官署。 …… 刘琦进入官署之后,自然有侍者赶来接待他。 但刘琦也没管那人说些什么,只是径直往官署正厅走。 来到正厅,却正好见到蔡瑁亲自来迎。 “大公子,舍弟才刚刚向瑁回禀,不想公子就亲自来了?” 刘琦上下打量了几眼蔡瑁,问道:“将军的伤势,好些了吗?” 蔡瑁下意识的用手摸了摸自己摔伤的腰……还是隐隐作痛。 蔡瑁无奈的咧嘴,叹息道:“还好,有劳公子惦记了。” 刘琦一伸手,对蔡瑁道:“蔡公,咱们里面谈?” “公子请!” 第二十九章 何人之兵 蔡瑁和刘琦二人一同进了正厅。 落座之后,刘琦问蔡瑁道:“将军今日卓令弟前来接手襄阳防务,不知为何?” 蔡瑁随意道:“例行公事而已。” 刘琦正色地道:“例行公事?襄阳城初定,城中不免有些张虎和陈生遗留的细作余党,城防事关重大,岂可轻易调派换人?” 应对刘琦的质问,蔡瑁很显然也做了一番精心准备。 “正是因为襄阳城防事关重大,所以蔡某仔细思量后,才认为需交付于可信之人,蔡和乃吾亲弟,若将城防委托于他,定可万无一失!” 刘琦眼睛眯起,道:“可黄叙是我的亲信,一样可以委以重任。” 蔡瑁似乎早就预备好了应付的说辞。 “据闻公子来荆州之前,与黄叙并不相识,这短暂的交情,怕是未必可靠。” 刘琦恍然地‘哦’了一声,道:“若如将军所言,那公与蔡和将军,便是刘琦在来荆州之前认识的了?” “这……蔡某并非这个意思。” “那将军是什么意思?我的亲信便不可信,将军的亲信就可信了?这是谁给将军定的标准?” 若论辩才,三个蔡瑁绑在一块也不是刘琦的对手,他到底还是硬生生的让刘琦给绕了进去。 蔡瑁恼怒的站起身来,开始用强道:“某乃南郡都尉,南郡各县军务,皆吾一手操持,旁人不可质疑,公子乃是掾使,还是专心管好文事,方为正道!” “是么?” 刘琦也是不紧不慢地站起身,道:“南郡都尉……呵呵,将军好大的官威,敢问都尉是否还记得?当初你受降张虎被偷袭之时,又是哪个专管文事的掾史,调兵遣将救了都尉的性命,然后又斩杀二贼,夺取襄阳,安定百姓,替将军遮掩过错,定下襄阳大局的?” “你……” 受降张虎和陈生的失策,是蔡瑁一辈子的痛,这事可谓污点,他一辈子都洗刷不掉了。 蔡瑁一张脸憋得发青,几乎背过气去。 刘琦继续道:“吾闻食骏马肉不饮酒者杀人,可以出死报食马得酒之恩矣,将军出自名门,这般浅显之理,想来应该明白吧?” 刘琦所言的,乃是《史记》中的《说苑·复恩》中的一则典故,意指秦穆公的骏马被不知情的人吃了,秦穆公不但没有杀人,反而给了吃马的人酒食,后来这些吃马之人知恩图报,助秦穆公在战场突围。 如今却被刘琦用来贬斥蔡瑁忘恩负义,连几个食马人都不如。 蔡瑁满面通红,既恼怒又羞愧。 他自己也知道,这事他确实办的极不讲究,身为下属,却暗地谋算上官,意图占据城防以增加自身筹码,偏偏之前他还让上官的儿子救过。 但为家族利益,他却自认为这事无可厚非。 他蔡氏投靠刘表目地为何?不就是要为家族谋取利益么? 从他个人的角度而言,他没错! 蔡瑁咬牙切齿:“公子不必拿话挤兑于某!蔡某身为南郡都尉,执掌襄阳军务,只要是与军务有关,那我做什么都不为过。” 面对蔡瑁再一次的触碰自己的底线,刘琦微微一笑,但眼眸中已经有了几分寒意。 对于蔡家,刘琦本来就没有多少好感,毕竟历史上的刘琦人生就在毁在蔡家之手,而究其原因并非刘琦与蔡氏交恶,不过就是刘琦的弟弟刘琮娶了蔡夫人的侄女这么简单。 就算是蔡家日后支持刘琦又能怎样?一个势力发展到能左右刘表基业传承的家族,刘琦觉得这样的家族没有存在的必要。 刘琦的脑海中泛起了将蔡家致于死地的念头。 不过蔡家现在势力不小,名声颇望,又扶了刘氏执掌荆州,若是真的灭了蔡氏,只怕刚刚安定的荆州其他各族就会起势,到时候局面只怕不好控制…… 那如果给蔡家换一位家主呢? 灭了蔡家说不过去,那灭了蔡瑁一人,总没什么关系吧? 就在两个人针锋相对之时,突听门口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将军,蒯氏家主来了,说是有急事要见将军,将军见还是不见?” 刘琦闻言一愣……蒯良这时候来做什么? “请他进来。”蔡瑁咬着牙道。 少时…… “公子,德珪,快随我走,出了大事了!”蒯良快步走进来,一脸的焦急之色,走路似都有些不稳。 刘琦见蒯良喘息的厉害,不似做伪,随问道:“子柔公为何如此慌张?” 蔡瑁亦是干巴巴地道:“某与大公子有事要谈,恐无闲暇应公之邀了。” 蒯良来到厅内,来回望向两人,跺脚气道:“眼下非内讧之时,真的是出大事了!” “何事?” “探子言报,从襄阳东向上游,约有万余兵马过境,正向襄阳而来,其势不小,沿途各地县军皆不敢拦,我急来找汝二人商议,看此事如何处置!” 蔡瑁闻言顿时慌了。 一万兵马? “可探的何处兵马?莫不是袁术、孙坚之军?” 刘琦听蔡瑁提起了袁术和孙坚,心中也有些紧张,但仔细一想却不可能。 眼下袁氏刚刚响应张杨等人声讨董卓,他麾下以孙坚为主力的讨伐军眼下应主要是针对西凉军的,袁术再垂涎荆州,也不会在这个时节打过来。 那会是谁的兵马? 能凑到万余之数的,绝非小势力,也不大可能是贼寇。 “吾等近日只是关注于襄阳,却是忽略了南郡周边。”蒯良叹息道:“斥候来报,那兵马似是从江夏郡而来!” “江夏?”蔡瑁闻言有些懵了:“江夏有何人能凑得这许多的人马?” 刘琦淡淡道:“据闻江夏亦是宗族鼎盛之地,若江夏十四县诸宗族汇兵马同至,想凑出万余之数应该不难。” 蔡瑁闻言冷笑一声,颇不屑道:“一郡宗族,彼此之间关系错综复杂,用何名义聚众于一处?就算是聚集一处,又当由何人统帅?岂非笑谈?” 在蔡瑁的脑中,能够号召江夏各宗族会和私军的人,似乎并不存在,但刘琦的脑中却已经想到了一个人。 一个暗中支持自己在襄阳闹事,自己却跑到江夏郡暗中兴风作浪的人。 难怪啊难怪,好一招声东击西。 “公子,为何发笑?”蒯良看见刘琦的表情,不解地问道。 刘琦并未回答,而是看向蔡瑁:“既是南郡都尉想要换派城防,这眼下事急,就请将军火速派遣蔡和将军,去接手城防军务,用以抗敌吧。” 蔡瑁让刘琦挤兑的满面羞红。 此刻刘琦要将城防给他,他反倒是不能接了。 眼下那些奔着襄阳而来的兵马是敌是友暂不明朗,若是蔡瑁随意接手了襄阳防务,黄叙的兵马就会撤下,而蔡和的兵马就要负责防备外敌。 一旦来者是敌人并强行攻城,那受损失最大的定是蔡氏一族。 蔡瑁天生是个占便宜的人,又如何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眼见蔡瑁不说话,刘琦转头道:“南郡都尉不言语,刘琦就当都尉不调防了?” 蔡瑁低低的应了一声,那声音犹如蚊子声一样。 刘琦看向蒯良,道:“今日之事,子柔公都看见了?” 蒯良与蔡瑁同为荆楚豪族,如今也是被蔡瑁行径羞臊的不行。 关键时刻,如此趋利避害,岂不徒付旁人笑柄? “蒯某看见了。” 刘琦点点头,道:“看见便好,是非曲直,自有公论……琦去安排城防部署了,告辞。” 说罢,转身出厅。 刘琦走后,蔡瑁不由喃喃道:“子柔公……我……” 蒯良摆了摆手,道:“德珪,听某一句劝,咱们荆州诸族,只管安心为族中谋利就好……其余的事,能少掺便少掺,汝绝非成大事之人。” 说罢,亦是长吁短叹的走了出去。 蔡瑁看着他的背影,突然用力的一跺脚,恼怒道:“这话说的,某怎么就不是成大事之人了?” 第三十章 荆州第一大佬驾到 襄阳城墙上,刘琦与刘磐并列而立,遥望远方不断涌起的漫天烟尘。 刘磐的脸色苍白,颇有些紧张。 他虽然是武人出身,好勇斗狠,有殄灭群丑,肃清寰宇的理想,但亲身经历万人以上的大阵仗,却还属首次。 他攥紧双拳,低声道:“江夏的宗族,居然聚拢一万人马来?他们若果真攻城,怕是少不了一场恶战!” 刘琦心中清楚对方的来路,所以并不紧张,他用手掌支着下颚,向前微倾趴在城墙垛子上,看那些烟尘看的出神。 “堂兄怕了?” 刘磐自然是不能在兄弟面前折了锐气。 “兵法云,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战之……对方虽有万余,然我城中兵将与彼相较,只多不少,且是守城一方,有甚惧哉?” 刘琦对刘磐很是满意。 与刚随自己入荆州开始,感觉堂兄成长了不少——性格上少了几分浮躁,多了几分理智,即使紧张,却也不会乱了思路,能以冷静的推论来分析眼下的情况。 确实稳重多了。 他刚想夸赞刘磐两句,却听刘磐又道:“守城虽可立于不败之地,但若闭关久守,未免太伤及颜面,彼军远来疲惫,请允末将率领一支兵马在敌军未站稳阵脚前冲阵,定斩贼首而回悬于城门。” 刘琦果断的把即将要夸赞刘磐的话咽回肚子里。 看走眼了——他骨子里还是那德行。 眼下来军首脑未明,目地未明,战力未明,你就要出去跟人家打? 还是得再多加磨砺啊。 不多时,却见黄忠大步而来,对刘琦道:“少君,城上与城门的守备准备皆已妥当,石块、擂木、箭支,金汁齐备,彼军若是攻城,绝讨不得好去。” 刘琦满意地言道:“黄司马辛苦了,还请传令三军,彼军若至,不可随意动手,需有吾之号令,若有违令者,立斩!” 黄忠听了这话有些不甚赞同。 “少君,若是彼方当真为敌,末将建议待其在城外站定列阵前,便以箭雨射之,一则可判断彼之战力,察敌之阵型,二则也可杀些伤彼军兵卒,以振军威。” 刘琦淡淡一笑:“不行。” 黄忠很不理解,少君如何这般沉得住气呢? 刘琦也很无奈,他总不能跟黄忠说,我让你在城楼布防,只不过是给城内的人做做样子看而已,因为那一万人根本就不是我们的敌人…… 彼军领头的,很可能——是我爹! 我爹…… 爹…… 不多时,那一万江夏私军便已经来到了襄阳城郭外的两百箭之地。 那些江夏来军的骑兵较少,大都为步卒,放眼望去,尽为长矛军、戟兵、铍兵与弓弩手,各兵种自成方阵。 刘琦转头问黄忠道:“司马,汝观彼阵势如何?” 黄忠认真的瞅了一会,随即摇了摇头道:“军容松散,布阵速度慢,兵种搭配虽是循规,但缺少变通,很是一般……而且最重要的,是对方在城下列阵,我军并不攻彼,然彼军却依旧无有战阵,可见各曲兵卒皆临时拼凑而成,不堪大用。” 古代战场上,可用的阵型极多,如鱼鳞阵,方圆整,鹤翼阵,偃月阵等等,阵型对于攻坚或防守都有非常明显的作用。 但并不是每一支兵马都能够达到这个境界的,阵型说了简单,但要是实际操作,一则要有能够编列出类似阵型的战将,二则要有最精锐的士兵,能够在作战的同时还兼顾主阵的旗令以及部首之令,士卒彼此间还要互相兼顾,才能维持战阵成型,这对兵卒的素质要求极高。 以汉朝郡国级以下的军队素质,想列出有效的阵型,根本就是梦想,县级兵士上了战场大部分都是模棱两可的站位,一旦开始交手打仗,基本就是各自乱抡王八拳,谁也顾及不到谁了,还哪管什么阵型。 所以很多识兵之人,通过观察阵型,就能判断敌军的战力和对方将领的优劣。 刘琦叹了口气,继续问道:“若给汝相同的兵马,汝可胜之否?” 黄忠不屑地:“似这等布阵之将,若由吾与彼相峙,休说一万,只需三千兵壮,便可尽破其众!少君放心,今日这仗,末将必胜无疑!” 黄忠这话中,虽多少带点自捧的成分,但他却阐述了一个事实,就是对方的兵马不堪一击,其兵马主帅缺乏军事能力。 刘琦听到了这番话后,竟是颇为惆怅的叹了口气。 刘磐和黄忠颇是不解。 怎么听了对方战力不强,刘琦反倒是不高兴了? 很简单,因为刘琦知道这支兵马是友军,是自己人。 自己的兵马战力低,谁能高兴的起来? 就在此时,对面的方阵中,一骑飞奔而出,直奔襄阳而来。 那骑兵的马上系着响铃,手中持一高纛,旗上无有一字,却也是挂满了铃铛,奔驰之间发出了‘叮铃’‘叮铃’的响声。 襄阳城上的弓弩手,并无人放箭,任凭他奔驰了过来。 白日鸣铃,夜间举火——是为两军阵前信使,除非是主将特别下令,否则一般不会射杀。 信使匹马奔驰至城池下,冲着城楼上高呼道:“汉,荆州刺史表!率江夏郡郡士二十七、士卒一万,至襄阳赴任,守城将校若闻,请速报襄阳主事者,卓其领襄阳城中官吏,开城迎刘使君入城!” 那信使的嗓门很大,再加上城上城下的人虽多,却无一人呱噪,声音顺风飘入城头,清晰的传进了每一个人的耳中。 城楼上,立时一阵哗然。 刘磐的嘴巴合不上了。 他惊讶地盯着城下的信使,惊道:“迎使君?叔父不是还在雒阳交接北军军务么?如何来了荆州?还从江夏带来这般多的兵马?” 他扭头看向刘琦,却见刘琦一脸平静。 “你早就知道了?”刘磐有些委屈:“你和叔父一同瞒我?” “我当然不知道了,我也只是在听说了江夏军来襄阳,才隐约猜到的。”刘琦缓缓回道。 黄忠道:“少君,吾等现当如何处之?” “来者既然说是严君已至,定是带了信物,司马派人取他信物给我看。” “诺!” 黄忠立刻去办这事,刘磐却没肯放过刘琦,追着他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堂弟,汝如何猜出来者是叔父?” 刘琦回道:“兵不厌诈,咱家这位刘使君,年轻时受党锢之祸,半生跌宕起伏,几经跌难,这年纪大了心思就越发精细了,想来在雒阳交接军务,本用不上三个月,但严君一直这么对外宣称,是为了迷惑荆楚之人,包括可能截杀他的袁术和孙坚,” “可他这么做,却是连你我也瞒过了……后我写家书给严君,请其委蔡、蒯要职,他应该猜到你我要在襄阳行大事,索性便答应你我,将五大家族统统封了个遍,算是助你我成事,然后乘宜城之乱,自己暗中前往江夏郡对付当地宗族,或招或杀,想来也是用了不少手段。” 刘磐听的脑仁儿疼。 “也就是说,你我一直在明处对付襄阳宗族,而叔父则是乘着这个空隙,去想办法收江夏郡了?” 刘琦点了点头,道:“荆州七郡,南阳郡在袁术手中,荆南四郡过远,若要在荆州立足,非得平荆北的南郡和江夏郡不可,如今两郡皆定,这荆北便算是尽在严君掌中了。” 刘磐目瞪口呆的听着刘琦说完,心中泛起了滔天巨浪。 “真好生诡诈……” “嗯?”刘琦眉头一皱。 “咳,咳!”刘磐赶紧改口:“我是说,叔父好生缜密的心思……” 刘琦‘噗’的一下乐了,他伸手拍了拍刘磐的肩膀,心中暗道:说诡诈都算是夸他,这分明就是贱! 不过贱的蛮让人舒服的。 另外一边,黄忠派人用绳索拴着篮子,从城墙下放了下去,那信使将刘表的信物放入其中,城上的士卒又将篮子拉了上去。 佐证是一卷简牍,里面是刘表的亲笔书信,外加其随身佩戴的严卯。 刘琦仔细的核对了一下那枚严卯……正方柱体,中心贯孔,以穿系赤,上刻三十二字卯文,正是刘表的贴身之物。 “是严君的。” 刘琦将那严卯交给刘磐验看,待刘磐亦确认之后,便道:“堂兄,你代我去通知蔡瑁和城中官吏,让他们赶紧来此相迎……黄司马,汝速速打开城门,我亲自出城迎接严君。” “诺!” …… 襄阳城的城门缓缓打开,刘琦率众步行出城,黄忠紧随在他的身后贴身保护。 远处的江夏军阵缓缓打开,一队侍卫保护着一名身材瘦削高大的长者,向着襄阳城门而来。 待到城下,那长者翻身下马,缓缓挪步来到了刘琦的面前。 刘表身材高大,当有一米八十以上,面容瘦削且有棱角,即使已经近半百之龄,却依稀能看出些俊美姿容的影子。 可想而知,他年轻时长得得有多招蜂引蝶。 若没记错,汉末诸侯圈中有记载的三大帅哥,应是袁绍、刘表、公孙瓒了。 流传于后世的篆文,对他们三位诸侯的评价,不是温厚伟壮,就是姿貌威容,可谓是诸侯中的颜值担当。 至于三国两晋的几位大佬……曹操姿容短小,不好看。 孙权则方颐大口,骨体不恒,多少沾了点另类,说好听些是类混血,说不好听点像串儿。 至于刘备,目能顾耳,双臂过膝……整个就一怪物。 司马懿更别提了……鹰视狼顾,纯野兽派。 刘琦很是感激,在这个异类遍地的诸侯圈中,自己能遗传到刘表的基因,当一个普通的凡人帅哥,实在是上苍对他莫大的眷顾。 第三十一章 刘氏父子 “吾儿!” 刘表看到刘琦欣喜异常,迈开步子向着刘琦走了过来。 待至其面前时,刘表一把便攥住了刘琦的手,老眼中竟是隐隐的罩上了一层薄雾。 “襄阳诸贼,皆赖伯瑜为父平定,一郡之地旦夕而安宁,伯瑜不愧为吾山阳刘氏族中虎儿也!”刘表的语气略显激动,不吝言辞的夸赞刘琦。 刘琦则是谦虚道:“父亲过赞了,孩儿不过是碰巧成事,如何敢当虎儿之称?” “那可不对!”刘表摇了摇头,肯定地道:“做成了便是做成了,哪有那么多的碰不碰巧?老夫说汝是刘氏虎子,那汝便是刘氏虎子也!” 说到这,刘表伸手拍了拍刘琦的肩膀,再次肯定地道:“吾儿是真虎啊!” 中华语言就是博大精深,放眼五大洲,也没有任何一个邦国的语言可以与汉语文学的魅力与广义相媲美。 就好比是现在,明明是一句赞叹褒奖之言,可在刘琦听起来,跟骂人没什么两样。 他无奈一笑,问道:“父亲几时去的江夏,却是将孩儿也瞒过了……父亲不该如此,连行踪也不告知孩儿,若是有什么凶险,孩儿恐无法相援。” 刘琦这话是发自肺腑的。 眼前的这个老者是自己在这个世界的至亲之人,也是他给了自己一个安身立命之所。 无论是从情理还是感情,哪怕是从恩情上来论,刘琦觉得,自己都有对刘表尽孝的义务。 而且这尽孝的时间越来越紧,已时不我待。 在刘琦看来,无论刘表再怎么厉害耐,也是年近半百,在这个平均寿命并没有多高的时代,刘表可以称的上是有今天儿没明天儿的人了。 刘表听出了刘琦的语气中的关切之意,心中老怀大慰。 他呵呵笑道:“老夫之子,单枪匹马鼎定襄阳局势,一举收服南郡,诛除宗贼,老夫又岂能落于吾儿之后?这江夏郡宗贼实力不及南郡,老夫自己足矣定之。” “父亲是什么时候离开雒阳的?” 刘表道:“汝给为父置书说要来荆州那日,老夫便已交接完北军军务了,老夫本想轻装简行,暗中潜伏到荆州行事,哪曾想汝一封家书,便先于老夫赶了过来,老夫本想在南郡与汝会和,但思来想去,不妨将计就计,就暂时待在雒阳,假意迁延,看汝能成多大气候,再做筹谋。” 顿了顿,刘表道:“你果然没让老夫失望。” 刘琦听了刘表的话,不由对刘表产生了敬佩之意。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刘表在军事能力上或许有些偏科瘸腿,但政治素养却绝对一流。 自己在南郡若能成事,他便暗中前往江夏郡,分头行动,父子联手用最短的时间安定荆北两郡。 自己若不能成事,刘表便紧随其后,暗中再来南郡见机行事,也不至于全家覆没。 想到这,刘琦向着刘表作揖道:“父亲果然思虑周密,孩儿佩服。” 刘表快慰大笑。 笑罢,刘表道:“吾儿,为父为汝引荐一人。” 便见他对身后一名身着甲胄,半晌未语的壮汉道:“承先,这便是吾儿刘琦。” 然后他又指着那位壮汉,对刘奇道:“吾儿,这位乃是江夏安陆黄氏宗长黄祖,字承先,乃是名臣黄香之后,正是‘天下无双,江夏黄香’,承先昔年便与为父相识,其家族亦是江夏第一族,此番为父能够顺利收服江夏,皆赖承先之功也。” 刘琦恍然的点了点头。 跟自己猜测的差不多,刘表能够这么快鼎定江夏,背后一定是有当地望族支持。 “刘琦见过承先公,承蒙承先公相助,我刘氏方可收服江夏,琦感激之至。” 黄祖一脸横肉,看着是那种颇为傲气的人,想来脾气不小。 但面对刘琦,他还是非常客气的。 “见过公子!呵呵,这来时的一路上,多听使君说起了公子之事,听的黄某这心都长了草似的,就想跟公子见见面!嘿嘿,公子单人独马,平了南郡一十八县,还夺下了襄阳城,灭了张虎陈生,真乃当世英杰也!公子今年多大了?” 刘琦笑了笑,道:“黄公过誉了,刘琦愧不敢当,琦过完年便十八了。” “还未至十八?”黄祖惊诧的看向刘表,却见刘表点了点头。 “真是少年豪杰,唉,使君,吾辈皆老迈矣。” 刘琦一伸手,对刘表和黄祖道:“父亲,承先公,咱们进城吧。” 刘表抬起头,望着襄阳城高三丈的城墙,脸上露出了期待的神色。 他身后的黄祖则是道:“使君可与公子进城,某在外指挥三军安营,军中尚有许多江夏郡宗族中人,还需我代府君相陪,今日便先不进城了。” 刘琦心中明白黄祖的顾虑。 黄祖是江夏望族的代表人物,此番领着江夏各宗族的一万私军来,确实不好轻易入城。 毕竟襄阳不是他们江夏宗族的地头,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这城里还有蔡氏和蒯氏在,黄祖若冒然进城,怕是会令蔡,蒯产生戒备与疑心,多少有些不妥。 他陈兵于城外,作为刘表后盾,反而有威慑之力,能够让蔡瑁和蒯良对刘表更加忌惮。 或许,这就是刘表要领兵来的原因。 刘表听了黄祖之言,并没有惊讶,他道:“既如此,那承先便在城外安营,等吾号令。” “诺!” 安排完黄祖后,刘表便在刘琦的带领下进了城。 刚刚过了瓮城,入了内城,便见蔡瑁和蒯氏等宗族首领,以及襄阳县中大小官吏齐齐赶来。 “见过刘使君!” 事隔了这么久,这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刺史,终于露了面,这对于一直在对他进行猜测的襄阳诸人来说,也算是心中一块石头落地了。 “有劳诸公守护襄阳,表不胜感激!从今往后,吾将与诸公共驻此城,匡君辅国,共保汉室!还请诸公鼎力相助。” 众人见刘表这般客气随和,心中的忐忑也逐渐消去。 大家同时应道:“使君勿忧,吾等必尽心竭力,辅佐使君治理南郡!” 刘表这个人对手下的要求不高。 他不管众人心里到底是服气还是不服气,只要众人能在表面上应和他,不挑事不找茬,刘表便心满意足了。 “诸公不必拘礼,表初至襄阳,对军政尚不熟悉,有劳诸位带吾在城中巡视一番,也算是体察民情,观襄阳风貌,如何?” 众人自然是无不应诺。 却见刘表环视了众人一圈,突然问道:“哪位是蔡德珪?诸公之中,谁人又是蒯子柔先生?” 蒯良和蔡瑁同时站了出来,一同道:“见过府君!” 两人向刘表自作介绍之后,便见刘表一手抓住蔡瑁之手,一手执蒯良之手,笑道:“久仰二位贤才大名,如雷贯耳,今日有幸相见,实乃幸事!表得两位相互,治理荆州七郡,犹治宅邸之后园也!” 蒯,蔡两人得刘表这般热情相待,自然是非常高兴的。 蔡瑁一脸喜色道:“府君初至襄阳,一路舟车劳顿,今夜不妨权且休息,瑁明晚在府内摆宴,请府君前往,以为相敬之情,不知府君可否赏光?” 刘表哈哈大笑,道:“德珪请宴,表焉能不至?不过吾初至荆州,还未理州事便行饮宴,多有不妥,且待过些日子,咱们再言此事若何?” 蔡瑁闻言不由大喜过望。 刘表虽然没有答应明晚去其府饮宴,但却应了这事儿,那就说明他早晚会赏这个光! 饮宴其实是小事,只要他答应去蔡府,自己就可以筹谋办一件大事了…… “既如此,那便待府君闲暇之时再说,还望君勿负瑁一番心意。” 刘表笑道:“德珪不负于表,表焉能负于德珪?” …… 刘琦百无聊赖的跟在他们身后,听这些人商业互吹,感觉无趣之极。 突然间,却有一个人拉了拉他的袖子。 刘琦疑惑的看过去——原来是蒯越。 “少君,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 刘琦听见蒯越再次称呼自己为少君,不再改口为公子,心中很是高兴。 这说明蒯越已经从心底认可了自己。 看来上次的谈话并没有白谈,蒯越终于意识到,他和刘琦才是同道中人。 “异度先生有何事?” 蒯越斜眼偷瞄了一眼渐行渐远的刘表,蒯良,蔡瑁三人,拉着刘琦走到一边,低声道:“少君可知晓蔡瑁约刘府君去其府饮宴,所为何事?” “攀交情呗。”刘琦说话很直接。 “不尽然……公子可知,这世上有条计策叫做美人之计么?” 第三十二章 夫婿居上头(三更求支持) 蒯越的话,若是换了别人听了,或许只会是当他说个笑话,一笑了之。 什么美人计,也不看看我爹多大岁数的人了…… 新任上官来,本土望族请他赴宴,换谁也不会往这上面琢磨。 但刘琦却不一样,因为他是穿越者。 历史上的刘表来了荆州以后娶了比他年纪小的多的蔡氏女当后妻,从此枕边多了一个吹风进谗之人,而蔡瑁也因为这个女人成了名正言顺的外戚,逐步蚕食属于刘氏的荆州权柄。 其实身为一州之主,和强臣联姻本是一件情理之中的事情,并没什么不妥,这是一种政治手段,亦是一种政治需求。 但也要看看联姻的女人和她背后站着的,是什么样的人。 在刘琦看来,蔡瑁首先就是一个不让人放心的外戚……他太贪婪,欲望太强,又过于自私自利,刘表尚未至荆州他便起了在襄阳夺权的心思,若是让他成了外戚得势,那刘氏的下场…… 只怕便是历史上的那般下场。 刘琦眯起了眼睛,脑海中的警钟被蒯越一句话敲响了。 “少君……少君?” 蒯越见刘琦愣神,忙出言唤他。 刘琦被蒯越喊的回过神,笑道:“适才为先生一语惊诧,有些走神了,先生勿怪。” 蒯越奇道:“少君所思何事?” 刘琦伸手请蒯越到旁边,问道:“我适才是在思索,先生既然敢出此言,必不会空穴来风……先生言蔡瑁欲行美人计,他用谁来行此计……” 话还没等说完,便见蒯越急忙摆手:“某可没说蔡瑁欲行美人计,某只说这世上有条计策叫美人计!” 刘琦不由翻了个白眼。 老奸巨猾,话都谈到这份上了,还至于如此咬文嚼字的避祸? 自欺欺人尔。 “行,此言非异度先生说的,是琦说的,可否?” 蒯越满意的笑着点头。 “敢问异度先生,蔡氏族中,何人可称之为美人?” 蒯越再次向四周看看,低声道:“公子,说句实话,蔡家妇人历来便多艳魅者,且多喜谋利高嫁,蔡瑁之父蔡讽,其妹嫁于当朝张太尉,而前些年为了争荆楚盐务,蔡讽长女则嫁于荆楚名士黄承彦,如今蔡氏当中,蔡讽尚有一次女未嫁,据闻此女颇妖艳……” 刘琦闻言不由笑了。 看来蒯越非常不想让刘表和蔡氏结亲,这话里话外形容蔡家女都不用好词。 一般形容别人家的女子,不都是用‘美丽’‘标致’‘俊俏’‘美艳’之类的么? 他非得用个‘妖艳’? 这得是有多想诋毁人家? 刘琦揉了揉下巴,恍然道:“依异度公所言,蔡将军是有意和我刘氏联姻了,而且还瞄准了我父亲?不过吾父年近五旬,蔡瑁的姐姐,年齿怕是跟严君相差不少吧?” 蒯越摇了摇头,道:“蔡瑁不在乎此事,据说蔡瑁姑母与张太尉相差不少,其长姐与黄承彦,亦是相差十载……而他这个妖艳的二姐,据闻与蔡瑁一般年纪,已是二十有余了。” 刘琦闻言皱了皱,道:“二十多了还不嫁人?有什么隐疾不成?” 这个时代,女子一般十五笄礼,完事之后便即嫁人。 像蔡家女这样拖到二十余岁的,当真罕有。 蒯越点了点头,道:“确实有些病,不过非医者所能治也。” 刘琦有些好奇地道:“什么病医不好?” “呵呵,一个早就过了双十,模样也美,却不嫁人的望族之女,除了待价而沽之疾,还能有何?” 刘琦一挑眉:“待价而沽?” 蒯良叹息道:“某曾听人言,那蔡家女平日里最喜的几句词便是:东方千余骑,夫婿居上头。何用识夫婿,白马从骊驹,青丝洗马尾,黄金络马头,腰中鹿卢剑,可值千万余。十五府小吏,二十朝大夫,三十侍中郎,四十专城居。” 刘琦笑呵呵地道:“这女人,其志不小啊。” 蒯越却道:“少君可不要把这女人当了笑话……自古强雌压雄之妇皆似于此,刘府君虽是豪杰,但毕竟已是半百之年,恐抵不住旖旎之惑,届时言听计从不说,万一再诞下幼子,少君与某,纵有鸿鹄之志,亦难得酬。” 顿了一顿,蒯越继续道:“少君岂不闻孝武皇帝纳钩弋夫人后独爱孝昭,后起巫蛊之祸?” 蒯越所说的事,自然是指汉武帝刘彻娶了赵婕妤后,晚年得子,逐渐疏远太子刘据与皇后卫子夫,最终为苏文、江充所乘,发生巫蛊之祸,卫子夫和太子刘据皆亡。 刘琦满意的点了点头。 蒯越能这般对自己说,却是当真与自己交心了,或许他还藏有一点属于自己的小心思,但已无大碍。 “多谢异度先生指点,只是在这件事上,吾乃小辈,若是父亲当真看上了那蔡家女,只怕我也不方便多说吧?” 蒯越摇了摇头,道:“此事还就得在少君身上!” “先生何意?” 蒯越向着四下看了看,道:“其实,以刘府君之能,现下若要娶蔡氏,想来也不会是贪图那蔡氏美色,毕竟刘府君已是这般年纪,纳不纳美人对府君来说并不重要,关键,是要与蔡氏结上这份亲!” 刘琦恍然的点了点头,细细的琢磨了一会,突然道:“异度先生是想让我……去纳那蔡家女?” 蒯越心道刘琦果然聪慧,一点就透。 “正是如此!左右都是结亲,既然是父子,又何分彼此?那蔡家女让刘府君纳了,亦或是让公子纳了,不都一样?” 刘琦恍然的点点头,问道:“那女子到底多大年纪,说的确定一点。” 蒯越认真的想了想,道:“蔡家女应与德珪差不多年纪,想来得是二十有四了吧?” 刘琦长叹口气,无奈道:“可我才十七,那恨嫁女整整大吾七岁……如此岂非便宜了她?” 蒯越闻言长叹口气。 “少君……真会玩笑。” 刘琦仰头看天,认真地思索了一会道:“先生的话,刘琦记住了,不过若要行先生之法,却还有一件关键事。” “何事?” “自然是蔡瑁。”刘琦皱眉道:“因为襄阳城防之事,我与蔡瑁之间的关系颇为紧张,那蔡瑁现在恨都恨死我了,让我当他姐夫,他肯么?” 蒯越却道:“此事易尔,蔡瑁虽然目下与少主不睦,但只要有一个人出面,必然可以劝服蔡瑁!” “何人?” “荆楚名士,黄承彦,亦是蔡瑁之姐夫,只要公子想办法与黄承彦交好,日后再由黄承彦出头去劝蔡瑁,则蔡瑁必无法推脱。” 第三十三章 如何发展 刘琦没有想到蒯越会将黄承彦给抬出来。 黄承彦么,不错,是荆楚名士,声名传遍七郡,又是诸葛亮未来的老丈人。 刘琦开始在心中细算这笔账——黄承彦是蔡瑁的大姐夫,自己若是真要搞定了蔡氏二女……那自己跟黄承彦,岂不是就成了连襟了? 通过黄承彦,或许司马徽及庞德公等名士,日后亦算与自己有了关系。 说起来也不错,算是半只脚踏入了荆楚的名士圈了。 “异度公所言之事,琦回去自会筹谋,多谢异度提点,翌日有事,还请异度帮忙在中斡旋才是。”刘琦对蒯越拱手相谢。 蒯越微笑道:“少君大可宽心,若有用到蒯某之处,某自不会推辞……还请少君早做谋划。” 针对蔡家女归属的这件事上,蒯越非常上心,因为以他对蔡家人颇为了解,若是蔡瑁当真和刘表本人结亲,以他的性格,势必会得寸进尺,不断向刘表索取。 时间长了,只怕蒯蔡两家的实力天平就会发生严重的倾斜。 届时,蒯氏也会从蔡氏的盟友,变成蔡氏的附庸,这是蒯越极不想看到的事。 同是荆楚望族,谁也别想把谁踩在脚底下! 当然,这当中也有对刘琦本人的期望。 刘琦的行径,不知不觉间也让蒯越的心活络了起来,从何进那里离开之后的失意之感逐渐消失,他扬名争雄之心再次生根发芽,开始期望和刘琦一起迈出荆州,一起去开拓这纷乱的天下。 可刘表若娶了蔡氏女,今后有这么一个人在刘表面前吹枕边风,怕是难以展足了……那蒯越的刚刚燃起的豪情,就会成为梦幻泡影。 维护家族的利益和对梦想的追求——都促使蒯越不想让蔡瑁的计划得逞。 …… 刘表入城之后,检阅了城中将士,查阅了南郡军户、户籍、田地的表册,其后又大致与麾下众人商讨了一下荆州今后的发展方向。 廷议期间,蔡瑁和蒯良向刘表举荐了一些人才,二人加起来共举荐了六十余人,皆是蔡、蒯两氏族中之人,或是与两族交好之人。 刘表既没有驳,也没有允,只言容其斟酌。 一众人等商讨到日落,方才散去,刘表谢绝了蔡、蒯两家人的晚宴邀请,决定留在官署自行小食。 来襄阳城的第一顿晚饭,刘表想和儿子一起吃。 …… 父子两人的饭菜很精致,一漆盘青菜,一鼎烤鹿肉,一樽菖蒲酒,外加两碗稻米饭。 五谷有贵贱——在这个时代,贵稻贱麦,普通百姓是以连同壳、皮、麦麸一同蒸煮的麦饭作为主食,亦被称之为贱食,而像刘氏父子今日吃的稻米饭,或是用稻米磨粉做成的“饵”,寻常人和平时期一年到头也吃不上几次,更休说现在是战乱时期了。 刘琦和刘表没有分食,两人坐在一张长案两面,一同进食。 刘表年纪大了,饭量不多,吃不了一会便放下了筷子,慈祥的看着刘琦吃。 刘琦发现刘表不动了,抬头看向他:“父亲怎么不吃了?” “为父饱了。”刘表笑呵呵地道:“年纪大了,吃不下太多,汝多食些,莫要浪费。” 刘琦点了点头,没有客气也没有拒绝,虽然是半道父子,但他能感觉出刘表对他的感情是发自肺腑、真情实意。 也只有在这个老人的面前,刘琦才可以放下自己的成熟与做作,做个真正的少年人。 在刘琦进食剩下的时间里,刘表一直没有说话,他不想打扰他。 只待刘琦吃完了最后一口,刘表方才缓缓开口道:“吾儿,你可还记得,咱父子多久没一起共食了?” 刘琦仔细的回想了一下,道:“差不多应该有两年了吧?” “两年零三个月。”刘表叹了口气道:“这么久了,为父一直在雒阳谋事,少有顾及你们兄弟三人,仔细想想,为父着实是对不起你们兄弟。” 说到这,刘表的眼眶中又有些雾蒙蒙的。 他抬手擦了擦眼眶,感慨道:“这下好了,从今往后,这荆州之地便是咱山阳刘氏的家,待局势稳定之后,为父再把琮儿和修儿接来,从今往后,咱们便一家团聚了。” 刘表的脸上露出了向往的神情。 刘琦很理解刘表的感受,不论他再怎么样有能力,在这个平均年龄很低的年代,刘表已经算是一个垂垂老者了,不知道哪一天就撒手人寰,对于这样的老人来说,七内心自然是希望能够全家团聚的。 “父亲勿急,这一天已不远了,如今南郡和江夏郡皆平,荆州大局已定,再稍作安抚,便可举家迁移了。” 刘表欣慰的点点头,但突然间似想到了什么。 他眉头一皱:“琦儿,今日老夫与蔡瑁等人巡视城防,蔡瑁言语里似对汝多有不满,却是为何?你与他不是一同平定荆楚宗族么?如何反倒彼此不睦。” 面对刘表,刘琦没有必要藏着掖着,他便从头到尾,将自己来荆州之后,所有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给刘表叙述了一番。 这当中的事,无需刘琦加以评论,以刘表的政治素养,自然能通晓个中是非。 刘表越听,眉头便皱的越紧,表情逐渐凝重,与刘琦初见时的喜悦已是消影无踪了。 少时,待刘琦说完之后,刘表方道:“不想荆州望族,竟这般强势……不过琦儿,汝如此算计蔡瑁,多少也有些不当之处,这襄阳的城防就算是握在汝手,然若失去了宗族之心,这荆州怕也是坐不长久。” 刘琦抖了一下长袖,呈环抱似的双手在胸前合十,行礼道:“父亲教训的极是,孩儿今后自当谨记。” 刘琦说这话,是因为刘表是他爹,以孝治天下的汉朝,长父相训,需当应诺。 但随后,他就要提出不同的意见了。 “父亲,若是我们一味纵容望族,这荆州我们就能坐安稳了吗?城防,兵权,要害职务若皆在望族之手,你我父子行事处处掣肘,这荆州之主坐着又有何意思?莫不如回山阳老家来的自在。” 刘表长叹口气,道:“为父也不想,只因你我父子初至此地,实力不足,若不与望族妥协,恐寸步难行。” 刘琦拱手道:“父亲也大可不必忧虑,孩儿倒是有一个想法,不知可成熟否,还请父亲指正。” 刘表一听刘琦有意见,忙道:“吾儿有何见识?” 刘琦道:“父亲是荆州刺史,是七郡之主,安抚望族,收拢其心,权衡利弊,是父亲之责,父亲虽然权大,但做事却需权衡,不能率性而为,但孩儿非荆州之主,孩儿做事,无需顾忌望族——便如这次得罪了蔡瑁,他纵然气愤,又能拿孩儿如何?他还能劝父亲杀了我吗?且孩儿之所行,皆是自己的主意,又非父亲授意,他同样也说不出父亲什么来!” 刘表多少有点琢磨过味来了。 “吾儿之意,为父懂了……汝是想为父主内,汝主外乎?” 意思是这么个意思,但刘琦不能承认,当着刘表的面,他得谦逊一些。 “非也,孩儿之意,是由孩儿襄助父亲,做父亲不好做或是不方便做的事——父亲眼下可安心治理荆州,收拢荆楚人心,善用士子为己用,孩儿愿为父亲之利刃,拓展我刘氏实力,做父亲之援!父亲不方便做的事,孩儿皆可为之,就算是这当中偶尔犯错,父亲也大可惩戒,不必姑息孩儿,谅那些宗族也说不出父亲什么……反正父亲也不能杀了我吧?” 刘表哈哈大笑,道:“不失为一良策,只是……汝想如何发展我刘氏之势力?” 刘琦实话实说:“此番平定宗贼与张陈二贼,孩儿共为父亲拢得兵卒五千,并黄忠与黄叙父子两名勇将,这些都是咱刘氏自己的兵将,蔡瑁他们插不得手,孩儿想率领这支兵马,去平荆南四郡,打下桂阳郡张羡,扩充我刘氏兵马、涨父亲之威望,不知父亲以为如何?” 刘表琢磨了一下,道:“虽是良策……可平定荆南之事,不是你想去就能去的,只怕蔡瑁等人也会与你相争,届时为父也不好权衡。” 刘琦点了点头,刘表确实想的周到,自己要去平荆南,蔡瑁只怕不愿意,怕凭空增长刘氏的实力。 且蔡瑁身为南郡都尉,若是他极力要自己去平荆南,刘表也不方便过于拒绝。 “确实是有这个弊端。”刘琦点头承认道。 刘表却忽然道:“吾儿,为父倒是有别的路子,可大涨我刘氏声威实力,只是此事也有诸多弊端,为父自己难以定夺。” 刘琦没想到刘表还能有好办法,随问道:“父亲不妨与孩儿说说?” 刘表站起身,转身往内室而去。 少时,却见刘表拿了两卷帛书回来,向着刘琦面前的长案上一放,沉声道:“吾儿,猜猜这两封秘信,乃是何人写给为父的?” 刘琦挑了挑眉:“何人?” “一封是袁绍,一封是董卓。” 第三十四章 宗亲护君 袁绍和董卓都给刘表写信了,这件事并不奇怪。 以袁氏兄弟为代表的原何进旧派势力与董卓所率领的西凉武人集团,目前已经产生了巨大的摩擦,双方以雒阳为争夺中心,在河内,阳人,酸枣等各处发生了大规模的武械争斗,双方的较量如火如荼,无论是政治或是军事较量都已经达到了一个顶峰。 在这种关键时刻,双方一边较量,还一边不断地寻找着盟友。 刚刚到荆楚赴任的刺史刘表,自然也是两方势力互相争取的重要目标…… 刘琦拿起了长案上的两份帛书,分别拆开看。 其实这两封书信的内容都差不多,无外乎是想拉拢刘表,袁绍请刘表加入关东牧守盟军反董,而董卓则是命刘表匡君除贼,协助自己诛除袁术和孙坚等叛逆。 刘琦看完后,将两封信叠整齐,放在桌案上。 “袁绍和董卓皆欲拉拢父亲,父亲心中却是何意?”刘琦问刘表道。 “为父本不想答应董、袁中的任何一方,只想安坐荆楚,徐图后计,但适才听汝所言,为父心中也明白,若是只安于坐守荆州,不图谋发展我等自身势力,只怕日后行事会越发掣肘于人,于是为父便想到了袁绍和董卓招揽之事。” 刘琦心中感慨。 刘表这个人虽然平日里墨守成规到极致,可一旦开窍了,反倒是比一般人更加图谋进取。 自己不过是想借讨伐张羡的机会,拿下荆南,借以扩充兵力和名声…… 可刘表居然想往董卓和袁绍之间去掺和,借以扩充实力威望…… 不过实话实说,荆南贫瘠,人才匮乏,即使刘琦去征讨了一大圈,刘氏的兵力和威望也未必见得会增长多少,还容易被荆州望族将这些利益均分。 但若是对外,情况就不一样了。 北方战事凶险,但胜在局势混乱,可浑水摸鱼,且北地人口稠密,人才鼎盛,乱中谋利,或可达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但问题是……刘表难道不知道步子迈太大,容易扯着蛋的道理? “这两方势力都不好惹呀。”刘琦长叹口气。 刘表点了点头,赞同道:“不错,都不是咱们目下能惹得起的。” 刘琦来回看着两份书帛:“袁绍和董卓……咱们公然支持任意一方,都很容易给自己带来数不尽的麻烦。” 刘琦这话说的没错,袁绍一方包括了袁绍,袁术,公孙瓒,曹操,孙坚,王匡,张杨等诸多郡守级人物。 光是临近荆州的就有袁术和这孙坚两个。 袁术眼下正愁没有合适的理由来拿下南郡,己方眼下还是不要将把柄落在他的手里。 至于董卓一方…… 且不说董卓算是刘表的恩人,若非董卓任刘表为荆州刺史,哪有刘表今日外放的局面。 当然,董卓让刘表担任荆州刺史,也并非他纯粹的欣赏刘表,只因在让刘表担任荆州刺史之前,董卓为了拉拢士大夫集团,任免了一批名士担任地方刺史以及郡守,例如袁绍、韩馥、刘岱、孔伷、张邈……结果这些人到任还不到一年,就联合起来反他,让董卓白白当了一回舔狗。 在这种情况下,董卓既不能再轻易将士大夫集团中人外放,也不能轻易让凉州的武人亲信去地方上任,因此他只能选择宗亲。 刘表既是宗亲,身上又有弃官跑路的污点,相对来说应该好控制,最终董卓选择了他。 时代局势的复杂性,成就了刘表,也让董卓成了刘表的恩人。 所以就这个方面来讲,刘表也不能得罪他。 “父亲,无论是哪一方,我们都不能得罪,也就是说,我们荆州不能支持董卓或是袁绍的任何一方,但若是不选择一方支持,又如何能在这乱局中为我荆州刘氏谋利呢?” 刘表见刘琦很是为难,叹息道:“为父也不过是随意说说,这当中危险之甚,为父自然知晓,为父只是想跟你商量商量,看看在这场乱局之中,咱荆州刘氏是否能拿到一些好处,但就目前来看,却是太难了……罢了!以为父立场,董袁之争确实不宜掺和进去,一个弄不好,汉室宗亲的威望只怕都会一朝扫地,汝看那幽州牧刘虞和益州牧刘焉,便都是持观望态度……” “汉室宗亲?” 刘琦喃喃的重复着,脑海中的明灯,似乎被点亮了一些。 “父亲,孩儿突然有个想法。” “什么想法?” “咱们既不用支持袁氏一方,也不需支持董卓,咱们荆州若做第三方势力为其两方居中调停,或可扬我山阳刘氏之威望,并大大的从两方手中获利。” 刘表不解地看着刘琦,一双浑浊的老眼中,充斥着迷茫之色。 “第三方势力?” 刘琦为刘表细细解释道:“我适才看袁绍写给父亲的书信,其言颇有僭越,隐隐之中,似在指当今天子身份多有疑窦,或不为先帝亲子,可见袁绍对天子并无忠义,而董卓举荐父亲为荆州刺史,虽是我刘家恩人,但却也是倒行逆施,不守臣节,如今这两方相争,雒阳兵峰至盛,随时都有累卵之危,陛下置身于水火之中,此等危难之际……非汉室宗亲而不能护君王周全!” 刘表乃是天下一等一的政治好手,他听到这里,已经略品出了个中三味。 “吾儿之意,是汉室宗亲之身份,以护君之命出兵……却既不助董,亦不助袁?” 刘琦点了点头,道:“我们的目地不是讨伐谁,而是兵出南阳郡,北望崤函,将兵马压境,以汉室宗亲之名,坐镇司隶之边,打出‘宗亲护君’的大义之号……我们要给天下人一个警示,荆州军出兵的宗旨在于护君,天子若无事,我们的兵马不动,天子若有危机,我军当拼死守护。” 刘表捋着胡子,琢磨着这件事的可行性。 “我明白了,你打出的旗号虽是出兵护君,但实际上他们两方人马无论谁获胜,都必不会伤及天子,只要天子无事,我军就只是象征性的按兵不动……而吾荆州军有‘宗亲护君’之名,可谓占了大义,董袁两方都不会轻易对我们动手,或许还会争相示好,且不论他们两方谁胜,我军忠君之名皆可响传天下。” 刘琦赞同道:“不错,皆时我军忠君护主之名响彻各州,不怕天下英才不入父亲瓮中。” 刘表摇了摇头,道:“唉,可惜你漏算了一点。” 刘琦疑惑道:“哪一点?” “我荆州军就算占了大义又怎样?我军兵少,且势单力孤,难成气候,威慑不足,董袁又岂会将我等放在眼中?” 刘琦闻言笑了。 “父亲,孩儿适才说的,不是荆州军护君,而是‘宗亲护君’,这天下的宗亲,可不是只有我们一家。” 刘表愣了愣,突然惊道:“汝莫不是想……” 刘琦点了点头,道:“既然是以汉室宗亲之名护君,那我们必然就得找宗亲为盟!方可办成此事,当今天下,外任牧守的刘氏宗亲,除父亲是荆州刺史之外,尚有幽州牧刘虞与益州牧刘焉,宗亲同盟,共辅国君,足够有威慑力了吧?届时,董卓和袁绍,哪个敢不把这护君联盟当回事?” 刘表闻言点了点头。 若是就任于外藩牧守的刘氏宗族在名义上结为同盟,其势之大必为天下侧目。 但刘焉和刘虞这两个人…… “唉,吾儿,咱们虽与这两人同宗,但并无交集,刘虞乃忠君之士,若闻我等护君,想来应是会应允,但他远在幽州,临近关东牧守,若要起事,只怕颇有掣肘……至于那刘焉……乃是自利之辈,怕是更不会轻易答应。” 第三十五章 父亲我要剩女 刘表对于刘焉非常的不甚信任。 刘表与刘焉基本没什么交集,但他毕竟曾任上计吏,也当过北军中侯,对于刘焉,刘表多少也通过朝堂中人有过一些了解的。 “刘焉此人,有异心,恐不会答应结盟。”刘表淡淡的下了定论。 刘琦其实也知道,刘焉这个人与刘表刘虞大有不同。 刘表是清流雅士,刘虞是忠君志士,他们对于汉室和天子,或多或少都是有一定感情的。 但刘焉不一样,从外在行为上看,他是一个有叛心的人。 中平五年,这老狐狸直接向灵帝谏言,认为“刺史、太守,货赂为官,割剥百姓,以致离叛,可选清名重臣以为牧伯。” 他借口刺史,太守行贿买官,剥削百姓,招致汉室朝廷众叛亲离,谏言朝廷派重臣为牧,代朝廷在地方镇守监管天下。 “废史立牧”这一政策所带来的后果就是,刺史和郡守的权力没有被朝廷收回来多少,反倒是直接制造了一股更强大的割据力量。 州牧!可以说州牧是汉末各路军阀起家的一道门槛,袁绍、曹操、袁术等人的崛起,都是由州牧起家的。 而刘焉也光荣的成为了汉室朝廷的第一批州牧之一。 他一开始被任为交州牧,却闻侍中董扶言益州有天子气,于是上了奏疏,请求朝廷改任其益州牧。 他到了益州之后,并没有像是他许诺给灵帝那样,替朝廷镇守一方,收缴权力。 相反的,他到了益州之后,一边平叛,一边借口贼势阻路,关隘不通,断绝了与朝廷的往来,后又在益州暗造乘舆车具,意图不轨,有称帝之志。 若不是他死的早,在牧守中第一个称帝的人,只怕不会是袁术,而是他刘焉。 这样的自私自利且有异志的人,如何会与刘表等人联合‘护君’? 他巴不得天子赶紧死! 刘表捋着白黑参半的胡子,叹道:“刘君郎有似子夏在西河疑圣人之论,恐非吾等同道中人。” 刘琦想了一会,道:“刘焉虽然有异志,但也不代表他不会与我等同盟,就看我们怎么劝他了。” 刘表问道:“当如何说?” 刘琦认真地道:“刘焉在益州,封境自守,安抚叛逃,宽容施政,虽是远离中枢,但却还有一个软肋恰在朝廷手中。” “是何软肋?” “刘焉虽就任州牧,自守一方,然其长子刘范,次子刘诞,幼子刘璋以及其孙辈,皆随朝听用,刘焉一把年纪了,独居蜀中,就是将来真的能够行那篡逆之事,那帝位又能给谁?他绝不会甘心的。” 刘表点了点头:“吾儿此言有理,继续说。” “父亲可遣能言善辩之士前往益州,游说刘焉,言此刻‘护君’之举,乃天赐良机,吾等汉室宗亲兵临司隶,占以大义,董卓和袁绍相争,必对我等行以拉拢,谈以条件,刘焉正可乘此机会,要求董卓放其子返蜀,董卓已经失了天下清流名士之心,眼下只能极力拉拢宗亲,面对压力他必会答应。” 刘表站起身,开始在厅中踱着步子,细作思谋。 虽然刘琦说的很好,但这件事毕竟牵扯太大,不容刘表不仔细思量。 他要寻找这件事当中的弊端和危险性,尽量思虑周全。 刘琦知道刘表的心思,也不催他,只是静静的坐在呢,看来在厅中来回打转的刘表。 少时,却见刘表停住了步伐,下定决心。 “确实不失为一上策,若是联合宗亲不成,那我荆州军便也不北上去搅那趟浑水便是了……” 刘琦闻言笑了:“不错,总归是要试一试,联盟不成大不了就不做,对我方有百利而无一害。” “来日为父便派心腹之人北上去幽州游说于刘虞,与之结盟,他独身在幽州,周边皆为士族牧守,让其出兵却也是难为他,只需让他响应联盟,以其大司马之名,却也足显震慑。” 刘琦点了点头:“那刘焉呢?” “刘焉……”刘表沉吟片刻,方才慢慢道:“去蜀中联合刘焉的人,吾还要仔细斟酌。” 刘琦知道事关重大,说服刘焉的人,确实至关重要。 “父亲,孩儿还有一件事想要提醒父亲,还请父亲斟酌。” 刘表道:“何事?” “今日孩儿见蔡瑁和蒯越向父亲举荐各自族中之人,并请父亲委任以要职,父亲虽暂时摁下,但早晚还需处置。” 刘表叹气道:“为父初至荆州,日后治理襄阳,皆仰仗其二族,他们举荐族人,怕是不好不用。” “可要职皆被两族之人占据,日后待咱们羽翼丰满,若想撤换心腹之人,该当如何?” 刘表闭上眼睛,揉了揉太阳穴,道:“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为父难道还能拒绝他们不成?” “父亲不用拒绝,不过却可换个方式。”刘琦给刘表出了主意。 “哦?”刘表颇为玩味地看着他:“当如何做?” 刘琦认真道:“父亲不需蔡、蒯主动推荐,可主动委任两族之人以要职,听闻两家势大人多,父亲可派人打听下,选两族中的老成持重者,委以重用。” “老成持重?何意?”刘表甚是不解。 “就是两族中,年纪许大的那些德高望重之人,依孩儿看,皆可用之。” 刘表有点没太明白刘琦的意思。 越是老成持重之人,那鬼主意不就是越多么? 但他很快就想明白了。 既然左右都要重用两族中人,那索性多用些老的! 最好是五六十岁的,身体不行的那种! 待过几年刘氏羽翼成时,这些人要么死了,要么多病,位置自然空了出来,届时刘氏便顺理成章的可以安插自己的人,也算是避免与宗族之间明面摩擦。 而且老人多稳重,善求自保,不似年轻气盛者那般进取心强,难以驾驭。 刘表满意的点了点头:“吾儿想的周到,这法子为父记下了,回头任用两族之人,为父便多用些老而不死的……” 说到这,刘表的脸色顿时一垮。 因为他突然想到,依自己这年纪,怕也算是老而不死的那种的人了。 “唉,妄负少年之时啊。”刘表的幽怨地叹息道。 看着刘表一副没落的神情,刘琦心中不由同情。 天下之大,豪杰之多,可任凭何等英雄,又有谁能够逃脱时间的洗礼呢? “父亲,孩儿还有一件事……” 刘表的头有点发胀。 “吾儿,你这么会有这般多的事?” “没办法,眼下本来就是多事之秋,孩儿的事儿多也在常理之中。” 刘表无可奈何地道:“唉,还有何事?说吧。” “父亲,孩儿看上了一个女子。” 刘琦想起蒯越今日跟自己说的话,决定先给刘表打一针预防针。 “看上了个女子?” 刘表闻言一愣,突然笑了:“也是啊,汝早已冠礼成人,如今又是青春年少之时,却也该纳个妇人行那男女之事,为咱刘氏延续香火了……却是看上哪家女子了?” 刘琦干巴巴地道:“蔡讽之女,蔡瑁之姐。” “蔡瑁之姐?” 刘表的眼睛顿时瞪的浑圆:“那蔡瑁今年都多大了,二十多了吧?他姐得多大?” 刘琦回道:“据闻应是二十四、五了。” 刘表闻言不由呆在了当场。 这孩子是缺少母爱吗? “二十四五,嗯……比你整整大了六岁。” “是七岁。”刘琦更正刘表道。 刘表不解地看着他:“吾儿,那蔡家之女这般大的年纪……是没嫁过人,还是寡居?” “据闻是待嫁。” 刘表诧异道:“这般大的年纪还不嫁人,莫不是有什么毛病?” 刘琦心道我又没尝过她,有没有毛病我哪知道。 “反正孩儿想纳此大龄之女,还请父亲帮忙筹谋,多与成全,蔡氏如今是荆楚第一望族,咱们与之结亲,正好也可稳固势力根基,何乐而不为?” 刘表认真的想了想,道:“倒也是,眼下这时节,与蔡家结亲,还是要的。” 刘琦心中的计划,是今日先跟刘表当面说了,让刘表做到心中有数。 以刘表清流的名声,知道了自己有这个心思,那日后不论刘琦能不能纳了这大龄剩女,刘表都不会在与蔡氏女有任何瓜葛。 毕竟他以清流自居,如今年近半百,若是传出他与儿子共争一个女人,这半辈子的颜面只怕就全丢光了。 只怕刘表届时跳汉江自杀的心情都有。 在刘表心中,这天底下什么样的女人,都比不上维护他自己的清流名声重要。 蔡瑁纵然是再枉费心机,但在刘琦今日这一番话的面前,他日后所有妄想的都已经注定是灰飞烟灭了。 第三十六章 坑舅的外甥 在与刘琦详谈之后,刘表次日便开始着手安排南郡的军政事宜。 针对蒯、蔡两族宗长之职,引蔡瑁为南郡都尉,引蒯良为别驾,引蒯越为襄阳令。 由于南郡都尉和襄阳令的职务在手,蔡、蒯两家目下所统领的私军就成了名正言顺的郡兵,并由两家分别执掌。 而相较三人所得,蔡瑁成为了南郡的最高军事执掌,有权统领调度南郡所属下辖各县的兵将。 但这当中却有个变数存在。 那就是被刘表任命为襄阳校尉的刘琦,负责整个襄阳城的城防牧守。 明眼人自然能够看的出来,蔡瑁虽然有权调遣整个南郡的军务,但襄阳治所内的兵马,依旧由刘氏统领,直接归刘琦管治,而且由于襄阳是刘表的治所,其军务也是独立于南郡之外。 这是刘表给自己留的后手,也是他对给予荆楚诸望族的信号——我刘氏亦在荆州掌军。 按道理来讲,这个掌管襄阳军务的校尉,理应亲近于刘表,但在名义上又归蔡瑁管辖,夹在中间很是难做,两面的人都能欺负他。 而且一个不好,就很容易被上官蔡瑁直接拉拢了过去。 厉害上,刘表将这个位置交给他的一个外甥,这个人即与刘表有亲,又颇有军事能力,刘表本来很是放心,但最终因诸多原因,这个还是被蔡瑁拉拢了过去,成为了他的支党,使得刘表在南郡的军事话语权大幅下将,使得原本平衡的天秤发生了重大倾斜,致使刘氏在南郡非常被动。 这个坑了刘表的外甥,叫做张允。 但现在坐这个位置的人,是刘琦了。 现在的刘琦,在荆州宗族与士人心中,其影响力在某些方面,比刚刚来襄阳的刘表还要强。 设宴除掉了南郡五十五家贼首,诛杀江夏贼张虎和陈生,在襄阳城下予子民以承诺…… 这位长公子,目下在襄阳人心中声望,震慑,名气可谓皆有。 蔡瑁或想拉拢,或是想制服他,怕是都不可能的。 几日后,刘表采纳了刘琦的建议,开始主动重用蔡,蒯两氏族人,不过他重用的皆是两族中高望重的长者,年轻的则以‘年少恐不堪磨砺’为由而暂时搁置。 刘表这般用人,蔡、蒯两家倒也是说不出什么,毕竟是用了两族之人,不论是老还是年轻,都是他们自己族人。 且年长者一般都是族中德高望重之士,若是蔡瑁和蒯良硬把他们弄下去,只怕会惹恼这些本族长者,对他们这两位族长也是得不偿失。 当然,在蔡、蒯举荐人中,也有一些确实是真正的人才,包括南阳人韩嵩、零陵人刘先、南阳人邓羲等。 另外,除了休养生息,重视农耕等既定政策外,刘表还提出了一项提案,且不容易任何人有所质疑。 那就是在南郡和江夏郡下属各县,大兴官学。 即使是荆楚很多清流名士,也不清楚刘表为了一到荆州,就要急不可耐的置办官学,纵然是兴官学,是不是也要适当的延缓一下,但局势稳定后再说呢? 唯独刘琦知道这是刘表的梦想,他等不了的。 一个从年轻时期,就敢于参加太学生清议,品评朝中人物,参与上层政争,与清流名士彼此标榜,争作八俊,八顾,八及等等……在这样人的骨子里,必然有着对学术的执着追求和身为愤青的强硬骨气。 刘表的理想在刘琦看来是崇高的,他想将荆州构筑成一个儒学理派的理想之乡,即使北方再乱,荆州一方水土也足矣让天下间所有的清流名士、文人墨客容身,安心做学。 逐鹿天下,纵横南北,匡扶汉室,这些想法刘表或许也有,但却不执着……最让他执着的只有兴学而已! 不论这个想法适不适合目下这个情况,刘琦觉得自己都有义务支持自己的父亲。 毕竟,到了他这把年纪,能够实现梦想的机会已经不多了,或者说已经没有了。 荆州是他这辈子最后的圆梦之地。 就让父亲安心在荆州实现自己的梦想吧,其他的事情,我去做! 用了不到十日的时间,刘表就将荆州未来的大致方略和各级执掌要员都定下了,可谓雷厉风行。 下一步,就是拉一支属于自己的亲信队伍。 刘表开始跟刘琦商量,他想召故乡山阳郡的人才来荆州。 毕竟只依靠荆州士人大多属本土望族,刘家父子需要依赖他们没错,但如果想要掌握完全的主动,那就要适当的逐步引入外来力量。 这外来力量又该从哪来呢? 汉朝并不是一个通讯发达的时代,不可能天南海北的到处认识朋友,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讲,最值得信任的,还是同族中人或是本土老乡。 无论古今,老乡这个词都会让人感到无比的亲切。 “吾儿,为父给山阳郡那边置书,聚族中英才至襄阳,共保荆州,至于族外可用之人,为父虽揣摩出了几个,但觉的尚不足够。” 刘琦问道:“不知父亲都召谁来荆州了?” 刘表慢悠悠地道:“族外中人,为父目下想到的有十人,但其中可堪大用者只有两人,一是咱同郡伊氏的俊才伊籍,此人有辩才,雍容有风仪,以礼见世,为父想让此人来襄阳,并卓其入蜀去见刘焉,促成结盟之事。” 刘琦闻言恍然的点了点头。 那位以雍容才辩而著称的伊籍,原来也是自己的同乡,看来他和父亲还是有些交情的,而且刘表对他似是颇为赞许。 不过想想也是,历史上的伊籍曾与诸葛亮,法正,刘巴,李严共同制定《蜀科》,能够参与制定一国律典的人物,必然得是通晓当下时势要务,熟悉民生,通晓政法,且善驭民的实干派。 且据说此人善辩,让他入蜀去说刘焉,确实是不错的人选。 看来刘表真是用心了。 “另一个位是谁?”刘琦随问道。 刘表露出了笑容:“另一人,你亦熟悉,便是汝之表兄张允。” 刘琦的脸瞬时间沉了下去。 张允是刘表的外甥,亦是刘琦的表兄。 这家伙倒是颇有军事才干,就是做人太差劲。 据刘琦分析,历史上的刘表本期望张允能够替自己掌管宗亲之军,用以增加筹码,但张允这墙头草居然拿着他舅舅的赏赐,站队到蔡瑁那一边去了。 这直接导致刘表平衡荆州军事势力的计划流产,蜗居在南郡而无法展足,甚至不得不起用张绣和刘备这样的二级代理用来制衡荆州本土士族。 天底下哪有这么坑的外甥! 不过,历史上虽没有记载蔡瑁和张允最终的结局,但刘琦认为他们并没有得到善终,毕竟针对蔡瑁和张允二人,曹丕曾作出了:“无不烹菹夷灭,为百世戮试。”的评语。 并将他二人与吴匡,张璋,审配,郭图等人并列,针对另外四个人的可悲下场和曹丕对他们的态度,蔡瑁和张允的下场应该好不到哪去。 眼下刘表要将张允召来,刘琦自然是不愿意的。 但刘琦并不可以直接说张允是佞邪之人,毕竟现在的张允还并没有做出什么不堪之事,在没有实质证据下侮辱自己的表兄弟,也容易让刘表对自己产生误会,觉得刘琦没有胸襟气度。 既然如此,那就退而求其次,由自己直接来掌控这个表兄的命运。 “父亲找表兄来荆州甚好,若是宗亲联盟事成,孩儿便替父亲率兵北进,届时身边还真就需要些得力之人……表兄颇有将才,不妨就让他留在孩儿身边,我等兄弟平日里也好有个照应。” 刘表听了刘琦的话,还以为他是想求张允为臂助,非常高兴。 其实刘琦是想把张允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管。 “此事易尔,待贤甥至襄阳后,便卓他归于汝之麾下,助汝一臂之力。” “多谢父亲。” 刘表说完自己想要招揽的人后,又道:“吾儿,为父遍查宗室子弟,又琢磨了山阳郡旧识,也就琢磨出了十名可用之士,然实在太少,不知汝可认识什么能人可以举荐于为父?” 刘琦闻言笑了。 他在巨野县当任职这几年,其实还真就不少认识人。 第三十七章 山阳酷吏 刘表这话,还真就是问到点子上了,刘表就是不问,刘琦也有一些人想要举荐给他。 “父亲,孩儿倒是还真有几个人想要举荐给父亲,有孩儿原先在山阳郡认识的人,也有这荆楚之地的人才,还请父亲给其机会,予以考评。” 刘表奇道:“吾儿举荐之人想来必是英才,如何还要为父考评?” 刘琦叹息道:“只因孩儿举荐的这些人,不全是宗族豪门……也并非全是清流世家。” “哦……” 刘表听到这,表情冷了冷,兴致显然不是那么高了。 刘表半世清流,与张俭,陈翔等人士大夫互相标榜为八俊,又与田林,张隐等人互标榜为八顾,又有人将其列为八及……总概括,刘表是个把身份,形象,阶级看的极重的人。 其实不仅是刘表,在这个时代出生的士族,他们从小所接受的教育便是这样的,士人阶级的概念在当权者心中根深蒂固,就算是对这种制度有所嗤鼻的人,随着成长与磨砺,最终也会在无情的大形势下也要妥协。 再加上带有极强人为性质的察举制并行,不知埋没了多少真正有才华的人。 但刘琦却不在乎这些。 他只想要真正有能力的人。 “孩儿在巨野县任职之时,曾与当地一豪杰相识,此人乃是巨野人,姓李名典,字曼成,其人胸有韬略,长研军事,尊敬儒雅,重博学之士,年纪虽轻却有长者之风,眼下正随从父李乾在乘氏居住,其家族豢养食客上千,极有才干。” 刘表听了沉默半晌,方才点了点头。 听刘琦之意,这李典虽非望族高门,却也是一地之豪强,他本人的才干姑且不论,但能与其从父聚食客上千,就说明不是简单的人物。 若是连其麾下之众一并收纳,倒也是可扩充自家军势,毕竟千人可不是少数。 “吾儿与那李典相熟?” 刘琦闻言笑了。 这熟悉的程度怕是远远超出你的想象。 其实,李典和其从父李乾,与其说他们是一方豪杰,不如称之为乱民! 这年头,便是豪门望族,也不敢明目张胆的在门下豢养数千食客,整个巨野县的县军都凑不上数千人,他一个当地的小豪强,聚众千人,想干什么? 他又凭什么豢养这数千人? 要知道,养人可不能光数人头,还要数人的嘴,一千个人,那就是一千张需要吃饭的嘴。 一旦喂不饱,就会咬人。 郡县养兵靠赋税,宗族养兵靠垄断生意或是收租,山贼养兵靠劫掠……李典靠什么? 替人除仇,贩走卖私,收保护费等等。 什么豪杰,不过是封建时期的社会团伙! 这要是放在后世,这样的集团不用三天就被打掉清缴了。 但这个时代却不同,地方县府与这样的势力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刘琦在巨野县,与李乾和李典叔侄结交的过程非常简单,也非常容易。 刘琦当时是代县尉,执掌一县军务治安。 李典一方是聚众千人的社会团体地头蛇…… 这两伙人想关系不好都难呐! “孩儿一会便回去写书信,邀请李乾和李典叔侄儿前来相投。” 刘表点了点头,问道:“吾儿还有何人举荐?” 刘琦犹豫了一下,方才道:“父亲可听说过咱高平县老家,曾出过一个声名褒贬不一的县令?” 刘表的眉头皱起,道:“无需卖关子,直言便是。” “满宠,满伯宁。” “什么?!” 刘表露出怒色,有些生气地道:“汝竟让为父去招揽那个酷吏!” 如今的满宠,年纪也不小了,赋闲在家中,他曾在刘表和刘琦的老家高平县为代县令。 满宠在任高平县令的期间,可以说是整个县城内风起云涌的大人物。 即使是离任之后,刘琦在家乡也曾多番听到关于满宠的传奇故事,公正严明,刑法严酷,不论犯法的是何人,落在他的手里,非死即伤。 任职期间,满宠最牛的一件事,就是他以贪污之名,弄死了山阳郡当时的督邮张苞。 督邮乃是郡守属官,可代表郡守督察巡乡,而满宠是代县令,属于随时都可以被督邮调查的对象。 一个被调查的县级,把负责调查他的郡级监察给弄死了……如何不算是传奇? 对于满宠,高平县的人褒贬不一,有的夸他不畏权贵,敢作敢当,有人说他不分是非,蓄意用狠。 其实归根结底,都因为他是一个酷吏。 所谓的酷吏并不是指其手段有多残忍,而是指能够严刑峻法,秉公执政,不舞弊徇私之官吏。 听着似乎没什么大不了,但在汉朝那个年代,做起来相当之难。 在汉朝,若是想严刑峻法当酷吏,那其所面对的对手,毫无疑问就是望族与豪强! 普通老百姓犯了法,谁当官员都可以治他罪,并没什么难度,但关键就是当地的名门和豪强若是犯罪,又该如何处置? 面对望族和豪强的地位和压力,很多官吏不得不败下阵来,虚与委蛇,但若是一个人能被称之为‘酷吏’,那就说明这个人必然是刚正不阿,敢于对豪猾大族加以管制,不管对方是何背景,任他什么妖魔鬼怪魑魅魍魉,在酷吏面前统统不是事儿! 敢犯法,就特么治你!实乃是打黑除恶的急先锋! 酷吏是君主专制的产物,同时也是牺牲品,需要时可重用,不需要时则被抛弃,历史上的酷吏因为在行政期间得罪不少权贵,基本都没有什么好下场,大多死于非命。 如侯封全家皆亡,晁错被判腰斩,郅都为窦太后所杀,张汤被构陷自尽。 相比于这些人,满宠是幸运的,他在杀死督邮后,弃官而归乡,能活到现在属实不易。 在刘琦看来,荆州目下豪族坐大,诸蔡日渐兴盛,在这样的形势下,正是启用满宠这样的‘酷吏’之时。 这是一柄最好的手中刀啊。 但是以刘表的角度而言,他并不想任用满宠这样的人。 刘表半世清流,少时便知名于世,他最大的梦想是立学校,修礼乐,将荆州构建成一个文化盛世。 但文化盛世中,若是有酷吏在,就未免太不搭调了。 刘表好似是建馆的,满宠是踢馆的。 像满宠这种人的行事作风,他无法接受。 “那李乾和李典叔侄倒也罢了,这个满宠……暂缓吧。” 刘琦早就知道刘表不会答应,但他不能放弃。 这是一柄利刃,绝不能放过。 “父亲,孩儿知道,满宠这样的人,行事之风与父亲相佐,不入雅士之目,但如今的荆州,百病丛生,而病源皆在望族豪门,治病需或以温补,或用以猛药,刚柔相继,恩威并施,才是王者之道,父亲岂不闻我大汉初建国之时,承战国余烈,多豪猾之民,列祖多用酷吏以制之,眼下荆州错综复杂,若是一味迁就宗族,早晚必有祸患,未防日后有变,满宠这样的人,我荆州一定要用。” 第三十八章 引四方之士 刘琦的话很直接,但正是说破无毒,父子之间没必要打那么多的弯弯绕。 刘琦说的话对么? 刘表扪心自问,儿子说的确实是对的。 他活了快五十年了,宦海沉浮多年什么没见过,单论见识,这天底下比他强的人并不多。 见识多的人,也自然容易明对错。 可要在心里接受这件事就有些困难了,毕竟刘表一辈子都是一种清流思想,现在让他改变,无疑于将其人格重塑。 这事别说是一个穿越者刘琦,就是穿越来一整个心理医疗团队,也难做到。 所以刘琦不指望能够改变他本来的思想,只需要让他适当妥协就足够了。 但硬性逼迫他妥协,给他讲道理是没用的,需要让他自己去体悟,自己需要给他一个引导。 “父亲,今年贵庚几何?”刘琦突然问道。 刘表闻言一愣,不知道刘琦为何突然问他这个。 他颇不高兴道:“唉,孺子!着实不长进,怎连为父的庚时都忘记了,为父今年四旬有八……” 说到这的时候,刘表沉默了。 他似乎是恍然想到了什么。 时不我待啊。 已经快五十岁的人了,一生起起伏伏,好不容易来了荆州,成了一方监察,在晚年有了一展宏图的良机。 可是这个机会眼下中却存在着巨大的变数……这个变数就是荆楚望族。 若是这一次失败了,半百之年,还有可能再等到一个这样的机会么? 此次若败,老夫此生不复有望。 眼下这时局,还顾什么清流不清流,雅士不雅士,酷吏便酷吏吧! 刘表沉默半晌,缓缓开口道:“若要平衡宗族,限制望族权力,便非要用这酷吏不可?” “孩儿认为,眼下父亲与我,皆是背水行舟,不进则退,只要是有能力协助吾父子之人,便当不计前科,全力招揽。” 刘表长叹口气:“既汝要用这酷吏不可……那此事便由汝去行事……让为父亲自招揽一个酷吏,为父实在张不开这个口。” 刘琦知道,以刘表爱惜羽毛的秉性,能够答应任用满宠,可算是下了天大决心。 自己应该知足了……不过还有一个问题。 刘琦当初在山阳也曾拜访过满宠,见过满宠,但当时满宠给刘琦的感觉就是…… 太冷淡,太凉薄,太没人情味。 无论刘琦怎么努力,都难攀下交情。 刘表虽然是答应了,但满宠会答应来荆州么? “还有什么可用之人么?”刘表再次出言,打断了刘琦的思路。 “还有一个,是荆楚本地之人。” “荆楚本地?” 刘琦道:“孩儿闻章陵校尉文聘乃是一名将才,原为南阳郡守张咨统管,张咨为孙坚杀死,南阳郡其他各县军校不是向袁术屈膝,便是畏惧孙坚兵势撤退而走,唯有文聘独守章陵县,恪守其职,既不谄媚袁术,也不擅离职守,实可谓忠贞之士。” 刘表应的很干脆,道:“好,既是忠贞义士,又是荆楚县校尉,那便草拟调令,卓他从章陵来襄阳城,反正眼下南阳郡在袁术手中,让那文聘待在章陵县,也无有用武之地,时间长了,若被袁术招降,反为不美……此人若回襄阳,便归于汝之麾下吧。” “诺。” 听了刘表的话,刘琦的眼睛微微眯起,当中闪过一丝光芒。 只因适才他听到刘表提起了南阳郡。 南阳郡……大汉朝第一郡,人口最多的郡! 同时又是南郡的北大门,己方早晚要从袁术手中拿回来! 拿回来后,只要将南阳郡独立于荆州现有的领地之外,不让南郡宗族插手其军政,那荆州势力筹码的天平,便会由宗族倾斜到刘氏这边。 届时荆州便可完全由刘氏说了算了。 “父亲,大概就是这几人了。” 刘表挥了挥手,道:“好……为父累了,且先去歇着,汝向为父推荐的这些人,为父皆用……不过那个满宠当用以何职,为父还要好好思量一下,汝且先想办法召他们前来便是了。” 刘琦闻言不由苦笑。 你想的倒还挺美!别人尚还好说,满宠能不能来,真就得看天意了。 …… 次日,刘琦代刘表拟书信,并置办礼品,分别向李典,文聘,满宠三人递召任之书。 而刘表也置书将山阳刘氏的族中俊才召到了荆州。 另有黄祖相助刘表平定江夏郡有功,被引为江夏郡守,替刘表坐镇江夏。 而与黄祖一同协助刘表的江夏苏氏中的苏飞,则被引为江夏都尉。 之所以说是‘引’,而不是‘任’,乃是因为大郡郡守皆需雒阳诏封,刘表可以引荐上奏疏请朝廷任他们郡守与郡都尉之职,但朝廷批不批就不好说了。 包括蔡瑁的南郡都尉亦是如此。 归根结底,都不算是名正言顺。 …… 荆州本土,又陆续有向朗,王威,韩玄等人被望族推荐于刘表,刘表再对各人言行品性才华各做考量之后,加以善用。 可在所有的新任荆州官吏中,唯有一个人是刘表亲自走访,请其出山相助的。 这个人可以说是荆州此番人事调动中最耀眼的存在,就是南阳人宋忠。 刘琦明白刘表为何这么看重宋忠。 宋忠乃是当世大儒,与郑玄齐名,有《周易》注十卷,《太玄经》九卷,《法言注》十三卷。 北郑玄,南宋忠,一南一北为当世所知。 刘表若要在荆州大兴官学,非得有这样的大儒坐镇不可。 既然要办学校,总得有个知名的校长或是教授来提升学校的知名度吧? 宋忠就是刘表实现梦想的基石,很简单的道理。 而刘琦邀请的几名人才,也终于在一段时间后陆续来到了南郡。 先是章陵校尉文聘接受了刺史调令,从章陵县率领一千七百名县兵赶到了襄阳。 早在宜城除宗贼之前,刘琦就在荆州军户宗卷上得知了文聘的存在。 不过刘琦当时因为身份关系而没有用他。 刘琦接见了文聘。 在与文聘的沟通中,刘琦知晓了此前他也曾饱受南郡宗氏排挤,一直也没有进入到荆州的军事中枢。 当得知刘琦斩杀五十五名宗贼首领之后,文聘当场便表现出了敬佩之意。 文聘是个心有大志的人,刘琦与他相谈甚深,发现盛名之下确无虚士。 文聘心有城府,虽不善言辞,但为人方正,处事沉稳,在性格上是可以托付大事的人。 谈到军事方面,刘琦觉得如果以黄忠做下比较,黄忠就是团烈火,文聘就如静水,他虽然比不了黄忠那般能冲锋陷阵,但论起守御之术,刘琦觉得他比黄忠要强。 随后,刘琦带文聘去见了刘表。 但刘表眼下的大部分注意力都在和宋忠商议兴办官学上,因此对于文聘这样的县级校尉只是草草接见了一下,任命文聘在刘琦麾下做别部司马,便草草了事。 文聘原先是章陵校尉,若调任军司马其实属于降职,但他并不在意。 主要刘琦目下是襄阳校尉,若是平调,文聘岂不是要抢刘琦的位置? 而刘琦若要统领文聘,只能委屈文聘降职而用。 但对文聘来讲,在荆州刺史和公子麾下直接做事,与在下属县城当校尉,完全是两个概念,翌日的发展也不可同日而语。 且刘表未降文聘秩俸,这降下的职务,日后随着刘氏在荆州逐渐稳定,早晚都能替他找回来,在这一点上文聘还是颇有信心的。 随后,刘琦引文聘与黄忠、刘磐等人相见,大家一同切磋军事要务与练兵之法。 在讨论的过程中,文聘阐述了一些自己的练兵心得,其法颇有古之名将之风,如士卒无食,他亦不食,士卒不休息了,他不睡觉,练兵克苦,身先士卒,不讲排场等诸如此类的,深得黄忠赞赏。 而后,刘琦麾下的兵马,就全交付由黄忠和文聘这两名军司马操练。 …… 文聘到了襄阳不久,便又有人持路引来了南郡境内,来者便是现居住在乘风的李典。 约一年前,刘琦和李典在山阳巨野相识,二人一个是管理县城治安的总指挥,一个是社会大哥,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关系,彼此间还夹杂着利益纠葛,因此使得二人的友情在这一年时间里变的愈发深厚。 不论古今,成年人深厚的友情大都建立在利益的交汇上。 “伯瑜!” 李典见了刘琦,上前一把攥住刘琦的手,关切道:“当日贤弟悄悄辞去县尉之职,离开巨野,如何也不派人告知为兄?当真是不顾一载相知之情!伯瑜莫非信不过我李典?” 刘琦大笑了一会,方道:“兄长与吾之情,琦如何能够忘却?只是琦来荆楚所办之事凶险,若是告知兄长,恐连累了你,如今大局已定,刘琦特置书请兄长一起来荆楚干些大事,不知兄长可愿相助否?” 第三十九章 昔日故友 李典随其从父李乾,能够在乘风招募数千食客,这就说明他身上有着一些不同于常人的优点和魅力。 这其中之一,便是李典为人极讲义气。 而刘琦,碰巧就是值得李典讲义气的人。 不得不说,刘琦这一年来,在李典身上花了不少心思,身为官吏,他对李典的态度与其他同僚完全不同,他是真心想结交李典,为此也付出了很多。 李典是重义之人,虽人在江湖,但行事却谦卑儒雅,与刘琦算脾气相投,这一年多相处下来,两人的关系可谓极其深厚。 刘琦辞官离开巨野县,对李典来说也是个不小的打击。 毕竟这么惯着他的官吏,今后可能不太好找了。 直到刘琦传书至乘风后,李典立刻马不停蹄的赶来与刘琦相会。 李典至后,刘琦在舍内置酒,为李典接风洗尘。 二人一边饮酒,一边诉说近日之事。 听说了刘琦在荆州的经历,李典不由责怪刘琦处置这般危险的事不找他来。 “伯瑜,不是为兄埋怨,你我当初在巨野,虽身份有别,但汝从不以官职压我,更是倾心折结与我相交,某早视汝为挚友,可汝到荆州做此凶险之事,如何却不招呼我?难道李某还会怕事不成?” 刘琦摇了摇头,道:“兄长误会我了,来荆州是我一人的主意,贤兄是重义之人,若是我来荆楚,必将相随,我岂能陷贤兄与我一同入险恶之地,故而在事定之后,方才告知,还请海涵。” 李典心下不悦,但也知道刘琦是一片好心,又不轻不重的说了两句后,便转移开话题:“伯瑜如今,在荆州所任何职?” 刘琦笑了笑,道:“现为襄阳校尉。” 李典点了点头,刘表乃是荆州刺史,刘琦身为其长子,他被封为襄阳校尉,为刘表统管治所兵马,正在情理之中。 “伯瑜与刘使君,平定了南郡和江夏两郡,坐拥三十一县二十万户,下辖人丁百万,正是大展拳脚之时,若能再安定荆南四郡,收以为臂助,则君父子二人久后必成大汉南境之主,可谓国之柱子石。” 刘琦闻言,心下暗叹李典会说话。 这些古人说话就是含蓄……还国之柱石? 这年头的镇外牧守,被称为柱石的哪个不是祸害?说的自己都不好意思了。 “正因眼下乃吾父子奋起之时,故请曼成兄来荆州,与琦共谋大事。” 李典爽朗笑道:“凭你我之交情,你当了襄阳校尉,就算是不找我,我还要自来找你呢!” 说罢,李典举起桌案上的青铜酒爵,冲着刘琦道:“典在此为伯瑜相贺!” “多谢曼成兄!”刘琦亦是举起酒爵。 二人饮罢,却见李典将酒爵向着桌案上一放,道:“实不相瞒,我与叔父聚拢数千食客屯于乘风,一则为保家业,二则也是看着世道纷乱,有心投奔明主干一番大事,只是一直未得良机,如今贤弟既已成了大事,我自当返回乘风,说服叔父,引麾下食客来襄阳相投,随伯瑜建功立业。” “曼成兄放心,刘琦必不相负。” 李典又喝了一口酒,问道:“伯瑜,使君下一步,可是要荡平荆南?” 刘琦道:“我本意也是扫灭桂阳张羡,荡平荆南,全取四郡以巩固后方,但后与严君商议,眼下有襄阳宗族之长张方在手,张羡也未必敢动,不妨先以恩威抚慰,令荆州自定,然后我出师北上,替汉室办一件大事,彰显声名!” “北上?”李典诧异道:“伯瑜要做何大事?” 刘琦随将自己和刘表商议的,联合刘焉和刘虞,结汉室之盟,北上督董卓与袁绍,履护君之责的主意详述了一遍。 李典听了这话,张口结舌,半晌居然说不出话来。 其实他对天下之势倒也算是颇为了解,目下知晓刘氏父子已经安定荆州北部两郡,按照李典的想法,下一步刘氏父子要么保境安民,要么收服荆南,哪怕是北上找袁术把南阳郡夺回来他都想到了。 但李典万万没想到的,竟是刘氏父子居然打起了‘护君’的算筹。 这事听起来蛮荒谬的,但若是成功,则天下将出现继以董卓与关东诸郡牧守之外的第三方势力。 以‘护君’为名的汉室宗亲联盟。 偏偏这个联盟的目地与底线似乎很含糊,不是‘清君侧’,也不是‘救驾’,而是‘护君’! 护君……说白了,就是你董卓和中原牧守交战是你们的事,天子在何人之手,也无所谓,但若是因为你们彼此交锋,而令天子有什么闪失,那就不行了,你们两方在征战过程中,谁敢让天子有任何陷入危机的可能,我就出兵救驾! 但按照常理来说,天子无论是在董卓或是关东牧守手中,都不会有性命之危。 所以这个宗亲联盟根本就不会跟任何一方产生实质性的军事摩擦。 说实话,李典打心眼里觉得这个‘护君’的名义挺不要脸的。 这个联盟占着汉室宗亲的大义,却又不帮任何一方,纯粹就是出来收割的声望,收揽人心。 而且无论是董卓还是袁氏,在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都要对这些宗亲进行拉拢。 而拉拢,自然得有实质性的好处……明明就是搅屎棍子,还偏偏能得各方恩惠。 但这一步棋若是走成了…… 李典心中有些激动,此事若成,董袁之争必然又会朝着另外一个让人意想不到的方向发展! 且大有改变天下格局之势。 最重要的是,这个联盟出兵的名义太过正统,正统到足矣凌驾于四世三公的士族之首的袁氏之上! 想不到,自己竟也能参与其中 ! 李典冲着刘琦一拱手,道:“伯瑜,李某当真是小瞧了君父子,想不到君父子竟然有这般大志,能得君父子接纳,真乃我巨野李氏一门之幸!” 刘琦笑道:“曼成兄不必如此,汝且回乘风,收拢麾下门客,静待时机,不必先来荆州相投,待我促成此联盟北上出兵之后,兄再引麾下投之,一则可壮声势,二则也可为兄扬名,一举两得!” 第四十章 新长沙郡守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人活在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有自己需要扮演的角色,同时代的所有人演的都是同一出戏,只是有人的戏份多点,有的人戏份少点,有人做主角,有人做配角。 刘琦不知道自己现在在汉朝算是一个什么角色,但他知道,自己现在扮演的这个角色,现在的首要任务就是收揽人心。 在这个时代,什么事儿都要讲究一个名正言顺。 组成‘护君’联盟如此,让李典回去等待时机,在联盟组成的时候引食客来投也都是为了这个目地。 …… 随着刘氏父子两人的动作,荆北两方的局势逐渐安定,各级官吏或是经过举荐,或是招揽安插,或是提拔,断层的各部缺职已经逐渐填补完善,只是还有一些特殊职位,刘表还没有斟酌清楚,因而短暂搁置。 而伊籍,张允,李典,文聘等人,也按照刘氏父子的计划各自来了襄阳,在一定程度上,充实了刘氏集团在荆州的权力比重。 只是被刘表厌恶,却被刘琦所看重的满宠,在接到刘琦的书信之后,一直渺无音讯。 刘琦很是失望,毕竟在他的设想中,满宠或许是可以协助他对付荆州望族的武器中,最锋利的那一柄剑! 问题是满宠不搭理他。 可刘琦暂时还不能离开襄阳去找满宠,他在这里还有许多事要做,他只能不断的继续派人往满宠的故乡昌邑县送去书信,言辞陈恳的请其出山。 而除了南郡和江夏郡外,荆州南部的四郡中,零陵郡守与武陵郡守,都携当地宗族名门,一起上书,表示愿意支持刘表,并按刘表制定的方针履行郡县政务,且按年度随同南郡上报各郡政绩表卷,参加上计制度。 两郡太守既答应参加上计,愿意将自己的郡岁加入荆州政绩中,那就等于承认了刘表荆州之长的地位……至少是在明面上的承认,这对于刘表来说,就够了。 关键在于荆州的另外两个郡,长沙郡和桂阳郡。 桂阳郡的张羡是个人物,南郡三大宗贼族长,刘琦杀死了苏代与贝羽,只留下张方一人囚禁,为的就是钳制张羡。 毕竟张羡在历史上给刘表造成的阻碍太大了。 历史上的张羡,南部四郡中,他历任过三郡郡守,甚得江、湘人心。荆南的世家、豪强都对张羡极为拥护。 后来张羡反叛刘表,整个荆南四郡中,竟有三个全部倒向了张羡,可谓占了荆州半壁江山,与刘表呈分庭抗礼之势。 而刘表平定张羡之乱,足足熬了两年也未能攻克,最终在张羡病死之后,才出现了转机,可见这块骨头有多难啃。 在经过与刘表的反复探讨之后,父子两人针对张羡做出了一个计划,就是先对其进行安抚,然后在‘护君’之事结束后,荆北安定便立刻平其乱。 眼下张羡族兄未死,刘表以其兄为人质,让他继续担任桂阳郡守,双方谨小慎微,想必张羡在实力不足的情况下,也不敢太过造次。 不用多久,只要能够稳住他一到两年,待刘表父子手中的事情都办妥之后,就该着手啃这块骨头了。 至于长沙郡…… 长沙郡守苏代死后,长沙郡暂时处于真空期,其下辖的十四县群龙无首,急需一名郡守前往坐镇。 但长沙前郡守苏代,生前在长沙声威不弱,与当地望族关系匪浅,他被刘琦杀死之后,长沙郡的宗族颇有些惊弓之鸟,经斥候探查回报,目下就有隽县和罗县的两地宗族,隐隐有据守县城不尊上令之势。 这个节骨眼上,自然得需要一个能震的住场子的长沙郡守。 刘表思来想去,最终选定了他的从子刘磐。 在南郡除宗贼的过程中,虽然是以刘琦为主导,但刘磐也表现出了他的忠心以及在关键时刻可堪大勇的优良素质。 刘表在刘氏目下的兵将中,召集了两千兵勇,交付于刘磐统领,让他前往长沙担任代长沙郡守,即刻就启程。 之所以是代长沙郡守,乃是因为即使是荆州刺史,就名义上来讲也不过“监察”之职,一个秩俸两千石的边疆郡守,刘表并无权直接任命,他只能够在没有人执掌长沙的情况下委派刘磐代理行驶刺史权力,却不能坐实这个位置。 就和蔡瑁和黄祖一样。 刘磐若想坐实这个两千石的大郡,非得有刘表向雒阳呈递奏疏推举,让后由雒阳选部草拟靠评斟酌,提交给尚书台,由两千石曹提交于执政天子,酌情批奏。 就目前这个情况,刘磐想在名义上坐实这个长沙郡守,非常难。 临行之前,刘琦认真的嘱咐刘磐。 “堂兄,长沙郡的形势不是很凶险,但相对要复杂,你去了长沙要收住你武人的脾气秉性,不要着急做出什么建树,只要能够安定局势就行,对待长沙本地的望族,若没有什么必胜的把握,凡事就姑且让他们一让。” ‘让’这个词,对于武人出身的刘磐来说,换个写法就是‘憋屈。’ “堂弟,若一味忍让,何时是个头啊?为兄这是去当郡守的,又不是去当孙子!”这话若是刘表跟刘磐说的,刘磐或许会不当回事,亦或是会听完之后抛掷脑后,但刘琦跟他说的,就未免有些不太一样。 同龄人跟同龄人之间相对来说比较好沟通,而当一个同龄人在另一个同龄人面前长期展现出了碾压式的智慧与情商,他在那个同龄人心中就是偶像级的存在。 “忍让到我这边能够抽出手来对付张羡,亦或是你在长沙望族豪门中的名望比张羡更高。” 刘磐没曾想他去统管长沙郡,居然会跟张羡扯上关系,他不屑道:“张羡是桂阳郡守,吾才是长沙郡守,就算他在江、湘的名望比我高,岂能限制于某?” “兄长别忘了,你目下不过是个代长沙郡守,并非实质,若是没有足够的名望,张羡只要在暗中撺掇长沙望族联名诽谤你执政中的疏弊,就可以群起而攻之将你废了,所以一定要忍。” 刘磐脸上的表情颇有些没落,他点了点头道:“某晓得了,这次去长沙,定然收起脾气,与本地士族虚与委蛇便是……唉,本以为做了两千石的郡守,从此便可一展鸿鹄之志,哪曾想到头来不过还是个代郡守,说不得什么时候,就让人给吾换了。” 刘琦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堂兄,忍耐只是一时的,我相信这个两千石的郡守,不久之后,雒阳那边就会有人给你坐实……届时不光是你,我或许同样也会有个两千石的郡长之职。” 刘磐不知道刘琦和刘表在暗中串联的宗亲之盟,他更不知道这个护君联盟一旦真的形成,雒阳的董卓定会不惜任何敕封的代价,将宗亲联盟拉拢到自己那一边去。 他眼下只是单纯的以为刘琦是在安慰自己,或是他在做白日梦。 刘磐冲着刘琦抱拳道:“堂弟保重,为兄告辞了。” “兄长保重,咱们翌日荆南再会。” 第四十一章 蔡家女 刘磐走了,率兵去了长沙郡。 以年齿来说,让他独掌一郡之地,确实还有些难为他,更何况他这个两千石的郡守乃是刘表‘引’之,并非朝廷敕封,名不正言不顺,跟自封的没什么区别,日后若是出事,何等掣肘可想而知。 只是长沙郡太过重要,且在三年之内,先后被孙坚和苏代这两任郡守分别把持过,孙坚武勇过甚,苏代是荆州豪族,遗患太深,长沙郡若是交给刘氏中的外人,风险更高。 死马当活马医,只能让刘磐硬上先去顶着了。 …… 襄阳蔡氏的别居宅邸是在华容、竟陵二县之东,那里临着汉江云梦泽之边,环境优雅宜人。 先秦时期,云梦泽为平原一湖沼的地貌,时至汉时,云梦泽已经被沙洲分割成了许多小湖泊,而蔡氏的别宅就矗立在这些胡泊其中之一的渡竟湖边。 云梦泽水不定期的来回涨退,虽然景色很美,但对周边赖以生计的人来说,却也有水患之危。 然蔡瑁之父蔡讽在世时,曾有方士为其‘火灼龟壳’,替蔡氏家族占卜气运。 方士烧完龟哥,算毕后告知蔡讽:云梦泽边有兴盛之气,将相之灵,若在此处建宅,百载之内,可旺四代子孙。 蔡家不缺钱,不缺势,缺的是如何让这权势遗传后世,代代得以荫荫。 于是,便有了这云梦泽旁边的蔡家别舍。 蔡瑁平日里不在这里住,这里离襄阳太远,他身为家主,往来办事极不方便。 因此这云梦泽的居舍,就由蔡瑁的二姐蔡觅居住。 二十五的大龄剩女,不求真务实的寻个人嫁了,却跑了云梦泽这灵秀之地躲清闲,蔡瑁有时候觉得他二姐挺没正事的。 这日,蔡瑁专程来到云梦泽来见蔡觅。 骑马来至云梦泽边居舍之门前,正碰见舍中侍婢要出去采办,见蔡瑁来到了居舍,慌忙对其行礼问安。 蔡瑁翻身下马,将马鞭随手扔给了侍从,大刺刺地道:“吾阿姐何在?” 侍婢忙道:“二小姐在院中习曲吹箫,聊度闲暇。” 蔡瑁慢吞吞地道:“带我去看。” 那侍婢知晓蔡瑁的暴戾脾气,不敢怠慢,急忙转身开门,引着蔡瑁走进了舍院。 蔡家在云梦泽的别舍修建的虽不奢华,但却格外雅致,后院中花庭之中不种花草,独植节竹,如此观景之时虽会略显单调,但一眼望去,尽为竹海,绿郁葱葱,倒是别有一番韵味。 蔡觅一身绿色的曲裾深衣,坐在院落之中,手持一根长尺五寸的编竹长箫,正出神的吹着曲子。 经她口衔的箫声忽高忽低,忽轻忽响,每个音节仿佛都清晰可闻,一阵风儿吹过,将院中的竹林抖的‘唰唰’作响,却未曾影响其韵律,那萧声仿佛与抖动的竹林隐有暗合。 蔡觅吹完竹萧,扬头看天,突然念道:“东方千余骑,夫婿居上头。何用识夫婿?白马从骊驹,青丝系马尾,黄金络马头,腰中鹿卢剑,可值千万余,十五府小吏,二十朝大夫,三十侍中郎,四十专城居……” 蔡瑁无奈的将脸埋在左手掌内。 好啊!我姐又开始了。 二姐打从十五岁笄礼之后,几乎每天都在念叨这首破词,念了整整九载……可那个二十朝大夫,三十侍中郎的男人,依旧没有出现在她面前! 若非因为她是自己的二姐,换成蔡氏族中别的女眷敢这般嘚瑟,蔡瑁早咬牙切齿的将她绑起来卖去勾栏妓馆了。 “是德珪,怎有闲暇来此?”蔡觅听到了声响,转头糯糯道。 她的声音很甜,竟是天生自带一种撩人之感。 样子也很美丽,但不是很正统的那种美……眉娇目媚,体酥如蛇,眼中略犯桃花,细长的眼睛还有些吊眼梢,似有泼辣之感。 是个妖艳的女人。 “二姐,你怎么又吟这首词了……唉,这天下之大,有几个三十侍中郎,四十专城居的男人?这都快十年了,你如何还是这般执拗?”蔡瑁语气不善的出言教训她。 但蔡觅却不惯着这个弟弟。 她放下竹萧,语气如同冰柱:“汝大老远的跑到这来,便是专程教训你阿姐的?” “嘿嘿,不敢,不敢,只是觉得二姐这择夫的条件过高,咱荆楚之地,哪里有人能达到词中的那般程度?” 蔡瑁见蔡觅语气不善,便立刻改了口风。 眼下他可得罪不起这个二姐,他接下来的计划,甚至可能包括蔡家的将来,都要仰仗这个眼光高到吓人的姐姐……现在可是不能得罪了她。 “如何便没有了?” 蔡觅的杏眼微扬:“秦罗敷能找得到这样的夫君,你阿姐如何便找不到了?” 蔡瑁长叹口气。 对于蔡觅这种把没文化当成自傲本钱的举动,蔡瑁深感无奈。 还是读的简牍太少了。 “二姐,你说的那些,不过是秦罗敷为了拒绝郡守失礼之举而做的诳语啊……” 蔡瑁言下之意,却是蔡觅将别家妇人吹牛逼的话,当成了真事儿听。 蔡觅的媚脸颇有些沉了。 “汝若是无事过来责备于阿姐,那现在就可以走了,我也是二十有四的人了,无需汝日日教训。” 蔡瑁好心地提醒她道:“阿姐,不是二十四,马上就二十五了……” “德珪今日族中无事否?”蔡觅站起身,言语中似有逐客之意。 “嗨,弟弟不是那个意思。”蔡瑁急忙摆手,道:“罢,罢,某与二姐说正事!” “正事?”蔡觅轻颦柳眉:“呵,汝之正事,哪曾说于我听?罢了,不就是想给你二姐择夫么?说吧,是谁家的男子。” 蔡瑁乐道:“二姐果是聪慧之人,不错,小弟来此,正是想为二姐做媒,二姐若嫁于此人,必不负生平之志。” “哦?”蔡觅颇有些惊诧:“是何人竟让汝这般看好?” 蔡瑁笑呵呵地道:“此人虽未能四十专城居,不过眼下却是一州之长矣!便是咱荆州新任刺史刘景升也。” “荆州刺史?”蔡觅闻言楞了楞,皱眉道:“汝适才言,他未能四十专城居……那他现在多大了?” 蔡瑁脸上露出了尴尬的笑容:“嗯……那个,具体的弟还未曾问,不过估计,应该是五十上下了吧?” 蔡觅的俏脸渐渐布上了一层寒霜,精致的面孔不住冷笑。 蔡瑁给他找个三十五六,哪怕是四十多的,她也觉得算是他真心关怀自己。 五十多的? 汉朝人均寿命不高,战争频起更是导致寿命极低。 就算是若是没有经战事而亡,大多数的男子也就是活个四十左右,能过五十的都算是高寿了。 活过五十岁,那就可以说是活一天赚一天了。 蔡瑁让自己蔡觅嫁个五十岁的,那蔡觅若是在一两年之内守寡,根本就毫不稀奇。 管他什么四十专城居,五十当刺史的,人要是死了,那再大的官又有何用? “五十岁的?亏汝还是阿姐的亲弟,汝是盼着阿姐不能早点守寡是么?” 蔡瑁急忙道:“二姐误会了,吾观那刘景升,虽然一把年纪,却身体硬朗,精神头极好!再说了,此等人物,便是老些,也是一州之主,二姐若是嫁他,日后荆州七郡,百万户人,见了二姐,谁敢不敬?” 蔡觅的杏眼有些发红,她一转头,极力忍住不让自己哭出来。 “二姐的心气儿是高了些,想找高门杰士,可还没沦落到要嫁将死之人!说来说去,还不是为了族中利益,汝便起了心思,要把你二姐送那刘家阿翁!” 蔡瑁无奈的叹了口气,道:“二姐,为了蔡氏,又能如何?姑姑亦如此,大姐亦如此,便是小弟,不也是为族中之利而纳的正妻么。” 顿了顿,蔡瑁又道:“毕竟是一州之主,也不辱没了二姐……这样吧,过五日便是弟弟二十四岁生辰,荆州现是多事之秋,弟本不想过这生辰,既然二姐有疑虑,那某就在府内摆宴,邀请诸族首长,并刘使君前来,届时姐姐瞧上一瞧,看看中意不中意,咱们在做商议,如何?” 蔡觅暗道一个五旬阿翁,再瞧又能瞧出什么好看? 但蔡瑁已经把话说到这份上,她又能如何? 蔡瑁虽对自己颇尊重,但他毕竟是族长,若是其以族长之命,强令自己强嫁于刘表,蔡觅也颇为难办。 汉代望族女子虽然权益较后面的朝代要大,能够改嫁换夫,有一定的自主婚假之权,却也没到逆天的地步,族长发话,还是要给些面子的。 第四十二章 良驹 荆州,城郊马场。 “驾——!” 刘琦身着白色劲装,骑着一匹白马,在马场的水草地上急速奔驰,那白马的速度极快,绕着水草地往来狂奔,一人一马犹如一道白色的流星,合并在一起,在远处观瞧犹如魅影。 刘琦策马狂奔之时,马场的旁边矗立着两个人,都是一脸和煦笑容的看着他。 一个人是黄忠,今日练完兵后,刘琦请他前来指点自己的御骑之术,黄忠欣然应允。 御马乃是六艺之道,是每一名世家子弟的必备技能,刘琦自然也善骑,但跟黄忠这样惯与在战场驰骋的武将比起来,还是有不小的差距的。 后世的豪门公子,你把他们揪出来开车,他们个顶个肯定都会,但你要让他们开坦克,那就不是谁都行的了。 所以一定要好好深造自己,研究骑射之道,特别是有黄忠这样的好老师在。 除了黄忠之外,还有另外一个人也在马场陪刘琦一起练习骑术,这个人就是刘表从山阳郡邀请来的同乡——伊籍。 跑了一会之后,黄忠见时辰差不多了,随即高声呼喝,让刘琦驻马暂歇。 刘琦勒住马缰,将白色战马停下,然后驱至黄忠面前,翻身下马道:“黄司马,某之骑术可有长进?” 黄忠捋着胡须笑道:“大有长进,少君原先御马,在黄某看起来,犹如婴孩学步,根基不稳,若是上了战场,碰到善骑之人,怕是必死无疑。” 刘琦点点头,问道:“那现在呢?” “已算是从学步而升至学跑了。”黄忠认真地道:“不过还需多多练习,战场之上,马术高超之人,可保一半性命。” 刘琦明白黄忠的意思,战场之上,战马和玄甲是两道护身符,骑术越好的人,生存几率自然就越高。 伊籍走了过来,道:“公子骑术越发精湛,看的籍技痒难耐,甚想跟公子赛马一番。” 刘琦哈哈大笑,拍着马头道:“今日邀请先生一同来马场,便是有意想跟先生赛上一赛,先生与琦乃是同乡,咱山阳郡人可是皆喜马赛。” 伊籍走到刘琦身边,颇有兴趣的打量着刘琦的那匹白马,道:“山阳郡人是喜赛马,然某却与旁人不同,某不仅喜赛马,亦喜相马也。” “哦?” 刘琦似是来了兴趣,他拍了拍那匹白马的马头,问道:“先生既好相马,那就不妨来看看,吾这匹战马如何?” 不用刘琦多说,伊籍的眼睛一直都在打量着那匹白马。 “公子,此马从何处而来?” 刘琦解释道:“此乃张虎战驹,襄阳城破之后,黄将军于张虎的马厩中缴获,黄将军久经战阵,颇通马道,他见此马身材高大雄壮,四蹄有力,奔驰有耐力,可称之为当世良驹,便将马献于我……唉,此马雄烈,却是好一番调教,才能骑乘。” 伊籍恍然的点了点头,道:“不瞒公子,在籍看来,此马确属良驹,放眼天下欲寻此雄壮之驹甚难,然却有一个弊端。” 刘琦一挑眉:“有何弊端?” 伊籍指着那马的眼眶道:“此马眼下有泪槽,额边生白点,名为‘的卢’,骑则易妨主,还请公子三思,换乘一匹良驹才是。” 黄忠在旁边,听了伊籍的话不由皱起眉头,面有寒霜。 的卢是他从张虎的马厩中缴获并献给刘琦的,但伊籍却说此马妨主,岂不是指自己有害公子之意。 黄忠急忙拱手道:“少君,末将并非有意……实是不知。” “将军不必如此。”刘琦微笑道:“我从来不信这些。” 说罢,他转向伊籍,道:“先生之言,是为了刘琦好,琦深感先生厚意,不过生死有命,很多事不可强求,刘琦只求轰烈一生,问心无愧,至于妨主不妨主,是马的事,不是我的事……我的事就是要骑此良驹驰于天下!而非担心它妨不妨我。” 伊籍好奇地道:“公子莫非不信神鬼运数之道?” 刘琦暗道我当然信! 我一个穿越者灵魂附身复活,想不信都特么不行! “非是不信,只是我觉得英雄豪杰驰骋于天下,若为一马所妨,便也算不得豪杰了。” 他加重语气:“人才是天地主角,马不是。” 伊籍长长地叹了口气,冲着刘琦长作一揖。 “公子与刘使君,真大不相同。” 伊籍数年前就认识刘表,刘表此番将他召到荆州来,除了是欣赏他的辩才之外,也是因为刘表迷信命理之学,而伊籍恰恰精通此道。 刘表信命理,在伊籍看来,刘琦身为他儿子也一定如此,因此适才他说出卢妨主之事,其实也是有意想借此巴结一下刘琦,取得他的好感。 但事实证明伊籍错了,眼前这位公子似是相当的有主见。 对于这位秉性似比他父亲更加热枕的公子,伊籍虽被他驳斥了意见,但心中却不免生出了一股尊重与喜爱之意。 刘琦牵着的卢,与伊籍一起在马场的草地上遛儿马,两人一边遛儿,一边闲话家常。 逐渐的,刘琦将话头牵引到了伊籍要去西蜀的事上。 “伊中郎这一次奉父亲之命,去绵竹邀请刘焉参加护君同盟,可有几分把握?” 伊籍听了刘琦的询问,笑道:“护君之盟,乃宗亲之盟,当今天下为朝廷镇守地方的宗亲,唯有阳城侯(刘焉)、大司马(刘虞)、兖州刺史刘岱、陈愍王刘宠、刘荆州五人,刘岱与刘宠现皆参入关东牧守之盟,此番关东诸牧守讨董,双方交锋,当此危机时刻,另外三位宗亲以‘护君’之名齐出,必可令天下震动!届时三位宗亲声名大振,重塑汉室声威,定可引四方豪杰来投!” 说到这,伊籍激动的一拍手,道:“此等好事,阳城侯如何能不应?” 刘琦长叹口气,道:“如何不应?其实刘焉还真就是有一个不应的理由。” “是何理由?”伊籍奇道。 刘琦四下看了看周围,道:“如果我告诉你,刘焉其实亦有不臣之心,有称帝之志,你觉得他会不会应了我们的请求?” “什么?”伊籍闻言脸色顿时大变:“阳城侯有称帝之志?公子如何得知?” “刘焉当初本被任交州牧,后闻侍中董扶言蜀中有天子气,便请旨改入益州,在川中不于朝廷纳贡,斩断与雒阳联系,自行割据,坐观天下成败,期间又擅造乘舆车千余辆,意图不轨,有称帝之心,吾父曾对我眼,刘焉此人,有似子夏在西河疑圣人之论。” 伊籍皱起了眉:“若果真如此,此番入蜀,想要成功……恐怕就难了。” 第四十三章 蜀中二教 凭心而论,伊籍来到襄阳,接到刘表派遣他前往益州的任务,其内心深处是无比兴奋的。 宗亲联盟之事,目下只是一个构想,当中利益牵扯甚多,能不能办成尚在两说之间,唯有以刘表、刘琦等少数人知晓,其余人等一概不知个中内情。 而如今刘表将这关键的事情告知给了伊籍,并让他入蜀联合刘焉促成此事,这对于伊籍来说,岂不是一个机会? 一个受到重用的机会!他焉能不对刘表感激涕零? 伊籍本是信心满满,暗暗下定决心要去绵竹建功,但不曾想,在出发前,却被刘琦当头浇了这一盆冷水。 若事情果然如同刘琦所言,刘焉本人根本就是包藏祸心!他既有称帝之志,那出兵护君这样的事在其面前便说不通,若刘焉日后果真称帝,其出兵护君的举动便如白费。 前番出兵护君,转头自己就称帝,这不是自己抽自己的耳刮子么?根本就没有任何意义。 似此,如何说他联盟?结果还真就可能是无功而返。 伊籍皱眉沉思片刻,忽然又想到以事。 “公子,刘府君前番曾吩咐于在下,言此番入蜀,刘焉若是不同意出兵,可以以利诱之,毕竟宗亲一旦联手,则天下为之侧目,董卓与袁绍必是争相拉拢,皆是刘焉便可以向朝廷提出条件,让他在京为质的三个儿子返回益州,他纵有自立之心,若子嗣在雒阳,恐也不能轻动吧?” 刘琦当然知道这件事。 用刘焉的三个儿子引诱刘焉入盟,这本就是他给刘表出的主意,他心中自然有数。 “刘焉虽有三子在雒阳,但仅凭此事恐未必就能让他下定决心,为以防万一,琦这里倒还有两条建议给先生,先生在蜀中若不能成事,不妨可以试试这两个办法。” 伊籍来襄阳后,听说了刘琦诛杀宗贼,除张虎陈生之事,心中明白这位公子是个有本事的人。 所以对于刘琦的意见,伊籍还是比较重视的。 他恭敬地言道:“还请公子指点。” 刘琦的这两条意见不能跟刘表直接说,以刘表的清流脾气,若是听了刘琦的建议,非得一巴掌将他打出门去不可。 刘琦拉着伊籍来到马场边上,低声道:“先生至绵竹后,若是劝刘焉联盟不成,不妨试着暗中向其透露……拥戴之意。” “拥戴之意?”伊籍只是楞了一下,便瞬时明了。 他擅长唇舌之功,深明秦仪之术,脑筋很是活络,瞬息间便明白了刘琦之意。 “办法倒是可行,可若如此言之,岂不……有忤逆之罪?” 刘琦点了点头,道:“先生说的不错,但此不过是权宜之计……吾山阳刘氏乃是汉室宗亲,只忠诚于陛下,岂能附庸刘焉行叛逆之事?但兵不厌诈,对他如此许诺,也不过是为保陛下江山而已,也算是情有可原。” 伊籍眯起了眼睛,心中翻来覆去的考虑此事的风险。 刘琦又道:“先生深明秦仪之道,想来也应该明白,有些事情是不用说的那么直接的,你只需向刘焉隐晦表明便可,那刘焉也非愚钝之辈,只需稍加提示,定会明白。” 说到这,刘琦顿了顿,又道:“况且先生待刘焉,大可行出君之口,入君之耳法!如此便再无第三人知晓,纵然今后有事,与我荆州亦无关系,都是虚言,他岂能抓住把柄?” 伊籍拱了拱手,道:“公子之法,籍明白了……但此法只能说于刘焉一人,不能过于张扬,如此行事恐怕刘焉未必会信。” 刘琦点了点头,道:“正是如此,所以还需第二个方法为佐。” “请公子指教?” 刘琦低声道:“我有一百斤麟趾金的藏私,先生临去蜀中之前,我会派人暗中送往先生舍下。” 伊籍闻言顿时一惊,他脑海中的第一个念头,是这位长公子竟要贿赂于我? 但很快,这个念头就被打消了。 要贿赂,也是伊籍贿赂刘琦,哪里又轮到刘琦来贿赂他了? “公子想托在下贿赂蜀中何人?” 刘琦满意的点了点头,伊籍反应很快,确实能够担当这个重任。 “机伯先生可知蜀中有二教?” 刘琦所说的蜀中二教,崇尚儒学的伊籍虽不太清楚,也不屑去知晓,但多多少少也听过一点传闻。 “在下略有耳闻,听闻有蜀有天师教,又有米贼之教,但具体个中详情,籍不甚了然。” 刘琦便用一些他在后世所知道的事情,再结合他来到这个时代后的传闻,告知了伊籍。 蜀中现在有两个教派,一为天师教,乃是在孝顺帝时期,由张道陵所创之道教,尊奉老子为教祖,以‘道’为最高信仰,以鬼道治民,用符水、咒法为百姓治病,并授民取盐之法,百姓得其益,奉之为天师。 张道陵之后,天师教已传三代,现第三代天师乃其孙张鲁,为天师教系师。 而另外一教,便是被汉末人称之米贼教的五斗米教,其教主为张修。张修这个人并不安分,《魏书》中有言评价此人:熹平中,妖贼大起,三辅有骆矅。光和中,东方有张角,汉中有张修。骆矅教民缅匿法,角为太平道,修为五斗米道。 也就是说,就魏时的角度来评价,张修是与张角同级别的妖人,而他麾下的五斗米教众,也因为张修在中平年间起兵反叛,而被称之为‘米贼’。 后世的时候,刘琦以为五斗米教是天师教的别称,这样说虽然也没有错,但五斗米教在建安五年之前,与天师教其实是为两派,虽然天师教在之前也确实有‘纳五斗米’即可入教的规矩,但那是教规教义,并不是教派别称。 直到建安五年,天师教系师张鲁杀死了五斗米教的五斗米师张修之后,将两教合并,蜀中二教才算是真正的合二为一。 而刘焉来到了益州之后,为了扩充自己的势力,对付造反的黄巾贼马相,便一面拉拢张鲁,一面又招降了张修,将两教同归于自己麾下为左膀右臂。 通过刘焉在上任交州途中而改行益州的举动来看,他在迷信程度上要远远高于自诩为清流的刘表以及对汉室不失忠节的刘虞。 有基于此,五斗米教和天师教的谏言,对于刘焉来说,就会有相当大的分量比重。 在听完了刘琦的解释后,伊籍心中暗道,难怪长公子暗中将这些事嘱咐于我,而不告知于刘荆州……看来他是向贿赂天师教和五斗米教的人。 贿赂传教之人,是极度有损清流形象的,所以刘琦不能跟刘表说。 “敢问公子,在下此番入蜀,是当贿赂结交天师教主张鲁,还是结交五斗米师张修?” 刘琦摇了摇头,道:“这两个人你都莫要理会,他们在刘焉心中的分量还不足够。” 伊籍奇道:“那在下应如何?” 刘琦低声道:“我给你的百斤麟趾金,你去了绵竹之后……要赠予张鲁之母卢氏,并与之结交?” 伊籍闻言顿时愣了:“公子让我……结交张鲁之母?” “对,交他老母。” 第四十四章 蔡瑁的生辰之宴 伊籍实在是有点没太搞明白,既然刘焉此人信奉气运神道,那刘琦让他找天师道的天师张鲁,或是那米贼张修,都说得过去……但为何独独要找去结交张鲁的娘亲? 一介妇人,难道在刘焉的面前,还有比两教教主还重的话语权? 伊籍拱手道:“敢问公子,为何要在下寻一妇人相助?” 刘琦轻轻的咳嗽了一声,道:“我也只是听说张鲁之母,颇得刘焉之心,但至于这当中具体如何,还得是先生自己去绵竹查证,我只是给你提个建议,具体怎么做,还得靠机伯你自己随机应变。” 刘琦没法对伊籍说,因为这事是他的猜测。 前世看有关汉末的书籍故事,刘琦发现史书言张鲁与刘璋乃是世仇,很好奇这两个人为什么是仇家,结果发现是因为张鲁奉刘焉之命,杀汉中抬手苏固,其后替刘焉坐镇汉中,截断西川与朝廷的联系,刘焉死后,刘璋立刻就和张鲁翻脸,杀了他的母亲和家室,从此结仇。 对于这段模糊记载,刘琦感到非常疑惑,刘璋再笨,也不至于一上位就干死了拥兵数万的张鲁母亲,这不是摆明了把他往反路上逼么? 就算是张鲁拥兵自重,也没有记载说他对刘璋有什么实质性的威胁,刘璋哪怕是用张鲁的家室做人质钳制他,也比全杀了逼他翻脸强吧? 刘琦于是又查了下关于张鲁母亲的记载,似乎有点琢磨过味来了。 关于张鲁母亲的记载不多,只有《后汉书·卷七十五》中有一句记载:沛人张鲁,母有姿色,兼挟鬼道,往来焉家,遂任鲁以为督义司马。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解开了所有的问题。 张鲁他娘善于保养,又姿色,还会鬼道算命,闲来没事时就往刘焉家跑……跑着跑着就给张鲁跑出个督义司马的军职来。 敢问,一个风韵犹存的寡妇天天往一个糟老头子家跑,他俩有什么游戏可玩? 难怪刘焉一死,刘璋就弄死了张鲁他娘……估计也忍了不是一天两天了。 …… 伊籍虽然心中颇多疑惑,但既然刘琦都这么吩咐了,他也只能照办。 看这位公子,似不是那等胡言乱语的诓人之辈,且事关他刘氏发展,兹事重大,想来其不会妄言。 “既如此,在下去往川中若事不利,便去寻张鲁之母。” 刘琦点点头,道:“先生到川中,可先暗中调查,若张鲁之母果有能力劝导刘焉,那就不妨就好生结交,若是张鲁之母没那个本事,那不妨再好生结交张鲁本人,请他以系师之尊,劝刘焉答应结盟。” 伊籍拱手道:“在下明白了,谨记公子指点。” 刘琦又道:“然不论是请张鲁之母还是张鲁本人,若是想让他们替我荆州办事,除了财帛,还需以重利许之。” 伊籍对刘琦思虑之远深感佩服。 “公子想许诺以何?” 刘琦沉吟片刻,道:“先生可许诺张鲁母子,若结盟事成,从今往后,只要他们想,不论何时,天师教皆可来我荆楚传道。” 伊籍犹豫了一下,道:“此事,是不是要先禀明一下刘府君?” 刘琦笑道:“汝若是知会了严君,只怕这事就完了……放心吧,你只管以我的名义去许诺他们,天师教在蜀中传道三代,若非情不得已,绝不会挪地方,我这许诺也不过是给他们留个后手而已,劝刘焉应盟对他们来说是举手之来,他们不会不应。” 伊籍长作一揖:“既如此,那在下便前往蜀中了。” “某在襄阳,静候先生佳音。” …… 目送伊籍离开马场后,刘琦还想让黄忠再陪他练习一会弓术,在这当口却有一名刘表的侍从匆忙赶来。 “公子,使君请您火速回府。” 刘琦抬头看了看天色,奇道:“眼下天色尚早,严君急召我回去何事?” 那侍从道:“使君让小人告知公子,今日乃是蔡瑁生辰,府君已是应了蔡君之邀,今夜将前往蔡府赴宴,卓公子一同随行。” 刘琦皱了皱眉:“蔡瑁生辰,他怎么不早说?” “据说蔡瑁本不想过,不知为何,又突然要办了。” “知道了,我这就回去。” 刘琦放下手中的长弓,转头对黄忠笑道:“黄司马,今日不能练了,我得回去准备一下。” 黄忠点点头,好心劝道:“少君赴蔡瑁之筵,还需小心说话,不要酒后失态,落人话柄。” 刘琦颇是感激的看向了黄忠。 看的出来,黄忠是打心眼里关心自己。 他现在对自己的关心,并不完全是因为他是刘琦麾下的军司马,也是出自年长者对于可塑后辈的倾心关怀。 当然,因为主从之分,黄忠也不能将这份感情表现的特别明显。 “黄司马放心,今日饮宴,我必不会醉,因为除去宴饮之外,我今晚还有一件大事要做,这件事要做成,就必须要保持清醒,不可能饮那么多酒。” 黄忠闻言奇道:“少君赴宴,如何还能有大事要做?” 刘琦微微一笑,没有回答。 他也没法回答。 他总不能告诉黄忠,他今晚去蔡府赴宴,主要的目地是——撩妹吧? 不对。 刘琦脸上的肌肉略有些抽动,暗自叹息。 是撩个大姐才对。 …… 当晚,蔡家府邸张灯结彩,城中有身份的官绅、士族、宗长、名士尽皆到场,整个蔡氏府邸门前人声鼎沸,各家的辎车都拥挤在府邸前的街道内,弄的一时间人皆不能行。 蔡府的仆役往来奔走,招呼各家随从卸套马车入偏宅,一时间却是焦头烂额,那场景很是热闹。 说起这饮宴,汉代的制度可谓是变了又变,一波三折。 西汉之时,律法有文,三人以上无故群饮,惩钱——原因是因为当时侠气风盛,为防止聚众滋事,故而设此禁令,甚至是婚丧嫁娶,皆不准大操大办。 后至宣帝时期,方才发布官文,言夫婚姻之礼,人伦之大者也;酒食之会,所以行礼乐也。今郡国二千石或擅为苛禁,禁民嫁娶不得具酒食相贺召。由是废乡党之礼,令民亡所乐,非所以导民也。 至此以后,汉朝饮宴之风渐盛,时至东汉,个人家操办的饮宴已经上升到了面子和排场的问题,浮华奢靡之风日盛,处处讲究排场。 在请客问题上,“擦粉上吊,死要面子”的大有人在。如文人崔瑗,爱请文人雅士吃饭,自己宁愿吃糠咽菜,蔬食菜羹,也要勒紧裤腰带豪请宾客。 为了面子死撑,结果吃了个倾家荡产的人在汉朝不在少数。 当然,蔡瑁跟那些人不一样,蔡氏产业遍布南郡,别说是摆宴一日,便是日日摆宴,也吃不黄他。 蔡瑁之弟蔡中,在府宅门口相待迎宾,往来招呼之间,却见刘表所乘坐的施轓车来到了蔡氏府邸前。 所谓‘施轓’,即在车舆两侧加置‘长条形板状物’,‘板’之上沿向外翻折,名曰‘轓’。轓多用竹席或皮革制成。附加在舆(车厢)两侧,以遮挡车轮卷起的尘泥。 六百石至一千石的官吏,只准“朱左轓”,即将左边车轓漆成红色,二千石的官吏方允许“朱其两轓”。 施轓车,车前多驾二马。是中、高级官吏出行时坐乘的轻快主车。 以刘表的刺史身份,车前可配骑吏四人,骑马佩剑在前开道。 这等出场的阵势,蔡和很快便看到了,他急忙命人入府去告知蔡瑁。 很快的,便见蔡瑁亲自出府相迎。 “蔡瑁见过使君!” 蔡瑁身着皮弁冠服,仪容华贵,向着刘表循规施礼:“使君亲至敝舍,实令敝舍增辉不少,瑁在此深谢使君莅临,感激不尽,感激不尽!” 刘琦呵呵笑道:“德珪生辰庆日,表焉能不至?权送些庆生之礼,还请德珪勿要推辞。” 说罢,便令身后骑吏送上一份礼单。 “府君前来敝舍,已是天大的赏面,如何好受府君之礼?” 刘表笑道:“德珪要是不受,那吾稍后,怕是要居于下堂饮宴了。” 东汉名流寿诞婚宴,讲究席面,大致有一个不成为的规矩,礼物不满千钱的,只能坐在下堂。 但是时至汉末,因为物价急剧膨胀,五铢钱大幅度贬值,别说上流之筵,就是普通的豪族宴席,千钱之礼怕是已经拿不出手了。 如今这世道,礼钱的多少,也不过是走个形势而已了,不顶什么用。 蔡瑁见刘表这般说,哈哈一笑,道:“使君莫要玩笑,还请北堂上座。” 这话说的极为讲究,正所谓:请客北堂上,坐客毡氍毹。 做北面南乃待客之至礼,基础中的基础。 刘表笑呵呵的随着蔡瑁入舍,蔡瑁相陪刘表往里走,突然间却是看到刘表身后的刘琦。 看见了今日的刘琦,蔡瑁愣住了。 今日的刘琦和平日很不一样。 他身着冠服,上衣下襦,打扮的很是得体,相比与刘表的装扮,刘琦今日的扮相似乎是更加用心。 他本就遗传了刘表的伟岸姿容,如今一细打扮,更显英气。 蔡瑁的心不知为何,有点慌了。 感觉今天的事……好像要出岔! 第四十五章 端端祸胎 进了府邸之后,蔡瑁随即安排刘氏父子坐于上堂,二人紧挨着,各自单执一案。 刘琦来到案前,还未等坐下,便见蔡瑁安排完毕刘表后,过来与他见礼。 “长公子,适才府外人多杂乱,瑁急切迎接使君,不曾见礼于公子,失礼之处,还望公子勿要怪罪。” 刘琦友好的笑了笑,道:“不碍事的,今日是蔡都尉之生辰,襄阳内诸豪皆至,定然繁忙,都尉尽管忙正事,不必招呼刘琦,琦饮酒赏景,足可自得其乐。” 蔡瑁冲刘琦道声谢,然后眯起了眼睛,上下打量起了刘琦。 刘琦也无所谓,站在原地让他仔细地瞧。 让你瞧瞧本公子今日帅是不帅! 蔡瑁打量了一会,突然长叹口气:“公子今日穿着打扮,似乎与往日不同啊?” 刘琦闻言,只是呵呵呵呵……的笑。 吾今日专程上门来勾搭汝姐,不穿靓点如何成事? 你见过哪个撩妹的渣男,出门不弄身好看的行头? 虽然我不是渣男。 我只是这堂宴筵中最靓的仔。 刘琦微笑着向蔡瑁行礼,回答道:“蔡将军如何这么问?今日乃是蔡将军之生辰,何等欢庆之日,刘琦身为宾客前来赴宴,自然是要穿着得体,行为端正,不在筵宴上失了礼数,这不是人之常情么?” 蔡瑁闻言,面容僵硬的笑了笑。 刘琦的话是没错,只是不知为什么,他心中多少就是觉得有点不对劲。 罢了,或许真的是自己想多了,且不管他! 稍后,还是办正事要紧。 客人到齐之后,流水席式的食鼎,果盘,肉食皆被端上了各张案几,这筵席不仅仅是觞酒豆肉,便是蒸煮的水鱼,也是一案一尾,尽显蔡氏大户之豪气。 需知,这年头纵是靠水为生之民,有重大宴席之时,为了生计也不过是以蛙代鱼,如今蔡瑁生辰,光是这一场筵宴便准备了上白尾水鱼,可想花费之巨! 清白各异樽,酒上正华疏。 酌酒持与客,客言主人持。 蔡瑁身为主人,自当先献酒。 献酒乃是汉代开席前的第一步,由主人为客人们挨席斟酒,其后敬酒,但蔡瑁属于荆楚望族,又掌军权,可谓一人之下,再加上参加筵席的人实在太多,因此他只给上堂之重要人物斟酒,其余客人的斟酒工作便由府中侍者代劳。 随后,蔡瑁敬酒于在场之宾,献酒完毕是酢酒,就是宾客向蔡瑁回敬之意,随后是酬酒,即主客互相敬酒之后,开始各自满樽畅饮互敬。 厅中的酒爵不断被人端起,又不断被饮完放下,众宾客们一边祝福辞于蔡瑁,一边又不忘记吹捧刘表,行行种种的赞美之词,从筵宴一开始就没停过。 刘琦在旁边,心中暗暗叹服。 若论酒宴吹捧之功,浩瀚的中华大地上早在一千八百多年前就有此深厚底蕴,可见酒桌文化在神州之源远流长。 纵然是穿越者,但也还是要想这些古人学习为人之道啊。 酒至半酣,众人又将话题引到荆州目下局面和天下大势上,在场中人纷纷侃侃而谈,各抒胸意,百家争鸣,各自展开其独到见解。 但在阐述其见解之时,也不忘对刘表和蔡瑁来上几句吹捧。 就这样又过了半个时辰,却听蔡瑁突然吩咐左右道:“请夫人并府内女眷,来正厅问客。” 汉朝望族高门,男主筵席宾客,女眷一般不上席,但有些家族在饮宴的过程中,却别有一规。 那便是酒宴半酣之时,府内女眷入厅,却不上席,以女主人为首的女眷,会询问各位宾客对席间菜肴是否满意,因为按照惯例,族中宴席事关菜品诸事,皆女主操持,若是宾客们对菜品不甚满意,女主即调换菜品,亦或是吩咐厨房换菜。 好妇出迎客,颜色正敷愉。 伸腰再拜跪,问客平安不。 …… 谈笑未及竟,左顾敕中厨。 促令办粗饭,慎莫使稽留。 …… 少时,便见蔡瑁夫人与府内几名有身份的女眷尽皆上厅,依规矩向诸宾客询问对酒宴菜品可是满意,若不满意,则问宾客是否有何忌口,并安排置办新饭。 刘琦的目光在那几名女眷身上轻轻的扫过,最终落在一个人的身上。 “应该就是她了。” 只是一瞬间,刘琦就知道这个女人就是他的猎物。 在看到猎物的一刹那,他也明白了一代枭雄刘表在历史上为何会被蔡氏掣肘过甚。 看来,蒯越前番跟自己说蔡家二女的长相妖艳,似乎并不是在诽谤她,而是言之凿凿。 一双微微向上吊丹凤眼,眼中略泛桃花,左顾右盼,不知能勾走多少人的魂魄,樱唇微微撅起,令人忍不住想上前采撷唇上的芳香,真正的眉娇目媚,体酥如蛇。 天生一副妖精相,祸国殃民的那种。 有点不太像好人。 刘琦斜眼看了不远处的刘表一眼,暗道以父亲这样的年纪,碰上这样的尤物,无论是身体上还是心理上,注定都是吃不消的。 刘表似乎也是注意到了蔡家女,他看向刘琦,接着冲他略扬下颚,似在询问——你瞧上的可是此女? 刘琦冲着刘表点了点头。 刘表长叹口气,暗道刘琦这眼光当真是不咋地,怎么瞧上这么个女子? 你瞅瞅这面相,美倒是挺美,可哪配的上咱清流名士之家?……这狐媚样子若扔到雒阳的勾栏馆里,再找怕是就挑不出来。 看着刘表捏着胡须,长吁短叹的样子,刘琦不由嗤之以鼻。 他明白刘表是怎么想的。 你觉得我眼光有问题?我还觉得你软骨头呢! 这女人我要是不纳,送给你回家不给你治的服服帖帖的才怪! 蔡瑁转头看向席间的庞季,并向他使了个眼色。 庞季事前早与蔡瑁串通,眼见蔡瑁授意,随即开始卖弄了起来。 庞季站起身来,假装酒醉相,对蔡瑁道:“蔡将军,夫人身边这位姑娘乃是何人也?怎地竟这般清秀脱俗,娇兮似雪?吾等怎从没见过。” 刘表和刘琦父子相视而笑。 父子俩事前也早就有过心理准备,眼见庞季出场,知道对方这是要开始作秀了。 不过庞季的用词真是有些问题……就蔡家女的相貌,刘琦无论从哪都看不出跟‘清丽脱俗’有半毛钱关系。 蔡瑁哈哈一笑,顺着庞季的话茬道:“此乃吾二姐蔡觅,平日里常居云梦泽别舍之内,今日值吾生辰,亦来相贺。” 庞季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状:“原来竟是将军之姐,庞某人适才酒醉,出言失敬,还请小姐勿怪。” 蔡觅笑道:“先生不必如此,你我昔日不曾相识,出言相询亦在情理之中,无需怪怀。” 蔡觅二十五岁了,身上熟女之气愈重,话腔语调又颇柔媚,弄的庞季张口结舌,头上竟是出了点热汗珠,直勾勾的看着蔡觅,下话忘了如何说了。 蔡瑁皱起眉头,重重的咳嗽了两声。 这没出息的! 庞季回过神,脸色一红,急忙道:“失礼,失礼……低了,小姐出身蔡家,既是蔡将军之姐,又是讽公之女,既出身于大户人家,不知对这荆楚俊杰之士不知晓得多少?” 这番话,在开宴前,蔡瑁就曾经跟蔡觅说过,让她顺着庞季的话往下说,然后逐渐把荆楚士杰的话题引到刘表的身上。 问题是直接这么问蔡觅荆楚士杰,未免有些唐突,蔡瑁本指望庞季引经据典的弄几个故事,然后慢慢再把话题往刘表身上拽,结果他适才多看了蔡觅几眼,一时出神,再说话时,竟是忘记这茬了。 如此一来,岂不弄的太过明显? 想到这里,蔡瑁的脸色不由发红。 蔡觅倒是无所谓,反正她只是给他弟弟一个面子,来这里应个场子,顺着庞季的话说完就是了。 而且,她刚才进厅堂的时候,就已经看到刘表了。 说实话,刘表的身材高大,相貌底子也不错,若是年轻二十岁,蔡觅一定觉得此人真乃天赐良配。 问题是现在,蔡觅真心觉得有点闹心。 再俊的底子,配上花白的头发和胡须,再加上满面的褶皱…… 蔡觅真是有心想叫他一声阿爹了。 但她事先得了蔡瑁的嘱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也不能不演。 不演就是不给蔡瑁面子。 蔡觅顺着庞季的话头道:“小女子自幼居于南郡,虽少出门户,却也曾听父亲品评,自然是知晓这荆州俊杰之士都为何人。” 庞季闻言笑道:“那小姐可又知道,荆楚俊杰之士中,又以何人为最呢?可在此席间否?” 按照蔡瑁事先交给蔡觅的套路,她这个时候就要说,‘荆楚俊杰虽多,然居其冠首者,自非刘君景升莫属’。 如此一来,蔡瑁便可顺理成章的将蔡觅引荐给刘表了。 但这话蔡觅委实有点不愿意说。 她是真心不想在这么多人男人面前,用这么明显的舔狗式套路去取悦一个半老头子。 但她眼下没有选择。 蔡觅深吸口气,露出妩媚的微笑,刚要开口,却听不远处突然传来一个不和谐的声音。 “荆楚俊杰,自当是荆楚本地人士之冠,我山阳刘氏乃是外来之客,自到荆州以后,确实见识了不少俊杰之士,荆楚真可谓人杰地灵,但敢自号荆楚俊杰之首的,还真就是没见过……阿姐今日若能说出那人的名字,且得在场诸公赞同,吾山阳刘氏必当重用之……父亲,您说对吧?” 蔡觅刚刚要说出口的话,被这人给生生的顶了回去。 她皱眉转头去看,却见一个姿容温厚的少年郎正一脸笑容的望着自己。 看了刘琦,蔡觅的杏眼不由有些发亮。 怎么说呢…… 厅中的这些人里,就属这孩子长的最白净,笑容也最温和了。 第四十六章 当众宣事(一会还有一更) 蔡觅的心气确实很高,她一直想找一个有本事,有名望,有能力的夫君。 十五府小吏,二十朝大夫,三十侍中郎,四十专城居……如此择夫在外人听起来,都觉得蔡觅待价而沽,贪慕虚名,想找一个‘专城居’的两千石郡守级人物。 这就让荆楚有很多人、特别是男人在心中对蔡觅嗤之以鼻,心生厌恶。 两千石的郡守级人物,在清平时节非得熬到够资历才能当的上,能秩俸两千石的,哪个不得是在不惑之年? 因此在荆楚士人眼中,蔡觅这种女人,不论年齿与其多不相配,只要是‘专城居’者,她便都能接受——甚至连他弟弟蔡瑁都这么想她。 但其实蔡觅虽想寻个有本事的夫君,却并不是说多大岁数的她都想嫁,荆楚士人只是关注到了她常说的‘四十专城居’那一句,却不曾细想,她平日口中常说的‘四十专城居’之前,尚有“十五府小吏,二十朝大夫,三十侍中郎。” 依她的真意,她只是想找个胸中有报负的人,只要有志向,哪怕十五岁时只为小吏亦无不可。只可惜没有人会去替她辩白,她自己也放不下身段去解释那些。 她也是傲气之人,旁人怎么说,便由了旁人去了。 可导致的结果就是越传越讹,越讹她却偏偏又不解释,我行我素,爱咋咋地。 蔡觅不否认她自己确实贪慕荣华……这个时代的女子,又不能自行出仕,一生荣辱浮华,皆随其夫,蔡觅本就是望族出身,她一生下来起步就较寻常女子要高,总不能指望她非得去寻个寒门旁支子弟就嫁了吧? 有内在原因,也有外在原因,结果楞是将他最好的嫁娶之年给耽搁了,愣生生从十五憋到了二十五岁。 …… 看到了刘琦,蔡觅的杏眼中略有些发光。 满厅中人,就属这少年最年轻英气,且看他在上堂中所坐的位置,亦是靠前,竟是位列于大部分荆楚宗长之前,仅处于刘表之后。 唉,着实是可惜了。 蔡觅看可刘琦一会,心下突然涌起一股遗憾之情。 若是再早十年,这般的英姿少年,不正是自己心之所属么? 可惜如今,自己都快成了他上一辈人了。 蔡觅心中惆怅,千回百转,百感交集,忧伤盘桓心头。 不仅是她,蔡瑁的脸色也有些不甚好看。 这竖子!又出来搅和什么? 他这话一说出来,摆明了是把刘使君独立于荆楚俊杰之外! 本指望让二姐夸赞刘使君为荆楚第一英杰,然后顺理成章的让二姐给使君奉酒,然后在让她在厅中为使君吹箫一曲,然后再…… 还有什么然后?眼下这第一步都没有走成! 不行,得赶紧把话圆回来。 蔡瑁用力在脸上硬挤出一个笑容:“依蔡某看来,刘使君虽非荆楚本土人士,却监查南郡,坐镇襄阳,改制律法,且欲大兴官学,振汉江之儒道,若使若不应此名,这厅堂中人,又有谁敢被称之为英杰?” 对于蔡瑁的夸赞,刘表不置可否,而是笑道:“德珪,适才庞公请令姐试言荆楚英杰之首乃为何人,又不是问汝,汝为何争先?” 蔡瑁闻言不由一愣。 这怎么马匹还没拍对地方? 蔡瑁尴尬的笑了笑:“府君一世豪杰,胸怀大志,腹有良谋,若府君不能被称之为荆楚俊杰之首,又有何人敢当?” 刘琦拿起桌案上的青铜酒爵轻轻泯了一口,乘着这当口看向他对面的蒯越,向他递了个眼色。 蒯越和刘琦事前早有默契,见刘琦发了暗号,随即起身和稀泥:“德珪此言不妥,俊杰之称,可指一郡之英,亦可指一州之才,虽为人中之杰,却不可为人中之雄,刘使君乃我南郡之主,自当为豪雄之士,乃驾驭万千俊杰之龙凤,如何又可称之为俊杰呢?” 蒯越这话,说的确实极妙,他点出刘表非为俊杰,而是驾驭俊杰的雄主,既夸赞了刘表,又不能让蔡觅稍后指刘表为荆楚俊杰,如此便是名正言顺的断了让蔡瑁谄媚于刘表的路子,让他的计划宣告破产。 蔡瑁气的满脸通红,偏偏却又说不出话反驳他。 蒯越这厮,如何在这种时刻说出这般言论,这不是摆明了来给某搅局么? 蒯家这算是怎么回事! 蔡瑁冷眼看向蒯良,却见这家伙正襟危坐,目不斜视,瞅都不瞅蔡瑁一眼,似乎这厅内发生的事情与他毫无关系。 好你个蒯子柔,尔是诚心不想让我蔡氏女嫁于府君,看不惯我蔡氏凌驾于汝族,故意让汝弟在此捣乱的! 今日之事,姓蔡的领教记下了! 蔡瑁心中虽然恼怒,但事已至此,却也只能顺其自然了。 不用当着众人的面,说刘表是荆楚俊杰,蔡觅的心中反倒是一阵轻松。 看这架势,她是没机会故意去亲近那刘家阿翁了。 想到这,蔡觅露出了一丝媚笑。 而就在这个时候,刘表却突然缓缓起身,对在座众人道:“今日时值德珪生辰,襄阳城诸公相聚于此,吾有一事事,关乎荆州、亦关乎于天下,今日便借此良机宣于诸公。” 蒯良见刘表说的郑重,随道:“使君有何要事吩咐?” 刘表环顾诸人,道:“如今北方,袁氏联合诸地牧守,相应朱儁号召,与董卓相持,河东、河内之地频遭战祸,天子年幼,却于雒阳内屡遭跌难,如今各地牧守不顾天子,擅行进兵雒阳,董卓又是残暴之徒,天子安危不定,汉室基业堪忧,当此危难之时,表已联合各镇宗亲,即大司马虞,益州牧焉等,出兵北上,护君保国,以安社稷。” 这一番话说出来,厅堂内所有的人都愣住了。 如今弓已满弦,箭已待发,刘表的使者已经前往幽州刘虞处,而伊籍也将入蜀,结盟宗亲之事已是定调。 而且刘表说的这事,荆楚望族中人也无法阻拦。 毕竟,此事占着大义,而‘护君’这个大义的旗面太大,纵然荆楚望族再是自私自利,但在这样的巨大的帽子面前,谁也不好当众说半个不字。 在众人惊讶之时,刘表突然笑了,又道:“诸公可知,结盟宗亲之策乃是何人想出来的么?” 端着酒爵的刘琦一口酒没喝好,差点没喷出来。 父亲他,该不是想当众将这功劳罩于我身上吧? 虽然这办法确实是我想的! 但是他这么做的意义何在,就是为了当着这些人的面,替自己争面子,让蔡觅一会将那所谓的‘荆楚俊杰之首’之名冠在自己的头上? 如此好像大可不必,以刘琦等人的角度而言,只要能够打乱蔡瑁的计划,不让他指使蔡觅勾搭刘表,那这事就算成了,至于那个什么俊不俊杰的,不过是酒后之言,刘琦并不在乎。 以刘表的政治素养,应该还不至于办这样的事,这当中应该还是有些别的门道。 刘琦认真的揣摩,忽然间明白了刘表的心思。 第四十七章 一口一个少郎君 刘表在政治上的素养,确实有值得人借鉴的地方。 他今日把撺掇宗亲结盟的事情归功于刘琦的身上,真实用意是为了给刘琦争个名正言顺……当然,也很有可能是故意在蔡觅的面前显示一下自己的儿子。 毕竟刘琦曾跟刘表透漏过相中了蔡家的剩女。 虽然是剩的,但儿子喜欢,老爹也得多少帮衬一下。 另外,刘表还有个用意。 联盟之事若成,那负责率军前往北方的人选就很重要了,虽然以蔡瑁的胆略,他未必会和刘琦争,但为了以防万一,刘表还是借着这场酒宴,将刘琦当众抛出来,坐实了他的功劳,指明由他领兵北上的必要性。 …… 而眼下,厅内所有人,心中都是波涛汹涌,脑海中百转千转。 宗亲结盟护君,兹事体大,是何等的重要,一旦成了气候,对荆州的影响发展可谓深远。 而能够提出并执行这个计划的,毫无疑问,也必然是一州之俊杰。 这联盟,若是刘表出的主意,众人虽然惊叹,却也未必会惊讶,毕竟在他们心中,刘表可算是大汉朝堂中的老江湖了,他几经沉浮,能有此高明之见,也是正常。 但偏偏是这么个十七岁的少年郎,居然能够想出这样的办法! 虽然听着操作难度很大,可一旦真的办成了,则势必让他山阳刘氏父子的声望和势力,产生不可预估的飞跃。 刘表将事情说完之后,又道:“此事之前一直未与诸公说明,只因吾对于联盟之事,一直心有未决,然近日思之,吾辈既为汉臣,自当舍此身报效君王,如今天子有危难,吾若不拼死报国,枉为宗亲是也……派往益州和幽州的使者,吾已遣走,诸公若有异议,却也不必多言了。” 刘表的话中除了护君,就是报国,上纲上线的,在这大厅之内,面对此等大义凌然之语,谁又敢说半个不字?……再说人家连使者都派出去了。 忠君之名大如天,天下诸侯牧守,无论做什么事情,都讲究一个名正言顺。 而所有的事情,一旦跟天子君王沾上了边,那就是再名正言顺不过。 蒯越一开始心中也很是惊异,但细细琢磨之下,心思却也活络了起来。 这不正是刘琦前番与他所谈的方略么? 走出去! 想不到少君这么快就已经开始着手实施此事了,当真是了不得。 蒯越想的透彻,刘表此番在宴席上当众抛出此事,就是想奠定刘琦在荆州的地位,让他率兵前往会和宗亲之盟! 此时正是自己表现的良机,若不应和刘表,更待何时? 再说了,此番他说什么也要跟刘琦一起走这一遭。 便见蒯越站起身来,冲着刘表长作一揖,正容道:“蒯越在此为天子庆幸,为使君相贺。” 刘琦看见蒯越这么快就站出来了,笑了。 果然还是他最有眼力见! 刘表惊诧地看向蒯越,道:“异度有何事为天子庆幸,更有何事为吾相贺?” 不粗,天子如今置身虎狼之手,有何事值得庆幸? 蒯越恭敬地道:“越一为天子庆幸,陛下虽有磨难,然却有使君这等忠君之士为陛下解忧,以大汉四百载之底蕴,天子之福泽,使君之忠心,公子之英才,汉室天下必可拨乌云而见天日,二则贺府君有公子这等佳儿,公子年纪轻轻,便可灭宗贼,平南郡,诛张虎,拢贼军,如今又向府君谏此忠君之言,府君得佳儿如此,蒯越焉能不贺?” 听了蒯越的话,刘琦浑身鸡皮疙瘩唰唰往下掉。 什么是全才! 这特么就是了! 有智谋,善机变,辩时势,而且还如此善于揣摩上位者的心思,不该说话的时候不说话,到了该他说话的时候,一番马屁拍的是有松有紧,跌宕起伏,高潮一浪接一浪。 而其他的那些族长以及官员,这才反应过味来,纷纷起身,都对刘表表示祝贺,赞美之词在厅中络绎不绝。 但很可惜,他们现在就算是说出花来,也不过是拾人牙慧,今夜真正在刘表和刘琦的心中奠定了自己位置的人——是蒯越。 蔡瑁虽然有些不情愿,但厅内众人皆已经起身,他若是不祝贺刘表,称赞刘琦,也说不过去,只能跟风吹捧。 赞美之言扑面而来,拍的刘琦浑身发抖,虽然有些不适应,却也舒爽之极,急忙起身向众人连连称谢。 蔡觅则是站在厅堂的角落,媚眼轻扫刘琦,心中不知为何,竟有些砰砰微跳。 这少年郎年纪轻轻,却能在荆楚诸多豪门官吏面前受捧,且又应对自如,颇有大家风范,此刻的蔡觅心中不免有些说不出的……躁动。 但她心中也清楚,人家还是个十几岁的孩子,自己这般大的年纪,根本就不般配。 她暗叹口气,轻轻的掐了一下自己的左手,提醒自己不要胡思乱想。 蔡觅啊蔡觅,你大好年光已逝,又何必胡思乱想,这小郎君乃刺史公子,又干了这许多的大事,如今更是被荆楚诸公奉之为俊杰,哪能搭理你这大女? 就在这个时候,却突听蒯越对蔡觅道:“蔡小姐,适才我等所言,小姐可听之否?” 蔡觅被蒯越的声音打断了思路,又露出了她那招牌式的勾人媚笑。 “诸公说的这般透彻,觅自然是听清楚了。” 蔡觅的声音又甜又腻,让人听了浑身舒坦。 蒯越心中暗叹,好个妩媚之女。 “既然听了,那蔡小姐现在觉得,这满厅中人谁才是荆楚俊杰之冠?” 眼下满厅众人,尽皆对刘表道贺,称赞刘琦,蔡觅这个时候若是还说别人,那就未免太没有情商了。 再说她本来就挺看好刘琦的。 蔡觅盈盈一笑,道:“刘使君乃是一州之主,膝下又有少郎君这般的俊杰人物,确实是满门英才,父子皆雄,然正如先生所言,使君乃雄烈之主,是收俊才于翁中之人,如何可再予以俊才之名?空自折了身价,因此这荆楚俊才之首,应非少郎君莫属了。” 蒯越点了点头,暗道这女人倒还算是识大体,真是満识趣的。 刘琦的眼睛微微一眯,恭敬的冲着蔡觅抱拳行礼道:“承蒙阿姐夸赞了。” 蔡觅看着受众人吹捧,但依旧是循规蹈矩,毫无张狂之色的刘琦,心下暗叹:当年我笄礼之时,那些有名望的南郡子弟,若有一个像是他这般受捧而不自傲的谦逊者,却也不至于将我搁置到今天。 想到这,蔡觅的心中有些发堵。 但面上,她还是巧笑嫣然。 蔡觅从身后侍女手持的托盘上拿下一爵菖蒲酒,盈盈的走到刘琦面前。 “少郎君如此出众,又受使君重用,实乃吾南郡万民之福,蔡觅请少郎君饮此一盏,以为敬重之情。” 蔡觅敬酒的时候,双眸紧紧的盯着刘琦,仿佛在放电,那一口一个‘少郎君’,咬字分外清晰,让刘琦听着有一种苏苏麻麻之感。 刘琦心中暗道:“父亲和蒯越今日当着众人这般捧我,却是一不小心,将我也捧到这大姐眼里去了,如此倒也是省了我好些麻烦,只是看这架势,好像不似我去撩她,反是她要来撩我。” 刘琦心中开始改变计划,既然局势已经在不经意间,从他准备撩姐而变成了双方准备互撩,那这该如何撩的计划,却是多少要变一变了。 第四十八章 地位高的汉朝女 看到蔡觅没有给刘表敬上酒,最后反倒是给刘琦敬了一盏,蔡瑁心中着实是憋屈到了极点。 这算是闹的什么事?当外戚的梦想便这般破灭了? 其实按常理来讲,今日席间评谁是荆楚第一俊杰,又或是让蔡觅给谁敬酒,皆不过是席间之乐,属于活跃气氛解闷子的那种助兴节目,根本无伤大雅,谁也不会往心里去。 可蔡瑁心中却一直怀揣着想让刘表当他姐夫的念头,所以当事情没有按照他的想法发展走的时候,他心中就老大的不甘愿。 问题是,不甘亦无用。 蔡觅引着侍婢慢步来到了刘琦的面前,笑盈盈的看着他。 刘琦站起身来,双手呈环抱式向着蔡觅施礼,恭敬地道:“承蒙蔡氏阿姐称赞,刘琦深感惭愧,然众目睽睽如何能驳阿姐的面子,便厚颜接下这爵菖蒲了。” 蔡觅柔声道:“少郎君的这声蔡氏阿姐,叫的小女子好生面羞。” 刘琦微微一挑眉。 那个……我要是不叫你蔡氏阿姐,难道还要叫你蔡家阿姨不成? 一抬头,就见蔡觅媚眼如丝,目光就犹如手一样,轻轻的在刘琦身上来回流动。 刘琦暗中感慨——真是个天生的尤物。 其实蔡觅心中虽然也知晓自己与刘琦不甚相配,不该多想,但冷不丁碰到这样一个符合自己择夫之选的少年郎,心里还是不免有些躁动。 二十朝大夫,三十侍中郎……可这少年只有十余岁,就要独领一军北上替父护君,却是比她惯吟的民谣中秦罗敷的夫君要更加厉害,日后定当名扬海内,青史留名。 这样俊秀的英杰少年,蔡觅怕是今后再难碰见了。 她就是不太甘心,因此还想多做些试探。 蔡觅从身旁侍婢的手中取过那爵菖蒲,双手递向刘琦面前,糯糯的轻唤:“小女子敬少郎君。” “多谢阿姐。” 说罢,便见刘琦伸手去接蔡觅手中的酒爵。 在接过酒爵的一刹那,却见蔡觅极为大胆的用自己柔软的无名指和中指,去轻轻摩擦刘琦的手背。 一股冰凉的触感顺着刘琦的手背传来。 刘琦挑了挑眉,略显讶异的瞅向蔡觅,却见这女人抿着嘴,一双杏眼紧盯着刘琦,似有万千话语想说。 她这是先出手了! 刘琦心中再度感慨……这是真浪。 若是在没穿越到汉朝前,说古代女子做出这样暗中撩汉的举动,刘琦绝对不信。 毕竟在他的印象里,封建社会要求女人讲究三从四德,婚礼大事要由父母做主等等,对女人行为和规范应该是有很严格的要求。 但穿越到汉朝这几年,刘琦慢慢发现,自己原先有些孤陋寡闻了。 汉朝的女人,特别是望族和贵族出身的女人,在这个时代还是比较有自主权力的。 汉朝望族的女人生活质量,社会地位,受教育水平和思想水平上,在刘琦看来相对较高,应该是比未来的朝代要高。 首先一点,就是汉朝有女子被封侯的情况。 如刘邦封兄伯妻为阴安侯,奚涓之母为鲁侯,另有中国古代第一女神相许负为雌亭侯。 吕后当政期间,萧何夫人为酂侯,樊哙妻吕媭为临光侯。 汉文帝时,赐诸侯王女邑各二千户。 汉武帝也曾经尊王皇后母臧氏为平原君,这在今后的朝代中几乎成为绝唱。 除了明末的秦良玉,问题还是死后被追封的。 由于在这时代程朱理学没有大行其道,汉朝女子改嫁成风,此改嫁是指夫君不用死她也可以再嫁。汉文帝之母薄姬、汉武帝之母王姬都是再嫁之身,堂而皇之的做国母,无人以为异,而汉相陈平的妻子,嫁给陈平时已经是五婚了。 汉代妇女和丈夫过不下去也可以主动“求去”,即主动解除婚姻关系。朱买臣的妻子因其家贫,在他四十岁时请求离异;外黄富人女已婚,为求贤夫,离婚嫁给张耳。 追寻自主婚姻的女人也大有人在,时有孟光三十不嫁,父母问其故,女曰‘欲得贤如梁伯鸾者’。 孙坚欲娶吴夫人为妻之时,吴家人也不同意,言孙坚“嫌奸轻狡,将拒焉”,夫人却以身相许,并表示“如有不遇,命也”,最终吴氏家族还是遵从了吴氏之愿。 有基于此,蔡觅的行为,倒也不算是独树一帜。 刘琦被蔡觅撩了,扫了她一眼,看到了她眼眸中的渴望,心中开始盘算。 要不要回应一下呢? 略作思虑,刘琦打定主意,且先凉她一次。 当下,便见刘琦并没有什么特殊的表现,只是端起酒爵,仰起头一饮而尽。 “多谢阿姐。”刘表将酒爵放回到那侍女所端的托盘上,没有再看蔡觅。 蔡觅心中大感失落。 果然,还是自己想多了,他这般年轻有为,却是不屑搭理自己这等大女。 刘琦倒不是故意在蔡觅面前装清高,只是有些事情要循序渐进。 别看是被撩了,但身为穿越来的老司机,刘琦在这方面可算是蔡觅的祖宗级人物。 蔡觅这女人,外表看着妩媚撩人,颇有自主之见,然她骨子里不可能不受外界影响,不可能不急嫁。 毕竟时代的特殊性在这摆着呢。 眼下她虽然对自己有那个意思,但自己不可一下子就回应,那样未免显得太过急躁。 一则是男女之间那点事,前期重在保持一个神秘。 二则蔡觅这个人性格高傲,自主性较强,按照蒯越的说法,这种女人的面相上呈现出强雌压雄之势,历史上的刘表就是前车之鉴。 所以多少要装一下逼,让她心中忐忑惦念,有些落差,以后她心里没有逼数,帮着蔡瑁兴风作浪。 换在后世的说法,就是两口子打什么基础,过什么日子。 蔡觅心中失落,敬完酒后,冲着刘琦轻施一礼,便在蔡瑁之妻的引导下,随一众女眷下堂,临行时还悄悄看了刘琦几眼。 接下来,便是补菜的环节,蔡府的侍从们根据适才宾客们向蔡瑁之妻所提出的要求,换菜补菜,另有舞女上了正厅,以铸钟舞蹈为乐。 在场的宾客们,又开始互相敬酒,彼此遥贺。 但适才大部分的人都是祝酒于刘表和蔡瑁,而现在,却又加上了一个刘琦。 很显然,通过适才刘表当众宣布‘宗亲护君’之事,刘琦的身价在所有人的心中,连续蹿上了好几个档次。 很多人都对这位长公子另眼相待,并琢磨着如何与之结交。 唯有蔡瑁心情不佳。 他今日想办的事情没有办到,本就失落,如今看到刘琦反倒是借着这场宴筵声威大涨,心中既感恼火,又感郁闷。 虽然知道愁苦并没有什么作用,但蔡瑁还是难受。 他接下来在宴筵中少有话谈,亦少笑容。 这个生辰,对于蔡瑁来说,实在终身难忘。 第四十九章 公子的手段 宴席结束后,各级官吏和宗族的族长们纷纷起身告辞。 蔡瑁亲自送客至门口,并安排府中仆役协助各宾客的随从们去套车。 刘表乃是一州刺史,行政最高监察之长,依规矩自然是由他的车撵先于众人而走。 刘表的施轓车套好了之后,他便与众人告别,随后和刘琦一同上了施轓车,在四名骑吏的引导下缓缓而行。 马车转过两条街后,刘琦方才对刘表拱手道:“孩儿尚有些私事,就不和父亲一同回去了。” 刘表半磕着眼睛,有点像是在打盹,闻言轻轻的‘嗯’了一声。 似乎早就猜到刘琦会中途离车,他慢悠悠地道:“为父能做的事情已是做了,接下来该如何行事,便全看汝自己……不过为父还是提醒你,那蔡家女虽年纪比你大了不少,但形貌颇妖娆,望汝日后勿要于沉迷于女色,懂吗?” 刘琦微微一笑,心道父亲的眼光倒是挺毒,居然猜出自己要去干什么。 看来所谓的清流名士,也不过是表面文章,骨子里还是蛮闷骚的。 “孩儿谨记父亲教诲,父亲放心,孩儿今日之举皆是为了家族着想,并无贪图美色之意,孩儿愿学父亲,一生做个清流雅士。” 刘表满意的点头头,深有老怀大慰之感。 “为父只是略作提醒,去吧……唉,其实仔细想来,倒也是汝帮了为父,今日观那蔡瑁之意,似也是有意借其姐与咱刘氏结亲……可看他的意思,是想将其姐许于为父……” 说到这,刘表长叹口气,道:“若非你我事先商量好了,老夫便成了蔡瑁的姐夫了,何其可笑!” 刘琦闻言抿起了嘴唇。 历史上确实是你娶了蔡家女,可就没听说过你觉得此事有一丁点可笑…… 相反的,倒是这场黄昏恋把你给整的晕头转向,让人家治的服服帖帖的。 “父亲,那孩儿先告辞了。” “去吧,早些回来,为父在府中等你,还有要事与汝相商。” “诺。” 刘表吩咐车外的骑吏让了一匹马给刘琦,又嘱咐他戴好随身的佩剑,以防有什么事。 刘琦骑了马,调转马头便再度前往蔡氏的府邸。 但他并没有直入蔡府,而是在一条偏街矗马静静的等待。 参加宴席的宾客,已经三三两两的乘车离去了,适才还是欢庆热闹的蔡舍门前,此刻竟变的格外冷清。 刘琦事前已经打听过了,知晓蔡觅平日里居于云梦泽的别宅。 但看今日的天色,她应该是不会离开襄阳了,不过想来其也不会居住于蔡瑁府。 蔡氏一族在南郡家大业大,她在襄阳必然也有居舍。 蔡觅是女眷,纵然要离去也要等宾客们全都走后再最走,也不至于和宾客抢道。 这是礼数亦是规矩。 待所有宾客的马车走后,不多时,便见一辆軿车由蔡瑁府邸的方向缓缓向着刘琦之所在行来。 軿车多有帷幔,是供女子乘坐的。 适才堂上并无女宾客,刘琦估计这就是蔡觅乘坐的车了。 刘琦的嘴角露起一丝笑容,他眯起眼睛,测算距离,待车撵靠近后,便缓缓地打马而出,在街角与蔡觅的軿车‘偶然相遇’。 牵引軿车的仆役急忙拉住马头,喝止马车驻步,堪堪停住了軿车,却也险些没和刘琦的马撞上,算是避免了一场轻微的交通事故。 軿车骤停,对车内之人的影响自然很大,便见蔡觅撩开车帘,疑惑地问道:“是何人挡车?” 刘琦轻轻的一拉马缰,将马儿停在原地,然后伸手抚摸马颈,安抚受惊的马匹。 然后,他装作疑惑之相的抬起头,奇道:“蔡氏阿姐?” 后世的时候,刘琦听说过一种极为中二的撩妹方法,便是故意撞车! 某些俊男美女为了引起对方的注意力,竟然在大街上故意去追尾心仪对象的车尾,造成交通事故,借机搭讪。 这方法在刘琦看来很逗比。 而且若真是要操作,那事先一定要做好充足的准备工作。 首先你得确定你的车买了足够的第三方责任险才能赔的起对面的豪车,别只买三十万,最后赔人家一百万,撩妹不成反倾家荡产。 第二是撞车的力度一定要掌握好……撞车的目地不过是要跟车主搭讪,轻轻的剐蹭一下,造点小事故就好,别傻乎乎的把油门踩到底,用一百迈的速度往死里硬碰! 真要是把车主撞死了,那就人财两空了。 当然,刘琦不打算用这么中二的方式去搭讪,他只是很自然的让自己的马和蔡觅的軿车在拐角处相遇,制造一个巧遇就可以了。 “这么晚了,阿姐欲往何处?”刘琦安抚好马匹之后,礼貌的向着蔡觅询问。 蔡觅回以微笑,道:“适才饮酒之舍为家弟之宅,非小女子居舍,我居弟弟与弟妹的府邸不便,自回襄阳南郊之外的居舍便是了。” 刘琦抬头看了看天色,关心道:“此刻天色已黑,若让阿姐一人回家,多有不妥,莫如刘琦护阿姐回去,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其实蔡瑁也派了几个家中府中仆从跟着蔡觅回去,襄阳乃是治所,周边治安不错,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太大的事情。 但刘琦主动提出送她,这对于蔡觅来说自然是天大的好事。 蔡觅适才在酒宴中撩他,刘琦没有丝毫异动,依旧谦逊沉稳,弄的蔡觅心中好生失望,现在还有点没缓过来。 哪曾想峰回路转,竟然与这位少郎君以这般的巧遇来个后续…… 蔡觅心中自然是喜不自胜的,适才还略显淡漠的脸上,又再度浮现出了妩媚的光彩。 她冲着刘琦浅浅一笑,糯声道:“那就有劳少郎君相陪了。” 这‘少郎君’三个字,她特意咬字极重,颇有些销魂蚀骨之感,听的人骨头发软。 刘琦心中暗道:真不愧是名副其实的祸害。 当下,刘琦便转马与蔡觅的马车同行,护送她回去。 这一路上,蔡觅軿车的帘子就没落下来过,他的俏脸一直露在马车的窗口,跟刘琦不停地找话说。 “少郎君来南郡前,却在何处高就?” 刘琦淡淡一笑,道:“琦中平五年在山阳郡举孝廉,后连任巨野县少府、代县尉、县尉。” 县尉之职,秩俸四百石至二百石,掌县军事,举孝廉后若不进京为郎官,大多能坐到此位,不甚稀奇。 不过物以稀为贵,以山阳郡的纳税男丁算,一年才只能出一个孝廉。 蔡觅的脸上露出赞赏之色:“少郎君的年纪这般轻,便可秩俸数百石,假以时日,入京上雒,想来也非难事……如何却……来了南郡?” 刘琦很是随意地道:“相比于前途,弟弟更看重父子之情,昔日南郡多乱,严君又年迈,上任刺史恐多有曲折,刘琦身为人子,弃官随父来此,正是人子之所应为之也。” 蔡觅颇是好奇地道:“少郎君舍了前程,来这前途未明之荆州,就不后悔?……我看你日后难有进雒阳之时了。” 刘琦心中暗道,废话!我当然不后悔了。 雒阳那地方,现在是京师,但几年之后便形容摆设,天下将以各镇牧守为中心,汉家朝堂所立的京师之地,再无任何实际意义。 特别眼下,那里很熔炉没什么区别。 但这是刘琦之后日后汉朝的发展趋势,蔡觅则根本不懂。 她不过是个女流之辈,并不关心国事,虽然知晓董卓如今在雒阳乱政,但以她的见识,绝对是想象不到西凉军会何等的凶残荼毒雒阳。 毕竟她是望族出身,又是女流,那等残酷的场景,她从没见过。 在蔡觅的心中,不论是何进还是董卓执政,跟雒阳是不是天下第一城完全没有关系,那里就是大汉的中枢,能有机会去雒阳面见天子的人,前程肯定是比在地方为官远大。 刘琦回答蔡觅道:“夫孝,始于事亲,中于事君,终于立身,吾若连事亲于危难之时都做不到,还谈何事君?” 蔡觅闻言,不由沉默了。 少时,她看向骑在马上刘琦,眼眸中的异彩比之适才在酒宴上更为浓烈。 这位少郎君,真是越来越让人感觉欲罢不能了。 第五十章 环环相扣 汉朝自孝武帝起,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以孝治天下,自“天人三问”伊始,至今已有三百三十一个年头,‘孝’字已经深入到了每一个汉人心中,大多人从幼童开始,对儒家思想的尊崇便已根深蒂固。 蔡觅在看男子的时候,除了发展自然也会留心其品性。 从生物学的角度来讲,女人都想找个靠得住的男人,找到内心深处的安全感。现代女人如此,古代女子亦如此。 然汉朝女人在人身方面虽然不受约束,但在社会上能够掌控的资源有限,大部分女人的衣食都要依赖家族或是夫婿。 人,社会资源掌控的越少,潜意识中的安全感就会越低。 而具有优良品性的夫婿就是最能填补这不安的最佳良剂。 其实,这也是举孝廉的真正初衷。 品行很重要。 刘琦今日身穿华服,俊逸风雅,且在酒席中受到了刘表和蒯越的肯定,为众人所仰,又间接坐实了会盟的主将身份,因此他给蔡觅的第一印象,是既有外型又有发展的潜力股。 这第一印象非常重要,没有这第一印象做支撑,想把这女人拿捏住,日后就需额外花不少时间。 随后,当蔡觅撩拨他时,他执礼甚恭,稳如泰山,这展现的是儒雅气质。 后再‘偶遇’时,他提出护送蔡觅返其居舍,这展现的是侠义之风。 而现在,刘琦又说了一些自己来荆州的前因后果,将自己为了父亲,宁肯抛弃前程的往事诩诩道来…… 这在展现‘孝’之品行的同时,也体现了责任和担当,令蔡觅安全感十足。 老司机的连招,岂是古代女人所能挡之? 现在蔡觅看向刘琦的目光中,便多添了几分别样的光彩。 不再是先前的那种渴望,深层次间更多的则是倾慕。 “不想少郎君竟这般至孝,大有古之先贤之风,小女子深感敬佩。” “阿姐过赞了,都是为人子者分属之事。” 蔡觅隔着车帘,看着骑乘白马,儒雅俊逸的刘琦,幽幽的长叹口气。 刘琦奇道:“阿姐为何这般叹息?” 蔡觅的语气颇幽怨:“无事,只是见少郎君年纪轻轻,明礼节知荣辱,前程远大不可限量,蔡觅以少郎君而自观,感年华老去,空自蹉跎十年,岂不忧伤?” 刘琦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因为心高蹉跎岁月,低嫁不甘心,高嫁却又不好嫁,这心情确实是不好受。 “听闻阿姐平日,喜吟《陌上桑》?东方千余骑,夫婿居上头……” 蔡觅听刘琦说起这个,不由有些羞臊,心中略微泛起些悔意。 喜吟是喜吟……但何尝又不是让这词给耽误了。 “都是年幼时心高胡乱唱吟,空羡词中的秦罗敷,少郎君不必当真。” 刘琦哈哈一笑,道:“无需妄自菲薄,阿姐之思也不尽然为错,我曾认识一位挚交好友,其文采冠绝当世,他也受陌上桑有感,作词曲以应之。” 蔡觅闻言来了兴趣:“少郎君可能记诵?” “多少还能记得。” 刘琦淡淡一笑,道:“美女妖且闲,采桑歧路间。柔条纷冉冉,落叶何翩翩 …… …… 佳人慕高义,求贤良独难。众人徒嗷嗷,安知彼所观?盛年处房室,中夜起长叹。” 蔡觅听完不由惊诧,且心中略感安慰。 其实这词的本意乃是借美女虽美,却无有媒人牵线,而导致独居深闺,而抒感作词之人虽有凌云壮志,却怀才不遇的空寂。 但蔡觅肯定是品不出当中隐晦的涵义的,在她听来,这词整个就像是在给她找借口一样,词中之女藏于深闺不嫁,其实是因爱慕品德高尚之人,想要寻求一个贤德之夫,但众人暗地议论,却不知其真意。 虽然词中所述的美女不嫁,动机和蔡觅不同,但所谓当局者迷,在蔡觅自己听起来,和说自己没什么两样。 这就是刘琦又一高效手段……捧杀。 蔡觅受了刘琦这一番根本与她不相称的吹捧,心中暗喜,道:“不知少郎君好友,姓甚名谁,乃何方人士?” 刘琦摇了摇头:“阿姐莫怪,此人不愿留名于世,故不能言。” 这个作词的人确实是存在的……问题是曹植得在两年后方才出生,而他做这首《美女篇》也大概要在三十多年之后。 这让刘琦怎么给她解释。 按道理来说,这种魏晋的杂曲辞赋,刘琦本背不下来,不过他前世的时候,正巧各种诗词大会被炒作盛行,而他所在的单位则响应上级号召,也组织员工在业余时间展开诗词背诵朗读等活动…… 为了给上面留些好印象,刘琦不得不在这方面下了一些苦工…… 见刘琦不说,蔡觅却误会了他的想法。 “他谎称有一好友做词,莫非根本就没有此人,这词想来是他自己作的,故意说来安慰我?” 但凡稍稍琢磨下,都觉得不可能。 但蔡觅眼下被男色所迷,疯狂降智,什么事按照自己主观的意愿去想。 …… 蔡觅的居舍在城郊,虽有些远却不偏僻。 行至其舍后,蔡觅从车上下来,向刘琦盈盈施礼:“多谢少郎君相送,有劳少郎君了。” 刘琦伸手虚扶:“阿姐不必如此,你我姐弟何须这般客气,举手之劳尔。” 然而,就在刘琦虚扶她起来的时候,却见蔡觅不经意的将自己的柔软白皙的手轻轻地搭在了刘琦的掌心。 如同在宴席上一样,那股冰凉之意,再次顺着刘琦的手掌传了过来。 刘琦不动声色的挑了挑眉毛。 今天是她撩自己的第二次了吧? 但这一次,刘琦没有像是在宴席上那般不回应,反而是果断的用手掌握住了蔡觅的手。 逼,装一次足矣,装多了容易挨揍。 蔡觅见刘琦握住了自己的手,大喜过望。 她羞涩的看向刘琦:“既以至敝舍,少郎君何不入内稍坐?阿姐家中有上好的甘醴供少郎君斟饮,以示相谢之情。” 说到这,蔡觅又糯声言道:“若少郎君嫌独自饮酒单调,阿姐可奏器乐助少郎君之雅兴。” 刘琦笑了。 这女人既肯邀他进门,那这事基本就是成了。 抬头望了望蔡觅的舍门,刘琦的心中颇为感慨。 这就是一条通往旖旎之夜的大门啊。 问题是……刘表还在家中等他,有要事相商。 这天底下,最耽误他事儿的,可能就是这个亲爹了。 “阿姐相邀,本不当拒绝,然严君尚在府中等候,有事与琦相商,只能翌日再做拜访了。” 蔡觅闻言,幽怨地叹了口气。 她用指尖轻轻的在刘琦手掌上划圈,柔声道:“小女子明日便将回返云梦泽别居,便只能等少郎君翌日前往云梦泽,再行招待了。” 刘琦挑挑眉,不做痕迹的轻扫了一眼蔡觅在自己手掌上来回画圈的手指…… 这个妖精,是真能撩。 既然她这般客气,那自己就应了吧,不然太伤人自尊。 “阿姐宽心,琦翌日有空,自当往云梦泽拜访。”刘琦微笑着应诺道。 …… 返回府邸的时候,刘表已经睡下了。 年纪大的人,熬不了夜。 父亲到底要和他说什么,自己还是不知道。 刘琦无奈的笑笑,也去睡了。 但在其房间内的长案上,刘琦看到了一卷展开的简牍。 刘琦平日很自律,看完竹简一般都会收拾好,从不乱放。 这是有人故意放在这里的。 刘琦拿起那卷简牍,展开看……是刘磐写给刘表的家信。 看来,这就是刘表今夜打算和自己商量的事情了。 细细的看了一遍……大致内容是刘磐向刘表诉苦,言自己到了长沙之后,举步维艰,局面困顿,为当地宗族限制,根本无法打开长沙的局面。 刘琦长叹口气,在这多事之秋的,长沙郡这块硬骨头,要让堂兄啃下来,也着实是为难他。 刘琦沉默许久,拿出了一条竹片。 汉时,捆扎之竹简为简牍,未捆扎的则为单片。 刘琦拿起笔,在上面轻轻的写了了三个小字,然后包裹在简牍中,招呼侍从,送去刘表的书房。 那片上的三个字是:五溪蛮。 第五十一章 学习前辈的经验 刘琦知道刘表应该能够明白他的意思。 同为汉室宗亲,除去刘表之外的另外两位牧守幽州牧刘虞和益州牧刘焉,都曾有过借用过当地的少数民族来稳定局势的例子,而且他们两个人目下就在施行。 刘焉进入益州后,立刻就着手对益州本土士族进行压制,但益州本土士族的势力强横,最重要的就是他们很多人都是地方官员,手中握有武装势力。 刘焉属于空降的州牧,无兵无粮,若想对抗益州本土士族,就要有一支能够与其相抗军事力量。 于是,刘焉就与益州境内的青羌部族结盟,吸纳青羌的族民,用以扩大自己的军事实力,后在平定益州从事贾龙之乱时,这支青羌军发挥了主要的作用。 至于刘虞,在刘琦看来是比刘焉更加精通此道的高手,他联合幽州士族和乌桓等游牧民族,屡生生的将战乱幽州愣生生的给治理成了一个坐拥百万人口的强州。 中平年间,张举和张纯在幽州叛乱,无论是谁来幽州都是越平越乱,只有刘焉到任后,方才一招制敌。 张举和张纯在幽州叛乱所依靠的是幽州境内不得已的家族,还有辽西乌桓的丘力居,但刘虞到达幽州之后,直接挖了张举和张纯的墙角,将幽州境内的士族和乌桓尽数拉拢到了他的一边。 平叛之后,刘焉又恢复了边境互市,开发盐铁资源,一边与游牧民族进行边贸,一边使当地豪族能够在边贸互市中拿到利益大头。 刘焉,幽州士族,乌桓游牧……形成了一个强力的经济纽带,成为了刘焉统治幽州的坚固基础。 有基于这两位同宗大佬的先例,刘琦觉得眼下长沙的形势可以借鉴仿效。 五溪蛮又名武陵蛮,居于沅水上游五溪地区,还有诸多族部散落在溇水,澧中等地,长沙郡位于武陵郡之东,想要与这些武陵蛮接触上并不难。 眼下的武陵蛮于荆州,便好似青羌于益州,乌桓于幽州,而长沙郡那些不服气刘磐管辖的宗族,就如同益州之贾龙,幽州暗中支持举、纯之乱的中小士族(大士族苏代已经被刘琦干掉了)。 有刘焉和刘虞之事做启蒙,刘琦觉得刘表应该能教会刘磐该如何做。 …… 蜀道难,难于上青天,后世如此,汉末亦如此,雄关险山蜀中历来不缺。 但百姓口中所谓的蜀道其所指并非所有的入川路线,而是单指那条入关陇之路。 南起成都,过雒城,梓潼,越大小剑山之后,经葭萌县而出川,在汉中南郑拐道,之后沿褒水过汉中石门,穿越秦岭,出斜谷,直通八百里春川秦川——全长两千余里。 这两千里路,不论进出,自古以来不知走死多少英雄豪杰。 不过由荆楚入蜀的伊籍,却不需走此险路,他只需持刘表的符传,坐船走水路沿江而上,路上若遇盘问,便用代表身份的使节凭器以及符传向对方示意便可。 如此伊籍前期入川并没有受到什么阻拦,他入川速度极快,可谓一路畅行,直到抵达夔门附近,方被拦截下来。 夔门又称之为江关,其西便是白帝城,是东向入蜀的重要关隘。 峡口因两岸峭壁壁立千仞,有天门之称,门下水势波涛汹涌,呼啸奔腾,自古便有夔门天下雄的绝称。 而江关因其地重要,故专在此设江关都尉,秩俸两千石,与一郡之首同级。 伊籍在这里被拦住后,便入了关隘,被引见给了现任的江关郡都尉严镛。 伊籍向严镛出示了自己的符传与使节之器。 严镛仔细地核查了一遍,确认无误后,问他:“先生至了江关,便等于是半只脚进了益州,老夫身为江关都尉,有盘查之责,有些事问需要问细些,还请先生勿怪。” 伊籍忙道:“不敢怪罪,此将军分内之事尔。” 严镛看向伊籍,漫不经心地道:“敢问先生,刘使君初至荆州,总领七郡,不知眼下荆州形势如何?” 伊籍微微一笑,道:“南郡和江夏初时虽有宗贼为患,然目下皆被使君平定,可谓安宁。” 严镛不动声色地道:“不知荆南诸郡可有变乱否?” “荆南诸郡皆上书归于王命,无变乱之相。” “既诸郡安泰,荆州无事,那刘使君如何不休养生息,反倒急着让先生持节入蜀,却为何故?” 伊籍闻言皱起了眉。 这江关都尉好生奇怪,伊某作为使节入蜀,代表的乃是刘刺史,有什么事也要当众和刘焉去说。 汝是何人?怎可僭越盘问? 伊籍的语气不卑不亢:“自是有要事,需拜见刘益州。” “是何要事?” “这个……恐非将军所该问吧?” 严镛身着戎服,站起身来,他身材高大,几乎高出伊籍整整一个头,站在其面前颇有威压之势。 “某为江关都尉,奉天子之令镇守这江关要冲,事关重大,绝不可放有异心之人入蜀,先生若不肯吐露实情,恐某不能为先生放行,就请回去吧。” 伊籍闻言不由脑壳疼。 这两千石的江关都尉真是好大的架子,某明明是荆州刺史之使者,来蜀与益州牧商讨重大事宜,他如何拦住要问? 不过看他这架势,自己若是不说,他只怕还真就未必能放自己过去。 这当中莫不是有什么隐情? 也罢,稍许透之…… 伊籍恭敬道:“襄阳刘使君与刘益州,皆为宗亲,如今二君分别坐镇荆益,替天子督管半壁江山,然眼下时局有异,为保州境,刘使君卓吾入川,乃是……意与刘益州结宗亲之盟。” 严镛没有说话。 他沉默了整整三盏茶的功夫,似乎在考虑着什么。 少时,却见他若有所悟的点点头,道:“原来如此,既是有意结盟,那便请先生在关内休息一夜,明日某自遣麾下别部司马亲自引先生去绵竹,有某关内军司马持信,先生去绵竹这一路可保畅通。” 伊籍心中略有疑惑,随即对严镛表示感谢,然后就去休息了。 待伊籍走后,严镛随即吩咐侍卒:“卓别部司马过来。” 侍卒随即去了,少时便见一名身着玄甲的四旬壮汉来到了严镛面前。 “大兄唤我?”那壮汉声如洪钟,分外响亮。 严镛对他的兄弟道:“汝准备一下,来日引一百关内精卒,护送那名从荆州来的使者前往绵竹,于路要多有照应。” 来者是江关都尉的本族兄弟严颜。 严家是蜀中本地宗族,几代人中在蜀中多任官吏,干到严镛和严颜这一辈人,严镛因族中多年的累积,再加上其家族与董扶一族相亲,蒙其推荐,被任命为江关都尉,秩俸两千石,可谓是光宗耀祖,光大门楣。 但受任这两千石的江关都尉时,严镛已经是五旬有六,就算是受了两千石秩俸,也不知道还能吃这秩俸几年。 为此,严镛心中有一个愿望,就是在自己死后,于家族中再扶持出一人,作为族中栋梁,带领严氏一族继续走下去。 但问题是,益州牧刘焉老奸巨猾,他在来到益州之后,一边着手平定马相之乱,一边欲立威刑以自尊大,连杀益州豪族之长十余人,益州震动,弄的益州本土豪族胆颤心惊,惶惶不可终日。 严家也是这惶惶中之一。 其实刘表和刘琦父子一到荆州,也杀了荆楚宗贼五十五人,他们和刘焉初至地方,采取的手段是一样的,但不同的点在于,刘表和刘琦在杀人立威之后,采取了怀柔政策,联合剩下的宗族,并对其示好,安定南郡人心,并与蔡、蒯等宗族共同分利。 但刘焉却一直持续着他的高压政策,似决意要压死川蜀的豪族。 在这种被打压的情况下,严镛想要扶持严颜上位,就很难了。 但眼下摆在他们面前的,却是一个良机。 “四弟,吾今日听那伊籍之言,他此番入川,乃是为了替刘表与刘益州结盟,此事若成,对于咱严氏来说,或许是个转机。” 严颜拱手道:“愿闻大兄高见。” 严镛道:“吾虽不晓得刘表在打什么算筹,但其既然派人前来结盟,想来定有战事,且战事应不小……不然若是对付普通贼子,以荆州之势,又何须与益州结盟?想来定是要有大变!四弟汝到了绵竹,暂且勿回,静待时机,那伊籍若能联盟成功,四弟便向刘益州请缨随战,如此或许可令益州回心转意,重用我严加,也好日后谋上高位,光吾严氏门庭。” 严镛在未雨绸缪……以目前刘焉对待益州豪族的高压政策,严家的人再想要在往上迈一步极难,若是能够在对外战中立下大功,或许待日后严镛死后,江关都尉的位置,刘焉或能准许严颜继续来坐。 严颜知晓严镛一片赤诚,随道:“兄长放心,弟此番前往绵竹,定然自荐。” 第五十二章 天师道的卢夫人 伊籍在江关住了一夜。 次日,江关军司马严颜,便亲率百人,护送伊籍前往绵竹。 由于严颜是江关都尉的亲信,手持严镛亲印的符传,这一路上可谓是顺风顺水,不再有任何关卡对伊籍进行阻拦。 在这样的条件下,伊籍便很快的来到了绵竹。 三年前,益州的治所尚为雒县,但刘焉到了益州之后,益州正处于动乱时期,黄巾贼首马相杀死了当时的益州刺史郤俭,聚众十万,连夺蜀中三郡之地后称帝,而蜀中的豪强贾龙,在迎接刘焉入蜀后,便集合了益州的本地豪强,由他亲自率领,共同起兵击败马相,后改治所于绵竹。 其实按道理来说,以贾龙为首的益州豪强,其实对刘焉入蜀还是颇为欢迎的,不似张方,苏代,贝羽等人那样对待刘表……毕竟刘焉有名望,却无实际兵权,由他坐镇益州,对蜀中豪强来说,无疑要比那个买官而来、横征暴敛的郤俭好的多。 但事实证明,西蜀的豪强宗族错了,郤俭只是贪婪暴敛,但刘焉却是心狠手毒。 他们把刘焉当了泥菩萨,可刘焉却想当活菩萨。 这两年,刘焉联合东州士与青羌大肆扩展自身势力,并对当初迎接他入蜀的这些本地宗族,进行血洗高压政策,至今已是连杀宗首十余人,弄的蜀中本地的豪强尽皆离心。 只不过益州豪强们眼下还处在隐忍不发的状态。 伊籍到了绵竹之后,便前往拜见刘焉,向他提出了‘结盟护君’之策。 果然如刘表和刘琦事先预测的一样,心怀异志的刘焉对这个宗亲联盟并不感冒。 他只是听,然后笑,赞扬刘表忠心……但就是不表明自己之意愿。 纯属和稀泥的打法。 伊籍见此,便使出第一招杀手锏。 他向刘焉说明:联盟若成,荆益两方兵压司隶,则董卓和袁绍必皆向刘氏宗族们示好,以求拉拢,届时刘焉便可借机向董卓提出条件……让其将刘焉三子:长子刘范、次子刘诞,幼子刘璋送返蜀中。 对于这个提议,刘焉似乎是有些意动。 但他还是没有松口。 主要是因为刘焉在任益州牧之后,其实还是将一个儿子带入了益州,便是其三子刘瑁。 虽然他还是分外想念自己另外三个儿子,但因为有一个儿子在身边,也使得刘焉就没了后顾之忧,思想趋于冷静。 这老狐狸绝不会那么容易就妥协的。 最终,他既没有答应,也没有否决,只是让伊籍在绵竹驿舍暂居,自己斟酌之后再做定论。 伊籍见这方法也没有说动刘焉,无奈之下只能告退,再寻劝谏之法。 …… 回了绵竹的驿舍后,伊籍独自坐于静室,将思路略作梳理,开始认真的揣摩起了刘琦给他提供的那两个方法。 一法是像刘琦所说,向刘焉暗中示以推举之意。 另外一法,便是去找张鲁的母亲,请她帮忙居中调停。 最终,伊籍打算两条腿走路,双管齐下。 示以推举倒是好说,关键是张鲁之母…… 他需要先暗中打听一下张鲁之母在刘焉面前是不是那般的重要。 …… 对此事,伊籍本来是抱以怀疑态度,但不问不知道,在绵竹打听了之后,结果令伊籍大为吃惊。 本以为此事关乎州牧名声,颇难打听,但一问之下方才知晓,张鲁之母在刘焉那里得宠,已是半公开的秘密。 以刘焉的性格,他不会刻意宣扬此事,想来是有人故意把此事在蜀中扩散。 或许就是张鲁母亲自己。 经过暗中的坊间询问,伊籍知晓了张鲁之母卢夫人现为天师教中的治头,其地位超然,在教中仅位列系师张鲁之下。 据说天师教的系师张鲁能够被刘焉任命为司马,并被其器重,凭的全是卢夫人在刘焉面前的美言。 坊间传闻,那卢夫人虽年纪颇大,但驻颜有术,几十岁的人了却还有少妇一般的容貌,且常往刘焉的府中走动…… 这个常往刘焉府中走动,个中意思便耐人寻味了。 一介女流,也不参政议政,天天往刘焉的府邸跑干什么? 绵竹城中流言不少,把卢夫人和刘焉之间的事传的有鼻子有眼的。 有基于此,伊籍最终下定决心去拜访这位卢夫人。 就算是流言不足为信,但空穴从不来风,定是有出处的,就看以讹传讹的程度而已。 决心已定,伊籍便携带刘琦送给他麟趾金,前去拜会卢夫人。 …… 卢夫人身为天师教的治头,又精通命理,擅长图谶,属于川蜀的公众人物,她的居舍并不难找。 当见到卢夫人的一刻,伊籍方才知晓传言不虚。 据说,这位卢夫人乃是永嘉元年生人,仔细算来应是四十有五了。 可观其样貌,虽不似传说中的那般玄乎,却也是像三旬许人。 着实是保养有术。 伊籍以荆州使者的身份向卢夫人问候,执礼甚恭,随后又奉上麟趾金相赠,言乃是刘氏父子让他带入川中的拜会之礼。 卢夫人见了麟趾金,对伊籍的态度随热情了许多, 她和蔼微笑:“民妇久居川蜀,与刘使君从无交集,刘使君托先生携这般厚礼相赠,民妇受之有愧。” 伊籍道:“刘使君与公子,久闻天师道威名,如雷贯耳,让在下此番入川,定要当面赠礼于夫人,非为其他,仅示使君父子对天师教的相敬之情。” 卢夫人听伊籍夸赞天师道,心下自然开心。 “先生这话说的客气,民妇也久仰使君父子大名久矣……不过,刘使君父子若想亲善天师道,为何不访吾儿公祺,却独独却要让先生见我这老妇?” 面对卢夫人的疑问,伊籍镇定自若。 “张师君虽为系师,但年纪尚轻,道法未必高过夫人……川蜀谁人不知,自打嗣师仙去之后,天师教能有今日之盛,全赖夫人坐镇,发扬教义,真可谓女中英杰,使君父子虽远在荆楚,却也闻夫人贤名,故特意吩咐在下入川后,要先拜夫人,再拜系师。” 卢夫人闻言笑了,虽然知道伊籍是吹捧之言,但她依旧很开心。 “先生真是好一张利嘴啊,不过民妇虽为女流,却也有自知之明,公携厚礼而来,定是有事……不妨直说,让民妇仔细斟酌。” 伊籍见卢夫人行事颇大气,也就不弯弯绕绕,就将刘表欲与刘焉结盟之事,给卢夫人大致说了一遍。 卢夫人听完之后,略有犹豫。 “先生想让民妇去劝刘益州应盟?” 伊籍道:“此乃忠君之举,且对荆益两州都有莫大好处,实有百利而无一害!” 卢夫人闻言微笑不语。 她的态度很明显,这事对汉室有没有好处她管不着……主要是这事对她能有什么好处? 伊籍的眼光毒辣,自然晓得这妇人的用意。 “伊籍来时,公子曾言,联盟之事若成,事后定有重礼相谢为一……另外,公子听闻昔日巴人信奉巫教,淫祀害民,多有恶行,幸得天师道在蜀中传道,扬黄老之学,有教化之功,使的西蜀巴人向善,” “如今荆楚之地虽日渐昌盛,然荆南亦有武陵蛮尚武成风,蛮智未开,又有山蛮杂居于边境,若能犹如蜀中巴人一般,得天师道教化向善,安定郡民,以乐太平,诚可谓是荆州之大幸也。” 这话便算是准许天师教到荆州传道了。 卢夫人听到这,眼眸中光彩大盛。 她既是一教治头,脑中每日想的自然是如何将天师教发扬光大,如今伊籍的许诺,对她来说可谓正中命门。 卢夫人沉吟半晌,终于答应了。 “刘君父子既有此心,天师道感激不尽,民妇也自当为荆益联盟,为汉室昌隆尽上一份力。” 伊籍见卢夫人答应,不由大喜过望:“有夫人相助,此事必成。” 第五十三章 刘焉应盟 绵竹县,州牧府内。 刘焉正斜躺在软榻上,半瞌着双眸,其身旁有两名侍婢,一名替他捶腿,一名给他揉腰,可谓是享受至极。 六十多岁的人了,再不好好享受一下,再过些年怕是也没什么机会了。 但此刻的刘焉,脑海中却在飞速运转着。 这几日,他一直在思考着应如何回复伊籍。 说实话,这个联盟的好处,刘焉心中也明白,若是能够以此为契机,将他那三名在雒阳随驾的儿子召回蜀中,对他而言却是天大的好事。 可同时也有几个弊端。 一是自入蜀平定了黄巾贼马相后,刘焉就一直在极力的打压蜀中的豪族,如今已是有十几名豪族首领被杀。 刘焉心中自然也明白,益州的豪族眼下对他是何等的仇视,当初协助他平定黄巾的豪族代表贾龙和任岐,眼下就多少有些动作。 刘焉心中明白,只是不说破。 在益州豪强对他怨恨颇深之时,刘焉觉得出兵时机不对。 二则就是他对现任天子并没有什么忠心可言,孝灵皇帝是他的侄辈,现在的天子就是他的孙辈,一个九岁的孩子屁都不懂,却可坐在族中的阿翁头上,随意调遣指挥。 刘焉心中不舒服。 让自己出兵去护那小孙儿? 一想到这刘焉就嗤之以鼻。 但也因此,刘焉现在有些左右为难,连续思虑了几日,也未能下定决心。 “使君,卢夫人求见。” 听了侍从的汇报,刘焉的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 他挥了挥手,屏退了两名婢女,吩咐道:“速请夫人进来。” 刘焉这个人口味奇特,以他今时今日之地位,想要什么年轻貌美的女子亦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川中美女甚多,各种年轻貌美的女子完全可以任凭刘焉挑选。 只要他想,每日陪他的女人甚至可以不重样。 但刘焉不知着了什么魔,就是看中了已奔半百之年的卢夫人。 卢夫人的相貌确实美丽,而且容颜保养的也特别好,但还不至于说是美到倾国倾城的地步,毕竟岁数在那摆着,川中诺大之地,想挑比她水灵比她年轻的女人,遍地都是。 可刘焉就是喜欢她,而且痴迷的不行。 或许那些年轻的女子,在心灵契合度上,跟早已过了六旬的刘焉不在一条线上吧……有代沟。 反观卢夫人为了发展天师教,也为了能够让自己的儿子张鲁稳坐系师之位,也是甘愿委身于刘焉。 一个中老年妇女,每月能往牧府跑十几次,每次一待就是两三个时辰,甚至是一夜……奔五十的年纪了,要多不容易有多不容易。 刘焉心里有数,因此对天师教和系师张鲁也是格外的好。 而且他是真是把张鲁当亲生儿子看待了…… 不多时,便见卢夫人走进了刘焉所待的暖阁。 还未等说话,便见刘焉从软塌上起身,大步走到卢夫人面前,对她道:“多久都不来了?真想煞吾也。” …… 一个时辰后,卢夫人从软塌上起身,一边穿衣一边问道:“妾身观使君今日神思不属,似有心事?” 刘焉斜靠在软塌上,叹道:“唉,却是什么都瞒不过夫人,眼下有一件事令某左右为难,拿不定主意。” 卢夫人点了点头,并没有追问是什么事情,只是道:“使君心中既有挂碍,莫如让妾身为使君试谶,如何?” 刘焉一听,一下子直起身来,浑浊的双眸中流光闪烁。 “如此甚好,夫人且快替某算算近日气运如何?” 刘焉非常相信鬼神气运之说,当初只因侍中董扶说了益州有天子之气,他便上书求请从交州改赴益州赴任。 而卢夫人的公公乃是天师张道陵,其夫又是嗣师张衡,卢夫人继承了嗣师的演算、图谶、鬼道,这也是刘焉对她着迷的重要原因之一。 卢夫人穿戴好了衣裙,手持龟壳,内置六爻,问天卜卦,在暖阁中的长案上连续演算了三次。 刘焉坐在桌案旁,紧紧的盯着桌案上的爻,有心想问,但又怕打扰到卢夫人,因而不敢出声。 卢夫人闭着眼睛,嘴中默念有词:“月破,六合,旬空,茯苓……” 少时,却见卢夫人看向刘焉,缓缓出言道:“天下生风昭四方,正道通途得尚光……使君近期或是将得大机遇,若成,则霸业可期。” 刘焉闻言,浑身不由一震。 “夫人此言当真?” “妾身怎敢诓骗使君?卦象显示,耀星在北,辅星在东,意指使君纳东驶北,可主万物资生,乃顺承天也。” 刘焉猛然站起身来,在暖阁中来回踱着步子:“纳东儿驶北、纳东而势北!原来如此!哈哈哈,果然是天意啊。” 卢夫人装成一脸不解的样子,问道:“使君,到底是何大事?” 刘焉急忙坐下,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跟卢夫人说了一遍。 “伊籍代表刘表从东而来,邀吾赴盟向北,正应了夫人之卦象……只是吾没琢磨明白,此卦既主某万物资生,乃顺承天,然吾到底该如何行事,方能应得此卦?” 卢夫人笑道:“妾身在这里恭喜使君了,依妾看来,使君若入宗亲联盟,出川护君,正可应了此卦,成王霸之业!” 刘焉闻言颇是疑惑:“愿闻夫人高见?” “当今天子年幼,不足矣震慑各地牧守,眼下又为董卓掌控,董卓乃是暴戾之徒,天子置于其手,不知何时便有性命之危,天子若崩无后,则天下当奉以何人为帝?” 刘焉眯起眼睛道:“自然需我刘氏宗室中人以继大统!” 卢夫人道:“若天子亡于董卓,可承大统者,一为使君,二为镇守幽州的大司马,而使君若欲盖过大司马,非得在护君之盟中展露头角不可……使君何不与荆州刘表结盟,并以盟主自居之?” 刘焉认真的想了想,突然握住了卢夫人的手,道:“吾若为帝,翌日当以夫人为后,母仪天下。” 卢夫人起身半蹲施礼:“蒙使君厚爱。” 刘焉寻思了一下,突然冲着外面喊道:“来人,去驿舍卓那伊籍前来!” …… 不多时,伊籍来至州牧府邸,而刘焉则请卢夫人暂避。 刘焉见了伊籍,单刀直入。 “吾连思数日,自想吾受先帝厚恩,今陛下蒙难,吾若不出兵,枉为刘氏子孙。” 伊籍暗道那卢夫人果然了得。 “使君肯出兵会盟,实乃汉室之幸。” 刘焉道:“老夫欲出五千精锐,出川与汝荆州军会盟,不过汝要转告景升,若要老夫会盟,需应了老夫的两个条件。” “还请使君细言。” “一则,老夫要为盟主。” 伊籍在入川的时候,早就得了刘琦的指点,关键时刻可以劝进刘焉,以博取其信任,但毕竟兹事体大,不可随意言之。 伊籍本打算这次再见刘焉,便陈此言,但卢夫人既已劝其成功,那伊籍便犯不上再作此冒险之举了。 相比与劝进,区区盟主,他自当可以替刘表和刘琦应诺。 “在下入川之时,刘荆州早有言,盟主之位,定为刘益州莫属。” 刘焉满意的点点头,又道。 “其二,蜀道运粮极难,吾益州兵将北上司隶之粮秣,需由汝荆州筹措承担,可否?” 伊籍:“……” …… 云梦泽,蔡家别居。 蔡觅回云梦泽的别居已经有好几天了,她一直在等待着刘琦能够应约前来找她,但是刘琦却一直没有出现。 刘琦不来,蔡觅就有些神思不属,每日茶饭不思,总是望着门口的方向出身,脾气也变的有些焦虑。 该不是将我忘了吧? 每每想到这里,蔡觅的心中就不免有些打鼓。 “二小姐,二小姐!”这日,蔡觅正神思不属,突见她的侍婢匆匆忙忙的跑了过来。 蔡觅的遐想被打断,颇有些恼:“何事这般急?” 那侍婢喘息着道:“二小姐,门外来了两个人,都是十多岁的年纪,其中一人言是小姐的故人,特应邀前来拜访。” “故人?十多岁?” 蔡觅先是一愣,接着便露出了惊喜的表情。 “是他!可是来了!却让我好等,快!汝且引他们到正厅坐,我去梳扮一下便来。” 女为悦己者容,听说了刘琦到了,蔡觅急忙去收拾,又是抹胭脂,又是涂口脂,好一阵忙活。 而别居外,刘琦一身劲装,正和黄叙一起观看云梦泽蔡家别居的景色。 “蔡家人真会享受,居然会在这里建了个这般好的府宅,着实是清幽宁静。”刘琦喃喃嘀咕道。 黄叙跟在他的身边,道:“少君若是喜欢,便在云梦泽边也修一间别舍便是,何必羡慕她的。” 刘琦微微一笑:“免了吧,劳民伤财的,犯不上……以后咱们若是想躲清闲,便到这里住下便是,无需自己再建一间。” “在这里住?” 黄叙半晌没反应过来。 “对,住!这般好的景致,不住实是浪费,不如今晚你我便留宿于此,如何?” 黄叙:“……” 第五十四章 谓之名士 身为同龄人,黄叙心中明白刘琦想要做什么。 他也能理解,大家都是年轻气盛、血气方刚的男人,喜美艳风韵之女,此乃常理无可厚非。 不独独刘琦喜欢女人,黄叙也喜欢。 不过喜欢归喜欢,然论及撩女的本事,黄叙着实是差的太远了…… 第一天登门拜访就要住宿在人家,以黄叙目前的见识,根本就理解不上去。 他心中想的是……少君是不是未免太过托大了? 黄叙面露怀疑之色。 “不信?”刘琦微笑道。 黄叙略作犹豫,最终很肯定的道:“不信。” 黄叙的表情刘琦感觉有点熟,后世时不解风情、凭实力单身的直男癌,好像普遍都这德行。 刘琦心中闪过一个猜想。 “黄兄……莫非从未亲近过女人?” 这话直中命脉,将黄叙羞臊的面如重枣,好像被泼了狗血一样,若是在其面庞上划上一刀,估计血浆子都能直喷出来。 这哪里是黄忠的儿子?说他是关羽的儿子也有人信。 刘琦的目光还是非常毒辣的。 黄叙自打懂事以来,就跟随黄忠学习弓马刀戟之术,后年纪长大了些,就仗着一身武艺四处惹事生非,废人手脚。 被黄忠抓入军营后,他更是每日跟县城中的军汉厮混,身边清一色的大老爷们,怎么接触女人? “末将……与女子,确实少有交集……” 刘琦很是同情的看着他:“黄兄双十年华,正是人生之春,如何不知女人滋味?这未免有些太冤了。” 黄叙要面子,自然不能承认自己本事不行。 他挺起了胸脯,傲然道:“无妨,末将毕生所愿,便是学景桓侯……匈奴未灭,何以为家?” 看着黄叙一副信誓旦旦的神情,刘琦根本没法憋住乐。 这臭小子,自己跟他抛心挖肺的说真心话,他却跟自己在这吹牛? “黄兄,南匈奴已降汉,不用汝去灭了……吾想听实话。” 黄叙被刘琦揭开疮疤,颇为羞臊,他无奈地长叹口气,道:“其实是末将少时习武,整日接触的都是粗鄙男,实不懂取悦女子之道。” 刘琦闻言恍然,原来是个小直男。 “黄兄不必气馁,今后跟在琦身边,这男女之事吾一点一点教你,定不辜负黄兄这大好的年华。” 黄叙听刘琦话说的玄乎,表面上虽然不想反驳,心中却有些不服气。 少君虽胸有大志,精通谋略,但年纪比自己还要小上几岁,男女之事,他未必就见得比我高明多少。 但很快,黄叙就被这个想法打脸了。 蔡氏别居的门打开了,精心打扮过的蔡觅走了出来。 她今日红唇薄脂,眉目清晰,其貌竟也是精致如画,尽显风韵。 “少郎君,怎么不进去坐,偏要站在门口?”蔡觅诧异地问道。 “这附近景色别致,弟弟特意在此观看,因而不曾入院。” 蔡觅盈盈一礼,慢步走到他面前,柔声细语道:“原来是在看景色……可如何过了这许多日才来?不是说好了几日后便来串门么?” 刘琦很自然的牵起了她的手:“阿姐勿怪,襄阳城事务繁杂,最近实在腾不出空来找阿姐,却是让阿姐惦记了。” 黄叙看见刘琦这么随意的就抓了蔡觅的手,而这女人根本就没有躲避,很是自然,不由看傻了。 他们俩……好像就在蔡瑁的生辰上见过一次吧? 宴上匆匆一晤,再见面时,就发展到可以有肌肤之亲的地步了? 蔡觅满面春色,欢喜地看着刘琦:“少郎君,请入内宅,觅煮上好的菖蒲酒奉与少郎君暖暖身子。” 刘琦抬头看了看天色,心中略作估算,随道:“吾今日来寻阿姐,这一路上见阳光明艳,泽湖之内波光粼粼,正是策马游景的好时候,咱们且勿进宅,先去云梦泽游玩一番如何?正好吾来荆州后,还没有游过此地,今日便由阿姐给弟做个向导。” 蔡觅没想到刘琦居然会有这么好的兴致,随笑道:“也好,既是少郎君欲观云梦之景,小女子这便让人套车去。” “且不忙。”刘琦笑道:“乘车未免有些太慢,咱们骑马便是。” 蔡觅闻言,露出了踌躇的表情。 “这个,阿姐不善御驹,恐有延误……” 刘琦将脸贴近蔡觅耳边,轻声道:“阿姐与吾同乘一驹便是,吾自能护着阿姐。” 蔡觅满面羞红,杏眼一撇刘琦,既没答应也没拒绝,嗔道:“你阿姐需要回去换身骑服。” 说罢,便转身入宅。 刘琦在她身后喊道;“阿姐,临行前记的多喝些热水,以免一会口渴了。” 黄叙呆愣楞地看着刘琦,半晌才回过神儿来。 “少君……” “嗯?怎么?可看懂了我适才的深意了么?” 黄叙此刻已经没有了不服气的感觉,他暗暗下定决心要好好向刘琦学习。 “少君不是说咱们今夜要住在这蔡家别居么?那蔡小姐邀请少君入宅,少君如何不应?” 刘琦长叹口气,着实没想到黄叙居然会问出这么愚蠢的问题来。 看来他这方面的经验,委实是太稚嫩了些! 老司机神烦萌少年。 “这刚过正午,咱们就进她家,得跟她聊多少话题才能聊到深夜?万一没有话题了,而天还是亮的,又有何理由才能继续待下去?如何在此留宿?再说了,干巴巴的说话,与男女之间不会有任何的进展。” 后世的时候,年轻男女之间相亲的模式基本上就是在一家餐厅或是一家咖啡馆,彼此之间干巴巴互相做自我介绍,然后彼此了解对方的收入,爱好,价值观等等。 第一次见面或许可以,但若是第二次,第三次还是这样……那基本就可以88了。 相处需要情调,而情调来自于氛围、环境、和做什么事,唯独不包括谈话,特别是一谈话谈一宿的那种,最让人无奈。 黄叙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少君邀她游湖是为何……?” “增进感情。” “与其同乘一驹是为了……?” “肌肤之亲。” “那少君适才卓其多喝热水,又为何故?” 刘琦微微一笑,道:“会显得你比较暖男。” …… 蔡觅换了一席的襦裙劲装出来,没有了深衣长裙,这装扮将她的身躯张显的凹凸有致。 “少郎君,咱们走吧。” 刘琦带着蔡觅走到的卢马前,将她扶与马上,然后自己坐在其后,环抱着她,一同骑马出游去了。 黄叙骑马跟在他们的后面,看着前面已大功告成的刘琦,心中自责。 跟少君相比,自己这二十年好像白活了。 刘琦带着蔡觅在前骑马,黄叙自己骑马远远的跟着,欣赏着沿途云梦泽周边的风景。 刘琦是第一次来云梦泽,他感慨叹道:“这数十畮碧水确是天下奇景,泽边连山清幽,湖水碧绿。等到天阴,或有细雨,顺水放一枚舟,垂钓湖中,那才叫人生至乐。” 蔡觅斜靠在刘琦的怀里,笑道:“这周边湖泽看似平静,实则水急,不适合垂钓,少郎君若是有意,改日得空我领少郎君去我姐夫家做客,他的宅舍临近静湖,姐夫每日都在湖中垂钓,咱们去了,可一起领略那湖光山色。” 刘琦恍然的点了点头。 想不到蔡觅居然主动提出要引自己去见黄承彦,如此倒也是好事,正好刘琦也想见一见这位荆楚名士。 若纳了蔡觅,那依规矩来讲,黄承彦就是自己的连襟,而黄承彦在荆楚名士中的威望甚高,跟这样的人深交,对提升刘琦的名望也有极大的好处。 在这个时代,只是一味打打杀杀或是阴谋诡计,并不能站住脚,要取得名望,让天下诸名门对自己尊重,那就要成为名士。 要成为名士,除了要有一身过硬的才学,最好还要有出身,另外若能得人引荐,或是对古典文籍进行批而闻名准,或许也是可行的。 刘琦不想被别人戳着脊梁骨骂军阀,至少不是仅当军阀,成为一代名士,也是他的理想之一。 黄承彦或许可以帮助自己。 当然,结交黄承彦,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那就是黄承彦是诸葛亮的岳父。 第五十五章 联盟初成 就刘琦所知,历史上的黄承彦是开通豁达之辈,不但亲自给自己闺女提亲,在诸葛亮答应之后,还直接将女儿扔在了诸葛亮的家里——孔明许,即载送之。 跟送一袋土豆简直没什么区别。 在刘琦看来,诸葛亮很重要,但他现在年纪尚小,而且远在琅琊国,日后到了荆州,也需要时间学习和成长。 这期间,刘琦不想干扰诸葛亮,只想让他尽量遵循着原本的轨迹茁壮发芽,增长能力。 不干扰归不干扰,但刘琦也得看住诸葛亮,以免让这孩子在成长期间,被某些居心叵测的旁人给诓了去。 自己养大的仙桃,若是一不小心让猴子摘了,就算给刘琦七仙女,也弥补不了他心中的创伤。 有基于此,黄承彦对刘琦而言就是一个非常关键的人物了。 至少能帮他看住诸葛亮。 蔡觅靠在刘琦怀中,见他突然不回话了,便疑惑的扭头去看他。 却见刘琦望着远处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蔡觅疑惑道:“弟弟如何神思不属?莫不是不敢随我去见姐姐、姐夫?” 刘琦回过了神,微笑道:“非也,实是第一次相见,不知该给姐姐和姐夫带些什么礼品,因而思之。” 蔡觅闻言心里面乐出了蜜,甜滋滋的。 但面上却还是一本正经。 她瞥了刘琦一眼:“哪个是你姐夫?那是我的姐姐和姐夫。” 刘琦环抱着她的胳膊用了些力,将她向自己的怀中抱的更紧些。 “待阿姐成了刘家妇人,黄公和令姐,不自然就是吾姐、姐夫了?” 蔡觅巧笑嫣然,声音犹如银铃。 “好啊,竟这般巧舌哄你阿姐,看你长的一脸义正之相,骨子里不过是个登徒子尔。” 说罢,用葱细的手指使劲的戳了戳刘琦的心口处。 后边不远处的黄叙,看着刘琦和蔡觅共乘一马,关系发展突飞猛进,眼中不由流露出了羡慕之色。 “唉,何时能学到少君这般的手段就好起来了。” …… 游湖完后,天色渐暗,刘琦和黄叙没有返回襄阳,而是留宿于蔡觅云梦泽的别居。 黄叙是客人,就居住在了偏宅,而刘琦则是被蔡觅邀请在其正房外的静室内秉烛夜叙。 天色已黑,舍内反倒是传出了优雅的琴声与箫声,两器音色隐隐相和,颇为优美。 三曲之后,蔡觅将手中的竹萧放下,欣赏的看向刘琦:“不想弟弟也善音律?” 刘琦用手轻拨琴弦,发出阵阵流音。 “弟弟不善旁的,仅仅只会弹几首古曲而已,让阿姐见笑了。” 刘琦穿越回来之后,对于字体,古琴,乐府诗平日里也做了一些研究,不为别的,就是为了在与别人切磋这些风雅之时,不至于露怯。 身为刘表之子,不求自己在风雅事上有多出色,但至少不给家族丢脸。 这就好比后世时的上流人士打玩高尔夫,品红酒一样,是一种社交手段,不可不会。 蔡觅放下了手中萧,突然妩媚一笑道:“有一件东西,想给弟弟一观。” 见蔡觅说的神秘,刘琦心头不由一紧。 大半夜的,她该不是想给自己看……那个吧! 却见蔡觅放下竹萧,走到书架边,取下一篇绢帛,递送到刘琦的面前。 刘琦疑惑的拿起,打开来看…… 里面写的东西,却是他上次给蔡觅背诵的《美女篇》。 想不到蔡觅竟然把这辞赋给默写了下来。 刘琦笑道:“姐姐将这辞赋写下来做什么?” 蔡觅道:“你写的辞赋,我自然要记下来,从今往后,你所作辞赋,我自当全部背录而下,就算是不传于后世,也当留于子孙瞻仰。” 刘琦啼笑皆非:“问题是,这根本便不是我所作……” “好了好了,是你一至交好友作的,只不过他不愿意透露姓名是么……既然不愿透露姓名,那索性便将这贤名字让了你,岂不是更不负朋友之谊?” 刘琦微叹口气,他知道跟蔡觅是解释不清了。 罢了,都是小事,愿意怎样便怎么样吧…… 不过蔡觅这手蚕头燕尾的隶书倒是写的真好看,也不知是跟谁学的。 蔡觅掩嘴打了个哈欠,道:“我倦了,先去休息,弟弟在此好自为之吧” 说罢,起身走进内室。 刘琦四下观看。 这静室内一方长案,数面书架,一架古琴……别说床榻和被子,连张席子都没有 这可如何睡? 刘琦摇了摇头,站起身,跟着蔡觅也走进了内室…… 不是我非要跟她进去的,是她让我好自为之的。 这外面的静室确实是没法休息。 不是我非要耍流氓的。 …… 也不知道刘琦是如何好自为之的,反正他连续在蔡觅的居舍连待了两日。 到了第三天,刘琦觉得再不离开,便有些太不像话了。 回去刘表非得弄死他不可。 临行之时,蔡觅拉着他的手,满面不舍,眸中隐含泪花:“少郎君既已与妾身行了夫妻之礼,还望勿要辜负妾身,妾身在此等候少郎君回来。” 刘琦伸手揉了揉她的脸,笑道:“阿姐放心,待吾护君事定后,吾必亲自登门执纳彩问名,迎阿姐过门。” 蔡觅抬手擦了擦眼泪,笑了。 她抚着刘琦的胸口,道:“阿姐等了这好夫君数年,却也不差这一时半刻,少郎君直管去做大事,阿姐等得起。” 在蔡觅依依不舍的目光中,刘琦和黄叙离开了。 云梦别舍逐渐淡出了眼帘后,刘琦方才在马上抻了个大大的懒腰,叹气道:“累煞吾也!” 黄叙既羡且妒的望着刘琦,语气颇有些幽怨:“恭喜少君得偿夙愿……真有那般累么?” 少君怎么这般矫情。 刘琦叹息道:“唉,她毕竟二十四五了,已是一发而不可收拾的年纪……整整两天啊,你懂的。” 说罢,刘琦看向黄叙。 但看着他一脸呆滞的表情,刘琦随即反应过来。 “哦,对不起,你应该是不懂。” 黄叙的脸色变黑了。 刘琦转过头去,不再跟黄叙探讨这件事了,他不想让黄叙觉得他是在炫耀。 可怜黄叙长得挺俊,有这一身好皮囊,整日跟弓箭和朴刀还有军汉为伍,活到现在居然还是个雏,这上半辈子真是白活了。 …… 回到襄阳之后不久,幽州那边的使者就赶了回来。 果不出刘表和刘琦父子所料,忠诚于汉室的大司马刘虞,答应了参加宗亲之盟。 在所有的刘姓宗亲中,刘虞是最忠心于汉室的,也是实力最为强横的。 他在光和年间,就曾经担任过幽州刺史,在鲜卑、乌桓、夫余、濊貊等外族中的威望甚高,在中平年间又再度受任于幽州,凭借破举、纯之功,而名扬天下。 刘虞现在幽州可聚卒十万,实力强横,远远凌驾于刘表和刘焉。 但即使他有如此实力,却也不参加关东的牧守联盟,实是因为他看出袁氏包藏祸心。 但这不代表他对天子就不忧心,相反的,刘虞可以说是宗亲中最为忠诚的存在了。 也因此,当刘表的使者向他透露了护君意图后,刘虞当即表示赞同。 从襄阳往蓟城,来回往返四千里,使者日夜赶路,整整耗时五十日,于途中购置并累死七匹良驹,方才将消息带回来。 刘表得到了刘虞的回复之后,老怀大慰。 他感慨而言:“刘伯安不愧为汉室栋梁,吾不如也。” 刘琦道:“大司马确是一心报国,但父亲也同样是一心在为汉室出力,无需妄自菲薄。” 刘表摇了摇头,道:“不然,这护君之盟,咱父子于当中作何心思,你心知肚明,你我对陛下之忠,如何又能与刘伯安相比?” 刘琦笑了笑,不反驳了。 眼下这个节骨眼,就任凭刘表去伤感吧。 少时,刘表回过了神,又道:“如此,便是等刘君郎那边的消息了,唉,此人狡诈,也不知能否响应于某。” 对于刘焉是否会出兵,说实话刘琦也没什么信心。 但不论刘焉出不出兵,既然刘虞已经同意了,那以荆州之力,一南一北与刘虞两相呼应,倒也不一定非要刘焉来。 当然,他能来是最好,他若不来…… 那就不来吧,能怎么办? 少了他刘屠夫,就得吃连毛猪? “父亲,眼下刘虞在幽州整备兵马,咱们现下也应整备兵将,且不管事情能不能成,当写一封护君表文,布告天下!” 刘表点了点头,道:“不错,明正言顺必须要得,眼下有义阳人韩嵩,博学多闻,言辞颇藻,便让他写表文一赋,再抄写发往各州,且看那些关东牧守和董卓,有何反应?” 刘琦道:“理当如此,另外待表文一出,父亲还应当立刻置书信于兖州刺史刘岱和陈王刘宠,苛责他们响应关东牧守,置陛下于险境,再试着将他们二人从袁绍那边拉过来,给关东牧守足够的震慑,如此或可振我刘氏声望。” 第五十六章 面对的非书中人 在刘琦原先的计划里,兖州刺史刘岱和陈王刘宠这二人并不在刘琦父子俩拉拢人选的第一梯队中。 因当时‘宗亲护君’的计划还只在酝酿中,刘琦父子并没有实际上的行动。 在那个时候,拉拢刘岱和刘宠这样直接与董卓对立的宗亲,刘琦觉得会暴露己方的意图,特别是刘岱,他是袁氏的盟友,会不会把己方卖了,谁也说不准,万一袁绍从中作梗,结盟很容易泡汤。 可现在情况不同了,刘虞既已经应盟,那便等于成事了,无需再继续保密。 有基于此,刘琦便将目光放在了其他宗亲身上,若要增强联盟实力,那刘岱和刘宠这样的宗亲,就需要拉拢。 面对刘琦的提议,刘表并没有着急回答。 他和蔼一笑,冲着刘琦招了招手:“吾儿,到为父近前来坐。” “诺。” 刘琦遵照刘表之命,来到了刘表的身边,正襟危坐,很是恭敬的准备聆听。 他心中明白,每当刘表让他坐近时,就是要传授他独有的执政经验了。 与刘表相比,刘琦最大的不足,就是对朝堂中人和天下士族了解不深。 很多事,他只是在后世时读于书册。 书卷可以育人,也可以误人,在全面的典籍也是人写的,带有著书作者的一些偏颇之见。 刘琦现在面对的,不是书上那些被盖以定论的事,而是实打实的、有血有肉的人。 这一点,刘表就比他强,他胸中的东西不来自于任何读物史册,而是他多年来游走于朝廷而积累的宝贵经验。 刘表让刘琦坐在自己身边后,方道:“吾儿,汝让为父置书于刘宠和刘岱,邀请他们入盟……倒是可以,但结果恐未必如汝之所愿。” 刘琦谦恭地道:“不知父亲有何高见?” 刘表言道:“先说陈王吧,唉,陈王宠实有安邦之武,其人勇猛过人,善使弓弩,箭法高超,秉性刚直孤傲,最重要是他出生正统,份属孝明皇帝一脉……论辈分,汝还得叫他一声……” “族爷爷?”刘琦事前已经算出了他和刘宠的辈分差距。 刘表长叹口气,道:“不错,他是汝祖父辈的,汝若见他,便得唤他一声翁翁……试想汝北上护君,他若领兵前来,以祖父辈份号令于汝,汝是尊其令还是不尊其令?……更何况,他还是个诸侯王!” 刘琦想明白过味了。 自己只是仅仅想到扩充联盟实力的问题,却没考虑刘表说的这事。 在刘氏宗族中,刘琦的辈分确实是太低了些。 诸侯会盟,刘表需要坐镇荆州不能出马,若是刘琦去了……刘宠这爷爷的一到,哪还有他说话的份? 受制于人啊。 刘表捋着半黑半百的须子,道:“刘虞出兵,与我们一南一北遥相呼应,并不掣肘;刘焉虽也是汝祖父辈,可他若是应盟却也不能自来,益州之地派系复杂,本土豪强与东州士屡次相争,明争暗斗远胜荆楚,刘焉必不出蜀……可这陈王刘宠一至,吾儿,汝便只有听他号令的份了。” 刘琦环抱双手,跪坐行李:“父亲想的周全,孩儿还需向父亲多多学习才是。” 刘表微微一笑,道:“至于那刘岱,虽为名士,不过却私心极重,他初至兖州,虽有刺史之名,却无其实,东郡太守桥瑁乃桥玄族子,曾为兖州刺史,经营多年,在兖州既有名望又有兵将,有此等人物在兖州,刘岱必寝食难安,日日唯恐被其夺权,非得依靠袁绍居中调节不可,所以我们想拉拢他……极难。” 刘琦恍然的点了点头,这个关系他自然能算的明白。 刘岱和桥瑁一个刺史一个郡守,虽上下有别,但桥瑁在兖州却有基础有兵马,属于实力型选手,刘岱是空降,兵马都是临时拼凑的,他和桥瑁若都是士族门阀之首袁氏一边的,桥瑁顾忌同僚之谊自然尊刘岱为上官,但刘岱若是脱离了袁绍,那就等于是脱离了桥瑁的阵营…… 那刘岱的刺史之位便坐不稳了。 “父亲高瞻远瞩,看事透彻,孩儿受教了。” 刘表摆了摆手,道:“汝不曾在雒阳入仕,也不曾见过这些人,不晓个中关系也情有可原,日后闲暇时,为父将这些朝中士族门阀之事尽告知于你,你便心中有数了。” …… 放弃了邀请刘岱和刘宠的计划,荆州方面开始整备兵马。 因为这次出兵,刘琦深刻的体会到了做一场远征的军事行动,实在是比他想象中的要复杂太多。 上一次平定张虎和陈生,那都是小打小闹,一战可定的事情而已,并不算大规模的军事行动。 但这次不一样,劳师远征横跨数地,这当中牵扯的事情可就很复杂了。 兵马……刘琦麾下有,战将……他也有,装备也足够。 最重要的是粮食。 出兵远征,最耗费的就是军粮与军饷,在本土时,士兵耗费的粮食基数并不是很大。 可一旦远征,不但出征的士兵要用粮,包括征调给前线士卒运粮的民夫也要用粮,因征调民夫而耽误的田地产量也会随之减少…… 里外里一算就知道,打仗时间越长,库府敖仓就越贫瘠。 南郡的仓敖眼下还算是充盈,但并不带表这粮食会一直够用。 谁知道这一次出兵的时间要用多久? 而且有些事情还得提前做好准备。 刘琦此次出征,万一能够借机扩充兵源,或是携裹流离的人口回荆州呢? 古代人的征战,携带人口回返驻地,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因为人口就是生产力,劫持生产力是战争中的一项必要举措。 若果真如此,那南郡仓敖的粮食便会入不敷出…… 其实不仅仅是刘表要面对这个问题,汉末各镇牧守在刚刚开始逐鹿天下的时候,基本上都碰到过这样的事情。 因为大家都是刚开局,各州各郡也并没有大面积预备战争粮食的经验,屯田种荒的事情都没提上日程,反倒是各地牧守因为发展军事,兵马增幅的速度过快,导致大面积的出现粮草运调机构瘫痪。 迫于形势的快速发展,势必会造成严重的消化不良。 那情急之下,又该如何解决这个问题? 针对此点,所有牧守们维持基本盘的手段如出一辙。 向当地的望族和豪强征粮! 至于征粮的方式,无外乎有两种,一种是利益捆绑,一种是要挟逼迫。 当然也有将这两种方法合二为一使用的,就好比历史上周瑜问鲁肃借粮之事。 过程很简单:周瑜为居巢长,将数百人故过候肃,并求资粮。肃家有两囷米,各三千斛。肃乃指一囷与周瑜,瑜益知其奇也,遂相亲结…… 就是鲁肃家中有两囷米,周瑜来问他借粮,他当时就借了周瑜一囷,周瑜见状甚为惊异,觉得此人太过大方,不是大智就是大傻,从此便与鲁肃倾心结交,后将其推荐给孙权。 表面上看来,周瑜在鲁肃那借粮,是用利益捆绑的方式。 但若仔细品品,就知道周瑜问鲁肃借粮,其实是将利益捆绑和要挟逼迫合二为一的使用了。 谁家借粮领特么几百人去借的? 鲁肃是聪明人,一见周瑜领这么人来“借粮”,当即就表示:周县尊借东西还带这么多人来做见证,实在是太客气了! 这般深情厚意,咱还说什么借啊?送给你不就完了! 刘琦其实也很想试试,有朝一日当他领十万人马去蔡府借粮的时候,蔡瑁能不能把一半的家资赠送给他。 但很可惜,这个想法并不成立,以刘表现在的角度和他的性格,在南郡士族中征粮,必然还是要以利益捆绑的方式为主。 第五十七章 让人捉摸不透的刘焉 刘表欲在豪族中征粮秣,必须找蔡瑁和蒯良。 毕竟蔡、蒯两族是南郡诸望族之首,他们若是肯带头捐粮,则此事必成。 当刘表将征粮的事告知两族族长之后,蒯良和蔡瑁的第一反应……是犹豫不决。 就立场来说,他们肯定都是站在刘表这一边的。 刘表到荆州后,一直对待荆州本土的望族颇有优待,让以蔡,蒯为首的望族在郡中的利益大幅度提升,协助刘表,他们本责无旁贷。 但还要看刘表的需求是什么。 若是为了发展荆州,或是抵御外敌,哪怕就是出兵攻打桂阳郡的张羡,蔡、蒯也定然没有二话,全力资助。 但若是让他们资助刘表上雒护君,情况就不太一样了。 说白了,这是他们汉室宗亲自家之事,与荆楚士族没什么直接的利益关系,胜利了,最终得利的是刘表父子,蒯家和蔡家完全是白扔钱。 虽然刘表也承诺了一些利益和职务给他们,但这买卖在蔡瑁和蒯良看来,怎么都是费力不讨好,因而方才犹豫不决。 在两位家主犹豫期间,一个关键的人物站了出来。 是蒯越。 蒯越力劝其兄长蒯良资助刘氏出兵上雒。 不过作为交换条件,蒯越让蒯良向刘表提个建议,就是让他随同刘琦一起上雒护君。 此等扬名之事,蒯越自然不会任其溜走。 这当中的厉害关系和利益前景,蒯越深层次的对蒯良进行了一番剖析。 让蒯氏一门从荆楚一门望族中脱颖而出,成为名满天下的世家门阀,眼前这不就是一个良机吗? 刘表父子成功了,支持他们的蒯家父子便也算成功了! 虽然当中有风险存在,但为何不赌上一赌?为何偏要将目光放在荆楚一隅之地? 蒯越言之凿凿,凭借其秦仪之功,终于说服了蒯良。 按照蒯越的提议,蒯良同意出资金和粮秣供应上雒,只是请刘表允许其弟蒯越随同刘琦一同前往。 蒯良有了动作,蔡瑁便也不能装傻了。 事已至此,他纵然反对,也决计是不可能的了,唯有支持刘表,尽量为族中多捞些好处。 他也同意了从族中出粮饷资助上雒兵马,但也仿效蒯良,请刘表让其弟蔡勳一同随行。 事情终于是定了下来。 …… 刘琦在平了南郡宗贼、张虎、陈生后,为刘表收拢了兵卒六千人,后文聘从南阳那边带来了一千七百县卒,刘表又在南郡招募了五千余本土士卒,刘磐带走了两千前往长沙,眼下南郡归属刘氏父子直接统领的军队尚有一万余。 这几个月来,这万余兵马,一直由黄忠和文聘日日进行操练,进境倒是颇为神速。 刘琦与刘表谋划了一番,由刘琦率领一半兵卒北上,剩余的则留守襄阳。 为了防止蔡瑁再次暗中夺权,刘琦将黄叙留在了襄阳,并嘱咐他一定要紧握襄阳防务。 黄叙虽然不太情愿,但刘琦能够选择留下的人,只要他一个。 原因很简单……因为对手很强。 北方各牧守的兵将,大多为新招的兵卒,当然也有精锐善战的泰山军等众,但毕竟都是少数。 真正值得担心的是董卓一方的强兵。 毕竟他麾下,有号称虎狼的西凉军和并州军,以及何进遗留的雒阳南北以及禁军。 其中,西凉兵常年在边塞与羌胡作战,且骑兵数量极多。 反观荆州军的五千人中,只有两百是骑兵,二十五分之一的比例……其余的都是步卒,远远不能和西凉军相较。 兵卒的质量已经是难以逾越的鸿沟,将领绝对马虎不得。 非得有黄忠和文聘这样悍将坐镇不可。 如此,那就只能把黄叙留下了。 其实在刘琦看来,将年轻的黄叙独自一人留下执掌襄阳防务,对其来说也是一个锻炼。 其实,这次上雒之行,对所有人来说,都犹如一次大考,包括刘琦本人。 …… 整个襄阳都在整兵布武,征调民夫打包粮秣,颇有些全民皆兵之势。 而伊籍也终于在这个时候从蜀中赶了回来。 他一路风尘仆仆,舟车劳顿。 但伊籍不曾停歇半分,抵达襄阳后,便立刻去见刘表。 “使君,刘益州答应从川中出五千川军,与使君的兵马会和,共同北上,联盟护君!” 听到了这个消息,刘表和刘琦都是长长的舒了口气。 大事定矣! 刘琦露出笑容,夸赞伊籍:“多亏了先生从中斡旋,才有今日之局面!此番上雒若有大成,先生当居首功!” 伊籍赶忙施礼:“若非公子指点,伊籍也不可能这般轻易的劝动刘益州。” 刘表闻言很好奇:“伯瑜,汝指点机伯什么了?” 刘琦自然是不方便跟刘表说,他让伊籍去走刘焉姘头的后门…… “孩儿闲暇之时,曾与先生交流了些秦仪之术,并不曾帮上先生什么忙,先生适才所言,不过是捧高孩儿……真是惭愧!” 伊籍呵呵一笑,心中自晓得刘琦之意,便将这茬一带而过。 “使君,您猜刘焉此番派何人统兵?” “何人?” 伊籍忙道:“刘焉命益州从事贾龙督军,其三子刘瑁为蜀郡都尉为主帅,率五千兵马从江关出川,与使君之军会于秭归县。” 刘表闻言一惊,道:“益州从事贾龙督军?” “正是,听闻此人用兵颇为强横,昔日在益州大破马相十万贼众的,便是此人,此人出川,诚可谓是吾军一大臂助!” “这倒是有点意思……呵呵,这个刘君郎,心中又打的什么算筹?贾龙?居然是贾龙。” 刘琦也是皱起了眉头。 若是没有记错,这贾龙一开始应该是迎接刘焉入蜀的蜀中代表,后来却被刘焉压制过甚,以至反叛,最后被杀。 如果时间估算不错的话,他现在跟刘焉的关系应该是有些水火不容吧? 伊籍见刘表不但不喜,反倒是颇为质疑,随请示道:“使君,这领兵之人,莫非是有什么不妥? 刘表缓缓言道:“刘焉昔日入川,老夫在朝,颇知刘君郎在川中所行的制衡之法。” 随后,刘表便开始给刘琦和伊籍做解释。 刘焉入蜀之时,已经是六旬高龄,比刘表还要大的多,他信奉谶纬。 刘焉入蜀后,雒阳有传言说,刘焉是在听了当世极有盛名的谶纬大师、侍中董扶言益州有天子气后,方才从交州改道入蜀,那董扶亦是随行于刘焉。 此言之身之假,谁也说不好,毕竟都是刘焉入蜀之后,才在雒阳传开之事。 然可以确定的是,刘焉入蜀确实是因为有董扶的支持,因为这为年过八旬的蜀中谶纬大师,其实也代表了益州本土豪强对刘焉的态度……即益州本土人士愿意拥戴刘焉为主。 至于益州本土豪强为什么想拥立刘焉为牧,刘表没有明说,但刘琦心中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其实跟刘表在荆州的境遇差不了多少。 刘焉既是宗亲,亦是名士,名气不小,而益州本土豪强们有兵有粮有钱,唯独缺一面镇得住场面的招牌。 而刘焉虽有名望,却无兵马,高矮肥瘦正合适,空降至益州正好和本地豪强们做互补。 正巧当时益州黄巾马相叛乱,杀了刺史郄俭,致使州郡大乱,益州豪强们也正需一个外来的名士和有官方背景的人出面,来整合他们的力量稳定各郡县。 说白了还是互惠互利…… 刘焉到任后,任用了益州本土的豪强领袖,州从事贾龙和犍为太守任岐整合各豪族的资源,并由贾龙率兵平定了马相之乱,替刘焉夺取了益州权柄。 但在平乱之后,刘焉并没有像是刘表一样,与蔡瑁,蒯越等荆州本土望族和平的互惠互利。 相反的,他开始大力打压益州本土豪强,剥夺他们的利益,并找借口相继杀掉了王咸,李权等十多名益州豪强。 纯纯的卸磨杀驴。 当然,刘焉也不是毫无防范的打压益州本土豪族,毕竟益州豪强都是本地户,势力强大,而刘焉这名空降的刺史,凭自己的战力根本无法与之抗衡。 于是,刘焉为益州豪族找了三个对手。 一是从宗教方面入手。 刘焉重用了天师教系师张鲁和米贼张修,让他们成为自己的左膀右臂。 天师教在蜀中传承三代,教众无数,刘焉将两教师君纳入麾下,这就等于攥住了蜀中人的信仰之心。 二是从执政方面入手。 自黄巾后,蜀外各州战事频繁,不少望族为了避祸,纷纷举家迁移入蜀,其中以三辅之豪族为众。 这些人昔日在本州是大族,到了益州便是外来客,一直都受蜀中本土的豪强打压,有人称其为‘东州士’。 刘焉便在这两年时间,大批量的起用东州士,并从他们的族中招募东州兵,扶持东州士集团成为一股可以和益州豪强相抗衡的政治势力。 其三是从精锐兵马入手。 除了招募的东州兵外,刘焉还与蜀中的青羌联合,招募羌民入军,建立了一支战斗力相当凶悍的青羌军。 有基于此,说明刘焉为了打压益州豪族,一直不遗余力。 但此番上雒护君,他却派遣益州从事贾龙领兵,这就很奇怪了。 需知贾龙乃是益州宗族之长,其在川中犹如蔡瑁于荆州一样,这样的人,刘焉恨不能除之而后快,为何要将这么重要的任务交付于他? 刘表心中有疑惑,刘琦心中也有些忐忑。 按道理来说,这个贾龙是阻拦刘焉彻底掌控益州的最大障碍,按时间算,不久之后他应该就是在蜀中造反,然后被刘焉联合东州士和青羌平定…… 但如今,他居然成了蜀军的督军,将要随自己一同上雒。 益州的局势,看来已经和历史上有所不同了。 第五十八章 有应必允 刘表在任荆州刺史前一直在雒阳城内,因此对天下各州诸事皆有了解。 益州牧刘焉有意切断了和朝廷的联系,偏安一隅坐观天下诸事,朝廷中的人也不是睁眼瞎,雒阳方面对益州的调查一直没有放松过。 毕竟是一方牧守,一举一动都可能牵扯到整个西南的政治走向。 刘琦心中纳闷,护君是赚取名望之事,虽会有兵戈之险,但后续的收益却甚为可观,特别是领兵出征之人,必然会赢得极好的口碑,政治前途一片大好。 可以说是在斗地主的开局前,就在手里握了个炸。 刘焉这老狐狸,居然要将这一炸交给他的眼中钉,是何道理? 刘表和刘琦思索了好一会,也没琢磨出刘焉的想法,便索性不管了。 毕竟是他益州自家之事,跟荆州也搭不上关系…… “还有两件要事,请使君定夺。”伊籍突然露出犹豫之色。 刘表和刘琦父子,都是人精,看伊籍的表情,就知晓伊籍想说的应该是刘焉的条件。 刘表哼了哼:“刘君郎提了什么条件?” 伊籍见刘表一语道破自己用意,心中佩服:“刘益州言,此次出兵护君,当仿关东诸侯之盟,立一辈分最长之人为盟主,节掌刘氏诸部。” “刘君郎想当盟主?”刘表似笑非笑地看着伊籍。 刘虞和刘表是同辈,而刘焉高二人一个辈分,若立辈分最长之人为盟主,舍他其谁? 伊籍长尴尬的笑了笑。 刘表再次出言时,语气中已有些许怒意:“刘君郎好不晓事,这护君之策乃是吾荆楚人所设,促成联盟亦是吾荆楚使者往来奔波,如今大事已成,他却要做盟主坐享其成,岂非大谬!” 刘琦听到这,不由想起了关东诸牧守之盟的情况……袁绍虽是盟主,得了一时之利,但却不是最后的赢家。 虽然这个盟主的含金量确实很重,但做人要懂得取舍,不可太过执拗。 谁笑到最后才是最好的。 刘琦冲着刘表拱手,谏言道:“父亲,请听孩儿一言,这个盟主,咱荆州还是不要争了。” 刘表瞥了他一眼,似有不甘:“为父是这联盟的发起人,却要将盟主拱手想让?” 刘琦知道刘表只是一时之气,劝道:“父亲,其实您心里早就知道,这盟主无论是刘焉还是刘虞,都比您更有资格做,咱们是争不过他们的。” 刘表的心情憋闷,但他知道刘琦说的是对的。 确实,他跟刘焉和刘虞是比不了的,因为那两个人各有优势。 刘虞的优势在于身份和功绩……论功绩,单是平定举纯之乱这一功绩,便足可秒杀刘表。 至于身份,刘虞的身份不仅仅是他大司马之职,还有他的出身。 刘焉和刘表的先祖鲁恭王是西汉王族,年代久远,且几经变迁,这一族目下在雒阳宗正府可查的都是支脉小宗,颇有些落魄皇族的意味……虽是宗亲,但血统不是特别纯。 但刘虞的先祖乃是光武帝刘秀的嫡长子东海恭王刘疆,一度还曾当过太子,可谓根正苗红。 而刘焉的优势在于辈分和名望。 刘焉和刘表一样,都属名士,但刘表毕竟有因党锢之事而弃官逃亡的前科。 而刘焉年轻时曾拜名士祝恬为师,后党锢时,他没有选择和刘表一样与宦官决战,而是隐居自保,用七年的时间隐居教学,不但积攒了声望,还没有被牵连。 第二次党锢祸时,刘焉又当上了司徒胡广的文吏,搭了胡广的便车,他在司徒府镀金后外放,成功躲避了第二次党锢之祸。 刘焉这辈子左挪右闪,一直在想办法脱离士族清流与宦官对决的主场,没有一次掉经过坑里,诚可谓是党锢之乱中的‘忍者神龟’。 也因为如此,他的政治底子相比与刘表就要来的干净些。 所以,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在三刘之中,刘表都没有成为盟主的可能性。 最不济,那俩人还是州牧呢,而他目下只是刺史…… “纵然如此,也不能推举刘君郎为盟主!此獠绝非善类。” 刘琦闻言笑了。 “自然,依孩儿意,父亲与刘焉虚与委蛇便是,谁当盟主,也不是他刘焉一个人说了算的,大司马想来也会争上一争,父亲且先答应刘焉便是,待日后大司马派人问时,再虚应大司马,两不得罪,依孩儿想来,他们两人彼此谁也不会相让,最后基本就是拖黄了……咱们不慕虚名,只取其实。” 刘表眯起眼睛,斟酌半晌方道:“吾儿言之有理,深和朝堂之道,为父适才是有些急了,且先应了刘焉,待他出川之后,再做定论不迟。” 说罢,刘表转头问伊籍:“刘君郎还说了什么?” “刘益州还言,川中多险路,且往关中之路不通,运粮极为周折,请使君供应其粮秣。” 这一次,刘表没有生气,他似乎已经想到了这一点。 “这老匹夫,真是算计到骨子里去了。” 刘表自持清流,既能说脏话骂刘焉为‘老匹夫’,足见其胸中对刘焉之愤慨。 伊籍在一旁道:“此事在下曾与刘益州力争过,但他绝不退让。” 刘琦暗道刘焉是吃定我们一定要促成这个联盟,当然不会放过揩油的机会。 “父亲,此事依旧权且应着,还是那句话,刘焉的五千兵将不出川,一切皆为惘然,可刘焉的兵将一旦出了西川,那便是无根之萍……” 说到这,刘琦笑了,但下话却没继续说…… 你用我荆州之粮,那我的粮秣便是你的命脉,我若要断你命脉,你再从蜀中往外粮秣,还能赶得及么? 等川军出了益州,我要是真试着掐一掐你的粮草,你们要不要对我俯首听命? 或许在刘焉心中,刘表是汉室宗亲,又是清流名士,还是发起联盟之人,这样险恶之事他干不出来…… 但他不知道刘表有个熊孩子。 …… 就这样,刘焉那殊为过分的要求,刘表一样不差的全都应了。 随后,便是出兵往秭归会盟。 荆州军这一趟出兵的阵容,为襄阳校尉刘琦、别部司马黄忠,别部司马文聘,襄陵令蒯越,军司马蔡醺等人。 因为蔡蒯两家人同时随军,因此两家亦是各出一千人马随行,共计七千人。 整整出动七千步卒,这对于仅仅只对江夏郡和南郡有直接控制权的刘表来说,都可谓是相当大的军事行动。 第五十九章 寻相熟之人引荐 益州,绵竹。 “君侯,江关都尉严镛之弟严颜,在府外拜见,想要拜见君侯。” 刘焉躺在软塌上,枕着卢夫人的大腿,闭着眼睛,正享受着卢夫人用耳勺为他采耳除垢。 听了管事的话,刘焉只是轻轻的‘嗯’了一声,随意:“让他在府外候着就是了。” “诺。” 州牧府的管事走后,卢夫人轻轻地冲着刘焉的耳朵眼一吹,然后继续为刘焉采耳。 “君郎,那严颜到了绵竹已有一月,且每日来府求见,可你只是让他在府外候着,侯一天后又遣走他,从不召见……究竟为何?” 刘焉被采耳采的舒服的哼了一声,半晌后方才:“打磨一下棱角而已,顺带敲打敲打,让他做到心中有数,晓得该为谁所用,这样才好赋以重任……委其大事,呵呵,严家人和其他益州豪族不同,一直都上进的紧。” 卢夫人奇道:“什么大事,还需要用到他一个别部司马?” 刘焉没有吭声。 卢夫人知趣的闭了嘴,不在询问。 他们俩相处也有一年有余了,卢夫人对刘焉的秉性颇为了解。 别看刘焉对自己这般宠幸,但在真正的重大事宜上,刘焉一直是防备着自己的。 或者说,他防备着川中所有的人。 大概又过了两炷香的功夫,刘焉方才从卢夫人的大腿上起身,舒服的抻了个懒腰,笑道:“夫人,你该走了。” 刘焉很少主动让卢夫人离开,他要是这么说,一般就是有要事办。 卢夫人识趣地站起身,冲着刘焉盈盈一礼,便要离开。 “等会。”刘焉出言叫住她。 “嗯?” “走后门。”刘焉微笑道。 卢夫人识趣的点了点头,出了暖阁后,便改道走后门出府。 待卢夫人走后,刘焉便招呼来了府中管事,对他道:“卓严颜进来。” “诺。” 过了不一会,府中管事便引着严颜走了进来。 严颜急忙对刘焉行礼道:“末将见过君侯!” 刘焉道:“严司马不必多礼,老夫近期公务繁忙,屡次想要接见于你,可惜一直未曾倒出时间,委屈你了。” 严颜心中很是苦涩。 自己来绵竹一个月了,几乎日日前来拜府,但刘焉一直不见他,摆明了就是故意为之,何来公务繁忙一说? “君侯诸事缠身,日理万机,严颜能得君侯接见,实是荣幸之至。” 刘焉面色肃整,问道:“严司马从江关远来,滞留月余不走,不知有何要事?” 终于是问到点子上了。 严颜忙道:“听闻君侯已经应了刘表……欲出兵前往秭归与荆州军会盟,北上护君?” 刘焉淡淡道:“老夫受先帝厚恩,值此汉室危难之际,合该报效朝廷,匡君扶国,老夫已经点齐五千兵马,以武猛都尉为帅,北上护君。” 严颜抱拳道:“君侯忠君之心,天地可鉴,严颜此来绵竹,就是想请君侯能够准许严颜随武猛校尉出征,为君侯大业尽绵薄之力,以报君侯对我严氏之大恩。” 刘焉的嘴角勾起了一丝晦暗不明的笑容,但又很快逝去。 “汝不随汝兄镇守江关要地,却要去上雒,岂非胡闹?” 严颜郑重道:“不瞒君侯,江关现下无事,况吾大兄久镇江关之地,带兵极有方略,可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少了严颜也断然无事,大兄恐吾在江关荒废了本事,特遣我来绵竹请缨,请君侯准我在军前效力!” 刘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汝兄弟是如何知晓伊籍此来是与吾结盟的?他是荆州使者,再未见到吾面之前,应不会随意透漏,可是汝却在老夫决定出兵前就到了绵竹,这是何道理?” “这……” 严颜闻言顿时语塞。 刘焉也没有追问于他,只是叹息道:“罢了,难得汝这片忠义之心……只是出征各部军将皆已定下了……” 话还没等说完,却见严颜突然单膝跪倒,声泪俱下道:“末将一片赤诚之心,只要能为君侯分忧,末将愿马革裹尸而还,还请君侯给末将一个机会,准我阵前立功!” 刘焉急忙站起身来,去扶严颜:“汝这是作甚?快起来!” 将严颜扶起来之后,刘焉终于道:“难得汝这般忠心……也罢,其实此番上雒,除了护君之外,老夫尚还有一件大事要办,只是人手颇为不足,需猛士相助,既然严司马有此建功之心,吾便信汝一次,给汝一次机会。” 严颜大喜过望:“多谢君侯!” 便见刘焉走到书案便,拿起一卷简牍,道:“老夫要做的机密事,尽写于此简牍之中,汝且回驿舍,仔细阅看,明日自来老夫府上领军令便是了。” 严颜目中含泪,哆哆嗦嗦的从刘焉手中接过了那卷简牍。 “末将谢君侯厚恩!定不辜负君侯重托。” 刘焉笑道:“此事若成,老夫当表奏朝廷,请汝为巴郡郡守。” 严颜听了这话,激动的说不出话来。 两千石的郡守,不正是他梦寐以求之事么? …… 严颜走后,刘焉便将府内的管事招呼了过来。 “汝去通知府中的青羌死士,到驿舍周围盯住严颜,他今夜若是无有异动,明日来老夫府中领令……便不需动他,但他今夜若是暗中派人出城……” 说到这,刘焉微微扬了扬下巴,并没有多说。 但他的意思,傻子都能明白。 “诺。”管事领了命令。 …… …… 云梦泽,蔡氏别舍。 “呼——!” 刘琦舒坦的长出口气,从蔡觅身上翻身下榻,赤脚走到长案前,倒了一盏蜜水”咕咚咕咚”的一饮而尽。 半晌,床榻上的蔡觅也缓缓坐起了身。 她头发凌乱,面色红如浆果,颇有些狼狈之态。 她一伸手抓起被褥,挡在前身,瞥了一眼刘琦,羞恼道: “后天就要出征了,还特意跑到这来撒欢,你属狗的不成?” 刘琦又给自己倒了一盏蜜水,”咕噜咕噜”的又一饮而尽。 饮罢,刘琦擦了擦嘴,笑道:“我是属什么的?阿姐应最清楚不过。” 蔡觅白了他一眼:“就看出你属狗了。” 刘琦摇了摇头,笑道:“其实我是属驴的……” 蔡觅一开始没反应过来。 过了一会,便见她羞恼的拿起一个丝织枕头向刘琦扔了过去…… 闹了一会后,却听刘琦叹息道:“这一次北上护君,看似无事,其实也多有些凶险,虽然我和父亲觉得袁绍和董卓不会轻易对我军动手,但万事无绝对,我这心里多少还是有些顾忌。” 蔡觅疑惑道:“你顾及什么?” “我与董卓、袁绍,皆不相识,无甚往来,根本谈不上有什么交情,然若要护君,则必须与他们交涉谈判,没有交情,此一点对我多少有些不利。” 蔡觅闻言点了点头,沉思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你这话倒是没错……” 思虑了一会,突见她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有了!” 刘琦被她弄楞了,奇道:“怎么,阿姐有主意?” 蔡觅点头道:“我蔡氏虽不相熟于袁绍,但却与袁绍一好友相熟,此人乃袁绍发小,若是能得他引荐,或可与袁绍结下一些私交。” 第六十章 吃鸡二人组 听了蔡觅的话,刘琦恍然想起来了。 后世时看过的记载中,确实有蔡瑁与汉末的一位大人物颇有交情的记录。 《襄阳耆旧记》中有一段讲蔡瑁的话:性格骄豪自喜,少为魏武所亲,刘琮败降后,曹操顾访瑁宅,入蔡瑁私室,呼见其妻儿。 刘琦原先对这段记载的真伪不好评判,但如今看来,空穴确实不来风。 如果是真的,那蔡瑁和曹操的关系就确实匪浅……而蔡瑁年轻曹操十岁,属于小老弟级的人物。 至于谯县曹操和蔡州蔡瑁,彼此之间为何会产生交点,刘琦分析这中间人应是张温。 《宦官列传·曹腾传》的记载中,曹腾曾为朝廷推举过几名臣子,包括虞放、边韶、延固、张温、张奂、堂溪典。 曹腾既然肯为朝廷推举张温,依照这个时代的风气而言,说明曹腾和张温应有私交。 而张温是蔡瑁的姑夫。 估计蔡瑁少年时应是通过张温往来于雒阳,也是通过张温与曹操相识。 想到这,刘琦试探道:“阿姐所言之人,莫不是昔日西园八校尉中之一的典军校尉曹操?” 蔡觅奇道:“少郎君也晓此人?” 刘琦心中恍然,果然是他。 “吾也是略有所闻,听闻曹操祖父与伯慎公相厚,而伯慎公又是阿姐的姑丈,故而吾猜测阿姐所言的十有七八便是此人。” 蔡觅并不疑惑,曹操这个人的声名目下也算不小,刘琦知晓他并不奇怪。 不过少郎君的反应倒也是够迅速的,这样的关系他也能立刻串联起来。 蔡觅将玉臂伸出被子,支撑着光洁的下颚,回道:“不错,就是他,听闻曹操此人在光和三年于雒阳做郎官,德珪那时年方十五,也是年少气盛的,心气甚高,常走动于雒阳姑丈处,想在京中求个出路,一来二去的,竟与那曹操厮混熟了。” 说到这,却见蔡觅掩嘴笑道:“可笑这两人当时居然跑去选部尚书的家中拜谒自荐,结果让人家给拒之门外了,闹出了好大的笑话,姑丈传信回来后,气的父亲两宿没合眼,当时就从蔡州往雒阳发去家书,让他赶紧回家。” 刘琦的脑海中似乎想起了什么:“那位被堵门的郎官,莫不是叫梁鹄?” 蔡觅点点头,道:“原来你也听说过德珪办的这件蠢事。” 刘琦记得,《襄阳耆旧记》中另有一段话,即曹操在荆州谓蔡瑁曰:“德珪,故忆往昔共见梁孟星,孟星不见人时否?” 这段记载中的梁孟星,应指的就是东汉书法大家梁鹄,孟星应为笔误,另指孟皇,此人于光和年间出任凉州刺史,后于任洛阳选部尚书,负责二千石以下官员的分配任免工作,相当于朝廷的人事部长。 而曹操于光和元年被罢黜顿丘令,光和三年被征召为议郎,而郎官这职务在雒阳一抓一大把,属于没有实职空缺的候补型选手,天天白领着三百石秩俸,哪块缺人就临时征用一下,抄录奏疏,改写卷册…… 说白了,就是后世时,一个办公室中专门负责管打印机整理材料的那类选手。 刘琦分析,以曹操的性格,对于这种让人当狗腿子使的专职借调工作肯定是无法容忍的,与是他联合了当时在渴望在雒阳中谋差事干的蔡瑁,俩人虎逼超超的就去堵选部尚书家的大门…… 真可谓是东汉末年的堵门二人组,他俩是去组队吃鸡吗? 但也正因为有这样的胡闹事做铺垫,反而更能促进他们俩的友谊。 不过其实仔细想想,这吃鸡二人组中,曹操如此行径必然是有所深意,因为光和年间,孝灵皇帝正在卖官鬻爵,曹操的父亲曹嵩,就是掷巨资在西园捐处了一个太尉出来。 曹操不想当议郎,方法有的是,何必如此?想来当时的曹操还是有心标榜,用以彰显自己行径,用以积累名望。 而蔡瑁,那就纯粹是跟风的,不值一哂。 …… 两人谈了一些关于曹操的事后,刘琦问蔡觅道:“阿姐可见过曹操么?” 蔡觅摇了摇头,道:“那时候,往来于蔡州和雒阳的,只是德珪一人,我不曾去过,并不认识曹操。” 刘琦闻言道:“既如此,那若是要请曹操帮忙引荐,只怕得要蔡都尉亲自置书信方可了……怕是不太好办。” 蔡觅疑惑道:“那就让德珪写封书信给曹操而已,有何不好办的?” 刘琦无奈地笑道:“阿姐,其实吾与蔡都尉之关系,并不甚好。” 随后,刘琦便将自己与蔡瑁之间的事情告诉了她。 不过刘琦并没有讲述自己暗中鼓动张虎和陈生造反的事,只是说了蔡瑁当初非要接纳张虎和陈生归降,结果遭二人反叛,差点身死,而蔡瑁则是被自己所救,却反过头来要夺襄阳城防…… 刘琦只是陈述事情,并不曾加以评判,因而在蔡觅听来,他好像是在以中立的角度来叙述。 但也正因为这样,这话在蔡觅听起来,才更加可信。 蔡觅盖着被子,一双洁白的玉臂环保双膝,用膝盖顶着下颚,静静的听刘琦叙述完…… 她的眸中浮现出一些羞愧和怒意。 “德珪真是越来越不晓事了,需知尊卑有序则上下和,他如此行事,岂不是弄的南郡主属不睦?真是越大越活回去了。” 刘琦淡淡道:“也不全怪蔡都尉,这事吾也多少有些责任。” 蔡觅摇头道:“我虽是一介女流,却也知晓大义……少郎君且宽心,明日我亲自去一趟襄阳,当着德珪的面,让他写一封书信与少郎君。” 刘琦再次给自己倒了一盏蜜水,一边喝一边道:“要不我和阿姐一起去吧?毕竟他不知道你我之间的事,若他发火,有我在,他也只能冲着我来。” 刘琦这话是真心实意的。 蔡觅现在已经成了他的女人,刘琦自然不放心她一个人去跟蔡瑁争执,反正蔡瑁已经跟他不睦,他若真要发飙,自己也不惧他。 好歹他还没沦落到需要蔡觅替他挡骂。 但蔡觅却拒绝了。 “你若是去了,我怕德珪推脱与曹操不熟,到时候就不好弄了,至少当着我一个人的面,他不敢扯谎……至于,少郎君口中所言的他冲我发火?” 蔡觅妩媚的笑容消失了:“他敢!” 刘琦微微一挑眉,有点憋不住笑。 好霸气的妞。 “既然阿姐不用我,那我便不去,不过阿姐回襄阳,不必特意与蔡都尉争执,请曹操帮忙这事能办便办,办不了也无所谓,我自去想别的办法就是了。” 蔡觅听刘琦关切他,心中升起了一股暖流。 她媚眼如丝,鼓起红唇,将被子轻轻掀开,斜靠在软塌上,轻柔地冲着刘琦招手道:“姐姐明日去帮少郎君,那少郎君今日,又该如何答谢于我呢?” 刘琦被蔡觅突如其来的风情弄的不由一愣。 半晌后,却见他缓缓地放下了手中的盏,低头瞧瞧自己的分身,长叹口气。 “明早起来,估计腰又要发酸了……” 刘琦一边起身向软塌走去,一边自言自语地嘀咕道:“历史上的刘琦,是怎么死的来着?” …… 次日清晨,蔡觅起身后便立刻梳妆整齐,叫下人备车,亲自前往襄阳去见蔡瑁。 碰巧今日蔡瑁得闲,并未有什么军务处置。 听说蔡觅来了,蔡瑁便和其夫人一同迎接。 “二姐今日如何有空到吾这来了?” 蔡觅落座之后,笑道:“姐姐今日来,还真是有一件大事,要劳烦德珪帮忙。” 蔡瑁哈哈一笑,爽朗道:“你我姐弟之间,何须说什么劳烦?二姐有何难事?只管说来!弟无有不从。” 蔡觅幽幽一叹,道:“其实不是我有难事,是你姐夫有事请你帮忙。” 一句话说完,犹如平地惊雷,整个厅堂之中寂静一片,落针可闻。 蔡瑁和他的夫人,都是傻愣愣的盯着蔡觅,张大着嘴巴,半晌无言。 过了好一会,方听蔡瑁磕磕巴巴地道: “我、我姐夫?我什么时候蹦出来个姐夫?” 第六十一章 当辅其为牧 蔡瑁惊讶无比。 蔡氏夫人也是略有疑惑,不过相比于其夫,蔡氏夫人的表现却相对礼貌又冷静了许多。 “二姐,莫不是已有了中意之人?” 蔡觅轻轻点头,笑道:“还是妹子说话好听周到。” 说罢,她转头看向蔡瑁:“看汝,好歹也是蔡家之主,说话怎也没个周全?什么叫蹦出来的。” 蔡瑁低低的‘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不过他很快就意识到,事情的主要问题并不是在这里。 周不周到尚在其次,关键是…… “二姐,吾那姐夫乃是何许人?”蔡瑁急切地问道。 这人是谁才是关键! 蔡觅安慰他:“放心,姐姐的夫君家室颇显赫,定不会辱没了我,也不会堕了咱蔡家的威望和声名。” 蔡瑁被她卖关子卖的烦闷,急切道:“到底是何人啊?” 蔡觅一字一顿地道:“便是荆州刺史刘使君……” “嘶——!”蔡氏夫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蔡瑁先是一愣,接着便露出了狂喜的神色,嘴中发出了“哈哈哈,哈哈哈”的大笑声。 “真天助吾也!” “……使君之子也。”蔡觅缓了一口气,将下话说完。 “哈哈,哈哈——啊?” 蔡瑁狂喜的笑容一下子凝固了,要多僵硬有多僵硬,便犹如挨一记搬砖后立时定格。 “谁?” 蔡瑁的语气开始发冷。 却见旁边的蔡氏夫人轻轻的怼了他胳膊一下,道:“自然便是那位使君公子,现任襄阳校尉的那位……” 话还没等说完,便见蔡瑁打断了她,不满道:“如何是他?” “如何不能是他?”蔡觅面含微笑:“汝不是一直想让姐姐嫁入山阳刘氏为妇么?如今既已心愿达成,怎么反倒不乐?” 蔡氏夫人在一旁高兴道:“二姐此言甚是有理……德珪,二姐与使君公子结亲,实乃蔡氏之幸,从今往后,咱蔡家便与使君有通家之好了。” 蔡瑁却突然转头,道:“闭嘴,妇人之见!” 蔡氏夫人闻言懵了。 说话就说话,喊什么呀?我如何就妇人之见了? 蔡瑁再开口时,声音有些嘶哑:“二姐,吾之初衷是想让汝嫁与刘使君为妻,如此二姐便是使君夫人了,而吾家与使君便是连襟,犹如外戚……” 这比喻虽有些不敬,但眼下都是族中之人,蔡瑁也就不用顾忌了。 “如今又有何不同?”蔡觅不解地道:“襄阳校尉乃使君嫡长,又非庶出。” “当然不同了!” 蔡瑁吼道:“刘使君才是荆州之主,那刘琦不过是个一城校尉,其位尚在某之下,刘使君百年之后,朝廷若再派个刺史前来,那刘琦可未必能统领七郡……” 蔡觅的脸色变冷:“休对我喊叫。” 蔡瑁竟是一下子被打断了。 蔡觅饮了口水,慢悠悠地道:“刘使君若亡,朝廷另派刺史那是朝廷的事,跟我有何关系?再说了,若果真如此,我嫁刘使君或是其公子又有何区别?难不成我嫁完刘使君后,数年后还能再嫁下一任刺史?” “这……”蔡瑁一下子语塞了。 蔡觅吐字如冰,眉宇间不知不觉竟是挂上了几分寒霜,和她平日颇有不同。 “有时间琢磨这个,汝还不如好好想办法,如何能辅助刘使君干出大事,让朝廷敕其为牧,一天竟往这鬼魅小道上琢磨,蔡家在汝手中,有何前途?” 蔡觅说这话时声调不高,但却让蔡瑁和蔡氏夫人心中紧张。 怎么她跟了刘琦之后,好像变的有了些许锋芒呢? 不过她说的话还是很有道理的。 刘表眼下虽然统御荆州,但名义上还是监察职,与刘焉和刘虞两位牧守的行政职相比,颇为不如。 虽然这些年来,名义上是监察职的刺史权力越来越大,拥有监察考教,选举劾奏,覆案劾奏,干预地方行政之权。 而且在黄巾起事后,刺史也拥有了带兵镇压地方叛乱的权力,算是间接的掌握了兵权。 不过刺史的权限虽然有所扩大,但从名义上来讲,还是州牧掌握的权力更为全面直接。 如今尚存的汉室州牧皆为列侯,若干年后,其子嗣若继承各家侯爵,为防止地方变乱,州牧的实质性权力很有可能会被朝廷顺水推舟的往下传任。 毕竟届时,集军权,财政,行政与一体的州牧家族势力已成气候。 虽然目下还没有先例。 若刘表能成州牧并得列侯之位,则蔡觅嫁于的刘琦,对蔡家而言,便是最对的一步。 …… 蔡瑁静静地看着蔡觅,心中波澜迭起。 哪曾想,他二姐居然会说出这般有远见的话来…… 等等! 蔡瑁心思急转。 二姐一介妇人,哪里会懂的这个? 这背后一定有人教她! 是谁教她的呢? 呵呵,结果自然是不言而喻。 蔡氏夫人在旁边又推了推蔡瑁,道:“德珪,都是自家姐弟,要是闹僵了终归是让外人看了笑话,再说二姐若嫁于公子,也未尝不是好事啊,何必呢。” 蔡瑁揉了揉太阳穴,语气依旧是有些惋惜:“可终归是凭白掉了一辈啊。” 蔡觅笑道:“什么这辈那辈的,有甚了不起?再说了,以汝之年齿,便是小刘使君一辈,也不算什么丢人事。” 蔡瑁还是心有不甘:“二姐,就不能在考虑了吗?” 蔡觅故意面露失落之色,柔声道:“晚了呀,姐姐与那少郎君,已是有了夫妻之实,从今往后,这天底下最不可能娶姐姐的,便是刘使君了。” 蔡瑁只觉得脑中嗡嗡作响,几欲爆炸。 他再不能报任何的希望了。 汉朝人不讲究什么三贞九烈,蔡觅失贞于刘琦,蔡瑁虽然恼火,但失了就失了,左右也补不回来。 但问题是以刘表的清流身份,岂会与一个和自家儿子睡过的女人成婚? 他就是到勾栏妓馆找一个枕过千夫之臂的,也绝不能会娶蔡觅。 蔡瑁这回算是彻底死心了。 他尴尬的一咧嘴,本是想笑一笑,但那笑容却比哭还难看。 “阿姐,此事吾知晓了,罢了,汝想嫁谁,随汝便是。” 蔡氏夫人松了一口气。 她忙劝这姐弟二人:“今日有这般好事,我去卓下人烹些好饭,也算为二姐庆祝庆祝。” 蔡瑁点点头,没反对。 蔡觅笑道:“那就多谢弟妹了……对了,德珪,你姐夫还有件事要你帮忙。” ‘你姐夫’这三个字,传入蔡瑁的耳中,怎么听怎么不舒服。 “何事?”蔡瑁干巴巴地道。 “帮他写书信一封。” “给谁写?” “曹操。” …… 蔡觅从蔡瑁的府中出来的时候,正赶上刘琦按照约定时辰驱辎车来接。 “何时来的?”蔡觅上车后笑道。 “刚刚才到。”刘琦慵懒的伸手搂过她:“辛苦阿姐奔波劳碌了。” 蔡觅的笑声如同银铃一般:“少郎君跟我还这般客气?这有何辛苦的。” 说罢,她将蔡瑁写好的简牍和一卷缣帛递给了刘琦。 那简牍自然是蔡瑁写给曹操的书信……至于那缣帛…… “信物。”蔡觅为刘琦解释道:“当初德珪与曹操去拜谒梁鹄不成,便在雒阳托人以重金购置了其两卷字书,并一人留下一卷,以记于心。” “这算是卧薪尝胆么?”刘琦哑然失笑,随手打开那缣帛,不由微微一愣。 “这字倒是很好看啊。” 汉朝人与后世人对字体的欣赏角度不同,但刘琦在这个时代也待了数年,自然是入乡随俗,知晓什么样的字体是汉朝人眼中好看的字体。 蔡觅解释道:“自然是好看,这可是分书字体,梁鹄乃是当世书术名家,便是先帝,也对其字赞不绝口的。” 刘琦闻言点了点头,小心翼翼的将那卷用八书字体所写的缣帛收起。 他在后世时,也曾苦学过书法,写一手好字,但是到了这个时代后,因为用笔和字体不同,他这项职场优点如今已经没了。 但刘琦这个人比较好强,在他看来,一个人的字就如同门面,就算不能练到书法大家的程度,但总归不能落了丢人吧? 毕竟,刘琦还有一个当名士的志向。 但他虽有心练字,但一直没有好的参照对象。 汉朝可不是像是后世一样,随处可以买到复印的字帖,而且这个时代也没有普及拓印之法,所有的典籍若要传世,基本都是抄录,出自谁的手笔写的东西,那就是独此一件,别无分号,都是孤卷, 特别是字体,抄录可是抄不出来的,只能是寻找其本人的手稿。 可想这当中难度何其之大。 可眼下,刘琦终于是碰到一篇好字可以临摹了。 第六十二章 摆在眼前的困境(第三更) 上雒的七千兵将终于从襄阳出发了,临行之前,刘表亲自前来送行,对刘琦千叮咛万嘱咐后,方才目送他离开。 旌旗招展,兵马依照三人一排的长队,缓缓向着东方行进。 所有兵将都消失在眼帘了,但刘表依旧是站在原地,直勾勾的看着远处涌动的烟尘,眸中满满的都是期盼与惦念。 老夫的儿子……长大了。 …… 按照计划,两军会合后,便将共同北上,通过南郡前往雒阳。 按道理来说,益州军出了蜀中来荆州,本应先至襄阳拜会刘表,然后再行征伐。 而且荆州军若是在襄阳附近等待益州军会盟,然后在一同行南阳上雒,其实距离是比较近的,而荆州军前往秭归,说白了是白绕了一大段远路,在与益州军会和后,他们还是要重新返回襄阳辖境进入南阳郡。 但让五千益州兵深入南郡而不加以监视,这对于刘表来说是一件危险的事情,别说他本就对刘焉印象不佳,就算是对方是他所认可的刘虞,刘表也不会在让对方随意的进入己方辖境。 名义上是两军会和,实际上不过是让刘琦去监视益州军而已。 另外,谁知道领兵的贾龙在见到刘表之后,会不会向他询问关于让谁盟主的问题? 毕竟刘表现在是打算跟刘焉虚与委蛇,真要是当面被问,刘表强行扯谎也有些不太好看,有失一方之首的身份。 毕竟,刘表是个爱惜羽毛之人。 既然见面会有这么多弊端,那干脆就不要见了,在秭归合兵直接上雒便是。 …… 荆州军抵达秭归县侯,益州军还没有抵达。 乘着这个空档,刘琦和各部司马军侯开始研究两军会合后进兵路线的问题。 从秭归北上往雒阳走,大致有两个方向可以选择,要么是直接北上,走兴山一路直入新城,行入上庸地界,但这样说不定会牵动屯兵在汉中的苏固。 苏固目下与刘焉是敌对态势,他很有可能会出动兵马对刘焉予以骚扰,但苏固实力不强,就算是出兵也战不过荆州军和益州军联手。 但麻烦的是后续,这里的补给路线相对较长。 而另一条路,就是相对正统的道路,就是从秭归折返回南郡地界,顺水路回襄阳附近,过汉水奔入南乡,通过南阳郡进入河南与司隶的交界处。 路程近,补给线短,且道路平坦适合进军,是最理想的进步路线。 但却有一个大麻烦。 眼下的南阳郡名义上是属于荆州,但实际上是袁术的地盘。 对于荆州刘氏来说,袁术目前算是一个大佬级的存在,实力太过雄厚,若是要与他产生冲突……结果很有可能就是损失惨重。 针对这两条路线,刘琦将所有军侯以上的将官全部聚齐,想听听大家的意见。 除去襄阳校尉刘琦之外,在场中人,能独领一军的,只有蒯越和蔡醺,再加上他们背后家族的特殊性,使得这两人眼下在军中的地位仅低于刘琦。 蒯越这次出奇的没有吭声。 蔡醺倒是无所顾忌,建议道:“将军,以末将度之,北上司隶于我军目下而言,大致方向不过是东向还是西行的问题,眼下南阳郡在袁术治下,若是偏东而行,一旦进入了袁术地界,惹恼此人,于我军恐有覆灭之祸,不如偏西而走,纵然有汉中苏固敢出兵滋扰,以我军之力,破其众不难矣!” 蔡醺的建议中规中矩,符合绝大多数人的看法,袁术实力强是众人周知的,避重就轻的行军路线没毛病。 但他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说辞刘琦不是很喜欢……什么叫恐有覆灭之祸?太打击士气了。 刘琦看向黄忠、文聘。 “汉升,仲业,有何看法?” 令刘琦意外的是,黄忠和文聘竟然都没有回答。 他们两人只是静静的盯着那副勾勒简易的皮图,都皱着眉头,似有愁苦,好像是陷入了什么窘境。 少时,终于听黄忠缓缓开口道:“蔡司马之言,颇为中肯,符合不战为上之策……” 蔡醺的脸上露出了得意之色。 “然,若做西面,粮草调度却可延误大事。” 蔡醺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我军北上司隶,若是不打通一条粮道是断然不成的,运粮讲究预算先机,更是讲究道路通达,且粮道不可过于绕远,不然就需要分调兵马沿守粮道……我军的粮草是从南郡敖仓出,若是绕道新城……要分出多少兵马沿途护持?我么眼下可用之人,是七千,若是西行上雒,至少要分出三千人镇守粮道,以防被苏固偷袭。” 蔡醺的脸色变得非常不好看,但却也无法反驳。 刘琦认真的看了一下皮图。 那皮图标画的比较模糊,方位长短也有很大的问题,跟后世的地图精准程度完全没有可比性。 但明眼人还是能够看出来远近的。 毫无疑问,运粮之路若过长,就会影响全局计划,而在所有的行军路线中,刘琦左看右看,唯有从南阳郡的穰县过宛城,才是上雒最近的行军路线。 “看来,只有走南阳郡才行。”刘琦喃喃言道。 文聘沉声道:“可是袁术有豺狼之心,又有猛虎孙坚相助,其对吾南郡早有垂涎之意,吾军若从南阳境过,万一袁术兴兵袭我之后,或断我粮道,恐我军势危。” 此刻,蒯越终于开了口:“不错,从南阳郡行兵,风险着实太大。” 刘琦看向了蒯越,问道:“先生当年在京中,可与袁术相识否?” 蒯越的目光变得有些深邃,似乎是在回忆当年的往事。 “自然是相识的,当年越与袁公路、并刘使君皆在何大将军门下,当时越与君父虽有数面之缘,却不甚相熟,不过袁公路乃大将军股肱,因而颇多相会。” 蒯越这话里的隐含之意,刘琦能够听的明白。 他当年在何进麾下时,袁氏兄弟因为其身份的特殊性,被何进予以重用,估计蒯越当时没少巴结他们。 而像刘表这般在党禁解后才被起用的人,估计蒯越没什么时间搭理他。 也都是在情理之中的事情,倒也没什么可避讳的。 “依异度先生的了解,袁术此人如何?” 蒯越实话实说:“虽有雄才,然好大喜功,性颇钻营,骄矫于身。” 刘琦点了点头,这话挺中肯的,既说了优点也说了缺点。 就刘琦所知,后世史册对袁术的评价,评分大多都不太高。 三国志给了他十二字的金语:“奢淫放肆、荣不终己,自取之也。” 后汉书则给了他:“矜名尚奇,而天性骄肆,尊己陵物。”的评价 但刘琦觉得,袁术虽然在军阀之争中输的很惨烈,但他既能在一个时期中成为中土大地上数一数二的势力,除了四世三公的门庭背景外,其本人肯定还是有其可取之处的…… 至少论真本事,肯定是比大部分人要强太多了。 而今日听了蒯越的评价,在综合史册,刘琦大概能推测出袁术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了。 有点是有能力,有胆略,也有干大事的渴望,善于投机钻空子。 缺点是太过于自信了。 这个缺点有些太过明显了。 他在不具备当皇帝的素质和大环境下,一味的迷信权力,妄窥神器,这不是因为他愚蠢,相反袁术是很精明的人,但促使他这么干的内在原因……应该就是他的自信心和优越感,促使他那时的心理建设足矣铲平了一切障碍,蒙蔽了他的双眼。 从心理学上讲,袁术这个问题叫‘优越感过盛’,《自卑与超越》中有大致的解释,说人类无时无刻不在面临着自卑的压力与生存的挑战,为了消除这种压力,每个人的内心会根据环境在心理建设出各种补偿机制来战胜自卑感,但过分的补偿就有可能导致优越感过剩。 很显然,袁术心理的补偿机制实在是补的太多了,使之变成了一个狂妄自大,集矫情与骄傲与一身的人。当然,这或许跟他的成长环境有些关系。 如此看来,才能和眼光并不是袁术的主要弱点,性格才是。 想通了这点之后,一个想法在刘琦的脑海中逐渐成型。 “我想见见袁术。” 第六十三章 护君联盟传诸州(四更万字求支持) “见袁术?” 这一句话说出来,在场中人无不惊慌。 就连蒯越这般睿智多谋之人,也没想到刘琦会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这是活腻歪了? “少君要去鲁阳见袁术?”蒯越的眉头皱了起来,急道:“此事只怕颇为险峻。” 文聘亦是劝道:“少君万不可涉险,袁术此人毫无廉耻信义,少君若往,他一旦起了歹心,恐危及少君性命!” 文聘的担心,并非毫无道理,他的上一任直属上官南阳郡守张咨,就是被孙坚捏造罪名所害。 但明眼人都知道,授意孙坚这么做的人,其实是袁术。 刘琦对众人解释道:“袁术这个人的心性是颇为歹毒的,但现在的情况跟张府君被害之时不同,况且吾虽为荆州刺史之子,却非刺史本人,更何况待韩嵩的护君盟书一旦布告天下,则大义便在吾方,吾去找袁术,代表的是护君联盟,眼下袁术与董卓相抗,立的便是扶汉大旗,他若是擅杀或扣押与我,岂不是将护君宗亲逼向了董卓一边?届时各镇诸郡牧守亦不能容他。” 现在的袁术还没有像是他后来称帝时那般的疯狂,相反还是比较精明睿智的,仅从他夺取南阳郡和汝南郡这两个人口最多的郡上,就可以窥探一二。 蒯越忧虑道:“饶是如此,也不应由少君亲自去,少君有什么事与袁术说,不妨告知于越,由越亲往鲁阳去见袁术,与其相谈,越自信凭这三寸之舌,应不会给少君落了面子。” 刘琦感激的冲着蒯越点了点头:“异度先生这般厚意,实是让琦感动,不过有些事情,非得刘琦亲自出面不可,先生便不用再劝了。” 众将又都出言劝刘琦,但都被他婉言拒绝了。 蒯越心中不免疑惑。 仔细想想,少君是明理之人,他虽有主见,却也纳谏如流,从无像今日这般执拗的情况,他今日这是怎么了? 其实刘琦也知道,众人都是为了他好。 但打通南阳的路线对他来说非常重要,南阳路线不成,便无法上雒,他不想丧失这次护君的机会。 虽然刘琦心中已经有了周祥的计划,但众人说的话也没有错,袁术这个人确实危险性很高,此举多少有些冒险之嫌。 但他也知道一个事实。 在这个时代生存,过分涉险是绝对不行的,但一味的追求安全,也是不行的。 这个世界上,本来就不存在绝对的安全。 就拿诸牧守举来说…… 在北方的那些刺史郡守中,韩馥、孔伷这些人,为何早早的就退出了角逐的舞台?实力不济或许是一个因素。 但潜在原因,是因为他们拥有名士资本,害怕失去所拥有的一切,不敢与实力强大的人去抗争,越怕失去便越不敢涉险,最终反而迅速的失去了一切。 反观袁绍,曹操等人虽然家室雄厚,但其骨子里却也都有一些潜在的流氓赌博习气,这个性格特征可以让他们在关键时刻敢于铤而走险的干上一票。 亡命徒固然没有好下场,但在这个时代过度的惜身,同样也不会有什么前途。 刘琦认为,人活在世界上,总有要面对死亡的一天,且不论怎么死的,反正最后都是死,这是不可逃避的,。 当一个人思考过了死亡的意义,就不会去过分畏惧一些他原本就很害怕的东西,也不会过于患得患失,人生本来就是一场戏,有的人只是在机械的演戏,有的人却想在谢幕之前,将他所扮演的角色演的更活灵活现,不留遗憾。 直视过死亡,反而就可以更精彩的活下去。 …… 刘琦等人抵达秭归不久,襄阳那边,韩嵩已经写好了护君盟书,刘表随即要下令将这盟书向各州各郡传布开来。 在后世,新闻信息传播的速度非常快,但是在汉朝,要将消息传往各郡各州,就是一项比较繁琐复杂的工作了。 首先,汉朝没有印刷术,只有摹印和拓印之法,但这两种方法并不适合大规模的制作文书,摹印主要用于做印绶签章,而拓印是为了保存先贤遗留的石刻之作,且对纸张的要求极高,用树皮、弊布等原材料制作的蔡侯纸,拓印出来的效果极差。 目前汉朝最好的纸是左伯纸,其主要材料为桑皮,东汉时期商贸运转效率低下,并不是通顺,因而材料调度极其麻烦,各种手工业的都是就地取材,哪里有材料就在哪里发展。 齐鲁桑麻千亩,所以左伯纸的主产地,便是青州的临朐县。 而后世的山东省,之所以是中国的传统造纸大省,也是从汉朝开始便有了这方面的工艺基础。 所以在没有合适的工艺,也没有合适纸张的情况下,荆州只能靠人工手抄将这会盟文章复制送往各地。 可想而知,这得需要多少文吏没日没夜的去埋头苦干。 而且这种文章传递不能用简牍,传递的信使要传递成百上千的简牍,累都累死了。 要用丝织的缯书。 缯书的成本较高,荆州府库也为此承担了不少的额外支出。 由基于此,可看出在古代散布言论并不是想象中的那么简单,需要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 襄阳掾史立时招募了数百书吏,抄录韩嵩的文章,并以最快的速度,先往襄阳周边的各郡县传播,并专门派人北上,将盟书内容传达给关东诸牧守与董卓。 盟书一出,立刻引起了一系列的连锁反应。 本来正在与董卓交手的关东联军,在得知消息后纷纷停手,不再驱兵向前,心中各有筹谋。 而身处于雒阳的董卓,也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与此同时,幽州的刘虞率先出兵了。 如今的幽州在刘虞的治理下,与乌桓和鲜卑边贸互市,开放上谷市场,吸引了百万青,徐流民,与之原先相比,大为安定。 由于刘虞深得幽州本地望族之心,再加上他这次出兵名义太过正统,几乎得到了所有幽州望族的鼎力支持。 当下,刘虞集四万之众屯驻于渔阳。 在眼下的各州郡,能瞬息间集合出四万人马的豪杰,屈指可数。 而渔阳之南,正抵渤海,那是袁绍目下名义上的老巢。 此时的袁绍正和王匡在河内屯兵,在听说刘虞响应联盟屯兵渔阳……大惊。 他让王匡暂时在河内稳定局势,自己则是轻装简行,飞马回走冀州,联合在后方为他供应粮秣的韩馥,一起与刘虞谈判。 而与此同时,天下诸牧守的目光也开始集中在荆州之地。 因为此时,刘琦也在秭归迎接到了从川中出来的五千益州军,两支兵马终于会合。 益州军的主将是刘瑁,他是刘焉入蜀时,唯一一个跟在他身边的儿子。 但刘瑁不通兵势,名义上虽是主将,但实际上他基本没有兵马的掌控权。 这五千益州兵,大部分是益州本土豪族所掌控,而领头的人正是武猛从事贾龙。 历史上的贾龙是代表益州本土豪族迎接刘焉入蜀的人,同时也是受不了刘焉的高压政策,第一个起兵反叛他的益州人。 虽然贾龙最终失败了,但他用兵的能力,却是实打实的厉害。 贾龙曾和董卓在凉州一同大破羌族,后又在黄巾贼马相杀死益州刺史郗俭、占据三郡聚众十万的情况下,集合益州各豪族的势力将其马相打垮,足见其军事能力非比寻常。 第六十四章 两权分立的益州军 荆州一系的人马和益州一系的人马在秭归会盟,合兵一处。 双方将校都是初见,此番共同上雒,为主分忧,因而彼此之间便分外的客气。 两方主将彼此互通姓名表字后,刘琦也对此番前来会盟的益州将领们有了一个大致的了解。 对方的领军校尉是刘焉的第三子刘瑁。 依照刘琦对他的观察,刘瑁似乎并不通军机,他走起步来循规蹈矩,犹如在朝堂上一样尊守礼仪,颇有讲究,但此举动若是行之于军旅,多少就感觉有点四不像了。 看来,刘焉这次纯粹是让他儿子替自己来收割声望的。 而自刘瑁往下的那些将校,配置便比较有趣了。 武猛从事贾龙,毫无疑问的,是这五千益州军的指挥者。贾龙身为益州豪强之首,就如同荆州之蔡瑁,他麾下的两名别部司马亦是益州豪强出身,分别是赵韪和严颜。 当严颜对自己进行介绍的时候,刘琦有意无意似的,对他多加关注了一下。 这个人在历史上笔墨并不多,但却比较出名,主要原因就是其与刘备军一战后为张飞所敬,但之后便无声无息了。 不过严颜能做坐到一郡之首的位置,想来也是有真本事的。 不过除去以贾龙为首的三名益州本土将校外,刘焉还派遣了另一批人。 那便是东州士集团的将领。 这点倒是令刘琦非常好奇。 一支军队,却派出两个派系的将领,刘焉想干什么? 东州士这边的别部司马有五人,分别为兖州陈留人吴懿与其族弟吴班、阴平人雷遇、青州人吴堀与其族弟吴兰。 这倒是有点意思。 安排益州军在秭归外驻扎,其后主要将校一同进入县城。 进城的路上,身为同宗的刘瑁对刘琦显得格外热情,他抓住刘琦的手,一路上连呼。 “贤侄儿!……贤侄儿!” 刘琦颇有些无奈。 刘瑁看着也就是二十多岁的年纪,最多不会超过二十五,被这么一个生瓜蛋子直呼贤侄,还真是不太舒服。 可没有办法,谁让刘焉比刘表要大一个辈分呢。 “见过族叔,族叔和诸位将军一路辛苦,琦已经在秭归县安排了酒宴,为诸位接风洗尘。” 刘瑁攥着刘琦的手,笑道:“贤侄安排的这般周到,吾等心甚慰之,只是三军将士一路劳顿,翌日还要北上司隶,前途未定,乘着还未北上,不如在此大飨士卒如何?” 刘琦身后,黄忠和文聘等人闻言,面露不悦之色。 这刘瑁好不晓事,益州兵将出川,钱粮用度皆需用我南郡的,如今他却仗着是刘琦叔辈,扬言要大飨将士,这摆明了是要拉拢益州军心。 然吾等荆州人受损失,他自己得名望!这事未免说不过去。 况一战未打,寸功未立,如何便要大飨三军?闻所未闻。 什么东西! 刘琦上下打量了刘瑁几眼,心下若有所思。 这刘瑁没有继承他爹刘焉的老奸巨猾,但继承了其父爱占便宜的小心思,二十多了尚轻浮的这般明显,日后怕是没什么大出息。 “行,既然族叔开口了,那今日便大飨三军。”刘琦微笑而应。 刘琦既然已经发话了,那黄忠和文聘等人纵然心中不悦,便也需尊令。 文聘随即召来麾下的曲长,让他们筹措酒食,准备今夜在城外犒军。 刘瑁见刘琦当众如此给自己面子,颇为得意。 这个侄儿还是蛮好说话的。 但他也知道今日之举颇有些过分,怕对方会不快。 “贤侄,叔叔说话有些直,还请勿怪,然你我两军既要北上护君,路途遥远,若是不先慰劳将士,恐无士气,叔叔也是一片苦心,贤侄可明了?” 刘琦有些好笑。 这刘瑁年纪不大,偏偏在自己面前,非要装成老成持重的样子,想要压自己一头,但其本人行为实际稚嫩的紧,怎么看都是不伦不类。 “族叔无需如此,你我两军皆为君王,何分彼此?” 刘瑁伸手重重的拍了拍刘琦的肩膀:“贤侄如此恩义,不愧、不愧为汉氏之千里驹也!” 刘琦无奈地笑笑。 这话倒也算是好话,但从刘瑁嘴中说出来就不是那个味。 这种比喻由长者对后辈进行赞赏,本无可厚非。 但刘瑁这人,看着哪里有丝毫长者之相? 刘瑁身后的那些益州将领,听着也不免唯有尴尬。 引刘瑁进了秭归府衙,刘琦派人引他暂去房间歇息,自己则准备再去城外查看两军驻地。 就在此时,武猛从事贾龙上前来:“刘将军,还请借一步说话。” 刘琦随他向旁边走出几步,来到让人听不见的地方。 贾龙道:“吾家公子少经战事,一心慕于词文之道,于军政颇有疏怠,出言不妥之处,还请刘将军勿要介怀。” 他原来是替刘瑁来圆场致歉的。 “贾公说的哪里话?都是盟军,何分彼此。” 贾龙道:“翌日出兵,某当引益州军为先驱,刘将军只需率荆州兵马压后便是。” 贾龙此举,也算是拿人手短,吃人嘴软,有些知恩图报的意味。 刘琦心中对这个益州豪强代表增添了几分好感。 听闻贾龙昔日与董卓一同讨伐羌族,与其颇有交情,刘琦本以为他是和董卓是一样粗暴的西凉武人风气,但不曾想却是明是非,知礼数。 反倒是名士刘焉之子,吃人家的时候不但不知感恩,而且吃相太过难看。 “贾公,你我两家合兵万余人,如何行军不应你我在此擅定,当聚诸公商议,针对形势而决。” 贾龙点了点头。 这刘琦年纪轻轻,行事周全,滴水不漏,有些城府。 他又联想到刘表入荆州后,对待主动亲附的荆楚豪族多有照应,共享其利。 再看看刘焉父子之行径…… 唉,却还是荆州豪族的命好。 “贾公,吾正欲往城外,常看两军行营,贾公若无事,不妨同行?” 刘琦主动邀请贾龙一同前往行营,是想借机试探一下贾龙,看看益州此番出动两个派系的将校是何目地。 刘焉,莫不是还要玩个二足并立不成? 贾龙见刘琦主动邀请自己,没有拒绝。 …… 荆州军和益州军都安置在秭归西郊。 两人来到骑马行至营外,入内则改步行。 两人验看了两曲士兵的帐篷排布,刘琦随即试探着贾龙:“贾公乃是用兵大家,吾等前辈,不知此番往雒阳护君,我两军当如何行事?” 第六十五章 角力比试 刘瑁虽然是益州军名义上的负责人,但真正能够统领这五千川军的人,实际上贾龙。 刘瑁不通军略,好耍小聪明,不是成大事的人,刘琦有正事自然还得与贾龙沟通。 “公子问吾,北上雒阳有何见解,然会盟之事乃刘荆州所提,公子奉命出征,想必刘荆州已经事前嘱咐过公子了吧?”贾龙将皮球踢了回去。 刘琦微笑道:“琦临行之前,是得了严君的提点,就是虚心请教贾公,公原先曾在西凉大破叛羌,又在益州平定马相,可谓久经战阵经验老到。” 商业互吹的精华,就是在于用别人的视角来捧高面前的人,这样既达到了目地,又不会显得过于做作。 贾龙性格高傲,闻言露出了一丝笑容。 相比于刘瑁,荆州刘表的儿子显然是更招人稀罕。 此时几人已经来到了益州军的主帐营盘,那一个个耸立在原地的小帐篷,和每隔一段距离,就搭建的火灶,颇有规律章法。 贾龙翻身下马,邀请刘琦和黄忠等人参观。 往来搬运辎重的益州军见到贾龙和严颜,纷纷执礼。 在营盘内转了一小会,却听贾龙对刘琦道:“公子适才相询之事,龙在出益州这一路上,也曾仔细思之,眼下关东诸郡守与董公相争,几番鏖战于鲁阳和河内,互有胜负,天子在雒阳虽颇凶险,然眼下并无大碍,我们出兵北上,以兵势压之,以大义说之,想来董、袁两方顾及大局不会妄动,不会因战事而伤及天子,如此我们便也不用与他们两方动手了。” 以贾龙的能力,自然是能够品出这个联盟的真谛,这点刘琦丝毫不疑。 益州豪族的代表人物,若是没有这点眼光,以后也乘早别在益州豪族圈里混了。 刘琦赞同道:“若能依贾公所言,不打仗是最好不过。” “话虽如此,不事若急时,却也恐有万一……此番刘益州令吾领兵出川,也是看重贾某与董相国,曾有同伐羌族之谊,董相国念及昔日之情,想来也不会轻易与吾等动手。” 刘琦眯起眼睛,细细沉思。 刘焉把这种涨声望的好事,送给他正在打压的贾龙,是想到了贾龙与董卓之间还有这一层关系? 可问题是,在刘琦看来,董卓是一个敢想敢做敢赌博的人,他在进京不到十天的时间里,就完成了废旧帝,立新帝,杀太后等一连串的动作…… 这样行动迅猛,心狠手黑的人真的会顾念和贾龙的那一点点交情么? “当务之急,是要选定进兵路线。”贾龙没有注意到刘琦的疑虑,直言道:“眼下袁术占据了南阳郡,我等若要北上且保证粮草通顺,还是要经过南阳,只是听闻袁术为人诡诈,我们若从其境而走,不晓得他会不会暗中使绊,袭我荆益联军之后?若如此,那便凶险了。” 看来贾龙对如何北上的事情,确实做了不少的功课。 “此事吾等亦是商议过了,为今之计,却是只能由我亲自往鲁阳一趟,面见袁术,陈以个中厉害。” 贾龙似是没想到刘琦居然会这般胆大。 “公子要去见袁术?” “非我自去不可,贾公放心,琦已经有了说服袁术之策,只是还请贾公届时指挥麾下兵马配合我,方可成事。” 贾龙皱了皱眉,道:“除此之外,便无其他方法了吗?” “若是有其他方法,何至于此?袁术截掌我们北上之路,若不说服他,我军无论如何都去不得雒阳,若从上庸走,则未免太过迁延。” 贾龙仔细的思考了一会,终究还是长叹口气。 袁术……不错,对于荆益联军来说,此人如利刃悬挂于头,但以联军万余兵马的实力,若是要强行摘掉这病利刃,只会自断其手。 也只能顺着刘琦的意思办了。 …… 当天晚上,刘琦果然是依照刘瑁的建议,在秭归城外大飨荆益两军将士。 大飨军士必然要有肉,两军加起来共计万余士卒,临时从秭归城征集的牛羊根本就不可能够吃,就是一人只咬一口肉,估计也得有一半的人咬的是自己的舌头。 说是大飨三军将士,但实际上犒劳的不过是为首的校尉级,司马,军侯,屯长……对于普通士卒来说,这场犒劳对于他们最大的优惠,就是他们可是使劲的吃一顿饱饭,不限量的那种。 这年头,吃饭能吃十成饱,便是天大的犒赏了。 但这并不是说,最底层的士卒就肯定吃不到酒肉。 按照行军的规矩,军队一般都是在打了胜仗之后才会有大飨,而因为是打了胜仗,所以大飨之中必有大赏。 有军阶的自然是赏之以物,但普通的士卒若立军功,所获之赏则大多为酒肉。 但这次犒赏比较特殊,荆益两军的将士尚未北上,无寸功在身。 似此,又该如何赏赐? 赏谁酒,赏谁肉?该赏谁,不该赏谁? 益州的别部司马严颜,向刘瑁和刘琦献了一法…… “二位公子,以末将度之,今日既是飨赏两军士卒,三军之中,以武为尊,以技为长,莫如让两方士卒角力比试,胜者予赏,一则可壮军威,二则可检验两军士卒,三则可助兴,以娱气氛,不知二位公子以为如何?” 刘瑁闻言大喜,他看向刘琦道:“贤侄儿,严司马此言甚是在理,莫如便如此行之?贤侄儿以为如何?” 对于这种事情,刘琦并不怎么感兴趣,随意道:“族叔觉得行,那便行了。” 刘瑁闻言不由哈哈大笑:“贤侄儿果然好说话,今夜你我叔侄不醉无归!” 严颜突然又道:“不过既是赏军,便无需限制军阶,不念往日军功身份,有想较技者,可自行上场,公子以为如何?” 刘瑁听不懂个中玄机,只是一个劲的点头。 刘琦似乎却听出了什么名堂,心念一转,看向了黄忠和文聘。 文聘面无表情,只是轻轻一哼。 黄忠却是不着痕迹额向刘琦微微额首。 第六十六章 观士卒之行 黄忠和文聘之所以面有不善之色,是因为他们看出了严颜的意图。 刘琦也瞧出来了,严颜是想借机展现自己的能力。 严颜年纪也不小了,但似乎并不是那种能够藏得住心事的人。 虽然他极力的在克制自己,但刘琦多少还是能够看出他脸上隐藏的跃跃欲试表情。 在前世的职场中,刘琦不知见过多少妖魔鬼怪,职场中像严颜这样急于表现自己的人,可谓数不胜数。 什么可壮军威,什么助兴娱乐,不过都是借口而已。 但刘琦很好奇他为什么要这样? 荆益两军刚刚合兵,尚处于磨合期,但凡是知道些的深浅的将领,也不会轻易提出让两军将士角力的要求,毕竟是两支军队,这样做可能会产生些不必要的摩擦。 严颜能在这种场合说出这样的话来,只有两种可能,要么他心无城府,思虑太过浅薄,不是可堪大用的将才,要么他别有所图,急于在军中竖立威信。 为什么要立威? 直觉告诉刘琦,益州军出蜀,绝非只是单纯的想护君那么简单。 不过即使有疑惑,但益州军内部的林林种种,跟刘琦并没有多大关系,他没有必要去操那份闲心。 黄忠适才已经给了刘琦暗示,只要有他坐镇,严颜就算是上场了,也别想占荆州军分毫便宜。 “严司马此言甚善。”刘琦应诺了严颜之请。 刘琦见刘琦同意了,满心欢喜。 他军旅经验不多,平日里看人较技比武的机会基本没有,今日有酒有肉,又有好戏可看,对于刘瑁来说太新鲜了。 “既如此,可速速圈出场地,各曲屯选出猛士……角力!” 秭归县是荆州军的主场,所以这种清空沙地,列旗建场的事宜自然是要交给荆州军来做。 角力么,本来只需粗略地画出几块场地便可,但文聘却亲自去指挥士卒,临时搭建了个简易木台。 那些经过他和黄忠亲自操练的荆州军,很快便展现出了最近几个月的操练成果,教围观的益州军做人。 他们以不可思议的方式,快速的营建出了木台,虽然极为简陋,但速度之快依旧令人咂舌。 贾龙久经战争,经验丰富,荆州军所展现出来的优良素质,竟也让他动容。 “大公子,贾某有一事相询。” 刘琦举起酒爵,向着贾龙示意。 贾龙亦是端起酒爵,与刘琦对饮之后,随问道:“敢问公子,当初与刘使君入南郡之时,带了多少人马?” 刘琦实话实说:“琦与父亲初入荆州之时,下辖有三百族中兵壮。” 三百人? 那不跟没有一样么? 贾龙面色不变,但心中却开始翻腾。 荆州原先主要的驻军皆在宛城和江陵,年初之时,原荆州刺史王睿和南阳郡守张咨被孙坚弄死之后,袁术便侵吞了荆北两郡的郡兵,而刘表抵达荆州之后,归他直接管辖的郡卒几乎等于没有,非得从地方调遣县兵或是靠着收缴宗族的私军重振威势不可。 但论及素质,这些重新招募的兵卒战力哪能与郡兵相比?不可同日而语。 可贾龙适才观察那些担建木台的荆州军,虽没有看出这些兵卒的战力究竟如何,但论及执行力,却是出奇的迅速。 贾龙执兵多年,自然知晓士卒执令当为军规之首。 汉军军规十七条禁律五十四斩中的前两条,便是要治悖军与慢军之罪。 今观荆州军,可谓颇得此两军规之精要。 短短数月,便可操练出一支这样的部队? 贾龙心中升起了对刘表的敬佩之意。他敬佩的不是刘表的练兵之能,而是敬佩刘表的驭人与识人之术。 刘表身为荆州刺史,自然不可能亲自去练兵,没有一个刺史能做到这般事无巨细。 刺史要做的,是揣度平衡,驾驭治下能人。 就目前来看,刘表这点做得可是相当不错。 贾龙感慨道:“不想短短数月,刘荆州就能重新练出这般精锐士卒,实是令人惊叹,假以时日,荆州军定可纵横南境,无人可及。” 刘琦笑道:“承蒙贾公夸赞。” 一旁的刘瑁见贾龙这般夸赞刘表,心中感觉不爽。 汝不在外人面前替吾父争威,反倒是去夸别人,这算是什么道理?果然父亲说没错,这些益州豪族妄自尊大,若是不好好治上一治,岂能将我江夏刘氏放在眼里? 刘瑁的脸拉的老长,酸溜溜地道:“贾公如何就能看出荆州士卒便是精锐?” 这话问的极没有水平,在一定层面上已经到了失礼数的地步。 依照刘瑁的身份,本不应这般说话,但众生百态,天下什么样的人都有,有些人你给他再好的家世,也不可能把天生情商低劣之人就硬是培养成绅士。 刘瑁在情商这方面,天生有缺陷。 贾龙眉头一皱,脸上隐有怒色,似乎就要发作。 在场的严颜,吴懿,吴班等蜀中军司马、军侯闻言不由紧张。 场中一股阴冷的气氛似乎正在弥漫。 要知道贾龙可是当初迎接刘焉入川,并替他安抚益州本土豪强,出兵平叛的人。 可以说在某种程度上来讲,刘焉是贾龙一手扶持上位的,即使刘焉现在翅膀硬了,但贾龙一人之下的地位犹在。 刘瑁当众直接质问他,让贾龙如何不怒? 这也就是州牧公子,换成别人,贾龙直接打断他的狗腿。 刘琦冷眼旁观,不留痕迹的给刘瑁打了个圆场:“正如族叔所言,刘琦也想听听贾公高见,贾公勿要光是夸赞,也请指正一下我荆楚士卒,现下还有何不足之处?” 刘琦这个第三方首脑这么一说,场中的气氛就有所改变了。 适才刘瑁所说的无礼之言,性质似乎也变的不是那么恶劣。 而贾龙望向刘琦的目光中多了几分惊异与欣赏。 十多岁的少年,反应这般迅速,如此善于察言观色,比之蜀中那些几十岁的执政贤能亦不逊色。 这种本事非得入仕之后,在官场磨个十年八年不可。 莫非是天纵之才? 再反观刘瑁,贾龙就多少有点看不下去眼了。 不比还好,一比容易吐。 应着刘琦的话茬,贾龙回道:“某不甚知兵,荆楚军战力如何,某着实不好品评,然吾观荆襄之军,在大飨酒宴之中,依旧能得令速行,极符精军之法,在吾所见诸军之中,论及谨遵将令之卒,唯西凉军可凌驾于贵军之上。” 刘瑁哼了哼,颇不服气地道:“西凉军不过是豺狼之之辈,虽勇猛好战,但却军纪松散,无可管束,贾从事如何说他们深明将令?” 第六十七章 凉州寡于学术却如似虎狼 刘琦觉得刘瑁这个人其实挺没救,自己刚刚给他打了圆场,他居然又跳出来拉仇恨,这种人若是扔到电视剧里,一般活不过三集。 而且肯定还是死的特别惨……被惨无人道的殴死的那种。 通过贾龙看刘瑁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刘琦知道,刘瑁这次是又被贾龙给鄙视了。 刘瑁被贾龙的嘲笑表情弄的有些臊得慌,毕竟荆益两方,军侯级以上的人都在此处飨饮,在众目睽睽之下失了面子,那今后他这益州公子又该如何自处? “难道吾所言不对?”刘瑁强撑着道。 若是换成刘琦在刘瑁的角度上,他眼下一定会立刻闭嘴,然后想办法把话题转移到别的地方上,而不是在这强撑着跟人犟嘴。 贾龙是亲眼见过西凉军的,眼见为实……刘瑁只是道听途说,你怎么跟人家争辩? 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么? 刘琦决定劝一下刘瑁…… “族叔说的甚是有理,还请细言之。” 反正也不是自己丢人,刘琦看热闹不怕事儿大,直接用捧杀的方法去劝。 刘瑁一听刘琦怂恿他,顿时来了精神头,又开始侃侃而谈。 “西凉军随董卓入雒阳后,军纪败坏,杀人劫掠,无恶不作,弄的民众不附,百业皆废,百姓流离,这是活生生的例子,人所共知,贾将军言西凉军遵守军纪军令,这又如何让人信服?” 刘瑁之言,也算是道出了很多人心中的想法。 由于当时凉州地区的地域文化与中原文化相差巨大,缺乏具备儒家学识和政治训练的人才,因而从凉州出来的人里,一百个得有九十五个政治不及格,所以大多数的中土士子和清流名人皆藐视于西凉人,认为‘凉州寡于学术’。 这种带有地域性的蔑视,是多少年来根深蒂固的,刘瑁身为名士之子,又有宗亲身份傍身,自然也瞧不上西凉人,觉得他们与异族野种无异。 在他的心中,西凉兵再能打,也不过是虎狼之徒,跟知将令,明将令这种事一点都搭不上边。 贾龙眯起了眼睛,嘴角出现了讥讽的笑容:“西凉军中虽多羌胡,皆野蛮之辈,但在守将令这方面,却非普通军士可比。” 说罢,贾龙环视了一圈诸人,继续道:“在场的诸公,想来也都听说过,当初董卓入京前,乃是屯兵于河东,得雒阳变乱消息后,昼夜三百里急军而来,敢问诸位麾下之卒,哪一支兵马可以做到?” 刘瑁傻乎乎的没听明白……昼夜三百里,有多了不起么? 但黄忠,文聘,严颜,吴懿等人则皆低头沉思不语。 刘琦自打穿越回来之后,两年来闲暇时也曾多研习兵法韬略,再加上这段时间与黄忠和文聘的沟通,自然是知道古代夜间行军的难度。 古代的路可不比后世的高速公路,根本就没有路灯,且崎岖难行。 刘琦后世有一次爬山,晚上留宿于山上的民居,半夜时分,在没有路灯的情况下曾出屋去试着看一下山景…… 不得不说,什么都看不见,乌黑一片,即使举着火把,也未必会有多大效果。 而且没有亮光的情况下,特别瘆得慌,有点声音就哆嗦。 就军事角度而言,古代夜行军全速进军,对士卒的整体意识和尊令意识要求更高。 古代夜间全速行军,要点在于要避免途中迷路掉队减员,同时又要在视线不清的情况下,维持住行军的秩序,这除了要求主将对军队有极强的控制力外,还需要士兵极强的对服从能力,所以一般情况下,古代将帅不到万不得已,都会避免大规模的夜行军。 就算是点火把,也不是每个军士手中都会有火把,亮度有限。 刘瑁看众人都不说话,随即道:“昼夜三百里又如何?当年吾入川之时,亦随严君夜行而过秦川,又能如何?很难做么?” 在场诸司马,军侯有些人憋不住,急忙低头,却是怕当着刘瑁的面笑出声来,失了礼数。 东州士集团中的军司马吴懿,看着刘瑁那一脸不懂装懂之相,却是长叹口气,脸上流露出了些许痛苦之色。 场面一时间显得极度尴尬。 刘瑁皱起眉,看向身边地刘琦,低声询问:“贤侄儿,吾所言有误乎?” 因为是在军中帐外的沙地饮宴,诸人并未分案而坐,而是两两一席,刘琦与刘瑁这对叔侄正好挨着。 刘琦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刘瑁,索性便替刘瑁夹了一块蒸鹿脯,放于其盘中:“族叔且尝尝这小鹿,肉质极是鲜美。” 言下之意,是用鹿脯去堵他的嘴。 贾龙没理会刘瑁,继续道:“另外,当日董卓至雒阳,身边仅有三千西凉兵,而何大将军的余部以及并州刺史丁原麾下兵马不少,可谓人多势众,董卓为掌权,每夜派军马悄悄出城,然后白日再大张旗鼓的进城,令雒阳诸军皆不敢轻动……试想,若西凉军当真军纪松散,不尊号令,此法如何得施?” 这一下子,不仅仅是在场诸人,便是刘瑁也说不出话来了。 傻子也知道这事有多冒险。 说实话,此法暴露的风险相当大,当时整个雒阳城都处在一个各方想要夺权的紧张阶段,更何况城中老谋深算者极多,包括袁绍、曹操等今后的豪雄皆在,而董卓的三千西凉兵,只要是有一个人泄密,那董卓的这个把戏就得被拆穿,原地爆炸…… 但结果他硬生生的成功了……或许成功的主要原因是董卓胆大妄为,也或许是有些人知道了事情,但因为胆怯不敢多说,这也确实能够体现西凉军确实是一支遵纪严明的强军。 刘瑁咬着嘴唇,还想辩解:“可西凉军确实是在雒阳任意妄为……” 话还没等说完,便见刘琦伸手又给刘瑁夹了一块鹿脯:“族叔,鹿肉不好吃么?” 刘瑁诧然道:“自是好吃。” 刘琦微微一笑:“好吃你便多吃点。” 好吃还特么堵不住你的嘴? 劫掠雒阳,便能证明西凉军军纪不严?不尊将令?你怎知道他们四处劫掠杀人,便不是董卓授意的? 董卓成事需依仗西凉军,既然要依仗,那就必须要喂饱他们,不放纵他们劫掠杀人,董卓自己花钱养他们? 再说了,董卓本人来雒阳,就本质而言,其实也劫掠来的……厉害上他役二十五万民夫建造的郿坞,高厚七丈,广聚珍宝,积谷为三十年储!这些东西不是劫来的,难道还是他祖传的不成? 那简直就像是为了应对末日丧尸而打造的炮楼。 贾龙的话算是彻底把众人说服了,同时也为所有人敲响了警钟。 因为这次他们北上,面对的就是这支强军。 刘琦举起酒爵,对贾龙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贾公熟知西凉军,有贾公坐镇,此番上雒阳,大事可期……诸公,吾等一起敬贾公一爵,如何?” 荆州军的诸司马,军侯亦是纷纷举起酒爵,纷纷向贾龙敬酒。 反观是东州士集团的那些将军,似都有些不愉。 贾龙受了刘琦的夸赞,心中也非常高兴,况且他怼了刘瑁,也颇有些吐气扬眉之感。 他举起酒爵,道:“龙不过是略知一二,胡乱言之,误了诸位酒性,来来!咱们一起喝!” “喝!” “满饮!” …… 随后,大家又彼此敬酒,闲话琐事。 酒至半酣,终见文聘大步而来,拱手道:“少君,场地已经准备妥当,可以卓两方军士上场较技了!” 第六十八章 醉酒认弟 文聘指挥兵卒已经搭建好了木台场地,并同时在场地正北方的沙地上铺了毹褥,并在上面摆放长案,置酒肉于案上,供给荆州两军校尉、司马等在擂台前饮酒观摩。 诸军首脑随即迁移置场地钱,待诸将官坐下后,两军主要的将士,也随即围绕在木台两侧,高声欢呼哄唱。 两军将士今日算是敞开吃了,一个个沟满壕平很是满足,吃完后又可通过比武较技得酒肉赏赐,很多自持武技傍身的猛士暗地里喜不自胜,不少人摩拳擦掌,欲上台一展拳脚。 严颜适才谏言,是两军将士不分军阶,都可以上台,但在三军面前较技毕竟事关两方的颜面,不是随意哪个阿猫阿狗自己想上去就能上去的。 在上台之前,也要有荆、益两军的军侯对其进行查验,若是觉得不行,直接拦下。 木台旁边,三通鼓罢,按惯例却是要由两军首脑讲话。 刘瑁正在琢磨应说些什么鼓舞士气,却见刘琦已经站起身。 他对着旁边,围绕的良方将士高声道:“北地失纲,强臣横行于朝,豪强起乱于外,荆、益虽为安乐之土,然吾等岂可坐观陛下陷于危难?吾虽山阳人,也常闻荆、益遍地豪雄之士,今设此擂,以观众勇,尔等当各自争先,若有大能之人,必予以重用之!” 刘琦本就是继承了刘表的身高,身材颇伟,如今他挺直腰背,站于场前,振臂一呼,如同将军出征一般的仪态,豪气凛然。 围绕在木台旁的两军众人见刘琦辞令慷慨,本来他们听说不分级别皆可上台的事都有些怀疑,虽然听了刘琦一番话,疑虑在不知不觉间都消散了不少,纷纷欢呼从命。 身为后世人,刘琦自然知晓什么时候该露脸,什么时候该低调。 在这种于三军面前树立威信的时候,自然是要争先出来抢镜的。 只要自己先鼓舞了士气,那后续的人再出来喊话,也不过是拾人牙慧。 贾龙看见刘琦的举动,私下暗暗赞许:这刘郎平常低调,关键时刻却知争先。 刘瑁则是心中颇为不悦。 贤侄儿自己将话全都说了,却是让吾如何表现? 或许是觉得自己说什么也没用刘琦那般能振奋气势,刘瑁便不再言语,直接开始角力。 不多时,便有一名荆州军的什长和一名益州军的队率上台,二人赤手空拳,互执军礼,而后便开始在台上较量。 军中角力,主要是以近身缠斗较技为主,少有拳脚相争,胜利者基本上就是用身体制服了对手或是将对手扔下木台,便算赢了,和后世的摔跤相类似。 赢了的人,自然是会得到酒肉的赏赐,输了的人,则是予以一爵白水饮之。 角力是汉朝人武力较量的一场常用方式,又名角抵。 《礼记·月令》中记:孟冬之月,天子乃命将帅讲武、习射、御、角力…… 可见角力之术,自古便是与箭术,车术所并列的军事技能。 但秦之后,角力便不再用以当做训练军队的手段,而是逐渐转变成了一种竞技和娱乐项目,在民间和军中盛行。 不过眼下这局面,名义上是娱乐,实际上也是益州军和荆州军彼此互争,被派上木台,大都是有军职的猛士,普通的士卒根本不敢上去丢人现眼。 两方轮着上台了几波人,算是互有胜负。 因为按照眼下定的规矩,一方角力下了对手之后,得了酒肉却不需着急下台,而是在台上继续等待下一个对手,直到一直赢的人被打输了之后,方才换人。 这种方式虽然对赢的人颇不公平,却可以最大程度的保住双方的颜面,毕竟能够上台来的人,都是有些手段的,且角力这项目很难取巧,主要是靠个人的气力作为基础。 如此一来,在擂台上的人即使角力技术再纯属,一般也挺不过三场。 因为三场下来,力气基本耗尽,且对方后续上台的人,也愈发不是等闲之辈。 如此一来,就可以保证两方的士卒互有胜负,大面上能过得去。 荆、益两方的将领,也不至于太过尴尬。 有了角力竞赛助兴,场间的气氛一时间便浓烈了许多,高阶将领之间的对饮的频率也就变的高了起来。 刘瑁原先不曾见过这等阵势,有些过分激动,一爵酒接着一爵酒的喝,大概二十场比试过后,刘瑁的醉意浓烈。 以刘琦前世在酒场混迹的经验来看,他应该是喝断片了。 “贤侄儿!” 刘瑁面色通红,嘴中酒气浓烈,不知为何突然一把攥住了刘琦的手腕,开心道:“今日与君虽为初识,却犹如故人,瑁深感相见恨晚呀……贤弟!” 刘琦哭笑不得的看着他…… 又是贤侄儿、又是贤弟的,这辈分到底是如何算的? 刘琦掰着手指头也没算明白。 “族叔醉了……吾卓人送族叔回去休息。”刘琦不着痕迹的将手从刘瑁的手掌中抽了出来,用长案上的方巾擦了擦。 刘瑁的手掌湿漉漉的,也不知道是洒的酒,还是他肾虚盗汗。 “莫叫族叔!”刘瑁打着酒嗝,醉意朦胧的脸上闪出几分不快:“叫大兄!” “族叔,礼数不可废,辈分不可差,你我皆汉室宗亲,可不能兀自乱了辈分。” 刘瑁直勾勾的看着刘琦,眼神空洞,看的刘琦浑身发毛。 跟鬼片里刚从电视爬出来的人似的…… 这喝醉的人,咋就这般骇人呢? 刘瑁紧盯了他一会之后,又机械性的转头看向其他人……那动作如同丧尸。 却见其他人眼下都是关注着擂台上的角逐。 刘瑁笑呵呵地转头看向刘琦,低声道:“没人看咱俩……无事!今后无人时,你我便以兄弟相称,正所谓上不应天,下不入地。” “可是……” “汝若是不应,休怪为兄与汝翻脸!” 刘琦无奈地笑了。 真是糊涂人办糊涂事,头一次见到非要跟大侄子当把兄弟的人,你不干他还跟你翻脸…… “行,吾唤大兄便是。” 刘瑁的脸上露出快慰的笑容:“真吾兄弟也!” “大兄醉了,还是莫要闹了,回秭归休息一夜,来日还有正事,吾卓人去给族叔套车……” 刘瑁的脸上露出了不愉之色。 “吾卓人去给大兄套车……” 这叔叔叫习惯了,冷不丁让他该叫哥,他竟还不太习惯。 刘琦一片好心想送刘瑁县城休息,但很显然,刘瑁并没有就这么睡觉的意思。 喝醉酒的人,一般都是很话痨的。 却见他眼眶突然间变的发红,居然隐约是有流泪的征兆。 刘琦见状一惊,左右看了一下,见众人的注意力都在角力场上,无人关注他俩,随低声道:“兄长缘何如此?切莫掉了眼泪,诸将士在此,容易折去锐气。” 主将乃是一军之魂,刘瑁虽然不直接统军,但他被刘焉委以校尉之职,便是这支益州军目下最直接的领导者……他的一举一动对益州将士的影响很大。 毫无原因的当众落泪是懦弱的表现……身为主将,即使是喝醉了也不行。 此事若一旦传开,谁知道会对川蜀将士的心理造成多么大的影响?毕竟他们马上就要赴北上雒了,前途未卜。 刘瑁虽然醉了,但天幸他也算听劝。 他抬手擦了擦自己的眼帘,不着痕迹的将那点泪雾拭去。 “贤弟,其实此番上雒护君,为兄并不想来啊。” 刘琦没想到刘瑁居然会说出这么一句话。 “兄长何出此言?扶保天子乃是吾辈分内之事,且一旦护君功成,那兄长人望便可传播海内,令万民敬仰,对日后仕途也是大大有利,一般人想来也来不了,兄长如何这般作想?莫非是受不得军旅之苦?” 刘瑁醉醺醺道:“吾推却不来,严君反执意不允……只是严君交待了大事卓为兄去办,唉,难以推脱。” “大事?”刘琦眯起了眼睛,试探道:“刘益州有何事卓大兄亲自办?” 刘瑁虽然喝醉了,但潜意识里还是能分得清轻重的,他砸吧了一下嘴,没有跟刘琦细说。 二人之间陷入了一阵短暂的沉默。 少时,却听刘瑁又再度开口,不过说的却是另外一个话题了:“贤弟,汝可知,此番若不是因为出川,为兄下个月便可以成婚了。” 第六十九章 汝妻子吾养之 刘瑁的年龄应有二十五往上了,如何还没有娶妻? 难怪他不想出蜀,人家下个月就可以成婚了! 想来,这是憋着了。 刘琦疑惑道:“兄长年纪亦是不小,为何……?” 虽然喝醉了,但刘瑁还是能明白刘琦想问他什么,直接道:“入蜀前,为兄亦曾有一妻,入蜀前被吾休了。” 刘琦这才恍然,难怪…… “那兄长为何要休妻?” 刘瑁醉醺醺的脸上露出了深切的无奈。 “无甚颜色。” 刘琦闻言恍然,原来是长的不行。 “既如此,弟在此恭喜兄长大婚之喜了。” 刘瑁苦楚更甚,叹道:“有甚可喜的?本定是下月大婚,不想却出了这事,待上雒后返回益州,却又不知又是何时了,谁想这娇妻娶的这般遥遥无期……甚是窝囊。” 刘琦这才明白了刘瑁适才哭泣的根本原因。 原来竟然是因为上雒护君,耽误了他娶老婆的行程。 刘瑁这人窝囊不窝囊,刘琦不好说,但能看出来他真是挺没出息的……诚可谓是胸无大志。 “兄长无需着急,自古好事皆多妨碍,大兄乃是一时之俊杰,也不急于一年半载的……不知兄长将要迎娶的是益州哪家女子?” 一说起他以后要娶的妻,刘瑁一下子就来了兴致,偌大的酒劲也情醒了几分。 “不瞒贤弟,吾娶的非益州本土之女,乃是随我一同上雒的吴司马之妹也!” 刘琦转头看了看不远处的东州士吴懿,略作回忆,突然想起来了。 吴懿之妹,不就是历史上刘备入川后纳的那名有大贵之相的寡妇,后被他立为皇后的那位么? “哦,原来大兄是要与吴司马结亲了,想来吴司马之妹,定是容貌美丽举止端庄之女吧?” 一说到吴懿之妹,刘瑁的眼睛顿时有些闪闪发亮……发点绿光。 他一激动,竟又攥住了刘琦的手,乐道:“不瞒贤弟,吾那未过门的妻子,不但是端庄美丽,且知大礼,识大体,有大智,实乃上佳良配之选!而且……” 说到这,刘瑁又特意将声音压低:“吴懿兄妹随吾父入蜀之前,便有人对严君说,此女面有大贵之相,吾父入益州后,又找多名相士为其相面,皆应此言。” “哦?竟还有这等奇事?”刘琦努力让自己表现的一本正经一点,道:“敢问此言乃是何人所说?” “贤弟年轻,不知董扶之名,贤弟可略有耳闻?” 刘琦自然知道。 董扶,正是因为这个人曾对刘焉说益州有天子气,才使刘焉请旨,请把自己的交州改任成益州牧的。 在这个时代,董扶是最有名气的谶纬大师之一,在给刘焉提建议之前,他也曾多次预言成功,是专业吃这碗神棍饭的。 而且董扶同时也是益州名士,他用谶纬邀请刘焉入川的时候,其身后代表的也是益州本地豪强。 所以说董扶谶纬于刘焉,归根结底,还是以政治利益为驱使,谶纬只是一种手段。 “莫不是昔日朝中的董侍中乎?”刘琦假装惊诧。 刘瑁面上露出喜色:“原来贤弟也晓得他?没错,正是此人!” 刘琦言道:“听闻董侍中在世时,谶纬之术当时罕有,屡次诉中,如有他为吴小姐观相,则此言必属真,此女果有大贵之相,小弟真心替大兄相贺!” 刘瑁闻言,心里喜滋滋的。 那吴家小姐相貌美丽,可谓清丽无匹,又极为贤惠温柔,更有相者所言的大贵之相,哪个男人娶了她,这辈子哪怕就是一个妾不纳,又夫复何求? 可惜的是,眼看就要将这吴小姐收入瓮中,偏偏被什么护君联盟给搅和了,妻没娶成,反倒要去面对那些关东郡守…… 最重要的,是西凉军也在那。 想到这里,刘瑁的酒劲又上来了,心情又开始憋闷。 “贤弟……此番上雒,是否当真无险?”刘瑁颇为忧闷道。 “这个……理应是无险吧,然却不能保证。” 刘琦说的是真心话,这世界上本就不存在百分之百的安全,他只是根据形势分析,认为大概率不会遭到西凉军和袁氏的攻击。 但万事无绝对,特别对手是那些汉末枭雄,一个比一个诡计多端,谁知道他们会不会剑走偏锋,出什么狠计。 刘瑁今日酒确实喝多了,此刻他眼中的刘琦已经出现了重影,怕是已经濒临于醉倒的边缘。 “贤弟,汝、汝可成婚否?” 刘琦摇了摇头。 “婚没成,不过外宅目下倒是有一个。” 一说到这,刘琦的脑海中飘过了蔡觅那娇媚的面庞和如水蛇般的柔滑腰肢,还有那酥香之体,不由陷入了回味中。 刘瑁深吸口气,似乎是下定了决心:“贤弟,此番上雒,为兄发誓,汝若有不测……” 刘琦脸上的肌肉略微有些抽动。 这醉鬼会不会说人话? “汝若有不测身亡……汝之外宅,自有为兄替汝安顿妥当,保管她饿有饭食,寒有衣穿!” 一句话说完,两人之间顿时陷入了一阵尴尬的沉默中。 其他人都在观看擂台上的角力,高声呼喝叫好,却是没发现刘琦和刘瑁之间,那逐渐凝固的空气和略显诡异的气氛。 看着刘琦一张脸变的阙青,刘瑁奇道:“为兄可是说错话了?” 刘琦咧了一下嘴,露出了一个僵硬的笑容。 “多谢大兄这般厚意,小弟感激不尽,大兄醉了,还是赶紧回秭归歇息吧,吾去找人套车。” 说罢,刘琦不再问他的意见,欲直接起身。 却见刘瑁突然死死的拉住他,不让他动。 “贤弟,汝还未向为兄做出承诺!” 刘琦冷笑地看着他。 儒家社会救了你的命啊,若不是因为你我同为宗室,又身在礼仪之邦,就凭你刚才咒我死,我就揍你一百个来回了。 “吾有什么要许诺的?”刘琦的语气有些不耐烦。 刘瑁打了个酒嗝,低声道:“吾适才言,此番上雒,汝若死了,汝之外宅吾替汝照顾,可汝还未向为兄许诺……若吾不幸战死,贤弟当如何?” 你爱死不死。 “兄长莫闹,赶紧回去睡觉……来人啊!族叔醉了,速去套车,安排族叔回秭归安歇。” 那些一直观看擂台上角力表演的人,这才看向刘琦和刘瑁这边。 东州士吴懿从自己的坐位起身,来到刘瑁身边扶他:“三公子,您醉了?可是有何不适?” “走开!”刘瑁酒虫上头,一把推开吴懿,彻底地耍开了酒疯。 他死死的抓住刘琦,就是不撤手。 “快!快……许诺于某!” 刘琦一脸无奈地道:“族叔,汝让吾许什么呀?” “就像吾适才许汝那般!汝发誓!” 刘琦被这醉鬼弄的无奈,且当着两军将校,也不好出手揍他。 最终,他只能低声哄刘瑁:“好、好!我答应你,汝如有不测,汝妻子吾养之,汝勿虑也。” 这声音虽然很小,但还是传到了正欲搀扶刘瑁的吴懿耳中。 吴懿顿时张大了嘴,不敢相信的来回打量着刘琦和刘瑁? 这两个汉室宗亲,适才背着吾……用吾妹作何交易? 刘瑁不耍了,他直勾勾地看着刘琦:“此言当真?” 刘琦哄他道:“当真。” “汝当真养之?” “吾养。” “养谁……” “养汝妻,吾婶娘!行了吧?”刘琦气的直咬牙。 “啪!”刘瑁的脑袋一垂,斜趴在了桌案上,彻底的醉晕了过去。 “来人!来人!公子醉倒了,快扶三公子去歇息!”吴懿急忙转头高呼。 然后,便见他转头看向刘琦,眼眸中都是惊疑不定。 此二人,到底密谋了什么呀? 第七十章 连败五阵 刘瑁醉了,他深沉的醉倒在了这片他并不喜欢的土地上,仿若一条死狗,任旁人如何的挪动搬运,也做不出任何的反应举动。 吴懿督促军士将刘瑁搀上了辎车,并派遣自己的贴身侍卫们保护刘瑁回秭归城休息。 能看出来,相比于在场的其他人而言,吴懿对刘瑁的关心最为犹甚。 除去吴懿外的其他益州军将,虽然也都来关心了一下刘瑁,但也不过是象征性的做个垂询,装装样子而已。 见刘瑁只是醉酒,并无大碍,他们便返回了各自之席,继续观看擂台上的角力,并不在意。 很显然,刘瑁当众醉酒,应不是一回两回了。 所谓斗酒相娱乐,聊厚不为薄。 汉朝显贵彼此交往,虽礼仪繁杂,一不小心就容易失了礼数,但偏偏这醉酒却不在失礼的范畴内。 昼夜酣饮、辞曲赋唱、以舞助兴,纵酒行乐,乃是汉朝人习以为常的风雅一条龙。 由此可臆测,后世的喝酒、K歌、蹦迪等一连串娱乐项目,其起源或许就是在汉朝……当然,少数人蹦完迪后去大保健,这传统是否也起源于汉,就无从考究了。 东汉末年,还曾有“三爵雅”和“避暑饮”之说来描述汉朝人喝酒之猛。 三爵之雅指饮酒分三爵:伯雅(七升)、中雅(六升)、季雅(五升),这三爵之雅可谓劝酒利器,十人九醉。 饮完这三爵,为了测试饮酒之人是否真的醉了,还会事前准备针锥,待客人“醉酒寝地”后,就用针扎他,扎醒了起来继续嗨,直到客人醉的扎也扎不醒才算完事。 据说这三爵之雅的启用之人,就是刘表。 避暑之饮则是出自曹丕的《典论》,指的是光禄大夫刘松北镇袁绍军时,在盛夏三伏“昼夜酣饮,极醉至于无知,云避一时之暑”。 那些世家子弟平日里各个执礼甚恭,可一到了酒场,除了遵循尊贵座次和敬酒时的必备礼节,其余之时却可肆意放纵。 平日里道貌岸然的儒君雅士,一碰了酒就变身成了撒欢的野狗。 而且还不能一个人撒欢,必须得大家一起闹! 若一人向隅,则满座不乐。 如果有人饮酒欢歌且手舞足蹈,同席的人必须离席随和,否则将被视为不敬。 耍酒疯的还得有人陪着一起耍,汉朝人之酒局何其犀利。 由此可见,出身于显贵之家,逢酒必醉的刘瑁,可谓深得个中三味。 送走了刘瑁,刘琦便重新坐下,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右手…… 他的右手适才又被酒醉的刘瑁攥住了,上面都是他的汗液。 唉,这到底是得有多虚。 就这样的肾,还天天惦记着娶妻呢?真是要色不要命。 刘琦拿过桌案上的巾帛,再次擦了擦。 此时,便见吴懿端着酒爵来到刘琦的桌案前,向其敬酒致意。 “公子,末将敬公子一爵酒,以示相敬之情。” 刘琦无奈一叹,暗道他果然还是来敬酒了。 换成谁,隐约听到刘瑁与自己适才的谈话,纵然是酒醉之语,也肯定要过来试探的。 你都要养人家妹妹了,还不允许人家过来问问是怎么回事? “吴司马,汝也看到了,某适才不过是为了安抚族叔而空做许诺,皆是酒案上的酒醉妄言,吴司马勿要放在心上,还请与三军同乐才是。” 刘琦的想法是,既然这话题比较尴尬,那便索性由自己合盘说出,也算是不难为人家吴懿。 要不然这话你让人家怎么问的出口? 难道让人家直接问:你俩到底谁养我妹? 吴懿也非胡搅蛮缠之人,他见刘琦说的认真,再加上刘瑁适才酒醉的样子,自然明白了这当中是怎么回事。 看来不过是相戏之言,无需当真。 只要这话传不出去就无事了。 但是吴懿和刘琦都想的有点简单了。 他们两人没醉,倒是能够守口如瓶。 可那被益州军将士护送回秭归的刘瑁,这一路上会不会在朦胧中说些风言风语的醉话,让护送他的士卒听见,谁也不能保证。 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八卦消息一旦泄露出去了,却不知会在军中产生何种影响…… 吴懿听了刘琦的解释,心下大定,他随即‘引满举白’,一口喝尽爵中之酒,以示对刘琦的敬重之情。 “唉,也是难为公子了,不过公子适才肯在宴乐之间应诺我家三公子所言,做君子之诺,足见公子为人赤诚,虽为玩笑之言,却也足显公子德厚流光,吴懿深感敬佩。” 刘琦闻言不由莞尔。 如何连德厚流光都用上了?断不至于将吾吹捧成这样吧?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饱读诗书而不求甚解吧。 …… “好~!” “好!” “哦~哦哦!” “真勇武之士也!” 一阵高声喝彩,打断了刘琦和吴懿的谈话,将二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擂台之上,一名荆州军的队率被对手推下擂台,躺在地上大口的喘着粗气,半晌都动弹不得。 而那名与他角力的益州军队率,则是站在台上,昂首挺细,高举双臂,享受着益州军的将士们对他的不断喝彩。 文聘阴沉着脸走了过来。 他看了一眼站在刘琦面前的吴懿,眸中隐有深意。 吴懿是个有眼力见的人,他知道文聘是想跟刘琦单独说些事情,随即冲刘琦一拱手,便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文聘来到刘琦身边,低声道:“少君,吾军已是连输五阵了!颜面尽失……” “连输五场了?”刘琦闻言颇为惊讶。 他看向场中,却见围绕在擂台旁的益州士卒皆是高声喧哗,气势空前高涨。 反观荆州军士卒,气势明显有些疲软,望着擂台上的那名益州军队率,将士们的表情各异……有不甘,有惊恐,也有愤怒。 “都是他一人打赢的?”刘琦伸手遥指台上的益州军队率问道。 文聘回道:“五阵皆此人胜。” 刘琦眯起了眼睛,颇有些兴趣:“角力之斗,主以搏力,能够连胜五场的,定非寻常之士。” 文聘点点头,道:“不错,角力最耗体力与耐性,军中人连角三场,便会体力不足,此人居然连斗了五场,且场场皆胜,实非等闲之辈。” 刘琦看向文聘:“军中屯长,曲长可有人能胜之?” 文聘叹气道:“军中之卒,尽为末将与黄司马操练,各部曲、屯长的能耐,吾二人尽知……怕是无人可胜过他,非得末将亲自上场不可。” 刘琦皱起了眉,道:“汝好歹也是咱荆州军的别部司马,仅在吾下,汝上台去角力一个统领五十人的队率……输了丢面儿,赢了怕是也不见得有多光彩。” 文聘自然也知由自己去战一个队率,未免是狮子搏兔,然己方连输五阵,若是让那队率再赢两场,荆州军的颜面也就基本丢到底了。 虽只是游戏之乐,但怕是也会传出些闲言碎语,说益州军能压荆州军一头。 刘琦略作考虑,吩咐道:“事已至此,便不要在屯长、曲长中挑人上台了,汝可传下话去,军中之人,哪怕只是普通步卒,只要能赢了那益州队率的,必可升职重用,当连升两级,酒钱赏赐,一样不少。” 文聘不解道:“少君此举有何深意?” “各部军侯、曲、屯、队率,本领如何汝和黄汉升皆心知肚明,若有能打赢他的,何须等到现在?然吾军七千将士,汝与汉升却也不能各个都去了解,说不定普通士卒中也有善斗之人。” 文聘闻言了然:“那便依少君之法……唉,眼下却也只能赌上一赌了,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只是若有些军卒,本无勇力,却想碰碰运气,投机钻营,上台之后反为对方所制……又当如何?” 刘琦道:“此事好办,虽然是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然重责之下也必无虚士,汝招募勇士之时,可声明上台角力者,赢了故然可赏,然输了也要打五十军棍,那些怀钻营之心者便不敢胡乱应征了。” 文聘深吸了口气,暗道论及驭人之道,少君真可谓荆州翘楚。 第七十一章 蜀中队率 文聘依照刘琦的吩咐,即刻带着麾下的军侯、曲、屯之长去军中征召勇武之士,来与那益州军的队率较量。 文聘离去后,刘琦又转头去看贾龙,笑道:“蜀中果然是有诸多豪杰之士,一名队率竟然便有这等武技,吾荆州将士果然还是远远不及。” 贾龙的脸上露出了尴尬的神色。 其实他事先并未特意安排什么勇武之士上台角力,都是盟友,贾龙犯不上为了这点小事争面子,而让荆州的将校们下不来台。 他毕竟也是益州豪强中的代表人物,格局并不小。 这突然冒出一个擅长角力,能够连胜五阵的队率,贾龙其实也很吃惊。 见刘琦询问,贾龙生怕是刘琦对他有什么误解,解释道:“宴中游戏之乐,当不得真,承蒙贵军诸猛士相让,兀自让其得胜尔。” 说罢,便见贾龙转头看向身后的一名侍卫:“还不去将他叫下来!” 刘琦一直在仔细观察贾龙的神情,发现他的神情中并无几分得意之色,反显得略有些焦急。 刘琦明白了今日之事纯属碰巧,却非贾龙刻意安排。 贾龙的侍卫跑到擂台边上,冲着台上的那名队率喊道:“速速下来!” 不曾想,那队率仿佛没听见一样,瞅都没瞅那侍卫一眼,只是道:“某尚有余力,无需下台。” 话语之间,竟隐隐藏有些倨傲之气。 喊的那名侍卫面色不由微寒。 论身份,他亦是统领五十人的队率,不比台上这人级别小半分,且他身为贾龙的护卫,休道是一个队率,便是各军军侯,也很少有这么跟他直接对着干的。 “是贾公唤汝!” 说罢,便见那侍卫不再搭理台上的队率,转身离去。 侍卫说出了贾龙之名,那队率自然不敢再倨傲自持,立时跳下擂台,紧随着他来到了贾龙的面前。 “卑职张任,见过将军!”那队率见到了贾龙,语气中隐隐有几分喜气。 张任是蜀郡人,虽然家贫但为人却有志向气节,前年被招募入军,参与了平定马相之乱。 张任自幼苦学,一直渴望出人头地,可惜一直没有什么机会,即使是在平马相之战中,也不过是因功得了个队率的职务,但这小小的职务却并不符合他的志向。 因此他一直渴望能够得到一个展现自己的机会。 今日荆益两军角力较技,一直郁郁不得志的张任骤然意识到,这是一个表现自己的大好良机。 在荆益两军主将面前展现自己的勇武,若是能得武猛从事看重,今后定可出头! 在张任心中,身为益州诸武之首的贾龙是他的偶像,若是能为贾龙赏识提携,就目前的张任而言,这辈子便不算白活。 但眼下,张任这一腔赤诚热血,贾龙却并未放在心上。 对于一军主帅而言,他考虑的事情自然是要更多更全面。 他不可能因为一个小小的队率,而影响了荆益两军的同盟之情。 “嗯,汝适才表现不错,拿了赏赐,便下去吧。”贾龙淡淡吩咐道。 说罢,冲着张任挥了挥手,就要撵人。 便见那名适才喊张任下来的侍卫,拿着一大条狗腿和一大坛子酒,走到了张任的面前,将东西放于其脚下。 适才的比试,所有的胜者,均是赐酒三爵肉百铢,但因为张任连胜五场,所以给他的肉食和酒明显比要比其他的胜者要多。 但张任和其他人不同,他并不是冲着这坛子酒和狗腿才上去角力的。 “将军,卑职尚能继续角战!”张任下定了决心,单膝跪下,抱拳请缨。 好不容易有了在武猛从事面前展露的机会,他绝对不能白白放过。 贾龙皱起了眉头。 这是哪支部曲的队率?居然这般无礼,哪了赏赐就赶紧走人,如何还继续在这里磨蹭? “不必了。”贾龙淡淡言道:“拿了赏赐,下去与汝队士卒同饮共食便是。” “将军,卑职……” 还不等张任说完,却见贾龙已经是朝着侍卫挥挥手,示意把他带下去。 刘琦一直在旁边冷眼旁观,眼见张任急于自荐,心念微动。 张任是蜀中人,自己当着贾龙的面,自然不好挖盟军的人,而且人自古以来有一个天性,就是比较恋乡,让张任抛家舍业的从益州跑到荆州也不现实。 不过借着这个机会,跟他结下一段交情,施给他一些恩情,想来应该是可以的。 “贾公,这等英武之士,何必急于让他回避?莫不是想要故意藏私?”刘琦微笑着对贾龙开口。 贾龙着实没想到刘琦这小子居然这般胡闹。 自己屏退张任,明明就是为了给他荆州军留面子,生怕一会张任又赢了,给荆州军下不来台。 他可是倒是好,自己反倒是上杆子把人留在这。 也不知他脑中在想些什么,莫不是跟刘瑁一般也喝多了不成? 刘琦看向张任,见他依旧是跪在地上,面色颇显尴尬,随即出言替他解围。 “张队率如何还跪在地上?贾公,不如让他先起来吧。” 贾龙点了点头,道:“既是刘公子发话,自无不可。” 张任忙道:“多谢贾将军,多谢……谢公子。” 待张任起身后,刘琦笑道:“张队率角力我军五人,犹言能胜,不知是果真有此等勇力,还是其实汝已外强中干,只为在我等面前彰显己能,故作此言?” 张任年轻气盛,闻言道:“卑职却能再战,不但能战,还定能赢!若公子不信,可卓人来与吾继续比试!” 贾龙皱起眉道:“休得放肆!” 张任急忙低头,再次单膝跪倒。 刘琦则是看向贾龙,道:“贾公,游戏之乐而已,何必当真呢?” 贾龙暗自叹息。 吾本来是不想当真的,只是怕汝荆州军丢了面子不好看,怎么反倒成了你劝起我来了? 罢了,既是你不嫌丢人,贾某也懒得当这恶人才是。 想到这,贾龙对张任道:“张任,汝且起来。” 随后,贾龙看向刘琦,问道:“刘公子当真要再做比试?” 刘琦点了点头,道:“张队率这般好的身手,琦适才还未观赏尽兴,就这么放他下去喝酒了,想来我荆州将士亦不会甘心。” 贾龙虽然觉得刘琦此举有些多余,但对他的胸襟还是蛮佩服的。 毕竟这年头,像他这么大气的望族公子,不太多了。 却听刘琦突然道:“不过贾公,这般勇武之士,如今在贵军中,却还只是个队率,委实有些太过可惜了吧?此人若在我荆州军,目下最少也得是个军侯之职。” 第七十二章 荆州士卒中的勇者 刘琦这话在贾龙的耳朵里,怎么听怎么都有些别扭。 好小子,不想刘景升自命为当世雅士,其子却这般皮厚。 这就开始挖上了? 当然贾龙有点把刘琦想的太简单了。 刘琦的本心不是想挖人,至少不是现在就就开始挖。 张任本就是蜀郡人,益州对他而言便是家,而且看他的样子,似还颇为憧憬于贾龙。 只给刘琦这么点时间,他没法挖,也挖不走。 他这么做说话,不过是想给张任争个机会而已。 他相信,今日的事情一过,他在张任心中,差不多就会成为恩人层面的存在了。 受儒家思想影响,这个时代的人对于恩情的看重还是相当看重的,所谓孝为亲报恩,忠为报君恩,儒家所推崇的忠义之思,在追本溯源上,都是以恩情为基础。 刘琦已经打定了主意,他的这份推举之恩,张任今天必须要受。 贾龙略作思索后,方才看向张任。 “张任,稍后汝再上台与荆楚豪杰比试一场,若还能得胜,便卓汝做吾之护卫,随身听用。” 贾龙也不是不识货的人,张任有这般好身手,他自然是要提携的。 毕竟这年头,壮士难得。 不过适才张任连胜五阵,若是贾龙当真荆州军诸将的面直接提携于他,未免太折荆州军的面子。 贾龙本打算待大飨结束,再私下里对张任别做理会。 不过刘琦既然不介意,当众说出这般话来,贾龙自然不能再私下对张任进行提携。 但若是直接提携,未免和他适才的话前后矛盾,且好似弄的他是冲着刘琦的话才提携张任的,未免跌了贾龙的份。 于是,他便许诺再次给张任一个机会,若赢了,方得重用。 这也算是不让刘琦在三军面前唱独角戏,尽捞人心。 但终归还是慢了一步。 张任大喜过望,急忙拜道:“卑职多谢贾将军提携!” 说到这,张任犹豫了一下,又对刘琦道:“亦多谢公子。” 刘琦故作惋惜地叹了口气,道:“如此英武之士,可惜贾将军竟似不肯相让?” 贾龙哈哈大笑,开玩笑道:“刘公子倒是打的好算筹,可惜贾某人也不糊涂,英武之士某益州军自当留用,便不劳刘公子替吾操心了。” …… 少时,却见黄忠和文聘一同大步流星的走来。 刘琦适才让文聘去在军中召集勇士,没曾想他却把黄忠带了回来。 黄忠今夜不曾饮酒,适才在众人举爵畅饮之际,他亲自去周边视察了几圈。 虽然秭归是荆州地界,周边必不会有敌人来偷袭,但大飨时夜巡对黄忠而言是一种习惯,并不分在什么地方。 适才文聘让手下的屯长和曲长去各部传令,召勇武士卒参加角力,正好被巡营完毕的黄忠回来碰见。 知道了事情的始末,黄忠便拽住文聘,告诉他不必去征召了,他麾下有一人正可推荐于少君。 前一段时间,黄忠和文聘领刘表之命,招募了新兵共计五千,黄忠和文聘将这五千人分为两营,由二人各自操练统管。 而在黄忠所统管的新军中,有一个从南阳郡义阳投军的勇武青年,为黄忠所看重。 正好今日刘琦要召人比试,黄忠就决定顺水推舟,把这青年推荐给刘琦。 …… 待听明情况后,刘琦虽然黄忠引人来。 不多时,便见黄忠引着那青年来到了刘琦面前。 “闻少君欲在卒中择选善角力者,黄某特举荐此人。” 黄忠举荐的人,刘琦肯定不会觉得有问题。 论及武技搏击,整个南郡目下尚还找不出能够足可在正面击败黄忠之人,其本人的眼光自然是准。 刘琦转头看向了那名少年,看他的样子,好像和刘琦差不多大,身材非常魁梧,脸上续着短胡茬,面庞虽略显青涩稚嫩,却棱角分明。 “你叫什么名字?”刘琦微笑着看他。 那少年拱手,字正圆腔道:“魏延拜见公子。” 刘琦的双眸中略微有些发亮。 今天是什么日子?居然可以一个接一个的看到这些历史有名之人。 “魏延,汝是何方人士?” “小人乃是南阳郡义阳人,原打算是打算在服役之期在南阳郡投郡兵以报效朝廷,然孙破虏驱兵至南郡,害死了张府君,小人虽为一勇之夫,却也知大义,张府君在任时曾厚待各乡诸民,而袁术入了南阳郡后,为筹募北方粮秣却横征暴敛,无故将算赋涨至于三算,甚不道义,故小人未在南阳郡投军,居家随流民南下至南郡投军报效。” 袁术这个人虽然有些雄才,但却不懂体恤百姓,其至南阳郡后,为了快速武装兵马,筹备粮秣,便立时增长了算赋,并强争粮秣,使得以穰县和安众为中心的很多乡民在不堪重负,没有路引的情况下,也南下流入南郡,以求安生。 当然,没有路引便强行迁移,这是又悖汉律的,很多人被官署派出的人拦了下来,但也有少部分人成功脱逃,顺利南下。 魏延便是其中之一。 刘琦闻言笑了,这魏延年纪轻轻的,倒是挺会说话的。 袁术增长算赋,虽然下手狠,但恐怕也未必是魏延来南郡的真正目地。 听他说话的口气,应是受过一定的教育,应是家道中落或是族中旁支的那种不得志类型,想要靠赚军功出人头地。 问题是袁氏树大根深,四世三公,特别是袁术此刻所在的南阳郡还临近他的家乡汝南,只怕袁术目下在南阳郡称雄,仅是从汝南来投奔于他的宗族老乡,便数不胜数了。 魏延若是投奔在他麾下,能够上升的空间定然是非常有限。 反观刘氏眼下势力较薄弱,且在南阳郡与当地宗族势力趋于平衡,以魏延的想法,或许往南郡投军,出路能够大些…… 算了,不论怎么样,这样的大将之才来自己麾下,便是好事,需要好好培养。 刘琦对魏延道:“魏延,黄司马既肯举荐于汝,就说明汝有真才实学,一会汝去与益州军的张任比试,务必取胜……回头某升汝为队率,日后再卓功提拔。” 魏延闻言不由大喜过望:“魏延定不辜负公子厚望!” 刘琦笑道:“大胆的去战吧,不必过于拘谨,赢了我升你军职,输了我也一样不会亏待你。” 魏延闻言有些懵。 早就听闻刘公子代父入荆州,做了不少大事,如今一见,确是大不寻常。 赢了升职,输了也升职…… 这话听着挺很大度,实则却是在激将。 就凭这一句话,魏延今日便是死在擂台上,也不能输给了张任。 便见他转过身,大步流星的走向那木制擂台。 贾龙见魏延上台,随问道:“刘公子欲以此人角力?” 刘琦返回桌案前,重新坐下,笑道:“不错,胜败便在此一战,张队率尽管放手为之!大可不必留手。” 张任眯起眼睛,看了看台上年轻的魏延,面上露出几分不屑之情。 他跃跃欲试的望向了贾龙。 “去吧。”贾龙缓缓。 张任放下心中的包袱,转身奔上擂台,在魏延面前站定。 两方军士围在木台边,高声喧叫欢呼,为己方之人呐喊助威。 张任向着魏延拱了拱手,道:“在下蜀郡张任,现为吴司马军下队率,敢问阁下尊姓?” 魏延随意的一回礼:“在下魏延,黄司马麾下长戟卒尔。” “长戟……卒?” 张任闻言不由皱了皱眉,怎么连个伍长都不是? 却见魏延对张任道:“闻阁下适才已是接连角战五场,可需休息否?” 张任哈哈大笑,哪里蹦出来的小子,居然这般大的口气,还要让吾休息? 且看吾三招便驱汝于台下! “不必休息,阁下有何能耐,大可使出来无妨!且让张某看看阁下之手段。” 第七十三章 少年雄 说实话,张任并没有将魏延放在眼里。 他目下正是身强体健的双十年华,乃一个人一生中最为孔武有力之时,而魏延的年纪比他还小一些,看样子似也就十五六岁,观其形貌还颇有些稚嫩之色。 论及气力,张任不觉自己会输给他。 按道理说,张人的想法倒是没错,不过他却忽略了一个比较关键的因素。 有些人其实是天赋异禀的。 若是用刘琦的话讲,那就是基因。 有的人天生不缺钙不缺蛋白质,骨骼硬朗,肌肉群也比别人多,别人或许要经过系统的锻炼才能练出的八块腹肌,他天生就有。 就好比黑人的肌肉密度比白人和黄种人高一样,先天的。 很显然,魏延在这方面就有着天生的优势。 其实张任平日里颇喜军略,不喜武斗,但以他目下的地位而言,军略之事自然还轮不到他插手。 若想达到那个地位,非得先得以晋升,待地位到了之后才能渐露其所长。 但即使他自认为不以武见长,但实则张任的武技要比大部分人强的多。 …… 起手式定,便见张任大吼一声,猛然爆发,势如闪电般向着魏延扑了过去。 魏延适才没有看到张任的比赛,因而尚不着急出手,只是想找张任的破绽,哪想对方不打招呼便立刻出手,颇有些慌张。 他本能的向后退了一步,可惜并没有躲出张任的攻击范围之内,对方如同铁钳一样的双手一下子扣住了魏延的双肩,将他双肩扣的生疼,并用力的向下压。 刘琦眯着眼睛,仔细观摩学习着,他原先在山阳郡时也见过角力较技,不过那都是以娱乐观赏为主,不似军伍中的这种正轨比试激烈。 “黄司马,魏延胜算如何?” 黄忠摇了摇头。 角力这种较量,饶是黄忠也不好评判。 虽然这里面也有技术含量存在,但关键还是要靠力气。 魏延的力气并不小,但张任的气力是否能超过他,在远处观看的黄忠也不好评判。 魏延的肩骨被捏的生疼,他赶紧收回双手,企图格挡开张任的手臂,哪知道张任暴喝一声,聚起一身力气,运用爆发力硬生生的将魏延提了起来。 刘琦看出来了,张任这是破了对方的重心,要给对方来一记过肩摔。 和摔跤的招式很是相像。 “倒!” 张任大喝一声,转身一记猛摔,将魏延向着后面一记猛摔。 魏延被张任提溜了起来! 但他并不慌张,而是收紧腰力,卯足力气,同时顺着张任扔出的方向扭转。 就在张任脱手的瞬间,魏延在半空中借力用力,控制住了自己的下半身,重新控制住了平衡。 被张任背出去的时候,魏延在半空中一扭身躯,却是没有摔倒在地,而是一个漂亮的回旋落在了地上。 这一手耍的极为漂亮,可谓是震惊满场。 这种动作极其高难,可不是空有气力就能做的到的,非得有足够的腰部力量和擅长控制身体重心的能力才行。 饶是贾龙,也不由重重一桌案,叫了一声:“好!” 在场都是军人,各个都是长于搏击之人,自然清楚在半空中收拢腰身,是多么的困难。 荆州军士卒们开始交头接耳。 “好厉害,这小子甚有手段!” “神了!” “他是何人?原先怎不知有此人?” “听说是从南阳郡那边来的,平日里就为黄司马所重。” 张任没想到自己这突然的一记狠招,居然被魏延用这样方式给化解了,气势瞬息间便跌了不少。 适才的五场比赛,他都是以这手绝技在关键时刻将对方摔下台去的。 魏延丝毫没有迟疑,势如强风一般,健步向张任冲去。 张任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便赶紧扎稳脚跟,蓄势以待。 两人很快又缠斗在了一起。 张任故技重施,试图想要再一次抓住魏延,但魏延领已经教过张任的手段了,便不再中招,他抬起两只前臂阻挡对方的手掌,尽可能的以手格挡,让其没有下手着力的位置。 两人彼此对视,互相拆招,只见四只手频繁的在两人面前交错,乱中有隙,隙中有乱。 台下的益州军和荆州军士卒眼花缭乱,根本就分不清楚两人的优劣。 很多人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精彩的角力比试。 但有些眼尖的人也看出了端倪。 二人好似在见招拆招,但在整体的局面上,魏延每进一步,张任便要退一步…… 即使如此,张任手上的动作却是滴水不漏,攻的准而有力,守的快而从容,暂时还看不出有什么破绽。 但片刻后,魏延突变招式,改用左腿去勾绊张任的下盘。 这一腿出的恰到好处,偏偏是在张任向后移动的一刹那伸出,让张任避无可避。 张任脚下重心变了,根本没有收势的可能,就这样硬生生被绊了一下,身体就不由自主向仰倒。 千钧一发之际,张任双手猛然扣住魏延的小臂,借住对方之力收住身形没有倒下去。 但魏延虽被张任抓住,却没有任何惊慌,他对此早有预料。 他趁着张任收住身形的一刹,格开对方的那只手反扣其手腕,全身发力,仿效张任适才的过肩摔,将张任拽离地面,向身后重重地抛去。 台下的刘琦笑了。 魏延这小子,以彼之道还治彼身……斗转星移么? 围观的荆益人群中响起了一阵惊呼,魏延这两招衔接的一气呵成,真真正正是叫人叹为观止。 随着重重一声响,张任被魏延摔倒了擂台之下。 他斗败了张任,还是用的对方的招式。 场中先是一阵沉静,紧接着,便听荆州军士们爆发出了一阵热烈的欢呼声。 “好!” “好厉害的娃子!” “看着也就十几岁的年纪,居然这般了得!” “……” 张任从地上起身,单膝跪在地上,灰土突脸的用拳头捶打着地面,牙关紧咬,一脸的羞恼之相。 刘琦一边鼓掌,一边站起身。 他拿起案上的两只酒爵,抢在贾龙之前走到擂台的边上。 贾龙还在那里惊叹魏延角力之勇,转瞬之间,却发现刘琦抢先走过去,不由微愣。 少时,却见贾龙长声一叹,苦笑道:“不想刘景升之子居然这般会收揽人心……” 魏延跳下擂台,向着刘琦一拱手道:“少君!” 刘琦将一爵酒递给魏延,道:“魏延,好本领!扬吾荆楚之威,真国士之才……且满饮此酒!” 魏延满心欢喜,接过刘琦的酒,一饮而尽。 刘琦转过身又来到了张任面前,向他伸出了一只手掌。 张任此刻颇为颓沮丧,也没看清这手何人伸过来的,就伸手抓了过去,让对方将自己从地上拉了起来。 待他被从原地拉起,看到拽他的人居然是刘琦之时,脸色顿时大变。 “公、公子?” 第七十四章 北上 刘琦主动去拽张任起身的动作,还是颇让四周围观的军士们诧异的。 毕竟他是荆州刺史的公子,并非那些普通常年久经战阵的战将。 在士卒们的心中,对于刘琦,感情上还是比较疏远的。 虽然不能说那些士族公子都是势利眼,但大部分豪门子弟平日里都爱惜羽毛自持身份,很少有人能够主动对下阶人士抛以橄榄枝。 那些在后世时听说的什么古代人大力提拔底层人士,从善如流,而出身不高的人因为有一些本事就会得到上层人士敬重的,大部分都属于意淫,当然也不刨除确有个例,但绝对不普遍。 而刘琦今日肯在众人面前,主动去拽输掉角力比赛的张任……至少在张任二十年的人生认知中,这还是第一次。 刘琦将另一爵酒送到张任的面前,对他道:“张队率此局虽败,然毕竟前番曾连角五场,若是没有那五场比赛,张队率未必会输。” 这话当众说来,可谓是抬高了张任的门面,替他遮羞耻。 若说适才刘琦在贾龙面前替张任争取机会,而使张任对他有一丁点的好感,那刘琦现在的举动,就着实是令张任发自内心的感激了。 人都是愿意亲近那些能够真正尊重他们的人。 他接过酒爵,半鞠躬身,由下向上一饮而尽,以示尊重。 “谢公子赐酒!” 刘琦突然将脸向前微探,尽量放低了声音:“吾如此行径,张队率可知为何?” 张任不敢随意乱揣度:“不知。” “有吾今日之举,贾公对张队率当会予以重用,琦欣赏阁下才华,不忍队率埋没,故借机相荐……阁下翌日若有所成,切勿相忘。” 短短数句话,没有旁人听到,但却令张任感动非常。 这是一种心理暗示,通过语言或是行为环境指示,在某种程度上改变他人的愿望,观念,情绪和判断。 其实,就张任今天的表现来说,即使没有刘琦在这里帮他,贾龙事后对他也必然会予以提携。 张任本身即蜀郡人,属于益州本土人,再加上他确实有本领,无论是出身还是能力,都符合贾龙重用的要求。 但刘琦却抢在贾龙之前,占据了几个先机,给了张任暗示,让他产生了些许误区,觉得贾龙提携自己多少是因为刘琦的旁敲侧击。 即使张任此番升迁后表现出众,日后得到了贾龙的重用,但刘琦最初的‘知遇举荐’之恩,张任这辈子也甩不掉锅。 拿句时髦点的词来说,这叫沾了因果。 早晚你得给我了结。 果然,待张任回到席前,贾龙便道:“张任,汝此一局虽遭败绩,然毕竟先前曾角力五场,力有不逮,吾依照前言,迁汝来中军为近侍。” 若是换成在角力比赛之前,张任闻了此言,必然会欢喜异常,对贾龙感恩戴德。 然此刻,他虽然心中也感恩,但却未必戴德了。 “任多谢贾公提携。” 张任当众被升迁调用,众人纷纷借此机会举起酒爵,恭贺贾龙身边增添勇猛之士,而擂台之旁的士卒群中,也是爆发出了阵阵喝彩之声。 但是今日这场飨宴,真正俘获了猛士之心的人到底是谁呢? 也只有张任心中自己明白。 角力比赛至此,本该结束了。 但突然间,却见严颜站了出来。 “适才皆为屯长之下的将士互相较量,却未得两军之中上将比试,久闻荆州军中颇有勇力之士,颜今日想领略一二,久闻黄司马和文司马乃豪雄之士,严某甚是敬仰,不知可否赐教一二?” 刘琦看向严颜,微微挑眉。 打从严颜提出大飨中进行角力比赛开始,刘琦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果然,在这压轴的时刻,他终于是出场了。 在两军面前彰显本领,想来不过是为了竖立威信,不过他一个军司马,为何要如此呢? 贾龙在一旁捋须道:“尔等皆为两军将官,统帅三军,若是也如普通士卒一般较量,颇跌身价,不如改用弓箭以较长短?如何?” 严颜闻言大喜过望。 他的弓术之强,可谓响彻蜀中,贾龙如此提议,却是正中其下怀。 他看向刘琦等一众人道:“严某倒是无妨,只是不知公子和诸公以为如何?” “唉——!” 刘琦长长的叹了口气,然后瞅向了黄忠,两人望着对方,都从彼此的眼眸中看出了些许深意。 这算不算自己往坑里跳? “弓术实非吾荆州兵将之所长啊。”刘琦幽幽地道。 贾龙笑道:“无妨,不过是游戏之乐,何必过多在意。” 刘琦缓缓的转过头,看向黄忠:“既如此,汉升,就由汝代表荆州军,和严司马比试一下弓术,输了也不打紧,不过是游戏之乐,无需紧张。” 黄忠笑道:“诺!” 说罢,便见黄忠迈步出来,冲着严颜道:“严司马,稍后还请多多相让。” 严颜哈哈大笑,冲着黄忠摆了摆手,道:“黄司马不必客气!大家不过是随意切磋,尽兴即可。” 但当两人开始进行比试之后,严颜方才知道,自己适才笑的实在是太早了,算筹也打的有点太好了。 擂台之侧有一木柱,约碗口一般粗,黄忠和严颜就站在席前,以那木柱为记,进行比试。 规则么,没有定,毕竟是高级将官比试,无需定下什么规矩,稍后射箭各展其能,也无需评比优劣,在场将官自然能够在心中品评。 黄忠谦虚地对严颜道:“严公,咱们各发五箭如何?” 严颜点头:“甚好。” “严公先请。” 严颜也不谦虚,他用右手揉了揉自己的左手腕,然后从旁边的士卒手中接过长弓,弯弓搭箭,瞄准那木柱的顶端,一箭射出。 羽箭‘嗖’的一声,正中其顶端。 “好!” 周围诸军将兵卒,尽皆喝彩。 黄忠也是接过弓箭,取箭、上弓、开弦,动作一气呵成。 他几乎是没瞄准,对于黄忠而言,这样的距离即使是只有火光,单凭感觉亦是足矣。 听得一声弓响,羽箭“嗖”的飞出正好射在严颜那支箭的正下方。 严颜看了黄忠一眼,心下微惊。 他知道自己小看黄忠了。 而那些一脸得意的益州军将官,也都是变了脸色。 严颜皱着眉,再次慢慢的举起手中弓箭,瞄准了黄忠的那支箭,再次射出! 这一箭射在黄忠之箭所射中的地方……两支弓箭的箭头,同时扎入一个位置。 这技术却是比刚才的第一箭,难度高多了。 严颜转头看向黄忠,眼眸中似有挑衅的色彩。 刘琦饮了一盏酒,仔细地看着严颜的表情变化。 这家伙,究竟在心急什么呢? 相比与黄忠的轻松自得,他似乎更加紧张一些,看来这场蓄谋已久的展示,对严颜而言颇是重要。 黄忠也不看他,亦是一箭跟出,也是扎在严颜第一支箭射中的地方,两支箭头射中同一处,和严颜一般的手段。 其后两人两支箭,又如法炮制,都是尽量往同一靶心去射,却是将那木头射的非常之满,眼看着都没有下箭的地方了。 两旁围观的士卒的欢呼之声,几乎都能震动黑夜。 而眼下,那两团箭簇之中,隐隐的似乎还剩下最后一块可以落箭的地方。 严颜深吸口气,拉满弓,仔细瞄准…… “嗖!” 却见这支箭正好射在两团箭簇最后一块落箭之地,目及所视之地,已无黄忠可以发箭的地方。 严颜在欢呼中看向黄忠,似是松了一口气。 “黄司马,承让。” 黄忠笑呵呵地道:“且慢下定论。” 然后便见他再次弯弓搭箭,拉满弓弦,一箭射出。 这支箭的力道非常,正中在严颜第九支箭射中的点上,将他的箭从后劈裂开来。 木柱所受的力道似乎已经到了极限,瞬间便裂开了个口子,断为两截,而适才射在木柱上的十支箭,则是全部‘哗啦啦’地掉落在了地上。 “好!” “好!” 场内的欢呼声空前热烈!士卒们喊叫声之大,似乎都能将场地掀起来。 黄忠看向脸色为有些发白的严颜,淡淡道:“一支箭都不在木桩上了,是平局。” 严颜面容颇显僵硬,无奈一笑。 刘琦在一片呐喊之声中,端起酒爵向着周围人示意。 然后,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刘琦仰头将爵中酒一饮而尽,然后便望向了漆黑的天空。 今夜,注定难忘。 …… 大飨之后,联盟的两支兵马又在秭归休整了数日,便开始向南阳郡的方向进发。 他们走的是水路。 走水路虽然绕远,但却节约时间,且荆州军事前已经征调好了船只。 秭归境内有一百二十里的黄金水路,沿其水路顺东南而走,再转一次船舟入河道的分支北上,便可进入西河,也就后世的富水河。 西河属汉江水系,呈南北式的走向,顺此河系乘舟北上,便能直出南郡,进入南阳郡境内。 骑兵少有利于乘船,荆州骑兵少,益州军骑兵也少。 益州五千军里约有三百骑,比例是十六比一,就数据来看比荆州要强一些,可惜也是有限。 马为六畜之首,在这个时代颇为金贵。 但在各州各郡,养马的成本虽高,但却并不是不能养,问题是南方养出的马大多为家驹,只能供人骑乘或是载车之用,真正能被挑选为战马的,十不足一。 且若是没有丰盛的水草作为马场基础,要养出体格雄壮的战马,就必须要占用人的口粮,不能用麦麸敷衍。而从小养一匹战马到大所需的粮食,足可养活二十个人。 因为在战马的成长的过程中,喂糙料不利于战马的成长,很有可能将好好的苗子给养废了,但养成熟放入战场后,因为体格已成,再喂些粗料虽会影响体力,但却不会伤及根本了。 其实这跟养孩子的道理差不多。 孩子长身体的时候,长辈一般都会给予他最优良的食材,以达到营养均衡,这样孩子才能够长大个且健硕,但成年之后在吃的方面就不那么讲究,几顿不吃好的也不会有特别大的问题。 道理就是,一个四岁的孩子,你精心养育他就会长得高,但一个四十岁的人,你就是给他喝云南白药,他还那副鸟样…… 人工养马的方式不划算,最好的办法当然是占据天然牧场!而且光是有天然牧场还不行,最好还是高寒地域。 最适合的地方毫无疑问就是甘凉河套与河西地区,中原地区次之。 至于荆州和扬州的环境,能养很多家驹,但要是培育军马,就不太适合了。 益州的川马和滇马都是驮马,不可骑乘,境内多山少草地,也不适合畜牧,但由于汉朝曾在越嶲、益州、犍郡多置苑养马,所以在战马数量上多少能比荆州强一丢丢。 紧缺的马军,就是眼下荆益联军最大的短板。 由于是以水路为主,这一路上刘琦倒是少遭了不少罪,至少比长时间骑马将大腿里侧磨的皮开肉绽要强许多。 一行军马顺水路过了汉水,来到南阳郡与南郡的边境后,再次安营驻扎。 就眼下的地界来讲,其实离襄阳很近了,但刘琦却并没有提出邀请刘瑁和贾龙等人去襄阳。 毕竟刘表先前答应了要尊刘焉为盟主的。 现在两军会合了,刘表便绝口不再提此事。 刘瑁一路上也试探性的向刘琦询问过,但刘琦只是装傻充楞。 若真是把刘瑁引到襄阳去,万一他当面询问刘表此事,只怕刘表也不方便直接拒绝。 既如此,那相见莫如不见,大家在心中彼此默默祝福吧。 虽然刘表不打算与刘瑁、贾龙等人相见,但荆益联军屯扎于汉江边境,刘表多少还是要客套一下的。 于是,他让外甥张允代表他前来犒劳三军。 刘表曾答应过刘琦,将张允从家乡召来后,就安排在刘琦的麾下。 但张允在名义上毕竟是刘琦的表兄,若是到了南郡后,就直接被安排在刘琦的手底下,多少有些不是那么回事,毕竟他是冲着刘表才来荆州的。 于是刘表便让张允以属官的身份,在自己治下待了一段时间。 如今刘琦率兵北上,刘表正好借着‘临逢大事,需兄弟同心上阵’的理由,将张允派过来给刘琦当帮手。 第七十五章 我的表哥 行营之内,刘琦终于见到了这位令他‘又爱又恨’的大表哥。 “末将张允,见过长公子!”张允的身材颇高,相貌文质彬彬的,竟是颇显英俊。 特别是他的下颚上,居然有三缕连鬓胡须,长及前胸,更是将他本人衬托的英气不凡,与寻常人大不相同。 这个时代的人,特别热衷于美髯,拥有美髯的人,就跟后世那些喜欢烫头的人一样,臭美的紧。 关羽便是这当中的代表。 一提起美髯,人的脑海中第一印象基本都是正面的,除暴安良之英杰,睿智多思之老叟,乃至于传说中的老子在人们心中的形象,都是仙风道骨美髯过胸。 那些拥有美髯的人,似乎一个个都是天之骄子,或是飘拂有仙家之气,或是有英雄气概,都是下凡来拯救众生的。 而张允偏巧就长了这么一副美髯,再加上他高大的身材,任谁打眼一瞅,潜意识里都会觉得他是一个正面人物。 或许这也是刘表那么倚重这个外甥的原因只有之一,毕竟刘表这个人也颇为注重颜值。 可谁又能猜的到,这个道貌岸然的家伙,长个人样却不办人事? 刘琦冲着张允伸手,示意他就座。 “表兄不必这般生份,你我是一家人,今后有外人时,表兄呼吾职位,无外人时,依旧叫表弟即可。” 张允听了刘琦客气的话,一颗悬着的心方才微微落了下去。 在襄阳时,舅父言让他来刘琦军中犒军,并在其麾下听用时,张允心中其实是老大不愿意的,但他却不能违抗舅父之命。 说实话,张允自小跟刘琦的关系并不怎么好。 虽然两人表面上没起过什么正面冲突,但他总是隐隐有所感觉,刘琦对他其实并不怎么太瞧得上。 或许是因为受刘表的影响太多,刘琦平日里总是自持一副清流相,对张允这种喜好玩鹰走犬的,似乎并不待见。 反倒是刘表的次子刘琮和三子刘修平日里跟张允的关系更亲近一些。 不过最近这几年,张允却没怎么见过刘琦了,若是要具体的算算时间,好像得有三年多了。 听说刘琦这小子,这几年不知怎地,好像挺出息的。 瞧他适才对自己的态度,比起年少之时似强出不少。 最近,南郡各地对刘琦襄阳城下于百姓罪己之举广有传颂,言其少年睿智,有礼贤下士之姿,张允初时闻之心中存疑,今日一见方才相信了。 看来在官场混迹了两载,伯瑜确实是成熟了许多,也不在自己面前端架子了。 “哈哈哈,公子乃一军之主,是为吾主,允焉敢僭越?”张允还是不太放心,出言试探刘琦。 刘琦却是很随意的一挥手:“再跟我客套,我跟你急眼了啊!” 张允见刘琦的表情真挚,不似作伪,这才放下心来。 “既如此……那,表弟?” “这才像话。” 刘琦笑着起身,亲自走到张允面前,替他斟了一盏清水:“秭归县大飨之后,吾已在军中下了禁酒令,表兄前来犒军,吾本当置酒相陪,但眼下这时节,怕是不成了,待大事得定之后,你我兄弟再行畅饮一番,如何?” 张允急忙起身,摆手道:“大可不必,大可不必!三军之中,军规为首要之重,岂可因吾一人而坏了规矩?” “表兄,你来的正好,正好我有些事情问你。”刘琦伸手请张允坐下:“听严君讲述,当初黄巾乱时,表兄昔日在乡里集众抗敌,为乡里推举为掌军之首,数次战败侵犯之敌,此事当真?” 张允的脸上露出了些许得意之色。 “嗨,不过是为兄自小在家乡因因喜军略而闻名,得乡里人看重推举率众去挡黄巾,唯恪尽职守尔,也幸好都是些小股偏支。” 历史上的张允能为刘表所器重,并与蔡瑁并列,辅其执掌南郡诸军,足见其确实颇有用兵之能,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 “弟麾下有七千人中,一千为蔡醺统管,一千为蒯越统管,名义上虽是郡军,实则是与其两族私兵无异,剩下这五千军众,一直有黄忠和文聘替吾操演,共同执掌,但吾想在北上之后,确切分营,以定归属,如此若有战功,日后方便记录封赏。” 张允点了点头,道:“表弟此言甚善,此事且待日后慢慢再做调整,不过可以先大概制定个纲要……以愚兄之见,京中八营皆以精卒锐士分营设立,并以两千石校尉统管,中垒、屯骑、步兵、越骑、长水、胡骑、射声、虎贲……表弟可因此为例,将兵马分以为部,并卓以司马统管。” 刘琦明白张允的意思,说白就是让他仿效京八营,以兵种属性分部,并以其特长命名,一则可提振士气,二则可彰显军威。 但其实刘琦心中还有一个问题,就是重新拟定军职的问题。 刘琦目下是刘表引任的襄阳校尉,说白了就是没有朝廷明确敕封的校尉。 他现下所统管的兵马,已经超出了校尉应统管的两千人范畴,但以他目下的地位,就是给他十万兵将,他也依旧是襄阳一县的校尉。 他倒是没什么,但底下的军职就容易乱套。 他麾下的黄忠,文聘等军司马,目下所管之兵数量,早已超出了四百人一部的统管范围,但即使人数增多,黄忠和文聘也不过还是军司马,而他们二人再往下的军侯、屯长、曲长亦如是。 如此看来,却是只能走上那条老路了。 汉末时期,因为地方军阀的快速发展,在编军卒的人数大幅度增多,有军功的人越来越多……原地方郡县原有的部曲编制和军衔已经完全不能满足各级军阶的需求。 因此,一些的军阶应运而生了。 那就是各种杂七杂八的中郎将。 之前,由于将军并不常置,有战时统兵者才会被冠以将军之称,因此一般武官平日里所能获得的最高官职才是中郎将。 但在汉末,这些中郎将却被各级军阀乱用的颇不值钱了。 各种杂七杂八的中郎将一出,这个曾经拥有无上荣誉的称号便算是被打入凡尘,以大白菜价往外抛售。 杂号将军遍地滚,抬眼望去尽中郎。 …… “眼下军中大部分锐士皆为步卒和弓弩手,另有马军两百……看来,待北上之后,日后大致可分为三营。”刘琦淡淡念叨道。 张允谏言道:“应为四部,表弟可从步卒之中另马军中,少量抽调精干士卒,再独建斥候部,于临阵决机大有裨益。” 眼下荆州军的斥候皆属各部临阵指派,暂无独立机制,虽然也不碍于行军,多没有单独的指派调动确实不方便。 刘琦满意的点点头,道:“这一块倒是无需耽搁,我即刻将让三军将各部斥候统于一处,统一调配,由表兄代为统领,今后阵前有何机密要事,就全依仗表兄了。” 张允没想到初至刘琦麾下效力,就能得到这样的重用。 刘琦这等于将自己当成了他的耳目了。 虽然仔细算来,也不会超过两曲人马,但这也体现了刘琦对他的重视程度。 张允心中喜不自胜,忙道:“多谢公子,末将愿效死力也。” 刘琦随意的挥了挥手,道:“如何又叫公子?这里也没外人。” 两人相视大笑。 少时,却见张允的脸上露出了一些意味深长之色。 “对了,表弟,某离开雒阳之前,听说舅父和蔡家已是准备纳彩问名,互通生辰,却是为你准备的……嘿嘿,听闻那蔡二小姐的年纪虽大,不过却相貌美丽,表弟你也算是颇有福气了。” 第七十六章 刘琦的“伴伴” 张允带来的这条消息,确实有点出乎刘琦的意料之外。 自己这刚出兵好像还没多久吧?襄阳那边便已经等不及了么?这么着急结亲……蔡瑁的行动速度倒也是够快的。 看来,他是不再抱希望能够让蔡觅嫁与刘表当后妻了,于是孤注一掷,索性就把赌注全都转移压在了自己的身上。 蔡瑁若是想联姻,刘表自然不会拒绝。 与目前的南郡第一大族蔡氏联姻,本身也是刘表维稳荆州计划中的重要一环。 那两个家伙也算是互惠互利了。 不过想来,整件事情中最高兴的人莫过于蔡觅了。 自己终归是逃不出她的魔掌,呵呵。 刘琦拱手道:“多谢表兄相告此事,不然等上雒之事万后,待回了襄阳才知晓要成亲,也容易将我弄的措手不及。” 张允不知道刘琦和蔡觅私下里早就已经突破了男女界限。 在他的概念里,刘琦现在应该还是个雏,怕是连女人是什么滋味都没有尝过呢。 张允这个人,不仅仅有军事才干,同时他的脑筋也活络,情商也比一般人要高。 他深知,他在荆州若想仕途通顺,不但要借助刘表父子与他的亲戚关系,还要干出一番事业…… 当然,他自认为还得要去取悦上官。 刘琦目下就是他的上官。 在得知了刘琦将会和蔡氏联姻后,张允便在心中打起了小九九。 思来想去,取悦刘琦这样的年轻人,可用一法,定保成功。 “表弟自举孝廉后,便一直混迹于巨野县府官圈,来南郡之后,也是致力于为舅父分忧,立主荆楚,甚是辛苦,然竟是将自己的大事都耽误了。” 张允的话,说的模棱两可,让刘琦有些疑惑。 自己耽误什么事了? “表兄有话不妨直说,我猜不准表兄言下之意。” 张允捋着自己的美髯,一脸肃然的从怀中取出一个一卷缣帛,放在刘琦面前的长案上,轻轻的推向了他。 “表弟,你也是年轻气盛的年纪,切不可辜负了大好的年华啊。” 张允这个动作……让刘琦感觉很熟悉。 后世的时候,社会上那些走门后打关系的时候……给人送现金或是送卡送名贵物品的时候,不都是这个姿势么? 把装满现金的箱子摆在桌上,打开箱子露出那一捆捆的鲜红纸张,满面微笑,身躯半躬,然后缓缓的将东西推向他要贿赂的人…… 时隔一千八百多年,这姿势居然一点没得到进化,竟然是贯穿古今。 不过张允送的这个东西只是一卷缣帛,从外观上看没有一点金贵的样子。 这什么东西,居然还值得这样一送? 张允捋着美髯,挺直腰背,依旧是那副忠义两全的模样。 “衣解金粉御,列图陈枕张,素女为我师,仪态盈万方……表弟也到了适龄之年,该是学些正经东西的时候了。”张允的表情严肃,但说话的语调,让刘琦听着感觉有点不三不四, 刘琦将那缣帛展开,大致扫了几眼后,乐了出来。 不过他不是因为高兴的乐……而是被张允气乐的。 难怪曹丕著作的《典论·奸谗篇》中,会把张允位列于佞臣之中…… 虽然汉时已经有了类似于‘素女书’这样的各种关于人类应如何创造下一代的文字与图谱教育性典籍……但张允刚刚到自己麾下,就给自己送这样的东西,这不是有意把自己往歪道上领么? 就算是此物在士族群体中也算是流行风靡,但终归有点…… 张允这是选错职业了,以他的所作所为,其实更适合当宦官伴伴之类那样的角色。 刘琦觉得张允有点生不逢时,他要是早生几十年入宫打拼,接近刘宏,或许就没有十常侍什么事了。 “表兄!”刘琦的面色有些发沉,用食指关节轻轻地敲打了两下桌案,严肃道:“汝需知晓,这里是军营,可并非是那勾栏之所。” 张允听出刘琦的语气似有不悦,心中不由一紧。 这怎么还给他惹急眼了呢? 张允忙拱手道:“末将知罪!末将绝无疏渎军营之意,然末将毕竟与公子有亲,相赠此物,实乃是知公子不久就将成亲,完全出自于一片热枕之心,只是时宜不对,还请表……还请公子恕罪!” 说罢,便见张允单膝跪地垂头。 刘琦很满意张允的态度……其实他对于张允的性格并不讨厌。 张允有一定的军事能力,而且非常会察言观色,颇会谄媚。 说白了就是有眼力见,知道怎么让人高兴开心! 这样的人虽然不如黄忠和文聘这样的忠义之士用着放心,但在一些不能见光的事情上,用张允这样的人反而比用黄忠和文聘更加顺手。 再说了,人非草木,需要精神和身体上的满足。 刘琦再有志气,他也是一个男人,特别他还是从充满了娱乐活动的后世穿越回来的。 汉朝的娱乐活动对于他来说实在是太单调了。 他也需要放松,也需要快乐。 他也想在日常生活中,找几个有意思的狐朋狗友……或者说是狼友帮他找乐子,解解闷。 为什么历史上很多皇帝明知道谄媚之臣不好,却还偏偏要亲信那些人? 将心比心,谁也不希望身边的人一天天都跟苦大仇深似的,一天天从早到晚高喊什么‘匡扶汉室’‘救黎民与水火’‘平定天下’‘拯救苍生’之类的云云。 干大事归干大事,但该悄悄享受的时候也得享受一下。 谁也不是生来就注定要一直背包袱的。 只要刘琦自己心里有杆秤,有个底线,别被忽悠大劲了就行。 刘琦漠然的盯着张允,手指在桌案上一下一下的敲打着。 “咚、咚、咚……” 两个人就这样彼此对视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 张允的心随着桌案上发出的响声而变的越发忐忑,他后背的衣物亦是被汗水浸透了。 太大意了! 眼前这个表弟,早就不是他当初所认识的那个人了! 适才他让自己统领斥候部的时候,自己就应该琢磨过来的。 真是一时大意,还将他当成了懵懂的少年郎…… 殊不知军法无情,刘琦若是真想以魅惑主帅的名义治张允的罪,张允就必须认栽。 看着张允脑门上的汗珠开始顺着脸颊滑落,刘琦估计自己给他的心理压力差不多够了。 让他心中明白自己是什么样的人即可,无需逼迫的太狠。 毕竟,还得让他以后给自己当个伴伴呢。 驾驭手下之人,一在平衡,二在气势威压,三在威压后……打一棒子给个甜枣。 “罢了,表兄也是一片好心,这份心意,琦领了。”刘琦拿起桌案上的那卷缣帛,冲着张允晃了晃。 张允如释重负,赶忙道:“多谢公子!” “不过下次要是再给我这些东西,却要分分场合,军中无父子,更何况你我兄弟乎?该在军中呈的东西在军中呈,该在家中赠的东西在家中赠,明白了吗?” 张允闻言不由长出口气。 好厉害的小子,年纪轻轻,竟已经有人主之势了! “末将谨记!” “好了,兄长且先去休息吧,随时等候调用。” 张允一边向着刘琦道谢,一边出了营帐。 刘琦则是拿起张允送给他的那卷缣帛,翻看了几下之后,便扔在了桌案上。 “画的什么东西,一点立体感都没有,都是平面图,五头身男,三头身女的,而且姿势也单调……还不如我自己画的耐看呢,回头需找时间让这个时代的人知道什么是妙笔丹青。” …… 南阳郡,鲁阳县。 袁术正坐于上位,仔细的静听主簿阎象向他汇报各地的情报。 袁术大概三十五六岁左右,高高的个子,略显青白的脸,唇上的两撇横须和下颚的短髯修理的整整齐齐,很是耐看,英武中略带一丝戾气。 他的身边矗立着四名甲士,个个横眉冷目,严肃而齐整,这都是他当初离开雒阳时,从典军师卫营中带出来的将士。 主簿阎象今天带给袁术两个消息。 一个消息是由韩嵩书写,刘表命人传抄散布于天下的护君盟文。 刘氏宗亲中的两牧一史齐齐出兵,南北呼应准备齐至雒阳护君,声势颇大。 另一个消息则是袁绍派人给袁术带信。 袁绍此刻已经返回了渤海,欲往渔阳同刘焉谈判。 他给袁术写置书,阐明了目下宗亲之盟以护君为名,占据大义,不可力敌只可智取。 他此次去见刘虞,是想拥立刘虞为帝,希望袁术能够支持他。 袁绍的盘算,此事一旦事成,不但可以分化宗亲之盟的势力,将其彻底打压下去,同时关东郡守们也可以指雒阳的天子刘协为孽种废帝,届时己方在名义上便与董卓相持平,不会再有丝毫的政治劣势。 阎象说完这些时事后,却见袁术长叹口气,暗自念叨一句:“刘氏宗亲还有袁本初……真是一个比一个想的美啊。” 第七十七章 袁术的表情 在当下诸郡守的联盟中,虽然应盟的刺史和郡守不少,但敢于和董卓麾下的西凉军正面对抗的,其实并没有几人。 如今与董卓对抗的关东联盟,其主要兵力分别屯扎于河内,酸枣,鲁阳三处。 河内战场处主以袁绍和王匡为首。 但袁绍已是去往渔阳与刘虞摊牌,而王匡麾下的从事韩浩则屯兵于孟津,并分泰山兵在河阳津驻守,却被董卓以精锐兵将经小平津渡过偷袭其后,将王匡军打的几乎全群覆没。 酸枣那一面是以臧洪,刘岱,桥瑁,张邈等一众为首的联军,但因为兖州诸郡守的内部关系较为微妙,彼此暗藏心思止步不前,只派遣零星的小股战力去骚扰董卓,根本没有什么大规模的军事行动。 河内和酸枣战场一个失利,一个裹足不前,就目前的情况来看,能够对董卓造成威胁的只有袁术和孙坚这一路。 这两个人目下分工明确。 袁术在鲁阳征调粮秣,为前方的孙坚供粮。 而孙坚也不负众望,虽然在梁地先被徐荣击败,但孙坚后发制人,在阳人一战中战败胡轸,斩杀华雄,一举扳回劣势,也算是和西凉军打的有来有往。 可也就是在这个节骨眼上,汉室三刘的护君联盟结成了。 护君联盟成立,盟书布告天下,一时间竟将袁术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到底是让孙坚进兵,还是不让他进兵? 而且袁绍的书信也同时送了过来,说是他准备拥戴刘虞称帝,让袁术支持他。 这两方的行动,算是彻底将袁术原本率先打下雒阳占据制高点的计划击了个稀烂。 所有的事情,都得推盘重新起做了。 …… 袁术坐在正厅,听阎象将这些事一样一样的给自己分析完后,不由大感头疼。 他闭着眼睛,用手揉着自己的太阳穴,问阎象道:“如今三刘联盟结成,形势骤变,袁绍又要拥刘虞为帝……以先生看,值此非常时节袁某该当如何行事?” 阎象这个人在袁术麾下以思虑周全而著称,无论是什么事情都能够考虑的面面俱到,因此袁术方才委任他为主簿……放在后世差不多是各级领导的两办主任一样。 果然,阎象又和往常一样了。 他面对袁术的提问他并不着急回答,而是站在原地仔细的思考着,在脑海中将各种情况都大概推演了一遍。 袁术也知道阎象的这个习惯,并不着急催他,就这么静静地等待着。 大概是一炷香的功夫后,阎象终于开口:“后将军当卓令孙坚歇兵,让其暂止攻伐董卓,并立刻置书于袁绍,同意与其联合共扶刘虞为帝。” 袁术皱起了眉头。 “为何?” 阎象耐心的为袁术解释道:“三刘以护君为名,占了大义,其真意是在关东诸君与董贼相争时谋利,值此时节,若是视宗亲联盟如无物,强行攻伐,若真导致天子有失,便正是给了刘氏诸宗室以借口,如此不但失了大义,还会为天下人所唾弃,因而不能强攻。” 袁术皱紧了眉:“未防成为众矢之的,便只能暂且退让了,是么?” “然也。” 袁术仰头看向天蓬,长叹道:“既是如此,那便派人去阳人县传讯,召孙坚兵马就地驻扎,不可妄动。” 阎象拱手道:“后将军英明,此事当歇兵于鲁阳,支持袁绍拥立刘虞之策,分化三刘!刘虞若果真称帝,则宗亲联盟便成了天下笑柄,对诸君再无掣肘,而亦能将大义引之于我方,届时诸军再行征伐雒阳,便是名正言顺、万无一失。” 阎象提出的建议非常符合目下的时境,且都是对袁术有利的计策。 可袁术的脸色不知为何却是越变越不好看。 那表情中所蕴藏的涵义,无法形容出来,也没人知道是什么原因…… 他的样子,仿佛是其内心正在忍受极大的痛苦,但他到底因为何事而受到煎熬,常人根本无法揣度。 阎行见状不由有些疑惑,自己莫不是说错了什么话了? 可自己刚才说的话,都很正常啊。 “将军缘何这般神态?莫非卑职适才所言有误,还是有什么地方得罪了将军?” 袁术的嘴角露出一丝僵硬的笑容,摇头道:“先生多虑了,袁某只是身体略有不适,并无大碍,先生勿要多想……让孙坚暂时歇兵之事,就由先生去办吧,至于本初那边,袁某自行回书于他。” 阎象心中虽是疑惑,但袁术既然已经答应了,那便无甚大事了,随即拜辞离去。 阎象走后,袁术取过桌案上的一支刻有‘白马作’三字的笔,静静的盯了那支笔半晌,突然双手用力,竟是将那笔折成了两截。 随后,袁术将那两段笔的残身抛掷于地上。 袁术身后的甲士看在眼里,却也都没有吱声。 他们虽然不多嘴多舌,然此刻心中也都是略存疑虑。 不知后将军好端端的为何生气……适才阎主簿的话,他们并没有听出惹人生气的理由在哪啊? “后将军!末将请见。”门厅外一人高声求见。 听声音,袁术知道是他刚刚从军中提拔起来的校尉陈兰。 “进来吧。”袁术的语气依旧不愉。 陈兰进厅后,低头看了看地上那被支被折断的笔身,心中微微一颤……将军又发火了? 他小心地言道:“后将军,末将手下的军侯当值巡城,在南郊附近截住了一名荆州军的信使,他自称乃是襄阳校尉刘琦派来的,奉刘琦之命给后将军带来刘琦的手书一封。” 袁术皱了皱眉,喃喃道:“刘琦?哦,想起来了,是那刘景升之子,在南郡诛杀过宗贼的……那刘郎的书信何在?” 陈兰立时将一份缣帛呈上。 袁术打开缣帛,只看了几行后,脸上便露出了吃惊的神色。 他将手中的缣帛放在桌案上,吩咐陈兰道:“汝好生招待那名信使,回头吾命人将南阳郡的符传予他,汝嘱咐他好生保管,务必带回去交给他家刘公子,就说袁某人在鲁阳静候。” 陈兰拱手应命。 但他还是没有控制住自己的好奇心,问道:“将军,为何让刘家的信使带咱南阳郡的符传?” 袁术略有些讥讽地道:“刘景升之子,要来鲁阳拜会某……呵呵,姓刘的老家伙诡诈心思甚多,老东西自己不敢出面,反倒是让自家儿子前来会吾?倒也算是奇事一桩。” 陈兰吃惊道:“刘表老儿遣子前来,所为何事?” “还能是什么事?他荆益两军想上雒阳,非得走我南阳郡不可,这是刘家在跟我示好,要袁某准其过境。” 陈兰闻言大喜过望:“后将军,此乃是天赐良机啊,若是荆益联军果真过南阳境,将军不妨派人切断他们的后方补给,然后由末将领一军袭扰其后,必可大获全胜,尽获其兵马辎重,如此一战可定那荆益联军!” 三江感言 三江这两个字,泛指不少,或指松江、钱塘江、浦阳江, 或指长江,黄河,澜沧江 而东北三江则是指黑龙江,乌苏里江和松花江。 感谢老天没让我掉进以上的这些三江中淹死,而是来到了起点三江,人生果然处处是美好。 言归正传,首先要感谢我的责任编辑青舟,说实话,开这本书之前,我曾投了一些别的题材的稿件给青舟老师,他都为我指出了不足,并不建议我发稿,如果没有他,很有可能会再次走上扑街之路,说实话,一个扑街作者能得到编辑老师这么详细的指导,真是很令我感动,谢谢青舟老师。 最重要的,我还要感谢支持本书的书友们,你们才是刘琦继续征伐天下的动力之源。 谢谢盟主然久安,护法CzlJtalone,堂主凉州半碗,恩皮西,糖醋落璃,铁锅炖只吃鱼,杉上流沙,打哈气,李赵轩云雅,Shikaaru,夜醉木叶,太平公子陶商,清元珂,避开云雾见明月,莜莫……等等,太多了我不能全都列举出来,但是每位书友的打赏我都是万分感激,我也正在积极的构思剧情,在接下来的日子中,我会用数量和质量来回报大家,真的万分感谢。 其实从开刘琦这本书到现在,我的心情一直是五味杂陈的,借着今天这机会,我说点心里话吧。 我原先的两本书——袁尚和陶商,看过的人都知道,属于纯无厘头式三国,遥想当初写那两本书的时候,我被骂的那叫一个惨啊,或许是因为无厘头的设定,书友中甚至有很多人不针对剧情,而是针对我本人进行人身攻击,现在仔细想想,那一个个被喷的体无完肤的日夜,我现在依旧是心有余悸,但同时也蛮爽的,看来我真是有点犯贱的潜质。 至于这本刘琦,我承认,算是一本转型的书。 年纪大了,经不起骂了,年轻的时候被喷我还无所谓。岁数太大了还被人身攻击,嗯,容易犯心脏病。 而且同样是三国,翻来覆去的总是用那些无厘头梗,用多了我自己都腻了,更何况是读者,既然如此,我想,就换一个相对平稳的风格来写,正经一点的……当然了,此正经非彼正经,书正经了不代表内容正经,风格正经了不代表文字正经,反正具体怎么样在中间抓一个平衡值,我今后会慢慢摸索的。 看过陶商那本书的兄弟们也许知道,老臊在2020年年初的时候,得了病……一种心理疾病,既时髦又高大尚,嘿嘿,是强迫症。 回想那段时间,真是有够惨的,每天早上固定四点半因为心悸被惊醒,浑身大汗淋漓,晚上不敢睡觉,总是因为一些不可理喻的原因而心悸大喘气……而且,治病的费用是真贵啊! 想想送给医院的那些钱,我都肉疼。 在那种身体和精神情况下,将陶商完本,无论是在质量和速度上我都不满意,但没有办法,人终归是争不过命。 即使到了现在,仔细想想,也是我的一个遗憾。 所以在这本书里,我想好好的弥补一下我的遗憾。 写一本相对正经的汉末三国,不再以无厘头为主,而是将重心侧重在风云变幻,诡计权谋上,或许中间会穿插一些乐事,但不再是这本书的中心了,至于写的到不到位,那可能就是水平问题了,我只能尽力为之。 说实话,写了这么多不正经的书,突然让我写一本正经的,实在是有点不太习惯,再这样的情况下,问题肯定是会有的,但即使如此,我还是厚颜期望能得到大家的支持。 还是和有君子一样,本书上架当日还是会保证十更,也希望大家届时能够积极订阅,毕竟对于我这样曾经得过强迫症的患者来说,订阅就是我再犯病时买药的保障,哈哈。 不论如何,今后还请大家多多支持了。 另外,三江期间,求些月票推荐票之类的,不敢说什么欲与天公试比高的大言,只求最后数据别太惨,让我有一点须晴日,看推荐月票,分外妖娆的美好感觉。 第七十八章 刘琦为使 陈兰虽是出身于鲁阳本地的豪强之族,但其秉性憨直,少读书,属于一勇之夫。 他敢打敢战,可唯独战略眼光非常短浅。 同族中人,便有人暗地取笑他曰:才疏学浅,堪为贼。 这样的人让他冲锋陷阵可以,但跟他谈论政治或是军机……那纯粹就是找气受。 他的话在袁术听来真是粗鄙不堪。 当下,就听袁术教育他道:“只谋一时者,不可谋一世!汝只顾着断其粮道,劫掠荆益两军的兵马钱粮,殊不知他们的盟书刚刚布告天下,可比王师!你劫的起吗?” “吾若是在这时节对宗亲出手,岂不是为天下人所唾弃?届时支持袁某的南阳与颍川士族,皆会背吾而去……这个中之利,是汝劫持的那点钱粮所能弥补的?” 陈兰听了袁术严厉的斥责,方才明白自己的想法太过浅薄了。 “是末将无知妄言了,还是后将军高瞻远瞩……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就这么让宗亲联军越南阳之境,怕是太便宜他们了吧?” 袁术闻言笑了。 那笑容中包含着深深的不屑,但显然并不是针对陈兰的。 “天下哪有那般多的白食?他们不是想护君么?不是想护汉护民么?如此大义之举,袁某自当支持……然吾南阳地界亦是缺粮少料,百姓两食不敷,他们既有这等仁心,若是不赠吾些粮秣,怕是说不过去的。” 陈兰明白了袁术的话中之意,赞叹道:“还是将军的见识高!” 袁术一想到可以坑荆益两军一次,脸上的表情变的颇为畅快,笑道:“汝去告知纪灵,卓其挑选一百精甲,待刘公子来日,就在鲁阳县府院中排列开来,以为震慑!吾倒是要看看,那平了南郡诸宗贼的刘郎,到底是有多大的胆略。” “唯!” …… 刘琦派人给袁术送完信后,便与贾龙等人商议接下来的对策。 刘琦安慰众人道:“我主动上门求见,袁术必不会不允,如今我荆益联军的盟书已经传布南部各郡,袁术必闻,纵然他心性毒辣,但值此特殊时节,怕也不敢轻易与我动手,公等无需担忧……” 蒯越的表情显得颇忧虑:“纵然袁术不会对少君不利,但恐其也不会轻易许诺让吾军越南阳之境……我知此人生性贪婪,怕是少不得索要好处。” 刘瑁问刘琦道:“贤侄儿,不知南郡那边,刘使君打算出多少钱粮疏通袁术?” 贾龙闻言抬头望天,假装没听见。 严颜,吴懿,赵韪,吴堀等益州军将校,则是各自低头,表情颇显尴尬。 刘瑁又耍小聪明了。 他这话表面上是关心刘琦,但其潜台词是把送买路钱的事,全都推给荆州一方。 什么叫南郡准备了多少钱粮?益州方面一个子都不出呗? 这界限划分的是真清楚啊。 蒯越似笑非笑地打量着刘瑁……这小子着实是有乃父之风,特别是那无耻之行。 他爹当年在雒阳任太常时也这德行。 别看那时候刘焉掌管太学,但他跟那些容易惹事的太学生之间的关系却能划的清清楚楚,完全是达到了片叶不沾身的地步,一般人是做不到的。 刘琦假装听不出刘瑁话中深意,回道:“族叔放心,我一石粮都不会给袁术交的。” 这话一说出来,满座皆惊。 一点钱粮好处都不予袁术? 以袁术的为人他岂会同意己方借道? 刘琦看向张允,问道:“张司马,鲁阳那边的现况如何?” 张允忙道:“回禀公子,我军派往南阳的探子回报,袁术日前已经接到了从河北送来的书函,而公子派出的信使亦已抵达鲁阳,不出几日便可回返。” 刘琦心中有数了。 袁绍果然是给袁术送信了。 如无意外,袁绍找袁术,想办的应该就是那件事……他想拥立刘虞为帝。 历史上的袁绍,在起兵初期,便表现出了对少年天子刘协的蔑视之意,他公开表示疑刘协非刘宏亲子,质疑了刘协血统的纯正性。 随后,他以此为由,想拥立刘虞为帝,将汉室天下一分为二,划为东西两朝,将董卓所占据的政治优势拉到己方这一边来。 此举虽然悖逆,但也体现了袁绍的能耐。 董卓与袁绍相比,在这个时间段的优势只有两个,一个是西凉军善战,二个是他可用天子随意下诏。 可西凉军善战又能如何? 袁绍身后站着的,是盘根错节于汉朝数百年的士大夫集团,他们中的很多家族已延续数代,要多少资源都有,只要袁绍能够一直聚拢他们为其后盾,则钱、粮、兵将就会源源不绝。 董卓的西凉兵死一个少一个,袁绍却可以一直不停的补充战力,耗也耗死他。 所以只要想办法废了董卓手中的天子,袁绍就赢定了。 若是能拥戴刘虞为帝,号召关东诸郡守响应,则董卓的政治优势亦是荡然无存。 但刘虞若是称帝,所带来的坏影响,便是汉家天子不再只有一个,汉室威严更将一落千丈,届时天下大乱,时间一长,不知几人称王几人称帝。 但这和袁绍又有什么关系?那对他个人而言反而更好。 天子廉价,那刘氏宗亲也就都成了便宜货色,这天下间,最值钱的人还能是谁? 谁又有能力在刘氏王族威望尽失的时候,可聚拢天下士族之心,重立纲常? 非四世三公之袁门不可。 与原本的历史相比,即使护君联盟出现,成了阻碍袁绍和董卓两方的掣肘,但袁绍若是想破解这个局面,最为直接的办法,还是这一招。 立刘虞为帝。 你们这些宗亲不是要护君吗?如今你们的盟友中,出来一个称帝的,看你们这些宗亲还有何颜面狺狺狂吠? 不得不说,袁绍确实非常厉害。 但他独独算错了一个人。 那就是刘虞绝不会同意称帝。 袁绍聪明,刘虞也不傻,他是宗亲之中对汉室朝廷最为忠心的人,谁去做这种大逆不道之事,他都不会做。 这件事对于刘琦来说,就是可以拿出来大做文章的噱头。 让袁术心甘情愿让路的噱头。 “贾公,我此番去鲁阳,还请贾公与我军的黄汉升兵分两路,贾公率领益州军进驻于穰县附近,而我亦是会让黄汉升和文仲业两名司马,向新野县进发。” 贾龙没说话,只是转头看了看帅帐正中悬挂的那副简易皮图。 穰县位于南阳郡的治所宛县西南,距离宛县仅有百里之遥。 而新野则位于宛县的正南方。 新野距宛县是一百三十里,他和穰县一东一西,如同一对虎爪,由南向北的对宛县形成了一个钳扑之势。 贾龙颇为担忧的看向刘琦,道:“刘公子真打算这样做?” 刘琦正容道:“不错。” 益州军的吴懿向刘琦谏言道:“公子只身前往与袁术谈判,却让吾等对宛城呈胁迫之势,袁术若闻岂不震怒?此举恐将公子置于险地。” 荆州军方面,蒯越站出来为他们解释道:“诸公勿忧,我家公子此法,其实正是为了保护他自己不受袁术谋害。” 贾龙没想到蒯越居然会这样说,顿时来了兴趣:“愿闻先生高见。” 蒯越徐徐而言:“吾当年在雒阳,曾与袁术相善,知此人外表虽骄狂,实则却极善钻营小利,吾等若是进兵,则他以为这是我家刘使君之令,不以公子为重;若是我等畏畏缩缩,不敢有所动作,则袁术会认为我等顾忌公子安危,亦知公子乃荆楚之要人,似此反倒是不妙了。” 益州诸将闻言,这才恍然大悟。 刘瑁关心地问道:“贤侄儿此番前往鲁阳见袁术,打算带多少人马?五百可够?” 刘琦摇了摇头,笑道:“无需那么多人,我只领两名猛士足矣。” 刘瑁闻言愣住了。 这侄儿真是个疯子,去龙潭虎穴,居然只带两个人?这不是找死吗? 但刘瑁却没曾想过,若是对面果真就是龙潭虎穴,那领五百人去其实和领两个人去,结果也一样。 只不过是领两个人,还是领五百人去送死的问题。 况且在这种情况下,刘琦认为鲁阳城并无任何危险。 贾龙感慨赞道:“刘郎胆略何其足也!” 刘瑁听了贾龙这般说,心中颇不是滋味。 他在心中暗叹:这个不知死活的小子,硬充门面去袁术那里当说客,怕是此番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贾龙这厮甚是可恶,当着许多人的面直接夸赞他这个荆州公子,却是不将吾这益州公子放在眼里了。 不知不觉间,刘瑁竟是对这个贤侄儿有了嫉妒之心。 刘琦感激道:“贾公过赞了,琦此番前往鲁阳,打算带两名猛士随身同往,吾思来想去,最合适的人选,莫过于前番在角力中表现颇勇武的魏延,以及贵军中的那位张队率,不知贾公可相借否?” 刘琦亲自前往鲁阳去见袁术,问贾龙借一个人,纵然这个张任已经被提拔成了贾龙的随侍,但出于同盟之谊,且当着两军这么多人的面,贾龙无论如何都无法拒绝。 他终归是大气之人,慨然应诺。 “此事易尔,公子想让张任随行,吾便让其与公子同去便是。” 第七十九章 刘郎颇豪横之气 几日后,袁术让刘琦的信使带回了入南阳境的竹节符传。 按道理来说,刘琦身为刘表麾下亲任的襄阳校尉,是可以凭刘表给他的官传在荆州境内随意走动的。 南阳郡隶属于荆州,按道理也应在这范围内。 但袁术霸占了南阳郡后,这些传统的规矩便统统被打破了。 荆州刺史下发的官传在袁术这里完全不好使,只有他以后将军之名开具的符传在南阳郡辖境才可使用。 按道理来说,袁术虽是后将军,位次上卿、金印紫绶……但终归是中央武职,以执掌典军师兵卫营为主,无权干预地方行政事务,除非在战时有天子的特别授命。 所以如今南阳郡由袁术所发出的一切政令,就名义而论,其实都是无效的,可以直接罢黜废除。 可惜,自打张咨死后,南阳郡守的位置空悬,无人有资格可以替袁术做这个主。 就是能做,也不敢做……没这个胆。 …… 持着符传一路向北,刘琦亲自去鲁阳见袁术。 南阳郡本是汉末第一大郡,下辖三十七县,户五十二万八千五百五十一,口二百四十三万九千六百一十八,乃东汉第一大郡。 光武帝是南阳蔡阳人,亦因此南阳被封为帝乡,属龙兴之地,这三十七县也是孕育名士大儒的人文荟萃之地,遍地皆豪门。 而且,南阳郡还是汉朝铁器的冶炼中心。 本应是最富庶繁华的地方,但刘琦带着魏延和张任一路向北,看到的景象却和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一路向北,刘琦等人看到的是数不清的流民,那些人一个个衣衫褴褛,目光呆滞,拖儿带女,背包挑担。 抬头望去,好大的一队,放眼望去一眼看不到头。 而且听他们的口音,都不是北方口音,而是南阳本地人。 刘琦皱起眉头。 这些人不是因为战争而从司隶那边逃难来的,反倒是欲从南阳本土往南方跑的。 而往南方走,毫无疑问,过了汉水便是南郡的地界,那是刘表的领地。 “怎么会这样?” 张任满面疑惑,不解地道:“南阳郡不是天下第一大郡吗?不但繁荣昌盛,又有诸多大儒士族在此安居,如今又有袁术在,怎么还会有这么多的流民?” 张任的问题有人替他回答。 魏延是南阳郡义阳人,刚刚从这里奔往襄阳投军不久,自然是知晓这当中内情。 “袁术为了筹备军资,不修法度,以抄略为手段,奢姿无厌,多少百姓被他逼的走投无路,再待下去非得让袁术逼死不可!如今北方战事又多,不往南跑,还能去哪?” 张任长叹口气,道:“可是没有路引,这些流民怕是也难以越境。” 刘琦闻言道:“恐未必,益州境内的那些东州士,都是从外州举族迁移入蜀的,想来也未必都是有路引的吧?” 张任皱起了眉头,心中暗道确实如此。 魏延哼了哼:“若人少恐是难走,但如今南阳奔南而走之民,以三四十万计,便是各处县府的县吏全部出马,想要把这么多的人全都拦下,怕也是拦不住的,自古流民皆为视为洪水凶兽,各地县府挡撵都恐撵不走,如何还会去拦他们?” 张任听了这话,对刘琦道:“公子,咱们且往小路闪避一时,这些流民数量太多,跟他们对行,一个不好容易生出事端。” “善。” 三人避开大路,改行小道,一路上,刘琦的心中略有些忧虑。 三四十万的流民,突然间一股脑的全都涌入南郡,以襄阳目前的底子,能不能收纳的了这些人呢? 以刘表的为人,他断然是办不出驱逐百姓之事,但以南郡目下的库府储存和运行机制……不知其吞吐力是否能够养下这么多的人。 而今日的事只是一个开端,随着乱世的加剧,北方涌入荆州的流民,还会不断的增加。 对于今后的荆州来说,如何接纳并安置外来流民和士族,这需要一个成型的方案……在不损害基本盘的情况下,扩大荆州的吞吐力,能够长期的容纳这些北方的逃难人口。 这其中有土地,粮食产量,以及防止生产力过盛,增加就业等诸多复杂事项…… 而解决这些问题的根本,是经济运行的问题…… 唉,待上雒之行后再行解决吧。 一县又一县,过朝阳、新野、安众、涅阳、宛城、西鄂、雉县……再往北翻越雉衡山脉,刘琦等人抵达了鲁阳县。 鲁阳县并非是南阳郡的治所,只因其地在南郡北境,离孙坚屯兵的阳人县约一百余里之地,在这里为孙坚供应粮草非常的方便,因而袁术便在此屯兵。 在鲁阳城的城门下,刘琦仰头看向那并不高大的土墙,心中不免感慨。 算上今日见到的鲁阳县,此番横越南阳郡境,已算是路过了八座城池了。 按道理来说,这些城池……应该都是他刘家的吧? 可惜却被袁术硬生生的分离了出去。 我早晚要拿回来! “少君,所思何事?”魏延在旁边问刘琦道。 刘琦并没有正面回答。 他一挥马鞭子,豪言道:“稍后见了袁术,咱们虽只有三人,却也不堪堕了气势。” 魏延:“诺!” 张任亦道:“刘公子放心,益州军士,虽死也不会折了自家威风!” “好,进城!” …… 袁术看起来三十五六岁,比刘表年轻了许多,若是论及相貌,他确属上佳。 就这个时代的审美观来说,袁术足可称之为英气勃发。 袁术接见刘琦的时候,身着玄甲,腰配宽剑。 他高坐于厅上,手持酒爵自酌自饮,而厅堂一直排到院落,两旁尽是甲士林立,那些人手持兵刃,各个横眉冷目,严肃而整齐,杀气逼人。 虽不是刀斧手,但其锋芒却远胜刀斧手。 袁术身边站着一名壮汉,满面虬须,一脸横肉,身材高大壮硕……以刘琦的揣度,那人最少要有两百多斤。 在粮食产量相对极低的汉末,能吃成这个体型的,绝对是凤毛麟角。 从府门到正厅,刘琦估计最少有一百名甲士列阵,那阴森森的气势一点一点的冲击着三人的内心。 那种威压是无形的,是通过这些甲士的装束、行为、目光、表情、气势等各方面,一点一点的通过三人的感观,在他们心中逐渐积压起来的。 没有准备或是心志不够坚定的人,见了这阵势,很容易就被诓的惊慌失措。 魏延和张任,跟在刘琦身边,环顾着这般阵势,饶是他们有皆豪雄之士,看了这阵势也不免心惊。 “这是来者不善啊。”魏延喃喃嘀咕道。 刘琦淡淡回答:“你才是来者。” 他心里明白,这是袁术在给自己的下马威。 不过这倒也是好事,说明袁术是有心要跟自己谈判。 只要他肯谈,一切都好说。 “害怕么?”刘琦一边走,一边转头问张任和魏延。 张任毕竟年纪长些,颇有些定力:“大丈夫自投身于疆场,便当不畏生死,有甚惧哉?” 魏延道:“某也一样。” 刘琦赞赏地点了点头:“不怕那就好,记住,既然是男人,就不要怕死,便是真死了,那也要死的轰轰烈烈……当然,我们都不会死的。” 刘琦这个人,有两个长处。 一个是他善于演戏,初入荆州定宗贼,他靠的就是这个。 还有一个就是他曾经认真的思考过死亡,也曾在穿越前真正的经历过死亡。 在这个世界里,他是唯一一个经历过死亡却还活着的人。 虽然不符合逻辑,但他这个穿越者就是这样的一个特殊存在。 思考过死亡和经历过死亡的人,和常人不一样的,他拥有远胜常人的坚定的心志。 不能说是大彻大悟,但至少作为生物而言,那种与生俱来的怕死的本性,在心理层面中被减弱了不少。 因为经历过死亡,刘琦懂得什么才是真正的向死而生,不是别人嘴上随意说说的那种。 所以,当他向着魏延和张任报以微笑的时候,他那不似作伪的笑容,竟然给予了这两人莫大的安慰。 不论魏延和张任的武技有多高,但刘琦才是他们三人中首脑。 首脑若淡定自若,他二人自然也当信心百倍。 若为首之人惊慌恐惧,他二人的气势和信心自然也会大幅度的动摇。 从府门到厅堂的这百步的距离,三人心境的起伏波动随着每一步的踏出收回,都会产生不同变化。 但最终,他们还是克服了。 当他们站在袁术面前的时候,适才所有的心理变化都最终都趋于淡定。 刘琦面含微笑的看着袁术,在他的脸上看不出恐惧。 魏延和张任则是表情肃整,紧紧的守护在刘琦身边,那样子似是在说:谁人敢对刘公子无礼,吾等必手刃之! 三人的状态自然是落在了持爵饮酒的袁术眼里。 袁术面上虽不露声色,实则心中却暗惊。 不想此子竟有这般胆气! 袁术眯起眼睛,认真地打量了刘琦一会。 刘琦也直视袁术,目光平静,并不躲闪退让。 少时,终听袁术缓缓开口,赞叹道:“不想刘郎竟颇豪横之气也。” 第八十章 与袁术的辩论 “刘琦见过后将军。” 鲁阳县府的正厅之内,袁术高坐堂上,持久自饮,而刘琦则无恐无惧,对袁术坦然见礼。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非常自然,就好像在问候自家的邻居一般。 袁术盯着他打量了好一会后,方才放下了手中的酒爵,挺直了腰背,摸着自己修饰整齐的胡须,摆出他后将军的气势。 “汝便是刘伯瑜?”袁术缓缓开口。 “正是。” “年几何?” “一十八岁。” “呵呵,居然这般年轻,分明还是个孩子。” 说到这,就见袁术转头看向身边那个如同熊罴一般的甲士,问道:“纪校尉,当年汝随吾在雒阳时,可还记得北军中侯景升兄否?” 那熊罴大汉是袁术麾下的校尉纪灵,兖州人,昔日乃是雒阳虎贲军中的锐士。 袁术就任虎贲中郎将期间,纪灵便被袁术提拔,委任为亲,后随袁术一同离开了雒阳。 纪灵瞪着一双铜铃大眼,嗓音如雷:“后将军莫怪,将军口中所言之人,末将不曾记得。” 袁术呵呵笑道:“唉,想当初,吾与景升兄同在何大将军麾下做事,也算是风光一时,如今一晃经年,汝等小辈却也这般大了。” 刘琦只是淡淡的微笑。 袁术先是问纪灵是否记得刘表,对方说不记得,摆明了他是借此事来贬低刘表在雒阳城中没什么影响力。 然后又陈述了袁术自己当年和刘表一同在何进帐下的往事,这是在刘琦面前彰显自己的资历辈分。 看来为了迎接自己,这位后将军事先也做了不少功课。 刘琦长叹口气,感慨道:“只可惜何大将军已经过世,不然袁公与严君,此刻或许依旧风光于雒阳。” 袁术是聪慧之人,如何听不懂刘琦话中暗指的‘过气’之意。 他的眼中闪出一丝厉色。 “听闻景升兄到任荆州数月,颇不顺?” 刘琦回道:“袁公差矣,严君自掌荆州,诸事皆利,何来不顺一说?” 袁术哈哈一笑,道:“不尽然吧?荆南蛮夷未定,桂阳张羡未平,七郡之中,唯有南郡与江夏郡可供景升兄驱使,却也要时刻顾忌蔡、蒯两族之利,何来诸事皆利一说?” 刘琦冷静的反击道:“后将军所闻略有不实,严君自至荆楚,先除宗贼五十五家,后斩张虎陈生于襄阳阵前,纳黄祖苏飞于江夏之地,收蔡蒯诸族以为臂助,联合大司马、阳城侯为荆楚外盟,可谓天时地利任何俱在,南郡百姓无不感激严君宽厚仁政,可谓民心归附、上下一心,谅荆南区区张羡之流,又何足道哉?” 袁术哼了一哼:“此言怕是太过。” 刘琦不急不缓地道:“琦安敢诓骗后将军,严君坐守荆州纳四方士,刘琦此来鲁阳,一路上,还看到不少的百姓南下前往投奔呢。” 袁术闻言不由一窒。 袁术身边,纪灵勃然大怒,喝道:“竖子安敢放肆!” 刘琦身后的张任高呼:“匹夫,汝才放肆!” 纪灵怒目看向张任,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相撞,似乎都能激出火花。 袁术挥了挥手,示意纪灵不要失了礼数。 刘琦转头,假装喝斥道:“后将军在此,汝怎敢无礼?” 但他说这话的时候,却迅速的冲着张任眨了下眼睛,以示赞许。 刘琦转头对袁术施礼道:“刘琦驭下不严,还请袁公勿怪。” 袁术摆摆手:“都是军旅中人,脾气耿直,无妨。” 说罢,他又特意打量了一下刘琦身后的张任和魏延。 虽然年轻,但在这百名甲士林立的厅堂内,却皆无惧色,笔直的站在刘琦身后,气势毫不输于己方的人。 袁术赞叹道:“刘郎得人。” “将军谬赞了。” 袁术突然将身体向前倾斜了一下,道:“侄儿可知,前两日,益州兵将和荆州兵将分别临境于穰城与新野,整军演武,不知所为何意……敢问侄儿,刘景升便真如贤侄口中那般英明,那他难道仅仅只会恩泽于南郡江夏的百万之民,却独独不顾及汝之性命么?” 果然,贾龙和黄忠已经按照事前的约定,将兵马陈列于南阳郡境了。 刘琦施了一礼,郑重道:“严君对琦,自是关爱,然严君忠于大汉,忠于天子,护君之盟更是关乎天下安危,休道亡刘琦一人,便是亡山阳刘氏一门,又有何惜哉?” 袁术深深的吸了口气,他望向刘琦的目光中,适才的那股蔑视之意终于尽去。 好小子,竟是这般的从容有度,镇定自若。 袁术虽然性格骄纵,却也比较欣赏有能力有胆气的人物。 他自己年轻时,就是以侠气出名的。 “景升兄得子如此,复有何求?” 刘琦看出了袁术对自己态度的变化,便也给了他一个台阶。 “袁公,我等刘氏护君,乃是顺应天意,后将军出自望族之门,为天下士人之表率,如何会擅杀刘琦一介小辈以寒天下人心?……若是袁绍,可能会干出这等拙劣之事,但后将军乃宣父侯嫡子,岂是那些庶出之辈所能比肩的?” 刘琦此一番话中……特别是最后一句,犹如画龙点睛,正中袁术之要害。 袁术仰头哈哈大笑。 那笑声中的快慰一听就不是装的,完完全全的出自其真心实意。 厅堂内的甲士们都很好奇,那刘琦到底说了什么话,竟能让后将军这般快慰? 刘琦的嘴角挂起了一丝微笑。 果然没猜错,袁术心中的疮疤,其实不是董卓,不是护君联盟,更不是刘表…… 而是袁绍。 如此,事情就好办多了。 笑完之后,却见袁术站起身来,对那些甲士道:“尔等退下……来人,置酒布宴,袁某亲自为刘公子接风洗尘。” 这画风变化的有点太快了,快的让场中所有的人都觉得有些不明所以。 刚才还剑拔弩张的,这怎么突然就要开喝了? 除了刘琦,谁也琢磨不明白后将军的笑点究竟在哪里。 那刘郎适才说了什么好笑的事么? 稍后,酒宴所需皆置办齐备,袁术坐于上堂,下方厅堂内左右赴席之人,皆是袁术的亲信,而魏延和张任则侍立于刘琦身后。 “景升兄得子啊!” 袁术感慨地看着刘琦,叹息道:“也不知袁某那孩儿几年之后,是否也能有刘郎一般的胆识气魄。” 刘琦举起酒爵,向袁术敬酒道:“袁公海内人望,受四方敬仰,令郎今后也定是人中之杰,袁公又何必自疑呢?” 袁术哈哈大笑,满饮了爵中酒。 “若袁某没猜错,侄儿此番来鲁阳,是想借南阳之道,北上雒阳吧?” 刘琦擦了擦嘴,道:“果然是什么事都瞒不过袁公,袁公等郡守与董卓已是几番交锋,董卓此人虽为凶恶之首,但诸公结盟强攻硬打,似多有不妥,若是将董卓逼的急了,不顾后果的伤了陛下,汉家天下岂不纷乱?吾等宗亲为天下计,联合上雒,以保天子安危,若袁公肯借道于我军,实乃有大功于汉室,有大德于天下,亦不负袁家四世三公之名望。” 袁术满面笑容,道:“此事倒也不是不行,只是吾南阳郡现也有件难事,想请景升兄帮忙,此事若成,这道必可借的。” “袁公有何条件?” “唉,吾南阳郡为报国除贼,与董卓几番鏖战,缺兵少粮,入不敷出,目下宛县仓敖粮秣仅够前线兵马支撑三月,吾意问景升兄借粮三十万斛,以为周转,不知景升兄那边可能允否?” 刘琦的身后,魏延和张任听了这话,身体皆有些轻晃。 三十万斛?! 刘琦的表情没有变化,只是很直接地道:“唉!真是巧了,南郡现在也是缺少粮秣,刘琦此来见袁公,还想代严君向袁公请借粮秣三十万石呢,哪想袁公竟也是这般的拮据。” 袁术麾下的那些亲信们心中颇惊异。 姓刘的如何也借粮? 袁术的脸色变的有些不太好看了。 这小子的话,委实不中听啊。 他若是与自己讲讲价,砍砍借粮的数量,袁术倒是还能接受,那代表刘琦嫌自己借三十万斛太多了,想少借些,但终归还是肯借。 可如今他张口反向自己借粮,这是明摆着告诉自己,南郡目下一粒粮食都没有,根本就不可能借给他! 这是赤裸裸的拒绝啊! 第八十一章 嫡庶之恨 袁术的脸色变得有些阴霾,他的两道目光犹如两柄利箭,狠狠的射在刘琦身上。 厅中的气氛骤然间变得有些冰冷,气氛颇是尴尬。 就连刘琦身后的张任和魏延都感觉到了有些不太对劲。 袁术的右手边,却有他治下的主簿阎象见气氛颇不对劲,忙道:“公子代刘使君前来借道,当是有示好之意,可吾主与刘使君借粮,公子却一斛不与,这恐非相善之道吧?” 阎象的智慧和城府非一般人可比,他话里话外,是在给刘琦和袁术台阶下,缓和气氛,同时也是在提点刘琦,你们既然是来借路的,但却一毛不拔,是不是有些不太合规矩? 既是有求于人,那就要出些血才是。 但很可惜,阎象错估了刘琦。 刘公子就是不肯下这个台阶。 “南阳郡与南郡皆隶属荆州,本为一体,袁公代南阳郡借粮,严君本当应允,只是今年南郡之地也多遭动乱,仓敖已是入不敷出,恐难再借粮与袁公了。” 袁术冷笑一声,出言逼迫:“景升不予吾粮,可也!至不济,袁某择日亲自率兵去襄阳取粮就是了。” 刘琦身后的魏延闻言大怒,他眉目紧皱,双眸紧紧地盯着袁术,似都要喷出火来。 纪灵似乎观察到了魏延的变化,亦是对其怒目而视。 刘琦不急不缓地道:“袁公尊驾莅临之日,严君自当设五万旌旗相迎。” 袁术闻言怒气上涌,刚要发作,却听刘琦又一字一顿的补充了一句:“可叹名门世家,不予人相善,空让庶子称雄。” 阎象一听这话,顿时吓得一激灵。 这刘公子怎么这般胆大,当着袁术的面,居然敢称呼他为竖子? 这不是找死么? 阎象生怕袁术一时火大,砍了刘琦,那这麻烦可就真的惹大了。 毕竟刘琦是代表宗亲之盟来的,袁术若真是动了他,那就等于将刘姓宗族全都逼到了己方的对立面,而对天下人而言,袁术也是将自己放置在了众矢之的上。 若后将军当真发怒,自己便是死谏也要保下刘琦。 阎象汗如雨下,转眼看向袁术,却发现他适才阴霾的表情全都没有了,望向刘琦的表情竟是满满的诧异之色。 阎象见状,心中不由惊奇。 一向性格倨傲的后将军,今日被一小辈当众羞辱,如何竟是不怒反惊呢? 这有些不合乎常理。 刘琦笑看袁术。 他相信在座诸人中,无论谁听不出他那句话中的一语双关,袁术也一定能听的出来。 他说的是庶子,而非竖子。 从后世来的刘琦,知道人类是有潜意识的。 人脑接受信息的方式分为有意识和无意识接收这两种方式,每天都会受到不同程度有形或无形的刺激,引起注意而产生不同程度的反应,有意识接收是人脑对于周边事物的刺激有知觉地接收信息;而无意识接收是人脑对于周边事物的刺激不知不觉地接收。 这就是所谓的潜意识。 而刘琦知道,历史上的袁术和袁绍兄弟不睦的程度已经接近仇人的范畴。 按时间算,在不久之后,爆发了以袁氏两兄弟为中心的一场牧守鏖战,范围波及南北。 刘琦相信,袁术的潜意识里,会经常有意无意的会想到袁绍是他的竞争对手,并在心中对关于袁绍的事都极为敏感。 以袁术骄横的性格,庶子袁绍的不断坐大对他而言,就如同一个魔咒,日日困扰于他。 可袁门之中,除了袁绍和袁术之外,知名之士尚有袁基、袁遗、袁胤、袁叙等人,为何独独这两人不睦? 追其根本,还是因袁绍身为庶子,却已凌驾于袁术之上。 这对身为嫡子的袁术而言,在其内心中是绝对无法接受的。 可眼下的时局,是以袁氏兄弟为基石,连纵各路刺史郡守对抗董卓,在这种关键时刻,袁氏兄弟之间的不睦就在心中一直压着,即使偶有表露,在外人看来不过是普通的不和而已,不足为虑。 这也是阎象等人一直没有探究明白的,袁术内心深处最为焦虑之所在。 目下,只有刘琦这个后世人才知道,袁家兄弟对于彼此的态度,早就不是简单的不睦。 根据他们明年的表现来分析,袁家兄弟……至少袁术对袁绍,已经达到了妒火中烧引发仇恨的地步。 …… 袁术深吸口气,对刘琦的话不置可否,接下来的酒宴他很少说话,只是心不在焉的应付刘琦,而且他也没再继续提出向刘琦索要粮秣的事。 刘琦心里明白,袁术心中的仇恨一直隐藏着,如今这股潜意识骤然被自己挖掘出来,他需要一个消化的过程。 他也相信,相比于那些粮秣,自己手里有更令他感兴趣的事情。 “刘郎远来鲁阳,一路劳顿,且回驿馆休息,借道之事,容吾细细思之。” 刘琦站起身,对袁术额首道:“多谢袁公,琦便先行告退了……刘琦有一件事,事关适才之所言,可助袁公解心中之惑。” 袁术眯起了眼睛,寻思半晌道:“刘郎且先去,待袁某思虑清楚之后,再与公子详谈。” …… 待刘琦走后,陈兰随问袁术道:“后将军,刘家小儿对将军这般无礼,竟敢当面知乎将军为、为那、那……” 竖子两个字,他终究是没有说出来。 袁术却不以为意,道:“区区小事而已。” 在场众人不由都愣住了。 这也算是小事? 当然,诸人中也并非有完全听不出来个中蹊跷的,诸如杨弘、韩胤等一些平日里善于揣摩袁术心思的人,多少听出了一些刘琦话中的端倪。 袁术思虑了一会,突然问韩胤道:“给袁本初的书信,可以已经送出去了?” 韩胤急忙起身,道:“回禀后将军,将军吩咐卑下的事,卑职已经拟好了回书,派人昼夜不停北上去送,想来如今已是进入冀州之境。” 袁术满意的点了点头,道:“甚好。” 阎象闻言,心中突然升起了一丝紧张感。 “后将军送什么书信于袁绍?象如何不知?” 袁术微微一笑:“主簿诸事繁忙,还担着替孙文台筹备粮草的重任,区区小事,术不忍叨扰主簿,便自行做主了……回绝了袁绍之邀。” 阎象闻言大惊:“后将军回了袁绍之请?如此两家岂不有隙?届时袁绍记恨将军,可当如何?” 袁术的眸中骤然迸出凶光,他没有当面直说,但潜意识里的那个声音,又再次在脑海中响起。 记恨我?他配么? 第八十二章 劝尔等为将 刘琦,魏延,张任去了鲁阳的驿舍休息。 刘琦的心情还是比较轻松的,也足够放的开,进了驿舍内不闲着,立刻换上了劲装,让魏延陪他在院中进行角力。 身逢乱世,刘琦对自己的身体素质和武技也有一定的要求,他不求自己能够勇不可当,但求在关键时刻也要能保护自己才行。 这段时间以来,他向黄忠请教了弓箭和御马之术。 几个月下来,刘琦的骑射颇有进境。 如今他又开始和魏延练习角力,用以增强身体素质和力量强度。 但很显然,魏延并不敢和刘琦进行真正的比试。 他只是尽自己所能小心的与刘琦周旋,力争不伤害到刘琦。 两人练了一会后,刘琦就已经是浑身大汗了。 他挥手道:“手段真高,唉,让了我这么久,怕也是身心俱疲吧?” 魏延急忙道:“卑职可未让公子。” 刘琦闻言笑了。 他可没自大到认为自己能和魏延角力成平手的地步。 “等哪天我再练几年,你再言未曾相让吧。”刘琦拿起一块方巾,一边擦汗一边笑道。 张任站在一旁观摩,见刘琦和魏延练完了,随走过来向他请教道:“在下有一事不明,想向公子请教。” 刘琦放下了方巾,道:“张队率是想问适才与袁术洽谈之事?” 张任点头道:“袁术适才问公子借粮,公子不允,还出言不逊,袁术为何不惩治公子,反倒是好言相劝,让我等来驿舍内等侯?” 刘琦伸手招呼魏延,让他们两人都站到自己面前,解释道:“因为我并没有出言讽刺袁术,我口中所谓之‘庶子’乃是嫡庶之庶,袁术自是能听的明白。” 张任奇道:“公子到底知道袁术什么秘密,竟能让袁术这般相让?” 刘琦微微一笑,道:“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吾且将袁绍和袁术之间的事告知于尔等。” 待刘琦将个中之事与张任和魏延讲明之后,二人方才恍然而悟。 他二人非士族中人,对袁氏兄弟之间不和的事自然是不清楚的,如今听了刘琦的解释,仿佛人生被推开了一扇窗,又看到了一个崭新的世界。 原来,名震天下的四世三公中人,也有这样的琐碎争斗,勾心斗角,也有像是袁术这般的小肚鸡肠。 以他们两人的身份,这些事情,自然是不会有人跟他们说的。 刘琦让他们两人各自消化了一会,又开口道:“在某眼中,汝等皆为大将之才,若肯勤学,日后皆可独当一面,今日告知你们袁氏兄弟之事,不为其他,只为让你们明白,凡兵之动,知敌之主,知敌之将,而后可以动于险,为将之道,当先治心。” 魏延苦笑道:“我和张兄这等身份军阶,麾下不过统御数十人,又谈何为将之道?” 刘琦正色道:“你若是这么说,那就让我太失望了,机会是给有准备的人,你魏延不过十几岁的年纪,张任亦不过二十出头,只要肯学肯做,日后定当大有可为,难道在我的麾下,还会埋没了真人才不成?虽然你们目下仅是队率之职,但我却希望你们以一军主将的标准去要求自己,这一片苦心,你们两人可明白?” 魏延闻之大喜过望,随即抱拳:“多谢公子指点!” 张任也是心情激荡。 他从打入军开始,还是第一次有人当面对他说,他日后可能会成为一军主将。 张任对着刘琦一拱手,方要称谢,却听刘琦对他道: “张队率虽非我荆楚中人,不归刘某统管,但我相信,阁下在蜀中,早晚也能成为独当一面的大器!” 张任的嘴张着,适才想说的话,此刻竟然是说不出了。 他的心情不知为何,骤然间变的憋闷了起来。 …… 刘琦在驿舍内休养了两日,但袁术这期间却一直没闲着。 他这两日一直在思索应该如何回复刘琦。 阎象也一直请求袁术不要意气用事,当与袁绍一起推举刘虞称帝,二袁联手,则天下大势早晚可定。 但袁术就是不答应。 他也知道,若是能够成功的将刘虞推上地位,刘氏的护君联盟便算是瓦解了,其大义之名不复存在。 董卓亦不在占据政治优势,届时袁氏和董卓手中皆有汉室天子,而天下士族皆向袁门,又有谁会站在董卓一面? 大势必定。 道理他都懂,可袁术就是不甘心。 关东诸郡守之盟,袁绍被诸多郡守所共同推举,成了盟主,反观他袁术,袁氏嫡出,又是重号将军,可居然不曾被拥戴上盟主之位,如今还要听命于那小妾之子? 若袁绍再拥护刘虞成功,那自己这辈子,岂不是一直要被这家奴骑在脖子上? 就算袁绍被过继给了左中郎将的袁成,但终归是庶子出身,袁术承袭袁逢家业,袁逢乃是朝廷三老,论承袭族中资源,袁术依旧远在袁绍之上,凭什么要输给他? 换成别人或许觉得没什么,都是一族中人,谁混好了对家族都有利,何必如此? 但对于袁术来说,这是他心中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是一道坎。 心理上的坎,想要迈过去,是非常难的。 有的人甚至是耗费一生,也过不了心中的那道关卡。 …… 这两天,袁术也在思索刘琦那天话中的隐含之意。 他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这小子当真知晓袁某在想什么? 不应该啊,袁某与他初次相识,他如何会知晓袁某对本初之恨?毕竟自己和本初的关系,在表面上还是过得去的…… 是了!应是刘景升在雒阳时,暗中查到了些什么,知晓了我与本初不睦,如今却指使他儿子前来诓吾…… 不过,就算是尔等知晓我心思又能如何? 不过是一个宗亲之盟,难道还能左右某与本初的较量不成? …… 袁术正神思不属,突见他麾下的校尉雷薄匆匆而来。 “后将军,叶县那边来信,有一支约有两千人的队伍,从兖豫方向行至叶县东境,似有南下之意,那些人没有路引,意图偷偷过境,叶县县令派人向将军请令,此事该如何处置?” “两千人众南下?”袁术皱起了眉头,问道:“可是流民?” 雷薄摇头道:“叶县县令派人去打探了,那两千人不是流民,亦非流寇,乃是从兖州乘氏县举族迁移的,领头者乃是当地豪强李乾并其从子李典,此番南下是欲往南郡投效刘表的!” “什么?”袁术闻言顿时变色。 “乘氏之众,居然横跨豫州两州之地,只是为了去荆州投刘表?为何?难道这天下除了他刘景升,各镇便再无人能让那李氏豪强报效了不成?” 雷薄沉默了一会,方才道:“将军,依末将思之,眼下宗亲护君的盟书传遍天下,刘氏宗亲声望大涨,方才引四方豪杰纷纷前往报效?” 袁术闻言皱起了眉头。 “宗亲之盟,竟有这般影响?” 雷薄叹息道:“除此之外,末将实想不到其他原因。” 袁术站起身,开始在厅堂内转圈。 他隐隐的意识到了这些刘氏宗亲此番结盟,其影响力和号召力似乎远超自己的想象。 或许,自己前番有些看扁他们了…… 看起来,应该和那刘琦好好谈谈。 “雷薄。” “在。” “你亲自去驿舍,替袁某请刘郎来县府,切记要要生相待,不可失了礼数,知道么?” “诺!” …… 李典在这个时候率领族中食客前往南郡投效,自然不是巧合。 他是事先得到了刘琦的通知,故意大张旗鼓的走颍川边境,直奔南阳而来。 他不怕袁术派人拦他,因为他在叶县周边晃一圈后,就会返回颍川,从豫州汝南境内直去江夏。 大不了绕个远而已。 豫州刺史孔伷是陈留系名士,不过其人虽任刺史,却只是善于清谈,嘘枯吹生之辈,任期很短,并没有能力控制住豫州各郡,再加上何仪、刘辟、黄邵、何曼等黄巾渠帅在汝、颍之地兴风作浪,因而李典等人想要从其管辖之地过境,并不困难。 李典这波虚虚实实的操作,是为了从侧面的角度向袁术展示护君联盟的影响力,让他对刘氏宗亲的影响力有更深的了解。 刘琦办事,从不着急。 一蹴而就的事只会在传说中出现,想要跟袁术这样的大佬在不受损失的情况下达成一致,必须要一步一步稳稳的走,从细微之处去瓦解他心中的疑虑…… 最后,在适当的时候,再给予其内心深处的疮疤以最重的一击。 刘琦估计,那个时候,差不多就快要到来了。 第八十三章 无解的时间差 “刘公子,末将奉后将军之命,特来请公子过府一叙,还请公子收拾一下,随末将同往。”雷薄抵达了驿舍,邀请刘琦同他一起往鲁阳县府。 刘琦心中大致估算了一下时间。 嗯,差不多了,近三天的时间,袁术也应该想明白自己究竟是想要什么了。 当一个人面临人生关口的选择的时候,他的大脑因为权衡利弊,一时间不能下定正确的决断是很正常的。 但人在面对危机时,心理建设还是随着时间的流逝而不断健全完善,所以刘琦觉得这几天的时间,内心几番天人交战的袁术,一定已经开始动摇了。 而自己今日就要给他打上最后一针催化剂。 “雷校尉稍后,琦去换身衣服,便随校尉一同前往见袁公。” “公子请自便,雷薄在外等候。” 雷薄临行之前,得了袁术之令,因而对刘琦分外客气,便在驿舍等候。 刘琦回了驿舍的房间内,招来了张任和魏延,决定留张任在驿舍内等候,他自领魏延前去见袁术。 张任虽也想跟刘琦去,但刘琦已经发话,他也没有办法。 其实他现在心中挺酸楚的…… 自己若是和魏延一样,是荆州人,或许就可以和刘琦一同参与其中了吧? 其实张任想的没错。 不带张任的理由很简单,今天刘琦要跟袁术谈的事情,不可让益州军中人知晓。 …… 二人收拾妥当,打扮整齐,便随即与雷薄一同前往鲁阳县府。 与人谈判的时候,收拾仪容是刘琦前世的时候就养成的习惯。 不是说一定要把自己打扮的有多俊,而是人在整体进行梳洗之后,会有一个全新的精神状态,自信心也会因为仪容的整洁而有所增长。 精神气的力量很强大,以最佳的状态去进行谈判,则可取得最好的效果,十拿九稳。 二人随同雷薄来到了县府,袁术已经在厅堂等候。 而他的身边此刻并无闲杂人,只有纪灵在旁护持。 刘琦坐下之后,便见袁术冲着雷薄挥了挥手,道:“汝且下去吧。” 雷薄一见袁术只是留下纪灵在侧,却不让自己在旁听,心中多少有些不太是滋味,但却也没有办法。 他冲着袁术拱了拱手,道:“末将先行告退。” 待雷薄退下去之后,袁术方才看向刘琦,道:“有劳刘郎在此侯吾三日。” 刘琦谦谨道:“袁公是干大事的人,日理万机,俗务缠身,刘琦等了三日便等三日,况且这三日来,袁公也是好酒好饭的招待于某,刘琦心里甚是感激。” 袁术笑道:“景升兄好福气,竟有这般佳儿。” 顿了顿,便听袁术又道:“那日刘郎与吾所言之事,因在场闲杂之人太多,不便深言,故特于今日专请刘郎至此深谈之。” 刘琦拱手道:“刘琦也想与袁公详谈一件大事,只是……” 说到这,刘琦停住了话头,看了看袁术身后的纪灵。 袁术道:“纪校尉自袁某掌管虎贲军始,便是袁某的心腹之人,不同旁人,刘郎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于是乎,刘琦开始出招了。 “琦在襄阳之时,曾听严君言,汝南袁氏,四世三公,乃天下士族表率,袁公乃宣父侯嫡子,理应撑起袁氏门楣,引天下士人扶保汉室,成就青史留名之大业,如何……” 说到这,刘琦顿了顿,没有继续言语。 袁术长叹口气:“有话直说便是。” “如何反倒是让庶子称雄骑于头上,成了讨董之盟主?” 袁术深深的吸了口气,伸出手掌,重重的一拍桌案。 手掌拍击桌案发出一声沉重的闷响。 纪灵以为袁术生刘琦的气,怒吼道:“小儿休要放肆!” 魏延回敬道:“公几番无礼,未免太过!” 纪灵怒气冲冲的看向魏延,眼前这小子已经连续两此对他不敬了。 今日说什么也要好好收拾他一下。 这时,却听袁术淡淡道:“纪校尉,不得无礼,刘公子乃吾贵客也。” 纪灵一听袁术的语气平静,并不似真的恼火了,低头不吭声了。 袁术再次看向刘琦,道:“不想这天下知我心者,竟是景升兄与刘郎……唉,想当年在雒阳之时,吾与景升虽少交集,但彼此却能神交至此,着实难得。” 刘琦心中不由哂笑。 你是真自恋啊,刘表在雒阳的时候,哪有时间天天研究你?弄的好像全天下的人都在关注你一样,心里没点逼数么? 刘琦淡淡道:“袁公此言是也,严君也是替袁公深感不值……严君曾对我眼,论出身,论才能,论授官之高低,袁公皆在袁绍之上,如何反倒是让他成了关东盟主?” 袁术咬紧牙关,恨道:“袁某亦是不知为何……那桥瑁、刘岱、张邈、韩馥、王匡、张超诸人,皆以那庶子马首是瞻,全然不将我这袁氏嫡出放在眼里,便是我那几个同族兄弟,对袁绍亦颇看好!” 说到这,便见袁术重重的一拍桌案:“这些人不跟随吾,反倒是去随吾族中家奴,可笑之极!” 刘琦一个劲的点头,口中言:“对,对,太对了。” 但他心中想的是……还是从你自己身上找找毛病吧,论及身份血统,你或许是比袁绍优秀,但在处世方面,你一定是比他差了好几个等级,才会落到今日这个局面。 但话肯定不能这么说。 “严君在荆州时,也曾与我说,袁本初虚荣好美言,尝逞口舌之利,实无真才实学,当初若非他向何大将军进言让董卓入京,如今的汉室,绝不会受此大难。” 袁术闻言,顿时精神一振,如同找到了知音:“正是!正是!若非吾袁氏家奴,董卓焉能张狂?” 与一个人拉近关系的最快途径,无异于和他就一个他最在意的话题上产生共鸣。 而经过刘琦分析,他跟袁术能够产生共鸣的方式,毫无疑问只有一个。 那就是把袁绍骂的狗血喷头!邀请袁术一起日了他祖宗十八代。 嗯……好像不行,袁绍和袁术是一个祖宗,骂袁绍本人可以,但若邀请袁术日他自己的祖宗,袁术应该是不会答应的。 又与袁术喷了一会袁绍,刘琦开始转变话锋:“其实刘琦此来,除了想向袁公借道之外,还想以宗亲之名义,协助袁公扭转眼下的形势,毕竟在严君眼中,袁公才是袁门栋梁,亦是天下士族门阀之表率。” 袁术奇道:“刘郎打算如何?” 刘琦并不着急向袁术阐述自己的意见,而是先询问他:“敢问袁公,不知袁绍近日可曾写信,暗中邀袁公支持他,一同拥立大司马为帝?” 袁术闻言大惊。 拥立刘虞为帝,是袁绍刚刚才议定出来的! 此事袁绍暗中通知的刺史郡守亦是不多,因为事情还未有定论,因此尚未公布天下……就袁术了解,知道此事的人屈指可数。 刘琦如何会知道的? 刘琦身为穿越者,当然会知道! 同时他知道的还不仅仅限于这一件事。 看着袁术惊疑不定的表情,刘琦知道自己的猜测果然是没错的。 接下来,是利用先知的优势,来误导袁术。 “袁公,大司马乃我宗亲联盟之人,袁绍欲拥立他为帝,我等身为大司马盟友,岂能不知?” 袁术愣了片刻,心中突然升起一股暴怒。 因为刘琦的话,从侧面让他知道了一个讯息。 时间对不上! 袁绍前番给自己的信中曾言,他正在策划拥立刘虞为帝之事,只是还未曾施行,因而置与于袁术,请他支持自己。 可通过刘琦的话来看,宗亲联盟早就通过刘虞知道这件事了。 刘虞的信使从幽州往南方走,就算是不见刘表,直接见刘琦,最少也要二十天开外,若是稍有阻隔,甚至可达到一个月。 这说明什么? 说明袁绍早就已经找刘虞谈过这事!不然刘虞怎么可能在一个月之前,就置书于南方的刘氏宗族? 至于写书信邀请自己支持他,完全就是走个过场!这事我同不同意,他根本就不曾在意。 袁本初啊袁本初,这么大的事,他居然敢擅专! 看着袁术已经开始逐渐扭曲的表情,刘琦知道,他的计划得逞了。 这计划是没法破的,因此这条讯息根本就是利用了他自己的先知,幽州到此地的时间差是客观存在的事情,就是袁绍本人在此,也是铁证如山没的解释。 这事不取决于谁的智谋高,谁的智谋低……这事本来就是超自然的,无解。 袁氏兄弟,这次是彻底闹僵了。 第八十四章 重要转折 袁术也是三十大多的人了,论起本事,在这天下,他算是一号人物。 但因其性格骄横的特殊性,他的城府相比与同级别的人而言,浅了那么一丢丢。 集骄纵与一身的人,一般都会有一个特性,那就是‘喜怒皆形于色’。 跟这样的人打交道有一点好处,就是可以通过他的表情,去逐步分析他的心理动态。 通过袁术现在的神态表象,刘琦估计袁术现在心理安全建设已经临近崩溃点了。 他不急不缓的慢慢去敲打袁术的心理死角:“看来袁公已经明白了……其实早在护君联盟初时,袁绍就已经暗中书信给大司马,以袁氏宗首的身份,请立大司马为帝,其意昭昭,只是大司马乃是君子忠臣,因而不曾答应袁绍,并火速至书与我荆州,商讨对策。”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刘琦那一句‘袁氏宗首’终于让袁术彻底爆发。 袁术牙关紧咬,拍案怒道:“家奴安敢如此!他竟早有图谋,只是欺我不知?袁某尚在,他岂可为袁氏之首?” 袁绍在事先自然是没有置书给刘虞,更没有拥立刘虞的举动,只能说他是有这个心思的。 刘琦知道历史的进程,他知道袁绍欲拥戴刘虞为帝的这件事,差不多应该就在这个时间段发生。 就算是没发生,袁绍也一定开始酝酿,毕竟拥立不是小事,不可能睡觉前想到,第二天早上起来就去实施。 一定是有个周期才对。 而护君联盟的成立,毫无疑问会从客观条件上缩短这个周期。 因此,刘琦才敢断定在这个时间点,袁绍已经邀请过袁术了。 所以他才敢欺袁术。 而且袁术也找不到破绽。 除非袁绍亲自将此事告知与刘表……但就目前看,不存在这种可能性。 …… 少时,只见袁术又道:“袁绍此举着实是天人共愤!幸大司马乃忠贞之臣,不曾变节!实不相瞒,袁绍事前也曾置书与我,让我念及同宗兄弟,支持他立帝。” 刘琦问道:“袁公答应了?” 袁术急忙道:“自然不会,袁某岂是不守臣节之辈?” 刘琦微笑道:“果然,还是将军忠义……以严君之意,陛下在虎狼之手,但终归乃是汉家天子,袁公与严君身为汉臣,自当秉忠贞之志,舍命以救陛下,万不可如袁绍一般,生不臣之心,做那汉家内贼。” 袁术见刘琦已经将袁绍标称之为‘贼子’之流,心中的快慰无以复加。 关东那些刺史郡守,一个个犹如睁眼瞎一般的拥护袁绍! 唯有南郡的刘氏父子,有远见,辩忠奸,看出了袁绍乃是险恶之辈! 此时的袁术再看刘琦之时,已是说不出的顺眼。 这孩子长得白白净净,相貌温文,虽然较多心思,但终归是个懂时势的。 “以景升兄和刘郎之见,眼下当如何?” 袁术发问了,刘琦知道关键的时刻来了。 前期所有的一切,皆是铺垫……能不能打动袁术之心,在此一举。 他深吸口气,调整情绪,不急不缓地开口:“天子目下无险,我等自当奋力救之,袁绍不思如何救天子于危难,反倒是欲另立新帝,却是悖逆……但董卓毕竟是凶暴残忍之辈,严君和我曾也多有担心,万一我等宗亲护君不成……汉家天下又当如何?” 这一番话如同平地惊雷,在厅中炸响。 别说是袁术,便是纪灵和魏延也不由愣在了当场。 自己给自己说丧气话?这算是怎么回事! 护君不成? 什么算护君不成? 怎么可能不成? 宗亲护君不过是走个表面形式,说白了只要能天子活着,那这护君就不可能算是不成…… 等等! 活着? 他的意思是……天子万一真就是遭了董卓毒手?该怎么办? 袁术捋起了胡须,眯起眼睛,道: “刘郎未免杞人忧天,董卓再是凶顽,想来也还不至于弑君。” 刘琦苦涩道:“天下人皆以为护君之事不难,但董卓是什么样的人,袁公心中有数,他什么事干不出来?天子目下尚存,是因贼人将陛下当成棋子,可谁敢言陛下日后一定万全?……袁公可细思弘农王之事。” 弘农王…… 袁术知道刘琦所言的弘农王是废帝刘辩,初平元年正月,关东诸州郡起兵讨董,立袁绍为盟主,而董卓惟恐袁绍等人以迎废帝的名义讨伐自己,便直接派人将刘辩毒杀。 以董卓的行事风格,若是日后有称帝之念,或是汉朝的士大夫集团最终联手将他逼的山穷水尽,走投无路,以董卓狠戾性情,弑君并非不可能。 “那依君父子之见,该当如何?” 刘琦站起身,对着袁术施了一礼:“严君有一策,想与袁公谋之。” “公子请讲!” 刘琦郑重道:“天子尚在,我等为臣者不可妄立新帝,当全力救驾,此乃为臣者之道……可天子安危不定,为虎狼之口衔之,随时有性命之虞,若天子崩,为天下计,亦当需有人贤德宗室顺天应命,以继大统。” “哦?”袁术眯起了眼睛,道:“谁有资格?” 刘琦顿了顿,道:“以某观之,当今天下,日后天子若真有蒙难之危,那刘氏宗亲中可继大位者,非陈王不可。” “陈王刘宠?”袁术闻言有些犹豫:“你是想让我拥立陈王?可、可我若要立陈王为帝,那与袁绍的悖逆之举,又有何异?” 刘琦微笑道:“后将军,难道您还没明白我适才的话中之意?让您拥戴陈王,不是立帝……” 刘琦一字一顿地道:“是……立、储!” 立储? 不是立帝,是立储,一字之差,天地之悬。 袁术缓缓的站起身,捋着胡须,开始在厅中来回的踱步。 眼下关东群雄守虽服袁绍,但只要他将袁绍欲立刘虞为帝之事,公布于众,而再由宗亲之盟联表态斥责袁绍,则袁绍声望必然受损。 而他袁术,若是在这关键时节,提出请陈王刘宠为储的意见,或可为诸刺史郡守侧目。 需知,立储可不是如袁绍一般另立新君,行那大逆不道之事。 《礼记·曾子问》中言天无二日,土无二王,家无二主,尊无二上。 天子虽只能有一个,但皇室需要延续。 议储之举,是为汉室天下的延续而着想。 天子若在,群雄救驾,天子若不幸亡于董贼之手,自当由储君承袭大统。 陈王刘宠所在的陈县,旧为新平,曾隶于豫州境内,其地夹于颍川和汝南。 豫州刺史孔伷,虽为名士,不过却是座谈客,袁术并不将他放在眼中,他目下已是表孙坚为豫州刺史,随时准备用他代替孔伷。 所谓的表为刺史,不过就是象征性的向朝廷递一封奏疏,至于这奏疏批还是不批,对于地方诸郡守来说已是无关紧要,因为他们知道董卓肯定不会批。 但无所谓,纵然名不正言不顺,但我们已经向朝廷请示过了,不批我们也得这么做。 这和刘表在荆楚时,引刘磐为长沙郡守其实是同一种方式,但相对比较霸道。 待用孙坚替下了孔伷后,陈国便等同于在袁术的掌握中……那陈王已年过六旬,又岂能逃脱了他的掌心? 更何况听刘琦的意思,他们亦会支持。 议储之事,若能得宗亲支持,则他袁术威名更盛,群雄皆服。 必可一朝压过袁绍! 不过有一件事,恐惹天下笑柄。 那刘宠已经年近六旬了,又是当今天子的爷爷辈…… 以爷承孙之皇位,好像有些……惹天下笑柄之嫌。 不过也无妨,与这件事中得到的好处比,这点小事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第八十五章 袁某为公路所算矣 刘琦的话,似是为袁术的人生打开了一条崭新的星光大道。 压过袁绍,成为袁氏门阀中的领头人,这对于袁术来说,是一生最大的心愿。 不过,若要达成这个愿望,必须要有一个前提。 那就得到这个刚刚成立的宗亲联盟要给予他支持才行。 毕竟,就名义上来说,联盟中的人现在称的上是整个刘氏王朝中最为正统的存在。 刘琦话里话外,已经点出了袁术若想成为门阀之长,应该走哪一条路,而同时也间接的让袁术明白了,他若是要走这条路,也必然不能缺了宗亲联盟。 与这相比,袁术事前问刘琦要的那三十万斛粮食,根本就不值一哂。 别说那三十万斛粮秣,便是刘琦现在问他要三十万斛粮食,他也得给。 至于立刘宠为储,会不会阻挡袁术的野心……刘琦认为不会。 袁术在历史上虽然最终称帝了,但他目前从雒阳出走到起家不过一年时间,还不至于那么疯狂。 而且就算是日后他有称帝之念……但刘宠已经是六旬老者,他这样的年龄,根本就算不上袁术的阻碍。 袁某突然在厅中停下脚步,道:“若袁某提议于各路郡守,议立陈王为储,宗亲方面,可能支持否?” 刘琦闻言笑了。 谁会支持你啊?竟想美事儿! 刘琦不置可否地道:“袁绍欲立大司马为帝,此乃乱国之举,宗亲之盟自当严辞驳斥,绝不姑息,但后将军拥陈王为储,乃是稳固国本之策……想来联盟中人,应不会反对。” 袁术听明懂了刘琦的话外之音。 他们不会反对,但也不会明面上支持。 袁术皱起了眉。 刘琦解释道:“有些事,不能说的那么直,宗亲方面,驳斥袁绍,不驳将军,便算是支持了……将军可细思之?” 袁术想了想,恍然而悟。 联盟中除了刘表之外,还有刘焉和刘虞,论及资历三人中反倒是刘表最浅。 刘表父子想做主很难,但至少可以给联盟定个大致的方向。 宗亲们若是反对袁绍之举,却不反对袁术,这对于天下诸郡守来说,就是一种默认,是一种态度的表示。 其实,这就已经足够了。 袁术返回到自己的位置,缓缓坐下。 不多时,便见他猛然一拳捶打桌案:“此事若成,术必厚报与景升兄!” 刘琦起身施礼:“只求后将军能为天下,为汉室,尽忠职守,不辜负严君的一腔厚意心血。” “那是自然,那是自然!袁某对天立誓,此生必忠心于天子,忠于汉室,忠于朝廷,不负汉家对我袁氏之厚恩。” 这话若是从别的郡守口中说出来,刘琦或许还会当个真事儿听。 但从袁术的口中说出来,纯粹与放屁无异。 你这贼子,日后都干了些什么? 但不论如何,这件事就目下来看,便算是办成了。 有基于这件大事,袁术和荆州方面,便等于暂时是同在一条船上。 既然是同在一条船上,那区区借道之事,便不足挂齿了。 …… 又在鲁阳待了几日后,刘琦便带着魏延和张任南下返回军中。 通过这几日的打听和观察,刘琦又对袁术增添了几分了解。 袁术个能打能拼的人,不然的话,仅凭祖辈余荫,他也很难这么容易就爬到后将军的位置上。 不过现在的他,却似乎对打仗不感兴趣。 他几乎不太过问司隶前线的事,给孙坚供粮的事,基本都是阎象在一手操持。 同时,袁术虽然有雄才雄心,但似乎也特别热衷于享受。 这几日的时间里,刘琦知道了袁术目下人虽在鲁阳督军,但宛县那边的事儿,他却一点也没耽搁。 宛县是南阳郡的治所,也是袁术打算日后立足的地方。 现在前线在打仗,但宛城那边依旧在赶工建造袁术的官邸,而且在为孙坚征钱粮的同时,袁术居然也在派人暗中选美女,吃大户…… 在鲁阳前线,袁术也基本都是日日欢歌,夜夜宴饮,再就是一封封的表章打到雒阳去,表这个为这个官,表那个为那个官,虽然都得不到董卓的具体批复,但袁术就是不厌其烦的往上递表章,好像他送上去之后,那个人就必须可以坐这个官位似的。 至于阳人县的前线那边,都是孙坚自己在打拼。 看清楚袁术的生活方式后,刘琦有一种错觉,他感觉前一段时间在雒阳被杀的袁隗,并不是袁术的族叔…… 反倒是孙坚跟被抄了满门似的。 刘琦觉得,若自己站在那些关东群雄的位置上,他也会拥戴袁绍而不会拥戴袁术。 以袁术眼下的力量,绝对是可以大有作为的,但可惜他不走正道。 通过与袁绍相争这件事,能看出袁术更热衷于玩弄权术,而不是以武勇克敌。 这点刘琦估计袁绍应该是比他强一些。 说到底,还是思想上的问题,袁术在思想上还是一个士族的官僚,而不是一个合格的军阀。 而且他表面上强大,但对自己的手下并没有严格的掌控。 如今他广结朋党,以自己统率荆州的南阳郡,表奏孙坚为豫州刺史代替孔伷,并准备按照刘琦的提议请陈王刘宠为储,企图成为南方群雄之首。 但是,他这种做法,在刘琦看起来实际的效果堪虑。 袁术虽然有能力,却没有足够的胸襟和气度能够一直驾驭他的那些附庸。 …… 刘琦返回了己方在新野附近的军营,并随即转军与穰城的益州军会合。 得知刘琦从袁术那里平安返回,并成功说服袁术借路,所有荆益的将校尽皆震惊了。 他们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少年郎居然真的成功了。 一开始,刘琦前往鲁阳去说袁术借道,众人皆心中存疑,特别是益州军诸将,觉得刘琦根本没有成功的可能性。 但现实却给了他们狠狠的一记耳光。 贾龙闻之不由长叹:“刘郎智足以强国,勇足以威敌也。” …… 刘琦返回军中后,立刻派人给刘表写了一封信,详述此番在鲁阳与袁术谈判的所有过程,并将自己的想法告知刘表,请他配合自己赶快行动,务必要抢在袁术之前,尽量打一个漂亮的时间差。 他知道刘表一定会明白应该怎么做。 随后,荆益联军,就开始顺着穰县走安众、涅阳、杜衍、宛县……直奔梁县附近而去。 而在这一段行军的过程中,诸多重磅事件,也随之开始在各地疯传,再一次在中土汉境引起了巨大的政治飓风。 …… 渤海郡治浮阳县府内…… 袁绍看着手中一张缣帛,紧皱眉头,眼眸隐隐闪出怒火。 他身材高大威猛,仪容气质不俗,着实算得上是帅气中年。 但再是帅气的脸庞,此刻也因为愤怒而略显得有些扭曲。 不过是棋差一着,竟至于此? 终于,便见袁绍将那缣帛重重的拍在案上,然后深吸口气,吩咐门外的侍从道:“来人,速去请荀掾史过府。” 袁绍口中所说的奏事掾史,乃是颍川荀氏之中的才子荀谌。 颍川荀氏与汝南袁氏虽不同郡,却同属豫州部,彼此之间多有往来,袁荀两族在地方的利益纠葛颇多。 荀氏之中,才逸者甚众,自颍川四长的荀淑开始闻名天下,荀淑八子号称八龙,而自八龙之下,才华横溢者更是数不胜数。 荀谌便是八龙之荀绲之子,目下可谓是袁绍最为倚重的臂膀。 不多时,荀谌在侍从的指引下而至,与袁绍见礼之后,随被袁绍招呼其于近前。 “友若,此番拥刘虞为帝之事,袁某竟为宗亲与公路所算矣。” 袁绍长叹口气,让荀谌看他手中的缣帛。 第八十六章 此事可托孟德 荀谌听了袁绍的话后,大为吃惊。 他先是施了一礼,然后从袁绍的手中接过那卷缣帛,展开细看。 那绢帛中是前线的探子给袁绍呈递回来的密报,向袁绍汇报了三个消息。 一是袁绍拥立刘虞为帝的事被公布于众,据查,消息似来源于南阳。 一是北上荆益联军,以护君之名予以各州刺史郡守声明,反对袁绍另立新帝的提议,护君联盟方面,认为雒阳的天子刚刚登基,并无德政之失,而袁绍也没有什么具体的证据,来证明天子协并非孝灵皇帝亲自,如今另立新帝,则是又悖逆之举,为天下所不容。 当然了,这种单独得罪人的事,刘琦不可能一个人干,他自然得把贾龙和刘瑁拉下水。 眼下荆益联军是为一体,且还是刘琦在袁术那里打通了去往雒阳的粮道,益州军的孤军之外,一切粮秣皆仰仗荆州供应,刘瑁和贾龙想不同意都不行。 刘琦现在办什么事都会拽上他们。 吃喝你们争先,到了关键时刻,大家伙也是谁也别后退! 而最后一条消息则更是令袁绍头疼。 袁术公开表明拒绝袁绍另立新君,并置书于群雄,劝诸人要忠于天子,勿生异心…… 反正就是明着暗着把袁绍贬斥了一通。 其后,更让袁绍恼火的是,袁术居然置书诸人,提议立陈王刘宠为储! 这提议令彻底袁绍颜面扫地。 荀谌看完之后,将那缣帛叠好,递还给了袁绍。 “袁公路,好手段。”荀谌赞叹了一句。 “呵呵,是啊,真是袁某的好兄弟,时刻都不忘了让我蒙羞。”袁绍接过缣帛之后,随手扔在一边。 他的音调虽平静,但荀谌听出来了那深层次的浓浓怒意。 “袁公路与君侯素来不和,却也不想他心胸这般狭隘,值此大变之际,居然背弃君侯另立门楣,然其虽得一时之利,却也能看出此人并无胸襟,君侯虽受一时之搓,也无需过于介怀。” 袁绍仰头看向天蓬,落寞道:“友若,君真以为袁某气的是公路叛我么?呵呵,他是什么样的人,袁某早就清清楚楚。” 荀谌疑惑道:“那君侯为何……?” 袁绍眯起了眼睛,道:“袁某懊恼的是,居然看错了公路之能……拥立陈王为储的这一步棋,看似昏聩,实则颇有见地。” 荀谌叹了口气,道:“君侯所言甚是,某原本以为,以袁术之能,也不过是不助君侯扶大司马为帝,自选一刘氏宗亲而扶之……” 袁绍双手合十,用食指的关节抵着鼻与人中处,道:“是啊,但是这请刘宠为储……呵呵,着实妙哉,一则天子尚在,他此举并非妄兴废立,二则天子无后,且落于董贼之手,公路此举乃了汉家谋后,天子若崩,则董卓亦无法抢先再立新君……呵呵,他倒是成了忠臣了……便是那护君的宗亲们,此番也只是口诛笔伐于我,却说不出公路分毫……” 说到这,袁绍不由长叹。 “谁想袁某竟棋差一着。” 荀谌没有立刻回答,他皱着眉,似乎是在琢磨什么。 少时,方听他徐徐言道:“君侯,有一件事,似颇有蹊跷,谌思而不解。” “友若所思何事?” “君侯眼下仅是为公路之行所气,反未多关注宗亲之盟斥责君侯立帝之举。” 袁绍轻轻地‘哼’了一声,道:“有甚看的,袁某请刘虞为帝定山河,本是为汉家社稷着想,不想刘伯安居然迂腐至此,屡劝不从……此事不成,那些宗亲为主持大义都跳出来了,有甚奇哉?” 荀谌皱着眉头道:“道理虽如此,但当中有一个疑点,不知君侯可曾想到?” “有何疑点?” “君侯亲自前往渔阳请大司马为帝,大司马不从,君侯因而反驻于浮阳,但也就是在这期间,那南方护君的两名宗亲,便联名斥责于君侯……可大司马纵然要将这消息送往荆州,来回最少也需一月以上,且袁公路那时也并未公开反对……” 袁绍闻言,浑身不由一震。 他认真的思考了一会,奇道:“此事真也怪哉……若如此,那便说明,此事非大司马透露,那向荆益联军透露此事者,会是谁呢?” 也难怪袁绍和荀谌想不通,其实这事各本就不需要有人向荆益联军透露,是因为刘琦是穿越者,这事他本来就是知道。 但是也正因为如此,任凭袁绍和荀谌再足智多谋,也无法猜出真相。 少时,便见袁绍长叹口气,道:“只有一个可能了。” 荀谌明白了袁绍的想法,道:“君侯之所指,是指袁公路故意将此事告知于宗亲联军?” “此事袁某只暗中知会了公路,孟卓,公节,还有孟德等寥寥数人,而这些人中,也唯有公路一人能行此下作之事。” 荀谌不由长叹:“可叹同宗兄弟,竟至如此相逼。” 袁绍此时猜到了自己是被袁术所算,心中大感屈辱。 “袁某不甘心……友若,以当下之局,我当如何?” 荀谌拱手道:“袁公路此一招,对君侯颇为不利,眼下荆、益联军已出南阳,想必不久就会逼进雒阳,既然他们出兵的名义是护君,那诸君当下也不宜再攻董贼,君侯眼下可行两事,一是设法执掌冀州……” 袁绍闻言点了点头。 从韩馥手中将冀州抢过来,本来就是他的既定策略。 “另一件事呢?” “派人去与荆益联军相会,与其友善,袁术能够反客为主,一举凌驾于君侯之上,究其原因,不过是他拥立陈王为储,且未得荆益联军声讨反对,而君侯则反之……宗亲目下颇有声望,且观其行,常声明者皆在南,不在大司马这边。” 袁绍思索了一会,道:“眼下若要取冀州,袁某麾下缺人,一时半刻也不能派人去会晤南面的宗亲,孟德当下从于孟卓处,袁某亲自置书信于他,托他替吾相会荆益宗室,友若以为如何?” 荀谌道:“荀某眼下致力于助君侯谋定冀州,不能远行,曹孟德若能替君侯说服南面的宗亲,却也可行,只是不知此人可信否?” 袁绍自信道:“孟德乃我兄弟也,可委以大事!” 第八十七章 打他一打 雒阳有南北两宫坐落于雒阳北隅,始建于永平二年。 北宫建以长方形,占地约一千五百亩,宫城辟三门,在南门外立阙。 宫内的建筑颇多,其中最高大的是德阳殿,居于北宫的西侧,台基高二丈,东西近百米,可容万人。 其他建筑还有崇德殿、宣明殿、含德殿、章德殿以及芳林园、濯龙园,北宫与南宫之间有“复道”相通,以备缓急。 南宫则位于城之南隅,长方形,宫城辟四门,宫内有多座建筑。其中最高大的是前殿,居全宫正中,其他建筑还有乐成殿、灵台殿、嘉德殿、和欢殿以及玉堂殿、宣室殿,云台等。 这日一大早,一名相貌瘦高的年轻文士匆匆忙忙的冲进了雒阳宫内的西园,孝灵皇帝所遗留的贵人、美人、宫人、采女目下都被董卓迁居于此附近的宫室居住。 先帝刘宏死时三十三岁,他所遗留的女人,按惯例当有部分被迁移出宫,也有一部分可留在宫中充工,但刘宏死的时候,宦官和外戚包括何太后三者之间的关系较为复杂,彼此争权,因此也就暂时没有顾及的上他所遗留的这些女眷。 到了董卓独揽大权后,这些女眷反倒是成了刘宏给他遗留的偌大产业了。 只要是能得闲暇,董卓便来后宫夜宿这些女人。 老家伙每次都换人,一宿都不玩重样的。 不得不说,刘宏遗留下来的这座宝库确实让董卓流连忘返。 刘宏在世的时候,就喜欢研究新鲜事物,做些旷世之举,西园卖官只是他诸多创意中的一个。 而在男女之事上,刘宏也是绞尽了脑汁。 让后宫女子穿开裆裤,方便他看中之后不用特意带回寝宫临幸,直接就地解决。 孝灵皇帝诚可谓是开创了野战之先河。 而且刘宏还在西园修建了裸泳馆。 在裸游馆里,宫人们采来绿色的苔藓,将它覆盖在台阶上面,引来渠水绕着各个门槛,环流过整座“裸游馆”。 西域进献的“茵墀香”,汉灵帝命人煮成汤,让宫女沐浴,沐浴完的漂着脂粉的水倒在河渠里,香水流成一条河,刘宏名之曰“流香河“。 可如今……不论是宫女,裸泳馆,流香河,再或是开裆裤,统统都被董卓继承了。 董卓这老家伙虽是好女色,但玩法比较单一,几十年来都是看中了哪个女人就抓过来直接‘泰日天’的套路,基础中的基础。 他哪比的上孝灵皇帝,把宫内女子一个个都训练的千娇百媚,擅长各种小花活。 经过灵帝多年调教的那些宫人采女,浑身各个部位都有活计,小手段一套一套的。 …… 那瘦高文士走进西园裸泳馆的时候,董卓正光着身子,泡在热水中,而陪同他一起泡在池中的尚有十名采女。 时至入冬,裸泳管外的露天泳池已不可用,唯有使用室内的小型泳池。 宫女们清晨便按照董卓的要求不断的烧热水注入池内。 可即使不定时的向池内增添热水,水温依然凉的很快,那十名裸体采女身娇体弱,泡在池内已是感觉有些寒冷,但面对董卓,依然是巧笑嫣然,尽力奉承哄他开心。 需知,这不到一年的时间,宫中也有不少女人,因侍奉董卓不周,而被董卓杀害。 但董卓却不以为然,大刺刺的躺在池子里,舒爽至极,看不出有任何冷的样子。 他虽然年纪渐大,但毕竟出身于凉州苦寒之地,且常年军旅,身体素质远胜常人,再加上身体庞大,浑身的肌肉与脂肪都不少,可谓是耐冷不耐热。 “文优来了?”泡在池中放松的董卓看向瘦高文士:“这大清早的便入宫寻老夫,有何要事?” 李儒冲着董卓长作一揖,道:“相国万安,儒确有要事禀报。” 说罢,他向着董卓递送了一个眼色。 董卓明白李儒的意思,随即对池中的那十名采女道:“尔等先行退下吧。” “诺。” 那十名采女纷纷出了水池,慌乱的披上衣衫,似如蒙大赦,急匆匆的想要离开。 那一具具在李儒面前闪过的花花的身子,看的他嘴中生津,喉头暗中滚动了一下。 这是要晃瞎李儒狗眼的节奏。 突然,却见董卓指着最后一名离池的采女,道:“你留下!” 那采女方要踏出水池,闻言不由脸色一阵惨白,眼泪都要流出来了,她求助似的看向其他九名采女。 但那些采女只是匆匆穿衣离去,谁也不敢看她。 待其他九名采女离去,剩下的那名采女只能脱了衣衫,哆哆嗦嗦的重新回到池中。 “相国,为何要独独特意留下妾身?”那采女藏住心中的惊恐,甜甜冲着董卓腻道。 董卓坐在水池中,只有胸膛往上的部分裸露在水外。 他面无表情,瞅都没瞅那名采女,只是指了指水下。 那采女明白了董卓的意思,不敢怠慢,她深吸口气,整个人都扎入了水中。 李儒见状感慨道:“久闻先帝在世时,常曰:若万年似此,可谓仙。” 董卓的脸上露出了舒爽之色,笑道:“后宫的宫人采女颇众,有颜色者甚多,文优若喜此道,稍后可选一两个回府,便是那贵人或是美人,文优若有相中的,老夫也绝不吝啬。” 李儒急忙道:“不敢不敢,儒不好此道,相国自用便是……” 二人说话间,那采女从池中起身,却不敢多做停留,换气后又匆匆潜了下去。 “文优,汝所报之事为何?”董卓慢悠悠地道。 李儒满面凝重:“相国,袁绍、袁术、还有那宗亲之盟皆有大动作,卑下昨夜得了消息,不敢怠慢,故一早便入宫告知相国。” 李儒在董卓麾下也有一段时间了,董卓也很少见到他的神态这般凝重。 “详细道来。” 李儒随即将荆益联军北上,并发声讨斥责袁绍立帝,且袁术在鲁阳,扬言欲立刘宠为储之事,一样一样的给董卓叙述了一遍。 董卓听完之后,半晌不语,只是仔细沉思。 李儒见董卓不说话,也不说话,只是静等回音。 良久之后,却见董卓长叹口气,道:“袁绍贼子,想立刘虞为帝与老夫相抗,如今反倒是自取其咎,那袁术小儿的手段倒颇有趣,居然用六旬的老儿去给个九岁的小娃当储……哈哈,世人皆道老夫行事荒谬,有悖伦常,如今看来,他袁术犹甚老夫!” 李儒拱手道:“相国,袁术此举表面看似得计,实则其与袁绍已有间隙,互相争利而为,关东诸侯内部已经分裂,不足为患,可虑者唯有这宗亲之盟……” 董卓点了点头,突然道:“这个宗亲之盟,老夫想打他一打。” 第八十八章 破罐子破摔的董卓 李儒听了董卓的建议,顿时吓了一跳。 打宗亲之盟?相国此举太过冒险了吧? 那些刘氏宗族以护君为名上雒,占着大义之名,如何能轻易动他们? “相国,若与宗亲动兵,恐惹天下士族的口诛笔伐,与相国不利,还请相国三思……” 董卓举起手,挡住了李儒的话头,淡淡道:“文优,做人何必拘泥?老夫如今,便是不动那些宗亲,难道这天下士族门阀的口笔,便会善待老夫了?” 李儒闻言语塞。 唉……此言在理。 董卓说的话是对的,也是他这一年时间,通过自己的实践感受出来的。 董卓在初入雒阳的时候,也曾作出一系列动作,打算培养自己的政治势力,但可惜事与愿违。 ‘凉州寡于学术’这句话不是平白说的,这句话在汉朝的士大夫集团心中根深蒂固,颇有些地域歧视之嫌。 董卓有游侠之气,善于兵事,多谋善断,也有敢想敢做敢赌博的无赖精神,可以说他身上的这些素质,综合起来确实是一个成大事者所应具有的素质。 但他终归是士大夫集团的圈外人。 在东汉政府沿袭百年的名士名族那一套政治游戏中,董卓不懂规矩,或者说他没有深研游戏规则,而是把他自己那一套以快治军的方法搬到了汉朝的朝堂上。 在这方面,没有人能帮助董卓……他手下的凉州将领们,浑身都散发着政治菜鸡的气息。 董卓最擅长的是一招,是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入京后,董卓先是在十天内废帝,并诛杀何后,以达到迅速掌权的目地,然后他便是迅速的对党锢之祸的罹难者彻底平反,企图拉拢那些在党锢中被打击的名门士大夫。 党锢牵扯到汉朝几任帝王,十多年来汉室政府的掌权者考虑到这其中的政治风险和代价,没人去提平反的事情,这是十多年来遗留的历史问题,对于政治老手来,不会有人会去碰这个雷区。 董卓快刀斩乱麻,大面积提拔了受党锢之难的士大夫,还提拔了荀爽、蔡邕等名士。 荀爽在九十三日内由普通名士升至司空,其升迁简直比坐火箭还快。 可笑的是,这位被董卓用坐火箭速度提拔的荀司空,在临终前还不忘了想着和王允一起谋害董卓。 董卓想用他以快打慢的绝招,摧毁雒阳原有的士大夫体系,重新建立一个属于他自己的政治群体。 快速解决问题,是他最擅长的手段,但同时也体现了他不懂得东汉王朝政治游戏规则的本质。 游戏不是这么玩的,董卓玩政治的手段太过于表面化了。 董卓信奉的天下武功唯快不破是一种高效的军事手段。 但在以隐忍妥协和长期较量为基调的政治较量中,这种手法并不适合。 这就好比是在竞技游戏中上了模拟修改器作弊,你让其他玩家怎么玩? 本来西凉武人在士大夫眼中就是圈外人,董卓上台后不想着怎么从边疆武将的身份向中枢权臣转型,反倒是急功近利,强行进圈,这反而使他和天下名门士族之间的鸿沟越来越巨大,乃至于不可调和。 最直接的结果……就是类似于荀爽那种被他提拔成三公的士人,不但不赶紧董卓,反倒是琢磨着怎么弄死他。 而且这样的人不在少数。 讨董联盟中的刺史郡守们,有一半是董卓委派出去的,结果都调转枪头来打他。 经历过如此惨痛的失败后,董卓伤心了。 他对东汉王朝的士大夫圈不再抱有奢望。 他不再走拉拢路线,而是攥起了刀,坚决执行反抗就杀的强硬政策。 有基于此,在李儒看来需要向其示好的宗亲联盟,董卓却决定出手去‘碰他一碰。’ 这宗亲联盟和那些有士大夫门阀组成的关中联盟没什么两样,自己就是对他们好,他们也一样视自己为圈外人。 那还留着他们干甚? “相国三思,眼下雒阳正在进行迁都事宜,可谓内忧外患之局,相国若是再惹上那些宗亲,怕是会碍迁都。” 其实,在初平元年二月,董卓便已经将迁都的事提上日程了,那个时候关东群雄刚刚立盟,还没有打过来,那时候的董卓,举已经觉得雒阳城并不适合他安居。 雒阳是帝都,亦是大汉第一城,雄伟壮丽,繁华似锦,董卓很喜欢这里,特别是喜欢刘宏留给他的那些女人和西园裸泳馆。 但雒阳有一个弊端,就是离他的心腹之地凉州过远。 假如在关中,董卓麾下的西凉军被打散了,或是打残了,他凭他这些年在凉州以及羌人中的威望,可以迅速的再拉起一支数万人的队伍。 但在雒阳不行。 在这里董卓手里的西凉兵死一个少一个。 可迁都对于董卓来说,并不是说说就能办到的事情,这是一项长期的工程。 首先需要征调车辆,计人口,户册,统计太仓内的资产等等…… 东汉末年可没有银行转账,太仓里的钱,都是拿车实打实的往外拉。 那些论以亿计的五铢钱,可是实打实在的在那摆着,需要一车一车的往外拉啊。 雒阳还有百万人口,且当中分为三六九等,有些人资产少,有些人资产却富可敌国,要把这些人和他们的资产运调去长安,也要花上一阵时间。 要迁都,一次性的迁移是根本不现实的。 西凉军也不可能全部派去执行迁都,关东群雄屡次前来攻打,董卓的主力军基本全都在东面与他们对峙着。 河北的王匡,酸枣的兖州诸郡守,对于董卓来尚还算好说,只是阳人城的孙坚实在是太过掣肘,西凉军几番鏖战不胜,对其无可奈何。 这也是董卓曾言:但杀二袁、刘表、孙坚,天下自服从孤耳。 …… 董卓此刻的脸色有些潮红,口中的粗气也变的浓重。 他对李儒道:“迁都之事,历经数月,皆因关东诸贼屡番攻伐,让老夫难以抽出手来以竞全功!事到如今,雒阳百万之民只是迁移了十之二三,若是再迁延下去,这迁都何时是个头?” 李儒长叹口气,道:“雒阳之民,大多世居于此,特别是城内的那些从南阳迁居而来的望族,自光武时期祖业数代皆在此扎根,很是难动,他们故意迁延,方致使迁都之事进境甚缓……” “啪!”却见董卓重重的一掌,拍击在了水面,咬牙切齿道:“这些蝇蚋贼,一个个竟跟老夫耍心思,且待老夫破了关东诸贼,再好生与这些贼子算账,看看他们有多少胆量,居然敢忤逆老夫……啊!” 话还没等说完,便见董卓突然怪叫一声,猛然从池中站起身来,而水中的那名采女则是被他掀了个跟头,摔倒在水池内,呛了一口水。 她仓惶的站起身,不停的咳嗽。 董卓恼羞成怒的一把抓住那采女的头发,声嘶力竭的吼道:“贱人,安敢弄伤老夫?” 那采女浑身湿漉漉的,被董卓揪着头发,一边因呛水咳嗽,一边痛苦的哀嚎。 “相国,妾、咳咳、妾身不、不是故、咳咳……故意的,妾身在、在水中好冷……” 话还没等说完,却见董卓已经将她的头颅恶狠狠的摁入了水中。 那采女的头被埋入水中,不能呼吸,只是拼命的扑打着水面,溅起了阵阵的水花。 不多时,那采女的动作开始逐渐变缓,一直不停扑腾的手也缓缓的垂落了下来,落入水中,少时便完全不动弹了。 李儒一直都在冷眼旁观。 他已经不是第一次看到这般景象。 董卓好用刑法立威,这是他的习惯,只要是胆敢忤逆他意思的人,结果都是死。 刑法立威,是他约束麾下一众西凉豺狼,并威慑羌族的重要手段。 能够驾驭数万虎狼之徒者,必以杀人为常事。 董卓随手将尸体仍到池中,转身走出池子,对李儒道:“眼下袁绍和袁术不睦,关东群贼暂时不会对老夫出手,若是不乘此时机完成迁都,老夫还要在雒阳耽搁至几时?可那些刘氏宗亲,会眼睁睁地看着老夫迁都吗?他们必然阻止……若是不打疼他们一下,他们焉能听话?” 李儒恍然地点了点头,道:“卑下明白了,刘氏联盟所依仗者,相国与关东群贼鏖战,他们于中取利,如今二袁不睦,关东诸贼暂时不会与相国作对,相国便无需在宗亲和诸贼中来回制衡,若是乘此时节拿下荆益两军,倒是可除去一心头祸患。” 董卓将长袍披在身上,道:“不错,二袁若是与老夫作对,老夫或许会去拉拢诸刘制衡,如今二袁不来,老夫留着那些宗亲作甚?老夫如今已是不容于天下,杀不杀宗亲之军,对老夫来说已是没有区别。” 这就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李儒思虑了一下,道:“那若是急切之下打不下宗亲之盟?” “打下了,就省心了!打不下,那就跟他们谈!他们北上,不就是想跟老夫谈条件,捞取些好处么?” 李儒终归是毒士,略一思索,便想出了个中奥妙。 “相国行事果然是神鬼莫测,卑职佩服之至。” 董卓哈哈大笑,道:“刘焉刘表之辈,也妄想用什么大义来威胁老夫,却是找错了对象,老夫要让他们知道知道,老夫与二袁贼子,可是大不相同。” 第八十九章 绝不可让其迁都 荆州军主帐。 刘琦将前来投效的李典,介绍给了帐内的诸位将官。 “曼成兄乃是我在巨野县任县尉时的好友,此番与其叔父专程率军从乘氏来此,并特意在南阳郡和颍川的交界处而行,蛊惑袁术之心,袁术能为我军打开南阳的通路,曼成兄亦功不可没。” 李典拱手道:“今豺狼满道,奸佞竞逐,少君北上护君,实乃顺天应人,典能为少君尽绵薄之力,幸甚。” 刘琦满意的点了点头:“曼成兄且带一部分亲信留在军中,剩下的人,劳烦尊叔带往襄阳,我自有书信给严君,尊叔至襄阳后,严君必有重用。” 李典道:“唯。” 李典和其从父李乾,并李乾之子李整,此番引族中人并食客近两千人前来。 但这些食客的水平参差不齐,不可能全部投军,而且他们还要保护着李氏宗族从乘氏带往襄阳的钱帛辎重,因而不能全部随军,刘琦只让李典留下一部分心腹。 李氏家族的产业皆在乘氏,此番举族前往荆州,其实事前在族中的争议也非常大。 李氏一族昔日曾从巨野转至兖州乘氏,不算是迁移太远,但相比在故乡,声望也颇不如前。 如今若举族迁往荆州,李氏一门前途如何,谁也不好预估。 虽然他们不是名门望族,但毕竟也是一地豪强,家族日后的发展马虎不得。 在这种关键时刻,李典力排众议,向族中的权势者介绍了当下的形势。 李典言,兖州之地刘岱、桥瑁、张邈、鲍信数强并立,且青州黄巾盘桓周围,不一定何时便会成为战火忠心,在此居住,毁家破族的风险性极高,除非李氏一门能够举族投效兖州的一名当权者,用之为依靠。 但是兖州眼下的形势太乱,刘岱,桥瑁,张邈等人,李典也看不出他们孰优孰劣,更别说举族投之了。 万一押错了宝,李氏一门,怕是从此便被迁出豪强名单了。 但南郡就不一样了。 荆州刺史刘表善喜教化之道,乐于之学向往安定,南郡远离中原纷乱之地,战事的频率程度和北方相比,明显要少的多,是举族迁移发展生息的好地方。 更何况李典还与刘琦有交情,刘琦目下身为襄阳校尉,也是刘表的左右手,一定会对李氏一族颇多关照。 李氏宗族迁至南郡,也算是有了靠山。 经过李典不断的劝谏与努力下,最终,李氏宗族的诸长终于同意,举族从乘氏迁移至南郡。 李氏宗族虽不算是望族门阀,但在乘氏和巨野,都一直豪强级别的存在,他们举族迁移至荆州,这对兖州的豪族而言,意义重大。 荆州刘氏,可容四方之士人避难的消息,由此传开。 …… 留下了李典,遣送李氏一族去南阳郡,荆益联军继续北上,穿过宛城抵达鲁阳县北的百里之地,便已经是司隶的地界。 从这一刻开始,他们将进入董卓与关东群雄交锋的地界了。 荆益两军抵达司隶之后,便在梁南的霍阳山附近驻扎。 古邑之地霍阳山,目下隶属于梁县,早在商朝时,这里便有霍国存在。 其地之西便是阳人城,孙坚的精锐之师就驻扎在那里。 而霍阳山正北的一百五十里,就是雒阳。 这里的地界已经距离雒阳如此之近,属于朝发夕至,因此不可以再随意向前进军,接下来的每一步,要慎之又慎。 两方诸将官汇集,开始商议下一步的动作…… 商议时,贾龙向荆益两方的将领提出了一个行动方案。 “贾某与董相国,昔日在凉州共破叛羌,颇有些情谊,如今吾等已进雒阳地界,贾某当置书于董相国,请其派使者前来,相谈护君事宜。” 众人闻言,不由纷纷点头称是。 在他们看来,贾龙与董卓有旧,更兼荆益两军占据着大义,董卓如今是四面楚歌,为地方郡守士族不容,在这种情况下,董卓只有跟宗亲联盟妥协,才是他最好的出路。 他们这是给了董卓一个机会。 蔡勋的表情似有些激动:“既如此,那诸位便商议一下,当与董卓如何洽谈?” 刘瑁笑呵呵地站了出来。 他拿着一卷简牍,道:“吾益州军之所求,皆在此牍上。” 蔡勋好奇道:“不知刘益州所提条件为何?” 刘瑁将简牍展开,缓缓道:“蜀中多事,巴民未经教化,却屡有反迹,南中之民亦是不归王化,西南可谓多事,朝廷若不在益州常置上将镇守,恐大汉边壤不宁,故请朝廷设镇西将军,并改任蜀郡、汉中、广汉、巴郡、犍为、越隽、益州、牂牁郡守并都尉,以安民心……” 众人听到这里,心中都大致明白了。 刘焉这是打算问董卓要军职和官位了。 四镇四征并不常设,非战时而不置,刘焉借口西南民众不附,难归王化,索要四镇之一的位置,根本原因还是想名正言顺的扩充益州的军力,并增加自己能够给予军中人的军阶。 如此,益州军今后就可以用为朝廷镇守边塞,防止夷民坐大为理由,无限的扩充军力。 益州请旨的镇西将军,毫无疑问指的就是刘焉……不过他们请旨刘焉为镇西而非镇南将军,想来是顾及同盟之谊,想把这镇南将军的位置让与刘表。 终归是没有白吃白喝,关键时刻还没忘了荆州的盟友。 而益州八郡郡守并都尉的职位,想来也是早以拟好了名单。 刘琦看了一眼贾龙,发现他的面色怡然自得,并无什么特别的表情。 想来这八郡的郡守和都尉之职,刘焉在某些方面,也对益州豪强们进行了妥协了 刘琦感慨道:“刘益州果然是深谋远虑,令人佩服。” 说完这话,刘琦还转头看向蒯越和蔡勋:“异度先生和蔡司马,也当仿效益州诸公,拟一份请旨奏疏,务必向董相国表我荆州人心。” 言下之意,是益州人向朝廷请旨要官,荆州人自然也得去要官。 眼下,蔡勋和蒯越在此,这份向董卓请旨的名单,自然不可能是由刘琦一个人来定。 蔡、蒯两家肯定也得借着这个机会,为族中人和其同盟的荆州望族中人索取官爵,进一步扩大两族在荆州的权益。 刘瑁听了刘琦对其父的赞扬,又叮嘱让荆州人仿效益州人,脸上略显自得之色。 谁言益州无能人? 蔡勋听刘琦让他和蒯越拟定这份名单,心下不由大喜过望。 刘琦的这句话,对他来说意义重大。 这是将拟定奏疏求官的权力,都交到他们蔡蒯两族的手中了。 如此一来,这当中的尺度和拿捏,岂不是尽由蔡,蒯两族说了算? 蔡勋尽力的控制住心中的激动,道:“唯。” 蒯越眯起眼睛,仔细的打量着刘琦,心中略微泛起疑惑。 他是了解刘琦的,这位少君,从来都是软不吃硬不吃的主。 他表面知礼儒雅,实则内心却多谋善断,心思缜密且多机敏。 依他的立场,真的就甘心让自己和蔡勋去拟定这份名单? 这等于直接将偌大的利益切给南郡的望族了。 蒯越心中略有下惴惴不安。 少君心中究竟所思何事…… 眼见两方众人都在场,皆颇有喜色,刘琦突然站起身,对在场众人道:“诸位,请爵的奏疏,对我荆益两方,确实重要,但还请诸位也不要忘了我等此番上雒的初衷。” 刘琦的话让帐内众人莫名所以。 贾龙道:“公子所言的初衷,为何?” 刘琦一字一顿地道:“护君为一,扶汉为二!董卓自二月便在朝廷公布了迁都之政,自五月起,西凉军便开始陆续迁移雒阳之民往长安,只因孙坚和王匡屡番攻伐,因而未竟全功,但饶是如此,雒阳那迁移的十之一二之民,在迁移之中也死伤甚众,此乃动摇大汉国本之举,公等难道不知?” 说到这,刘琦环视众人,沉吟半晌又道:“我们身为宗亲,绝不可让他迁都!” 第九十章 东京西京 董卓在朝中提议迁都长安之事,荆益联军的将官自然都知道。 不仅仅是帐中人,各州各郡的世家望族、达官显贵,大家都知道此事。 很多明智之士也清楚,董卓不迁都不行。 眼下的董卓,唯一仰仗的是手中的强悍军力。 在政治方面,董相国的声望已经跌倒了零点往下,直奔负数使劲,门阀望族皆视其为敌。 没有军队,董卓的下场可想而知。 也正是因为军队,董卓必须迁都关中。 关东诸郡守内部虽矛盾重重,毕竟人数众多,虽然论战力,他们暂时比不上西凉军,但他们强在持久。 有袁绍和袁术这样拥有巨大潜在能力的门阀在,关东诸郡守的背后,就等于有了各州各郡望族的鼎力支持。 有他们的支持,钱、财、兵源……关东诸郡守的战争本钱源源不断,被董卓打败或者打光了的士卒,很快就会重新汇集起来。 最典型的例子就是河内郡守王匡,他在两个月之前与董卓交锋,被董卓分兵强渡小平津袭击了后方,麾下兵将全灭。 但王匡返回泰山郡招募兵将,短短时间便招募了数千兵卒,又重整旗鼓,准备再战。 若是没有泰山郡本地的门阀支持,单凭王匡一个老光棍子跑到大街上去发传单……怎么可能会拉到几千人头? 但雒阳的董卓,他手下的西凉兵是打一个死一个。西凉军若是真死绝了,董卓就是整天整宿的去街上发传单也招不来人。 这里没有任何人会主动予资源与他。 董卓在司隶没有根基,他想补充兵源,只能在凉州募兵。 长安地处关中,比雒阳更加靠近凉州。 迁都是董卓的生路。 可也正因迁都涉及到董卓命脉,帐中的诸人在听了刘琦的话后,心中皆是忐忑不安。 蒯越试探性地问道:“少君,莫不是想以我盟军之名……阻止董卓迁都?” 还没等刘琦回话,便听贾龙急忙劝阻他:“万万不可,董卓迁都长安,个中关系牵扯太大,事关他本人的生死存亡,吾等若用迁都之事威胁他,以董卓暴戾之性,必然与吾等翻脸,怕是得不偿失!” 便是和贾龙关系不睦的那些东州士将校,也纷纷表示赞成。 蔡勋谏言道:“如今之局面与我军有利,还请公子勿要率性为之。” 适才因为索要官职而浓烈的气氛,此时竟为止一窒。 众人感觉空气都凝固了。 面对众人的反对,刘琦的表情未变,淡淡道:“诸公所言,我尽知晓,其实董卓若要迁都长安,倒也并无不可,毕竟高祖曾定都长安治于宇内,到了那里,亦不会折辱汉威。” 贾龙皱眉看着刘琦,不明他的话为何前后颇有矛盾。 “既然定都长安并无不可,公子适才所言却为何意?” 刘琦在帐内慢慢地踱着步子,道:“迁都长安虽可行,但董卓强行迁移雒阳之民,必以西凉军为监督,西凉军本就是势如虎狼,在雒阳之时已是横行无忌,杀人越货之举频出,董卓若大举迁移雒阳之民,又会是何等的人间惨剧?” 贾龙皱眉道:“迁都移民,本是常理,又能如何?毕竟一旦定都长安,那雒阳这里,便不是京师了。” 刘琦却道:“不一定!若我们上奏天子,请陛下敕定两京……移圣驾于西京避关东兵祸,而雒阳则为东京,保全宗庙,用以作为西京通往中原之转口,如此迁不迁民,便无甚意义了。” “两京?” “西京?东京?”众人闻言愣了。 《公羊传》中有语:京师者何?天子之居也。 京者何?大也; 师者何?众也。 天子居之,必以众大之。 据此可以看出,‘京师’两字,‘京’字意为大,‘师’字意为众,‘京师’之古意,便是指天子居住的都城,既要大人又要多。 若以此为根据,汉室天之若要设定的座都城,也就是‘两京’,于情理上并无不可,只要是又大又众,便可为天子居住城廓。 谁说天子只能有一个地方又大人又多的都城?天子设东西两京并列于世,不可以吗? 谁特么规定皇帝就必须只能有一套房子?我就要买二套房!首付多利息高那我乐意,谁也管不着! 奏疏朝廷,请定东西两京政策,无外乎就是告诉董卓——你可以迁都,但你不能弃雒阳宗庙。 雒阳若继续为京,宗庙得以保留,那其所代表的深层次意思就是——无需迁民。 贾龙沉吟了片刻,方道:“此举虽可保雒阳之民,可却是将董卓得罪了,得不偿失。” 刘琦义正言辞地道:“贾公,君似是忘记了一件大事……” “何事?” “我们宗亲之盟,既要护君,也要护国,亦要护民……长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艰,若不能护民安境,保全宗室疆土,这联盟的意义何在?” 荆益两方的将校,都低着头不吭声。 宗亲联盟意义究竟是什么? 本质上是为了荆益两州的利益,希望能乘着董卓与关东群雄交战中,借着护君的名目,得声望,得利益,得官爵,满足两地士族的私利。 但对外,荆益联军……包括北方的刘虞,都是以忠君护国的大义形象展露在世人眼前的。 大家彼此都知道怎么回事,刘琦却拿话在这里说事,未免有些故意寒碜人的嫌疑。 就算你说都是正理,但事关两州大事,如何能为了什么保全百姓疆土的空话,而去得罪董卓? 贾龙,刘瑁,蔡勋,蒯越,吴懿,严颜等一众人,都不吭声,各个装傻充楞。 帅帐之外,队率张任,将帐内的一切都看在眼里。 张任出身微寒,并非望族,他心中没有那么多的家族利益纠葛。 他年纪较轻,心中的是非观还处于年轻气盛的阶段。 在他看来,此番出征的根本,就应是剪除奸佞,护国护君。 但是如今,放眼看去,除了刘公子,益州诸将官竟无一人有血气之勇! 别说与西凉军交锋了,他们连上疏保全京师的胆略都没有。 张任的拳头在不知不觉间紧紧的攥起,牙关紧咬,发出吱嘎吱嘎的磨响。 皆重利忘形之辈,哪有一个是有英雄豪气的? 屁股决定脑袋,张任还没有到达上位者的位置,他的想法自然与刘瑁、贾龙等人契合不上。 …… 不只是益州人,荆州人的心中其实也很忐忑。 特别是蒯越。 他不明白刘琦在想什么。 但蒯越知晓,刘琦深层次的想法,绝不是表面上这般简单的。 但他还是要劝一劝。 “少君,大事不可废,当下最重要的事,还是要问董卓索要朝廷的敕封才是……” 蒯越的话还没等说完,却见张允突然站出了出来。 他拱手抱拳,朗声言道:“公子所言甚是!吾等率军此来,乃是为公为国,非为自家之利,董贼大逆不道,荡覆王室,祸乱黎民,以西凉军豺狼之性,若要大举迁雒阳之民,势必十室九空,血流成河,令司隶百姓饱受疾苦,吾等宗亲之军乃天下王师,岂可视而不见?” “况公子提议,不是阻止董卓迁都,而是奏疏请朝廷立东西两京,保全宗庙而已,若连这些许小事都不敢,还谈何联盟?还谈何护君?” 张允的长相本来就极具有欺骗性。 他三缕长髯,一副忠义两全的样子,再加上这一番犀利的正义之辞,可谓是震慑当场,令在场诸人尽感蒙羞。 刘琦看着浑身英气,大义凌然的张允,心中暗自感慨。 真是主角光环满满啊……简直就是活传销了。 黄忠,文聘,李典三人也站了出来,对刘琦高声道:“末将等愿尊公子号令,为公子马首是瞻。” 刘瑁见状有些急了。 他急忙拉了拉贾龙的袖子,低声道:“贾从事,那刘琦是少年心性,妄自逞强,这不是摆明了要得罪董卓吗?咱们可万万不能答应!需知,益州那边,父亲和诸公皆待我等消息,眼看着便能向朝廷索要敕封了,此时万万不可出差错了!” 贾龙咬了咬嘴唇,低声道:“刘琦若是执迷……那吾等便以分兵为要挟,迫使其就范。” 第九十一章 刘琦的盘算 凭良心说,贾龙已经被刘琦的话所打动了。 诚然,在汉朝的门阀士族们为主要执政体社会下,包括他贾龙在内的望族豪强,每一言每一行,都是在为了家族利益而进行谋划,但这不代表望族和豪强中不存在热血之士。 贾龙跟董卓在凉州一起讨伐过羌叛,他亲眼目睹过董卓的暴行。 以朝廷的立场而言,羌叛是要杀的,这事无可厚非,但那些被羌叛强拉过来的边境部落的老幼腐儒,在被董卓往武威迁移的过程中…… 贾龙也亲眼见过,西凉军对那些羌民的种种虐待与凌辱。 那些羌民在董卓麾下的兵将眼中,连狗都不如。 抢夺羌民的物资,口粮,用绳为之以枷锁,闲暇之时屠杀羌男以为乐,荒野之中羌女以为乐,不予羌民以食,令其自寻食物以为供养,一路上的羌民因为饥饿,竟能将树叶吃尽…… 到了最后,甚至还沦落到了吃饿殍的地步。 此刻,若是迁都移民…… 雒阳百万口民,若是真由西凉军监督迁移至长安…… 以贾龙对董卓的了解,怕是雒阳必成废墟,天怒人怨,民不聊生…… 贾龙看着刘琦一脸认真的面孔,心下微有恍惚,他张了张嘴,似有冲动想要答应。 但刘瑁却悄悄的用手肘怼了他一下。 贾龙精神一振,回过神来。 是啊,雒阳迁民虽然可能会成为人间惨事,但跟他益州人又有何关系? 他冲着刘琦拱了拱手,道:“此事……恕吾等不能相从,向天子奏疏正式设两京之事,非吾等所能妄议也。” 刘琦的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叹道:“可惜,可惜。” 贾龙对刘琦拱手道:“刘公子,龙请公子也勿要如此行事,此举无疑是给了雒阳士族以机会,联合各州门阀抗拒西迁,必与董卓交恶,以董卓之为人,恐惹下祸患。” 刘琦不置可否,道:“此事容我自思之。” 贾龙又劝了刘琦一会,见劝他无用,只能长叹口气,准备告辞离去。 临行之时,却听贾龙对刘琦道:“公子,如今我两军已进入司隶之境,然雒阳董卓离此不过百里之境,吾等想要转道去梁县屯扎,与公子大营成犄角之势。” 蒯越闻言皱起了眉。 益州军这是想干什么?以此来威胁我军? 殊不知尔等粮草皆为我荆州供应,似此行事,岂不自缚手脚? 刘琦笑道:“贾公此法甚好,那就请贾公率兵前往梁县,咱两军成犄角之势,益州军所需粮秣,我会派人按需供应,绝无所差。” 贾龙和刘瑁彼此惊诧的互望了一眼。 这刘琦是想做什么? 蒯越浑身一颤,看向刘琦的目光中,也是多了几分惊诧和复杂。 贾龙长叹口气,想不到刘琦居然这般坚决。 也罢,他既想如此行事,我等便也不妨碍他,益州军自去梁县驻扎,以免被他拖下水。 又客套了几句后,贾龙和刘瑁等人随即告辞。 …… 离开了荆州军的大帐,往自家营寨走的路上,刘瑁问贾龙道:“贾从事,咱们去梁县,可安全么?” 贾龙慢悠悠地对刘瑁道:“刘琦固执己见,要故意挑拨司隶望族门阀与董卓之间的战事,殊不知此乃是取祸之道也,董卓此人睚眦必报,我深知之,刘琦此谏一旦入雒,恐其深为董卓恨之……只怕会派西凉军攻打荆州军,我等入梁县暂避,以免为刘琦牵扯进去。” 刘瑁恍然大悟,暗叹道:“还是贾从事,多谋善断。” 张任跟在贾龙的身后,听着他和刘瑁的谈话,眉头皱起,脸上隐隐露出几分不忿之色。 …… 荆州军帅帐内,贾龙等人一走,蒯越便急忙问道:“公子,这究竟是为何啊?” 刘琦转头回到主位坐下,四下看看诸人,随道:“诸将若是无事,且先各自回去,等侯调度……异度公,蔡司马,张司马,曼成留下。” 众人纷纷领命而去。 待众人皆走后,蒯越随道:“公子难道看不出来,贾龙移兵梁县,乃是为了避祸!他恐为我军所连累遭西凉兵攻击,因而才刻意去梁县驻扎。” 蔡勋亦是道:“公子,末将是真的不明白,董卓迁都去长安乃是既定之策,他为了不给关东诸侯留下雒阳的人口和产业,也断然会尽迁其民,哪是咱们上奏疏表什么东京西京所能解决的?况且这事儿和咱荆州有何关系?” 刘琦看着他们二人,笑了。 他伸手冲着蒯越和蔡勋招了招手,道:“二位稍安勿躁,且进前来。” 蒯越和蔡勋随即向刘琦走来。 刘琦低声道:“异度公,汝当年曾在何大将军麾下任东曹掾,大将军府往来有各州军事奏疏,其中想必也定有凉州的,我想问问先生,以董卓当年在凉州之所为,公觉的董卓是何等样人?” 蒯越认真道:“董卓出身凉州,凶如虎,歹如狼,心狠手辣,全无恩义,睚眦必报……” 刘琦点点头,又问道:“那先生觉得,董卓目下在雒阳乃至各州军的士人心中,地位若何?” 蒯越不屑的一撇嘴:“董卓目下在世人心中已是声名狼藉,还谈什么低地位?他这辈子在士人心中都翻不了身……” 说到这,蒯越一下子顿住了。 他似乎想到了事情的重点。 按道理来说,以蒯越的智谋,不可能不会想到关键,只不过他今日的心思全都放在如何替蔡蒯两族中人索要官爵…… 当局者迷,因而反应慢了半拍。 但是,待冷静下来之后,他还是很快的琢磨到了事情的重点。 少时,却见蒯越苦笑言道:“董卓此人,已不容于天下,亦不容于士人,他做什么,或是不做什么,其实并无所谓……” 刘琦杵着下颚,道:“其实这事我先前也忽略了,直到袁术为我们打开了南阳的通路,二袁分裂后,我才猛然惊觉,我们这个联盟对于董卓而言,其实已经没有了威慑,他可以随时放手攻杀我军了。” 董卓的所作所为已经为天下士族所不容,那护君联盟占不占据大义,对董卓而言并无所谓。 对董卓而言,他忌惮荆益联盟的原因和二袁不同,他不是怕联盟占据大义,而是怕宗亲联盟会和关东诸郡守一起合兵对付他。 但现在,二袁因为拥立刘虞为帝和立刘宠为储的事情已经分裂了。 分裂即代表内讧,如此,二袁短时间内怕是不会再向董卓发动军事行动了。 而没有了二袁的军事钳制,董卓这匹西凉饿狼,很有可能会乘着这个节骨眼,对荆益联军动手。 他怕宗亲联盟和二袁联手,但是如今,二袁已经撤出了战场,那董卓自然不惧荆益联军。 以他的个性,绝对会出兵攻击,不会有丝毫手软。 这跟刘琦惹不惹恼董卓,并没有直接关系。 惹也得挨打,不惹也一样挨打。 蒯越长叹口气,道:“越一时为爵俸所蒙蔽,险些误了大事。” 蔡勋在一旁听的云里雾里。 他低声问道:“异度先生,这当中究竟有何玄机?” 但蒯越根本就没有搭理蔡勋。 他只是注视着刘琦…… “公子向朝廷提出将东京和西京都作为天子安居之所,不是怕董卓尽迁雒阳资产民众,公子真实的用意……是想将关东诸牧守的目光再重新吸引到……董卓这边来?” 刘琦点点头:“袁术忙着去拥戴刘宠为储,袁绍因刘虞之事马失前蹄,目下正在韬光养晦,他们都不在关注董卓,那董卓自然就会盯上我们,我上奏疏,请天子迁西京长安,同时保雒阳为东京,可做随时回迁之用,说白了,是为了激起雒阳士人的恋乡之情……”, 蒯越点头道:“不错,雒阳乃龙兴之地,很多望族士人,自光武时起,便迁居于此,这当中牵扯了各州郡多少望族的利益,多少产业的周转,若要强硬迁走,会令多少家族伤筋动骨,那牵动的,可不仅仅是司隶之人……河北,兖州,南阳多少望族的产业皆在雒阳,实为断骨连筋也。” 刘琦道:“长安其实早就算是我大汉之西都,两都并立多年,但长安却并非天子长居之地,我此番着重点题东西两京,真意是为了给那些士族一个借口,让他们能够奋起反抗,四处联络,与董卓抗争,不离雒阳……” 蒯越缓缓地接过话头道:“若是能把事情闹大,便会事关天下的诸多门阀,而身为天下门阀袁氏兄弟,他们便不能不管,皆是联军锋芒又会重新指向董卓,届时董卓唯恐宗亲联军倒向二袁,则便不会继续对我们动手……他又得重新施以拉拢了?” 刘琦点头道:“差不多是这个意思,若是换成平时,董卓迁都对二袁或许不算是什么大事,袁绍和袁术一定不会管董卓,放任其迁都……但眼下袁术因为拥立刘宠之事,声威盖过了袁绍,令其颜面扫地……袁绍现在殚精竭虑,做梦都想要个机会,在门阀士族中重新振作,这立京之事是个机会,我想把这个机会送给袁绍。” 第九十二章 蔡氏中的另类 刘琦让袁术立刘宠为储,虽然打开了南阳郡向司隶的通路,但同时也作茧自缚,让袁氏兄弟的注意力全都转移出了雒阳,给董卓腾出了手。 刘琦最近两天越想越不对劲,越想越觉得危险。 他日思夜想,最终决定以雒阳为饵,把世人的重点转移回董卓这边。 历史上的袁氏兄弟和关东群雄没有管董卓迁都,一是没有利益驱使,二是没有门阀士族在后面推动。 而雒阳的门阀士族之所以不敢推动,也主要是因为袁隗被杀影响了他们的团结意识,而且他们也没有想到董卓迁都的手段会极其残忍,一时间所有人都抱着明哲保身的态度,而且他们缺少一个能够将他们凝聚的理由。 这些没有的东西,刘琦决定统统都给他们补上。 历史上的司隶门阀不知前因后果,不敢抗争……现在我会让你们知道结果,也会给你们理由,如果你们连自己的利益都不争取,那就是活该了。 初平年间,董卓为了不给关东群雄留下资源,将雒阳人口资产尽迁,并下令将整座雒阳城以及其方圆二百里内的宫殿宗庙、府库等建筑尽数烧毁,不留任何完整的屋宇,天下第一繁华的都城在熊熊火光中,烧了整整近半个月,黑烟冲天,弥漫天际。 一座繁华的城市,最终只剩下了残垣断壁,变的满目疮痍。 后世时,刘琦虽然只是在书本上读到过描写雒阳被焚毁的文字,但他知道,那简简单单的字里行间,痛诉的是董卓惨绝人寰的暴行。 而现在,在他眼前的不再是文字了。 这座自夏朝伊始的千年古城,就坐落在刘琦正北方的一百五十里外。 是眼睁睁的看着这座传承了千年的古城并城中的百万之民毁于一场滔天大火,还是借势打势,尽其所能,将这座凝聚了人类智慧与汗水的文明都市保留下来,传于后世…… 刘琦决定选择后者。 刘琦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好人,他更不想去当什么伟大的圣人。 他之所以这么做,只是因为他想在这个时代留下点什么。 老天爷让他死过一次后,又重新以另一个人的身份在这个时代又活了一次。 他不想白白糟蹋这次重生。 尽自己的一份绵薄之力,或许可以为这个世界留下点什么。 “异度先生。”刘琦缓缓开口。 “在。” “我想请先生亲自奏疏一封,上至雒阳,表我山阳刘氏,请陛下立长安为西京,并置雒阳为东京,两京同时并立,陛下身为天子,为安顿局面,可辗转于两京朝堂,恩泽于关东关西,不偏不倚……此番暂去西京长安,可迁朝堂,不迁宗庙,可迁府库,不迁遗民,另外也可在长安和雒阳同时设朝,置常阵将军以为守备,确保陛下辗转于两京而不失政。” 蒯越郑重道:“唯。” 刘琦又转头看向李典:“曼成。” “在。” “异度先生写好了奏疏,曼成可督人手,在附近县城找有学识之人,抄写数十份,并从军中挑选精锐,送往各州各郡的诸刺史郡守手中,务必让他们最快得知此事……当然,别人晚些不要紧,最重要的是袁氏兄弟,一定要最快让他们知晓。” 李典在投军之前,乃属一方大豪强,平日里没少干见不得人的黑社会勾当,这样的事他最是手到擒来。 “唯。” 刘琦又看向张允:“张司马火速置书于严君,请严君在南郡多派细作,去往司隶散布消息,就说我山阳刘氏为保汉室基业,奏请陛下立东西京同时施政,保雒阳宗庙社稷,另外,还要散布董卓当年在凉州迁民之时,掠财伤人,弄的凉州民不聊生……” “民不聊生?”张允喃喃地重复了一句:“怎么个民不聊生?” “夸大!有多大夸多大,什么纵兵掳掠,烧杀奸淫,不予粮秣,人皆互食,反正我就是要让司隶人相信,他们一旦跟董卓迁都,结果就是祖业全毁,死路一条。” 刘琦相信,司隶人会被西凉军胁迫迁移,是因为他们怕死,他们为了求生只得妥协。 可如果摆在他们面前的都是死路的话……又会如何? 特别是那些雒阳门阀名流,刘琦很想看看他们的态度。 张允道:“唯!” “另外,还请司马作书时嘱咐严君,散播流言,只需言这奏建两京乃我山阳刘氏一家之所为,与益州刘焉和幽州刘虞,全无干系。” 张允自然是明白,刘琦这是要借此上奏建都之事,扩大他们父子的声望,收揽门阀之心。 先别说此事成不成,就算是不成,荆楚刘氏父子不畏强权,求保雒阳的声名亦将传遍海内。 “公子放心,这事末将一定办妥当。” …… 蒯越惊讶的看着刘琦,心中惊诧刘琦的所作所为。 比起在襄阳,他好像又成长了不少。 看他的样子,似已颇有人主之相了。 蔡勋也终于听出了端倪。 虽然是蔡瑁的族弟,但蔡勋此刻心中也不由涌起了对刘琦的敬佩之意。 从去鲁阳劝服袁术让道,到如今利用雒阳为饵,牵制各方,刘琦之所为,让蔡勋打心眼里感到佩服。 虽然先前,蔡瑁与蔡和说了刘琦不少的坏话:说他能力不足,轻而慢贤等,让蔡勋对刘琦的印象不甚好…… 但经过时间的验证,蔡勋发现刘琦本人跟蔡瑁说的,根本就是两回事。 这位长公子,非庸碌之人。 蔡勋是庶出,从小就注定一辈子给他几个兄长做陪衬,所以他眼下并不似嫡长的蔡瑁野心那般大。 与蔡家的那些兄弟们相比,他的骄纵之气也是最少的。 也正因此,蔡勋对刘琦的评价也是最中肯的。 “公子之言,令人顿开茅塞,勋才思浅薄,适才还质疑了公子,着实惭愧。” 刘琦吃惊的看向了蔡勋。 这是蔡家人应该说的话吗? 要是自己没记错的话,打从自己倒了南郡之后,有一个算一个,他所接触过的蔡家人,没有一个不强势不装逼的。 蔡瑁,蔡和……甚是包括蔡觅。 当然,蔡觅没有当着刘琦的面装过逼,但刘琦能通过一些蛛丝马迹观察到她骨子里的霸道…… 每次跟她滚床单,她都特喜欢坐在上面,居高临下的动是她的最爱。 太特么不像话了,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女人? 所以说,当蔡勋今日主动向刘琦坦诚错误的时候,刘琦感觉自己好像听错了。 不过仔细想想,蔡勋事前确实有这样的征召。 当初刚起兵时,刘琦召集众人商议北上路线,蔡勋的意见被黄忠当面反驳,他却没有任何动怒的迹象。 这小子,该不是蔡讽当年从垃圾堆里捡回来的吧?他哪点像是蔡家人? “蔡司马不必如此,某平日里也多有疏漏之处,咱们群策群力,共谋大事,方可功成!” 蔡勋笑笑,道:“末将有一事不明,还请公子替末将解惑。” “蔡司马有何事问?” “既然向雒阳奏疏立两都之事,事关我联军安危,那公子适才为何不向刘瑁和贾龙名言,反倒是任凭其分兵向梁县而去呢?” 刘琦没有回答,他只是淡淡的笑,很无奈的笑。 “呵呵……” 蒯越无奈的摇了摇头,看向蔡勋的阳光中,似有几分嘲讽。 他对刘琦道:“公子,越与蔡司马先去拟定向董卓索要的官爵名单了,公子若有事,随时吩咐就是。” “二位且先去忙吧。”刘琦微笑着点点头。 蔡勋不解地来回看着两人。 我是问了什么不该问的吗? 第九十三章 移花接木 蒯越带着蔡勋离开了刘琦的帅帐。 出了帐篷后,蔡勋立刻满面堆笑,谦逊地向蒯越请教。 “异度先生,适才某向公子请教的问题,为何公子只是笑而不答?且先生却立刻向公子请辞带某出来,莫非某适才所问,有不妥之处?” 蒯越捋着短须,看了一眼蔡勋,无奈道:“汝适才之所言,确实不妥……让公子无法回答。” 蔡勋疑惑道:“还请异度先生指点一二?” 蒯越向周围瞅了瞅,见四下无人,方才言道:“公子适才也为咱们解释了,眼下袁氏兄弟因立帝之事,彼此相争,无暇西顾,董卓没了关东群雄的掣肘,很有可能会对我们宗亲用兵。” 蔡勋使劲地点头:“蔡某自然是听出来了,也正因如此,所以公子才打算以雒阳为饵引袁氏兄弟掣肘董卓,只是某不明白,为何不将此事告知益州的盟友,任他们离去?万一董卓来攻,咱们两家联手不还是胜算大些么?” 蒯越嗤笑一声,道:“我告诉你,一则,公子眼下之举,不论成与不成,都是忠贞义举,可得当世清流与雒阳门阀之心,公子这次只想让荆州刘氏独占此名份,不想分与刘焉父子。” 蔡勋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却也难怪,那刘瑁之行径,着实让人看不惯,公子这般行事无可厚非……唉!公子若有此心,直言与我等便是,何必藏着掖着不说?怕是还未将我当成心腹之人。” 蒯越笑着摇摇头,道:“公子不是那样的人,况且他马上就是你姐丈了,焉能疏远蔡家之人?其实公子不回答你的问题,主要是因为有个二则……” “二则?”蔡勋忙道:“敢问先生,二则为何?” 蒯越的表情变的深沉:“公子不答汝问,二则是公子适才安排张允、李典做的那几件,都需要时间,而在这些事没做成之前……董卓若派兵来攻,我等该当如何?需知雒阳离此只有一百五十里,可谓朝发夕至。” “这……”蔡勋张口结舌。 他不明白这事跟刘琦不回答他有何关系。 蒯越替他答道:“总需要有人替我们去做饵,吸引董卓的兵将。” 蔡勋闻言楞在了原地。 “这……何意?” 蒯越笑着摇了摇头,道:“我揣度,公子今日就是故意想让贾龙和刘瑁与分兵走的,所以才不告诉他们事情,激他们去梁县屯扎……唉,那两个人唯恐被我军牵连遭西凉军荼毒,殊不知公子还打算以益州军而饵,替我们去挡董卓的攻势。” “怎么可能?”蔡勋不解地言道:“立东西两都的奏疏,是我们荆州人上的,董卓要恼,也当是恼吾荆州军才对,怎么弃我军于不顾而去攻打益州军?” 蒯越沉思良久,方道:“只有一种可能……若董卓打不动我荆州军时,他方才会攻打益州军泄愤。” “打不动荆州军?”蔡勋诧异道:“怎么可能打不动?西凉军乃是虎狼之师,咱们焉能与之抗衡?” 蒯越闻言沉默了。 其实这件事,他也没太想明白。 不得不说,荆州军在黄忠和文聘的操练下,确实进步神速。 但跟西凉军和并州军相比,还是相差悬殊。 刘琦有什么办法能够抵御西凉军? 若当真没有,他又为何会让益州军离去? …… 以蒯越对刘琦的了解,他断然不会行此愚鲁之事。 自己到底漏算了哪一点? 刘琦虽然多谋,但他能想到的事,自己不可能不会想到…… 除非他手中有自己不知情的消息。 蒯越揉了揉眉心,长叹口气。 跟这位长公子玩心眼,着实伤神呀。 “罢了,蔡司马,此事咱们晚些再去向公子相询,当下之急,是去拟定一份为荆楚人要官的奏疏,公子将此事交与你我,这可是对咱们两族的信任啊。” 一提及此事,蔡勋的脸上笑容满满。 “不想公子居然这般大度,让你我拟定此名册,哈哈哈,如此一来,咱蔡蒯两族中人,在荆州可是发达了。” 蒯越也笑了起来。 “公子待你我两族不薄,但咱们也不可太过分,这名册也需拟定的公正一些才是。” 蔡勋使劲地点头,一个劲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蒯越见蔡勋这般随和,心中亦是多了些好感。 “蔡司马,我今日观公子对你的态度,似乎颇喜司马。” 蔡勋闻言一愣:“公子喜我?此言当真。” 蒯越点了点头,心中暗道:你这么懂事听话,别说是公子,蒯某也是一样喜欢。 …… 荆州帅帐内。 蒯越和蔡勋走后,刘琦方才露出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 他抻了个懒腰,对张允道:“表兄,我今日之表现,可令蔡、蒯等人满意否?” 张允哈哈大笑,道:“那是自然了,表弟让蔡勋和蒯越拟定奏请爵位的名册,我看那蔡勋笑的,脸上似都要滴出蜜来了!” 刘琦抻着胳膊,道:“他们两族,乃是我刘氏立足于南郡的左膀右臂,若是这点权力都不给他们,便显得我父子太小家子气了。” 李典在旁道:“少君,然若是让蔡勋和蒯越草拟求爵名册,他们必然会向这名册里大量填写两族中人,万一日后董卓真应了这些官爵,岂不是坐大两族之势?将荆楚诸多要职名正言顺的送给两族?” 刘琦笑着摇摇头,没说话。 张允知晓李典和刘琦关系匪浅,也不瞒他,笑着道:“曼成放心,请表的奏疏,表弟和我早就拟定好了,不论蔡勋和蒯越拟定多少人出来,表弟奏给董卓的,只会有三个人!” “哦?”李典闻言一奇。 张允继续道:“表弟向董卓索要的不多,他只是表舅父为镇南将军,荆州牧,表他自己为南郡太守,另表刘磐为长沙郡守,多了一个没有。” 李典皱起了眉,道:“就三个人?蔡蒯两家,能答应吗?” 刘琦仰头看天,淡淡道:“我又没打算告诉他们实情,他们如何不同意?” 李典闻言奇道:“那蔡勋和蒯越拟定出来的名册,又该如何处置?” 刘琦笑道:“奏上去!而且我会给他们个机会,让他们自己奏上去!这样一来,即使最终蔡蒯两族中人得不到官职,他们也只会去恨董卓,不会恨我。” “这……”李典有些懵了:“这可能吗?” 刘琦微笑道:“当然可能了,怎么不可能?有一个词,曼成可能没听过,叫做移花接木。” 这个词,李典确实没听过。 第九十四章 我有办法可挡西凉军 移花接木这个词,李典自然是没有听说过。 字面上的涵义,他大概多少能理解一些,大概就是把花换成木头的意思,但也不是理解的很透彻。 不透彻便不透彻了,无所谓。 李典这个人颇有自知之明,有什么不该问的事就不去深究。 这种算计荆楚本地豪族的事情,是机密,刘琦肯告诉他,说明刘琦对他信任,李典很感激。 但李典也明白,刘琦对他信任,却不是他肆意挥霍的本钱。 不该乱打听的别打听。 在南郡,他巨野李氏一族是刚搬过去的外来户,凡事还是低调一些的好。 刘琦来回看着张允与李典:“二位与琦,皆是相知的旧识,翌日琦若能得两千石,必以校尉之礼待之。” 这两千石的意思,自然就是南郡太守之职。 张允反应快,他抢在李典之前,当先表示效忠。 “谢公子!末将必为公子效死命,纵有刀山箭雨,亦万死不辞。” 李典并不与张允争先,他只是轻言相谢。 随后李典又道:“少君,当下有一大事,让某心中颇忧虑。” “曼成所虑为何?” 李典叹道:“少君向朝廷请立东京,虽为妙策,然若等袁氏兵马赶至司隶,尚需时日,董卓深恨荆楚之人,若在袁绍等兵马至前强攻,我军何以挡之啊?” 张允显然对此也深为担忧。 “表弟,曼成所言甚是!益州军已经去梁县驻扎了,咱们没有帮手,末将闻西凉军战马极多,冲锋陷阵天下无敌,若与之在平原交锋,我军恐不能保全……末将建议当立刻寻一县城作为屏障,使西凉铁骑不能发挥其所长。” 寻一城廓防守,令对方的骑兵无用武之地,这确实是最简单的方法。 刘琦站起身,安慰二人道:“公等所言之事,我以有筹谋,二位放心,我已有了安排……在袁绍等人抵达前,定能挡住西凉军的攻势。” 张允和李典彼此互相对视了一眼。 益州军在时,联合两军之力恐也未必能抵挡西凉军,如今只剩荆州七千兵将,且多为步卒,就算是进驻一县,怕也是坚持不了多久。 少君为何这般自信? 李典拱手道:“愿闻公子高见?” 刘琦慢步走到两人身前,低声问道:“敢问二位,在关东群雄之中,当下,何人可称为董卓心腹大患?” 李典和张允面面相觑,不知刘琦为何突然问这个。 张允略带犹豫地回道:“以末将度之,董卓之心腹大患,自是可引领当世门阀的袁氏兄弟。” 刘琦摇了摇头,道:“袁绍袁术四世三公,得天下士族拥护,他们算是董卓的对手,但并不是董卓当下最大的威胁。” “当下?” 李典恍然而悟,似是想明了刘琦之所指。 “公子口中所言者,莫不是孙破虏?” 孙破虏,便是目下在阳人城驻扎的孙坚。 刘琦长叹口气,道:“孙坚勇武威猛,与凉州的虎狼之师打的有来有往,破胡轸,斩华雄,目下可算是威震西凉诸将,在关东诸群雄中,能以兵势正面击败西凉军对董卓产生威胁的,只有孙坚一人。” 说罢,便见刘琦转身走到帐内屏风上悬挂的皮图前,用食指在地图上轻轻一点。 “在袁绍抵达司隶之前……我们去找孙坚,与他同驻阳人城!” 张允和李典都是若有所思。 刘琦一脸笑容的继续道:“和孙坚同驻一城,我们便无需担心西凉军了……纵然是李傕,郭汜之流率兵来了,有孙坚的强军在旁,我亦无惧!” 刘琦是穿越者,后世全民皆商的市场经济社会,让他深深的明白了借力打力的重要性。 无论是在战场还是商场中,最重要手段是资源整合。 如果事事都靠自己来处理,那进步缓慢不说,且成效很低。 无论做什么事请,在陷入困境的时候,都需要借用旁人的资源来分摊自己成本,这是人处于世的一大通用准则。 贷款,牛人信用背书,信托,企业共营,借用政策风向,都是如此。 而现如今,率领着战斗力不强荆州军的刘琦,打算去借孙坚来做自己的庇护伞。 但……这事能成吗? 张允犹豫地道:“公子,孙破虏虽骁勇善战,麾下又有强兵,但、但此人也是虎狼心性,荆州的上任刺史和南阳郡守,便都是亡命于其手,西凉军虽然凶如豺狼,但孙坚也势同猛虎……与虎相伴,恐未必是好事。” 李典也道出了心中疑惑:“张司马所言甚是,而且,咱们与孙坚无甚交情,去阳人县寻求其庇护,他未必肯接纳咱们吧?” 刘琦的表情很镇定,显然这两人所陈述的诸事之弊,他事前也都想到过。 “二位可能有所不知,在离开荆州之前,蔡瑁曾写了一封书信给我,那是他写给曹操的书信,托曹操想办法替我接洽袁绍,为两方彼此引荐。” “曹操?” 李典的神色有些变了,道:“我知此人!此人昔日亦是西园八校尉之一,昔日的大司农曹嵩之子,在兖豫之地,可算是颇有些名望。” 刘琦点点头,道:“曹操虽非刺史,亦非郡守,但其身份特殊,又与袁绍相善,目下在关东联军中代奋武将军之职。” 奋武将军这个称号比较特殊,虽是杂号将军,但一般担任的人,都是督军或监军的角色。 当然,这个所谓的监军,也不过是群雄给他些面子而已……或者说是给袁绍面子。 曹操目下只是个名义上的监军,可是诸郡守各自为政,他又能监管谁来? 刘琦继续解释道:“我从鲁阳返回军中后,就派人将蔡瑁写给我的书信送去了酸枣,交给曹操,终于在前几日得到了曹操的回信。” 张允和李典听到这,知道关键来了。 “曹操所言何事?” 刘琦微笑道:“曹操想代袁绍,跟我见上一面。” “代表袁绍?”张允惊诧出声:“袁绍缘何要见公子?” 刘琦揣摩道:“袁绍拥立刘虞为帝不成,被我宗亲联盟斥责,目下在士人眼中,位置较显尴尬,而袁术反倒是因提出立刘宠为储之事,声望一时间水涨船高,颇有力压他这个盟主的势头。” 李典想通了个中关键:“袁绍是打算与我宗亲之盟示好……挽回声望?” 刘琦抿着嘴笑道:“差不多吧,曹操想来就是他的说客。” 张允好奇道:“说起来,袁术拥立刘宠为储并借道与我荆州军,明眼人一看便知此事与我们有关,袁绍吃了瘪,居然还来与我们示好?这可非袁术所能比了。” “这就是袁绍的大气之所在了。”刘琦长叹口气:“不要小瞧这位关东军盟主,论及胆略与胸襟,他比袁术可是大了不止一点半点。” 张允依旧是没太明白:“可是,袁绍派曹操来与我们相会,这和我们去阳人与孙坚相会,有何关系?” 刘琦笑道:“关系很大,我前番之所以能向袁术借道成功,利用的便是袁氏兄弟彼此间的明争暗斗,如今袁绍拥立刘虞失败,继而袁术要立陈王为储,怕是这两兄弟之间的关系已是水火不容了……曹操身为联军中的奋武将军来与我相见,这么大的动作,袁术岂能不知?他又焉能坐视不理?” 李典恍然道:“眼下距离我们最近的联军驻地,便是孙坚所在的阳人县,而孙坚又是袁术之附庸,怕是不用我们主动去找孙坚,袁术都得让孙坚邀请我们前往阳人县,用他来看住我们和曹操了!” 第九十五章 曹操袁术各有动向(第二更求订阅) 这一次,为了能够和孙坚合兵一处,抵挡西凉军的进攻,刘琦可谓是绞尽了脑汁,他把能够利用的关系统统都利用上了。 孙坚是一只猛虎。 他是一只胆大妄为,强者无惧的猛虎。 跟这样的人合作,如果只是刘琦一方主动去贴近他,讨好他,放低姿态的祈求与他合兵,刘琦估计己方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以孙坚先前在荆州之所作所为,他强制性的把荆州军收编了也说不定。 所以刘琦定下了这一环环的策略,打算将孙坚硬性的绑在自己的战车上,让他无条件的跟自己一同抵挡西凉军。 用蔡瑁的书信作为引子,将曹操,袁绍,袁术等人统统都拽入其中。 就目前这个情况,唯一能够让孙坚甘心听命的人,也唯有袁术了。 自己要的就是通过袁术的关系,去和孙坚共同驻兵。 有二袁在背后互相较劲、暗箱操作,孙坚想不和己方合作,怕是也不行。 有孙坚在旁,西凉军又何足惧? …… 酸枣,张邈的大营内。 “孟卓,孟卓?” 张邈的帅帐被掀开了,代奋武将军曹操快速的走进了帐内。 他的呼吸颇不均匀,显的略有些喘息,似乎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 张邈捧着一卷简牍,正百无聊赖的翻看着,闻听声响后,随抬起头看向来人。 他与曹操可算是多年的挚友了。 如今的曹操虽然是依附于他,但张邈却从未将曹操当成过附庸,反倒是以同僚之谊亲近。 而且张邈知道,以曹操的能力和家族能量,再加上他和袁绍的关系,依附自己也不过是暂时的事。 整个陈留军的大营,也只有曹操一人能够特许不经传报,便直可直接进出帅帐。 “孟德何事这般急躁?”张邈皱起眉头,假装不悦地道:“莫不是手痒难耐,又想来与某对弈一盘?” 曹操走到张邈的桌案前,向着他拱手行了一礼,苦笑道:“孟卓倒是好兴致,不过今日怕是对弈不成了,曹某是来向孟卓请辞的。” “请辞?” 张邈放下手中的简牍,皱眉道:“好端端的,汝请辞去往何处?难道是嫌我陈留地小,养不起你曹公的兵将?” “你我兄弟,这说的哪里话!” 曹操有些哭笑不得:“兄长且看看这俩封书信,便知端倪。” 说罢,他便将两卷简牍放在了张邈面前的桌案上。 张邈疑惑的看了看,然后将那两卷简牍拿起来,分别展开。 一封很熟悉,是袁绍写的。 而另一封,落款则是襄阳蔡州人蔡瑁。 张邈好像也曾听孟德说起过,这蔡瑁好像是当年跟他一起去堵梁尚书家门的那个莽撞小子。 张邈认真地将两封书信都看完,越看脸色就越沉。 “这可真是赶巧了,这襄阳都尉蔡瑁,仗着与你的私交,让你替那刘琦引荐本初,而本初如今拥戴刘虞称帝不成,又让你去替他接洽那刘氏联盟,呵呵……无论是于公于私,看来你还真就是得走着一遭不可了?真是甚为劳苦啊。” 曹操捋着短髯笑道:“劳苦倒也是无妨,毕竟都是为了大义,再说眼下本初有难处,曹某又非一方之长,空挂着一个奋武将军的名号,倒不如替他跑跑腿,帮本初做些事情。” 张邈的笑容消失了,他认真的看了曹操一会,叹道:“这么多年了,孟德竟还是这般的义气……唉,本初拥立刘虞为帝这一步,着实是步昏棋,一招不慎,竟然让袁公路抢了先机……他初来信说此事时,你便曾回书劝他不要拥刘虞为帝,要坐观时势,可他偏偏不听。” 曹操摆摆手,无所谓地道:“嗨!过去的事了,提那作甚!刘虞之事,也非本初之过……弟初思,纵立刘虞不成,谅也不会有多大祸患,便没有力劝本初。不想公路居然会议立陈王为储,着实是让人惊诧……看来我等当初皆是小瞧了他。” 张邈看着曹操这般洒脱,不由点了点头。 别看曹操的年纪比张邈小些,但论及胸怀之大气宽广,张邈自认为比不上他。 张邈有感觉,他觉得曹孟德是一心为公,比他们这些郡守都强出太多了。 “也罢,既是事关本初名望,那孟德便走这一次,也算是给老朋友帮帮忙,某在后方,替你供应着粮草,你领着本部兵马去见荆州人便是了……对了,那些荆州人现在何处?” “据说是在霍阳山附近驻扎。” 张邈闻言,表情微有一滞。 “离阳人县颇近。” “是,孙坚在此驻扎。” 张邈捋了捋须子,劝道:“若是只见刘琦倒好,若是不巧与孙坚相会和,孟德需多加些小心。” 曹操拱手道:“孟卓放心,曹某必小心谨慎。” …… 而鲁阳方面,袁术也得到了刘琦派人送给他的书信。 “事到如今,袁本初竟还不死心,犹想与某争锋也?若非刘琦置书于某,袁某还不知本初竟然打着这样的小心思。” 袁术在看了刘琦送来的书信之后,立刻召麾下诸掾属商议大事。 奏事掾史杨弘向袁术请教道:“后将军,那刘琦信上如何说?” 袁术冷笑道:“袁本初拥立刘虞失败,又被宗亲指责有悖逆之举,颇失人望,他见我得势,竟不心甘,想派那曹阿瞒与刘琦见面详谈……然刘郎主动写书信与我告知此事,倒也颇为厚道。” “曹操?”阎象若有所悟地道:“此人身为代奋武将军,执监督联军大事,竟要放下诸多繁务,亲自去见刘琦,看来袁绍对此事颇为重视。” 袁术不屑地道:“那宦官郎年轻时便是我袁庶子的跟班,本初每次出事,都是他争先出头替本初打前哨,如今本初用他,却不奇怪……可惜,哼!他们万万想不到,荆州刘氏,早已与袁某结下情谊了。” 阎象见袁术颇为自得,立刻劝道:“后将军不可大意,那宗亲联盟本以护君为本,乃属中立,前番因借路故而与将军交好,此番也难保不会偏向袁绍,还需谨慎防备。” 袁术笑道:“阎主簿不是一直希望袁某与袁绍相善么?” 阎象心中暗道,若你袁氏兄弟齐心,什么宗亲、董卓、刺史郡守……哪个能是你们的对手? 可我一番好意,你们偏偏不听,我又能如何? 他摇了摇头,叹息道:“将军如今议陈王为储,与袁绍之间的关系恐难以调和,又如何相善?当下还是以拉拢宗亲为主,勿要让荆州人被袁绍拽了去。” 袁术眯了眼睛,认真地思索了一会,方道:“公此言甚善,那刘郎恐有因时制宜之嫌,再加上那曹阿瞒乃善谋多诈之辈,若真让姓曹的把宗亲拉拢了去,却也不妙……君可有妙策使之?” 阎象道:“眼下孙文台就在阳人县,离宗亲联军不过数十里地,袁公可置书一封,请刘琦移兵至阳人县屯扎,并暗中着孙文台仔细关照,勿要让刘琦和曹操来往过甚,如此可破袁绍之谋也。” 袁术满意地点点头,道:“主簿此言甚善!有孙文台在彼,谅那曹阿瞒如何巧舌,也断然掀不起什么风浪来。” 第九十六章 孙坚的难处(第三更求订阅) 蒯越和蔡勋用了数日时间,认真的思索了荆州一系日后应向董卓讨要的官爵职位,并列出了名单。 蔡勋如何想的姑且不论,但蒯越这次在一定程度上,确实是做到了将一碗水端平。 如今山阳刘氏的宗族英才,也基本都被刘表带入了荆州,因此蒯越在奏请的名单上,也填写了一部分山阳刘氏的人进去,尽他之所能做到了让刘、蔡、蒯三家均分南郡要务。 均分……这是刘琦看到蒯越和蔡勋送来的简牍之后,脑海中对这份奏疏所产生的第一印象。 刘琦心中对蒯越有些歉意,单凭这份名单,就能看出他现在对自己颇为忠心,至少将他刘琦和自己的家族摆在了同一位置上,可算是不偏不倚。 但很可惜,对蒯越的这份感情,刘琦不能予以回应。 “表山阳高平人刘表为镇南将军,荆州牧,表山阳高平人刘琦为长沙郡守,表山阳高平人刘磐为长沙都尉,表山阳高平人刘诞为章陵县令……” “表襄阳蔡州人蔡瑁为南郡郡守,蔡州人蔡勋为南郡郡丞,蔡州人蔡中为襄阳校尉,蔡州人蔡释为……” “表南郡襄阳中庐人蒯良为南郡都尉,中庐人蒯越为南郡长史,中庐人蒯矗为襄阳令,中庐人蒯鄧为……” 认认真真的看了一遍之后,刘琦方将那简牍合上,对蒯越和蔡勋道:“二位拟定名册辛苦,单看这简牍的上名字,刘琦就知道二位这一次可算是用尽可心思,处处维护我南郡各家之情谊,着实不易啊。” 蔡勋和蒯越听刘琦这说,心中颇为感激。 几天来的筹谋和辛苦,不算白费。 二人同时拱手行礼道:“公子谬赞,我等实不敢当。” 蒯越笑道:“不知公子觉得这份名单如何?若有不妥之处,还请多多指正。” 刘琦将那卷简牍递给了蒯越,道:“先生和蔡司马拟定的名册,在刘琦看来并无问题,回头雒阳那边若有使者前来,便由先生代我亲自将这卷简牍交给董卓的使者便是了。” 蒯越没曾想到刘琦居然会这般好说话,自己和蔡勋拟定的名册,他居然改都不改? 一笔都不改啊!? 蔡勋大喜过望,急忙道:“末将谢公子信任!” 刘琦笑道:“二位乃是琦之左膀右臂,琦若不信二位,我还能信的了谁呢?” 刘琦这么说,倒是将蒯越和蔡勋说的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不过蒯越心中还是有点起疑。 但起疑归起疑,蒯越还是没想出这当中的破绽在哪…… 刘琦不但一笔不改,还让自己保存这份名册,待翌日与董卓的使者谈判时,由蒯越亲自交给对方的使者,可谓是既安蔡蒯之心,又展示了刘琦的磊落胸襟。 既是想不出破绽,那蒯越心中剩下的,便是感激之情了。 刘琦转过话头:“二位,稍后还请各自返回行营,让三军收拾行囊,明日一早,我等便拔寨起行,直走阳人城。” “直走阳人?”蒯越脑海中的明灯一下子被刘琦点亮了。 他惊诧的看着刘琦,心中泛起了万千思绪。 这几天的时间,蒯越一直没有想通刘琦和益州军分兵之后,抵御西凉军的方法到底是什么。 以荆州军目下的战力而言,无论怎么打都是毫无胜算的…… 董卓麾下有常年驻守于边疆的西凉军和从丁原那里收缴的并州军。 包括何进死后遗留在雒阳南北军以及虎贲军、京师八营的锐士。 随便哪一支兵马,都不是荆州军现在可以比拟的。 直到今日,蒯越才知道刘琦居然是打起了孙坚的主意。 只是,他用什么方法、什么理由可以去找孙坚的? “公子,孙坚性情高傲,颇是怪戾,公子是用何方法,能让他允我们去的阳人?”蒯越向刘琦请教道。 蒯越不知道蔡瑁曾替刘琦给曹操写过一封信,亦不知晓曹操已经暗中给刘琦回信了,也自然是推理不出这一连串的因果论证。 若是蒯越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些,凭他的智谋,也可轻易的想通这个中之关键。 当下,便见刘琦一五一十,将所有的事情向二人做了一番陈述。 听完之后,便见蔡勋惊讶道:“我兄长何时写过一封这样的书信与曹操?怎就不告知与我?” 刘琦心中暗道:怕是你兄长自己都没想清楚,这封给曹操的信,到底会有多大的效用。 蒯越却是对刘琦:“既是公子已经谋定而动,那吾等便立刻去收拾兵马,翌日起行。” “辛苦两位了。” …… 次日,荆州军便即刻拔寨起营,向着阳人县的方向进发。 而此时的孙坚已经得到了袁术的书信,要他在阳人县与刘琦会和驻扎,并密切注意刘琦的动向…… 袁术还嘱咐,若曹操亦抵达阳人,让孙坚防备,不可让他们二人交往过密。 对于袁术的这封书信,孙坚其实是嗤之以鼻的。 孙坚嗜武好战,纵横南北多年,极会用兵,他生性高傲,不喜与人协同作战,更何况袁术还让他去做监视荆州军的勾当。 吴会之虎,现在袁术居然让他做看门护院之事,孙坚岂能不恼? 但即使再不情愿,袁术下的命令,孙坚也不得不遵从。 倒不是说袁术现在的战力比孙坚高,相反的,孙坚的兵马才是袁术所需依仗的主力。 但孙坚不得不依附于袁术。 孙坚这辈子,屡经大小征战,随朱儁征黄巾,随张温破北宫伯玉,又败长沙区星,威震南北疆场。 但孙坚身上有一个短处,就是他以征伐为功,没有文德。 文德缺失武功过甚的人,在这个士大夫为主导的时代,是很少会被望族所喜的。 这种人不犯错的时候,或许还好,可一旦犯错,就容易将自己置于众矢之的。 而孙坚在一年前,就犯下了一个大错。 他杀害了南阳郡守张咨。 董卓在刚上任的时候,为了能够快速的融入士族群体,曾任命了一批名士为各地郡守刺史为其所用,诸如名士韩馥,孔伷,刘岱等人 张咨也是其中之一,他是颍川名士。 在这个时代,想要杀名士,除非是拥有足够的政治资本,或者是在士大夫群体中有足够的威信和威慑力,不然一定会付出巨大的政治代价。 历史上的曹操杀名士边让,就是兖州内战的导火索之一(当然也不完全是这个原因)。 文德缺失武功过甚的孙坚,居然敢对秩俸两千石,同时还享有颍川名士的张咨妄下屠刀…… 这种行为在南阳郡和豫州地区,是绝对不能被士族集团所容忍的……他们会集中力量,让孙坚在后方断粮。 那些所谓的望族之士或名士,就碰不得了吗? 当然不是,可以碰,但你得分谁去碰。 望族门阀圈中的人自己互相碰,互相杀,没问题,可以! 大家都是一个圈子儿的人,共同以望族士族的身份按照数百年间遗留下来的规则进行游戏,胜者生存弱者淘汰,合情合理。 但圈外人,或是声望不达标的那些中小豪强,要是也非要参与进来,对不起,那就等于是破坏了游戏规则。 好比20世纪以前的美国,白人杀白人,和黑人杀白人,这潜在的深层次意义能一样么? 为了维护游戏秩序,不可能让破坏规则的人有好果子吃。 孙坚祖辈在吴地做官,算是中型豪强,可绝非望族。 孙氏一门倒是常常扬言自己是兵圣孙武之后,但六百多年前的事情,你拿到大汉朝来说事儿,管屁用? 这年头,扯这种屁话谎话的人,多了!根本就无从考证!你愿意吹,随你自己去吹好了! 且孙家这种吴县中等豪强,若是近代中真出过名气特别大的显贵望族,又岂能去攀六百多年前祖先的名气? 实在是这几代人中没什么特别拿的出手的人物。 一个以武事而成名的一县豪强子弟,竟然也敢擅杀望族名士……而且还是在南阳郡!这光武皇帝的故乡,大汉的龙兴之地,士族名门清流的云集之所? 孙坚事后,或许也是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他立刻表态协从于袁术,用袁氏这柄巨大的门阀保护伞来挡住那些南阳郡和颍川郡,那些来势汹汹的明枪暗箭。 此时此刻,若没有袁术坐镇南阳郡,孙坚北上伐董再勇猛也没用……因为他后方的粮秣和辎重肯定会被南阳郡和颍川的士族们给断掉了。 而眼下,唯有袁术可以执掌乾坤,以袁氏的声望,给孙坚打造一个坚固的后方。 袁术此刻掌握着孙坚的命脉,孙坚不得不从服于他。 第九十七章 与子同袍(第四更求订阅) 阳人城下,刘琦等一众荆州兵将,终于见到了孙坚。 孙坚很高大,很魁梧,完全符合刘琦心中对一个名将的印象。 只是他的相貌并不似刘琦想象中的那般英武。 其实孙坚的长相算是有棱有角,颧骨高耸,颇显刚毅,可唯独那双眼睛,让刘琦觉得有点不太对劲。 那双眼眸中的光芒过于暴戾了,时不时的泛出些凶光。 与其说是江东猛虎,但他眼神给刘琦的感觉,倒更像是狼。 一只敢于嗜咬一切的凶狼。 在汉末的历史舞台上,每一天都有英雄的身姿闪动出夺目的光芒,但是在最近这一段时间里,刘琦却觉得注定都是属于孙坚一个人的。 在这大半年的时间里,几乎都是孙坚一个在与董卓抗争,除了与徐荣之战遭了败绩,但其后孙坚一直保持着胜利者的姿态,连败胡轸,华雄等人,声威大震,而且还一发不可收拾。 眼下的孙坚,似乎跟董卓打上了瘾,一直屯兵于阳人,几乎时不时的就要跟雒阳派出来的军队干上一波。 若不是因为孙坚如虎在侧,牵制了西凉军大部分的精力,董卓早就开始大举迁都长安了,何至于至今还只是小规模的迁移。 雒阳之所以还存在,孙坚可谓功不可没。 孙坚一众与刘琦等人见过礼,彼此互通姓名表字。 他大致打量了一下刘琦身后的那些兵将,突然问道:“刘公子此来,麾下有多少人马?” 刘琦没想到孙坚一见面,不谦虚不客套,直接问他兵马数量。 这性子,与袁术可谓是大不相同。 “我所领来的荆州军,现有七千人。” 孙坚皱起了眉头,似乎是在思虑着什么。 “竟有七千人这么多?如此怕是不够。” “什么不够?”刘琦好奇道。 孙坚嗤笑一声,那笑声似有几分嘲讽,且毫不忌讳。 “是过冬用的绵袍,刘公子好歹也是一军之将,连这些事都不曾想到么?” 孙坚口中的绵袍,并不是后世所说的‘棉服’。 在汉朝,棉花还没有被引入中土,更谈不上大面积的耕种,因此也就没有棉花,更谈不上有所谓的‘棉袄’或是‘棉服。’ 在没有棉花作为填充物的汉朝,北方人过冬的衣服普遍是“缯絮”“绵袍”。 缯絮的材料主要以丝锦为主,成本较高,在社会安定生产力较高的情况下,倒也能够大面积的普及。 可在眼下这种动乱时节,以地方刺史郡守之力,想让他们快速的筹备几万套缯絮供以军需,只怕还是有一定的困难。 所以只能用绵袍。 至于绵袍——袍者,苞也;苞,内衣也。泛指上衣和下裳连成一体的长衣,有内外两层,夹层之中放入御寒的填充物,便成了冬天的袍。 而绵,指的则是蚕丝质地的丝絮,以此为填充物,因而取字为绵,但为了节省成本,基本都是往里面填充絮头、细碎枲麻等填充物代替绵。 眼下已是腊月时节,阳人县周边虽少下雪,可一旦进入大寒时节,却也干冷异常。 若是后方的绵袍不至,荆州军接下来的日子,只怕是难捱了。 刘琦皱起了眉,转头问蒯越道:“咱们将士的冬衣,南郡那边可曾准备了?” 蒯越拱手道:“越已经派人向襄阳催促可,南郡的比曹掾史目下已核实了郡内仓物,冬衣倒是有,只是厚度不足,不能抵御此处严寒,因而重新抢做了一批绵袍,目下正在往这边运送,抵达阳人县恐尚需些时日。” 刘琦点了点头,叹息道:“若是如此,那就得让三军将士们坚持坚持了。” 孙坚冷眼旁观,听完刘琦和蒯越的对话,突然插嘴。 “孙某的军中,冬衣也不甚足……” 刘琦闻言,不由皱起了眉头。 这孙坚什么意思? 听他这言下之意,似乎想敲诈我荆州军的冬衣? 这算什么行为?简直是跟袁术如出一撤。 刘琦看向蒯越,却见他的眼中也出现了一丝瘟怒。 这是摆明了想打劫啊。 刘琦看向孙坚,淡淡道:“君侯此言何意?刘琦不甚解呀。” 孙坚似乎并不在意刘琦和蒯越的不快,他脸上依旧是那副冷冰冰的神色,外加略微的嘲讽。 不过他的回答却出人意外。 “孙某军中,冬衣也不甚足,恐无法支援给贵军了……眼下,某只能从吴县的子弟中,抽出七千人,让他们与公子麾下的军卒穿插轮换使用绵袍,两人共用一件冬衣,每日各穿六个时辰,待汝荆州军的冬衣抵达之后,再将同用的冬衣还给我军将士,不知公子以为如何?” 这一番话说出来,不只是刘琦,连蒯越、蔡勋、黄忠、文聘等人都楞在了当场。 这孙坚,一脸漠然,嘲讽意味十足,怎么办出来的事,竟这般暖心? “两人,共用一袍?”刘琦喃喃念叨道。 孙坚一挑眉:“怎么?刘公子的麾下军卒,还不屑与孙某的将士同袍么?” “那倒不是,只是不曾想君侯居然这般仗义,实在令琦诧异非常。” 本以为孙坚是要趁火打劫,要荆州军给他提供绵袍,可谁曾想他居然是提议要自己的将士和荆州军暂时同袍抗寒。 换言之,就是将己方七千吴郡子弟兵的冬服借给了荆州军一半。 古代因生产力低下,缺少衣物渡过寒冬是很正常的事。 两人同用一袍渡过寒冬,也不是孙坚首创,在此之前,还是有先例的。 《诗经·秦风》中有一首诗歌叫《无衣》,诗的开头即说:“岂曰无衣,与子同袍。”意思是,谁说我没有军服,我和你共有战袍,虽然只是诗歌,但诗歌的题材和意境,很多都是源于生活,可见当时的秦国军队在物资困难的冬天,士兵只能两人合披一件绵袍抵御寒冷。 但那毕竟都是一军,而像是孙坚这样,让己方军士与连盟友都算不上的宗亲联军共用一袍,这行为已经可称之为大义了。 这不该是孙坚的为人啊? 面对刘琦的感激,孙坚却没有任何表示,依旧是摆着一张臭脸。 他很是平淡地对刘琦道:“阳人县的东城,已经被孙某清空了,那里有空置的民舍和空地可以屯兵,那些屋舍,孙某用了一半,剩下的给你等用,将士们无需驻兵于城外,在城中驻扎即可。” 孙坚的语气虽然冰冷,但他话中的内容却无不显示了他对刘琦一众的关照之意。 在来阳人城之前,刘琦曾在脑海中构思了好几个与孙坚会面时的场景。 但他万万没想到孙坚居然会这样对待他们荆州军。 不应该的…… 前荆州刺史王睿和南阳郡守张咨皆亡于其手……杀刺史太守眼皮都不眨的人,会有这么好心? 这样的人,会做出照顾荆州军的举动? 刘琦不太信。 但他现在也摸不准孙坚的脉络。 罢了,反正有袁术做后盾,那就走一步算一步吧。 当下,刘琦便先按照孙坚的邀请,率兵进城安营扎寨。 孙坚想搞什么鬼,且容日后再慢慢思之。 反正以刘琦和袁术目前的关系,刘琦觉得孙坚也不敢坑己方。 第九十八章 阳人县寒风凛冽(第五更求订阅) 阳人县的城东已经整个都被孙坚清空了。 原先居住在这里的百姓到底被孙坚移居到哪里去了,刘琦不知道,但刘琦估计下场未必会特别好。 这就是乱世。 再冰冷的刀刃,也比不上那冰冷的人心。 孙坚军也驻扎在阳人城东,如他所言,他大概是用了一半的空地和屋舍,眼下正好把另一半借给荆州军屯兵。 那些空置的屋舍中,最好最居中的,自然是由刘琦居住的,毕竟公子的安全乃是重中之重。 以此类推接下来还有司马,军侯,曲长,屯长等…… 普通士卒能居住进屋舍的便尽量挤进一舍,而剩下的则只能在屋舍外的街道上或是空地间安营扎寨。 或许是真应了孙坚的话,在阳人城驻扎后,当天完事的天气就开始变的异常寒冷了。 气温骤降,寒风凛冽。 但幸运的是,在气温开始大幅度下降的日子,刘琦却能够住进的民舍,这对于他来说,真可谓是天大的幸运。 汉朝时期,普通的民宅面积大概是在十个平方米左右,分为半地穴式和地面式两种,房子大多有炕,且炕与灶相连,下面还有烟道。 西汉时期就已经存在有两条烟道的火炕,而东汉时期的民宅则已经出现了拥有三条烟道的火炕。 火炕并非是东北人的专利,早在一千八百年前的汉朝,中原人就已经开始使用了。 由于眼下军中并无石墨,孙坚就派人送来了一些柴薪给刘琦,让他烧炕取暖,由于屋舍中建有三条烟道,即使在里面烧火,空气也不会熏人,更不会出现将人呛死的情况。 在这样相对暖和的环境下,刘琦睡到了半夜子时,但却被屋舍外的声音给吵醒了。 屋舍外闹哄哄的,也不知是什么原因,很多军士似乎都还没有睡,四处皆是士卒们的高声呼喝,吵吵闹闹的好像还是在白天一样,让刘琦一时间产生了错觉,以为是白天。 刘琦揉了揉眼睛,掀开被子起身。 他穿戴好了衣甲,开门走了出去。 刚打开了屋舍外门,便感到一股烈烈寒风迎面扑来,打在刘琦的脸上将他的脸庞吹的生疼。 “好冷!” 刘琦不由打了个哆嗦,暗自道:“只不过是一夜功夫,天气就变的这般凉了,难怪孙坚要其将士与我军同袍,原来他是早就知道了会有这样的气候巨变。” 刘琦略有些哆嗦的走出房门,便立刻有一名士卒走了上来。 刘琦认的,那是黄忠麾下一名屯长,叫褚胥,这一路上奉黄忠之名,多有照顾刘琦之举。 他年纪很轻,也就是比刘琦大那么三四岁的样子,但却已经是屯长了,若是再做几年,立些功绩,有黄忠提拔,一定大有前途。 “公子,这么晚了,如何不睡了?” “外面太吵了,睡不着。”刘琦拉扯了一下衣襟,笑着回道。 吕胥皱起眉,道:“公子稍安,待卑下去遣散他们,不让他们打扰公子休息。” 刘琦环顾了周围,发现遍地都是火堆,士卒们抱着柴火往来奔走,彼此呼喊着同僚的名字。 街道上,不知何时燃起了一个个火堆,士卒们围在那一个个火堆旁,又是吹手又是喧嚣,应是在取暖驱赶寒意。 刘琦拦住要去驱赶那些士卒的吕胥,问道:“这已是过了子时了,将士们为何还不睡觉?” 吕胥叹道:“回公子话,天子骤寒,太冷了,在帐内的士卒冻的根本没法入眠,只能出来升火,围着火堆取暖,这种天气,人在帐篷里睡,怕是会僵的。” 旁边,和吕胥一起的一荆州军屯长亦道:“公子,这样的天气,若是穿着单衣睡了,恐怕这一觉过了,想起也起不来了。” 刘琦闻言,长长地叹了口气。 这个社会,生产力还是太低了,环境还是太差…… 连棉花这种在后世遍地普及的东西都没有,每每入冬,仅是因为寒冷就不能生存下去的人,不知凡几。 饿死,冻死……在这个时代而言几乎是家常便饭,能够活到寿终正寝,对于汉末的人来说,真的是一种奢望。 “今夜这么吵闹,我在屋内怕是也睡不着了,罢了!随我走走。”刘琦吩咐吕胥道。 “诺!” 吕胥说罢,急忙进屋去给刘琦取来罩衣,要披在他的身上,却被刘琦伸手挡开了。 “先不用了,我想试试没有罩衣,到底有多冷。”刘琦微笑着回道。 他记着文聘曾跟他说过的一番话。 与将士同吃,同睡,同苦…… …… 穿过一条条的街道,看着一个个火堆旁边围着的那些抱团取暖的士卒,刘琦心中不知为何,颇有些酸楚。 他能改变的,难道仅仅只是自己的命运而已吗? 这些荆州士卒是自己带出来的兵,也是他父子下辖的民……难道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挨饿受冻,也没有任何的解决办法吗? 难道以后每一个冬日,都要看着下辖军民,因为缺少物资,而饥寒交迫? 这个时代的底层人,难道注定只能将生命维持在死亡线上? 不,一定会有办法的,人类生活环境的改善和进步,并不一定要纯粹的用时间去堆积。 一定会有更为捷径的道路。 “原来刘公子竟还未睡……这大半夜的冷风凛冽,怎么还要四处走动?你不冷么?” 一道冰冷的声音,响在了刘琦的耳旁。 那声音刘琦不熟悉,但却记的格外清晰。 转头看去,却见街道不远处的拐角处,孙坚与一众将士围绕在篝火旁,正注视着他。 孙坚左手握着一个装酒的皮囊,右手则提着一条烤熟的狗腿,他大马金刀的坐在篝火旁,正一口酒一口肉的吞咽。 看他现在的样子,哪还有半点破虏将军的样子,倒是颇似绿林草莽。 刘琦侧目打量着孙坚,发现他和自己一样,也只是身着甲胄,并无罩服或是披风。 而通过他裸露在甲胄外的衣角,刘琦感觉他穿的似乎比自己还少。 果然,他也是知兵懂兵之人,和文聘如出一撤。 刘琦走到篝火堆边,抬头望去,发现自己竟是不知不觉间来到了孙坚军的驻扎之处了。 由于是共用城东的屋舍,因而两军驻扎的地方,还是蛮近的,一不小心就容易越界。 “孙破虏缘何在此?” 刘琦走到孙坚所在的篝火旁,那篝火边除了孙坚之外,还有三人,皆起身向刘琦见礼。 白日间在县外,大家互通姓名表字,刘琦知道他们一个是孙坚麾下行校尉事的朱治,一个是孙坚的弟弟孙静,还有一个是孙坚的侄儿孙贲。 孙坚的同胞兄弟有两人,一个是三弟孙静,还有一是长兄孙羌,可惜早亡,孙羌有二子,长子孙贲次子孙辅,其中孙贲乃是孙坚和孙静子侄辈中的雄飞人物,跟在孙坚身边被引为臂助。 孙静和冷冰冰的孙坚不同,颇显忠厚之姿,他在篝火挪开了一个位置,请刘琦跟他们一同围坐取暖。 “刘公子,这天气寒冷,睡不着也不要乱走了,来来来,一起烤烤火!咱们说话到天亮,如何?”孙静笑呵呵的道。 刘琦也不客气,随坐在篝火旁和孙氏中人一同烤火取暖。 “孙君与君侯及诸公,这半夜不睡觉,集体都在这外面烤火,莫不是有什么特殊的寓意?”坐下后,刘琦随即询问道。 孙静哈哈一笑,道:“哪有那么多说法,不过是都睡不着,随兄长在此闲聊而已。” 刘琦反问道:“只是闲聊?” “只是闲聊……”孙静这次的回话,似乎少了几分底气。 孙坚只是自顾自的在那边啃那条狗腿,也不跟刘琦说话,气氛有些尴尬。 孙静几番冲孙坚示意,皆得不到回应,无奈之下,只能由他继续和刘琦攀谈:“刘公子适才可是专程在检视三军将士?” 刘琦冲着双手吹了几口热乎气,道:“不算是,大半夜的,也无甚检阅的……只是适才在屋舍中闻外面吵闹,故而特出来瞧瞧,刘琦原先少有征战,这军中的一切,我看着都比较新鲜。” 孙静洒然而笑:“今夜骤然寒冷,屋舍中居住之人尚可,然在外扎营的军卒,皆衣衫单薄,喧闹也是必然的。” 刘琦叹息道:“三军将士,可真是难过啊。” 一旁的朱治对刘琦道:“不过刘公子大可安心,今夜寒风虽急,然以某度之,不外乎只会持续三日,三日之后,天气当会转暖,而距下次大冷之际,尚有时日,届时贵军绵袍已至,两军士卒不必再同胞渡冬,儿郎们可保无忧。” 刘琦转头看向孙坚,笑道:“若非孙破虏慷慨仗义,将麾下的吴中健儿的冬衣与我军士卒同袍而用,这几日寒风,我军将士还真就是不知道需怎么才能挺过去,此皆仰仗孙破虏仁义。” 孙坚只是自顾自的吃,不说话。 孙静见状,不由低声对孙坚道:“兄长,人家夸你呢!” “嗯。”孙坚只是用鼻音嗯一声,勉强算是回应。 孙静无奈,只得替孙坚说道:“公子这是哪里话,都是为了扶保汉室,剿灭国贼,咱们都是大汉军校,又何分彼此?” “非也。” 突然间,却听一直默不作声啃狗腿的孙坚突然出言,打断了孙静的话头。 刘琦眯起眼睛,望向孙坚。 “孙某出兵,主以讨逆,除贼固国,然公子出兵,主以护君,乃是为了大事化了……刘公子,依孙某度之,你我绝非一路之人。” 第九十九章 暗流涌动(第六更求订阅) 孙坚这话说的挺绝的。 按道理来说,刘琦和孙坚之间只是客情,就算是两军的最终目标不同,但也大可没有必要在明面上把实话说出来。 从古至今,但凡是涉及到政治立场上的事情,其潜规则中要讲究一个隐晦,这涉及到当权者的脸面,也涉及到声望。 即使是路人皆知的事情,表面功夫也一定要做到,不可落人话柄。 就好比历史上改朝换代的人,在禅让时,皆仿古例,皆行“三辞”,盖因自古尧舜禹行禅让之制,舜“三辞”乃受尧之位,禹“三辞”乃受舜之位,被后人所称颂。 即使所有人都知道怎么回事,后人行禅让也基本都是依照这个规矩来办,演戏给天下人看。 这叫做规矩。 而不遵守这个规矩,敢于撕破脸和门面的人,必然是一个集骄横,勇气且胆大不羁之人。 看起来,这位冷冰冰的孙破虏,似乎就是这样的人。 他不懂得什么是办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 刘琦听了孙坚的话,并没有动气。 大半夜的,天气死冷死冷,跟他辩驳辩驳,找点乐子。 反正也睡不着觉,拿孙坚解解闷。 刘琦随道:“君侯此言,琦不甚赞同,纵然你我两军行军的目地不同,然殊途同归,君侯出兵至此,乃是为了诛除奸恶,我军至此,乃是为了扶保君王,源头皆是为了汉家天下,如何说你我非一路之人?” 孙坚哼了哼,撕咬了一口狗腿,大口咀嚼。 刘琦继续道:“况且若非一路之人,孙破虏又为何让麾下的将士与我军将士同袍,助我七千将士渡这几日的严寒冬日?” 孙静忙打岔道:“公子这话没错,我兄长行事虽多率性,却一向善于抚恤士卒……” 孙静吹捧之言还未说完,便见孙坚突然抬手,制止他继续说下去。 由于孙坚出手太急,猛然用力之下,他啃咬的那条狗腿差点没抽到孙静的脸上。 孙静吓得慌忙躲避。 刘琦看的浑身略微一抖,鸡皮疙瘩有点往下掉。 恍然间竟是感觉自己的半边脸颊好像也有些油腻了。 孙坚紧盯着刘琦:“刘公子可知,三军之中,何以为重?” 刘琦不知孙坚为何突然问这个:“自是粮秣为重。” “为何?” “事关人之生死。” “三军断粮,当如何?” “恐有哗变之祸。” “冬衣呢?可关人生死乎?” “自然。” 孙坚咧嘴一笑,又撕咬了一口狗肉,淡淡道:“那便是了。” 刘琦看了孙坚一会,终于明白了他话中的深意。 在所有的郡守之中,难怪只有他一个人能跟西凉军正面交锋且不落败,这个人在思维上就是以军旅为重。 单是这几句话中所蕴含的意思,就足显其傲。 孙坚让麾下的士卒与荆州军同袍,不是他体恤荆州军,也不是他有意想跟刘琦结交,更不他要是对荆州人示好。 他是看这几日天气骤冷,恐荆州军软弱不成事,因缺冬衣再闹出哗变,间接的影响到他的将士,闹出事来,为西凉军所乘。 什么‘与子同袍’,都是自家人的一厢情愿。 说白了,孙坚是怕荆州军扯了他的后腿,偏偏又得了袁术的书信,不能赶走刘琦等人,只能出此下策…… 不过若换成刘琦在孙坚的位置上,既然是木已成舟,那他肯定不会说实话,无论如何都要借着这事卖对方一个人情。 但孙坚的大脑回路似与正常人不同,他似是不屑与要这种人情。 但不要人情,不代表他不会索要利益。 根据他以往的表笑,他索要利益时,好像不需要用人情去换。 这性格也真是没谁了。 袁术和孙坚一样,都是那种傲气十足的人,但袁术的那种傲气是矫情,而孙坚的傲,类似于那种所谓的桀骜不驯的傲。 孙静和朱治在一旁听的很是无奈。 但是他们久随孙坚四处征战,知晓他的脾气秉性,因此也没什么办法。 孙静冲着刘奇苦涩一笑,那表情中略有些歉意之色。 这就算是替孙坚赔礼了。 刘琦没当回事,笑道:“想不到君侯不但体恤三军,爱惜士卒,性情还这般直率,着实人折服。” 孙坚听刘琦夸他,眉头微皱道:“刘公子,孙某适才已言,与贵军同袍之事,乃是处于私心,并非体恤贵军士卒,汝可莫要误会了。” 刘琦拿起旁边的木棍,拨弄着一下篝火堆中的柴薪,让这堆火烧的更旺。 “琦言君侯爱军,并不是指同袍一事,而是观君侯一夜之行,方有感而言。” 孙静和朱治彼此惊诧的互望。 听这少年郎的意思,似是弄清楚了文台今夜行为之深意。 少时,却见孙静冲着刘琦拱手道:“不想公子年纪轻轻竟也有这般的眼力,真是令人佩服……” “慢!” 孙坚突然又一扬手,挡住了孙静的话头。 他手中的狗腿,又差点甩到孙静脸上。 这次孙静学乖了,急忙将背部挺直,向着后方闪去,与适才的狼狈不同,很是自然。 完事后,孙静不满的斜了孙坚一样,低下头用酒囊喝闷酒。 不让人说话就不让人说话呗,没甚了不起的,老拿条狗腿在人家面前比划的算怎么回事? 不知道会把油甩到人家脸上么? 这要是换成别人,孙静早就发火,夺了他的狗腿扔地上踩两脚。 但对方是他那个逢战必胜,躁急横暴的二兄,孙静不敢。 他怕他二兄打折他的狗腿。 孙坚组织了孙静之后,突然转头看向一直默不作声的孙贲:“伯阳,汝试言之?” 一直没有说话的孙贲没曾想居然会躺枪,长叹口气:“阿叔,言什么啊?” “汝且说说,我今夜做了何事,有体恤士卒,收拢人心之意?” 孙贲苦涩的皱起了眉头。 他在两年前,于孙坚在长沙起兵时随前往投效,一直跟在孙坚身边,学习兵法战策,但在治军之道上,孙贲还未曾深入研习。 如今冷不丁的被孙坚一问,孙贲自然是没有办法回答。 因为他根本没曾细想过,答不出来。 咬着嘴唇,左思右想也没想到孙坚今夜做了什么特殊的事情,随起身道:“叔父见谅,侄儿愚钝,实在想不出。” 孙坚并没有斥责孙贲。 他们这些小辈从军时间较短,原先在官署打拼的时间又不长,如何会明白自己的心思? 很正常的反应。 现在能够明白自己想法的人,在孙坚看来,应是跟随自己是时间最长的孙静,和善于治兵的朱治了。 至于刘琦…… 孙坚哂笑一声,应该是更不可能。 孙贲的年纪比刘琦还大,跟随自己的时间也长,他想不到的事,孙坚不觉得刘琦这个宗亲稚子也可以想到。 “刘公子适才之言,孙某倒是愿闻其详。”孙坚淡淡言道。 刘琦环顾四周,打量了一下那些围绕在附近点起篝火的孙氏兵将,道:“其实答案不是很简单么?孙将军邀请诸位将军在此烤火,不就是安定三军士卒之举么?” 孙坚的脸色有些略微发沉。 …… 雒阳,相国府。 一日前…… 董卓满面阴沉的坐在上位,下方两旁侍立的是他最引之为臂助的西凉诸将。 眼下董卓发怒,诸将皆低头不语,恐惹到他。 “刘景升……”董卓在念叨这个名字的时候,牙关紧咬,竟有些吱嘎作响:“他这荆州刺史,乃是老夫一手扶持的,本以为刘氏宗亲比那些士族清流可靠些,可观他如今之行径,却比那些关东郡守更加可恨……两京立朝?亏匹夫想的出来!” 李儒叹道:“南郡来的这份奏疏,让司隶和南阳的门阀士族找到了一个理由可以公然忤逆相国,如今他们拧成了一股绳,大有宁死不走长安之势。” “混账!这奏疏老夫还没同意,那些望族中人就敢冲老夫呲牙?这消息是谁走漏的?” 李儒苦笑道:“何止是这奏疏,整个司隶还流传了相国当年在凉州迁羌民之事,眼下司隶民间皆诽谤相国嗜杀,若是迁家,中途必难以保全……看来有人故意流言滋事。” “真是反了。”董卓气道:“胡轸和吕布呢?何时去打荆州军?老夫的将令已经传下去三天了,他们如何还不行事?” 李儒拱手道:“大都护携都亭侯传回信来,本欲领令攻杀荆州军,怎奈那荆州军目下在阳人县驻军,因而不好轻举妄动。” “阳人?”董卓闻言奇道:“荆州军如何与孙坚搅到一块去了?” “卑下亦不知。” 董卓皱着眉头,道:“那也打!荆州人这般猖獗,公然上书与老夫对抗,不打不足矣立威。” “诺,卑下火速派快骑传令。” 董卓长叹口气,道:“但杀二袁、刘表、孙坚,天下自服从孤耳。” 李儒犹豫了一下,道:“相国,其实比起孙坚刘表,卑下觉得更应注意荀爽,蔡邕,王允,杨彪,黄琬,卢植等人,他们对迁都之事,向不赞成,如今有了立两京朝堂的奏疏,怕是他们会有动作。” 董卓摆了摆手,道:“荀爽和蔡邕,皆靠老夫扶持方得其位,王允唯诺之人,焉敢抗我?杨彪、黄琬、卢植等辈,皆被老夫罢免了,有甚惧哉?不足为虑。” 李儒长叹口气。 希望如此吧…… 问题是,这些人原先各为散沙,如今立东京的奏疏,会不会给他们一个联合的机会? 需知,这些人的背后,都有着那看不见摸不着的恐怖能量,一旦他们集体爆发,后果恐不堪设想。 第一百章 夜如墨月如钩(第七更求订阅) 篝火旁边,孙坚等四人看着刘琦,听他慢悠悠的徐徐道来。 “久闻君侯治军严厉,却不苛刻军卒,且善于恩抚,我军初至,君侯知我荆州士卒冬衣未至,为防有变,故令麾下士卒与我军将士同袍,” “但今日天寒,夜间骤冷,居住在帐篷中的士卒皆因天冷而不能眠,君侯恐借冬衣与我军同袍之事惹三军非议,便不披罩服,身穿铠甲单衣坐于寒风之中烤火,为的就是与将士们共进退,同冷暖,斥非议,定军心。” 说罢,刘琦又来回的打量着篝火旁的四人,道:“君侯麾下的司马一人未至,却独独只带孙氏族人,以及行校尉之职的朱公坐于此,此举可印证刘琦猜想。” 孙贲在一旁恍然而悟。 难怪他今夜在屋舍中睡的好好的,却被三叔叫醒,说是二叔有要事与他们商议。 结果一行人来到了外面,冷风凛冽,二叔却一句话都不说,光坐在那里烤火吃肉,而周边的军卒在闻信之后,则是三三两两的跑来偷看这几名挨冻的主将…… 孙贲适才坐在这,心中还颇感委屈。 二叔大半夜的不睡觉,偏偏要给他抓到这里来,让他们如同上林苑里的走兽一样让人观赏,连个解释都没有…… 直到刘琦将这一切点破之后,孙贲方才恍然大悟。 他转头去看孙静和朱治。 二人表情淡定,应该是早就知道了。 “刘公子似乎颇知兵?”孙坚眯起了眼睛,沉声道。 刘琦摇头道:“某不知兵,只是我南郡的文司马,常年与兵卒同吃、同饮、同住、同苦,便是如同君侯今夜一样,琦知文司马,故能猜到君侯深意,只是有一事不明,还请君侯指点一二?” 孙坚一口气将囊中酒喝完,道:“何事?” “君侯在此受冷,为的是与士卒同苦共难,如何还要饮酒食肉?此举怕是与寻常士卒不同吧?难道君侯就不怕让将士们看见会心中不平?” 孙坚没有回答,只是望向他身边的朱治,扬了扬下巴。 无声的指令……你给我去解释! 朱治言道:“我等军需,除正常一日两食的供应外,酒肉等犒赏之物,上至孙破虏,下至普通士卒,皆不可随意取用,唯有凭军功方可认领。” 孙坚将那支狗腿剩下骨头仍入篝火中,冷冷道:“十日前,我军与西凉军鏖战一场,孙某于阵前亲斩西凉贼二十三人,按功当赏一坛酒,两斤肉,这是某今日刚按功绩领的。” 旁边的孙静亦道:“我们几个在那一战的军功都不足以领赏赐,故无有酒肉,今夜只能看君侯一人食。” 孙贲也说道:“刘公子适才路过的街口,有一名曲长战时军功尚在族叔之上,因此酒肉赏赐的更多,公子不信,可以再去看。” 刘琦闻言恍然。 他大概明白了孙坚这一支主要以南卒为主力的军队为何这般强悍,可以屡次打退西凉军的原因。 强军的胜利,果然不是凭白靠运气捡来的。 制度! 强硬的军事制度,并且上行下效,没有任何人可以搞特殊,包括孙坚本人。 立功多,有赏! 没有功劳业绩的,便是孙静、朱治这样的身份,也只能看着旁人食肉而不能得。 刘琦将今日所感,牢牢的记在心中。 取人之长,补己之断,谁说现代人懂的就一定比古代人多? 在有能力的人面前,依旧还是要听其言教,以补自身。 若想将荆州军打造成强军,光是靠训练操演是不行的,同时也要集百家所长。 刘琦双手抱拳,方要称赞一下孙坚…… 突然,却听到远处的夜空中,隐隐响起了一阵号角之声。 “呜呜呜~~!” “呜呜~!” 虽然距离较远,有些不甚清晰,但那角声顺着寒风传到刘琦的耳中,还是让他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孙静脸色一变:“是西凉军!” “哗啦!” “哗啦!” 场内的孙氏兵卒纷纷都从火堆旁站了起来,并执起了军器。 “君侯,快看!”孙静指着南面道。 刘琦扭过头去,却见县城南面的那座高山上,突然间变的火势汹汹,浓密的烟雾升上半空,犹如一条烟龙盘桓在黑夜中,震声嘶吼。 孙坚哼了哼,道:“传令,整军御敌!” “唯!” 突然乍起的声音很快就惊动了其他营地。 开始的时候,那些分散驻扎的孙坚军兵卒们只是在懒洋洋的烤火。 可当号角声响起的那一刹那,四周街道上的各处驻地立刻发生了骚动。 士卒们纷纷起身准备,由伍长和什长作为主要汇集兵卒的人员,呼喝士卒聚集应战。 虽然孙家军的士卒们也有些紧张情绪,但却没有慌乱的迹象。 毕竟这些士卒都是跟随孙坚走南闯北,鏖战多年的锐士,算是见过大风大浪。 和所有人不同,孙坚的表现或许要用另外一个词来形容……亢奋! ‘呜~呜’的号角越来越响,城东各街道中的喧哗声也越来越大。 包括荆州军的那一面,也已经有了动静,刘琦这里隐约都可以听的清楚。 显然是黄忠和文聘的动作也不落后于孙氏诸将。 孙坚擦了擦还略有些油渍的唇角,道:“五日前方才战退的凉州贼,怎么短短几日,竟又出现了?” 孙静也是有些疑惑:“我等与西凉军鏖战了半年之久,西凉军每次进攻的间隔都有半月以上,这次如何转了性了?” 刘琦心中略有些紧张。 看起来……董卓果然是震怒了,他似是要给己方些颜色瞧瞧。 奏请天子将雒阳立为东京的奏疏已经打上去了,而关于这封奏疏的流言也已经在雒阳附近散播开了,雒阳本土的豪族官绅都应该知道了这份奏疏的内容。 刘琦估计,现在整个雒阳城,上至九卿门阀,中至士卒豪富,下至黎民百姓,必然都已经被挑拨起了心中的反抗意识。 他们不想要离开雒阳,不想离开这座可以代表身份的繁华都市。 董卓眼下受到的政治压力可想而知。 爱屋及乌,现在的董卓想必是爱死了刘表,爱死了荆州军。 爱尔等如何不亡? 西凉军突然来袭,并不是冲着孙坚……果然还是冲着他们荆州人来的。 虽然刘琦为应对西凉军,已做好了充足的准备,但事到临头,他心中还是不免忐忑。 毕竟,对手是一支如同饿狼般残忍的强军。 刘琦深吸口气,用最快的速度缓解紧张感,让自己趋于平静。 该来的总归是要来的,紧张也没用。大不了再死一次。 眼下,得先打乱孙坚的思绪,不能让他怀疑西凉军的这次进攻和荆州军有关。 刘琦随对孙坚道:“君侯这半年多与西凉军几番交手,但鏖战的时节皆在夏秋之季,现天气转寒,夜间寒风凛冽……凉州军久居边塞,常耐苦寒,而君侯的主力子弟兵皆出自吴中和长沙,怕是不习惯中原的冬日之冷。” 孙坚皱起眉:“刘公子之意,是董卓算定我军不耐寒冷,故而乘隙相攻?” 刘琦认真道:“难道君侯觉得不是吗?” 刘琦说的话,确实有道理,北方的冬日对于南方士卒来说,确实会对他们的战力有影响。 孙坚的思路也因此被刘琦给带跑偏了。 “事情紧急,为报君侯同袍之恩,刘琦与荆州军愿意与君侯共同抵御强寇。” 孙坚颇是诧异的看了刘琦一眼,心中隐有些波动。 自己其实一直没太给他好脸的。 但到关键时刻,这小子表现的居然还颇有血气。 倒是个胸怀磊落之人。 孙坚转头吩咐朱治:“君理,立刻卓将士们各归其部列阵抗敌,还是依照原先的阵势,程普、韩当、黄盖去守东、西、南三面,北面自由孙某亲自去挡,尽量将他们挡在外街,不能让西凉军纵入过深!” 朱治领命,立道:“唯!” 刘琦道:“荆州有精锐七千,愿助君侯一臂之力。” 孙坚犹豫了一下,道:“刘公子若愿助战,便让五千将士随孙某去县城的北面临敌,再派两千人驰援县城之西,那里有我麾下别部司马程仲德负责镇守……阳人县只有东、南两面有土墙,夯实的虽不坚固,却也算是有了掩体,但西、北两面并无城廓,需以主力军应对才是。” 刘琦后世看电视剧时,攻城的一方和守城的一方,都是在城下展开攻坚战的。 被攻打的城池是用石砖堆砌的城墙包围着,看着又高大又坚固,可实际的情况并非是这样的。 汉朝诸城,类似于雒阳、长安或是规模较大的郡国级城市,倒是会用筑城包城,因为城中有很多具有实力和能量的门阀望族会资助封城。 可封城的范围,也不可能是所有人口的居住地,仅仅只是城池最中央的经济中心地带,而且筑城的材料,大多也是以土夯实的高墙,并非砖石堆砌…… 七八成的民众居舍则是被封锁在城墙之外。 想想也是,数十万口的居民,又没有高层住宅,都是平房,得在多大范围包筑的城墙,才能将下辖之民全都封入城内? 都城和郡国级的城池尚如此,就更无需说县级的城池了。 至于类似阳人县这种县级城,根本就不可能会有城墙包围。 最多也不过是在县城外的一些特殊地域,建造一些矮小的土墙,作为战时用的临时壁垒。 这种矮小土墙的高度、厚度、长度、密封度都很差,比高门大户的院墙差不了多少,用处有限。 御敌之事不可懈怠,孙坚军的将士们以最快的速度各归其岗,准备抵御来犯之地。 而刘琦也在吕胥的护卫下,先是赶回了自己的行营,然后再前往城北与孙坚合兵。 来到自己的行营,发现荆州军的士卒在黄忠、文聘等人的召集下,已是处于整装待发的阶段了。 刘琦抵达之后,看向诸人,问道:“异度先生和蔡司马何在?” 蒯越和蔡勋从人群中站了出来。 “二位率领各自麾下的部曲,火速赶往县西,那里有孙坚军程普在彼,县城西面没有掩体,两位引兵将助程普坚守,多加小心。” “唯!”蔡勋和蒯越领令。 “曼成,张司马。” “在。” “二位引斥候部和骑兵部驻于县中,与西北两面来回传递消息,让我随时知晓各方动向,若是异度公和蔡司马那边事急,二位也可自行引军接应。” “唯。” “仲业领步卒营,在西县的街道埋伏布阵,配合孙氏兵将正面御敌。” “唯。”文聘应诺。 “汉升与某,率弓弩营去西县外的屋舍埋伏,策应诸军。” “唯。”黄忠领命,然后道:“公子也要去?西凉军骁勇,公子或留守于城中,较稳妥。” “拿我彤弓。” 刘琦吩咐吕胥,然后郑重的对黄忠道:“汉升,此战我必参与,还请司马勿要劝阻。” 黄忠沉默良久,方点头道:“如此,公子可与末将同行。” 随后,各部将士依令,火速前往各处。 去往县西的路上,刘琦问黄忠:“汉升,我不明白,西凉军既是乘夜而来,为何不暗中潜伏偷袭县城,反倒是大张旗鼓而至?” 黄忠微笑道:“西凉军与孙坚鏖战半载,偷袭阳人的事,他们原先定也做过,估计没什么作用……如老夫所料不差,孙文台在县城周边,必有多处哨探,我观那成南的福山上,便可长远瞭望,适才西凉军的号角响起同时,末将曾观福山上有烽火烟雾为警,必是山上的军卒也已看到西凉军的进军行迹了,如此,西凉军即使潜行,怕也是无用,倒不如强攻了。” 刘琦恍然的点了点头。 他仰头看向天际…… 夜色如墨染,冷月如弯钩,县城街道上士卒们取暖的篝火,犹如遍布在那夜空的星辰。 刘琦紧紧的攥住了手中的彤弓,手上的青筋因充血而微跳。 今夜之战后,适才那些围绕在篝火旁的人,不知有多少人会化为繁星,从此再也不会知晓世间的冷暖。 第一百零一章 风风风(第八更) 孙坚军在进驻阳人城的时候,加紧时间在城东和城南修筑了低矮的土墙作为屏障。 因为阳人城的东南面临着福山,那里是自周朝以来人们寻幽,祭祀,求福的地方,《诗经·樛木》中曰:南有樛木,葛藟累之。乐只君子,福履绥之。 由于在春秋之时,这里也是楚国称霸的征战要地,因此亦有古寨墙的遗址在此,孙坚屯兵后,便立刻命韩当和黄盖等人以遗址为基础,在此夯实土墙,用做屏障。 只是阳人的西、北两面并没有屏障掩护,孙坚没有能力在这里建造大型的防御工势,因此每次鏖战,阳人的西、北两面也都是最难防守的地方。 也正因此,西北两面之民已被孙坚尽皆驱散,所有的屋舍中住的都是将校兵卒。 不战时,这街道和屋舍便是驻军之地。 战时,这里的街道和屋舍就是他们对抗西凉骑兵的一道屏障。 虽没有土墙为屏,但利用屋舍作为防御工势,一样可以限制西凉骑兵的发挥。 只要不跟西凉军在平原上作战,孙坚就无惧。 孙氏兵将和荆州军埋伏于东,北两方的街道或是屋舍中,静待西凉军的到来。 虽然适才夜空中有了角声,但西凉军并未突然出现,反倒是给了孙刘两军一些准备的时间。 刘琦和黄忠趴在城东一间屋舍上,静静的遥望着黑夜中的迷雾。 “孙坚在福山安置巡哨,居然可以令西凉军无法偷袭县城,那福山绵连纵横,只能从县南登上,西凉军想拔掉他们,也无计可施。”刘琦趴在房上,还在认真揣摩着孙坚的布局。 黄忠亦是感慨道:“末将久居南方,少与北方军卒打交道,只对南军颇鼠年,闻孙破虏当年在长沙破区星,就有行军严缜的作风,据说当年他与区星几番交手,贼军多有劫寨之谋,却因孙破虏布置安排的周密,从无一次成功。” 刘琦感慨道:“西凉军和孙坚打了大半年,连华雄都死在他手里,想必是深知孙文台用兵之能,知道乘夜来袭,也会被他发觉……反倒是不如不做遮掩,大举进攻,以振士气!” 黄忠点了点头,道:“或许如此。” 话还没等说完,突然听到远处的黑暗中,依稀响起了一些声响,有人声也有马声,有吆喝声还有叫喊声。 “西凉人至!”黄忠深吸口气,低声道。 而离刘琦隔着一条街的屋舍上,孙坚立刻让人传递暗号,示意将士们做准备。 一道一道的口哨声响起在阳人北城的街道之中…… 所有严守埋伏在此的兵卒,皆打起精神,握紧手中的环首刀或是弓弩,依仗着街道上遍地的篝火,紧紧的注视着黑夜。 所有人,仿佛都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犹如山雨欲来一般的感觉。 “啪嗒。” “啪嗒。” “啪嗒。” 远处黑夜中尚不见人影,但清脆的马蹄声,却愈发不能掩饰,逐渐靠近。 刘琦趴在屋顶上,手中握着他的彤弓,掌心中隐隐有些汗水。 他似乎都能感觉到自己剧烈的心跳,几乎都要跳出自己的胸膛。 “该死,什么时候变的这么没出息了。”刘琦用牙齿狠狠的一咬自己的嘴唇,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跟随黄忠练习弓术也有一段时间了,今夜算是他出征以来第一次临逢大战。 当年在巨野当代县尉的时候,他也跟随过县军平定过几次贼寇,但皆为小打小闹,而且都是各地的县军联合郡兵剿贼,根本不需要刘琦这位县尉亲自临阵,他最多就是远远的看…… 但今天不一样了,这是他和他治下的军队,亲临战场一线。 而且对手还是闻名天下的西凉军。 刘琦本可以不用临阵,在后方等待前阵的结果就是,但他没有这么做。 对他而言,今日之战是一场开局,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上战场的次数将越来越多。 难道身为荆州少君,长公子,有人挡在他的前面,就不会有任何危险吗? 当然是不可能的。 没有人可以永远保证他的安全。 战场的刀刃和箭矢,不会因为他是荆州的少公子,就刻意去绕过他。 随着时间的推移,想要杀他的人会逐渐增多,不知凡几。 躲避在后方,不经过任何磨砺,一旦真的出现危机,自己怕是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曹操,刘备,孙坚,袁绍,吕布,公孙瓒……只要是在汉末闯出过名堂的,都曾亲临阵前,千枪万刃,冒矢石交攻。 哪怕就是屡战屡败,总爱给人送经验包的孙十万,也有他的长处……射人不行,专业射虎。 刘琦觉得要成大事,就一定要临阵磨砺自己,不求自己能达到张八百的程度,但至少不能输给孙十万。 …… 黑暗中的动静越来越大,浓雾后面的人影随着马蹄声也似是越来越清晰了。 很快,便见几骑身影破雾而出,直接冲入了阳人的街道,紧随其后的还有更多的骑手! 是西凉铁骑! 而伴随着西凉铁骑突入街道,还有着黑暗中,西凉军突然响起的口号。 “风!风!风!” 这口号,是古代人常用的突杀讯号! 西凉铁骑和京中八营一样,是以其锐士的特长而为其营命名。 如京师八营的中弓兵精锐,射声营,其名之意是指他们能够‘觅声而射’,这名字是做出一个夸张的比喻,并不是指他们真的能够射声。 而相对的,西凉铁骑也是如此,‘铁骑’也并不是指这些骑兵和战马真的是身披重铁甲,而是比喻这些凉州的骑兵剽悍,悍不畏死,战斗力之强悍犹如铁铸。 但西凉铁骑若是在沙漠戈壁或是在平原战场上,或许是无人可挡,但在阳人城中四处都有建筑物作为障碍的街巷战中,就失去了冲锋的优势,调转马头或是拐弯挪动时,容易周转不灵,暴露于敌前。 这也就是孙坚一直在阳人县中坚守,不随意出县与西凉军作战的重要原因之一。 很显然,今日的西凉军准备颇为充足。 他们在与孙坚军经过了多次街巷战后,积累出了不少的经验。 那些当先冲进街道的凉州精骑并没有继续向县内深处走,而是犹如狼一样的高声呼叫,并四散向着各个街区中分流而去,并没有聚集。 “风!风!风!” 刘琦可以肯定,西凉军原先在聚集性的冲锋战中,一定是被孙坚打败过,不然不可能一进街巷,就开始四面八方的零散活动。 那些西凉兵的身后没有箭壶,却都背着一柄一柄的木制标枪,枪头被削的很尖锐。 街道上的篝火,眼下并未被完全扑灭,映照着这些从西北驰骋而来的悍卒因风吹日晒而黑而透红的脸颊。 这也是孙坚蓄意为之。 毕竟一会,他们的主要攻击手段是弓弩,若是没有光源,对于孙坚军来说,是极为不利的。 射声锐士毕竟只存在于京师八营,且有夸大之嫌。 借着街道上篝火的亮光,黄忠看到了那些西凉铁骑背后的标枪,心头一沉。 他急忙一把拉过刘琦:“公子,需谨慎!” “风、风、风!” “杀!” 突然,那些冲入县内的西凉骑兵仿佛都炸开了锅!喊叫声异常之大! 刘琦的临阵经验没有黄忠丰富,很多预先的危险他看不出,但黄忠却能感觉出来。 但也正因为如此,有黄忠在刘琦身边,就可以最大程度的保护刘琦的安全。 黄忠拉过刘琦,让他紧挨着自己趴在屋舍顶上,然后伸手取过身边的一面铁盾。 藏身于屋舍上,虽然可以居高临下,并不需与西凉军正面冲突,最大限度的减少己方受伤几率,但同时也有一个弊端。 那就是一旦被确定为目标,便局限了逃脱或是躲闪的路径,被对方命中的概率较高。 这种情况为保证安全,铁盾就需随身携带。 “风!风!风!” 那些冲进来的西凉铁骑,一边高声呼喝口号,一边抽出了身上的标枪,然后对着街道边的屋顶上抛掷而去。 很显然,这半年的时间,他们跟孙坚交手已经打出了经验。 即使看不见屋顶上的人,却也能断定上面有埋伏。 那些西凉军抛掷标枪极有手法,他们不是平行抛掷,那样打中目标的概率极低,他们是将标枪向高空抛掷,然后让标枪划出一道优美却又恐怖的弧形,重重的向房屋顶上扎去! 这种手法,就很需要技术了,不是随便来一个阿猫阿狗都能做到的。 汉朝的普通民舍占地不大,屋中的使用面积最多也就是十个平方,其屋顶的面积也可想而知,在上面想要躲避攻击,难度很大。 不能多,只能防! 黄忠拉过刘琦,让他在自己身边,然后,便见他翻过身来,拿起身边的铁盾,仰头望天。 很快的,便见一直木制标枪划出一条弧线,直奔着两人垂直掉落。 黄忠用右手执铁盾,在标枪即将落下的一瞬间,用力一挥,直接将那标枪打飞出去。 标枪和铁盾相撞,发出‘咣’的一声闷响。 紧接着,黄忠又连续打落了三柄标枪。 而其他屋舍上的一些弓弩手,却没有黄忠这样的手段。 他们有些人或是仓惶不及,有些人或是用铁盾护住周身不够周全…… 惨叫声透过夜空传到了刘琦的耳中。 刘琦的眉头皱起,咬紧了牙关,他知道这些叫声中,双手因愤怒和痛惜而略略发抖。 那喊叫的,不只是孙坚军的士卒,也有他们自己荆州的兵士。 战争中,死伤必然难免,这是无法改法改变的事实。 但经过战争的淬炼,那些活下来的士卒,将会得到极大的锻炼和充足的临阵经验,使得他们可以在今后的战场上存活几率更大,也可以将经验传授给新招募的士卒。 没有血和死亡作为铺垫,就不可能练出一支精锐之师,再强的将领也一样。 隔着一条街的孙坚,也和黄忠一样,挥舞着铁盾,打走标枪。 待感觉到西凉骑兵投掷的标枪频率下降之后,孙坚猛然起身,手持角弓,拉满弓弦,对着下方的一名西凉骑兵一箭射去。 “放箭!”在自己放箭的同时,孙坚同时一声高喊,他的声音竟能盖过下方西凉铁骑的呼喝,响彻在县城街道的半空中。 那一箭射下去之后,便听‘扑哧’一声响,一名西凉骑卒惨叫着跌落下马。 而屋顶上的藏匿的所有弓箭手,在孙坚的带动下,纷纷起身,向着下方的西凉骑兵开始了一阵阵的箭雨攻势。 “风!风!风!” “杀!” 只是在一个瞬间,整个阳人县犹如炸了锅,喊杀声皱起,房上房下,都呈现出一片空前的混乱景象。 第一百零二章 绝不落空(第九更) 骤然之间,还是静悄悄的阳人县北面,出现了喊杀、马蹄、弓弦、还有各种杂乱的口令的声响,街头巷尾在不知不觉间,竟变的一片混乱。 街道两旁得屋顶上,弓弩手射出的箭如同狂风暴雨,在月光和街上篝火光亮的映射下,交织成了一道模糊却又致命的箭网,铺天盖地的罩向了那些西凉军。 当先的西凉骑卒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便硬生生的受了这一轮突袭,纷纷跌落下马,发出痛苦的哀嚎,身体落在了街道上。 这一切只是开始。 紧接着,更多的西凉骑兵从后方驰援进入了阳人县的街道。 新冲进来的西凉骑士不再是手持标枪,他们带着箭壶和弓弩,在奔走的过程中,开始对着屋顶上那些已经露头的弓弩手进行反击。 房上房下,箭矢你来我往,谁也不肯退让半分。 还没完,县外又出现了一片亮光,很是刺眼。 又有一批西朗骑士一手持马槊,一手持火把,奔到县内的屋舍旁,将那些火把丢在房屋的墙角,亦或是将火把向着屋顶扔出去。 土砌的屋舍并不容易点燃,但很多屋舍旁边却堆积着厚厚的干草。 这就成为了引燃物! 虽然天气很寒冷,但还是有一些屋舍的周边逐渐被火把引燃,星星点点的连成一片,形成了一片火海,将适才还是昏暗的县城街道照的发亮。 不止是骑卒,手持盾牌、长戟、环首刀的西凉步卒,也冲进了街头巷尾,他们沿着街道的两份向里快速推进,替西凉骑兵承担更多的攻击。 黄忠放下铁盾,将黑弓握在手中。 “公子,要反击了!” 刘琦深吸口气,从屋顶上站起身来,架起了手中的彤弓。 …… 西凉军大举攻入街道内,而埋伏在县内的孙刘步卒,也都露头,开始和街道上的西凉军进行短兵相接的血战。 适才还显得空无一人的街头巷尾,顷刻间便被两军士卒挤满,一场肉搏战瞬时展开。 刘琦适才还有些没太弄明白,敌军让西凉骑兵当先进入阳人城的意义…… 毕竟这里不是平原,而是城池街道,让骑兵冲进来,对骑兵来说是不是有些吃亏? 不应是以步兵为先驱么? 但事实证明,刘琦想错了。 即使没有像是在平原上,有那么巨大的优势,但只要是在平坦的陆地上,骑兵的优势就是存在的,这是客观不变的事实。 荆州军的步卒由文聘指挥,而孙坚军的步卒则由朱治指挥,在北城的八条主要街道上,凭借屋舍与早就设好的拒马,与西凉兵拼死交战。 荆州军的战力较弱,士卒尽量不做独战,而是依靠文聘的指挥,稳扎稳打,并以伍、什为最基本的接战单位,抱成一团徐徐推进,尽量不要落单,不给西凉军抓住他们弱点歼灭的机会。 可孙坚军的那些悍卒,打法就和荆州军很不一样。 孙家军的士卒一个个全凭悍勇之力,手持利刃拼死的冲向西凉军,仿佛不知道何为恐惧。 特别是为首的敢死悍卒,他们手持环首刀,一刀接着一刀的砍杀推进。 他们的每一刀都是罩着对方的要害上去劈砍,即使是被西凉步卒的刀砍中身体,但只要是在能够续战的情况下,也绝不退缩。 孙氏悍卒踏着血红的脚印,犹如人肉推土机一样的向前迈进着,迈进着…… 而西凉军步卒在和孙坚军步卒交锋的过程中,论及悍勇程度,竟稍落于下风。 但孙坚军的悍卒面对西凉骑士,也是陷入了苦战。 这就是西凉骑士第一波冲进街道的原因。 因为在这个战场上,他们确实无敌。 “啪嗒,啪嗒~” “咣!” “啊~!” 街道上,西凉铁骑纵横驰骋,往来奔驰。 他们的战马在加速奔驰的过程中,不断的撞飞着拦路的孙坚步卒,一旦相撞,便能直接将那些步卒撞的倒飞出去。 有些步卒与战马相撞,就算是没有被荡开,可也是倒在了地上,一时间不能起身…… 随后赶来的战马的重蹄则践踏在他们身上,将他们活活踩踏,血肉模糊成一团…… 西凉骑士驱马在街道上横冲直撞,马上的骑卒同时也奋力的挥舞着手中的马槊,不管阻挡在他们面前的是敌方还是己方的军卒,只是不顾一切的捅刺过去。 步卒们在应对雄壮的凉州马同时,还要小心战马上的骑士手中的兵刃,那些马槊或是长柄刀因为战马的速度而威力巨大,只要是不幸被沾上,兵刃的力道大到足矣将人体捅个贯穿。 即使不在平原,但西凉骑兵的战斗力毋庸置疑,依旧是这个县城中最为强悍的。 多亏了街道的宽度,给了孙坚军和荆州军反击的空间。 街道不似平原,不能左右来回驰骋,只能是直来直往。 一些西凉骑士在直线奔驰的过程中被长戟刺落下马,亦或因为坐骑被斩断马腿而跌落在土道上,随后便被一拥而上的敌军乱刃分尸…… 血如雾,刃如风,月如钩,人命如草芥。 借着房上的火光和街道上的篝火,刘琦看清了眼前这一幕幕的生死相搏,看清了一个人从生到死的过程居然是那么的容易。 仅仅是因为一刀,一撞,亦或是一箭。 只是这么一会,他视力所及的街道就已经布满了尸体和断肢,甚至还有支离破碎的尸体……西凉军的少,荆州和孙坚军步卒的多。 刘琦深深的吸了口气。 他知道,要压制西凉骑兵,主要还是要靠弓弩。 而孙坚和黄忠等人,率领着两军的弓弩手占据制高点,正对那些西凉骑兵的克星! 这些并没有在战场正中的持弓人,是击退西凉铁骑的关键。 刘琦拉动弓弦,瞄准一名西凉骑卒…… 弯弓搭箭,一箭激射而去。 那支利箭在那名西凉骑卒的面上划过,将他的面部划出了一道深深的口子,在空气中溅射起一道血线,随后便深深的扎入到了土中。 “啊……!”那名骑卒愤怒的高呼,掉转马头,怒目瞪视着房上的刘琦。 但因为距离太远,且刘琦居高临下,占据着有利地形,他没有办法对刘琦做出反击。 他恶狠狠的瞪视了刘琦一会,便纵马向别处驰骋而去,离开刘琦的射箭范围。 黄忠亦是射出一箭,正中屋舍对面另一条街道上的一名西凉骑士。 他没有看刘琦,却也知道他射偏了。 仿佛就在黄忠的预料之中一样。 黄忠大声喝道:“审、彀、匀、轻、注,缺一不可!审箭尚不能圆满?焉能射之!” 刘琦沉思了两秒钟,开始平复心中杂乱的念头,努力集中自己的注意力。 审箭的真意是聚精会神,不可旁骛,这是射箭的第一要诀,若是连这点都做不到,更无需谈下面四点。 平日里,他在黄忠的指点下,做的都还不错,目下其箭术虽不能说是百步穿杨,可也是似模似样。 以黄忠的话说,刘琦目下的箭术,堪可一用。 但平日里箭术练的再勤再好,突然亲临战阵,那种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 就好比人学开车一样,在驾校练的再熟,第一次上道也会因为紧张而出错。 刘琦也不免因街道上的惨烈战事而导致分心,因而导致他适才那一箭射的极为仓促,连最基本的审箭都没有做好。 但刘琦并不灰心,他稳定心神,从箭壶中再取一箭。 他来这战场上,就是要超越自己,锻炼自己的。 失败是正常事,若他能有黄忠和孙坚那样在战场上的定力和能力,那他就不需要特意来阵前磨砺了。 这是他的短板,他必须要突破! 刘琦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再次弯弓搭箭,瞄准了一名西凉骑卒。 这次,我绝不落空! 第一百零三章 愿披三重甲斩敌(第十更) 审箭,心无旁骛,全神贯注,是审查自己与目标的位置以及风向等。 彀!指拉满弓弦,前肩下捲最为重要。 匀力,在近彀状态时最后一段背部加力,双臂用力以随时协调。 轻乃指撒放之时,讲究那股齐收齐放,无需多力的身心合一之境。 注乃是在张弓搭箭的最后,气力已竭,精神易散,此时却要集中精力,以取后继。 这是黄忠要求刘琦谨记的六字要诀。 何时融会贯通,何时箭术便会有所大成。 听着麻烦,但若是真要实际操作起来,跟驾驶学校的:准备起动挂一档,车动之前开左灯,鸣号然后放手刹,起动必须半联动……那一套口诀差不多。 好记的很。 “着!” 刘琦谨记口诀,按照平日里的练习发挥,一箭射出。 “嗖——!” 那羽箭夹裹着风势而去,竟是精准无误。 划破空气,羽箭正中在一名西凉骑卒的颈上,直接将他侧面的脖颈射穿,他鲜血飞溅,翻身落马。 “好!”黄忠在一旁喝彩一声,眼中闪烁出兴奋之色:“少君随吾继射之!” 说罢,便见黄忠再次弯弓搭箭,在刘琦身旁又射出一箭,将一名西凉骑兵军射翻在地。 他的动作流畅,且速度奇快,几乎都没怎么瞄准,好像真的能够做到那‘射声’的境界了。 刘琦敬佩的看了黄忠一眼,随后亦是从自己的箭壶中取出一支箭…… 从射中第一箭开始后,刘琦的信心明显增长了许多,心态也自然而然的随之沉稳了许多。 那种适才有些茫然紧张的感觉,随着这一支箭的命中,竟云消云散了大半。 但是他的弓术依旧是有诸多不足之处,在一箭一箭的射出之后,旁边的黄忠亦是一边射杀敌军,一边给刘琦做一些短评指点。 平日里,一百天的练习,对于刘琦来说,似也没有今天一天在战场上的进步快。 他今天增强的不是箭术,而是心态。 临阵的心态。 对面街道上,其中一间屋舍上的孙坚突然冲刘琦和黄忠所在的方向喊了一声—— “射马!” 刘琦闻言一愣。 射马是什么意思? 黄忠只是微微愣神,接着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 他对着一匹被射翻的西凉骑士所遗留下来的战马,一箭射出! 那战马的侧颅中箭,扬起蹄子厮鸣一声,溅起来好大的沙尘,接着便重重的侧面摔倒在地,发出沉重的顿响声。 “这是为何?为何要屠戮那些良驹?”刘琦诧异道。 黄忠的脸上露出了惋惜之色。 “孙破虏与凉州军几番鏖战,应是看出来凉州战马有识途之能,故让我等射之!” 刘琦明白了。 好的战马不仅能认主,而且还能识途归家。 马毕竟也是一种群居动物啊。 它们不只是能识别谁是他们的主人,更能记住日常的居住地,同时也能知道自己生活于哪个军中,哪个军中之人和马匹是它的同伴。 说白了,西凉战马已经把西凉军当成了它们的族群,他们背上的骑兵仅仅只是他们族群中的一名伙伴,或许比别的伙伴更亲些,但也是伙伴。 有骑士在,战马会遵循骑士的驾驭而奔驰,但若是没有骑士,它们则会凭借自己的感官返回属于它们的族群……也就是凉州军的大营。 孙坚等人没有时间收拢并驯服这些战马,但是若让这些畜生自己返回西凉军,则他们日后就会继续驮着别的西凉骑士,继续来与己方为敌,成为巨大的威胁。 可以说,对于孙刘联军来说,西凉战马要比西凉骑兵的射杀价值要高,而且是高的多! 借着火光,刘琦仔细的观察了一下,果然那些被射杀的西凉骑卒,他们的战马并没有在原地停留…… 没有了驾驭它们的骑兵,它们在原地转了几个圈后,便开始掉头向着县城外的方向奔去。 这些战驹居然真的是原路返回了! 战马的价值真的很高,其价值相当于这个时代的坦克一样,好的战马可不仅仅是拿钱堆就能堆出来的,非得有天时地利缺一不可,若是能把这些西凉战马缴获归营,那自然是捡便宜的好事,但若是不能…… 刘琦暗道一声:“可惜!” 便见他弯弓搭箭,瞄准一匹战马,一箭射出…… 西凉军的战力确实很强,他们冲入街道后,便一直不停的向前推进,致使荆州军和孙坚军的步卒在不断的伤亡着。 当然,凭借占据制高点的弓弩手,和勇猛善战的孙军,西凉军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仅仅是冲入县城的西凉骑兵,眼下竟折损了近一半…… 反观西凉军的弓弩手,因为地利的优势,在这场战斗中的作用就非常之小。 孙刘两军埋伏在房舍上的弓弩手,就如同索命使者,箭矢四面八方,如狂风暴雨般的向着西凉军袭去,令凉州军死伤不断增加。 诚然,孙刘联军的步卒损失也确实太大。 两军目下的战况,其实就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眼下的局势,荆州军或是孙坚军,若想要将战局的天秤向己方压下来,除了要用埋伏在屋舍上的弓弩手压制西凉军外,还需要在巷战中挽回局势。 可谈何容易! 但也不是不可能。 …… 荆州军的步卒,目下的指挥者是文聘。 文聘很稳健,他没有亲临前阵,只是在后巷指挥调度,并冷静的观察着战场的情况,派人不断的去前阵搜集信息,从各街巷的战况中搜集可以反压西凉军的情报。 通过北面进入阳人城街道的外街共计八条,这八条中,孙坚军的朱治和孙静、孙贲叔侄各自指挥兵马稳守三条,而有两条则是交给了文聘。 由于要防守的街道较少,相比于朱治和孙静、孙贲,文聘这边的压力要小许多。 也因此,他就能够腾出手来,去探听到更多的消息,做更多的布局。 文聘虽然一直在稳健的防守,但他心中清楚,这一切都是为了反败为胜。 “文司马!” 一名浑身血迹的曲长从前街巷战撤了下来。 他的左臂有些轻伤,但并无大碍,手中的环首刀刃上,鲜血正顺着剑刃一点一点的低落,洒在土道后,夹裹着灰尘逐渐干涸。 “你受伤了?”文聘皱了皱眉,上前观察了一下他手上的伤势:“可速速去后街调养。” “小伤尔,不碍事。”那曲长冲着文聘道:“当务之急,是想办法除掉对方在街口的西凉贼首,某适才在前阵,观我军负责镇守的左街街口,步卒汇簇,弓弩手列阵,壁阵严密,如没猜错,当是这支凉州军贼首亲临前阵坐镇!” 文聘闻言顿时精神一振。 他急忙找过过士卒,将一架竹制高梯搬了过来。 那梯子立在房沿边上,文聘顺着木梯“噔噔噔”爬上去,借着火光往北方瞧去…… 街口处,果有一小队人马已经来了街口,却不向县里冲锋,只是坐镇于外,静观县内战事。 那些手持弓弩的西凉军步卒,围绕在一个骑马者的身旁,虎视眈眈的注视着县内的巷战。 看来,城北久战不下,凉州军伤亡惨重,对方的主将似已躁动不安。 这是亲自来前阵督战了。 八条街道中,文聘负责一这块的压力对于西凉军来说不大,因此那领军主将便坐镇在此。 文聘估算了城北这支来进攻的西凉军数量,估计对方最少也是校尉级以上的人物。 战场之上,要伤一个校尉级的人物……很难,很难,但并非不可能。 毕竟对方心急了,来了前阵,这就是有机会。 文聘下了竹梯,自言自语道:“彼虽临前阵,但护侍颇众,恐难取之。” 那曲长道:“文司马说的是,彼虽轻率,然我军却需有敢于冒死的勇武之士不可。” 就在这个时候,却见文聘身后一人闪身出来,拱手道:“文司马,卑下愿意一试。” 主动请缨的人,是魏延。 那曲长大喜,道:“魏队率豪勇,或许可当此重任!” 文聘却显得很犹豫。 “魏队率虽勇,却为公子深爱之人,不便轻使有失。” 魏延急忙道:“司马放心,卑下力大,愿披三重甲去,事若不成,定也能折返。” 文聘闻言长叹口气,很是无奈。 这小子真是初生牛犊,说出的话犹如十几岁的孩子一般。 虽然他确实就是个不到二十岁的孩子。 古代步卒基本都是近身作战,若穿重甲根本不适合机动,还谈什么斩敌? 再说天底下哪有人能披三重甲?穿的下吗? 思虑了片刻,方听文聘缓缓而言:“没有什么三重甲,你要去,便着单甲大氅而去,我亲自带兵护持着你,能成就成,成不了便退,可千万不要逞强。” 第一百零四章 斩首行动(第一更) 深夜犹如白昼。 “着!” “嗖!” 刘琦的一箭又射中了一名西凉骑兵,箭支狠狠的射在他的背部,深入其肩胛骨中。 西凉骑兵痛苦的嚎叫一声,纵马想要离开,但却因为被射中的空隙,给了敌军步卒以机会。 两名步卒一左一右,用长戟将那西凉骑士刺了个个对穿…… 西凉骑士跌落在土道上,双眸睁的浑圆,犹有不甘。 这是折损在刘琦箭下的第十一人了。 黄忠在一旁护持着刘琦,同时也在不断的射杀着敌军,他手中的弓弩射出的频率与命中率,要远远的超过刘琦,可即使如此,他还是有时间可以观察战场上各处战况。 现在的他,抬头望着北面的街口处——那里坐镇着一名西凉战将,被身边的弓弩手护持着。 可惜,街口距离黄忠和刘琦之所在颇远,箭所不及,如若不然,自己一箭射过去,这县北的战局,或许就可以鼎定了。 “汉升,那里的人,可是敌首?”刘琦借着火光也看到了那人。 黄忠一箭射出,又射翻了一名西凉骑卒,叹道:“可惜相隔甚远,未能射之。” 刘琦叹了口气,弯弓搭箭,瞄准了一匹已经没有了骑士的西凉战驹,待将其射杀后,方道:“当日襄阳城下,汉升射杀张虎和陈生,鼎定襄阳大局,可惜今日因为护我,却难成当日之功了。” 黄忠又连续射出两箭:“非也,西凉军校,又岂是张虎陈生贼寇之流可比?我观那贼首身边亦有弓弩手护持,若想以弓箭取之,怕是极难,非得有猛士冲破敌阵,或有将他斩杀……” 就在这个时候,反向的街道里面,传出一阵叫喊之声。 声音之大,竟然压过了街道上两军彼此的厮杀声! 那是一阵整齐的口号声,彻响在整片黑夜中,冲击着每一个人的耳膜,让人胆寒心悸。 听到了这口号声后,刘琦不由竟是浑身一颤。 那是自己闲来无事,单独告诉给魏延的冲锋口号! 本是玩笑之举,不想魏延居然真的用在了自己麾下五十人的冲锋中! 然,魏延用了这个口号,那就说明他正在率兵突击……如无意外,他的目标应该那凉州军贼首! 急切之下,刘琦也顾不得许多。 他对着黄忠道:“汉升,仲业和魏延定是领军冲出内街了,他们应是要去取那凉州贼首……咱们需从旁策应,为他们打开通路!” 黄忠立刻转头,对旁边一间屋舍上的执旗卒喊道:“快!命令这条街道上所有位列街道两侧的弓手暂歇手!待我军锐士从内街冲出,再集中射杀阻挡他们的凉州贼!不论如何,也要为他们扫清阻碍,打开通路!” “唯!” 那传令的士卒蹲下身子,拿起红色的长幡,在屋舍上一边振臂高呼,一边按照节奏挥舞着红幡。 刘琦将箭壶从背上拿下,扔下脚边,取出一支利箭,高声喝道:“儿郎们!轮到了我们了!胜败在此一举!” 相邻的街区,对面屋舍上的孙坚隐约听到了刘琦的高喊声,竟也把注意力放到他们这边来。 却见内城中,一队手持铁盾与环首刀的精卒锐士,正一步一个脚印,稳妥又不失规律的向前踏步而行,他们一边高呼口号,一边有条不絮的保持着阵型,犹如一只移动的铁箱,让人无从下口,无从着力。 孙坚屏住呼吸,隐约听见那盾牌阵之内似有士兵在高声呼喝着单字的冲锋口号…… 不过这口号,孙坚原先可闻所未闻。 两军阵前,士卒为鼓舞士气,高呼单字口号是很平常的事情,而且喊什么的都有,是根据各军的习惯。 诸如黄忠练兵之时,就习惯于让士兵高呼: “嚯!嚯!嚯!”用以提高士气,其实这个单字口号类于谐音,只是普通的‘喔!喔!哦!哦’声演变而来,黄忠常用以此号为练兵时的演练口号。 当然,也有各州军马皆通用的口号,有些甚至是从战国秦初流传下来的。 擂鼓进军之后,将士们最为惯用的单字口号还是: “风!风!风!” 亦或是:“大风!大风!大风!” “风”字口号,大概之指“杀!杀!杀!”之意。 而在战后默哀死难者时,三军士卒尊《仪礼·既夕礼》中的叹语,皆普遍高呼:“噫兴!噫兴!噫兴!”以警醒死者的神灵,表达悲痛哀悼之情。 攻城之时,为显示万众一心,士卒们往往都是齐声大吼:“破!破!破!”,其实就是在喊“破城!破城!破城!” 这些口号,孙坚都知道。 但是今天,那内街深处的荆州铁盾阵中传出的口号却非常独特。 孙坚戎马半生,也算见过了不少的强军,但这样的冲锋口号他先前却闻所未闻。 他们叫嚷的似乎是: “操!操!操!” …… 不多时,就见荆州的铁盾军阵,夹裹着魏延的敢死士卒行至外街。 盾军一边整齐的向前行进,一边用刀刃敲击着手中的盾牌,铁器相撞,发出‘咚、咚、咚、咚’的响声,震慑着人的耳膜。 文聘此刻亦是行与阵中,他大声的嘶吼着,斥令战阵中的将士们按阵速行。 眼见一队肃整的盾兵行来,街道上的西凉骑兵立刻便以之为新的目标,呼喝着向他们冲杀了过去,而沿途仕途阻拦他们的步卒,皆被西凉骑兵撞飞。 黄忠急忙对刘琦道:“少君,速为仲业之策应!” “善!”刘琦应了一声,架起了手中的彤弓…… 立时,两旁的屋舍上,以刘琦和黄忠为首的弓弩手,开始集中瞄准那些试图去阻碍文聘军阵的西凉兵。 铺天盖地的箭雨汇聚成密集的箭网,在文聘即将行至的街道前落下密密麻麻的箭雨。 那些奔向文聘兵阵的西凉骑兵在箭雨中纷纷落马,步卒亦是四散而逃,面对这一点式的箭阵,西凉军可谓死伤惨重,这给文聘的兵阵在最大程度上减轻了压力。 由于这场定点式的进攻,街道上两军的对峙天秤似乎在不知不觉间倾斜了。 战局隐隐的被改变了风向,已经过了亢奋期的西凉军骤然遇上由文聘指挥的这支盾军,在对方严密的防守下显得有些力不从心,而应对旁侧攻势的能力,亦因为分心而减弱。 这刀盾兵阵中的士卒,是文聘操练的士卒中最为稳健的一批。 在刘琦看来,这支军队的士卒几乎全都继承了文聘擅守求稳的风格,让人找不到丝毫的空隙。 虽是进攻不足,但防守有余! 再加上黄忠和刘琦一众弓弩手从旁策应,便将主动进攻的西凉军压制于下风,令对方在适才那个回合中,损失惨重。 孙坚在对面街道的屋舍上看到这种情况,颇感惊异。 “荆州军打起仗来,竟也这般豪雄!” 孙坚暗暗称赞,然后便见他对着身后各处房舍上的军卒们高声道:“儿郎们,虽吾下去,接应友军!” 说罢,便见孙坚将角弓抛掷于房下,拔出了随身的古锭刀。 他大吼一声,从屋舍上一纵冲下,落入街道上,用力一挥手,直接砍掉了一名西凉步卒的头颅。 随孙坚在屋舍上的亲军们亦是纷纷丢了弓弩,拔出和孙坚一样的古锭刀,紧随着他跳到了街道上。 他们以孙坚为圆心,奋勇厮杀,与西凉军展开了近身肉搏。 适才去突袭文聘一众的那些西凉军,在四散返还的途中,又遇到了“从天而降”的孙坚一众,竟瞬间崩溃。 孙坚一众的战法太过凶猛,他们死死的咬住西凉军不放,不断的逼迫西凉军与他们进行血拼厮杀。 虽然这样的打法同时也会令他们增加不少的伤亡,但孙氏亲军中,竟无一人有退惧之情,恐惧这两个字,仿佛从来就不曾被上天赋予在他们的脑海中。 他们犹如乱舞的行走兵器,在街巷中凶恶的四处攻杀。 何谓凶顽之徒?这便是了。 街道上,燃烧的声音‘噼啪’做声,弓弦的声音带动着人的心弦,听起来极为刺耳,地面上到处都是尸体,有西凉军的,有凉州战马,有孙氏兵将,有荆州士卒…… 在友军的掩护之下,文聘终于等将队伍推进到了街口前的百步之外。 “去吧!”文聘一声怒吼。 接着,便见那些满面血迹灰尘的刀盾军,打开了他们坚固的阵势。 阵势中包围的,是以魏延为首的五十名整装待发的锐士! “杀!” 一直蓄势待发的魏延扬天长吼一声,便率领着其麾下的五十名敢死精卒,手握利刃,向着街口临阵的那名西凉军校尉直冲而去。 他们的速度太快了! 在他们的全力冲刺之下,不过片刻,魏延等一众就离近了那校尉五十余步。 那西凉校尉名为单攰,乃是西凉军大都护胡轸麾下的校尉,此番奉命在北城督军。 单攰是武威豪强,生性冲动,秉性又傲。 他此番奉命独攻阳人县一面,却偏巧碰到了孙坚与刘琦等众,久攻不下不说,还损失惨重。 单攰闻之大怒,随即亲自来阵前督军。 适才,单攰在北县街头见街口突然间涌出了一阵刀盾军,向自己之所在徐徐推进,虽然知道对方应是有意针对自己,他也不甚在意。 毕竟那些盾兵的速度不快。 可如今,冷不丁以魏延为首的一队五十人组成的锐士突然冲向了他,惹的单攰不由有些惊骇。 但西凉人皆有豪勇之气,甚少有临阵退却者。 更何况对方只是一队步卒。 若是被五十人吓的退缩,日后传出去,单攰在西凉军中怕也是颜面扫地了。 “放箭!拦住他们!”单攰冲着身边的护卫高声喝斥道。 护持他的士兵虽然不多,但在西凉步卒中也算精良。 单攰身边弓手立时架弓,对着魏延等一众放了一轮箭雨。 有不少正在冲锋中的荆州士卒中箭倒地。 三十步…… 奔跑在最前面的魏延,连眼皮都不眨一下,他不躲不避,直接用手中的长刀和木盾进行格挡。 他身后的步卒见队率勇猛向前,丝毫没有停顿之意,士气不降反升,便紧紧跟随在魏延身后,坚定的朝着单攰冲了过去。 单攰急了,对身边的士卒喝斥道:“区区数十步卒,竟也阻拦不住,若让其靠近某十步之内,皆斩尔等之首!” 那些西凉侍卫被单攰的话惊到了。 他们再次鼓足气力,用力拉满弓弦,向着对面的魏延一众再次施以箭袭。 魏延身边的士卒又中箭倒地了一批。 而魏延本人的肩头也中了一箭! 他屈膝跪地,箭头鲜血横流不止。 一名士卒拿着一木盾来到魏延面前,替他遮挡着箭袭,道:“队率!对方的箭势太强,且退吧!” 听了那士卒的劝解,魏延面无表情,心中却来回翻滚着。 他看着身边的士卒们,一个个被射中胸口痛苦的倒地,有被射中头颅的,脑浆和鲜血流于沙地之上…… 再想想当初在擂台上战败张任后,刘琦对他的提携,又想到在鲁阳城,刘琦劝他为将…… 若是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到,日后还如何与少君共成大事? 、少君年纪轻轻,一路走来颇为不易。 如今他与那孙坚一同屯兵阳人,观白日间,孙坚对其似颇轻蔑。 现离那西凉校尉的人头,只有二十步之遥…… 君忧臣辱!决不可退! 这些想法在脑中只是电光火石的走了一遍,便见魏延推开那名劝谏的士卒,然后伸手拔出肩膀的箭头。 那箭头上有倒钩,拔出来的时候带出来一块血肉。 魏延咬紧牙关,毫无介意,投掷箭头于地,在此执起环首刀。 他站起身,高呼道:“南郡儿郎,随吾冲锋,斩贼首,报恩公……怯阵者,非我兄弟!” 喊完,魏延再一次持刀冲锋! 他的速度竟然比适才还快。 跟随他的部众见魏延如此勇猛,士气大振,只是略一犹豫,便纷纷跟随。 有很多人身上还是带伤…… “冲啊!” “杀!” “跟上队率!” “斩贼首,报恩君!” 对方的箭射已经势竭,乘着这个空隙,魏延等人凭借着意志和速度,终于就奔驰到单攰等人的面前。 “挡我者死!” 荆州军的锐士们,持刀带盾,用自己满是鲜血的身体当做肉弹,狠狠的扑入了西凉军的阵中。 即使迎上的是对方的冰冷之刃,他们也毫不畏惧。 西凉军的阵势瞬时间便乱了。 而魏延则是奋力的挥舞着手中环首刀,一步一杀,每一次举刀时,都会有刀劈入肉之声。 单攰有些慌了,他没有想到这支荆州军居然这般凶蛮。 他一拉马缰,转身就要冲着后方遁走。 “贼子……留首!”一道冷冷的声音传来,令单攰浑身如坠冰窖。 魏延在离他五步的地方,突然助跑,纵身一跃。 他嘴角流血,犹如一尊恶魔,在半空中挥刀垂直劈下,一双冰冷的眸子中,盯着的,是单攰脖颈上的——那颗头颅。 第一百零五章 疯狂的名士们(第二更五千字一会还有更) 魏延由上至下的一记劈杀,环首刀正中在单攰的脑门上。 环首刀的巨大力道将单攰的兜鍪向后击飞出去,而刀身则是深深的砍入了单攰的前额。 深可入颅。 魏延一击即中,也不停留,他松开了那刀柄,落地后便立刻向后方撤去。 而荆州军的士卒则是纷纷涌了上来,在对方还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用木盾将魏延护持其中,掩护他向着后方撤去。 魏延受伤不轻,此刻也是没了力气,任凭手下拥簇自己离去。 单攰坐在马上,呆愣楞的注视着前方,眼眸中的光彩渐去,脸上充斥着恐惧的表情。 他做梦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殒命在一个无名之辈手下。 但他再也没有后悔的机会了,他的身躯向后落马。 “单校尉死了……” “校尉死了!” 保护着单攰的西凉军卒,皆是惊呼,他们现在也没有心思去追杀魏延了,而是赶紧护持在单攰的尸体旁,将他的尸身抬起,匆匆向着后方撤去。 而魏延的那柄环首刀,即使在移送尸体时,也一直紧紧的嵌在单攰的前额深处。 后方的巨大变故自然是影响到了前方的街道战。 在刘琦的授意下,屋舍上的弓弩手已经开始振臂高呼,借以打击西凉军的士气: “受降!” “受降!” “受降!” 这是个脆弱的时代,再强的军马,没有了一军之胆,没有了主将,也会变的不堪一战。 校尉战死,三军失去了最直接的指挥官,再打下去也不会有任何意义。 街道中的西凉军们撤离了。 当然,在撤离之时,他们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在孙刘联军的合力追击下,街巷中留下了更多的西凉军士卒的尸体。 再强悍的骑士,再坚硬的甲胄,只要是被长矛刺中,被环首刀劈斩,亦是被箭矢射中,生命便皆会流逝。 要生命消亡,其实就是这么简单,只是那么一刹那而已。 孙坚率领兵马,去追击那些撤退的西凉军了,江东猛虎想要在敌军撤退之际,取得更多的利益,获得更大的战果。 但刘琦没去追。 刘琦从屋舍上跳了下来,和黄忠文聘等人一起,聚拢己方散落在街头巷尾的士卒。 到处都是死尸,伤者,其中自然有很多也是荆州军士卒的。 活着的人中,也有近一半的人身上带伤,很多中了刀箭的士卒坐在街头,一边捂着流血的伤口,一边痛苦的呻吟。 刘琦感觉两只臂膀酸的厉害,他的手在发抖。 将弓弦拉满,对臂力的爆发力和持久力都有非常高的要求。 他这辈子,还没有像是今天一样,这么高频率的不停的拉满弓弦。 太消耗气力了。 他不是黄忠魏延,没有那么强的身体素质。 刘琦来到一处土制台阶旁,坐了下去,抱着他的彤弓,低下头,闭上眼睛,用力的喘着粗气。 而文聘和黄忠,则是带领着几名军侯,曲长围绕了上来。 他们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打量着这个疲惫的少年。 刘琦今夜的表现,远远的超出了众人的想象。 他,很好! 刘琦就那么静静的坐着,一直不曾抬头。 少时,方听他缓缓开口道:“魏延怎么样了?” 文聘略一沉吟,道:“伤的不轻,但无大碍。” “那就好。”刘琦的心放下了。 “少君,战事还未结束,县北虽定,然还有三面受攻,孙坚已经率兵先去了,我等,何时前往?”黄忠开口询问。 刘琦用弓撑地,缓缓站起身:“集合还能作战的儿郎,去城西助阵!” 文聘拱手道:“北城已定,城西应也无大碍,少君无需亲自前往,由末将等前往便是。” 刘琦摇了摇头,似是在回答文聘,也好似在回答他自己: “善始善终。” 一行人随即去备马,聚拢兵将,准备前往城西。 “黄司马……” 两名士卒抬着一个受伤的人从刘琦和黄忠的身边经过时,一道轻微的声音传入了刘琦耳中。 刘琦浑身一颤,急忙转头。 那个被抬着,浑身鲜血的人,是黄忠安排在他身边、照顾他的屯长吕胥。 那个虽只是和刘琦一般大,为黄忠器重,很有前途的年轻人。 刘琦急忙拦住那两名抬着吕胥的士卒,他来到吕胥身边…… 黄忠亦是跟了过来。 吕胥胸前的甲胄已经被刀戈劈碎,深可见骨的伤口外翻,不断的向外涌着鲜血,一片血肉模糊。 “吕胥,你如何会……?” 刘琦一把抓住吕胥的手,转头喊道:“军医?军医何在?速去叫医师啊……他可是我的近侍!” 黄忠按住刘琦的肩膀,虎掌用力一捏。 钻心的疼痛由肩膀传至心头,让刘琦顺时间清醒了。 这个战场上,不是每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都像自己一样,是那么幸运的可以拥有黄忠和诸多猛士的舍命相随,用自己的生命去拼死保护刘琦的安全。 像吕胥这样的少年郎,他的生命只能靠他自己保护——就算他是屯长也一样。 他若不能保护自己,下场便是如此…… 吕胥痛苦的呻吟着,他左手捂着自己胸前那恐怖的伤口,用力的摁……可他这样不但不能止血,触碰到已经翻出的皮肉,还令他疼痛更甚。 吕胥望着刘琦的眼里满是对死亡的恐惧,以及痛苦的泪水。 “公子,我不想死!我、我真的不想死,公子你救救我,救救我吧!我求你了,吕胥会做牛做马的报答公子……我想回家!” 刘琦咬着嘴唇看他。 这是一张近两个月来,与自己朝夕相处的脸啊,平日里的冷静与淡然,此刻竟因为恐惧和痛苦而变得这般痛苦、恐怖。 “公子,我们走吧。” 黄忠低声道:“这样的伤……是没救的,末将会让人安排他在屋舍内渡过最后几个时辰……” 刘琦低下头,静静的看着他。 他的心在痛,但他不能表现出来。 “吕胥,你不会死,要忍着,要坚强,我会安排医者救你,等你养好伤,我会让你一直做我的近侍,将来有了战功,我提拔你当将军,校尉……你要坚强,懂吗!” 吕胥的眼中泪雾模糊:“公子,我、我,我好疼……我要活下去,活着……回南郡……我要活……” 刘琦不再看他,他松开了吕胥的手,坚定的转头向着街道外走。 那一刻,他松开的不只是一个侍卫的手,他放开了更多。 “出发!去城西!破敌!” …… 阳人城的西面,负责在此防御的人,是孙坚军的司马程普。 相对于其他三路,程普这一面今日所面对的压力最大。 因为董卓亲自任命的大都护胡轸的主力军,进攻的就是这一面。 自董卓任命的都督中郎将华雄被孙坚斩杀之后,胡轸便一直负责总督这一线的西凉军与孙坚抗衡。 胡轸出身于凉州武威姑臧,乃其地豪族,跟随董卓多年,颇有功绩,纵横西北之境,屡破叛羌,功勋卓著。 胡轸这辈子也打过一些败仗,但很少像是在阳人县这么窝囊。 他跟孙坚交手数次,每次都是处于下风…… 孙坚军的骑兵不过数百,可董卓给了胡轸一支约有两千骑的西凉骑兵。 两千匹拉车或是拉物的驮马,刘琦在襄阳附近随随便便的就可以征调出来,但两千匹能上战场的战马…… 就是集南郡、江夏郡三十二县官民之全力,怕是也凑不出这个数量。 有这样的一支骑兵作为保障,与少有精骑的南军交手,胡轸半年来却还拿不下孙坚…… 还三番五次的折损兵将,他的威名如今在西凉军中可谓扫地。 孙坚这块硬骨头,胡轸本来已经不打算再啃了,他只是率领兵马在阳人县的北面驻扎,谨慎的盯住孙坚的动作,只要防备他不能够进驻雒阳,那对于胡轸来说就是胜利。 但很可惜,胡轸的计划因为荆州人上书给天子,谏言立东西两京的事而宣告破产。 荆州刘氏的奏疏到了雒阳后,立刻在朝中引起了轩然大波。 朝中百官很多人的根就扎在雒阳,他们根本就不想跟董卓去长安,只是他们没有理由。 荆州来的奏疏,仿佛是给了他们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他们开始疯狂的上奏,请求天子保全雒阳的宗庙,为巩固汉室根本而立两都朝堂。 这样就有理由将家族留下…… 董卓的目地是要迁都,那就让他迁,无所谓。 但朝臣们和司隶本土士族的根都在雒阳,盘根错节,个中利益牵扯巨大,自然是没有人想迁移走的。 如今东西两都的事情,算是给了朝臣们点名了一盏既不用反对迁都,又可以保全各族在雒阳产业的明灯。 于是,以代表各州士大夫利益的朝臣们代表,纷纷开始暗中运作…… 而也有人将董卓在西凉迁民擅杀的流言传至雒阳民间,使得雒阳本土的豪族们也是群情激奋,一时间将雒阳立为东京的浪潮在民间沸腾。 迁也是死,不迁也是死,那为何要迁? 大家开始反击了。 董卓虽然想迁都长安,但他并不是只想将朝廷迁移过去,雒阳城的人口资源,包括在此处的财富,董卓都想要,他不想让关东群雄捡现成。 但如今朝廷和民间都是扬言要保留东京朝堂,那董卓若依了他们,便只能迁移和东汉政府有关系的朝臣和太仓,武库等,而城中的士族大夫和百姓,他就没有合适的借口去动。 这当然违背了他的宗旨。 暴怒之下,董卓在雒阳又是掀起了一阵腥风血雨。 敢言立东西两京者,杀! 但很显然,雒阳的士大夫集团在绝境之下,因找到了一丝希望后,其求生欲望反而更强。 杀仿佛已经不能解决问题了。 整个雒阳,包括司隶的士族全都爆发了。 在立建立两都的问题上,司隶士族在汉朝所蕴藏的能量,终于逐渐展示了出来…… 首先,是由董卓一手扶持起来的司空荀爽,拖着病恹恹的身体上了朝堂。 他当殿直言上疏,言‘雒阳乃大汉中兴所,八世帝都,不可妄废宗庙,当保留朝堂,全祖宗社稷,以慰光武’。 荀爽已是病入膏肓的将死之人,他在这个时候敢当堂发言,就说明他已经是抱了孤注一掷的心思。 而这种言论,荀爽若是没有信心得到其家族的支撑,他也是断断不会在朝廷上言之的。 荀爽站出来发言,只是一个开始。 紧接着,五官中郎将陈纪也站了出来,亦是发声支持荀爽。 颍川陈氏,和荀氏一样,亦属天下望族,而陈纪身上更是有着‘三君’的光环。 汉时,士族大家互相标榜,彼此互相捧赞,多有八俊八顾八厨八及之称谓,并赠之以不同的人,就好比八俊八顾八及八厨等名号,已经被不同批次的人用过了,同一时代都不止八人。 东面有八俊,西面也可能也冒出来八个互相标榜为八俊的人,分不清谁是真品谁是赝品…… 但能被标榜为‘三君’这个称号的,却只有两波。 一波是窦武、刘淑、陈蕃,一波是陈寔及其二子陈纪、陈谌。 三君之称,极著高名。 荀爽和陈纪这两个人站了出来,基本就等于代表了整个颍川士族的意见。 董卓气的牙牙痒,偏偏还不好杀人,因为偏巧这两个人,都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 杀他们等于抽自己耳光。 当时,董卓想示意宣布散朝,但雒阳的士大夫名流显然还不打算放过他。 被董卓一手提拔的蔡邕也站了出来请董卓立两京,不要废雒阳宗庙。 同时,蔡邕还向董卓提供了一份表册。 那上面洋洋洒洒的列举了近百个各州名士,皆反对废除雒阳宗庙,而这百人之名,也代表了一个巨大的名流团体。 那里有刚刚被罢官不久的卢植、注释与著书达几百余万言、创立了“郑学“的郑玄、名士管宁、尚书郎华歆……等等。 董卓一听这些名字,就知道这一系列人都是由一向与自己不合的卢植撺掇起来串联的,他们代表的是马融一系。 基本上都是马融一派学子。 令董卓头疼的是,马融一派多居关西。 那是他马上要迁去的要地啊…… 马融钻研经学,虽然已经去世多年,但他的弟子大多皆是关西人士,很多人就在长安附近,他们代表的是一连串的关西经学名士学者集团,其所在正是在董卓的大后方。 董卓马上就要迁都关中了,这些人是他进入长安后,维持地方统治的政治枷锁,他目前还不能擅杀。 而紧接着,尚有能够代表并州士族门阀一系的太原王氏的王允也要出来说话…… 甚至连清河崔氏的上陈也有。 这一下,董卓知道事情大条了。 这是天下士大夫名流借机对他做出的政治反击,不由他不妥协。 除非他把朝中所有士大夫代表全都处死…… 但真的可行么? 董卓心中憋气,他把这笔账全都算到了荆州军头上。 本来,他就是想要铲除荆益联军,如今荆州人竟敢主动惹怒他,董卓岂会放过? 他当即下令,卓骑都尉吕布为中郎将,率军南下会和大都护胡轸,先除荆州军,再伐益州军,誓要将南面的宗亲联军全部消灭。 但当吕布与胡轸合兵的时候,却闻听荆州军已经行向阳人县,与孙坚会和。 若是单单对付荆州军,胡轸自认为手到擒来。 可他万万没想到,荆州军居然会和孙坚合兵一处。 又是那个孙坚! 但即使如此,却也只能打了。 胡轸与吕布在半年前已经配合过一次攻打孙坚,但因为彼此不和,无法配合,因此被孙坚击退。 如今再次联手,但效果恐怕还是好不到哪去。 吕布知孙坚善战知兵,觉得诡计对他无效,认为不如堂堂正正与之相敌。 胡轸却因为害怕孙坚善战,不敢与之正面决战,提议夜袭。 最终,西凉军按照胡轸的计划施行。 毕竟他才是大都护。 因此,才出现了今晚夜袭阳人县的战况。 …… 眼见己方将士发动了数次进攻,却也冲不进阳人县西城,胡轸心中暗暗着急。 “嗨!不想那孙坚居然这般了得,我军分四面攻打,使其分兵可还是打不进县内!亏了是这阳人县没有夯土筑墙,若是再有城墙为屏障,我军岂不是尽折于此?”胡珍叹息道。 胡轸的旁边,一名骑着红色高驹的大汉,冷眼看着他。 大汉的嘴角若有若无的挂着几分讥笑。 骑都尉吕布,替董卓管理着四万并州军,在董卓的诸军中自成一系。 “孙坚麾下有数万精卒,南征北战一向少有人挡,如今又有数千荆州军与之相合,稳守阳人,我军焉能轻易得胜?” 吕布的语气颇有些冷嘲热讽,让胡轸怎么听怎么不舒服。 “奉先有何妙计,不妨言之?” 吕布抬手指了指不远处,杀声震天的阳人县,道:“阳人县虽无土墙为屏,但终归是一县之地,孙坚军和荆州军只要把持住个中关卡要道,我们跟他交锋便不占地利,不如稍后退走,引他们出县,待空旷之所在与之鏖战,定可胜之。” 胡轸哂笑道:“奉先之策确实高明,但孙坚既能占据阳人,且几番与我等在此交锋皆在此处,便说明他知晓个中厉害关系,岂能轻易出城?敢问奉先,当用何策引孙坚出来。” 吕布沉吟片刻,淡淡道:“如何引孙坚出来,那便是都护之事了。” 胡轸气的脸色通红。 能引孙坚出来,还用汝废话? 就在这个节骨眼,城北方向,一骑飞马而至,来到胡轸面前向他禀报城北战事。 “禀都护,单校尉在城北督军,不甚为敌所杀,北面兵马皆退,孙坚亲自领兵奔西县而来。” 胡轸的脸色瞬时间变的不好看了。 第一百零六章 断后的吕布(第三更今日更新一万两千字求订阅支持) “单攰死了?”胡轸的脸色阙青,语气有些抖:“如何死的?” 那西凉骑卒急忙道:“单校尉坐镇于北城街口,指挥将士攻取县北,不料敌贼狡诈,派出不畏死的猛士冲杀,单校尉措手不及,为敌贼所斩,目下有王、许两位司马,代为主持大局引兵暂时退出北县,不过孙坚本人已经整合了兵马,直奔西县!” 孙坚来了? 胡轸深深的吸了口气,尽力压住胸中怒火,咒骂单攰道:“无谋匹夫,枉费我刻意要栽培于他,竟然轻身试险,为敌贼所乘,他身死事小,却坏了本都护的大事!” 吕布不紧不慢地道:“大都护,我等四面围县尚难以攻取,如今有一面被破,只怕这三面亦难久持。” 吕布不紧不慢的样子,让胡轸心中更气。 董卓麾下,自以西凉诸将为大,但身为并州军督的吕布,却仗着并州军的追随,从不尊重西凉诸将。 两方的关系彼此颇不和睦。 西凉军校尉身死,吕布并无感觉。 “依奉先之见,当如何?” 吕布很是平静地道:“暂且撤兵为上。” 胡轸的心有些沉了下去。 他知道,天色已经开始逐渐发凉,而北门的攻势被孙坚瓦解,他稍后若至,西城这边恐也攻打不下,现在可不是继续与孙坚军僵持下去的好时机。 胡轸心中颇感郁闷。 本来依照相国之令,他只需要除掉那七千荆州军就可以。 谁哪想到荆州军居然和孙坚联合驻扎在阳人,得到了孙坚军的庇护。 要灭荆州军,就得先灭孙坚…… 西凉军中,恐无人能做到。 胡轸跟孙坚斗了半年了,本来输多赢少。 今日骤然夜袭不成,那恐怕短时间内,都不可能在打荆州军的主意了。 吕布说的没错,事到如今也只能放弃了。 但吕布的那副样子,实在是让胡轸看不惯。 就在这个时刻,胡轸隐约的似是能听到了北面传来的传来了叫呼喝之声。 虽然尚有一段距离,但既然已经能听到对方的声音,怕是不久之后对方就会抵达战场。 若是被他们和守护西面的程普兵马夹击,似颇为不妙。 胡轸当机立断,吩咐吕布道:“奉先,吾点齐兵马暂时撤退,汝在此断后,勿要让孙坚军行离阳人之西!” “恩?” 吕布皱了皱眉头,心中颇有不悦:“让某断后?” 胡轸眯起了眼睛:“怎么,本都护连让你断后的权力,都没有了不成?” 吕布深深吸了口气。 胡轸这摆明了是让自己麾下的西凉军先撤,而让他手下的并州军去替他拦住孙坚军和荆州军。 这算是什么安排? 这岂非拿并州军去替西凉军挡刀? 但军令如山,胡轸毕竟是都护,吕布目下归其节制,也无法违抗军令,只能接令。 吕布应了胡轸军令后,胡轸立即下令命西面的西凉军放弃攻县,并卓令东,南两方的西凉军亦收军,只是留下吕布的并州军断后。 负责镇守阳人西面的程普颇为老成,他见西凉军撤走后,去也没有贸然出县追击,只是命令各部将士重新搭建起街道上的各种防御工事,严阵以待,防止西凉军去而复返。 就程普来说,追敌立功事小,依令守护住阳人才是大事。 不多时,以孙坚,孙贲等为首的北城兵马,来到了城西。 胡轸的兵马已经徐徐而撤,而留在这里断后的并州军则是在县外布阵,谨慎的注视着孙坚军的一举一动。 吕布不敢有丝毫的怠慢,因为这半年来,他也曾和孙坚交过手。 依孙坚的性格,今夜骤然间受到了攻击,如今搬回劣势,有了反击的时刻,他自然不会白白放过。 若是他将并州军都带出来了,吕布却也不惧孙坚,但董卓对吕布也算有所保留,此番让他来阳人助阵,也不过是领一万并州将士。 诚然,吕布麾下的骑兵多,但这在孙坚的眼中并不是问题,一则此处并非平原,敌方骑兵的攻击能力有限。 二则孙坚与对方也是交手多次,多少也知晓了西凉军亦或是并州军的战法。 他不怕输,就怕对方不敢打。 眼见并州军列好了阵势,孙坚随吩咐孙贲和朱治道:“汝二人,各领兵马在从左右迂回过去,从两翼冲阵,看到居中的那名骑红色战驹的玄甲将了吗?那是替董卓掌管并州军的吕布,你们率众迂回,若是接近其射程之内,便对他之所在下令以弓弩乱射,务必将其射杀!” “唯!” “唯!” …… 孙坚军抵达城西没有多久,刘琦便带领着文聘、黄忠从县中央直穿过县城,沿途会和了李典并张允,最后又会和蔡勋和蒯越等部,并通过蔡蒯两人在县西所守备的通路,来到县外,看孙坚军与吕布对阵。 刘琦等众抵达时,孙坚已经和吕布军交手了。 蔡勋遥望着远处的战事,问道:“公子,孙坚已经冲入并州军阵,我等当如何,可要从旁协助否?” 刘琦点头道:“都是盟军,帮忙自然是要的,但孙破虏乃是争强好胜之人,他既然已经和敌军交手,那尔等不可妄自与他相争,只需从旁策应。寻机相助。” “唯!” 刘琦仰起头,眯着眼睛看向对方的军阵,疑惑道:“那支断后的兵马,也不知乃是何人统领?” 蒯越在一旁道:“越适才与程普相询,知对方乃是九原吕布所率领的并州郡。” “是他?”刘琦心中闻言心中一颤。 吕布这个名字,对于刘琦来说实在是再熟悉不过了。 在罗贯中先生的《三国演义》中,吕布骑过东汉最烈的战马和最漂亮的女人,一杆方天画戟所向无敌,睥靡天下,可敌万人…… 当然,那是演义的杜撰,在真实的战场上,吕布本人再能打,他也不能凭一己之力左右战争的局势。 作为一名优秀的战将,他或许可以引领着麾下的将士们一同冲锋陷阵,杀敌建功,借以鼓舞士气,但任凭他再能打,若是没有优秀的士兵作为基础,最终的结果也不过是折戟沉沙。 刘琦和蒯越留在了原地,他派遣黄忠、文聘、李典、蔡勋等人前去相助孙坚。 …… 孙坚军已经和吕布军交上了手,双方的战法很类似,都是以最快的速度,打入对方的军阵,近距离搏杀。 在刘琦的概念里,与吕布统领的这种骑兵较多的部队交锋,最好的战法就是用箭雨先射上一轮,给予敌方重创,然后再乘其骚乱,进行冲突。 能够不与对方短兵相接是最好的。 但很显然,面对不同地域的骑兵,也不能用一惯性的战法,要因地制宜的改变战术策略。 孙坚之所以快速的与吕布短兵相接,是因为吕布麾下的骑兵并不是只会冲锋……他们还善射! 那些并州骑兵皆是并州的郡兵,并州百年都是东汉戍边的重要地域,地广人稀,跟凉州是一对难兄难弟,兵燹不断、人烟稀少,算得上是穷凶极恶之土。 由于南匈奴王庭就在并州西河郡的美稷县,并时不时的引发战事,使得并州骑兵的整体作战素质相当的高。 或许是常年与南匈奴打交道,并州骑兵的骑射能力都相当高。 幽州骑兵也有这个特点。 孙坚似乎是很了解那些并州骑兵的实力,因此并没有采取远程伤敌的策略。 对方的战马虽多,但毕竟是在县城周边,这里山林较盛,少有转圜冲锋的余地,在近处与他们搏击,通过刺杀战马也能最大程度的杀敌。 但相对的,如此硬碰硬的打,损失也不会小。 第一百零七章 暗箭黄忠虓虎吕布(第一更) 孙坚和吕布,两军的将士在阳人城外展开了正面交锋。 县内的程普恪尽职守,他在没有得到孙坚的命令下,不会轻易的杀县城,他眼下只是作为接应,谨慎的观察县外两军的形势。 孙坚,孙贲,朱治等人以伤亡了近百人的代价,率兵逼近吕布,他们的骑兵虽少,但在树林颇密的地带,孙坚军中长戟士和持刀卒,却可以够通过刺砍对方马匹的方式,给予并州军创伤。 随后赶到的黄忠、文聘、蔡勋等人则是作为迂回,不断的对吕布军进行骚扰。 吕布常年与匈奴打交道,行军打仗自有他的一套方法。 他没有轻易的离开中军,而是观察着战场的形势,并派遣精骑锐士来回指调将士们增援不同的鏖战点。 吕布没有轻易出战,不是他对自己没信心,而是他知道孙坚确实很厉害,不能轻易让他逮到机会。 华雄就是因过于托大,而被其所杀。 并州军的骑兵虽然强悍,但是在这种树木较多,不能完全赤驰骋的地形下,还是比较吃亏的。 当然,吃亏不代表战力就低,死在吕布并州骑兵长槊之下的敌军数量也不在少数。 为了减少骑兵的损失,吕布让并州军的盾兵配合弓弩手,在两侧掩护骑士。 那些盾兵以什为单位聚集在一起,身后是弓弩手,他们徐徐向前,看准时机打开盾牌,紧接着,被他们掩护着弓兵随即上前,一轮箭雨放完后,再迅速的退回去。 当准备第二轮箭雨时,那些盾兵的阵营便会再次打开…… 孙坚手下弓箭兵也在不断的与并州军进行对射,但杀伤力没有对方要高。 很显然,并州军的节奏比孙坚军掌握的更好。 幸好有黄忠和文聘带领的部曲在。 文聘的大盾兵在他的指挥下迈步上前,严丝合缝的抵挡住了两轮并州军的箭雨。 在防守列阵方面,一般人没有文聘强,他清楚的掌握到了并州军射箭的节奏与规律,指挥部曲进行严密的防守。 而黄忠则只会的弓弩手,配合着文聘的节奏,向对方予以反击…… 中军的吕布观察到这种战况,心中颇惊骇。 孙坚军以勇烈著称,但对垒的节奏感一向不强,可谓是他们的若是。 可这些步卒和弓弩手的表现,和吕布原先所见到的孙氏战法,颇不一样…… 特别是那些盾兵,防守的真是严密。 世上所有的战将中郎或是校尉,都有他们擅长和不擅长的作战模式,有的是因为经验,有的是因为性格。 文聘这个人,就擅强攻,也不擅打快战,他最拿手的战法,就是稳扎稳打,徐徐推进,在伤亡最低的情况下,取得最大的战果。 这样的军阵,一定要破! 吕布直起腰板,对着身边的传令兵喝道:“让狼骑营突袭!” 那传令兵用随身携带的牛角号角,仰头对着天空吹起来。 “呜~!呜~!” 吕布身后,一队手持弯刀的轻骑开始纵马向前。 那些战马上的骑卒一个个身材短小,看着不甚高大,与他们胯下的高大战马似乎不太匹配。 但就是这样的搭配,却能令这些轻骑的速度奇快,行动灵敏。 他们迂回作战或是曲线式作战的效率颇高,算是并州境内灵活度最强的轻骑。 这支是并州骑兵当中的精锐骑士,号狼骑,指其行动迅猛如狼。 这支骑兵曾在贺兰山与狼山下的草原上纵横驰骋,常可驱敌百里,颇震匈奴。 现在,那些一直护持在吕布身边的狼骑士出动了。 而吕布也在狼骑的夹裹之下,随军向前…… 狼骑的速度非常快,转眼间就冲到了文聘的阵前。 文聘早有准备,他高声喝斥:“风!” 便见盾阵向着两旁微微散开,后面的长矛兵大步向前,在盾兵身旁的将矛头伸了出去。 下个瞬间,数百人的狼骑队伍便如同旋风般的撞击在了盾阵上。 仿佛是两股黑色的浪潮,在交流处呈逆流相交,发出重重的拍岸声响。 在那一个瞬间,鲜血弥漫…… 有荆州军被撞击马踏后的血溅当空。 也有狼骑营被长矛刺穿后的支离破碎。 饶是孙坚久经战阵,见此情形后,亦是不免心惊。 “并州军倒也罢了……谁想荆州军竟也悍勇!” 孙贲擦了一把脸上的鲜血,问孙坚道:“叔父,我们也上吧!” 孙坚点点头,露出了一脸凶悍之色:“上!给德谋和公覆他们发信,让他们出县包夹……贲儿!咱们去斩了吕布!” …… 黄忠也行动了。 他适才一直指挥着弓弩手,可如今狼骑士携裹着吕布上前,黄忠便忍耐不住了。 他将麾下三曲弓弩手的指挥号令交给了麾下军侯,自己则是率领着亲起,迅速往中间的战场推进。 城中的程普和黄盖在接到孙坚的指示后,率众包夹,一时间,竟将阳人城的西面开辟成了今夜最大的战场。 并州狼骑虽善战,但仅凭这一支骑兵在地形不占优势的情况下,是无法完全改变大局的。 幸运的是,吕布久在并州征伐,经验不是一般老道。 他的目地是断后,不是硬拼,差不多该是时候撤退了。 他麾下的并州步卒,盾兵,弓弩手开始向中军并拢,以伍、什为单位,策应狼骑军,在保证杀伤的同时,也尽量减少伤亡。 这是想要退走的征兆。 孙坚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孙氏的骑兵少,但在县城外这种特殊的地势下,步卒却更容易按序铺开,列为数阵,分顺序进行追击。 每当有号令的时候,便会有一曲士卒们毫不犹豫的冲上前,与并州军进行短兵相接,而后抽身,待下一次号令之时,又会有其他的部队补位上前。 两旁的跟进,则由黄忠代劳。 他的兵马在侧面不断的向着吕布的中军紧贴。 …… 刘琦在后方,认真的观摩着前阵的较量,他一边看一边问道:“异度,依公之见,若无孙坚军为主力对峙并州军,我荆州人马对抗其众,有几成胜算?” 蒯越满面严肃,认真的注视着远处的战场,喃喃道:“公子想听实话吗?” “实话。” “怕是连三成都没有。” 刘琦长叹口气,道:“果然,还是临阵的经验差的太多。” …… 两军交战之中,最安全的人,是坐镇于后方的主帅,但最危险的人,是在前线冲锋陷阵的督将。 相比于后方的调度者,督战者才是将士们真正的胆魂。 黄忠挥舞着战刀,在侧面策应着居中孙坚。 面对善战的并州军,饶是黄忠也压力巨大。 虽然他这一会已是亲自手刃了十六人,但对于整场的战事的走向来说,并无多大效果。 他目下能做到的,只能是尽量缩小与对方中军的距离,寄期能够和在襄阳收拾张虎和陈生一样,寻机处置了吕布。 “少君,黄司马在向中阵而去,似意有取吕布之意!”刘琦等人随着后军,也在不停的向前推进,因而前方的战况多少也能观察的到。 此时的天色已经逐渐转白,东方白肚,阳光依稀的照射在了战场之上,将夜间未能尽视的局面映照的清清楚楚。 刘琦看着黄忠行进的方向…… 他瞄准的是那名兜鍪上飘扬着红色尾羽的大将。 确实是吕布! 刘琦有些替黄忠感到紧张。 能成功吗? 在忐忑之际,刘琦也开始认真的观察吕布…… 似乎与自己概念中的有所不同。 演义或是平话本中,把吕布描述成了唱大戏一样的存在。 什么器宇轩昂,方天画戟,束发金冠,百花战袍…… 但就现实来看,吕布也不过是一个凡人,并没有后人润色的那么的‘花里胡哨’。 虽然距离较远,但刘琦还是依稀看见,吕布并非是面白无须的…… 相反,他的身材高大,相貌颇粗犷,脸上还续着络腮胡,黝黑且风干的皮肤,和他身边那些常年在草原上风吹日晒的并州骑卒一样,并没有什么与众不同。 唯一与众不同的,或许就是他的身材太过壮硕,肩膀和手臂似比一般人宽大了好几圈。 虽然是骑在战马上,但刘琦敢肯定,吕布的身高估计得在一米九…… 眼看离近了吕布,黄忠暗自掐算距离,一边吩咐身边的骑卒掩护自己,一边按下长柄刀,将背上的黑弓取下,弯弓搭箭——瞄准了吕布。 没有刘琦想象中的那高呼一声,‘三姓家奴,谁谁谁在此’然后让士卒都站在自己身后,独人独马的冲上去与对方决战。 战场是搏命的地方,是取人性命保全自己的沙场,不是显摆谁的武艺高。 单挑的情况也有,但一般不是在战事中途。 双方将领会在开展前,于两军阵前行以‘致师’(单挑)。 但致师大多是在战前两军对垒时,为激发己方士卒的斗志而使用的一种战策,目地是用以侮辱对方,震慑敌人。 大儒郑玄对致师的解释是:‘致师者,致其必战之志,古者将战,先使勇力之士犯敌焉。’ 阵前的单挑是存在的,但每一场致师,都是战前刻意谋划,一般不是即兴而为。 眼下双方已是鏖战多时,战场的情况瞬息万变,黄忠要杀吕布,自然是不会在这样的情况下与彼致师。 只要能杀吕布,就足够了。 “嗖!” 黄忠一箭射出! 不想,吕布却似有所感觉。 他突然扭转身体,堪堪的躲过黄忠的箭,那箭矢划过他的面颊,在空气中带起一串血珠。 被闪过的箭射到了吕布身边的一名骑卒身上。 黄忠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失手,叹道:“可惜可惜……” 吕布转过头,怒目充血,狠狠地瞪视着远处的黄忠。 他将兵刃拢于马侧,然后拿起了自己的三石弓! 能用三石弓者,并不是没有,反而很多。 但能开三石弓的人,并不是每个人都敢把三石弓拿到战场上来用。 拉弓满弦是非常耗费臂力的。 有的人在一场战斗中,能拉开两石弓三十次,但三石弓,却只能拉开十次。 一般人会怎么选? 除非是对自己的臂力和耐力特别有信心的人。 …… 吕布长呼口气,亦是向黄忠回敬了一箭。 那支箭夹杂着巨力,“噌”的离弦,直奔黄忠胸口而来。 黄忠适才见吕布取弓,就已经从身旁的士卒手中,接过了一面铁盾。 箭与铁盾相撞,发出了‘咚’的一声闷响,力道之大,居然让黄忠在马匹上晃了晃。 黄忠眯起眼睛,深吸口气,暗道:“此人果有虓虎之力也。” 吕布恼恨黄忠暗算他,方要持弓继续射,却有一名斥候纵马从后方来到中军,贴近吕布身边,急切道:“君侯,大都护已是撤出阳人数里,在平原之地列阵,他请君侯速速撤兵,引孙坚等和荆州军前去,以骑阵破之。” 第一百零八章 此子颇似何人也 (第二更晚上还有) 吕布胸中的愤怒,此刻根本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可偏偏他又无可奈何。 他心知肚明,胡轸此举,是故意整治他。 若是胡轸事先就告知他要在平原列阵,吕布断不会与孙坚军纠缠到这个地步。 他只会粗略的与对方交手,就会引孙坚军和荆州军去往平原之地,以骑兵攻之。 可此刻,并州军等若是泥足深陷,与孙坚和荆州军胶着鏖战着…… 想要脱离,就一定会付出代价。 一脚踏入泥潭后,再拔出来,脚上岂能不全是泥泞? 胡轸是要用并州军去拼杀掉更多的孙刘联军。 他根本就没有将自己当成同僚。 …… 吕布虽然被董卓任命为中郎将,都亭侯,但本质上他也不过是被董卓用来掌控并州军的一颗棋。 吕布这段时间也能够感觉出来,董卓对他虽恩赏颇多,却不甚信任。 而西凉军诸将对身为并州军首的他,也多有蔑视排挤…… 吕布心中恼恨! 他扬天高呼,再次拉满弓弦,对黄忠之所在狠狠的又一箭射出! 这一箭,意不在取敌,乃在泄愤。 三石弓的力道极大,穿过鏖战的人群直奔黄忠面门而去! 黄忠急忙闪避,却听‘噗嗤’一声,那支利箭竟是射中黄忠身后的一名骑卒,直接将他毙命当场。 黄忠惊恼的转头,却见吕布已是调转了马头,开始全力奔驰,引众向后方而走。 依稀间,黄忠隐隐的能听见吕布的高呼: “匹夫,某早晚取尔首也!” 吕布身边的传令骑卒,吹起了牛角,发出比适才更加短促的呜鸣声。 鼓进金鸣,是最基本的传递信号方式,但并州军并少有采用。 他们惯用独特的牛角作为号令。 并州军的牛角制作较为特殊,能够发出各种不同频率的的声音。在某种意义上讲,这比传统的金鼓传令更为便捷迅速。 狼骑营的骑士在听到信号之后,立刻调转马头,随吕布强行撤退。 但很多步卒却一时没法脱离战圈,只能作为被强行‘殿后’的牺牲品,遗落在了阳人县。 “撤了?” 刘琦眯起眼睛,下意识的伸手握住自己腰间的宽刃长剑的剑柄。 蒯越注意到了他的举动,道:“少君莫要遣众去追,如越所料不错,前番先行撤离的西凉军此刻定是驻军于平原之地,我军若是随其离县,恐为对方所算,眼下还是安心驻扎在阳人,方为上策。” 刘琦已经抽出半截身的长剑,慢慢地又被他放回了剑鞘内。 他看向蒯越,笑道:“异度所言甚善,是我情急了。” 说罢,他转头看了看已经奔驰而去的吕布军,遗憾的叹了口气。 “收兵。” …… 这一仗虽然击退了西凉军和并州军,但孙刘联军的损失也很大。 整整打了一夜,己方凭借地势除掉了不少并州军卒……战场上到处都是西凉军和并州军的尸体。 但同时,他们付出的是诸多士卒的鲜血和生命。 …… 没有庆功,没有祝贺,没有退敌后的喜悦。 上千的尸体,被清一色的安置在阳人县东的空地上。 孙刘联军在战后没有歇息,除了受伤的士卒被妥善安置,剩余的人则是四处搜集柴薪,在县外的宽阔地域搭建了一个又一个偌大的柴堆,准备将那些尸体进行火化。 东汉时期,其实就已经有佛教传入了中土,只是还未大兴其道。 他们在带来佛学文化的同时,也带来了火葬的理念。 当然,在先秦时期,诸子中就已经有了记载,一些地域已有火葬习俗,比如西羌的义渠国…… 相对与火化,和平时期的汉人更崇尚于入土为安,但这不代表他们不能接受火葬。 西凉军和孙刘联军的尸体太多了,若都要进行掩埋,工作量太过巨大。 若是掩埋尸体的期间,西凉军又返杀过来,对阳人县的驻军来说,无异于一场没顶之灾。 …… 敌军的尸体只是粗略的堆积焚烧,但己方战死的士卒却不能草草了之。 搭建柴薪火台后,没有受伤的主要兵将都前往场间,为战死的勇士们送行。 那一具具尸体在三军将士的注视下,被分散在各处柴薪上。 上千士卒手持火把,等待着主将的号令。 准备已毕,孙坚随吩咐孙静道:“点火吧。” 孙静领命,方要下令,却见刘琦站了出来,对他道:“幼台公且慢。” 孙静方要喊出口的话咽了回去,他看向刘琦:“公子尚有何事?” 刘琦转向孙坚:“还请君侯容我祭奠哀思。” 孙坚轻叹口气,对刘琦点点头。 刘琦走到了即将被焚烧的那些柴薪前,放眼看去: 那一堆堆的柴薪上,都有他南郡的士卒…… 他们从襄阳意气风发的出兵,却陨落在这并不熟悉的司隶之地。 魂散异乡,而不能归于故土。 刘琦静静的盯着那些干燥的柴薪……它们稍后便将燃烧成熊熊烈焰,将这些不久前还是一条条鲜活生命全部吞噬。 人生真是充满了不确定性。 在这个时代生存,谁知道明天,或是后天,再或是不久的将来,躺在这堆柴薪上的人,会不会是他刘琦自己? 他深吸口气,缓缓的开口念道: “操吴戈兮被犀甲,车错毂兮短兵接。 旌蔽日兮敌若云,矢交坠兮士争先。 …… …… 身既死兮神以灵,魂魄毅兮为鬼雄。” 这首九歌,他也只是略读过,记得不是很全。 中间磕磕绊绊的,很多地方也有遗忘。 若是在那些门阀士族的宴会上,刘琦这样的背出来,肯定会遭到士人嗤笑。 但现在,他无所谓。 他念这些,不是因为他想彰显什么。 他是发自内心的,来为这些勇士的魂魄送行。 愿诸君就此安息! 念罢,刘琦迈步走到最前面的一堆柴薪前。 那上面放着的,是吕胥的尸体,他面部的表情此刻已经僵硬。 但刘琦依旧可以依稀的看出他在临终前的悲伤与绝望。 脑海中,是他痛苦的对着刘琦喊出的话:公子,我不想死! “对不起,是我骗了你。”刘琦喃喃念道。 他将手中的酒囊筛子拔出,洒在了柴薪前的土地上…… 吕胥的眼皮因为血液凝固而难以合拢,刘琦倒完酒后,伸手替他来回合几次,方才勉强让他的眼眸闭上。 当他转过身时,突然感觉到一阵眩晕。 刘琦一夜未睡,拉满弦之弓三百次,再加上战前受冷于寒风天中……这些事情累加在一起,几乎榨干了刘琦所有的气力。 他的身体素质还不像是黄忠,文聘等人那般强健。 张允看出刘琦有些不对劲,急忙奔上前扶住他:“公子,您怎么样?” 刘琦摆了摆手,推开了张允,然后迈着缓慢的步伐,走到了荆州军将士们面前的空地上。 他的脚步有些虚浮,显得有些不支。 但不知为何,将士们却感觉刘琦那虚浮的脚步,每一步似乎都踏的异常坚定。 当刘琦站在兵卒们面前时,他的脸色虽苍白,但表情却很坚毅。 上千人的视线,此刻都集中在他一人身上。 “七千将士,随我上雒,为的保君护国,安抚黎民,还四海清平……” 说到这,刘琦不知为何,感觉心中一阵憋闷,低头重重的咳嗽了几声。 他抬起头,继续道:“今遭凉州军伏击,千余军士临难而逝,不能随我同反荆楚,刘琦不才,不能克竟全功,致使他们不能随我同返乡土。” 说到这,刘琦又咳嗽了两声。 但当他抬起头时,再次喊出来的话,声音却比适才还要响。 “然匡扶君王,保雒京之事未定,刘琦誓死不还南郡!若事不济,我愿抛身于阳人城,与阵亡的将士同归魂于此……昨夜过后,在场诸人与我虽无骨肉之亲,从此却有同难之谊。” 说罢,他环顾场间那一个个仿佛熟悉又不熟悉的面孔,喊道:“西凉军虽强,却不能攻克我等!值此危急存亡之秋,尔等可愿与我孤注一掷,以死以护君王!” 张允抓住时机,头一个高声响应:“愿随公子,虽死不惧!” 蒯越暗叹口气,不满的斜了张允一眼。 这等露脸之事,怎又让你抢先了? “蒯越愿随公子!赴汤蹈火,亦不辞也。” “蔡勋愿随公子!” “黄忠愿随公子!” “……” 紧接着,便听所有的南郡士卒们都开始高声呼喝: “愿!” “愿!” “愿!” 刘琦转过身,再次走到那些柴薪前,拔出佩剑,高举长呼: “噫兴!” 所有的荆州军士,亦是纷纷高举手中的环首刀与长戟,震声高呼: “噫兴!” “噫兴!” “噫兴、噫兴……呜呜!噫兴!” “噫兴、呜呜呜!” 呼喊声中,好多荆州士卒的哭声也夹杂其中,因为哭泣,他们的声音显得断断续续的,但始终没有停止。 那千余即将被火化的士卒中,有他们的同伴,同乡,挚友,战友,甚至是亲人。 “噫、噫兴……呜呜呜呜!” 听着身后痛哭声,刘琦的眼帘不知不觉间,也挂上了一层泪雾。 但是他没有抽噎,也没有哭出声来,更不能让泪水滴落。 一军之主,可以感慨,可以伤感,甚至可以当众道歉罪己。 但绝不能哭出声! “噫兴!”刘琦震声喊道。 上千人的声浪一阵强过一阵,似乎都能召来雨云,为他们低雨落泪。 孙坚默然不语。 他望着那个站在柴薪前,身体微晃,却坚定不屈的少年,有些出神。 不知不觉间,刘琦的背影在孙坚眼中,似乎换成了另外一个少年…… 同样的倔强,同样的有骨气,同样的不愿认输。 那个在记忆中的身影此刻和刘琦的身影重合了。 孙坚的嘴角少有的竟露出了一丝微笑。 “像,真是太像了。” 程普在旁边听了孙坚的话,奇道:“君侯,您说什么?” “德谋,你觉不觉得,这孩子……颇似吾家长郎?” “啊?”程普愣了。 他转过头,认真的去看刘琦。 论身材之健硕,那刘景升之子与孙坚长子,根本不在同一个水平线上。 论性格,两人也是天差地别。 君侯所言,究竟意指于何? 盯了半晌,程普不由自言自语地嘀咕:“这,哪里像了?” 第一百零九章 找个女人才是 (三更万字求订阅) 牺牲将士们的尸体被点燃了,昨夜前还是一具具鲜活的生命,此刻在火焰中化成了青烟,重新融入了自然中。 望着那熊熊的火焰,刘琦下意识的捏了捏拳。 走好,荆楚的儿郎们。 “咳!”刘琦低下头,咳嗽了两声。 嗯,感觉有点不舒服,好像是冻到了。 一旁的李典见状,关切的上前问道:“公子,贵体无恙乎?” 刘琦咳了几声,无奈的抬起头,望向李典道:“不是,好像有恙。” 李典闻言忙道:“公子哪里不舒服?” 刘琦淡淡一笑,没说话。 他估计自己是感冒,挺重的那种。 …… 仪式结束,刘琦病了,或许是因为天气骤变的缘故,他有些高烧,还咳嗽。 本以为穿越者各个都是不倒金刚,回到古代都是看别人得病,出方子找名医救旁人于水火,自己各个身强体健,百病不生。 事实证明,穿越者也吃五谷杂粮。 军中的医者来给刘琦把脉诊治,说是感染了风寒,需要静养。 在这种关键的时刻染风寒,刘琦也不想,但没办法,只要是人,又有谁一辈子不生病? 生病了能怎么办?那就好好养吧。 于是,刘琦暂时休养在了阳人县的屋舍中。 也亏了阳人县有屋舍,在这种冷冽的天气中,可以烧火烘暖,若是露营于荒郊,那想要痊愈时间怕是就长了。 其实,感染了风寒的人,不只是刘琦,包括孙坚军在内,很多人都得了病,天气骤冷水土不服,是一个很大的原因。 这年头可不像是后世,卫生医疗条件很差,没有抗生素不说,就是普通的中药材料也相对匮乏,风寒之类的疾病很容易就可以取走人的性命。 昨夜一战,孙刘联军和西凉军可谓是两败俱伤,在这样的情况下,刘琦估计西凉军不敢再轻易来袭了。 前番孙刘联军因为绵袍不足,又加上天气寒冷,颇多士卒不适应气候,导致战力有所降低。 若是等几日天子转暖,再加上荆州的绵袍物资送到,战力必然会增强。 到时候,西凉军想要攻克阳人,更是难上加难。 既然形势于己方有利,两军便暂时歇兵,让生病和受伤的人,好好的在阳人县休整调养。 眼下军中没有女眷,刘琦生了病,便由李典和张允轮番照顾。 …… 连续养了两日,刘琦的病情进展相对缓慢。 这年头没有特效药或抗生素,得了伤寒只能以中药慢慢调理,而且这个时代各地的医者水平参差不齐,医者基本上都没有统一的学习标准,大部分的医者都是自行摸索,用药的水平确实很差。 本来汉末就没有拓印术或是印刷,所有的书籍都要靠手抄留存于世,然就是手抄,大部分人也都是以《左传》《诗》《书》《易传》《春秋》等为主要抄送对象,医术旁道被抄录的频率极少。 县城以上还好,县城以下的乡、亭之中,有些三老家中若有一两卷医书,读个一年半载,便可自行出去医人了。 世人皆言庸医害人,在这个时代,庸医可谓遍地都是。 “公子,吃药了。”李典端着药,推开门来到了刘琦的炕边坐下。 刘琦虽然有疾,但还不是能要了他性命的那种。 他听了李典的那句‘公子,吃药了’,不知为何,有些说不出的别扭。 有种命不长久的感觉。 他无奈一叹,道:“曼成,下次喂药,能不能换个说法?” 李典奇道:“某适才所言,莫非有所不妥?” 刘琦淡淡道:“你下回可以跟我说……公子请服药或是少君请服药,我听着多少能顺耳些。” 李典无奈的摇了摇头。 公子真是病了,一句问候之语而已,哪来的那么多说道? 有什么不一样的? 李典一边用勺给刘琦喂药,一边道:“公子在战场之上,一张强弓可取人性命,如今卧床静养,一张利嘴却也让人好不难受……罢了,随公子便是,公子请服药。” 刘琦闻言不由笑了。 李典喂药的水平不高,一碗药喂下去,有一半几乎都洒到了刘琦的被褥上。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门外有人求见,乃是张允。 得到了应诺后,张允进了屋中。 看到了李典给刘琦喂药喂的这般惨不忍睹,张允不由扬天长叹。 “难怪少君的病几日来也未见好转,就你这喂法,一半的汤药都让床榻吃了,哪里能好的快?” 李典和张允这段时间也混熟了,彼此之间几句笑言,并不打紧。 “表兄,南郡的绵袍,可送来了?”刘琦询问张允。 张允道:“表弟尽管安心养病,我来便是告诉表弟,粮秣和冬衣已至阳人县,还有一批军械,可保我军两月用度。” “押粮的路上,可曾碰上西凉军劫持?” 张允摇头道:“我问那押粮官,他们到了鲁阳之后,袁术派兵护持他们前来,西凉军等闲也劫持不得。” 刘琦点点头,道:“那便好,咱们这次在阳人县,也算是受了孙坚的庇护,还有他那同袍取暖之谊,表兄回头帮我分一些粮秣和冬衣给他,也算是表达我等相谢之意。” 张允笑道:“表弟放心,这事回头我去安排。” “益州军那边的冬衣和军粮,也不要差了他们的,表兄可托付袁术军协助运往梁县。” 一听要分给益州军粮秣,张允的脸顿时落了下来。 “那些忘恩负义之辈,还给他们粮秣做甚?” 刘琦淡淡一笑,道:“不给他们粮秣,世人未免会说我荆州人背义,给了他们粮秣也没事……估计也就是给他们最后一次了。” 这话里话外,似有深意。 张允皱眉,转身走到门口,将门栓插上,然后回到床榻前,问刘琦道:“表弟之意,是益州军会为西凉军所攻?” 刘琦掩嘴轻咳了两声,苍白的脸上突然挂起了一丝略显嘲讽的笑容。 “西凉军攻我荆州不成,如何回雒阳向董卓交待?他们只能去梁县攻益州军方不会受董卓责备……估计休整几日之后,便会进攻梁县了。” 李典抿起了嘴唇,道:“伯瑜,西凉军若攻梁县,你打算怎么办?” 刘琦躺在床榻上,静静的望着屋舍的天蓬,双眸中的光彩若隐若现,似是在思虑着什么。 少时,方听他慢慢开口道:“董卓派兵攻我,虽未得逞,却害我军千余将士殒命沙场,这口气,我不能这么咽了。” “七千儿郎,随我出京上雒,董卓身为相国,却对王师出手,使我荆楚千余儿郎焚骨他乡,我要为他们讨个说法。”刘琦一字一顿地道。 李典闻言苦笑道:“西凉军乃天下强军,若无孙坚在旁相助,我等早已覆灭,还如何向西凉军讨说法。” 刘琦眯起了眼睛,陷入了沉思。 是啊,有些事不能只是凭血气之勇而言,还需认真揣摩,视时势而为。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响起了一个声音。 “刘公子可安歇否?孙某特来探望。” 声音浑厚而略有些冰冷,是孙坚。 刘琦转过头,吩咐张允道:“表兄帮我请孙破虏进来。” 张允领命抽出了门栓,打开了房门。 孙坚迈步走入屋内,他看了看躺在床榻上的刘琦,额首示意道:“孙某闻公子有疾,特来探望。” 孙坚的举动令李典和张允颇为诧异。 他居然会主动来看刘琦? 这倒是新鲜。 刘琦看着孙坚那张冰冷的脸,还有空空如也的双手…… 这哪是来探望的节奏啊? 有这么探望病人的么?真虚伪。 “有劳孙将军了,琦并无大碍。” 孙坚点了点头,也没有在说话,只是在屋中来回踱着步子,东看一下,西看一下,似乎对这个陈旧的民居屋舍,颇感兴趣。 刘琦知晓孙坚是何意,随对李典和张允道:“二位且先回避一下。” 张允和李典随即去了屋外。 出了刘琦养病的民舍,张允和李典一左一右的站在门边,犹如两尊门神一样。 张允仰头看天,若有所思地道:“这样不行。” 李典疑惑的看向他:“什么不行?” 张允指了指李典手中的汤药碗,道:“表弟生病,咱军中这些大老粗照顾他,哪能痊愈的快?端药喂水这活,咱们着实是干不好……还得是想办法找个女人来伺候方可!” 第一百一十章 你我一起干件大事 李典听张允说要给刘琦找女人,颇有些啼笑皆非。 “张司马,可莫做那让公子为难之事。” 张允起初有点没听明白李典的意思,过了一会方才想通。 李典是怕张允纵兵为祸,派兵去往乡、亭,劫掠妇女。 这样的事在古代颇常见。 从古至今,领兵出征之人,多有纵兵杀人、劫掠亦或奸淫者。 就汉末而言,纵兵为祸者可不独董卓一人。 如曹操曾屠城过徐州、雍城、柳城、河池等地。 夏侯渊曾屠兴国、枹罕。 曹仁平侯音时屠过宛城。 吕布投袁绍破张燕时,亦纵兵为祸为袁绍所恼。 公孙瓒也一样,后汉书记‘瓒但务会徒众以自强大,而纵任部曲,颇侵扰百姓。’ …… 虽然林林种种多有例子,但刘琦对这方面要求颇为严苛。 从襄阳出师时,他便有号令,荆州军前往司隶,各司马军侯务必约束麾下部曲,不得随意扰民。 一旦有发现士卒有杀人越货劫掠之举的,连同军侯,曲屯队率什长伍长一并连坐。 李典担心张允会做错事。 但显然,张允心中还是有有点数的。 毕竟他上次也被刘琦吓唬过了。 他笑道:“曼成放心,少君出兵之前,早有吩咐,我岂能违背军令?” 李典奇道:“那你的意思是?” “吾闻西凉军自至雒阳后,在司隶各县多有暴行,劫掠奸淫无恶不为,弄的很多平民成了流民,不得已而奔南走,我想暗中派人去附近查探,看看那些受了兵灾的流民中是否有合适的女眷,予其钱帛,留下为婢服侍公子,事后在再打发归乡,你情我愿,何乐而不为之?” 李典无奈的摇了摇头,也不搭腔。 若是跟张允的媚上功夫相比,自己便是再拍马十年,也不能及。 …… 屋舍内,张允和李典出去之后,刘琦随即支撑着坐起身,坐在了床榻上。 孙坚道:“刘公子身体不适,无需强自起身,躺着便是了。” “还是不必了,君侯亲自来看琦,我若还躺于榻上,未免失了礼数。”刘琦淡淡的笑着。 这只是他表面上的理由。 礼数不礼数的不打紧,关键是不能输了气势。 什么探望自己的病情,摆明了都是扯淡,很显然孙坚是有事情找自己谈。 既然是要谈事情,那刘琦就不能躺着,他不习惯双方在谈事情的时候,有一个视角过高的人俯视着自己谈话,这样会失去了气势,让自己处于下风。 望着刘琦略显固执的脸庞,孙坚略微有些愣神。 不知不觉间,他又想到了他目下在寿春的长子。 真是太像了。 不是说形貌,也不是说性格,而是说潜藏在骨子中的那份倔强和骨气。 “君侯今日来此,必有要事,不妨直言?” 孙坚回过了神,随道:“敢问公子,胡轸和吕布此番攻阳人县不成,收兵回去,以公子度之,其可安枕否?” 如此唐突的一句问话,让刘琦始料未及。 这话里话外的,不着头不着尾,他想表达什么意思? 刘琦略微沉思了一会,方道:“不知君侯所言之安枕,是指你我,还是指那胡轸与吕布?” 孙坚的脸上露出了几分睥靡天下的傲然:“坚自打出生以来,夜夜安枕,日日食饭皆香,岂有不安之礼?” 真话说的……真狂。 刘琦揉了揉略有些疲惫的太阳穴,道:“既如此,君侯适才所言,指的便是胡轸与吕布了……他们二人安枕与否我不知晓,但我估计,他们攻阳人县不成,必然会去梁县。” 虽然一开始的时候,刘琦出言糊弄孙坚,想让他以为吕布和胡轸来阳人县主要是为了攻打孙坚…… 但战事结束后,刘琦想了想,觉得以孙坚之阅历和智谋,这个中详情,他事后必然可以想通。 毕竟现在雒阳闹立东京的事在司隶各县传的沸沸扬扬。 如果执意要瞒他,反倒是显得自己没有胸襟了。 但很显然,孙坚并不打算在这件事情上深究。 他走到床榻边,其面上突然间似隐隐有些兴奋之色。 他对刘琦兴奋地道:“不知公子可有意与孙某一起扬名于天下?” “啊?” 刘琦闻言不由一楞,抿着嘴,没吱声。 孙坚这话听着有些怪。 这话中在刘琦听来,好像隐隐另有一层涵义——“做我的儿子吧。” …… 见刘琦不答,孙坚随即解释道:“你我联手,若能西凉、并州两支强军,必可传威名于四方!” 原来是这个意思。 “君侯有何妙策?” 孙坚道:“梁县的城防,公子可知晓么?” 刘琦摇了摇头。 孙坚走到火炕边上,从里面的柴薪中抓了一把烧火完后剩下的黑灰。 他蹲在地上,用手指蘸着黑灰,在地上给刘琦画图。 “此乃阳人县,此乃梁县……数十里之遥,很近。” 刘琦点点头,认真的看着孙坚画图。 孙坚又在梁县的后方画了一个圈,道:“此处在梁县东境五里处。” 刘琦看着孙坚画出的那个圈,疑惑不解地问道:“梁县东面五里……有个坑?” “是有座山。”孙坚为刘琦做出解释。 “春秋楚国称霸之时,曾在此山下立寨,后数百年来,其遗址一直作为梁县东方敖仓,其内多储马料与草谷,后经我汉军修葺,连纵山脉竟也颇有些险势,可用以屯兵固守。” “依山而建的营寨……”刘琦默默地念叨着:“君侯之意,凉州军进攻梁县,若益州军若抵挡不住,或许会转移兵将,屯于此处寨防守?” 孙坚拍了拍手中的黑灰,站起身来:“不错,孙某闻益州军主将乃是蜀郡的武猛从事贾龙,据闻此人知兵……梁县和阳人一样,没有城廓为屏,他若想挡住西凉军的攻势,必会移军。” 刘琦眯起眼睛,道:“确实如此。” 孙坚抬头看向刘琦,道:“那楚时遗寨建于山骊中的峡道之间,西凉军一旦攻进去了,就无其他出路!” 孙坚的话并不难懂,这战略也不难明白。 “君侯是想在西凉军攻入遗寨仓敖时,从后方攻击,以竟全功?” “公子是个明白人。”孙坚难得的露出笑容,道:“阳人县离那遗寨不远,往来探查方便,我军斥候想要探听出益州军何时入寨,西凉军何时进攻,不难……可难就难在公子和益州贾龙等人的盟友之谊。” 刘琦的眉毛不着痕迹的迅速一挑。 “君侯言下之意,琦不明白。” 孙坚嘿然道:“益州军被西凉军逼入寨中,若派人向公子求援,公子当如何?” 刘琦眯起了眼睛,想起了益州军当初为了躲避灾祸,与自己分兵之事。 当如何? 我才懒得管他们。 “既是盟友,那就自然就援之。”刘琦露出和善的微笑,回答道。 孙坚皱了皱眉头。 “公子与益州之盟,孙某这些天也是略有所闻,雒阳那边因刘荆州奏疏立京之事,闹的很大,益州人前番与公子分兵,怕是有避祸之嫌吧。” 刘琦知道,孙坚这话中的深意是在挑拨离间。 不错,益州人不是什么好东西,可你孙破虏怕是也差不了多少。 皆一丘之貉。 “那依君侯之见,琦该当如何?” 依孙坚的性格,听了刘琦这一问,竟也在一瞬间有些踌躇犹豫之情。 显然,他接下来要说的话,有点不太好听。 “益州人毕竟是公子的盟友,受西凉军攻伐,驰援他们也无可厚非。只是孙某建议,若有益州人向公子求援,这驰援的时辰,公子或许可以稍做推延。” 刘琦琢磨明白了。 他想通了孙坚此来的目地。 但他表面上却依旧在装傻。 “还请君侯细言之。” 孙坚慢悠悠地道:“胡轸与吕布,也非粗莽之辈,他们攻打益州兵将,必也会防范于某,然孙某和胡轸交锋了大半年,从未踏出过阳人县一步,以胡轸和吕布对孙某的了解,只要他们强攻大寨几个时辰,孙某都不出兵,他们便会觉得孙某此番依旧不会出阳人县,到时二贼便会全力进攻不再保留,甚至深入那山间遗寨,深陷其中而难以自拔……” “如果那个时候,君侯再作速出兵,强攻其后,就可大破贼众,以竟全功,而我若是增援的早了,让胡轸探知消息,便会早做准备,或调转锋芒与君侯相抗,或是撤军……但不论他如何做,君侯怕是都不能大胜西凉军了,最多不过是闹个平手,两方相安无事各自退去而已。” 孙坚伸出了两根手指头,郑重道:“孙某不要求多,只要两个时辰……公子若是得了益州军的求援,只要能拖延两个时辰再出兵,便可!” “两个时辰?” 刘琦眯起了眼睛,若有所思的看着孙坚道:“那两个时辰一过,君侯或可威震天下,但益州方面,怕是就要损失惨重了。” 孙坚将手缓缓的放下。 他认真的盯着刘琦,道:“益州人当初背弃公子之时,可曾细算过公子会有多少损失么?” 刘琦自嘲的一笑,道:“怕是细算过的。” 孙坚定定的看着他,道:“那公子打算如何做?是要这威震天下的泼天之功?还是要你的盟友?” 一时间,两人都没有继续说话,只是静静的盯着彼此。 良久之后,却见刘琦笑了。 不知为何,他的笑容看在孙坚的眼中,有些怪,说不出来的感觉。 和煦的笑容中,仿佛有着那么一丝丝的……亢奋。 孙坚觉得自己应该是看错了。 这事有什么值得亢奋的? 却听刘琦慢慢回答道:“君侯所请,怕是难为了刘琦……盟友若是遭难求援,我若不应,我山阳刘氏恐失四方人望。” 第一百一十一章 益州军的密谋 刘琦的回答,颇令孙坚意外。 四方人望? 就为了这么一个摸不见,看不着的可笑理由,就去救当初那些弃你而去的益州盟友? 反之,则是放弃了可以消灭胡轸吕布……这个难得的机会? 孙坚咬了咬牙,道:“刘公子,做人切莫太过迂腐……放弃了这次机会,再想胜西凉军,恐是难了!你年纪轻轻做事恐颇急躁,殊不知此事亦可助你本人威扬与各州?对你今后仕途亦有莫大好处!” 刘琦不置可否,只是仰头看向天蓬。 “多谢君侯指点,但益州军终归是我盟友,背义之事,琦从不为之。” …… 少时,就见刘琦屋舍的房门被打开了,孙坚面有不愉的大步从里面走了出来。 李典走上前去,对孙坚拱手见礼:“君侯,且容末将相送……” 孙坚停住步子,冷冷地看着李典,道:“不必了,有这功夫,好好劝劝你家公子才是,好好的一个苗子,可莫要成了那迂腐之人。” 说罢,孙坚也不回礼,直接迈开大步离去。 李典莫名其妙的看向张允。 “他、他适才言何人迂腐的?” 张允捋着自己的长髯,紧盯着孙坚离去的背影,幽幽而叹: “可叹江东猛虎,空有一身勇力,却不识人,惜哉、惜哉。” …… 而此时,屋舍中的刘琦则是重新躺回到了床榻上。 他闭上了眼睛,静静的沉思着,回想着。 血洒阳人之地千余荆楚儿郎…… 吕胥临终前,握着自己的手,哭着告诉自己他不想死,想回家的场景…… 少时,却见刘琦缓缓的睁开双眸,一字一顿的出言道:“这次,我可以替你们报仇了。” …… 鲁阳县正北的五十里外,是胡轸和吕布的大营。 大营内,这两个人正在帅帐针锋相对。 “大都护,末将领命断后,未成全功,麾下将士伤亡颇多,末将已将此番攻打阳人县的个中细节,尽书于表,准备派人送往雒阳,请相国裁决。” 吕布的话慷锵有力,听起来似乎是在请罪,但实际上,个中尽是威胁与不平之意。 胡轸也不是傻子,自然是能听明白吕布想表达什么意思。 他虽颇蔑视吕布,但此番攻打阳人不成,他确实负有主要责任,吕布的简牍若是送到了雒阳,对他而言绝非好事。 心中虽气愤,但胡轸暂时也只能忍了。 现在,不是惹吕布的时候。 “胡某前番令奉先断后,自领将士们陈列于旷野处,乃临时起意,欲克敌制胜!谁曾想那孙坚居然就是不来,真好狡……唉,眼下阳人县难攻,荆州军不能破,相国必然怪罪你我,还望奉先勿要动怒,你我当合力共进,方可成事。” 说罢,便见胡轸站起身来,冲着吕布抱拳致歉道:“还请奉先思之。” 吕布见胡轸也算是服了软,随深吸口气,压下心中怒火。 荆州军打不下,若回雒阳,必遭董卓种责。 “荆州刘氏与孙坚为伴,恐难图之,大都护和布若想无罪于相国之前,眼下只有一个办法。” 胡轸的嘴角挂起了一丝笑容。 他也算是久经沙场的宿将,自然是明白吕布所言为何。 “益州军孤军屯于梁县,若破其众,斩其主将,当可于相国面前交付此事。” 听了胡轸的话,吕布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缓缓点头。 胡轸又道:“益州军虽可破之,然阳人城离梁县颇近,两地可谓是犄角之势,若孙坚从后来袭,深为可虑。” 吕布似乎早就思考过当下的形势,谏言道:“大都护可与布兵分两路,大都护去攻梁县,布引兵屯驻于梁县和阳人县间的旷野,孙坚若敢出城,吕某自引兵袭之。” 胡轸仔细的考虑了一会,道:“此法可行。” 吕布又道:“孙坚与我军交战半载,每战皆屯于阳人,他从不出县,估计今番也是如此……况前番我们进攻阳人,也不见蜀人来援。” 胡轸哈哈大笑,道:“不错,孙坚此人,豺狼之性,轻率多疑,哪里会去相助蜀人?他若不来,而荆州军独至,奉先正好于路灭之,你我便也算是得了全功!” 吕布道:“如此则善。” …… 梁县,县府。 “末将严颜,见过公子。” 严颜于深夜,奉刘瑁之命前来拜见。 刘瑁掩嘴打了个哈欠。 他看向严颜,嘴角勾出笑容,问道:“严司马最近于军中,似军威颇盛?” 严颜一楞,心中泛起了一丝不安。 “全赖刘益州与公子提携,方至颜有了今日。” “知道就好。”刘瑁站起身,慢步走到严颜的面前,道:“离开益州之时,家父交待汝事,目下可能办妥了?” 严颜被吓了一跳,他急忙转头看向外面。 “放心,四周无人,我早让心腹之人在远处守着,不然岂能着汝前来。”刘瑁的语气颇为嘲弄。 严颜这才放心,他犹豫了半晌,道:“依末将目下在军中之威,怕还是难以取代武猛从事,恐不能服众。” “谁让你和他比拼威势了?只要他死了,你能尽收军众便可。”刘瑁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道:“这五千兵马,皆为川蜀本地精锐,非本土豪族而难以驾驭,东州之人皆不行……眼下军中,也唯有你严家人可替贾龙。” 严颜低声道:“武猛从事若亡,尚有赵韪亦是巴中人,他也有资格统领三军。” 刘瑁怒其不争的用手指点了点严颜,道:“汝好歹也随严镛镇守江关多年,在军中的声名难道还不及一个赵韪?汝这么多年的兵,带哪里去了?” 严颜长叹口气,道:“末将虽随兄长镇守江关,但不过是边境之将,赵韪昔日在京中曾任太仓令,更是与董侍中相善,其于蜀中颇具名望,赵氏亦是阆中县大族,末将恐难取代之。” 严颜口中说的董侍中,自然就是引刘焉入川,已经亡故的董扶。 刘瑁怒其不争的叹了口气。 “罢了,倒也无妨……纵然汝在军中声望不及赵韪,然有吾与东州诸贤皆在军中,也可扶持于你,这五千兵将乃是益州本土精锐,若能尽收于瓮中,则翌日对平蜀必大有裨益。” 严颜面露犹豫之色,道:“公子,难道真要如此行事不可?” 刘瑁眯起眼,轻声道:“怎么?事到如今,你还想反悔不成?” “不是……只是,只是末将一直有疑,贾公近年来虽与刘益州有些不睦,但若说他反叛,末将还是觉得有些蹊跷……恐为不实。” 刘瑁长叹口气,道:“吾父当初能够入蜀,全仗贾隆扶持,若无真凭实据,我刘家人岂能污蔑于他?贾龙暗中勾结犍为郡守任岐,早有某逆之举……还有蜀中的甘宁、沈弥、娄发之宵小,竟似也与之串联,此人不除,蜀中何时能得安定?” 说到这,却听刘瑁道:“严司马,难道你想辜负严君和令兄托付,放弃那两千石的巴郡郡守之职?” 严颜赶忙道:“末将从未有此想法。” “没有最好,我意咱们今夜便动手!” 第一百一十二章 亲爹给予的难题(第三更求支持) 刘瑁的话,让严颜的心中如同翻江倒海,左右为难。 眼下益州境内的情况,确实非常复杂。 以刘焉联合东州士为一派系的力量,和益州本土豪族之间的矛盾越来越大,如今竟已经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 严家身为巴中本土豪强,按道理本应是站在贾龙一面的,但江关都尉严镛却将宝压在了刘焉身上。 这一次出征,刘焉派出的五千兵马,基本上都是贾龙昔日破马相时所招募的蜀中精锐,属于不掌握在刘焉手中的力量。 刘焉的目地,是想在这次出征的同时,让刘瑁和东州将领们看准时机,杀死贾龙夺权。 但若要安抚这些兵将,必须得有一个益州本土豪族的将领坐镇才行。 刘焉左思右想之下,选择了严颜。 若是能除掉贾龙,待返蜀之后,这支兵马再和刘焉在蜀中招募的青羌军联合,里外夹击,一举除掉益州豪强中另一位代表人物——犍为郡守任岐,彻底将蜀中的军政之权全部抓在自己手里。 若是没有机会除掉贾龙,就顺其自然的护君,也不是没有好处。 刘焉这么做,其实也有他的苦衷。 贾龙在蜀中联合诸豪,暗中起事的事情,已经被他捉到了蛛丝马迹。 刘焉本还想徐图发展几年,但看情况,形势似乎刻不容缓。 刘焉若是不先下手为强,待日后贾龙一旦串联成功,到时候死的只怕就是他了。 不只是刘焉,贾龙这次出兵,也有他自己的谋算。 不然,贾龙如何会轻易出蜀,给刘焉腾出手在蜀中扩大自己实力的机会? 贾龙这次出川,是打算暗中联系董卓,请他以朝廷的名义支持自己,允其在蜀中颠覆刘焉的政权。 毕竟对益州豪强们来说,现在若要对付刘焉,最大的问题,就是名不正言不顺。 他们是豪强,却并不代表大汉律法,擅杀州牧这罪行……怎么听怎么跟造反无异。 没有朝廷给予承认,他们就有犯上谋逆之嫌。 贾龙一直想派人去联络董卓,只是因为刘瑁等人随军,再加上还没有合适的机会,这事一直被搁置着。 贾龙和刘焉,这两个人心中其实都是非常焦急的,他们都在争先恐后的按照自己的计划行事。 站在刘焉和贾龙各自的立场看,他们之间并没有什么所谓的谁对谁错。 归根结底,还是一场争夺益州政治权力和资源的较量而已。 刘焉固然不是什么善类,可贾龙在本质上来讲,也不是好人。 可因为这两方目前都彼此过于关注对方,所以他们都忽略了一件事情。 那就是西凉军! 按照贾龙的设想,眼下荆州军惹恼了董卓,一定会致使董卓集中全力对付荆州军! 但事实上,贾龙在这方面的政治敏感度,相较于荆州的蒯越还是低了一个档次。 他没有意识到,不论益州人怎么躲避,最终都会必然成为董卓的目标。 这事从一开始,根本就不存在谁惹不惹恼董卓的问题。 而是以董卓的立场来看,他打谁,皆无需顾忌。 …… 刘瑁正和严颜商讨如何‘谋害’贾龙,突然间,听到远处隐隐传来一阵凄厉的号角声。 刘瑁听到了这声音后颇感疑惑,好奇道:“天色已暗,如何还要练兵?” 严颜可没有他这般好的心理素质。 他的面色骤然间变的惨白。 “不对,这不是我军的号角……这是有人夜袭县城!” …… 阳人县中。 孙坚离开之后,刘琦就一直静静的在屋舍中休养。 他这一次的伤寒确实很重,到了未时,他依旧在咳嗽,而且热度也似是升高了一些。 风寒病就是这样,一般都是上午有所舒缓,下午却容易反复加重。 张允和李典不敢离开刘琦,而是在屋中一直守护着。 李典不断的往火炕中添柴薪,保证刘琦不再受凉。 刘琦为了养病,也是开始睡觉,他从申时初一直睡到亥时,中间只喝了一次汤药。 这个下午过去之后,刘琦的热度终于降下去了一些,但他的脸色还是很白,嘴唇干裂,打眼一看就是病人。 天色黑了之后,他方才睡醒,睁开眼睛,感觉恢复了一些气力。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张允急忙靠进刘琦,低声道:“已经快到子时了。” 刘琦支撑着身体,从炕上起身,他感觉自己的后背都湿透了,仿佛刚刚洗过澡从水中捞出来一样。 好多的汗。 “已经过了食时了么?”刘琦喃喃地念叨。 李典端着一碗粥走上前:“公子,食些吧。” 刘琦腹中饥饿,他接过李典手中的碗,也不用他喂,自己慢悠悠地喝了起来。 他虽然看着未曾痊愈,但精神头似乎恢复了不少。 “给咱们送冬衣和粮秣的人,走了吗?”刘琦一边吃一边问道。 张允给刘琦递过湿方巾,道:“走了,押粮官临行之时,还将一份舅父的家书托末将带给表弟,可自孙坚走后,表弟便一直在睡,因此就没打扰。” 一听张允说是家书,刘琦就知道肯定是刘表又有什么任务交办下来了。 “给我看看。” 张允从怀中取出一份缣帛,递给了刘琦。 是刘表写给他的。 大致读了一遍后,刘琦幽幽的长叹口气,揉了揉眉心。 刘表还是嫌自己不够忙呀。 “表弟如何会这般表情?”见刘琦一脸无奈,张允不由奇道。 “两件事,一是严君已经将山阳族中人尽皆迁至南郡了,特写书信知会我一声。” 张允闻言一奇,道:“仲璜也去南郡了?” 张允口中所言的仲璜,乃是刘琦的二弟刘琮表字。 古代男子,普遍二十冠礼时取表字,但这个时间并不是完全固定的,也会因为时势和情况而做出一些改变。 在这个入仕竞争极为严苛的时期,从进入太学起、在毕业考试中分科甲科乙、下放到地方任‘补郎补吏’,然后再去想办法选孝廉,入雒阳郎署,再下地方正式入仕,可以说每一步都充满了艰辛,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一步没走好,就容易耽误好几年…… 毕竟每年,就那么两百个孝廉的名额在那摆着,但太学中眼巴巴等着下放补郎的学子,最多时却可达到三万。 所以,士人家族为族中子弟争取的机会往往是可欲而不可得,当机会争到了,但孩子的年龄却还没有到达冠礼之龄时,也会酌情适当的给他们提前。 这就好比在20世纪70,80年代,很多人为了一些跟年龄有关系的政策获益,而去托关系修改身份证上的出生日期一样。 从古至今皆如此。 还有一种情况,有的人在年少时,虽未冠礼,但表字却早就给他准备好了。 表字一般都是由师长所起,而这个年代的人平均存活的年龄较低,迁移也频繁,很多师长怕活不到孩子冠礼就已经去世或是迁走,便先将表字准备好,算是有备无患。 好比曹操的儿子曹冲,去世时年仅十三岁,却已有表字‘仓舒’。 刘琦和刘琮这对兄弟的名字颇有关联。 刘琦的‘琦’字乃指美玉,而刘琮的‘琮’字,指的乃是庙堂玉器。 两人的名字都和‘玉’有关,表字自然也如此。 ‘伯’为长,‘仲’为次,‘瑜’为玉,‘璜’为玉器。 故刘琦表字‘伯瑜’,刘琮表字‘仲璜’。 …… 刘琦放下手中的缣帛,微笑着看向张允。 “我要是没记错,表兄和琮弟的关系,好像一直挺不错的。” 张允哈哈一笑,随口道:“那是,仲璜从小就跟我最亲……” 说到这,张允微愣,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他立刻又装若无其事的样子,开口道:“不过也都是少年之事了,这些年我也一直没怎么见过仲璜,多年不见,再好的关系,怕是也生疏了。” 刘琦被张允的表情逗笑了。 “不至于吧?大家都是亲戚,彼此之间何时还变的这般避讳了?关系好就是关系好,至于藏着掖着?” 张允却不松口,一个劲的摇头,只说:‘不熟’‘不熟’。 刘琦也不跟他犟,吃完粥后,向着后墙一靠,缓缓道:“严君的信中,还吩咐了我一件难事。” “难事?什么难事?” 刘琦长叹道:“他想要雒阳城中,一人的典藏卷书。” 第一百一十三章 跟风司马懿 “典藏?”张允没有理解道刘琦的话中意,不解道:“舅父要谁的典藏?” 刘琦一边认真的思考,一边回道:“严君在南郡大兴官学,不但需要擅长五经的大儒行博士,更是需要经学典藏,用为学宫储备。” 张允恍然。 刘琦在后世时就知道,刘表在治理荆州时,确实是将荆州的文化教育事业,推向了一个空前的高度。 遂起立学校,博求儒术,是《后汉书》对刘表行为特意做的一句概括。 他在襄阳恢复州立官学,访求身怀儒术的人任教,正是‘五载之间,道化大行’‘童幼猛进,武人革面’‘当世知名,辐辏而至,四方褓负,自远若归。’ 然而,和后世办学一样,开学校需要有师资力量和各种教学课件。 可以充当博士的经学家,以宋忠为首的多名大儒已经被刘表聘请,师资力量暂时到位,他现在需要的是教辅教材。 但这个时代,由于没有拓印和印刷术作为基础,各种经学典藏全靠徒手抄录,全国的副本量数量都有限,甚至有很多经学典籍都是独本。 这些典籍不是在市场上可以买到的,基本都是士人学子彼此之间进行私下的交易。 买书,特别是经学的典藏,对于这个时代的士人来说,重要程度不下于后世人买房。 ‘遗子黄金满籝,不如一经。’确实是汉朝的真实写照。 刘表欲在荆州大兴学宫,需要大量的经学典藏作为支撑。 他这次给刘琦来信,其实就是盯上了雒阳城左中郎将蔡邕手中的经学典藏。 据说蔡邕平喜藏书,多至万余卷。 万余卷藏书,在这个时代,意义非凡。 举个不是很恰当的例子,若把大汉朝中央政府的石渠阁、兰台、东观、石室、宣明、鸿都比喻成‘中国科学院图书馆’或是‘中国国家图书馆’,那蔡邕的藏私在汉朝,差不多就是广州中山大学图书馆级别的存在。 总之是不逞多让。 刘琦估计,刘表盯上蔡邕的藏私可能不是一天两天了。 张允和李典对治学之事不太感兴趣,也不太懂。 张允问道:“眼下前阵诸事颇多,舅父这个时候,怎还给表弟你找了这么个事做?” 刘琦无奈一笑。 他没法对张允说你舅父一生最大的梦想……其实是不当军阀当校长。 若把荆州牧和太常这两个职务放在刘表面前让他选,刘表怎么选不好说,但他内心肯定更憧憬于后者。 “不论如何,严君既然让我办,那我便不能不办,蔡邕的藏私,想要也不是不可能。” 张允奇道:“万卷典籍,恐非一代人所能攒!估计的用几代人收集,那都是蔡邕的命根子,如何能轻易赠予舅父?他与舅父的交情很好?” 刘琦摇了摇头,道:“严君在信上说,蔡邕被董卓召到雒阳不久,他便前往荆州任职,仅数面之缘。” 张允诧然道:“只有几面之缘?那如何能成?” 刘琦点头看那封简牍的后面。 刘表虽然与蔡邕不熟,但他给自己的书信上,已经告知了自己应如何行事。 “是这样,严君年轻时,师从司空山阳王畅,如今其子王谦在雒阳随朝,不甚得志,父亲念同乡与师门之谊,有意请那王谦并家小来荆州,特置书一封拖我派人转交。” 张允听命白了:“如此说来,这位在京中的王君应与蔡中郎相熟了?那严君为何不亲自置书与他,反是让你与他联系?” “我离雒阳近,此事若成,则王谦离京想来也需靠我,故而委托我办此事……表兄,替我写一封书信给王谦,我念你写……然后把我和严君的两封书信暗中派人送往雒阳,务必交到王谦手里,成与不成,我就尽力便是了。” …… 办完书信的事,又喝了药,刘琦方要在睡下,却听门外响起了一道急切的声音。 “公子!末将黄忠,有要事求见公子!” 刘琦让张允打开房门,黄忠一脸焦急的走进来。 “见过公子!公子贵体有恙,末将却深夜前来叨扰,还请公子恕罪。” 刘琦知他定是有急事,随道:“汉升如何这般着急?大可直说,不必如此。” 黄忠正色道:“梁县遭到了西凉军进攻,东州士吴懿引张任冒死突围,至阳人向我军求援!” 一句话炸响在屋舍内,顿时激起了千层浪。 张允急忙转头对刘琦道:“公子,益州人在关键时刻弃我等而去,如今他们遭了西凉军进攻,反倒是来求我等?殊为可气!末将请公子莫理会那些益州人。” 李典亦是道:“咱们若是出了阳人县,便是置身于平原之上,若无孙破虏相助,遇西凉铁骑,三军将士岂不尽折?” 刘琦面无表情的看向黄忠,问道:“汉升怎么看此事?” 黄忠拱手道:“末将以为,不救益州人,可保三军无事,若救他们……只怕凭我军难胜!非得有孙坚相助不可。” 刘琦点点头,道:“公等之言,我心中有数了……盟友来了,若是不见,恐失大义,还请汉升引吴司马和张队率来见我。” 黄忠随即领命而去。 张允惊疑不定的看着刘琦,唯恐他一会一时义愤,答应了出兵的请求,怕是就因小失大了。 “表弟,一会你可切勿意气用事。” 刘琦没有回答张允,他只是静静的注视着门口,面沉如水,似是陷入了沉思。 按道理来说,他是不应该救益州军的,毕竟他们曾经背弃自己。 但若是不救,传出去也不好听。 根据刘琦分析,还是要去救益州军。 当然,这救不能乱救,一旦到了野外,没有孙坚军相助,那己方就只有挨宰的份。 刘琦不介意装一下菩萨,但他不能装泥菩萨。 最好的策略,还是按照孙坚所说的,等益州军跟西凉军纠缠一段时间,待西凉军确定己方不会去梁县了,全力进攻时,再突然杀奔梁县攻其后,既可以达到救人的目地,又可以尽得声望。 但关键的难点,是在于眼下益州人已经到了阳人县,但现在出兵的时机不对。 现在出兵则无孙坚相助,一旦遇上西凉军荆州军必尽灭。 刘琦想要义举贤名,但他不想用手下将士们的血,去换取自己这个义名。 要是拖延时间去救,要用一个什么理由,既能说得过去,又得让益州人对自己依旧表示感激…… 少时,却见黄忠引着吴懿和张任走进了屋内。 吴懿一见刘琦,单膝跪地,抱拳道:“刘公子!西凉军攻打我军甚急,还请公子速速发兵相救!” “咳、咳。” 刘琦重重的咳嗽了两声,虚弱的冲着吴懿伸手道:“吴司马这是作甚?快起来,起来……咳、咳。” 吴懿在李典的搀扶下起身,泣道:“刘公子,西凉军乘夜偷袭梁县,我军抵敌不住,死伤颇众,三军将士不得已皆撤往梁县之东的一处山谷遗营!” “三公子与贾从事率众在营内拼死抵挡,恐形势险峻,末将和张任奉贾从事之命,在离开从梁县撤出时,就拼死杀出了重围,来向公子求援,请还公子念及同僚之情,速速发兵相援!” 刘琦长叹口气,转头看向张任。 “咳咳……张队率,吴司马此言为真?” 张任浑身浴血,满面灰尘。 他冲着刘琦拱手道:“吴司马之言确实,公子若不救援,我军早晚必遭西凉军尽灭!还请公子……相助我等!” 这四个字,张任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 他的心中,依旧记得当初在霍阳山下,己方不顾道义,分兵撤往梁县,将荆州军单独撇下的场景。 如今厚颜来求,张任心中也难受,他说每一个字的时候,都是咬牙切齿,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 刘琦虚弱的叹了口气,道:“你我两军乃是盟友,我和族叔同为宗室,为护君来此……如今,盟友受难,刘琦焉能有不救之礼……咳咳!” 刘琦转头,猛烈的一阵咳嗦,李典急忙上前替他扶背。 吴懿惊诧的看着刘琦,道:“公子,您这是……” “我家公子受了风寒,病势颇沉。” 刘琦直起身,喘息了两下,摆手道:“无碍。” 说罢,他掀开被子,遥遥晃晃的站起身,道:“取我甲来!” 话刚说完,却见刘琦脚下腿脚微软,险些摔倒,幸好李典从旁扶住他。 “公子,您这身体……还是莫要轻动啊!” 张任急忙上前帮忙。 他离近看,发现刘琦的面色苍白,嘴唇干裂,确是是有病在身。 张任伸手摸了摸刘琦的额头……发热。 而他后背的衣襟,也很湿。 张任心中一沉……偏偏在这个时候,刘公子居然抱恙! 张任关切道:“公子这病,多久了?” 张允在一旁叹道:“好几天了!公子得病后,身体日渐虚弱,连续调养几日了,汤药喝了不少,但丝毫未有好转,反而越来越重……唉!” 他这话纯属就是胡扯,刘琦的风寒虽未痊愈,但比起刚开始确是好了一些,根本没有日渐沉疴的迹象。 刘琦摆了摆手,嘶哑道:“这节骨眼,还说那些干什么?速速为我披甲。” 第一百一十四章 刘张双簧 孙坚那一面,很快就知道了吴懿和张任赶来求救的消息。 他当时就不淡定了。 孙坚和西凉军鏖战了大半年,虽然是赢多输少,但却也一直没有找到能彻底击溃西凉军的机会。 他是武人出身,一向就是争强好胜,不灭了胡轸和吕布,孙坚的心就一直不痛快。 刘琦对此没什么感觉,孙坚却不一样。 在他看来,胡轸和吕布的头颅实在是太重要了。 胡轸是董卓亲自任命的凉州军大都护,他在凉州诸将官中属于代表性人物。 而吕布则是并州军的最高统帅。 自己若在一战之中就可以击溃这两个人,这对于一个率兵的武人来说,是何等的荣耀? 就军事角度来说,孙坚的战略也完全没有问题。 打仗不是打人情,打的是人命。 用最少的损失,换取最终的胜利,这是战争! 适才,孙坚得到了斥候的回报,西凉军强攻梁县,益州军守护不住,损兵折将,在贾龙和严颜的率领下,正向梁县东面五里的仓敖遗寨而去。 事情果然如孙坚所想,那楚时遗寨建立在山谷之中,从谷口进入寨内,需要一段宽约三十丈的峡谷通道,当中草木不生,对于益州军来说,是最好的屏障。 而吕布的并州军目下正在梁县通往阳人的平原驻扎,很显然就是在防备阳人县的孙刘联军。 孙坚估算过,一旦益州军进入了仓敖,那仅凭胡轸手中的西凉军,想要将他们彻底歼灭,是相对困难的,强攻会需要很长的时间。 只要再等两个时……不! 哪怕只要再等一个时辰,等吕布确认己方不会有威胁性,转头去协助胡轸进攻彼寨,那就是阳人城的孙刘联军最佳的进攻良机。 在孙坚看来,此番要胜,刘琦就是他最好的盟友。 通过上次一战,孙坚能够感觉的出,荆州军的战力虽然不及己方,却也不俗,而且进步颇快。 就连刘琦本人在战场上的表现,也是进境神速,孙坚都暗暗看在眼里。 可刘琦一旦出兵了,那吕布就会立刻通知胡轸,益州军倒是得救了,但己方很有可能会受到西凉军和并州军的强力反扑。 这岂非愚蠢? 想到这,孙坚猛然站起身,怒气冲冲地道:“来人,速去唤德谋和公覆前来!” …… 少时,军司马程普和黄盖赶到。 孙坚此刻已是整装完毕,他身披玄甲罩服,腰配随身之刀,一脸怒火的就要奔着门外走。 见孙坚这幅样子,程普不由大惊失色,忙道:“君侯,您这是作甚?” 孙坚冷然道:“汝二人速点齐甲士,随我去刘琦那边,他若是真出兵,孙某便是动武,也要拦下他!” 程普的脸被吓白了。 他身为孙坚亲信,自然是知道孙坚这个人性格暴躁如烈火,说的出做的到。 他焉能不阻拦? “君侯息怒,我等万万不可与刘琦等一众为恶,且不说袁公事前有所交待,便是黄忠,文聘,李典等人,某观之也绝非易与之辈。” 孙坚闻言顿时一窒。 黄盖亦是上前道:“去年君侯受袁术挑拨,因一时之气怒杀张咨,令南阳郡诸望族皆视君侯为敌,只能依附于袁术麾下避祸!如今刘琦身兼护君之责,声望颇隆,比之张咨犹有过之,君侯若是对他动手,岂不是将自己置于跟董卓一般的境地?” 孙坚摇了摇头,叹息道:“你二人之言,我岂能不知?孙某又不是要怎样于他,只是想挡住他一两个时辰,只要拖过了这一会,孙某自会跟他一同前往梁县,去救益州兵将。” 程普谏言:“饶是如此,也不可多带甲士,恐惹人话柄。” “罢了!不带兵便不带。” 孙坚恨恨道:“汝二人随我一同前往去劝!” …… 孙坚等人匆匆赶往刘琦之所在。 到了刘琦居所,正碰见刘琦已经穿好甲胄,引着黄忠,李典等人出来,并吩咐他们去点齐兵将。 吴懿和张任亦是随之在侧。 孙坚远远看去,见刘琦的步履轻浮,面色苍白,还低着头不停的咳嗽。 他的病,怎么感觉反倒是更重了? 眼看着孙坚从远处走来,刘琦的嘴角不由露出了一丝微笑,但又很快闪去。 孙坚大步流星走到了刘琦面前,对他道:“刘公子这是作甚?” 刘琦虚弱的对后方招招手:“吴司马,张队率,快来见过乌程侯。” 吴懿和张任上前:“见过君侯。” “嗯。”孙坚只是淡淡应了一声,并没有看他们。 刘琦嘶哑着对孙坚道:“君侯,益州贾公派吴司马和张队率浴血突围前来求援,眼下他们被困于梁县之东的大寨,情况危急,刘琦顾念同僚之情,欲往去救,然恐独臂难支,还请君侯相助于我,共敌贼军。” 孙坚深吸口气,压住胸中怒火,低沉道:“西凉军和并州军骑兵甚众,我等若是冒然出县,在平原之上与之相战,三军将士岂不尽溃?此乃取败之道,万不可行!” “咳、咳、咳!”刘琦咳嗽的很使劲。 孙坚见刘琦咳嗽的样子有点吓人,先是一愣,但还是说道:“你这病,如何越来越重了?你这般带病出城,别说救不了益州诸人,便是汝自己性命,都要丧在西凉军之手!还不快回去休息,休要胡闹!” 刘琦咳嗽完,轻轻的摇了摇头,道:“益州军是我盟友,纵然身死,我亦不可不救,孙君侯不去,刘琦自去便是了……” 说罢,他就要绕过孙坚,却见孙坚突然拦住他。 “阳人诸事,当以孙某为主!你等若想出兵,也需得等我探明消息之后方可!” 这话说的有些狠,岂不是将自己立于荆州军之上。 荆州军诸军校都颇为不忿。 黄忠朗声道:“孙君侯,还请慎言!” 李典亦是道:“我等荆楚之士,非公麾下!” 孙坚无所畏惧,道:“难道你们都想去白白送命不成?你们这般前去,怕是一个也别想回来……” 刘琦听了孙坚的话,双眸突然睁大,呼吸不知不觉间也见急促。 一看见刘琦的样子,孙坚有些发慌了。 这样子,怎么跟要背过气去似的? 孙某也没说什么太狠的话啊,这不是都是为了他们荆楚之人好么? “刘公子,你这是为何……” 话还没等说完,便见刘琦的身体突然瘫软了下去。 “公子!” 黄忠和张允等人纷纷冲上前去,扶住刘琦。 张允刚把刘琦扶住,就感觉自己的手心被人使劲的捏了一下。 张允先是一愣,再看向紧闭双眸的刘琦,顿时福灵心至。 原来如此。 乘着旁人还未弄清是怎么回事,张允急忙扶起刘琦,高声喝道:“来人!速速去传军医!” “唯!” 他又看向李典道:“曼成速速去请异度先生和蔡司马来主持大局!” 李典点点头,转身去了。 吴懿见状,吓的不知如何是好。 他急忙上前问张允道:“张司马,公子他这是怎么了……这,这公子若有事,可如何出兵啊?“ 话还未等说完,便见张允冲着他吼一声:“走开!休要在此烦扰,公子若是有什么事,某与尔等不死不休!” 这一番怒喝,只把吴懿喝的满面通红,偏偏却又发作不得。 张允眼下摆明就是愤怒了,口不择言。 将心比心,吴懿也没法说他些什么。 毕竟人家刘公子好端端的在床上养病,是为救援己方才强自起身的。 结果……竟至虚脱。 适才他和张任都是贴近看了刘琦的样子,观其面色确实是真的有病。 再加上孙坚来和刘琦争执…… 因此,吴懿不可能想到这其中居然有假。 孙坚站在不远处张口结舌。 少时,张允扶刘琦进入屋中,将刘琦放在床榻上,然后‘呯’的一声将房门关上。 刘琦缓缓的睁开双眸。 他冲着张允点点头,用极其微弱的声音道:“表兄,演的好。” 张允悄声回道:“为兄不及表弟之万一。” 第一百一十五章 静静等候 不多时,荆州医官到了,张允随即让他入内给刘琦诊治,而蔡勋和蒯越受李典请,亦是匆匆赶到刘琦屋外。 不得不说,张允的心思还是颇为缜密的。 除了刘琦,也只有蒯越,才能替刘琦缓解荆州方面和益州人,包括孙坚等人在内的尴尬局势。 张允第一时间请李典帮忙找蒯越来,很是正确。 听了刘琦的事情之后,蒯越随即计上心头。 蒯越并不知道刘琦是真病还是假病,但蒯越很清楚现在不是出兵的时候。 他去拍了拍刘琦的房门,便见张允从里面走出来。 二人低语片刻,张允又将房门关上。 蒯越对着吴懿和孙坚作揖,后道:“我家公子眼下身体有恙,暂不能受旁人叨扰,二位有事,不妨和越说,待公子病体稍愈之后,越自然会将话带到。” 孙坚此刻已经恢复了冷静,不知为何,他的心中竟多了一丝猜疑和惊骇。 虽然上一次,他和刘琦探讨过拖延救援的事,但刘琦并没有当面答应他。 那时,孙坚觉得刘琦这小子真是个迂腐之人。 可是直到现在,孙坚才发现,真正迂腐的人或许是他自己才对。 这天下有很多事情,不需要直接当面以言辞拒绝! 其实方法真的有许多! 孙坚暗道自己原先当真是耿直过甚。 但他现在也摸不准,这位刘公子倒是真病倒还是假病倒了。 但因为有了上一次和刘琦的单独对话,不论刘琦此刻是真病倒还是假昏倒……孙坚都会当成假的看了。 孙坚不紧不慢的观察,但吴懿心中可是焦急如火。 他冲着蒯越拱手道:“异度先生,适才公子已经对我等应诺,要出兵去救我军之危,眼下公子病倒,敢问这三军之中,还有何人可替公子掌军,去救我军危难?” 蒯越捋着胡须,皱着眉头,仔细的思虑了片刻,转头问蔡勋道:“不如就由蔡司马引军去救如何?” 蔡勋急忙拒绝道:“末将不过是公子帐下一司马,焉能调动诸部,蒯公可莫要讥笑于我。” 蒯越点点头,道:“此言却是不虚……” 说罢,便又转头看向李典。 李典苦笑道:“卑下并无正式军职,不过是公子门客而已。” 蒯越长叹口气:“黄司马可能代公子领兵?” 黄忠面色肃然,拱手道:“没有公子授命,恕黄某未敢私自带兵出县,末将也奉劝蒯公,勿要擅专才是。” 蔡勋闻言不太高兴:“黄司马,怎敢对异度公无礼?” “不是无礼,只是良言相劝而已。” “唉!罢了罢了!”蒯越摆了摆手,示意诸人不要争吵,他颇是苦楚的看向吴懿,道:“我等平日各自成部,如何行事皆赖公子调度,今日之事……恐怕是不好僭越。” 吴懿的心如坠冰窖,道:“似此,却该如何是好?” 孙坚在一旁,突然开口:“阁下便守候在此,等刘公子醒了,自然便能见到了,届时再请刘公子出兵,或可成事。” 孙坚这人说话的嗓音语调本就不甚招人喜欢,他这一开口,这话中之意又臭又硬,让吴懿听着很不舒服。 但吴懿可不敢跟孙坚争吵,毕竟孙坚目下声名颇显赫,其兵威军势闻名各郡,谁敢惹他? 他只是求助的看向蒯越, 但蒯越也没甚办法,只是好言安慰。 孙坚也不着急走,只是在这里待着,一边算着时辰,一边等着刘琦‘醒过来’。 …… 少时,却见刘琦屋舍的门开了,那医官走了出来。 蒯越急忙上前,询问道:“医者,公子现在如何?” 那医官长叹口气,道:“公子受了风寒,身体羸弱,适才又有一股邪气攻心,气淤血塞,一时失神尔,卑下已是为公子在屋中烤火去邪,想来过不了多久,便可复苏。” 众人似是听明白了 ——这是着急气的。 “公子需多久才能醒来?” “多则两个时辰,少则一个时辰。” 听了这医者的话,孙坚的嘴角勾起一丝诡异的笑容。 这医者的话里话外,怎么隐隐的透漏着自己上次与刘琦密谋的时辰? 这刘郎真是好生诡诈。 蒯越叹道:“还好还好。” 言罢,他转头看向吴懿,道:“两个时辰,倒也是等得。” 吴懿站在原地,一脸的无可奈何。 不能等,又能如何? 只能是等了。 …… 梁县那边的战事如火如荼,但吕布军只是等待着阳人县和梁县中间的平原上。 可是不论吕布如何等待,阳人县那边就是没人出来。 吕布抬头看了看天色,天色已经是接近发亮。 他在此等了一夜,为了能够引孙刘联军出来,甚至还故意放益州军突围的使者离去,只是希望他们能够打动荆州军和孙坚军来援助。 就算是孙坚军再骁勇善战,但在平原之上,吕布自信一定可以将他杀个片甲不留。 但很可惜,孙坚似乎比他想象的要聪明的多。 “整整一夜了,看来孙坚军是不会来了。”吕布无奈地摇了摇头,略显遗憾地道。 他的身边,有他的妻弟魏续道:“君侯,孙坚既不肯来,咱们也无需在此等待,益州军眼下被攻打甚急,凭胡轸一人怕也是难以全灭其众,咱们现在转军去攻,或可还能分上一份功劳。” 吕布的表情似有不屑。 “区区小功,吕某不屑与胡轸去争。” 魏续劝道:“君侯固然不屑与胡轸之流争锋,只是胡轸乃是小人心性,我军若是不助其攻寨,怕是回头会被胡轸在相国面前诽谤诬陷,到时候,怕是相国会责备君侯在阵前破敌不力之过。” 吕布闭起了眼睛,认真的思考了片刻…… 诚然,魏续说的并无错漏,以胡轸的个性,他确实能干出这样的事情来。 既是孙坚军不至,那便先去取了益州军! “转令各部,调马,回梁县!” “诺!” 吕布军调转兵马回梁县的动向,很快被孙坚军的斥候探听到了,他们飞速将消息带回到了阳人县。 …… 斥候与孙坚耳语之时,孙坚站在离荆益人稍远的地方,因此吴懿,蒯越等人都不曾注意到。 孙坚听完斥候的汇报,抬头看了看天色,大致估算了一下时辰…… 吕布军撤走的动作看来比自己想象的要快。 以这个时辰来算,自己现在出兵去梁县遗寨,抵达之时,应该正是吕布等人与益州军胶着之时。 孙坚来到刘琦的房门前,故意高声问那医官道:“公子尚未醒乎?可是无恙?你且进去瞧瞧!” 那医官见孙坚问话,略一沉吟,随道:“卑下适才在舍内以为公子点柴薪取暖,由张司马在内照顾,既是君侯相询,卑下这便再进去瞧瞧。” 第一百一十六章 出兵援盟军(感谢本书有了第二位盟主) 那医生在孙坚的督促下,进了屋舍,去看刘琦的情况。 大概又过了三炷香的功夫,便见门‘吱嘎’一声打开了。 那医者当先走了出来。 他的身后,刘琦则是在张允的搀扶下一步一步的走了出来。 荆州诸将官见刘琦醒了,心中都松了口气,纷纷围上去关切其病情。 刘琦摆摆手向众人示意自己无碍。 他在人群中扫视可一圈,最终找到了吴懿和张任两人,对他们招了招手。 吴懿急忙赶了过去,问刘琦安好。 只见刘琦长长的叹了口气,对吴懿道:“刘琦生病,不但烦劳诸公惦念,又耽误了吴司马的大事,拖延至今,心实惭愧。” 吴懿的脸上露出了苦楚之色,但心中却无法责怪。 相反的,多少还有些歉意。 若不是自己今夜前来叨扰,刘琦也断不至如此。 吴懿仰头看看天色,心里面大概估算了一下时辰…… 唉,时间过了这么就,也不知道己方的情况如何了,受的损失大不大。 但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 刘琦对吴懿道:“吴司马,咱们走吧。” 黄忠迈步上前,对刘琦道:“公子若要增援梁县,可下令卓末将等率兵前往,公子在后方好生休息便是,无需亲自去。” 刘琦摇了摇头,长叹道:“西凉军悍勇,益州盟友情况危机,我不放心啊,汉升无需多言了,速速给我备车,我与君等通往,在后方督军便是。” 黄忠又劝了几句,但刘琦执意不从。 黄忠拗不过他,又怕耽误时辰,只能领命而去。 刘琦又对荆州诸将吩咐了几句,然后抬头看向不远处的孙坚。 刘琦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的表示,只是定定的看着孙坚,目光深邃。 虽然没有说话,但那眼眸中的涵义却异常深。 孙坚大概读懂了刘琦的意思,不由长叹口气。 罢了,双方不过是各取所需,他这是在给自己台阶下。 便见孙坚走过去,对刘琦道:“刘公子当真要去援梁县?” 刘琦点点头,道:“宗亲盟友有难,琦不能弃之不理。” 孙坚感慨道:“坚征战半生,还从未见过似刘郎这等忧他人之忧的豪杰之士,罢罢!西凉军亦与孙某仇深,孙某人便陪公子通走这一次,也算是表示对公子的相敬之情。” 这话说的孙坚自己都想吐。 吴懿和张任则是目瞪口呆,心中的欢喜雀跃难以言表。 适才的沮丧和阴霾此刻一扫而空。 他们万万没想到,此番来阳人县,居然可以请动孙坚! 孙坚军乃是大汉有名的强军,若是能得到他的援助,则益州军定可脱离此次大难。 惊诧之余,二人对刘琦的感激之情,更加难以用语言形容。 若不是因为他,孙坚岂能相助益州军? 吴懿对孙坚拱手相谢,他说话的语调都有些哆嗦了:“君侯肯出兵相助,则我益州军士复生有望。” 孙坚抬起手,冷冷的打断他道:“莫谢我!当谢刘公子才是。” 说罢,转身离开,尽显傲然之色。 刘琦看着他的背影,心下暗自舒了口气。 他知道,自己和孙坚在将近两个时辰的时间里,在没有事前商讨的情况下,竟然是成功的达成了一项无声的政治合作。 或许,也可以称作是政治妥协。 孙坚这个人,或许也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糟糕。 …… 在上一次的鏖战中,孙刘联军受伤的兵马此次征战不能再随行了。 同时,为了加快进军速度,刘琦和孙坚也达成了共识,轻装简行。 两方集合了最为精锐的一万兵马,以最快的速度前往梁县。 为了这次战斗,孙坚早就做好了准备。 他事前已经探听清楚了进兵路线,故此番派向导引兵,快速向梁县之东的遗寨疾行。 时间不能迁延的太久,若是真等胡轸和吕布将益州军的营寨攻克,那一切就都没有意义了。 事实证明,孙刘联军这次的军事行动确实是成功的。 …… 梁县东面的遗寨内,贾龙等人遥望着寨前山谷长道间不断向己方涌过来的西凉军与并州军,已经是深深的陷入了绝望。 兵马过万不见边。 望着将那将山谷长道拥挤的严严实实的西凉军,一个个凶狠如狼的疯狂的冲扑大寨,任凭是谁也要胆颤心境。 一眼望去,精锐的骑兵,盾兵,长矛兵,长戟兵,…… 虽然是敌人,却也给人一种威武雄壮的纵横之感。 贾龙的嘴角略有些抖动,他心知这或许是自己最后一战了。 此时,各部司马、君侯已经全部派上前寨,去挡西凉各部军校,中军之中,只剩下他和刘瑁,还要别部司马严颜三人。 严颜的脸色也略显苍白,但却昂首挺胸,没有丝毫怯懦的痕迹。 刘瑁则是站在贾龙身边,脸上全是泪痕。 很显然,他适才应该是哭了不止一次。 “贾从事!严司马!事到如今,我等该如之奈何?” 刘瑁继续流泪,歇斯底里的冲着益州的两名主要将官歇斯底里的大叫。 性命受到了严重的威胁,他也失去了平日里的冷静与风度。 人类最根骨的求生本性,被他展露无遗。 但贾龙瞅都没瞅刘瑁一眼。 事到如今,他还哪有心情刘瑁如何? 他脸色煞白,心头万千念头。 看着寨外山谷长道中,那一眼望不到头的西凉军,他心中升起了英雄末路的悲凉。 “想不到,贾某纵横二十载,今日居然要命陨于此?天意,当真是天意!” 刘瑁听了这话,更是惊慌。 他一把扯住贾龙的臂膀,惊恐道:“贾从事这叫什么话?什么叫殒命于此?难不成我等会死于此地?” 贾龙冷冷的看着他,道:“不错,今日之局,只怕必死无疑,然大丈夫死则死矣,又何足惧哉?” 刘瑁身形有些疲软,这一切似乎跟他想象的有些不一样。 出征之前,身边的人不是都跟他说……参加此次会盟为的是提高声望,揽四方人心,西凉军和关东群雄,谁也不敢对他们宗亲联盟动手的! 贾龙前番移兵梁县,不是说西凉军会去打荆州军的么? 为何现在会出现在梁县? 无数的想法在刘瑁的脑海中来回交错,轰击着他的脑海。 昨日白天,他还是因为护君,而名声逐渐传遍各州郡的州牧公子。 一夜之后,他居然就要命损沙场,从此与这个世间再无任何关系。 刘瑁不甘心,他不甘心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去。 “贾公,莫如……我们归降吧?你不是和董卓有旧吗?” 站在刘瑁身后的严颜,听了这话,不由面色一变。 他双眸喷火,怒视刘瑁。 但严颜终归没有贾龙的行为直接。 贾龙突然抬手,一巴掌打在了刘瑁的脸上。 “啪!” 一记耳刮抽在刘瑁脸上,竟将他打翻在地。 此时他情知必死,便也不顾及上下尊卑了。 其实贾龙很久以前,就有想动手他刘瑁的念头了。 真的是忍了很久了。 左右都是死,今天便不管不顾了! “大丈夫死则死矣,焉能阵前降敌?不错,贾某与董卓是相识,然今他既要我性命,我便舍了这条性命与他,又有何惜哉?” 刘瑁被贾龙一张诓于地上,嘴角流血,哆哆嗦嗦的看着暴怒的贾龙,想骂他,但却不敢。 “取某兵刃来!” 贾龙高声长呼。 少时,便有亲兵将贾龙的槊取来。 贾龙执刀在手,上下掂了一掂,然后转头看向一直默然不语的严颜。 “严司马,不想今日,你我又有机会,一起上阵抵敌了,只是不想今日一战之后,你我竟一同殒命于此。” 严颜略有沉吟,道:“固所愿尔。” 迎着不远处大寨外的喊叫厮杀之声,贾龙似是在回想原先之事。 “想当年,刘益州入益州前,马相为乱,我纠合诸豪私军共除马相,在巴郡一战,严司马身先士卒,阵斩马相麾下三名渠帅,英勇之姿,至今某依旧记忆犹新,能与严公同殒此处,贾某下九泉之时,却也不甚寂寞。” 严颜听了这话,不由动容。 “原来贾公却还记得……” 贾龙感慨一叹,道:“我与严公虽交往不深,然却对令兄弟倍感敬佩,君随令兄镇守江关,保我益州东境,劳苦功高,龙舔为益州众族之首,焉能不记得二位功劳?本想日后寻机厚待二公,目下来看,怕是没有这机会了。” 严颜闻言,不由露出一丝苦笑。 就在这个时候,谷外的远处,突然响起震天的喊杀声 ——情况似乎有变。 严颜和贾龙急忙望去。 二人都是久经阵战之人,只是观察了一会,便能看出,西凉军的后方正遭人突袭! 难道,是荆州的盟友来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 蜀军内讧 梁县遗寨所在的山谷外——远处,孙坚和刘琦并立于阵前,观望着远处战场的形势。 孙坚策马矗立,满面亢奋,极是兴奋。 反观刘琦,坐在战车上,佩剑立在身前,双手合实杵着剑柄。 他半瞌着眼睛,头不时的往下点,好似疲惫的不行。 也不怪他,虽然他适才的症状都是装出来的,但他本身也确实感染了风寒还没有痊愈……虽然没有他表演出来的那么重。 现在刘琦带病上阵,自然是会感觉异常疲惫。 而孙坚已经开始下令了。 “德谋!” “在!” “引盾阵和箭弩锐士袭山谷内西凉兵后!以远阵射之,然不可入谷!” “诺!” “公覆。” “在!” “引本部兵马往南,接战吕布的外谷之兵,务必要挡住吕布的攻势,不让他前往救助胡轸。” “诺!” “君理,伯阳!” “在,引本部兵马随德谋军后,助他稳住阵脚,不可让西凉骑贼反攻出谷!” “诺!” “……” 孙坚给其各部军校下达军命的时候,刘琦则是坐在战车上,未出一言。 他没有跟孙坚抢风头。 刚才在阳人县,孙坚给了自己面子,现在处于战场上,算是他的主场,那自己便将这份面子还给他。 而且论及阵前指挥驾驭兵将,他眼下自然是没有孙坚厉害的。 那又何必争先多此一举呢? 少时,待孙坚吩咐完其麾下诸将,刘琦方才缓缓开口。 他吩咐诸将:“诸君各领本部兵将,随孙破虏麾下的司马去往各处战场,作为后军支援,若前军有哪一军有失,我军予以后援便是了,刘某坐镇后方,亦会寻机支援诸位。” “诺!” 其实眼下的战场,除了外谷的吕布一军,便是内谷的胡轸一军,清晰明辩,刘琦没有必要多费唇舌。 况且他适才已经将前阵的调配之责交与黄忠,现在吩咐一下,也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 待各部曲奉命前去进攻西凉军后,孙坚方驭马来到刘琦的战车旁,用马鞭遥遥指着那遗寨仓敖的方向,说道: “刘公子且看,那遗寨仓敖坐于山道峡谷之间,谷口约宽十丈,只要列阵稳健,当可使西凉军兵卒有进无出!我们内外夹击,令其首尾不能相顾,必可困死胡轸在谷内的大部兵马!” 孙坚之所以没说可以全灭西凉军,实是他心中对西凉军的战力所有忌惮,因此话里话外还保留一丝余地。 但按照实际论,西凉军这一次遭了孙坚算计,可谓有死无生。 刘琦不以为意,他只是面色凝重的望向远处,颇有些凝重自责的开口: “我不盼可全灭敌寇,只盼能救贾公,族叔等人与兵乱之中,唉……事情到了这般地步,皆我之罪也!早不得病,晚不得病,偏偏这时候得病……琦罪莫大焉。” 孙坚听了刘琦的话,气的说不出话来。 今日之事,知刘琦心思者,唯他与张允二人而已。 这小子真是太气人了,有必要还要继续这么做作,这么装样子么? 装给谁看呢? “刘公子……” “嗯?” “好生保重吧。” 孙坚不想再看刘琦表演,随一夹胯下马肋,纵马驰骋直奔前阵,去前方督军去了。 吴懿和张任在刘琦的车旁边,听了刘琦的自责之言,心中感慨甚深。 特别是张任,当初对贾龙和刘瑁舍弃盟友之事,本就是极看不惯。 如今刘琦被益州军辜负再现,又有重疾在身,却肯甘冒矢石前来救援…… 相比之下,孰优孰劣?怕是公道自在人心。 望着刘琦的苍白的面容,张任心中突然泛起了一个想法。 良禽择木而栖,贾公虽是益州上将,但论及心胸之宽广,比之刘公子似是还差上几分。 从小到大,自己所遇见的人中,对自己最为照顾,最为看重的,也属刘公子为最! 自己又非蜀郡中豪族中人,家中资产亦不多,老父已去,只余寡母,纵然是迁移出蜀,也不像是那些益州豪族一样,会涉及家族在本土之利,等于无甚损失…… 至于游侠豪士只想投奔本土郡长,不会迁投他人……那也得是分看招募他的人是何等地位。 自己区区一个队率,又非多大军职,为何不能转投刘公子麾下? 似刘公子这等英杰,才当为他张任应侍奉的人。 张任心中泛起了迁居的念头,而那边,吴懿则是对刘琦一个劲的表示感激: “公子之言,实在令我等益州人愧疚无地,今番若无公子仗义相助,我益州将士只怕是要尽皆抛尸于梁县了,回头我益州人对公子,定予以厚报。” 张任拍马上前,问刘琦道:“公子,病体可好些了?” 刘琦对张任友好的笑笑,道:“张队率放心,某目下尚无大碍。” 张任点点头,拱手道:“还请公子,务必保重!” 吴懿略有疑惑的看向张任,心中泛起了少许思虑。 这个张任,怎么感觉他对刘公子,关切过甚了些呢? …… 西凉军的后方遭到了孙刘联盟的攻击,回反不及,各部曲全被堵在了谷内。 山谷的出口宽十丈,其内纵深极长,谷内狭道的最深处是一大片空地,那空地中间所立的,就是昔年楚国称霸时所用的遗寨。 而从谷外到寨子这一段峡谷中,则可容纳万余人。 为了尽快攻入军寨,胡轸已经指挥大部分的西凉兵将,涌入谷道强行进攻。 而并州军方面,吕布负责在谷外镇守,他的妻弟魏续则是率领并州军的一半士兵,入谷与胡轸抢功。 胡轸适才见并州人进谷,心中焦急,唯恐被吕布抢了功绩,因而指挥兵马强攻更急。 但也就是因为如此,当孙坚军的主力军将谷口封死堵住,并强攻西凉军之后时,那些西凉军的骑兵在谷内就无法灵活的周转了。 他们不能以最快速的速度反击出来,致使己方被益州军和荆州军夹在了谷道内,成了弓弩手的活靶子。 吕布的兵马想冲进去救援,但孙坚又岂能如他所愿? 吕布军被黄盖的兵马拦住,而黄忠本部则是紧随在黄盖军之后,与他互为策应,一同阶段吕布与胡轸的联系。 峡谷道内,西凉军的后方骤然遭袭,又没有转圜的余地,死伤惨重,不多时便是一片慌乱。 而身为益州军主帅的贾龙,自然是敏锐的察觉到了战机! 他火速下令,着前阵的赵韪与东州士诸将,转守为攻,反击西凉军,与谷外的友军配合歼敌。 形势急转,绝处逢生,贾龙本人不由扬天长叹,感慨道:“真天不灭吾!不想那荆州的刘郎竟这般仗义,不顾先前分兵之嫌,反率兵增援于我……唉,贾某征战半身,如今却为小辈所救,真枉为一军统将!” 严颜也很惊诧:“严某本以为刘公子恨我等前番分兵之事,如今看来,刘公子真乃仗义之人也。” 贾龙对帐内亲军喝道:“儿郎们!随我冲出寨去,与荆州盟友夹击凉州贼!” 得到了荆州军的援助,再加上贾龙的呼喝,中军所有的士卒纷纷冲了出去,贾龙本人亦是提刀迈步欲行。 就在这个时候,突见适才被贾龙打倒在地的刘瑁从地上站起身,冲着贾龙高声道:“贾公留步,瑁有大事要与贾公说!” 贾龙头都没回,冷冷道:“战后再言!” “事关咱益州军之生死也!”刘瑁急切地呼叫。 贾龙终于停住了脚步。 他对其亲兵使了个眼色,让他们在外面等候,自己随即转身向着中军的帅帐走去。 “既是生死大事,咱们便入帐内叙,勿要让旁人听见。” 刘瑁看着贾龙走入帅帐内的背影,眸中露出了几分狠戾之色。 老贼!匹夫! 汝乃吾父治下从事,焉敢以下犯上,对我无礼? 本来你在蜀中就有谋反之嫌,今日若不杀你,我如何对得起我父亲的嘱托,又如何对得起我自己? 刘瑁低声吩咐严颜道:“稍后入了帅帐,休问其他,我与他谈事,你可乘其不备,出手杀之!” 严颜没想到刘瑁居然要在这个时候动手。 他低声道:“眼下正值大战,西凉军就在寨外强攻,乃是生死存亡之际,如何能便诛主将?此举岂不为三军所忌?” 刘瑁咬牙道:“正因为大战在外,又有荆州军来援,三军将士此刻都冲杀于外,这帅帐周边,贾龙的亲兵不多,剩余的皆是汝严颜心腹之人,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 “稍后进了帐内,你趁其不备,将其手刃,我再下令行尽诛他帐外的侍从,等寨外的大战得定,咱们携杀敌之威,吾之身份,汝之威望,登高一呼,三军将士哪个敢不服?必不辜负严君所托。” 严颜很想指出,刘瑁这套说辞都是想当然而已,真的是错漏百出。 什么登高一呼? 在两军阵前诛杀贾龙,一会阵前之令,谁来下达? 我吗?我与贾龙还未有交接,凭什么号令三军? 就算是有荆州军为外盟,打退了西凉军……那战后益州军的诸部司马、军侯询问,又当如何解释? 而且又该怎么控制住赵韪?赵氏乃巴中大族,威名不在贾龙之下。 但眼下刘瑁把事情弄得太急了,有点刻不容缓的意味。 若不速行,必有祸患。 无奈之下,严颜只得随刘瑁进了帅帐。 他放在剑柄上的手,不知不觉间竟有些微微的颤抖。 他倒不是害怕,只是他着实不想。 这内讧之事,自古以来便凶险极大,而且事后一个不好,便祸及三军。 特别是贾龙这样在军中威望较高之人,要掌控益州军,那可不仅仅是光诛杀他就可以解决问题的。 刘瑁这小子,想事情太简单了! 严颜脑海中一团乱,神思不属的走入了帅帐。 但情况跟想象中的有些不太一样。 进了帅帐…… 却见贾龙站在原地,大马金刀的手持环首刀,双眸喷火的瞪视着两人。 一看贾龙这架势,严颜心中顿时升起一股不妙的感觉。 事有所疏! 但很可惜,他的反应还是慢了半拍。 贾龙乘着二人不备,突然一把抓住刘瑁,快速的将他拉到自己的近前,一脚将他踢翻在地,用膝盖顶着他的后背,将刀刃架在其脖颈上。 刘瑁遭此突变,惊恐莫名,放声呼叫,却被贾龙一刀柄打在嘴上,鲜血直流。 贾龙又将刘瑁的头怼在地上,让他发不出声响。 严颜大惊失色:“贾公你这是作甚?还不放手!” 贾龙用刀逼着刘瑁,厉声对严颜道:“严公,你我同为益州俊杰,今日为何自相残害?就因为这么一个里外挑拨的卑劣小人吗?” 严颜目瞪口呆。 他想上去救刘瑁,但眼下刘瑁却被贾龙所制,他投鼠忌器,不敢轻举妄动。 刘瑁的脑袋被摁在地上,嘴又受伤,喊不出声,只能低声抽噎道:“贾龙,汝好大胆……竟敢这般对我,我父子平日里可待汝不薄……” 贾龙冷笑一声,瞅都不瞅刘瑁一样。 他只是对严颜道:“刘焉年过六旬,还有几年活头?他视益州为其基业,死后定将州郡交付与此子,可就这等浅显薄识,欲在阵前投敌诛将的卑劣小人,日后又岂能统御诸郡?严司马,汝现在不醒悟,更待何时?” 说罢,贾龙低头看向刘瑁,怒道:“小人!汝父子欲谋害我,某早已知晓!我本不想伤你,但你今日既然自己找死,那便怪不得我了!贾某今日便先除了你,翌日再杀回蜀中取汝父首级,让你父子去九泉之下匡君辅国!” 刘瑁听了这话,不由大惊。 因为贾龙的刀已经举了起来。 “贾、贾龙,你敢!” 话音未落,便见贾龙手起刀落,冲着刘瑁的人头砍去。 第一百一十八章 腹背受敌西凉军 贾龙手起刀落! “贾公住手!” 严颜大吼一声,迈步冲了上去。 可惜为时已晚,贾龙手中的环手刀落下,没有丝毫的犹豫和停顿,直接砍在了刘瑁的脖颈上。 刘瑁做梦都没想到,他居然会以这样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 他本想取了贾龙的性命,结果办事不秘,竟然为对方所察觉,一下子便将自己的性命给搭了进去。 刘瑁的眼睛瞪的浑圆,他的脑袋在地上翻滚,惊恐的盯着贾龙,已经逐渐放大的瞳孔,当中流露的是惊恐、不甘、与愤怒。 鲜血溅射在帐内,分外血腥。 “啊~~!”严颜怒吼着扑向贾龙。 贾龙则是将刀向着他一指,喝道:“匹夫!事到如今,还不醒悟?此等愚鲁之子,若日后执掌益州,你还当真要侍奉他不成?为了刘焉给你严家的好处,你严家连骨气都不要了不成?堂堂益州豪族,居然甘愿为狗?!” 严颜的动作一下子停了下来。 他双眸通红的怒视着贾龙,双手举在半空中,放不下,也打不下去,嘴中喘着粗气,牙齿磨的吱嘎作响。 帅帐外,一队益州军手持兵刃冲入。 “不要妄动!”贾龙怒喝一声。 那些益州军士被这一声怒喝,惊的不敢动弹。 而刘瑁的首级在地上,也让他们无所适从。 但毕竟贾龙和严颜这两个益州本土豪情首领在此,军士们谁也不敢忤逆他们的意思。 这情况,着实是太让人无奈了。 贾龙定定的看着严颜,道:“严公,某一向敬重于你,现在便再在给你个机会,汝是随某一同反了刘焉那狗贼,还是随这疥癞小儿一起命下九泉,你自己选一个吧!” 严颜浑身颤抖。 其实按道理,严颜参与了刘瑁谋害贾龙的计划,贾龙本应该宰了他。 但他兄长严镛现为江关都尉,总领益州东境的江关和白帝城的驻守兵马。 贾龙若想击溃刘焉,眼下对严家还是以拉拢为主。 毕竟严家也是巴郡豪族。 换成别人,跟刘瑁合谋,贾龙早剁了他。 严颜的面色忽红忽白,最终却见咬紧嘴唇,冲着贾龙长作一揖。 贾龙满意的点了点头。 却见严颜作揖之后,突然转身迈步走出帅帐。 贾龙在后面高喝道:“你去何处?” 严颜头也不回的喊道:“某去前阵杀敌!” 贾龙闻言一愣,接着突然在帐内哈哈大笑。 然后,便见他伸手招呼过一名蜀军侍卫,对他低声道:“派人盯住他。” …… 刘瑁的死,对于益州军来说并没有太大的影响,益州军士卒,一向便是由贾龙指挥。 对于正处在战争中的益州军来说,刘瑁的死,对他们一点影响都没有。 但待这场战事结束之后,益州军会变成什么样,就不好说了。 …… 而此时,适才还是占据了绝对优势的西凉军和并州军,此刻因为孙刘联军从后方突入,竟使情况急转直下,而陷入了绝境之中。 大寨前的山间窄道直来直往,没有从两旁纵深的余地,孙刘联军和益州军,此刻所处的位置,就如同掐头去尾,将西凉铁骑狠狠的堵截在了中间。 前面的益州军因为绝境逢生,此刻不由士气大振,他们依托着营寨作为屏障,拼命的向着西凉军进行反击。 而西凉军后方的谷口处,则是有弓弩和盾兵,矛兵配合列阵,将西凉军堵在其中。 西凉铁骑的锐士们调转了马头,想向着谷外冲,但迎接他们的便是无数的箭雨。 况且在那些箭支的前方,还有大盾兵和长矛兵作为前阵防御,骑兵就是冲到了近前,一旦正面硬冲,也不免会连人带马被刺的一个个浑身都是血窟窿。 但此时,峡谷前方的益州军,也因为贾龙和严颜等益州高阶将官的临阵,而重新改变了军阵部署。 他们依凭着栅栏,同样以弓弩和长矛兵作为主要的御敌兵,排列在大寨之前……只要是西凉军一贴近,便会给予对方重重的回击。 前后两方,荆益孙三家兵马,士气水涨船高。 在这样的形势下,本该是一军之中,最为强悍善战的西凉骑兵和并州骑兵队,居然变成了累赘,在益州军方向和孙刘联军的两方来回调头寻机攻杀,但却一直没有成功。 “射!” “射!” 箭起如蝗,箭落如雨。 “刺!” “刺!” 矛如刀山,可破千甲。 在这种的形势下,被两面三方兵马夹裹在当中的西凉军,损失极为惨重。 西凉铁骑的战马都是身高体健,目标过于巨大,他们一旦被射倒在地,在谷中便会形成己方冲锋的巨大障碍,令后面的骑兵和弓兵更加难以发挥出优势。 胡轸在山谷中来回骑马前后观望,额头上的汗水密密麻麻的向下低落。 怎么不到一会,前后竟都成了绝路? 益州军那边凭借着遗寨,一时半刻根本攻不进去。 后面的孙刘联军的盾箭兵阵,对于自己的骑兵来说,更是如同索命魍魉,更加没法去碰。 眼下的胡轸,若想逃出升天,唯一能够指望的,只有在外面的吕布。 问题那该死的吕布,为何还不来救! …… 胡轸不知道,吕布也不是不想救他,而是根本救不了。 并州军一半左右的兵马,被魏续带进去助他攻打益州军了,目下吕布正在战场上和黄忠,黄盖等人的联军鏖战。 他虽然有并州狼骑为辅,但这次出征,他只带了三千狼骑出来,其中还有一半让魏续带入谷内助阵了。 他目下可用的狼骑只有随身的一千多骑。 但孙刘联军似乎已经事前对狼骑的战法进行了研究,并做了精心的应战准备。 依旧是大盾,长矛,弓弩,这三样用来对付骑兵必胜法宝。 但是有这三样法宝就一定要可以挡住骑兵吗? 不一定。 各营的列阵非常重要。 此一番,孙刘联军似乎是打出了默契,由文聘和黄盖所率领的持盾步兵固守方阵,方阵列成后,各队和各队之间留了中空,长矛兵则备战于中空之中,并穿插着强弩兵,可以直线射击冲过来的西凉骑兵。 强弓兵则在后方,由黄忠统一指挥。 他们射箭时,是成四十五度角对天空抛射,然后凭强弓呈弧线,由上空下打入并州狼骑的军阵,配合强弩兵的一百八十度角的直接射击,几乎涵盖了所有可以给予敌军创伤的角度,给对方增加巨大的防御难度。 …… 吕布几番派遣并州狼骑疾驰冲阵,但在这样的情况下都没有什么效果。 一则对方为了对付他,对方显然是做过精心的准备和研究,二则他手中兵将的数量实在不够。 若是将雒阳城中的并州军精锐都带出来,这天下吕布谁也不惧。 可眼下这种情况,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吕布根本没有办法救援胡轸。 但是他毕竟久于征战。 在进行了几次冲锋无效之后,吕布将手下的骑士分成两队,分交两名麾下战将统领。 他打算用机动力迅速的用骑兵绕过对方的军阵,从后面等各个方面进行包夹。 只要有一个方向被他突破了,那孙刘联军就不能阻挡自己去救人。 但孙坚和刘琦一直都在谨慎的关注着吕布的动向。 …… 眼见吕布的骑兵阵开始有了变动,刘琦随对孙坚道:“君侯,吕布有了动作,似想要分兵饶我军之阵,寻间隙而攻之,还需谨慎应对。” 孙坚冷冷道:“吕布匹夫,区区小道焉能胜我?我自领兵将去黄公覆他们的后阵防备,让吕布无机可乘!” 说罢,孙坚又看了看山谷,道:“胡轸眼下已经困于谷中,公子可谨慎盯住谷中之事,待某破了吕布之后,再行去对付胡轸!” 刘琦轻咳一声,道:“君侯自去战吕布便是,胡轸这厮的首级,最后必属君侯。” 孙坚满意的哈哈大笑,随即率军纵马去取吕布。 孙坚奔着黄盖等人的方向走了不一会,却见适才还有些病恹恹的刘琦,缓缓地在战车上直起了身子。 他冲着侍卫勾了勾手指。 “公子?” “传令三军,擂鼓进兵,强攻入谷,我亲自去前阵督战。” “诺!” 第一百一十九章 交锋 吕布真的是冲不进去了。 若是他没有分兵一半给魏续进谷中协助胡轸,他此刻汇集其麾下的全部兵马,说不定额可以冲颇谷口的敌阵,给胡轸制造一条生路。 但魏续领了一半的并州军进去,这就让吕布感觉人手严重不足。 打仗不是光看统军者的实力和统率力的,还要看兵卒的数量和质量。 特别是当对手很厉害时,兵卒的数量便显得越加重要。 文聘,黄盖,黄忠等人各司其职,稳守军阵。 吕布本打算利用并州骑兵的机动力,分兵绕行偷袭扰乱其后方,继而破之…… 但没有想到的是,孙坚居然率兵出现了,他亲自率兵坐镇敌军后方,不给他们可乘之机。 在孙坚出现的一刹那,吕布就知道他今日绝对是攻不进去了。 拖延无益,他决定撤退。 …… 另外一边,谷口处有着程普,蒯越,蔡勋,张允,朱治,孙贲,祖茂等曲部。 按道理来说,这些曲部的弓弩配置和射杀力虽强,但还没强到不可战胜,以胡轸手下西凉军的勇猛和魏续那三部并州骑兵的冲击力,在正常的情况下是完全可以破阵的。 但难就难在这个长而狭窄的谷道地形让西凉骑兵难以施展地毯式的冲锋,且没有迂回转圜的余地,只能是直来直往的呈东西向的来回拉扯。 以骑兵部为倚重的部队,一旦在地形上受到了限制,战力的减弱程度会完全超出想象。 谷道内死的人越多,谷道中这些兵马的移动力就越差,如此一来,就形成了恶性循环。 若是换成孙坚这样的名将在内,他就会孤注一掷,不管谷口的军队,而是集中全力,不惜一切代价的攻克谷内深处的益州军营,然后再以其营盘为基础,吸引谷外的军队进来与己方决战。 当然这样做的风险性也极高——在不能迅速攻克益州军的情况下,容易受到后方军队的全力夹击,战线若是一朝崩溃,就再难以挽回。 在这种关键时刻,就是考验主将心性的沉稳和决断力的时候。 胡轸在这方面就不太擅长。 身为西凉军的大都护,胡轸的作战能力是绝对有的,但在心里建设方面还是略有些欠缺。 这也可能跟他这辈子打败仗少有关系。 当胡轸感觉谷口外的箭射减弱时,他就指挥兵马向谷口冲,但是当谷口的箭射频率增幅,而益州军的攻势略显疲软的时候,他就会指挥兵马反向进攻。 这样的战法,若是能在两面中的一面抓住一个时间点,进行一点式突破,那指挥这支兵马的将领,便可以被称之为有‘审时度势’之能。 但若是在反复的拉锯战中,一直都没有找到合适的突破点,那就得换另外一个词来形容他了。 疲于奔命。 谷内的形势,在一定程度上,也会影响到谷外援救他们的兵将。 谷内的人表现的越是勇猛,越是强劲,则谷外增守的兵将就会增多。 反之,则就会有负责谷口的兵将开始对外抽调去别处战场。 孙坚没有去谷口镇守,反倒是来与吕布作战,这对吕布来说就是一个信号。 谷内的形势相当不乐观。 从看到了孙坚的纛旗出现在对方军阵的后方开始,吕布就知道这场仗基本不用打了。 敌军最为善战知兵的主将都转移到自己这方防守,这个中代表的涵义是什么,吕布最为知晓。 “传令三军,全军走西路而撤,先往梁县暂驻,再行撤离。”吕布对身后的传令士卒果断的下达了军令。 随同吕布一起征战的侯成,闻言不由大惊。 侯成也是久经沙场的宿将,他自然也能够看得出眼下的局势对己方极其不利,撤退确实是上策。 可胡轸与并州军一系没什么关系,死了就死了,无需理会。但问题是,谷中现在还有一个重要人物,那就是吕布的妻兄魏续。 毕竟他跟吕布沾着亲呢! “君侯,魏将军尚在谷中未出,咱们现在若是撤了?当至魏将军于何地?”侯成急忙问道。 吕布面无表情,对侯成喝道:“休得多言,随我冲阵便是!” “诺!” 侯成见状,不再言语了,随即与吕布率兵奔东而走。 在侯成的概念里,自己询问吕布的问题,如果吕布没有一次性的给予正面答案,那就基本上可以定性了,不需要问第二次。 吕布已经果断的放弃了魏续。 其实说来也是,吕布当初能够果断的杀死丁原而转投董卓,就说明这个人办事相当果决,办事丝毫不拖泥带水。 在战场上放弃一两个小舅子给敌方喂喂刀,对吕布而言完全没有任何心理压力。 “呜~呜~呜~!” 吕布身后,并州骑兵拿出了号角,对着当空猛吹,号召各部火速集结,撤往西向的梁县。 吕布一路召集兵马,一边奔着梁县狂奔。 但战场之声,能够审时度势的人,并不只有吕布一个。 吕布能够根据眼下的情况,判断出己方没有必要在此久留而应该撤退 ——那别人也能。 ! 黄忠亲率一支长矛兵和弓兵,挡在了吕布撤往梁县的道路上。 按照黄忠的估计,离此处最易歇脚,整备阵势后可以出逃的地方,就是梁县无疑。 毕竟只有五六里地而已。 吕布若要北归,必先要在梁县驻扎。 因此黄忠便提前做出预判,率兵守护在此。 看着黄忠稳如老狗的挡在自己面前,吕布震怒了。 他清楚的记得这名荆州军的将官。 上一次暗箭偷袭自己的,就是此人。 吕布毫不犹豫,率军向着黄忠冲去…… 这奔袭的路上,黄忠指挥弓弩手对吕布一阵箭雨狂射,致使其军损失不少。 但并州军毕竟是强军,做出了一部分牺牲之后,最终还是顺利的撞入了黄忠的军阵。 如此,便是长矛兵队与并州军的较量了。 并州的骑兵主要是以冲突过黄忠的拦阵为主,所以他们不会在原地过多停留。 而且骑兵的战术,多以机动性的冲锋为主,他们不会在冲阵之后,还在原地停下,在马上跟你实打实的对砍交战。 他们主要靠的是奔袭时的撞击,和奔袭时的带有加速地的兵刃砍杀与刺杀。 两方军队的正面交手,是在并州军冲突过黄忠拦阵的那一会。 但就是这一会的时间,两军对彼此所造成的杀伤实在过于惨烈。 并州军战马的奔驰速度极快,比他们正面撞击或是冲击砍到的士卒,要么是周身多处骨折,倒飞出去当场毙命…… 要么就是被带有加速度的兵刃砍的支离破碎,血肉模糊。 而同样,因为速度过快,而被长矛兵扎中的那些并州战马和士卒,模样也是惨不忍睹。 战马的身体和士卒的身体被扎传,整体身体被长矛穿头,发出恐怖的骨裂声响。 而吕布和黄忠,也在纵马前冲的过程中,彼此交手了一招。 这一招差点没让两人都毙命。 吕布的长矛和黄忠的长柄刀在碰撞之后,齐齐断裂,他们两人因为巨大的撞击力而各自摇晃,险些都掉落下马。 而在那一个瞬间,他们也都抓住了时机。 吕布用长矛断柄给了黄忠的肩胛骨狠狠一击。 而黄忠长柄刀的断柄,也是重重的捅在了吕布的腰间。 这一招交手过后,两马交错,便各自向着各自的方向跑去。 第一百二十章 大胜 并州军集结兵马匆匆撤退了。 但是在撤退时的冲阵中,黄忠和吕布彼此在战场相遇,互相给了对方重重一击,结果就是两人都受了伤。 吕布一棒子打在了黄忠的肩胛骨上,把黄忠打的眼冒金星,整个后背生疼,差点没从马上摔下来。 吕布力大如虎,这一断矛打下去,即使是铁打的身子,其骨肉必然也会有损伤。 换成是身体不够健硕的人,或是没有甲胄护身,只怕整块骨头都得让吕布打裂了。 黄忠身形晃动,向着前方打马而走。 他脑门冒汗,身体不停的发抖,若不是靠着坚强的意志力,只怕立时就会栽下马来。 正常人在战场上相遇对战,哪有可能一打就是打上一两百个回合,有来有往,还一丁点伤不受的? 那只有在传说中的武侠里见到过…… 战场上,不论是将领还是军卒,彼此若是发生战斗,肯定都是招招对着对方的要害上打,用最快的速度去将对方致于死地,绝对不会迁延太久。 人的反应能力和精力是有限的,两个手持致命武器的人都要致对方于死地,怎么可能会打上好几十上百个回合,招招奔着对方的要害走,却又能用兵器把对方的招式全部化解挡住? 那是牲口不是人。 少时,待并州军撤走之后,黄忠身形微晃,险些没栽倒在马下。 侍卫急忙上前扶住了黄忠,将他从马上扶了下来。 “司马,您受伤了?” 黄忠面色苍白,对着那些侍卫摆了摆手,道:“还好,不碍事,死不了。” 说罢,便见黄忠扭头看向吕布奔走的方向,长叹口气,道:“九原吕布,实有猛士之姿。” …… 黄忠赞叹吕布,殊不知吕布现在也不好受,他被黄忠一柄打在腰部,只感觉肾水仿佛都被打漏了一样,整个身体都剧痛无比,在马上颠簸,更是让他感觉五脏六腑都绞在了一起。 “哇!” 在脱离了孙刘联军的攻击范围后,吕布终于忍耐不住,一口酸水从口中喷出,方才缓解了其五脏中的难受之感。 侯成策马奔驰到吕布身边,关切道:“君侯……无恙否?” ‘咳、咳!’ 吕布一边吐出口中的残余的胃汁,一边摆了摆手,长舒口气,咬牙切齿道:“那贼将屡次与吾为敌,今番居然让我当众丢了这般大的丑,此仇不报,我吕布枉为三军主将!” …… 并州军撤退了。 并州军走后,谷内的凉州军结局便可想而知。 此刻的谷道内,到处都堆积着凉州士卒的尸体,到处都是鲜血。 而西凉骑兵在胡轸慌乱的指挥下疲于奔命,早已是强弩之末。 而刘琦乘坐着战车,亦是已经来到了谷道的外面。 他下令诸军立盾执弓,一点一点的向着内部推进。 随着诸军向着谷中推进,弓弩手在盾兵的护持下,不断的向着剩余的西凉军进行速射。 尸体依旧是在不停的增多,敌军惨烈的喊叫声依旧响彻在谷内,狠狠抨击着众人的耳膜。 而对向的益州军,也开始在贾龙和严颜的率领下,向着西凉军的另一面不断的进攻。 面对前后的夹击,剩余的西凉军终于坚持不住了。 在绝望之下,剩余不多数的西凉军和并州军开始向孙刘联军请降。 此时的孙坚在谷外与吕布交手,不能受降,而负责监督谷内联军的最高军事长官无疑于就是刘琦。 刘琦坐在战场上,将宝剑竖立于面前,双手合十搭在剑柄上,微磕双眸,听着车下的军卒向他汇报着情况。 “凉州军的胡轸请降?”刘琦坐在战车上,听着下方的军卒的话,嘴角不由挑起了一丝冷笑。 文聘骑马侍立于刘琦的车旁,闻言不由冷哼道:“那胡轸好歹也是董卓亲命的大都护,又是凉州豪族,如何这般没有骨气,端的可笑!” 但刘琦对此却并不意外。 他要是没记错,史书上记载的,初平三年董卓被王允弄死之后,久随董卓的凉州豪族胡轸和杨定,就倒向了王允一面,作为王允的使者去质问李傕和郭汜是否有叛乱之心,但胡轸随后又跟李傕和郭汜一同反了。 当然,这当中或许也有胡轸战败后,被董卓贬斥,后又不得王允待见的一些客观原因存在,但一个在一年之内,调换了三家阵营的人,就算是客观原因再多,其人品也绝不可能信赖。 就算他是凉州豪强,凉州大将又能如何? 朝秦暮楚,要你何用。 “告诉他,让其麾下军部尽皆放下武器,刘某准降。” “诺!” 那军卒走后,刘琦看向蔡勋,对他道:“安排人去告知孙破虏,就说大事已定,胡轸请降,刘琦许之,待收缴西凉兵军械后,再交付给文台公处置。” “诺!” …… 得到了刘琦的回复之后,胡轸为保全性命,便率领麾下的军卒扔下武器,下马受降。 刘琦没有为难他,只是命人看管西凉军,另外派人在战场上收缴军械,军甲,活着的马匹和辎重。 然后他亲自前往谷道尽头的大寨,去见贾龙和刘瑁。 他先是让吴懿和张任前往内寨,去见贾龙和刘瑁。 吴懿入了内寨不久,派张任回报,说是贾龙请刘琦入寨。 刘琦带领着文聘,李典,张允等人进入大寨内。 在帅帐前,就见贾龙带领着严颜,赵韪等军校,前来见刘琦。 贾龙满面灰尘,一脸沧桑,甲胄上都是鲜血,但看样子应该是敌军的。 贾龙对刘琦露出了笑容,上前一把握住了刘琦的手,感慨道:“多谢刘公子前来相助,今日若非公子驱兵至此,恐我蜀郡将士,皆亡于此地……唉,回想当日,却是贾某对不住公子,对不住盟军了!” 刘琦微笑道:“贾公不必如此,你我同为宗亲盟军中人,彼此相援,乃是本分中事,何须这般客套?刘琦偶然恶疾,身体羸弱,耽搁了救援时辰,已是倍感惭愧……” 贾龙闻言苦笑。 刘琦这话,当着两军将士的面说出来,着实是让他惭愧至极,他恨不能抽一个嘴巴在自己脸上。 “贾公,此寨不宜驻军,还请贾公移兵,随我同返阳人,咱们联合孙破虏,共同置书,问罪于董卓!上书朝廷,告他强攻王师之罪!” 贾龙点点头,道:“甚好,甚好!” 就在二人说话之间,突听后方,一人高声怒吼:“贾龙匹夫,安敢害公子性命!大逆不道,某与汝不死不休!” 贾龙闻言一惊,急忙转头。 却见是东州士将校雷遇,手持环首刀,怒吼着向着贾龙直冲过来! 第一百二十一章 贾龙的证据(第三更求订阅支持) 雷遇手执环首刀,冲着贾龙冲来! 他双眸血红,愤怒的喘着粗气,嘴中发出吱嘎吱嘎的恐怖声响。 若是没亲眼见过,那谁也不会想到,人在盛怒之下,居然可以这般的恐怖骇人。 “公子小心!”文聘大步上前,拦在了刘琦面前。 他强壮的身躯将刘琦整个人都挡的严严实实的,不让任何人有丝毫伤害刘琦的机会。 “咳、咳!” 刘琦一边低声咳嗽,一边轻轻的拽了拽文聘,说道:“仲业,给我闪个小空,一点小空就行,我瞅瞅热闹。” …… 雷遇怒吼着冲向了贾龙,但贾龙身边的侍卫林立,一个个手持利刃,雷遇又如何能近的了贾龙之身? 益州军的侍卫从左右两面扑上去,用人海战术控制住了雷遇,他们架住雷遇,抱住其四肢,合力夺下其手中的兵刃,将他强行扭往贾龙面前。 迎着在场之人惊疑不定的目光,贾龙的脸上露出了慌乱之色。 众目睽睽之下,雷遇是从哪得到的消息,且居然敢对他这般无礼! 他本想稍后妥善料理此事,哪曾想被雷遇当众喊了出来。 如此可是会引起哗变的。 “匹夫!奸贼!”雷遇的叫声将贾龙的思绪拉回现实。 贾龙急忙对着旁边的人呼道:“快!将他压下去监禁!” 贾龙想藏,他想乘着事情还没闹大的时候,将事情掩藏住。 但很显然藏不过去。 却听雷遇高声怒吼道:“贾龙,你为了夺权,为了谋反!为了跟刘益州争夺益州之地,居然擅杀了三公子!以下犯上……你这背主之贼,叛逆之辈,安敢如此?你有何面目立于天地之间?你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这一番话,如同平地惊雷,炸响在了营地。 在场的所有的荆州军,益州军,还有两军的各级将校,听了雷遇的喊话,心中都泛起了惊涛骇浪。 场内所有人的目光,都抛向了贾龙。 那些目光中充满了惊疑、惊诧、蔑视、愤怒、不解等诸多情绪。 贾龙气的面色通红,浑身哆嗦。 他恼羞成怒的一挥手,喝斥道:“把他带下去!” 左右两旁的士卒们连拉带拽,将雷遇拉了下去。 雷遇在被带走的时候,还不停的高声怒骂,什么‘奸贼’‘匹夫’‘背主之贼’什么的词不停的转轴骂,一刻也没有停歇。 贾龙的脸此刻又红又涨,刘琦估计若是拿针扎一下,立时便会爆炸。 贾龙急忙转头,吩咐赵韪道:“速速派人,去看住那些东州士的司马和军侯,安排他们各自归帐,没有某的军令,不许他们任何一个人随意走动。” 赵韪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他乃是巴地豪强,和贾龙是同一阵营的,贾龙吩咐,他自当遵从。 刘琦从文聘的身后闪了出来,低声对他道:“贾公?” 贾龙深吸口气,转头冲着严颜使了个眼色,道:“严司马,替我安抚诸军,我有点事想跟刘公子说。” 严颜没回答,只是‘嗯’了一声。 严颜此刻的表情有些复杂,全都落在了刘琦的眼中。 便见贾龙冲着刘琦道:“刘公子,可否内营说话?” 他在说这话的时候,语调间隐隐竟有几分恳求。 刘琦面沉似水,随着贾龙一同走进了内营的帅帐。 文聘想跟刘琦一同进去,但刘琦摇了摇头,示意无碍。 “在外面等我就是。” “唯。” 文聘也不强求,只是抱着双臂,大马金刀的站在帅帐外,颇有些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 帅帐之内,眼下只有贾龙和刘琦两个人在。 刘琦入帐之后,发现帐内的正中,有一大滩已经凝固的血迹。 死人了…… 看那血液的凝固程度,想来死的应该还不是太久…… 难道说? 刘琦惊讶的看向贾龙:“贾公,贵军那位雷将军,适才所喊之言莫非是真的?” 贾龙深吸口气,坦然道:“不错,三公子在大战之际,意图谋害于我,因而被我所斩!” “什么?!”饶是刘琦,听了这消息,也不由惊骇。 贾龙深吸口气,随即将事情从头到尾,大致给刘琦叙述了一遍。 刘琦一边听,他的眉头一边深深皱起。 他上下打量着贾龙,心中开始飞快的盘算起来。 贾龙反叛刘焉,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只是和历史上的进程方式不一样罢了。 只是刘琦没想到的是,贾龙反叛刘焉的开局,居然是以这样的方式……杀死刘焉的儿子? 在刘琦看来,这真是一步昏棋。 “贾公,你可知你此举行如叛逆,刘公子乃是代表刘益州出兵护君之人!你杀他,便是背叛朝廷!你觉得我身为护君盟中人,又是宗亲身份,对此事当如何处之?”刘琦的话语很是严厉。 贾龙似乎早料到刘琦会这么说,赶忙道:“公子稍安勿躁,龙杀刘瑁,绝非为了一己私利,实乃是为大汉社稷着想,也是为天子着想!” “好一个大汉社稷啊。”刘琦略带嘲讽的看着他:“现在的人,干什么事,都说是为了汉室江山社稷,如今杀到我们刘氏宗族,也都成了为天子着想了!好,我倒要听听贾公有何高见?” 贾龙走到帐篷门口,对外喊道:“来人,将东西取来!” 少时,便见两名蜀中士卒将一个木箱子抬到了刘琦的面前。 贾龙道:“刘公子,这里面的东西,是我从蜀中带来司隶的,即使是昨夜受到西凉军进攻,我也未曾让人丢弃与梁县,反倒是让人拼死保护,刘公子可知这其中乃是何物?” 刘琦哼了哼,没吭声。 欲擒故纵,先抑后扬,故弄玄虚……无所谓是卖关子而已。 我就是不接你这话头。 这种时候,刘琦若是吭声,表现出浓重的兴趣,那就让贾龙掌握主动权了,一会就得被他牵着鼻子走。 别小看这场谈话,在刘琦心中,这是荆州刘氏与益州本土豪族的一场围绕刘焉的政治性谈话。 每一步都是有玄机的。 贾龙见刘琦根本不应自己的话,不由有些尴尬。 他只能是自顾自地道:“这箱中之物,乃是益州诸郡官吏与本土宗族,列举的刘焉谋反罪证!公子可知,刘焉在蜀中……暗藏祸心,有称帝之志!” 说罢,便见贾龙将箱中的简牍一卷一卷的拿出来,给刘琦看。 “当初刘焉入蜀,乃是因为侍中董扶对其言益州有天子之气,此乃扶后人的言辞举证,刘焉入蜀之时,便已有了不臣之心……” “这是刘焉在蜀中唆使西蛮叛乱,在地方制造混乱,意图谋私,养寇自重的举报,里面包含了犍为郡守连带十二县君举报他的陈词……他暗地激南夷叛乱,是意图做大!” “这是举刘焉在绵竹制造乘舆车辆的奏疏,其中列举了刘焉制造乘舆的所用的材料,设计之人,制作工匠,还有壮丁是从哪里聘来的,制作的工坊和乘舆所在也有详述!不容他抵赖!” “这是刘焉暗中遣五斗米教和天师教,在蜀中以谶纬蛊惑人心,言其有天命在身,意图令蜀民人心疏远朝廷!桩桩件件皆有据可查!” “……” 看着那一大箱子的简牍,刘琦恍惚想起了当初,自己凭借一箱子罪证杀死了五十五家宗贼首领之事…… 真是恍如隔世。 刘琦冷笑道:“贾公真是心思缜密,出师护君,竟然还随身携带着刘焉的罪状,真是用心良苦了。” 这话里话外,多少有些讥讽之意。 不过话说回来,益州豪族之首果然不是泛泛之辈,真是心机深沉。 算计主公能算计到这个地步,贾龙是真上心了。 不管这些证据是真的还是假的,但他能将刘焉谋反的罪状收集的有理有据,而且还这么多,让人根本反驳不得,说明他背后的支持者甚多。 贾龙继续道:“我贾氏祖居益州,世代为汉吏,如何能随刘焉背反?此番上雒,除了护君之外,便是想将这些罪证上呈给朝廷,请朝廷予以公断,夺了刘焉的牧守之位,让他离开益州,还西南一方太平。” 贾龙说的好听,但归根结底不过是因为刘焉在蜀中打压本土豪强过甚,触碰到了他们的利益点。 蜀中豪强这是被刘焉给逼到了墙角了,因而奋起联合,大家集体想让刘焉下课。 同时,贾龙也想让朝廷敕封他讨逆的军职,以便日后回到蜀中,名正言顺的与刘焉进行对抗。 这年头,干什么事名义都很重要! 贾龙不能用武猛从事的名头去反叛州牧,这是以下犯上,和造反有什么区别? 历史上的贾龙,在益州反叛最终失败,有一点也是因为他师出无名,得不到足够的支持。 刘琦拿起那箱子中的一卷简牍,翻看了片刻,突然随手‘啪’的一声,扔在了地上。 “我明白了,贾公给我看这些,是想让我知道,阁下乃是忠臣,而刘益州不过是一叛逆之贼,贾公想让我不要插手益州之事是么?放心,刘某一开始便没打算参与其中,贾公多虑了。” 不曾想,贾龙却急忙道:“非也,恰恰相反,龙反倒是希望公子能够参与到这除贼大事中来。” 第一百二十二章 谋定而后动 刘琦适才的话,只是以退为进。 在贾龙找他入帅帐的那一刻,他就大概能猜出来,贾龙是想与他联合起来对付刘焉了。 而在与贾龙探讨关于刘焉反叛的这期间,刘琦也咋细细的思量这事…… 看看地上那些益州各地官绅豪强举报刘焉的简牍,刘琦心中明白,贾龙这次出蜀是想那种将这些罪证上交给朝廷。 然后他再从董卓那里获得名正言顺的讨贼许可,或许还可以得到董卓的支持也说不定。 以董卓的角度来讲,刘琦认为董卓不会拒绝。 身为凉州的雄飞人物,董卓自然是希望各州各郡越乱越好。 地方越乱,他这个执掌中枢的相国,才能够周旋于各方进行平衡,于中谋利。 至于贾龙为何要主动邀请自己…… 刘琦估计无外乎有两个方面。 一是宗亲联盟乃是由荆州方面提出来的,而目前因为奏疏立两京两朝之事,荆州在联盟中已是独占鳌头,声望颇隆。 目下最有忠臣表象的荆州军若是能协助贾龙定蜀,那在某种程度上而言,算是间接的坐实了刘焉谋反的罪状。 贾龙等益州豪强就算是占住了公理。 二是贾龙需要安抚军心。 诚然,贾龙此番上雒,为的是向董卓陈述刘焉谋反罪行,得到朝廷命他讨伐刘焉的许可,但刘琦估计,贾龙这次的计划中,应该是不包括杀害刘瑁。 弄死刘瑁,算是他的临时起意。 如今刘瑁已经死了,但定瞒不过军中人。 适才在帐外,那东州士雷遇,不就是已经扬言要杀贾龙了么? 益州军中目下有不少东州士将官,包括吴懿在内的,贾龙若想控制住他们,只怕回头少不了一番波折。 而且就算他再怎么掩饰,这件事既然已经在公开的场合被宣扬开,消息就一定会不胫而走……肯定会传回益州的。 以刘焉老奸巨猾的秉性,他一定会在贾龙未赶回去之前,对蜀中的其他豪族先下手为强。 那些益州豪族皆以贾龙和任岐为尊。 密谋推翻刘焉的计划,若贾龙不在蜀中,那就是少了一位主要人物。 所以贾龙肯定是想返回蜀中。 但若要返回蜀,他就需要军粮的供应,没有军粮,别说是回益州,他想率兵出司隶都难。 但军粮从哪里出呢? 只能从刘琦这出。 所以贾龙必须说服刘琦,站在他的一面,帮他杀回益州。 想通了个中关键之后,刘琦心中开始酝酿。 一个计划在他的脑海中有了雏形。 以荆州的地域来讲,未来的北方或将战事频发,届时大量的人口便会南迁,而汉朝的经济和文化资源,也将逐渐从战乱频繁的北境,而向南方倾斜。 对于刘氏来说,若有机会能够横跨荆益之地,潜心发展,稳固后方,操练甲兵,便可立于不败之地。 但眼下还不是时候。 荆州七郡,目前完全能算是由刘氏统领的,也不过是南郡和江夏郡而已。 南阳郡在袁术手中,荆南看似以刘氏父子为尊,但不稳定因素实在太多。 要入益州,至少也得将荆州全完掌控才是。 益州山川阻隔,重关险阻,想要进入益州,非得有天时地利人和不可。 贾龙目前与自己并非一心,这人和首先就没有。 自己是想鲸吞益州,而贾龙的目地,估计是想在蜀中代替刘焉。 两方目前的根本目地不一样。 刘琦心中盘算了诸多弊端之后,随即假意谦虚道:“我是荆州刺史的公子,又不是益州官吏,怕是不便参与其中。” 贾龙见刘琦推脱,急忙道:“公子虽非益州人,但却是汉室宗脉,更是联盟中代表荆楚上雒者,公子若肯主持公道,定可令刘焉叛逆无所遁形!” 刘琦淡淡道:“但毕竟这都是贾公的一面之词……我,真的不方便参与。” 贾龙见刘琦就是推脱,心里开始琢磨。 刘伯瑜虽然年轻,但却是聪慧之人,益州水深,想让他凭白替自己出头,怕是不可能。 自己非得展露些诚意不可。 想到这,便见贾龙道:“若公子愿意,贾某愿代表益州诸族,听命于公子,从此益州中人凡事皆以公子为尊,听凭刘公父子调遣。” 这话里话外,却是甘愿为刘氏父子的附庸。 这种附庸关系,就好比是孙坚之与袁术,曹操之与袁绍的关系一样。 虽凡事尽皆听从,但却是独立于外。 这种关系属于一种上下级的联合,但在合作期间,彼此的位置也会有所调换。 附庸者实力的增强,就是最大的变数。 比如贾龙日后若果真返蜀,灭了刘焉,掌控了益州主要郡县的时候,他自然会将刘琦一脚踢开。 不过刘琦并没有觉得此举有什么不对。 对于这个时代的诸侯们来讲,应该算是习以为常的事情了。 比如孙坚死后,孙策依附袁术,但日后却在江东独自创业; 曹操在创业初期则是依附于袁绍,后势力越强,二人翻脸; 刘备更是相继依附于多人。 吕布,张绣,张燕等军阀更是如此。 若是换成自己战在贾龙的位置上,刘琦想来也不会拘泥于一道。 不过那都是以后的事情,属于充分具有不确定性的,自己只需未雨绸缪就好。 刘琦迈着步子,在帐内来回走动着,他此刻风寒未痊愈,走起路来多少还有些飘忽。 “贾公搜罗了刘焉这般多的谋反罪证,可见刘焉确有不臣之心,我身为汉室宗亲,对这宗盟内的逆贼,本不当置之不理,只是我山阳刘氏与刘焉皆出自鲁恭王一脉,我父子若与贾公一同讨伐刘焉,岂不惹天下笑柄,为世人所不齿?” 贾龙见刘琦的口气似有松动,忙道:“公子怎如此说,公子为汉室除去叛逆,当留名青史,当为天下所赞!岂会为世人不齿?” 刘琦对此不置可否,而是转移话题。 “贾公此番出兵上雒,欲奏实刘焉罪状,但杀刘瑁,恐不在贾公的计划之内吧?” 贾龙闻言,无奈地长叹口气。 “我本不欲杀他,只是他意图谋我,我一时激愤,方才痛下杀手,如今想来,却是鲁莽了。” 刘琦轻轻的‘嗯了一声,继续道:“贾公预讨刘焉,本当暗中行事,如今刘瑁却在乱军中亡于君手,又隐瞒不住,只怕消息早晚传回蜀中……到时候刘焉必有准备,定会封锁入蜀诸道,阻贾公返回益州,贾公眼下的形势,并不乐观。” 贾龙叹道:“幸好我早有谋算,在刘焉入蜀之初,便以避马相之乱为名,将家眷尽数迁往武阳县,托付于任岐,不然此番某之家眷,恐皆折于刘焉之手。” 刘琦闻言,心中不由暗叹。 真是老谋深算…… 刘焉初入蜀时,贾龙等益州豪强借马相之乱,将治所从雒城迁移绵竹,表面上看是为了刘焉能够平稳的接手益州诸事,实则他们这些本土豪强已经将产业分散与蜀中各处,不让刘焉有掌控他们的机会。 那还是他们两方合作的蜜月期……这些益州豪强在那时就对刘焉有了防备。 也不怪刘焉掌控大权后,就腾出手来对付他们。 真的是掣肘太深了。 相比于益州豪强的狡猾,当初被刘琦一举搞定南郡的五大宗族,简直就是一群逗比小可爱,萌翻了的那种。 刘琦继续问道:“刘焉阻道,贾公若不能返蜀,又该如何?” 贾龙拱手道:“待护君之事了结,龙想请公子代为禀明刘使君,请从南郡出兵,会和贾某麾下的兵将,咱们一起从江关杀入益州,会和任岐等诸豪,一举除贼,报效朝廷,还益州诸郡以安宁,如何?” 如何?你怎好意思跟我说的这个如何? 让我南郡兵马杀入江关,助你和益州军血拼?最后两败俱伤吗? 你倒是真会琢磨。 刘琦的摇了摇头,道:“贾公之谋,琦不甚赞成,蜀道自古便艰险,集中兵马攻打,只怕非上善之策,当徐徐图之……我倒是有个办法,可助贾公成就大事。” 第一百二十三章 附庸的使用方法 贾龙孤军在外,很长一段时间,得全靠刘琦供养其粮秣,刘琦目下对他来说,就是主家。 主人家有提案,贾龙不能不当回事。 即使他不是很想听。 “还请公子赐教?”贾龙拱手道。 刘琦在帅帐内瞧了一圈,没有找到他想要的东西。 “贾龙此番出征,可有益州境的随身皮图么?” “自然是有。” “烦劳借阅。” 贾龙应诺,他走到帐外,吩咐了一名益州军的侍卫几句,便见那侍卫匆匆离去了。 少时,那侍卫便将贾龙随军携带的益州皮图拿了过来。 刘琦将那块皮图铺开在地上,然后蹲下身子,仔细的观看。 皮图很粗糙,对蜀中以及周边各地的标注不是很清晰,只能看出个大概。 看来是贾龙唯恐皮图遗失而有意为之。 但这对于刘琦来说,也就足够用了。 “贾公可知,今日之战,咱们能够打赢西凉军、降胡轸等众,是为何故?”刘琦突然问了一句。 贾龙未加思索,道:“自是在谷内,两头堵截,令西凉军首尾不能相顾。” 刘琦笑了,赞叹道:“不错,目下贾公既然已是孤悬在外,不能与蜀中的同僚会和共图大计,那就不妨也采取南北夹击的攻势,令刘焉首尾不能相顾,如何?” 贾龙闻言,心中莫名一颤。 他隐约猜到了刘琦的用意。 却见刘琦缓缓的伸出手,在皮图上的一个地方重重的指了一指,道:“刘琦愿助贾公打下这座县城,权且作为贾公的根基,然后资助贾公徐图发展,不知贾公意下如何?” 刘琦手中所指的那个地方——是汉中郡东面的房陵县。 从刘琦的手指落在房陵县的一刹那,贾龙心中就大概明白了刘琦的用意…… 他这是打算用他分裂益州,并将自己置于其掌控之中啊。 刘琦的思路很清晰,他并没后被贾龙牵着鼻子走。 他是后世穿越来的人,在那个全民皆商的时代,大企业注册子公司,是很正常的事情。 一个大公司,注册子公司的意义,一般情况就是让这个子公司去承担总公司没有经营范围的衍生业务。 比如一个粮食公司,以生产销售粮食为主体,但是有一天他突然发现卖酒很赚钱,而粮食公司有多余的粮可以酿酒…… 那他就会注册一个主营项目业务为酿酒的子公司,从自己的粮食公司购粮酿酒,为的是拓展他们本公司不能经营的业务。 但如果粮食公司,又注了一个子公司,也是经营粮食……那就纯粹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贾龙对于刘琦来说,就是一个刚刚注册的子公司,而他偏想带着刘琦一起合兵打入益州…… 拜托,如果只是驱兵攻打益州的话,待日后荆州招募兵将,扩充实力,想打我们自己去打就行,真是不差你贾公那几千兵卒。 刘琦现在需要贾龙替他经营一个他暂时不能经营的项目。 而这个项目,就是参考了曹操和曹丕父子在历史上之所为。 建安二十年,曹操拿下汉中,受降张鲁,在整顿汉中时,发现汉中郡不仅仅是位置重要,而且地域比起一般的郡要辽阔了许多。 曹操随即将汉中郡一分为三,除去以南郑为中心的地区仍为汉中郡,另划拨出了上庸,西城二郡。 上庸和西城,再加上以房陵县为治所的房陵郡,合称为东三郡。 曹丕登基后,又将东三郡合并,名为新城郡。 就是司马懿克日擒孟达的地方。 东三郡四面被秦岭、巴山、武当山、巫山阻隔,是一个标准的四塞之地,境内有汉江贯通,南河,堵河,金钱河连通汉江,呈网状辐射。 那里对外群山环抱,地势险恶,内部水运发达,往来频繁。 东三郡的大部地域属于山区,交通不便,人口也少,但却是连接南郡和益州境内的一块重要枢纽。 刘琦想把贾龙钉子,先让他驻扎于房陵,然后慢慢发展蚕食东三郡,将这里作为荆州西面的战略要冲。 历史上的房县属于荆州和益州的缓冲地带,刘表曾让蒯越的侄儿蒯祺做过房陵太守。 但是现在是时代已经与历史不同,有了贾龙这位益州豪强大族的存在,刘琦不打算在将房陵县作为缓冲,而是想用贾龙去替他控制东三郡。 而且在这里,贾龙也逃不出他的掌控。 而就地域来说,上庸以北是武关,正东是襄阳,东方向则是宛城,就距离来讲,荆州的南郡出兵前往上庸,非常之迅速。 关羽兵败麦城,第一时间向上庸求救,就是因为上庸出兵往南郡足够及时。 把贾龙安置在这个地方,不但会对汉中产生威胁,令刘焉首位不能相顾,同时刘氏父子在襄阳也可以控制住贾龙。 而贾龙作为荆州的附庸,同时也可以作为襄阳的策应,配合刘氏父子,一南一西,从两个方向将南阳郡给钳制住。 就像是一对虎爪,牢牢的抱住南阳郡。 南阳郡在袁术手中,刘琦发过誓一定要把这个郡给夺回来! 而且荆州现在还有荆南等地没有完全收服,暂时不能向益州出兵。 如果让贾龙回蜀,益州豪族和刘焉,可能很快就会分出胜负……最多不过一年。 但是贾龙若在东三郡发展,威逼汉中,刘焉就得不停的向汉中增兵,而同时还要顾忌蜀中内部的任岐等人的反叛……首位不能相顾。 但刘焉总体的实力还比这南北两方的益州豪族要强。 他们应该是谁也灭不了谁,那就会是一场长期的拉锯战。 长期到刘琦足够把荆州内部的事全处理完毕。 …… 听了刘琦的建议后,贾龙的心有些发凉。 他也算是颇有见识之人,自然明白刘琦的用意。 如实自己一旦入驻房县,那就成了刘琦在西面的屏障,同时也成了刘琦向汉中进军的踏板。 如此,便不是他利用刘琦,反倒是刘琦利用他了! 贾龙咬咬牙,还想负隅顽抗。 “公子,眼下时局变幻,刘焉若是知我杀其子,必然会立刻行动,对蜀中诸豪强动手,到那时候,我怕蜀中诸族事先的谋划就全白费了……驻守房陵进逼汉中,并非速战之策!” 刘琦心中暗道:可我要的本就不是速战呀。 你们速战解决了问题,谁带我玩? 况且历史上你和任岐在蜀中联合诸族反叛,最终的结果还是让刘焉给速战速决了! 小刀割肉,一刀一刀的切才划算。 “贾公,非是琦不愿意派兵支援君入蜀,只是关隘险阻不说,我荆州目下尚内患颇多,恐难以大举兴兵。” 贾龙依旧在挣扎,道:“刘公子,入蜀绝非你想的那么难,眼下严颜已经归顺于某,他兄长严镛乃是江关都尉,只要严镛肯放行,我军从白帝城必可一路畅行无阻。” 刘琦淡淡道:“恐未必吧,适才贾公命麾下将士捉拿雷遇时,我观严颜站在贾公身后,似有不平之色……贾公,万事不可太急,眼下你还以是收拢手下的人心为主,在房陵站稳脚,谋取上庸,安乐,北巫等县方为上策。” 贾龙还要再劝,刘琦却道:“如果贾公想与琦共事,那就按我所言行事,若是不行,那请自便,贾公自思之。” 说罢,他转头出了军帐,只是留下贾龙在帐内,望着他的背景发呆。 良久之后…… 贾龙扭过头,看向地上那一滩已经干涸的血迹,不由回想起了刘瑁死时的场景。 贾龙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他感觉他的命格,真是跟姓刘的犯冲。 刚杀了一个刘瑁,又出来一个刘琦。 论本事和谋略,那刘瑁跟他根本没法相比。 太难做了! …… 雒阳城,蔡府。 左中郎将蔡邕坐在主位上,招待着前来拜访他的故交王谦。 今日王谦领着他的儿子王粲,前来拜会蔡邕,并与之辞行。 王谦曾是大将军何进麾下的长史,在其府中入幕,但何进死后,董卓入京擅权,夺取了由何进掌握的卫戌京师的北军以及驻守宫廷的南军,身为何进长史的王谦因看不惯董卓的行径,而自愿下课,赋闲于家中。 前一段,他接到了其父王畅的学生,现为荆州刺史刘表的书信,请他携家眷往荆州安居。 王谦考虑雒阳形势颇险,非久居之地,于是便决定接受刘表的请求,前往荆州。 此去往荆州之前,他特来拜会与其父王畅有莫逆交情的蔡邕,求一份符传,另外替刘氏父子说一下要蔡邕珍藏典籍治学的事。 第一百二十四章 昭姬 “贤侄想要老夫替你说话,开具一份符传去荆州?” 听完了王谦诉求之后,蔡邕恍然的若有所思的捋了捋下颚修饰整齐的胡须:“唉,老夫从吴地来京师,与贤侄相会不过一载,如今便又要分离,着实令人感伤。” 王谦恭敬的向着蔡邕拱手,叹道:“时势所逼,某亦无奈,眼下朝事,不适与我,而我亦不适与朝,又何必在雒阳虚度呢?” 蔡邕闻言不由漠然。 他知道王谦话里话外之意,是不屑与参与董卓所主持的朝堂,而董卓所主持的朝堂,目下也容纳不得他们这些昔日何进麾下的幕僚。 既然各自互相瞧不起,也何必在此耽误时间呢?反不如去往他处。 想到这,蔡邕的脸不由有些发红。 他在吴地十二年,空自蹉跎岁月,如今一朝被董卓召入朝堂,虽受重用,然董卓本人却为天下士人所弃,特别是此番迁都,司隶的各望族士人暗中联合,皆向董卓谏言请立两朝。 此番各族士人联合上奏,融合起来的士人力量异常强大,身为胡广之徒的蔡邕也未能幸免,被拉入了一同劝谏的团体中。 蔡邕的老师胡广,被后世人评价为政坛不倒翁,政坛上水深之处,胡老从不沾鞋。 但蔡邕在这方面很显然差了他老师很多。 当年与蔡邕一同在东观校书的马日磾与卢植,他们一个是经学大师的马融族孙,一个是马融之徒,在经学领域中皆声名卓著,以蔡邕喜好结交朋友的秉性,自然是与他们处下了深厚的情谊。 但也正是这份情谊,把蔡邕拉下了水。 卢植和马日磾,纠了关西百名马融一派的经学士人,联名奏疏谏言直意要建两京两朝,本不欲参与其中的蔡邕,被他们以大义为之胁迫硬拉下了水,且还在前番的廷议上,向董卓谏言立都之事,弄的里外不是人。 此时此刻,他真是有些羡慕能够从雒阳脱身的王谦。 …… 蔡邕对王谦道:“君子有成人之美,既是贤侄想离开雒阳去荆楚安居,那我明日便亲往司马建公府上,向他替贤弟求一份通往荆楚的符传来。” 蔡邕口中的司马建公,是刚刚由治书侍御史被迁为雒阳令的司马防。 王谦闻之大喜过望,急忙道:“多谢伯喈公厚意了。” “你我两家那可是故交,不必如此。” 说罢,却见蔡邕转头,看向了王谦带来的他那十四岁的儿子王粲,感慨道:“粲儿年纪轻轻,才华横溢,老夫本有意收其为徒,传其经学数术,如今看来,怕是难了。” 王谦亦是叹道:“能得伯喈公如此看重,实乃小儿之幸,可叹他没有福气,不能以师侍之,深可痛哉。” 说到这,王谦虽对王粲道:“吾儿,汝虽无福拜中郎为师,但中郎在雒阳这一年,也是对汝之学业多有指点,汝当对中郎行之以礼。” 王粲随即走向正厅,向蔡邕施之以礼。 “粲儿不必多礼。”蔡邕笑着度王粲挥手,道:“老夫看人不会错!粲儿不愧为叔茂之孙,甚有异才,吾不如也,日后定是学无所遗,长于辞赋的一代才子。” 说到这,蔡邕顿了顿,道:“公父子离雒阳,老夫无有趾金相赠,仅有在雒阳城南五十里外的宅舍,有四千卷经学典藏,回头我卓人引君父子去取,便当是老夫赠送给粲儿的相别之礼吧。” 王粲听了,不由大喜过望。 “遗子黄金满籝,不如一经”这年头,经学藏书的价值可是比钱要贵重多了。 在王粲看来,蔡邕赠送给他的四千卷经卷,可不是经卷。 那与四千卷签押了他前程的印绶无二。 王粲刚要拜谢蔡邕,却见王谦站起身来,对蔡邕拱手道:“伯喈公勿怪,公之卷赠我等不能要。” 蔡邕不满道:“老夫与令尊王公,也算知交,你如何跟我这般客气?” 王谦从袖中取出两份缣帛,走到蔡邕面前,递给他道:“这是荆州刘景升托其子刘伯瑜,派人送到我府上的,让我转交与伯喈公……实是他父子欲借伯喈公的典藏,留以大用,故吾父子不能受伯喈公馈赠,还请勿怪。” “刘景升?要借老夫的典藏?” 蔡邕疑惑地将那两卷缣帛展开,仔细看去。 待看完之后,蔡邕的表情不由凝重了。 …… 待送走了王谦之后,蔡邕便拿着刘表和刘琦两父子给他写的信,来回在厅堂中走动。 他一会将手中的缣帛展开,一会又合上,一张脸忽红忽白,时而有喜色,时而又有苦楚。 蔡邕在厅堂内的表现,让厅外侍奉他的那些蔡府侍从,一个个看的胆颤心惊。 家公这是疯了不成? 蔡邕拿着那两卷缣帛,无论如何,似都是理不清头绪,随即起身,向着府内的后宅而去。 …… 蔡府内宅的偏室内。 相貌清丽的蔡琰正在房间内用织机缝制着一件罩服。 午后的阳光射入房间,照出一双婉如新月的秀眉,和秋水为神的眸子,头上盘着飞仙髻,身着浅色的襦裙,显得很朴素,穿着并不张扬。 如果非要用一个词来形容她,那就是文雅娴静。 她此刻心中想着的是,天气日渐凉了,严君因为立京的事情,每日奔波在雒阳城各士子之家府中,很是辛苦。 她想亲手为严君做一件罩服。 蔡琰虽是出身经学之家,文章琴艺出众,但却从未仗仗其才名而弃做女织之事。 相反,随蔡邕在吴郡长大的她,一双巧手除了善写飞体字外,也擅长女织。 去年,蔡邕受董卓相召入了雒阳,蔡琰随父亲一起从吴中原赴司隶,本以为应是繁华似锦的雒阳,眼下却是一片阴霾之景。 西凉军每日横行街市,杀劫之事,屡有发生。 看着蔡邕鬓角的白丝日增,蔡琰心中很感心疼。 去年,蔡邕为了让蔡琰不在雒阳受难,远离这是非之地,随即与河东卫氏纳彩问名,走六礼之序。 中间虽有些波折,但再过四十日,就是蔡琰被河东卫家迎娶至安邑的日子了…… 想到这,蔡琰幽幽的叹了口气。 她看向手中还未缝制完的罩服,心中不免忧虑。 她这一走,严君一人在雒阳,又该如何是好? 眼下雒阳的局势,着实是变幻莫测。 步步都有危机和杀机。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响起了一个声音:“昭姬可在?为父有事想跟你说。” 第一百二十五章 慧女劝父 门口呼蔡琰的人自然就是蔡邕了。 蔡琰应诺之后,蔡邕便走了进来。 他手持刘表父子托王谦给他带来的那两份缣帛,面有犹豫之色。 蔡琰站起身,向着蔡邕行礼问候。 蔡邕随意的应了一声,目光扫到了蔡琰手中的那件罩衣,问道:“这是替为父做的?唉,何必如此,这些事情,让下人做便是了,你自行动手,岂不劳苦?” 蔡琰轻柔的微笑道:“父亲每日为国事操劳,比起当初在吴地多有烦忧,女儿心疼父亲,想亲手缝服以慰,尽孝这事,又岂是旁人所能代劳的?” 蔡邕略有感触的点了点头,道:“是,是啊,好孩子。” 说罢,蔡邕便在房间内的软塌上坐下,直勾勾的看着前方,若有所思。 蔡琰虽然也看出了父亲有心事,但她并不客气去问。 她只是拿着那件没做完的罩服,回到屋内的织机旁,认真的将锦绸继续缝制。 只要罩服外形能缝制好,再向里面填补以物,就可完成了。 至于严君所苦恼的事…… 蔡琰心里明白,父亲若是还不想对自己说,那自己便是追问他,只会增加父亲的苦恼。 倒不如让他先自己缕缕头绪。 当下,父女二人就在房中各做各事,谁也不打扰谁,屋中的氛围竟显得祥和宁静。 蔡邕在那边愣愣的自己发呆。 而蔡琰则是轻轻的运作着织机。 房间内,织机轻轻作响…… 伴随着午后的阳光,此刻的房间内竟有一种莫名的舒适,让人心静放松。 “吱嘎,吱嘎……” 蔡琰的音律之才仿佛也能在运作织机时体现,那一下一下有规律的动作,使织机的声音听起来也不让人反感,隐隐的竟能带动着心中的节奏。 父女俩就这么各做各事,大概维持了小半个时辰后……蔡邕也终于开口了。 “昭姬,从为父进了房间,你一直不曾开口询问为父所忧之事,却是为何?” 蔡琰停下了手中的织机,转头道:“父亲来琰儿这,应是有心里话想对女儿说,但适才父亲一直皱眉不言,想来是没有想好该如何对女儿言事,女儿若是追问,父亲仓促间说出来的话,怕也非本心之言,如此女儿倒不如不问,等父亲想好之后,自然会对女儿明言。” “唉~!”蔡邕闻言,感慨而叹。 昭姬相比于她姐姐贞姬,似更懂得与人相善,忧旁人之忧,着实难得。 蔡邕终于缓缓开口道:“琰儿,你可还记得,咱陈留蔡氏,自光武时先祖勋不领王莽封官伊始,六代收藏的典籍,可有多少?” 蔡琰浅笑道:“父亲曾对孩儿说过,外传父亲手中典藏卷册足有万卷,但咱蔡家实则却有两万四千余卷典藏,只是父亲一直不愿为外人尽言实数。” 蔡邕点了点头,道:“正是如此。” 蔡琰聪慧且善解人意,他见蔡邕提起了他藏私的那两万四千卷典藏,心中就大概猜到了蔡邕所忧虑的是什么事了。 “莫不是有人问父亲求要典籍?” 蔡邕点了点头,道:“是。” “是董相国吗?” 蔡邕摇了摇头,道:“非也,是荆州刺史刘表。” 蔡琰略作回想,问道:“是那位与汝南仲麟公,鲁国孔士元并列齐名的刘景升?” 蔡邕点了点头,道:“正是此人。” “此人与父亲相熟?” “不熟。” “求要多少典藏?” “全部……” “他要那么多典藏为何?” 蔡邕长叹口气,道:“刘景升在荆州,有兴学之意。” “兴学?”蔡琰似乎是懂了:“不知,那景升公欲兴学,可有章程?” 蔡邕拿起手中的一份缣帛,道:“刘景升托付其子刘伯瑜书信与我,那刘伯瑜的信中,大致提出了一些在荆州兴学条例,倒是颇有规划。” 蔡琰认真的倾听。 蔡邕随大致给蔡琰解释道:“刘伯瑜言,在南郡之地大兴学宫,一为资养士人,信上言北方动荡,士人生活动荡,往南郡迁移之人,多有关西兖豫之学士,有些人仓促流移穷苦,朝不谋夕,为此,荆州方面可安慰赈赡,保障学子生活。” 蔡琰轻轻额首:“此举仁善。” 蔡邕继续道:“其二是言,其父已经设立了学官,置大儒宋忠(宋衷)为五业从事,掌五经教授诸事。” 刘氏给宋忠单独设立的这个‘五业从事’其实际意义上和雒阳太学中的‘五经博士’是同一性质的。 但是因为刘表所设立的学官乃是最多也不过是州治,不能跟京的太学相提并论,故而在官位上不能称之为‘博士’,故以‘从事’名之。 蔡琰若有所思:“宋仲子乃当世大儒,正堪大任。” 蔡邕继续道:“其三是办学传业,广设学堂,纳四方授业儒士传学……其四是编定章句,令荆楚诸儒改定五经章句,删划浮辞,芟除烦重。” 蔡琰感慨而叹:“听父亲所言,刘氏要在荆楚兴学,并非只是随意说说。” 蔡邕叹道:“他若是随意说说,我又何须多虑,直接拒绝了他便是!然就是因为刘景升有此大志,有望在荆楚大兴学道,故为父才左右为难……昭姬,你可知道这刘伯瑜代替父求书,最后一则的其五,乃为何?” 蔡琰聪敏,听蔡邕说到这里,心中自然有数。 “这其五,说的便是搜书集典吧?” 蔡邕哈哈大笑,道:“正是如此,这父子两人搜来搜去的,却是搜到了你阿父的头上了!不过他信中倒并非言取,而是借!言他刘氏取书抄录存于学宫后,自当悉数奉还。” 蔡琰站起身,走到桌案边,替蔡邕倒了一盏清水,递予其父:“刘景升欲在荆州兴学,问父亲借书,父亲所忧虑者为何?” 蔡邕端着那盏清水,嘴角露出了一丝苦涩。 “昭姬,六代珍藏,万卷家私,哪里是说随意予人便予人的?咱蔡家典藏,你亦知晓,经学史学谶纬之学天文历法术数方技诸子之学无所不包……” 蔡琰听明白了:“父亲舍不得?” 当着女儿的面,蔡邕也不伪装,坦然地承认:“不错,为父不舍……我怕那刘氏父子有借无还。” 蔡琰微笑道:“既是不舍得借,父亲又何须犹豫呢?拒绝便是了。” 蔡邕苦涩一笑,叹道:“吾虽不舍,怎奈……唉!怎奈我观董相国平日之言行,隐隐之中,竟有废雒阳太学之意……” 饶是一直表现的娴雅淡静的蔡琰,听了这话,俏颜亦变。 “这如何使得?雒阳太学自建武年间起建,至今已有百年多,如何能随意废之?这岂非礼乐分崩之举?” 蔡邕长叹口气,慢慢给蔡琰做出解释。 他大概能猜到董卓的心思…… 如今,董卓在雒阳掌政已近一年,在前半年,他也算是友好士人,尽力笼络,不但为党锢中受难的士人彻底平反,还提拔了一大批名士为外藩刺史郡守,示以诚意。 怎奈大汉士人不容他,不论董卓怎样做,最终都是无用功。 包括司隶在内的各州士族,都集合起来,疯狂的对他展开进攻——无论是政治上的还是军事上的。 政治上的进攻,包括这次的司隶士族联合外州士族团结谏言立两京两朝。 军事上则是关东群雄联盟,分三路直逼雒阳。 董卓与士人之间已是水火不容难以调和,他现在唯一能够依仗的就是他的西凉旧部。 因与士人关系不睦,现董卓有意想重新建立朝廷的人才制度。 入太学毕业考试做补郎补吏下派各郡县,再由诸郡国举孝廉入郎署,是数百年来例行的入仕制度。 但对董卓来说,这个入仕制度完全没意义了,是障碍。 在这个制度下朝廷任命的官吏,都是他的敌人。 大汉各郡每年举荐的两百多孝廉基本都是太学的补郎出身,这些人进了雒阳郎署随朝,每年递增,只需十年就能积攒两千个,二十年是四千,五十年是一万人…… 这些孝廉每年只需要有三分之一下放到地方,数年之后,就可铺满整个大汉朝的州郡。 若干年后,这些人中的佼佼者,基本都可以当上两千石的郡守级,而接下来每年举孝廉的参政名额,也都是由这些两千石的郡守级人物把持着。 毫无疑问,大部分的郡守都会把孝廉参政的名额,给予那些和他们同样是出身于太学的补郎,而这些补郎举孝廉入京后,又会下方到地方……若干年后又会出现一批新的两千石郡守级人物,他们同样还是会把大部分的孝廉名额给和他们一样是太学生出身的补郎…… 这就是滚雪球原理。 如此只需循环个两三代人,孝廉参政的名额基本就算是被垄断了。 而在这个过程当中,那个直接给予或是通过他们给予名额的学子们间接给予下一代学子们名额的家族……滚雪球滚的最大的那个,就会得到一个极其响亮的评价: 门生故吏遍天下! 老袁家四世三公之所以牛逼,不是因为他们家四代人中代代出三公有多了不起,而是在这四代人参政期间,他们滚出了一个天下最大的雪球。 与这个雪球相比,三公的爵位就是个屎。 所以,以董卓目前的立场来说,他想在朝堂中以‘举贤良’的方式去用自己该用的那些人,按正常流程,就得废了太学,这无可厚非。 而且历史上,董卓也确实是这么做的,只不过是间接的。 董卓火烧雒阳,迁百官至长安,在长安重新设立的官署机构中,并没有太学…… 而这一点其实在一定程度上,也符合当时那些割据各州的诸侯们的政治用人需求。 在乱世中,太学补吏郎署孝廉这一套用人流程会给地方诸侯们用人带去太多的掣肘。 太学没了,这个流程就不存在了。 地方就可以随意的用人唯亲了。 而地方在经过三十年的兼并之后,直到曹丕称帝,大魏才在雒阳重建国立太学(这也属于曹丕为了登基而向士族们所做的妥协) 董卓眼下虽然没有像是历史上一样焚烧雒阳,但废太学对他而言,基本上是板上钉钉的事。 蔡邕心中明白这点,所以他才左右为难。 在他的眼中,看到的不是董卓欲废太学的政治需求。 他预见的,是太学一旦被废,天下士大夫不得其命,文学不能得以传承的恐怖时局。 他阻止不了董卓废太学。 但他可以赠书,帮助刘表兴州学。 这也就是他左右为难的根本原因。 “琰儿,你说,为父该究竟如何做才是?”蔡邕长叹口气,郁闷道。 蔡琰面色如常,伸出葱细白皙的手指,端起了桌案上的水盏,轻声道:“父亲,这盏中之水,若是不饮,放置于屋内,一日两日或是十日之后,便会干涸。” 蔡邕不知道蔡琰为何突然要说这个,奇道:“昭姬何意?” 蔡琰浅笑道:“女儿想问父亲,若是不想让这盏中水干涸,当以何法处之?” 蔡邕皱了皱眉头,思虑片刻,摇头道:“不知,当用何法?” 蔡琰微笑着,将那盏清水重新倒入桌案上的双耳壶中。 “若不想让一盏水干涸,莫如将它汇于江海湖泊。” 蔡邕的闻言露出若有所悟之色。 蔡琰劝道:“父亲既有志救天下礼乐学术,何惜万卷藏书?莫如将其汇于江河,让这万卷典籍,不干涸于蔡家一池之中……这是女儿一点浅薄之见,还请父亲斟酌。” 第一百二十六章 我非君子亦非小人 蔡琰的话让蔡邕感触很深,心中触动极大。 莫如将其汇于江河,不涸于蔡家一池水中! 蔡邕思虑良久,终是长叹口气,赞道:“昭姬,你所言甚是,确实是为父看的浅薄了,六代积攒的籍册,当此时节不予有志之人,早晚也不过是如那盏水一般,干涸于世,唉……这年头,人命尚不能得保,何况书乎?反不如增补于胡泊江海,惠之与人。” 蔡琰轻施一礼,道:“父亲有此胸怀,女儿心实敬佩。” 蔡邕暗自叹息,其实论及聪慧,论及胸襟,自己反倒是比不上这个女儿了。 “昭姬,下个月你便出嫁了,你自小跟在为父身边,如今要远嫁安邑,为父本是还有些担心,但如今观你行事举止,极得大体,日后必能为夫君助力,兴旺家族,为父能安心了。” 说到这,蔡邕的脸上露出了不舍之色:“当年为父为避宦竖之害,遁走泰山,将贞姬嫁于羊衜,虽相隔之远,但可保祸不及身,如今这朝廷也是凶险之地,你在为父身边一日,便无一日安宁……若是嫁于河东,远离朝中灾祸,倒也可了为父一桩心愿。” 蔡琰听着这话,心中不免酸楚。 她幽幽一叹,涩声言之:“女儿出嫁虽得保全,却独独留父亲于险恶之地,父亲如今在相国手下做事,虽得重要,但却步步有险,女儿……放心不下。” 蔡邕苦笑道:“相国强召于我,为父亦无可奈何啊。” 蔡琰亦是知晓此事无解。 略略沉思后,她方叮嘱道:“父亲昔日在吴,虽不参政,却平安喜乐,无甚忧愁,如今拜官封侯,却如立于刀尖之上……女儿走后,还请父亲严守忠慎,除政务之事,少与旁人往来,在外亦要少言,所谓千金不如一默,如此方得长久。” 蔡琰的话,让蔡邕心中很是感动。 她的话,透漏着对自己这个父亲浓浓的关爱。 蔡邕点了点头,道:“昭姬勿虑,此事为父自有分寸……唉,只是若要将那万卷书册凭白赠予刘表,却也不知他究竟能否善用,吾颇担心。” 蔡琰微微一笑,道:“无妨,刘表信中所请是言借不是取,父亲便可以此为由派心腹之人,去往荆州,对书卷进行监管抄录留存,言功成之日,再将卷册收回便是。” 蔡邕皱眉道:“两万卷藏书,却要抄录到何时?况就是抄录完,他焉能还我?” 蔡琰摇头道:“不是要他还,而是以此为由,监督其所使也,想来刘景升既有雅士之名,不会不明父亲个中用意。” 蔡邕闻言大喜,额首道:“不想昭姬你居然这般聪慧,此计甚妙!颇合吾意……” 话音方落,却听门外有人道:“家公可在?小人有要事禀告!” 蔡邕站起身,走出房间。 却是管事一脸惊慌尴尬的站在门外,脸色忽红忽白很是难看。 蔡邕奇道:“汝如何做这般表情?出了何事?” 那家仆急忙道:“家公,河东卫家的人来了,在正厅……” “卫家人?”蔡邕皱了皱,道:“这还不到迎亲之日,他们如何就来了?” 那家仆小心翼翼地看了蔡邕一眼,低声道:“家公,他们是、是穿着孝服来的……” “孝服?”蔡邕闻言不由一惊:“什么人死了?” “说是仲道先生……” 蔡邕闻言,身形一阵晃悠,差点没晕倒在地。 这是怎么回事? 自己的女儿还未出嫁,怎么这女婿就突然死了? 这、这、这可如何是好! 其时,河东卫氏与蔡氏结亲,本当与初平元年请期迎亲,娶蔡琰娶往安邑。 怎奈当时护君联盟成立,大司马刘虞暗中置书与王允,请太原王氏联络司隶周边的士族望门,暗中为刘焉军马筹备粮秣,助其成功上雒。 刘虞声名素著,极得人望,又是苗红根正的皇亲,论及血脉不知比刘表和刘焉等纯了多少,他置书王允,王允自然无有不从。 当时,河东卫氏也在王允的相召之内。 为应刘虞之请,卫家暗中多有筹备,结果反倒是迁延了请期之时,不得已,一拖至了转年初。 这蝴蝶效应所导致的结果,就是蔡琰还未过门,卫仲道就突发重疾而亡。 蔡邕和那管事的对话,房间内的蔡琰站在门后,全都听见了。 她的俏脸暗淡,默默的走回道织机旁。 “吱嘎,吱嘎……” 房间内,织机的声音在此响起,但却没有了适才轻快,隐隐的仿佛多了几分哀伤。 …… 梁县,县衙大厅。 孙坚和刘琦共同坐于正厅,下方站立着胡轸,以及随同他一起归降的几名凉州将官。 孙坚紧盯着胡轸,面如寒霜,双眸中怒火正盛,竟有些血红。 交战半载,今日你总算栽倒我手里了! “来人,全都拖下去!斩!” 孙坚斩钉截铁的对着左右人喊道。 孙坚麾下的兵勇们毫不迟疑,一拥而上,将胡轸等为首的西凉将官统统绑缚。 “什么?” “孙坚,汝安敢如此?” “孙坚!言而无信!” “我等已经归降,为何要杀我们?” “贼子好生狡诈!” “汝竟杀降!” 孙坚冷哼一声,对那些喊叫的西凉将官们道:“尔等西凉贼,助纣为虐,祸及四方,凶顽暴戾,罪无可赦!不杀尔等,留着尔等作甚?” “拉下去,斩!” 孙坚麾下的将士们不再迟疑,将那些西凉将官纷纷往下拖。 刘琦冷眼旁观,并无言语。 其实早在自己纳降西凉军的一刻,他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 以孙坚睚眦必报的秉性,他绝对不会留着这些凉州将领。 他们都是凉州人士,特别是胡轸,还是武威豪族! 让他们离开本土,随孙坚南下,他们岂能真心服气跟从?早晚都是祸害。 更何况,这半年来,折损在胡轸手中的将士也不少,孙坚岂能甘心就这么白白放过他。 打从他们决定投降的那一刻,他们的性命便已经结束了。 杀了倒也是干净。 以胡轸为首的西凉将官一边拼命挣扎,一边叫骂连连,当然,其中也不乏有哭喊求饶之人。 “孙文台!你这狗贼!老子中了你的计了!” “无耻小人,焉敢杀降?” “孙坚!某家便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别杀我,别杀我,君侯!我愿为君侯效力啊!” “君侯饶命啊!” “你们不能杀我……我是吕布的连襟啊!” “……” 一直冷眼旁观的刘琦突然一醒,他转头看向那些拼命呼喊的将官,来回扫视着他们。 “都给我闭嘴!”刘琦站起身,冲着那些西凉将官一声怒喝。 但换来的,却是他又连续咳嗽两声…… 唉,在缺医少药的古代,这得了病,是真不爱好啊。 反反复复的…… 刘琦转头,对着孙坚额首示意。 孙坚抬起手,示意暂且不要砍杀:“公子何事?” “君侯稍候,待我问清楚再斩不迟。” “可以。” 说罢,刘琦转头看向那些要被杀死的西凉军校。 “尔等刚才,谁人喊自己是吕布的连襟来着?” 那些被绑缚的将校当中,一人急忙喊道:“某便是!某便是!某乃吕布妻兄魏续,某与吕布有亲,有亲啊!” 刘琦点点头,转头看向孙坚,微笑道:“君侯,此人可否……?” 孙坚很是大气的一挥手,道:“将吕布连襟交付与刘公子。” 然后,他询问刘琦道:“刘公子,没有要保的人了吧?” 刘琦摇了摇头,道:“没了。” “拉下去,斩!” 有两个西凉军的军侯,反应颇快,亦是高声道: “等会!等会!某也有吕布有亲!” “我与吕布乃是君子之交,莫要杀我!” 孙坚闻言被气乐了。 “尔等凉州之人寡于学术,知道什么是君子之交吗?某还是吕布干爹呢!拉下去,拉下去!” 左右侍卫随即将那些西凉将官统统拖了下去。 刘琦走到孙坚身边,道:“君侯,还请将适才那两名喊话与吕布有君子之交的,一并留下吧。” 孙坚愕然的看着他,奇道:“那两个人,分明是见你保下吕布妻兄,为保命而扯谎,这等小事公子难道还看不出来?留他们作甚?” 刘琦笑道:“我能看出来,但他们能在关键时刻,能喊出跟吕布有君子之交也不容易……烦劳君侯交此二人于我,其余归降的西凉军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孙坚见刘琦说的坚决,也不反驳他。 不过是两个西凉军侯而已,他想留下那便留下,也不算什么大事。 孙坚冲着旁边的一个侍卫使了一个眼色。 那侍卫随即匆匆出去,跑出去保那两名军侯的性命。 “多谢。”刘琦拱手道。 “刘公子不必客气,区区小事何足道哉。” 刘琦又对孙坚道:“对了,前番攻杀西凉军,琦这边缴获了战马、军械、甲胄等军资,想与君侯均分,不知君侯意下如何?” 此番打了胜仗,孙坚军出力较大,损失也要比荆州军多。 后刘琦在谷口督战,受降胡轸后,也同时收缴了谷内的军械战马,他现在顾念战友之情,打算与孙坚均分。 不论如何,孙坚前番对他的荆州军士也有同袍之情,而且若无孙坚军协助,他早就被胡轸和吕布给灭了。 刘琦这个人,虽然腹黑,善谋多智,但做人也是有一说一,颇有原则。 该报的恩他不会差,该他讨的债,他也不会不讨。 做人,他自有他自己的一套准则。 我非君子,但也绝非小人。 第一百二十七章 三刘 当天晚上,刘琦返回自己的居舍,派人召了魏续过来说话。 魏续忐忑不安来到了刘琦面前。 本以为刘琦要义正言辞的逼问他些什么,没想到刘琦只是一壶酒,一叠豆子,与他闲话家常。 当然,刘琦风寒未痊愈,不能喝酒,那壶酒只是魏续一个人喝。 刘琦从并州唠到京师,又从京师唠到雒阳的南北军,然后又从南北军唠到狼骑营…… 反正都是一些闲话,并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刘琦与魏续谈话时的态度和蔼可亲,很随意,这也令魏续放下了恐惧和戒心,与他说话之时倒也是没那么拘束了。 最后,刘琦将话题引到吕布身上。 “魏将军,琦久仰吕将军的大名,如雷贯耳,只是身为对手,而不能与其相知,深感痛哉,今日闻得将军乃是吕将军的连襟,故特来救下,只为与吕将军结下一段……” 刘琦心中暗暗念道:“姻缘?不对……因果?也不是。” “罢了,就是想与吕将军借机认识一下。” 魏续心中很是不理解。 吕布是在并州九原的边塞出身,常年与匈奴打交道,属于一向便不为士人所喜的那一类边关武人。 刘琦乃是太学科甲的补郎,举孝廉出身的正轨士子,怎么会想到要与吕布结交? 更何况他们两个还处于不同的阵营。 但当下对于魏续来说,还是保住性命才最为重要。 刘琦怎么说,他就怎么一个劲的哼哼唧唧的应着。 反正是你爱怎么说怎么说。 说了一会,刘琦见时候也差不多了,随让张允安排魏续离营,将他放回雒阳。 刚开始听见这消息的时候,魏续并没有当回事,只是哼哼唧唧的应着。 但是他很快就觉得有点不对了。 魏续惊诧的站起身:“刘公子,欲放某走?” 刘琦无奈的笑了笑。 这个并州蛮子……看来刚才自己那些长篇大论,感人肺腑的话语,他是根本就没怎么听啊。 “不错,我放将军回去,是想跟吕将军结下一份交情,将军可回去告之吕将军,刘某久仰其威名,翌日若有不如意,可来南郡相投,刘氏父子定亲自出襄阳十里以迎之。” 魏续并没有将刘琦的话当回事,在他看来,让吕布去襄阳相投,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他只是一个劲的点头道:“那是,那是,公子放心,您的话,我一定给君侯带到。” “好,那就有劳将军了,送魏将军出阳人县,予他一匹快马。” 魏续千恩万谢的走了。 李典望着他离去的方向,道:“伯瑜,如此行事,是不是太便宜他了?” 刘琦摇了摇头,道:“不便宜,西凉军诸将官全部被斩,唯有并州军的魏续一人被我放了回去,董卓若闻之,心可疑否?” 李典犹豫道:“此事能成吗?” 刘琦的病还未痊愈,他颇是疲乏的道:“成了就算是好事,不成也不影响大局……唉,我头有些疼,先去睡了。” 少时,刘琦睡下,李典出屋问张允道:“你前番说给公子在流民中,找两个身家干净的女子服饰起居,如今已是过了几日,如何连个信都没有?” 张允一咧嘴,道:“哪像汝想到那般容易,这伺候伯瑜的婢女,怎么着也得是个身家清白,知书达理,善庖厨懂织绣的雏鸟吧?哪能随随便便就找一个应付了事?” 李典颇是无奈的看着张允。 他实在不明白,不过是给公子端茶送水,照顾他的生活起居,让他的病情赶紧痊愈而已……为什么非要找一个雏鸟? 又不是找——那个! …… 刘琦睡了一夜之后,第二日一早,贾龙便来找刘琦。 “贾公想通了?” 刘琦没想到贾龙居然会这么快就下定了决断,他本来以为贾龙还需要等几天才能想明白。 看来自己小觑了他。 “末将等愿为公子附庸,兵驻房陵,徐图上庸诸县,只是还请公子履行先前承诺,助我成事。” “那是自然,山阳刘氏,一向是言出必行,从无欺骗。”刘琦肯定的道。 说到这,却见刘琦站起身,来到了贾龙的面前,对他伸出一只手掌,道:“刘琦对天发誓,若贾将军不负于我,则我必然不负于将军!” 刘琦这话是发自真心实意的,他让贾龙帮他图谋东三郡,但却没打算用完抛弃他。 相反,刘琦希望有朝一日与贾龙真心相知。 刘琦长于谋略,攻于心计,这是他在后世商场拼杀中,养成的习惯。 但相对的,他骨子中也有与同僚和战友们共同进退的志气。 他做不到我为人人,人人为我。 但他可以做到我为三十人,三十人为我。 如果有一天,他能够靠行王道正气,做到我为麾下三千人,而麾下有三千人亦为我……刘琦觉得,他就是一个成功的人。 纵然他和贾龙目下之所为,算是各有所谋,但归根结底也不过是因为身处不同的位置而已。 屁股决定脑袋。 这种事,是可以慢慢整合的,只是需要时间而已。 贾龙看着刘琦伸向自己的手掌,深吸口气,然后亦是一伸手 ——两人的手掌重重相击,发出清脆的击掌声。 然后,便见贾龙迈步后退,长长的向着刘琦长作一揖,道:“少君!” 刘琦的嘴角露出了笑容。 他随即请贾龙坐下。 直到这个时候,刘贾两个人才算是卸掉了对彼此的防备。 “贾公,你手下的兵马,目下如何?” 贾龙很是认真地对刘琦道:“少君放心,这数千将士,皆是当初随我征战平定马相之乱的兵将,他们原先皆属蜀中各豪族麾下私兵,后为平三郡之乱,而募集而军,其家眷皆居住于犍为以南,不能为刘焉所治。” 刘琦点点头,道:“还请将军替我分析一下蜀中当下布局。” 贾龙随即将情况向着刘琦略作陈述。 当年马相乱三郡,在雒县称帝,蜀中诸豪为了避灾,并与马相这等疯狂之人划清界限,大部分皆迁族于犍为越巂下辖诸县,而刘焉任州牧之后,则是重用东州士,并招募青羌兵,控制了蜀郡广汉巴郡。 汉中郡守苏固,是扶风人,他在刘焉入蜀之前就是汉中郡守,掌握着蜀中与朝廷通信的要道,按阵营来说,他是属于朝廷的一方,并不与刘焉同谋。 再往南的牂牁,益州,永昌郡,距离蜀中的政治中枢太远,且蛮夷较众,故而无人过多给予关注。 按照这种情况来看,刘焉实际上还是掌握着益州最为富裕的三郡。 这三郡中,包含了益州原治所雒县和现治所绵竹,包括织锦业和漆器都十分发达的成都。 这些大城全部在刘焉的控制之下。 听完贾龙解释了一遍情况,刘琦有些明白局势了。 益州豪强的实力,目下在蜀中偏弱,与刘焉不成正比,若是没有意外,任岐等人被刘焉消灭,是早晚的事情。 “如此说来,若想成事,还是要想办法掣肘刘焉才行,不然蜀中以任府君为首的豪族们现在的实力,即使贾公占据了东三郡,哪怕就是占据汉中,时间久了,还是必败无疑。” 贾龙沉思良久,突然道:“其实末将有一法可行。” “我亦有一法。”刘琦亦是笑道。 贾龙道:“既如此,少君与某,不妨皆写策略于掌中,如何?” 刘琦随即命人取来笔墨,二人各自在掌中写下几个字。 写完后,两人彼此缓缓的将手掌摊开。 贾龙手掌上的字是:“三刘。” 刘琦手中的字是:“焉子。” 第一百二十八章 有曹远来 刘琦和贾龙这次确实是想到一块去了。 就益州诸郡的地势和刘焉眼下在蜀中掌握的资源来看,以任岐为首的益州豪强与刘焉在蜀中正面开战,完全不占优势,就算是贾龙回了蜀中,结果也一样。 早晚会被刘焉灭掉。 而就算是按照刘琦的策略,让贾龙占据上庸西城房陵等东三郡,威胁汉中,也不过是维持个不胜不败之局。 既然在与益州对立的战场形势不妙,那就得在别的地方想办法控制一下。 而刘焉在京中随朝的三个儿子,就是钳制刘焉最好的手段! 贾龙站起身,道:“既然公子的意见与末将一般,那末将便先行去准备了。” 刘琦知道,贾龙所谓的准备,是要向朝廷上书。 眼下仗打完了,董卓的兵马溃败,正是己方向对方索取条件的时候。 战争和政治上的事,没有永远的朋友或敌人。 别看孙坚杀了华雄斩了胡轸,但回头董卓需要跟他妥协的时候,一样还会去跟他妥协。 历史上,就有过董卓想与孙坚结亲的例子。 打完仗后就开始谈,这是军阀之间拼斗的历来流程。 刘琦认真的考虑了一会,言道:“贾将军可先去草拟奏疏条陈,然后予我,待翌日曹操抵达,我与之谈妥后,便可与董卓相商了。” “诺。”贾龙应命。 刘琦又似是想起了什么,问道:“将军营中的那些东州将领,目下如何?” 说起那些东州士,贾龙便不由有些恼火。 毫无疑问,这些东州士与益州本土豪强之间的矛盾不可调和,就立场而言,他们肯定是站在刘焉一边。 蛋糕总共就那么大,多一个人吃一口,别人就得少吃一口,很浅显的道理。 东州士们举族入蜀,在利益分配上与益州本土豪强产生巨大的碰撞,而刘焉也是利用这一点,大批启用东州士将官,与益州豪族形成了壁垒分明的局面。 在感情上而言,贾龙深恨蜀中东州人士。 “末将已经将他们尽皆囚于营内,命人看守,不致变乱……但该如何处置,末将也有意与公子商议一下。” 刘琦很诧异贾龙没有直接杀掉这些东州士将官,反倒是来询问自己的意见。 “贾将军不想杀他们么?” 贾龙的表情此刻显得复杂难明。 “依末将本意,自然是不想留他们性命!怎奈前番因末将一时激愤杀死刘瑁,惹出了诸多事端……唉,某也算是长了记性。” 看着贾龙显得极度矛盾的神情,刘琦无奈一笑。 这或许便是所谓的吃一堑长一智吧? “贾将军此举甚为妥当,这些东州将官确不可杀,一旦诛之,恐引起蜀中东州人激变,若他们群情激奋以此为引,全力支持刘焉强攻犍为郡报仇,那任府君恐将势危。” 贾龙赞同道:“公子之言正是……不过这些东州人留在我军,始终有些隐患。” “将军若是存疑,便把这几个人交给我吧。” 刘琦此刻是真心为贾龙分忧:“某把他们安置在南郡,不让他们在房陵为将军掣肘,这些东州人家族已经迁至蜀中,独身一人南郡,没有任何根基,且与我也没有私仇,我刘氏父子供养他们,如同养待宰猪样,无有大祸。” 刘琦所提出的主意,正是贾龙之所求。 东州士将官杀不得,但若是留在益州军中恐有不妥。 毕竟他们也曾是军中的将官,都带过兵的,在军中多少也有些根基和声望,若是安置于贾龙处,搞不好什么时候就会祸起萧墙。 反不如是软禁于荆州最是妥当。 “如此,便有劳君父子了!贾某无以为谢。” 刘琦淡笑道:“区区小事而已,何足道哉?贾将军若真想谢我,不知有一人,贾将军可愿割爱否?” 贾龙心中暗自叹息。 他早知道刘琦肯定会对他提出这个要求的。 从打在秭归的时候,贾龙就看出来了。 刘琦惦记他手下一人。 “公子是想要张任?” 刘琦微笑道:“张队率与某,颇投脾气,我甚爱此人,贾公若是想谢我,不知可否割爱?” 贾龙闻言不由苦笑。 他眼下孤悬在外,已经算是荆州刘氏的附庸了,日后其兵马的钱粮军需,甚至是应如何占据东三郡,都需要刘氏父子鼎立支持……不然就是死路一条。 区区一个张任,对他来说自然也不算是什么问题了。 “此事某回去便与张任详谈,若他愿意,贾某自无不可。” “承蒙将军厚意,琦深表感激。” …… 贾龙返回了自己的帅帐后,便召来了张任,对他详述了刘琦欲招揽他去荆州的事。 说实话,贾龙打心眼里是希望张任拒绝的。 张任是个有将才潜质的人,贾龙能够看出来,这样的好苗子,他不想白白送去荆州。 日后他若占据东三郡,也需要张任这样的人才为副手协助。 但很可惜,张任对他已是没了什么期望。 经过从秭归县与刘琦的初识,刘琦当众推崇举荐张任,再到后来他随刘琦一同前往袁术处时,刘琦对他的苦心劝诫,再到后来看见刘琦不计前嫌,出兵救援益州军等等…… 在张任心中,刘琦于公于私,都才是他当为之报效者。 若是说,张任对蜀中目下还有眷恋的…… 那便是昔日他本人对贾龙的憧憬,以及其母尚在蜀中。 但自打贾龙主动要求与荆州分兵往梁县驻扎,张任对他的憧憬和仰慕便淡了许多。 至于其母在蜀中,尚有张任的两个兄长代为照顾,一家人目下皆居于符县。 符县是益州豪族的管辖范围,倒也不怕刘焉去寻张任母兄的麻烦。 况且张任不过区区一队率,刘焉根本不认识他,就算是寻仇,也轮不到他的身上。 所以说,他眼下算是孑然一身,漂泊与益州之外,随贾龙去房陵郡还是跟随刘琦回南郡,都是一样。 张任选择了刘琦。 贾龙虽感到可惜,但他毕竟也是豪雄之辈,少许遗憾后,也很快释然。 他让张任以押送东州士为名义,暂往刘琦军中听命效力。 蜀中后一代名将,就这样被刘琦从贾龙手中要过来了。 …… 战后不久,代表袁绍的使者曹操,率领其麾下人马,来至了阳人县与刘琦相见。 这是刘琦第一次见到曹操。 曹操的相貌平平,既不是很英武,亦不是很丑,个头不高不矮,皮肤有点黑,看起来相对普通,没什么特别之处。 唯独,曹操的身体颇显壮实,看身体素质要比一般人强不少。 但即使外面难看出什么特别,但任凭是谁也不敢小觑这个人。 毕竟,站在刘琦面前的人,按照历史进程来讲,在二十年后是这个时代成就最高的人。 孙坚身为阳人县的统领,知道曹操来了,自然也要亲自接待。 虽然孙曹两人分别隶属于袁绍和袁术,但毕竟在名义上还是同盟,眼下袁绍和袁术没有彻底翻脸,他们之间也还是彼此客气相待。 孙坚和曹操彼此没见过,也没什么可聊的,他们两人再加上刘琦,三人随意的过食一顿后,孙坚便借由告辞离去,只是留下刘琦和曹操详谈。 虽然袁术曾写书与孙坚,让他替自己盯紧刘琦和曹操,但以孙坚的性格,自然是不屑于干这种事的。 况且让他怎么盯?天天跟在刘琦和曹操身后转悠,听他们说些什么吗? 孙坚承诺了袁术,但实则却是敷衍,根本没当回事。 孙坚走后,刘琦邀请曹操去往他的居舍。 刘琦病体未愈,进屋之后,时不时还有些咳嗽,曹操见状遂问:“刘公子,这是身体不适?” “偶感风寒,不过是区区小病而已,曹奋武不必过于担心。” “哎,这如何使得?”却见曹操皱起眉,很是关切地道:“公子这里有笔墨木牍否?可否借曹某一用。” 虽然不知曹操要干什么,但刘琦还是吩咐人给他拿来了笔墨和木犊。 曹操拿着笔,在木犊上一字一字的认真书写。 少时,却见曹操将三根木犊,大概一共六十个字的药方递给了刘琦。 “曹某当年在雒阳,也曾感染风寒不愈,幸有本初替某找了太医丞行此药方,用之不足半月即愈,北方寒冷,不比南方温暖,易多染瘴,还需多多保重身体,勿要过于劳累。” 刘琦拿着那三根木犊,颇诧异地看着曹操,心中暗道:“谁想曹孟德,竟是个细心之人,也不知是真的还是装的。” 第一百二十九章 赠功给袁绍 不得不承认,曹操的举动令刘琦的感觉颇为舒适,而且他的行为举止并不做作,看上去没有任何刻意。 很随意,很平常,有一种举手之劳的意味。 一个简简单单的行为,就让刘琦感受到了他心思之深。 有时候那些看似不刻意的事情当中,往往隐藏着人为的刻意,外在表现的越不刻意,或许内在的刻意便越重。 刘琦不觉得一个曾有八次大规模屠城记录的人,其本性会是一个邻家好大哥。 …… “多谢曹奋武,回头我便着人按此药方取药。”刘琦收下了曹操的好意,并向其致谢。 三十六岁的曹操,颇有些豪侠之气,他随意的一挥手,道:“公子乃是德珪之友,曹某亦是德珪之友,彼此也算是相见恨晚了,当年某与德珪在雒阳同堵梁孟星之门,仔细想来,如今想来,当真是一段往昔趣事。” 刘琦淡淡一笑,给曹操面前的爵中斟水,道:“我也经常听起蔡都尉说起与曹公的往事,只恨当时刘琦年幼,未能往雒阳与二位结交,实乃平生一大憾事。” 曹操端起刘琦给他斟的水,道了声谢,一边喝一边道:“曹某观德珪信中之言,公子与德珪似不仅仅是同僚,且还私交深厚,只是不知公子与德珪是如何相熟的?” 刘琦正在给自己倒水,闻言随口答道:“哦,其实也不是那么熟,因为他二姐是我的外宅。” “咳、咳、咳!”曹操闻言,防备不及,直接被呛着了。 刘琦赶忙递上巾帕:“曹奋武,不碍事吧?” 曹操摆了摆手,示意无碍。 要是没记错,蔡瑁今年好像也是二十四五了吧。 他二姐? 曹操眯眼看向刘琦,认真的打量起他来。 这小子虽是弱冠之年,然相貌俊雅,谈吐温和,眼下虽有病在身,但看起来身体却显健硕。 蔡瑁他姐,应比这小子大上不少吧?竟甘心没名没分的委身于他? 曹操心中暗自掂量:“莫不是同道中人?” “哈哈,公子年纪轻轻,不想竟颇好风雅之事?确属难得,倒与曹某和本初年轻时颇为相像。” 刘琦闻言不由翻了翻白眼。 快算了吧,在这方面,我可比你有底线多了! “曹奋武切莫取笑于我。”刘琦摆手道:“前番致书与曹奋武,一直不曾得到回信,不想今曹将军竟亲自代表袁公来此,实在令琦始料未及。” 曹操爽朗而笑,直言不讳:“刘公子,当初你写书信与曹某之时,本初尚为关东群雄之首,而公子之声名着实不高,你让我代为引荐,我便是说了,本初也未必肯应,岂不是难为曹某?” 曹操的表现令刘琦颇感惊异。 没有推诿,没有找理由,一是一二是二,该是怎么回事就是怎么回事,居然是完全没有那些官场中该有的弯弯绕绕。 比跟袁术好沟通多了。 也不知是真性情……还是故意装的。 不过如此倒好,有什么事直接说,倒是简单了。 “袁将军请曹奋武前来找我,有何要事?曹将军当可名言,不必避讳。” 曹操笑道:“刘公子是个爽快人,既如此,曹某便也不藏掖了,本初前番欲拥戴大司马为帝,其行虽有疏漏,却无不臣之心,实是为汉室天下着想,今公路拥立陈王为帝,公子与令尊又上书雒阳,议立两京两朝,皆声名大躁,独将本初一人排斥于外……” 说到这,却见曹操先前探了探身子,道:“刘公子,于心何忍?” 曹操这话,说的非常直接,但却又是笑呵呵的,看不出他是再跟你谈正经事,还是在跟你玩笑。 总之,刘琦心里没有丝毫讨厌的感觉。 “听曹将军的意思,这事是刘琦办错了?” 曹操叹息道:“君父子之行,错倒是没错,但怎么说呢,对本初多少是不太仁义,想当年在雒阳,本初与令尊景升,也是颇有些交情的。” 刘琦闻言不由翻了翻白眼。 这曹操真是张嘴就来,什么事都往当年雒阳上说。 你们这些西园校尉都是掌军的实权人物,何进都对你们假以辞色,我爹那个以低阶监察高阶将官的中侯,本就是个招人厌恶的差事,你们哪个还会去主动跟他结交? 真把我当傻子糊弄呢! 但刘琦也懒得跟曹操争执,只是道:“事已至此,我也没有办法了,不知袁府君和曹奋武,意欲如何?” 曹操拿起双耳壶,给刘琦倒水,笑道:“当今天下,南方诸雄,能入本初眼中者,唯景升一人!本初知景升之心,愿助景升成就大事。” 刘琦端起水盏,对曹操道了声谢,又问曹操:“依袁府君和曹将军看,严君的大事,是什么?” “如我等所料不错,公子下一步必会向朝廷求立景升为荆州牧,景升若为州牧,则大事自然就在南阳郡……恕曹某直言,没有南阳郡,荆州之地只是空有其表。” 说到这,曹操叹道:“本初与公路,目下关系已难调和,我与公子说句掏心的话,我等与公路早晚必有一战………左右都是要打,若景升兄愿意,我等愿与景升合兵,驱公路出南阳郡。” 刘琦闻言笑了。 这确实是他想听到的。 夺回南阳郡,是刘琦彻底收复荆州最大的目标,但这个目标对于现在的南郡而言,太难了。 单纯以实力算,刘表就是集合南郡和江夏所有的郡兵,哪怕是再把县军都招募上来,其兵源增速也比不上袁术在南阳招募的速度快。 南阳郡口二百四十余万,比南郡和江夏郡加起来翻一倍还多。 当今天下,治下有足够的口数带甲十万者,屈指可数。 荆州若想做到带甲十万,没有南阳郡做支撑是非常困难的。 …… 刘琦端起桌案上的水盏,向着曹操点头示意:“为袁府君贺。” 这话没明说,个中意味深长,耐人寻味。 曹操大喜过望,忙道:“公子果是豪杰之士,做事毫不优柔,真丈夫也。” 刘琦笑道:“所谓投桃报李,袁公既许诺于此,刘琦这里,倒也是有一项功业,送于袁府君与曹奋武。” “哦?”曹操忙道:“如此,就烦劳公子指点一二了。” “目下雒阳,诸士请命,保留雒阳朝堂,袁公当以此为机,亦上书表奏,并联合诸路郡守,移兵司隶以示威,此事若成,董卓迁长安后,雒阳朝堂依存,袁公必声望大涨,可复往日之隆。” 曹操捋着长须,略一思索:“此言倒是不虚。” 刘琦继续道:“此事若成,我等当致书与大司马,联合诸位宗亲,联合袁公,请陈王移驾雒阳,坐镇东京……袁公路立储而得各镇称誉,袁府君若能迎王驾至东京,则更是响彻寰宇之功业,这一点曹将军可曾想过?” “啪!”曹操手中的水盏微晃,磕在了桌案上,发出一声轻响。 第一百三十章 张允李典为了刘琦出击 曹操着实是没有想到,刘琦居然会有这样的想法。 迎储君王驾入东京,确是妙策! 袁术立储,又能如何? 袁绍若能保下东京,并迁储君与雒阳,此等利于王室之举,必然会为天下所称颂。 到时候,袁术先前之所为,又能如何?且还能借此将陈王刘宠拉到袁绍这一面来。 而且重中之重,是陈王刘宠现在所居的陈国,是夹在汝南和颍川之间,那里距离袁术所在的南阳极近,便于袁术掌控。 可一旦刘宠到了雒阳,那就是临近于河内、河东、上党、陈留等地。 河内郡守王匡王匡、陈留郡守张邈、河东郡守王邑、兖州刺史刘岱,屯兵于上党的张杨等人都与袁绍相厚。 这等于是名正言顺的将那位六十岁的‘大汉储君’迁移到了袁绍的眼皮子底下了。 曹操深深的望了刘琦一眼,心中不由泛起了些许惊异。 不到二十岁的孺子,居然能有这般见识? 但他不知道的是,就实际生存时间来讲,刘琦其实比他活的时间还长一些,而知道历史大概走向的他,也比这个时代的人更具前瞻性。 “刘公子这般厚意,曹某必向本初转达,公子放心,君父子上奏的请立两朝之事,乃是关乎国本之大策,有本初在,此事必成!” 刘琦闻言拱手道:“如此,此事就劳烦曹奋武了。” 曹操办事,倒也是雷厉风行。 只见他站起身道,言道:“事关重大,我当亲往河内去一趟,然后派人送信与本初,请他在冀州立刻行事。” 刘琦知道曹操的意思。 立京迁储的事,说起来好像很容易顺畅,但个中操办起来非常复杂,涉及到各方面的利益,袁绍必须立刻行动,否则一旦被袁术或是董卓反应过来,就会失去先机。 刘琦不挽留曹操,随即起身相送。 走到门口时,曹操似是想到了什么,遂对一名亲信道:“去着元让,子孝还有赵司马三人前来。” 那亲自去后,曹操遂笑着对刘琦道:“刘公子,曹某先移兵去河内,通知几位同僚火速赶往司隶上雒死谏,但公子这边离雒阳太近,操唯恐公子不慎被董卓所算,现留下三部人马相助于公子,听从公子的调遣,也算是曹某的一点赤诚之心。” 刘琦微笑不语。 曹操不愧是曹操,刚才的爽朗和豪迈不过都是表象,这才是他的本来面目。 什么留下兵马协助? 分明是怕袁术那边与自己有什么往来,让自己改变心意,故而派人留下关注自己的一举一动,也好随时回报,顺便也是用来挑拨自己和袁术的关系。 不过也无所谓,反正自己本身也没打算与袁绍反水。 曹操若是真的留下兵马协助,倒也是能给自己增添几分助力。 万一西凉军再打过来,自己也算是多了几部人马作为帮手。 少时,便有曹操麾下的两名司马曹仁和夏侯惇,另有张邈手下的一名借与曹操的军司马赵宠,三人一起来见刘琦。 互相通过姓名表字后,曹操遂吩咐三人率领麾下曲部屯兵阳人,一切皆听从刘琦号令,待自己引袁绍大军赶来司隶之后,再做计较。 三人以曹操为尊,自是领命,遂各自率领兵将在阳人驻扎。 …… 就在曹操离开了阳人县的当天夜晚,张允拉上李典,带领其麾下两曲精锐的斥候部,以探听消息为由,携军械利器直奔阳人西面的嵩县方向而走。 李典不知张允为何如此,但张允既然执意拽上了他,想来一定是有什么特别的理由。 两人率兵行至半路,张允方才对李典解释: “今日晨间,某麾下的斥候,探听到雒阳城那边,有几部兵马出城,往西南的方向而去,想来是西凉军出兵‘搜牢’了!” 所谓的‘搜牢’,乃是董卓入京后,放纵麾下兵将突袭司隶贵戚之家,淫略妇女,剽掠资物时的专用特指名词。 西凉军原本搜牢的对象,皆是雒阳附近的贵戚室第,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那些野蛮的士卒胃口逐渐增大,便开始将目标同时放在司隶周边县、乡、亭中的百姓们身上。 董卓麾下的兵将很乐意搜牢,因为所得的财物是上缴一部分,以曲屯为单位自留一部分——可以理解成是按绩效提成的那种。 搜的越多,得的越多! 今日京中的董卓军再次出动,往南面陆浑、嵩县下属的乡、亭搜牢…… 其中有一支人马,搜牢到了阳人城西面数十里外的乡,亭之中,正巧被张允麾下的斥候探听到了。 张允当机立断,立刻带领其麾下斥候部,以探查为由出击去剿灭这支小股的董卓军。 李典对张允已经是颇为了解。 他不相信张允这个人,会是因为看不惯西凉军的所作所为而出兵为民除暴。 他一定是有什么特别的理由。 迎着李典质疑的眼神,张允最终说了实话。 “嗨,这还不是伯瑜的病根未除,病情一直反复,你前番还怪某不赶紧弄一两个女人来照顾,如今这机会不就是来了?” 李典皱了皱眉,心下开始暗自回想…… 我怪过你这事吗? 张允自顾自地道:“这几日,倒是有几波饥民流路过境,我派人去当中查探合适的人选……唉!可惜那些流民中的女子不是老妇便是老妪,一个个弱不禁风的,自己尚还是垂死挣扎!相貌也是不堪入目,哪能照顾伯瑜?” “可我若驱兵去附近的乡、亭中抢女子,伯瑜乃清流士人出身,他若知道,岂能饶我?可如今西凉军外出搜牢,搜刮百姓、淫掠妇女,我正好驱兵救民,不但可得司隶民心,还可借恩义王师的名义顺带说几个像样的女子回去照顾伯瑜,顺天应命之举,岂不美哉?” 李典闻言,颇是无奈的长叹口气。 心眼都让他长了……还说出个顺天应命? 兵马奔驰之间,隐隐的,李典和张允听到了前方隐约传来哭喊声,并依稀看到了火光在数里之外汹汹升起。 西凉军果然是搜牢到附近了! …… 此时,那燃烧着火光的乡中,一屯雒阳士卒正在里面杀人放火,烧杀劫掠,很多人还借机淫掠乡间妇女。 但这一屯的兵马,却不是西凉兵将! 他们乃是卫戍京师的北军中的卫士。 这些人昔日在何进麾下时,不曾干过这样的事情。 但是随着南北军被董卓收编后,这些京中卫士却逐渐被西凉军和并州军的行为给感染了,而且董卓设下了规矩,逼他们不得不这样做。 今日,负责搜牢这一带乡亭的雒阳兵将,为首的屯长叫做秦谊,乃是云中人士,隶属于北军治下,曾是雒阳城城的守城卫士。 最近这一年,秦谊因为搜牢搜的多,上缴的金帛财物多,因而被提拔成了屯长,拥有了统领百名卫士的权限。 汉朝的国民兵役,共分三种,一是中央作卫兵,二是边郡做戍卒,一种是原地服兵役。 其中,京中的南北军共计有不到七万的卫士编制,各地方的壮丁轮流到中央当卫士一年。 本来京中卫士的待遇极为优厚,来回的路费都由太仓与少府供给,初到时和期满退役,皇帝都会派人备酒席款宴,这一年的吃穿用度,也不用卫兵自己花钱。 但很可惜,董卓来了雒阳之后,直接取消了中央卫士们原本的编制内待遇。 全员都和西凉军一样,改成绩效工资,没有底薪,按劳分配。 想要吃?要喝?要钱?可以,出去抢吧! 好好的南北卫戍军,愣生生被董卓改造成了山贼蛮子。 但这也成全了北军中,类似秦谊这样骨子里本就不是什么好人的烧杀抢掠之徒。 “秦兄!秦兄!快来看!” 秦谊正指挥手下兵将劫掠着,突然见其麾下的两个什长,连拉带拽,将一个女人带到了秦谊面前。 秦谊眉头皱了一皱,道:“干什么?还不赶紧去办正事,完事咱们去别的庄子!抓个女人作甚?今日某家没兴致干那事!” 那两名什长彼此互相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是露出了一脸淫笑。 其中一名什长道:“秦兄,其实我们兄弟今日也没心情,但适才看到了这女人,却是什么兴致都有了……咱兄弟有好事,必须得先想着屯长啊,故先带人来给秦兄瞅瞅,若是看的中,当请屯长先享用之!” 另一名什长道:“秦兄,你瞧瞧她就明白了!” 秦谊不耐烦的走上前,揪住那女人的下巴,扬其螓首。 一张满是泪痕的俏脸映入了秦谊的眼中。 面似芙蓉,眉如柳,肤如凝脂,领如蝤蛴,美目盼兮。 秦谊的目光顺着她白皙的脖颈向下看去,合体的衣衫裹着柔腴的胸部,鼓起的高耸弧度,看似软软柔柔,却又奔放欲出。 秦谊的鼻血差点没有当场喷出! 哪里会想到,这嵩县下面的乡亭之中,居然会有这般的绝色? 这等美人,便是在雒阳城内的高门之中,也挑不出一个可与相比的呀! “这、这是?好,好啊!甚好!哈哈哈哈!” 秦谊一边哈哈大笑,一边低下头,露出一口黄色的糟牙,喷着满嘴的臭气问这女子道:“小女子,你姓什么?” 那美貌女子显然是被秦谊那色中恶鬼的样子吓到了,一边流泪,一边颤抖着道:“回将军,妾身姓、姓杜……” 第一百三十一章 杜美人 秦谊并不觉得自己是一个好色之徒,相比与色,他更喜财帛。 但眼前的这个女人,改变了他对自己的认知。 看着这个姓杜的绝色,秦谊竟然是感觉到自己嘴中有些发干,口内生津,看着女子脖颈以下的身段,他的喉头一吞一咽的来回滚动着,浑身竟是莫名其妙的燥热。 不知为何,秦谊看这个女人,觉得她并不只是长相美丽那么简单。 这美人的周身上下透着一股让人无法拒绝的诱人气质。 美丽的脸颊下面,是丰腴的身躯,即使是穿着略显宽大的襦裙,秦谊也能够一眼看见她胸前的高耸异于常人。 有一种想要肆意对她予取予求的迫切之感。 这年头因为资源短缺,粮食匮乏,乡、亭中普通人家的女子从小到大吃肉的次数都有限,很多人只能维持一天一食而已。 也正因为如此,营养不良的人很多,普通乡间女子在及笄时,都是瘦的让人看见就想流泪,有丰腴之感的女子可谓是凤毛麟角。 像这女子这般身姿的,颇为少见。 再配上那张精致白皙的脸…… 秦谊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哈哈大笑道:“好,甚好!秦某许大男子,至今也未没娶上妻室,今日便纳汝为妻!你跟某走吧?今后你我夫妻同活,养儿育女,真好生美哉!” 那女子闻言,吓得俏脸煞白,她用尽浑身力气,想要将手腕从秦谊的手中抽出来。 怎奈对方的手掌如同铁钳一般,她一个弱质女流又能如何? 无奈之下,女人只能哭求道:“将军,求您放过妾身吧,妾身还有年幼的弟妹,无人供养,我若随将军走了,他们无有衣食,必亡于荒野……求将军施以恩德,妾身愿结草衔环以报将军……” 秦谊皱了皱眉头,道:“弟妹年幼?有甚可稀罕的!且待某与你生几个小娃,包管你无暇旁顾!” 说罢,便见秦谊拉扯姓杜的女子,走向街道旁的一处民舍,却是欲行那不轨之事。 那两名什长听秦谊说话,心中不是滋味了。 一名什长急忙上前,道:“屯长,您当真要娶这女人为妻室?” “那是自然!自今日起,这便是尔等嫂嫂,不可怠慢!” 那两名什长闻言心中不由苦涩。 若不是因为秦谊是他们上官,二人非得拿刀捅死他。 以他们的意思,本是想将这刚刚发现的美人让屯长先享用完后,他们兄弟二人再享受一番。 可哪曾想屯长居然这般狡赖,竟是想纳这美人为妻?一个人吃独食! 这算是怎么回事? 这两名什长虽心中不忿,但面对掌管百名卫士的秦谊,却也无可奈何,只能是听之任之。 秦谊对他二人道:“汝二人在门外守着,某进去与汝等嫂子行了好事!” 那两名什长唯唯诺诺,依令守在门外。 待将姓杜的美女带入舍中,‘咔’的一声插上门栓,便见秦谊迫不及待解衣卸甲……转眼之间,他身上便只剩下一件亵裤。 “哈哈,美人……哦!不对,是夫人,快过来,且让为夫好生疼爱与你!”秦谊一脸急色之相,奔着蜷缩在墙角,惊恐哭泣女人走去。 “将、将军……求您放、放过妾身吧。” 秦谊上前,将她摁在地上,使劲去扯她身上的襦裙。 “放你?却是谁来放过老子?某相中你,是汝之福分!当某秦谊之妇,我必不薄待于你……” 就在这个时候,门口处突然响起了喊杀之声。 紧接着,便见屋舍的门板发出了‘咚、咚’的巨响,显然是有人在撞击房门。 秦谊恼羞成怒的转头吼道:“谁人撞门?不想活了?” “咣当!”却见屋舍的门被撞开,张允和李典引着一队荆州锐士冲了进来。 其实,就在适才秦谊和那两名什长贪色之时,荆州军便已杀入乡中。 荆州军进入乡间之后,张允随即下令命麾下军侯率兵去各处救援,他和李典活捉敌卒,询问彼军之首所在。 待到这里,却见到这屋舍旁有两名持环首刀的卫士守门,张允估计里面可能是敌军的主将,随即杀了那两名卫士什长,破门而入。 进去之后,张允见了里面的情形,不由一愣。 这屯长……倒是风雅! 真真羡煞旁人。 “无耻之徒!”张允皱眉,大步上前,一脚踹翻了还未得手的秦谊。 秦谊能在南军中当屯长,自然也算是勇力之士,若是正面相抗,对上张允,即使不胜,也未必会这般不济。 问题是他此时已经卸了衣甲,浑身上下除了亵裤之外,再无旁物。 而张允则是甲胄在身,且手持环首刀。 “汝、汝是何人……”秦谊慌张开口。 但还没等说完,便见张允用其手中的环首刀,对着秦谊的下盘就是一刀捅去。 “啊~~!” 一道直线系鲜血当空,散落在地上,秦谊疼的栽倒于地,双眼翻白,意识已然不清。 张允再次举刀,斩其首级。 李典在旁边看的有点脊背发凉,问道:“为何不先斩其首?” 张允淡淡道:“某恨的,便是这等行径之徒,此举与贼寇何异?故先宫之,以血吾恨。” 最后那一句“以血吾恨”,才是他内心真实的写照。 两汉肉刑自文帝时,便已诏废,以旦舂、髡钳、鞭笞等代替了原五刑制度,唯有宫刑未改。 故,在汉人眼中,若要对人施之以肉刑,宫刑反倒是最为让人能够接受的,因为它依旧是存在于汉刑之中。 可怜秦谊适才还要娶妻行房生子,眨眼之间已是变成了刀下之鬼……还是没有且且的鬼。 他死前,却连杀他的人是谁都不晓得。 李典虽是弱冠之年,却毕竟出身于中土大豪,目下行事已颇有长者之风。 那杜氏女子虽未被凌辱,但却衣衫不整,肩膀裸露于外,李典儒雅知礼,自不会看。 他低着头,从地上拾起衣布,扔于杜氏女子。 杜家女一边抽泣,一边拿起衣物遮掩。 少时,却见一名荆州军卒匆匆跑入,对张允道:“司马,乡内贼军已尽杀散,豪绅百姓皆为贼军屠戮,无一活口。” 那一直蜷缩在地上的杜家女,听了‘无一活口’的话,悲从中来,掩面失声痛哭。 李典无奈地感慨道:“不想西凉军搜牢,竟这般狠戾,实无人性也。” 而张允却没有答话,他只是看着地上那失声痛哭的女子,若有所思。 …… “好苦。”刘琦闻着新药的味道,将头扭开。 那是按照曹操留给他的方子配的草药,药味又冲又涩又苦,还未等喝呢,光是闻药味就让刘琦觉的想吐。 军医对刘琦道:“公子,正所谓良药苦口,曹奋武给的这个方子,属下也仔细辨证过,确属良方,公子先前一直不曾痊愈,想来也是方不对症,不如试试这个方子,或可痊愈。” 刘琦也知道这军医所言是正理,只是手中药碗中的味道确实是太过呛人,让他难以下咽。 “张司马和曼成何在?”刘琦看向那军医道。 “哦,二位将军闻西凉军今夜搜牢至阳人附近,恐有疏失,亲自领兵出县去巡查周遭了。” “倒也是辛苦,” 刘琦感慨而叹:“我军虽然打胜了胡轸,驱逐了吕布,但董卓毕竟长于兵事,我军处于司隶之境,需处处设防,不再为敌军所乘才是。” 说罢,刘琦泯了一口药……唉,确实好苦。 就在此时,屋舍外传来一个声音:“公子,末将张允求见!” 刘琦仰起头,心里估计张允应是探听到什么消息,因而夜间特来禀报,随即道:“快进来吧。” 张允大步流星而入。 他对那医官使了一个眼色,医官明白张允是有话要单独对少君说,便自行撤出去了。 “伯瑜,今日感觉如何?吃了新药,病可好些了?” 刘琦苦笑一下,道:“曹操给的药方,我已让医官辩证,倒是对症,只是这药煮出来,着实是难以下咽……唉,我这个人,从小干什么事都行,便是挨打受伤也无所谓,唯独这吃苦药,是个短处……” 张允哈哈一笑,道:“兄弟莫急,为兄有一法,可让贤弟饮药如饮甘泉。” 说罢,便见张允转头对外喊道:“进来吧!” 第一百三十二章 绝色侍婢 随着张允的叫喊声,刘琦疑惑的向着舍外瞧去。 却见一个身着襦裙的女子,迈着碎步,忐忑不安的走进了屋舍。 她神情紧张,双手掐着衣襟,贝齿紧咬下唇,显得既紧张又犹豫。 虽然经过了草草的梳洗,并在乡间的宅舍内寻了另一身干净的襦裙穿上,但此刻的她还是略显狼狈。 毕竟不久前,她曾经历过生死一线。适才哭的梨花带雨,眼帘此刻异常红肿。 但饶是如此,也不能遮掩她天生的风韵。 正是这样的绝色,为他召来了无妄之灾,险些被搜牢的雒阳军屯长秦谊强占。 但同时,也是这样的绝色,使她保住了性命,不然搜牢的董卓军,早就将她和其乡中人一样全都杀害了。 张允突然喊进来这么一个衣着朴素的绝色美人,一时间也让刘琦有些莫名其妙。 怎么感觉,有点像是后世看电视剧时,被安排潜规则的节奏? “兄长,这是干什么?”刘琦眯起眼睛,悠悠开口。 张允捋着自己的三缕长髯,露出了一个颇为自得的笑容。 他冲着杜氏美女使了个眼色,指了指刘琦手中的药碗,道:“去吧。” 杜氏女用手擦了擦泪痕,莲步轻移入了舍内。 她先是向刘琦施了一礼,然后伸手接过刘琦手中端着的药碗,低声道:“公……公子,妾身奉命特来服侍公子……公子请服药。” 言罢,杜氏美女便用木勺轻轻的在那碗中搅了几个小圈,然后盛出一勺汤药,放在自己的樱口朱唇前。 朱唇吐气如兰,一口一口的将那热汤药吹成略温…… 随后,便见那勺汤药被递送到了刘琦的嘴边。 饶是刘琦这等前世修炼过十多年的老司机,见到这场景一瞬间也略略有点发懵。 唉,这举止……哪是让我吃她的药,分明是让我吃她的唇。 但刘琦很快就镇定了下来。 斜眼扫了一眼旁边颇显期待的张允,刘琦张嘴含住了那个木勺,然后慢慢的将木勺中的汤药泯入嘴中。 看着刘琦吃药的样子,杜美人心中略有些酸楚。 她家在乡中也算略有薄产,其父生前曾是三老,掌乡中教化。 但可惜的是父母早逝,留下她姐弟三人,虽有家私足够用度,但其弟却天生羸弱,顽疾缠身,经常需服食汤药。 弟弟只有八岁,她身为长姐,自父母去后,便每日为弟弟四处求医煮药,并喂服于他,虽劳累,但也并非过不下去,日子平平淡淡的过着。 哪曾想天降横祸,乡里遭了横祸,弟妹具亡…… 给刘琦喂药之时,杜氏女子就恍如觉得自己是在照顾那个久病的弟弟,一时间申请恍惚,眼泪似要涌出。 却见含着汤勺的刘琦突然眯起眼睛看她。 她急忙稳定心神,低垂螓首,忍住不让眼泪流出。 张允笑呵呵地上前道:“伯瑜,此药苦否?” “还可以。”刘琦淡淡回道。 张允大喜,忙对杜氏女道:“快,再喂。” 杜氏女随即又去盛药。 刘琦却是摆摆手,道:“还是把碗给我吧,这一小勺一小勺的,犹如小刀慢割,能苦死我。” 说罢,直接从杜家女手中接过药碗,仰头一饮而尽。 喝完后,他对张允吩咐道:“兄长,此事……可否跟我解释一下?” 张允对那杜氏女道:“汝且回避。” 杜氏美人起身,放下手中碗,匆匆施了一礼,走出屋舍。 待其走后,张允随即向刘琦一五一十的解释了这个中的原委…… 待解释完后事情的始末,张允便满面凝重的叹息: “伯瑜,非为兄多事,只是你这病屡治不愈,再迁延日久,恐影响三军士气,我军上雒至此,诸事皆顺,眼看就要大功告成,可若你有何万一,岂不前功尽弃?为兄也是为三军安危着想。” 刘琦张了张嘴,要说话,却听张允又补充解释: “这女子乃是西凉军在乡间搜牢所剩遗孤,其乡人皆为卓军所害,某和曼成也是碰巧救之,我观其可怜,伯瑜你现下身边也需要个人,便召其来此,某事前已是与她说明,非是强迫……” 刘琦张嘴欲言,张允怕挨训斥,又再度补充: “伯瑜,不虚担心三军中会对此有什么流言,三军士卒皆知你因操心军务国事而染重疾,这女子的身世,回头我亦会让人在三军中散布开去,必不会累弟贤声……况且她骤然遭难,乡民皆亡,孤苦无依,贤弟你观她颜色,若是让她走了,只怕便被西凉军给糟蹋了。” 刘琦长叹口气,张允见状又要解释,但刘琦这次却抢先了一步: “行了,别说了!我不曾说兄长做的不对。” 张允闻言大喜。 “当真?” 刘琦的表情很是认真,道:“兄长好意,某领了,就按照兄长说的办吧,只要不是咱们逼其为婢,就无所谓。” 张允闻言,适才还有些微悬的心,终于落了下去。 “这点贤弟大可放心,我知弟一家乃是清流出身,舅父亦是视声名如命,我身为兄弟下属,焉能强迫与人?” 刘琦笑道:“如此甚好……兄长,安排她住在我旁边的屋舍,给她一个单房,就负责给我弄些饭事、煮药这些琐事。” “表弟放心,我一定安排明白。” 少时,待张允出门之后,刘琦遂躺在榻上,思虑今日这事。 张允此举虽有些不妥帖,但毕竟也是为了自己好,只是不知道他适才说不是强迫的,是否属实。 不过那个女子确是个绝色美人,相貌和身材竟远超蔡觅。 这等有异色的美人,居然会被张允找来给自己当小保姆? 这样的绝色,在这个混乱的时代,就是没有今夜搜牢之事……她没有靠山,只怕早晚也会成为那些乱世豪强的精致玩物。 想到这,刘琦不由长叹口气。 罢了,有个女人能照顾一下自己,倒也是不错。 肯定比军中那些大老粗服侍的周到。 别的不说,但是今天吹药喂自己的那个举动……也就是她,换成张允或是那些满口黄牙的军汉们吹过的药,刘琦肯定得把药丢出去喂狗。 …… 张允出了屋舍后,看见杜氏美女忐忑不安的站位房舍的不远处。 张允走到她面前,捋着那标志性的三缕胡须,摆出一副义正言辞之色:“适才在乡间,某与你说的刺史公子,便是舍内之君,我等护君上雒,兼系大汉安危!公子眼下风寒未愈,需有人服侍,军中士卒皆是粗汉,不如女子知冷暖……还是那句话,你若愿意,可暂留于此处服侍公子,待日后功成,财帛粮米,自不会少与你的。” 杜氏美女听了张允的话,再也忍耐不住,眼泪止不住的顺着面颊滚落。 “妾身乡人,皆亡于西凉军搜牢,妾身孤苦无依,无处可去,愿遵从将军之言,在此服侍公子。” 张允的本性其实是颇为凉薄的,可如今看见杜氏美女哭的梨花带雨,竟也忍不住心软起来。 自古以来,有姿色的女人往往多惹人垂怜。 他长叹口气,道:“你也无需这般惶恐,唉,也是我军到的慢了些,未能救下汝之乡人,但这兵荒马乱的,谁又能为自己做得主?都不知我哪天会丧于何人之手……你乡人虽亡,但好歹也算留下条性命,好生珍惜吧。” 杜氏女一边哭,一边轻点螓首。 张允扭头四下瞅了瞅,低声道:“本将看你可怜,今日便略略提点于你,供你自选……你照顾公子周到,待他日公子病愈,我军兵返南郡,以少君的为人,必会赠金帛与你,让汝安家立命,有个不愁吃喝的生活……” “但休怪某直言,似你这等姿色的女子,孤悬在外,这辈子怕是也难以安生,似今夜那等欲淫掠于你的虎狼之徒,这天下实在太多……” 杜氏美女听张允这么说,一时悲伤难禁,抽泣道:“妾身自记事时起,便孝顺双亲,与人为善,从不做越行勾当,如何会有那般下场?” 张允慨叹一声,道:“没办法,怀璧其罪,谁让你天生一副绝色姿容?不过我倒是可以给你指条明路。” 杜氏美女道:“还请将军指点。” “我家少君出身贵宗,青春正好,未来前途更是不可限量,又与人相善,你若是伺候的周到……倒也不算辜负了你的绝色姿容。”张允话里话外,此刻尽显其谄媚之道。 这话中之意虽然隐晦,但只要不是愚钝之人,想来都能琢磨的明白。 那杜氏美女擦着眼泪,摇头道:“妾身命薄,不敢做此奢想。” 张允长吁口气。 该说的也说了,她自己上不上道,那就是她自己的事了。 张允抬手指了指刘琦屋舍旁边的一间小舍,道:“你便住在那舍里吧。” 第一百三十三章 原来你是杜夫人 张允对杜氏女子说的话,本质并不是关心杜氏女会如何,而是有他自己的目地。 他是一个精通谄媚之道的人,自然知道,如何才能更加博得上位者的亲近和信赖。 只是给刘琦送一个端茶送水的婢女,并不算是什么大事。 可能一年、两年之后,这点微末之功便会被刘琦忘于脑后,无法长远。 但要是给他送个妾,那这个中的涵义可就不同了。 这个姓杜的女子,在张允看来,无论是相貌还是身段,都是上上之选,少有人能与其相比。 若是能进献一个得少君宠爱的美妾,时不时的在少君耳边吹点枕头风,给自己递几句好话,那自己与那些仅仅只是凭借赚军功升迁的将官,可就大不一样了。 对杜氏女来说,自己好歹也是他的救命恩人吧? 本来挺好的事,可看这女子似是不太上心! 唉,活该是受罪的命。 若不是天生他裤裆下面多长了二两肉,以张允的性子,怕是早就自荐枕席去给刘琦暖被窝了,哪里还能轮到给杜氏女子机会? 这厮算是生不逢时,投错胎了。 …… 次日清晨,刘琦尚还在睡梦中。 依稀间,隐隐的闻到了一阵饭香之气。 刘琦揉了揉眼睛,遂翻身起床。 迎着窗外的阳光,映入眼帘的,是已被摆上小几的菰米饭,还有一份用木碗装的葵菜。 单闻其味,却是比军中那些粗汉做的强多了。 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六畜之中,牛马珍贵的几乎没有人会去舍得吃,其余的肉食也非常难得,可谓是奢侈中的奢侈。 汉朝有句话,是非老者贵者而不食肉。 但同时,想吃点青菜也不是那么简单的。 因为得分季节。 汉朝人主食的青菜跟后世人主吃的不太一样,不是白菜油菜那些,而主要是以和‘六畜’相对的‘五菜’为主,即“葵、藿、薤、葱、韭”。 而五菜之中,在这个季节微有耐寒霜能生长的,也只有冬葵了,但也只是耐小寒而不耐严寒,数量稀缺。 即使是有,冬葵这种东西,也不太容易做的好吃,这个年代的调料种类相对匮乏,而且珍贵。 若是做肉,单用些盐即可。 但是想把青菜做好,可就需要些水平了。 自打从南郡出兵以来,军中这些莽夫士卒做的菜,刘琦只是吃过一次之后,就再也没动过了。 不是他矫情,而是真的难以下咽。 况且这年头五菜也是珍品,索性不吃,也算是给军中省些军需。 但不吃可不代表不想。 矮几旁边,那个被张允安排来服侍他的史诗级美人问道:“公子醒了?妾身为公子准备了饭菜,请公子进大食。” 刘琦掀开被子,抻了一下懒腰,道:“我要梳洗一下,你先去忙别的事吧。” 杜氏听了,很有眼力见的用木盆打来了清水,给刘琦梳洗。 而刘琦洗完脸后,她则是帮其束发。 刘琦原先在山阳郡老家和南郡,家中也有人每日伺候他,并无不习惯,不过自打出兵后,受到这样的待遇还属首次。 而且杜氏的手似乎比族中婢人来的更巧。 在他给刘琦束发的途中,刘琦不经意微晃身体,后脑也会不时的碰到她柔腴所在。 那感觉,怎是一个大字所能尽述。 “嚯!这胸!”刘琦暗自感慨。 军中无铜镜,束完发了也没法照,但刘琦感觉应该是不错。 他一边简单的用饭,一边跟在舍中来回忙碌着收拾屋子的女子问话。 “你叫什么?” “回公子话,妾身杜嫣……小字灵伊。” 这年头,表字一般是属于男人的专利,女人的小字一般指的是其小名、乳名,普遍是家中亲人用以呼唤。 但有些女子成年后,小字对外也以延用。 刘琦一边喝粥,一边道:“灵伊?挺好听的,你是出自经学之家?” 杜嫣缓落螓首,道:“不敢……只是家严在世时,曾为乡中的三老。” 刘琦恍然而悟,原来她还是掌教化的乡官之女,难怪观其行颇是知礼,小字听着也颇有些韵味。 “我昨晚听张司马说,你是被他从嵩县下属的乡亭救回来的?” 杜嫣轻点螓首,道:“回公子,确实是张将军救妾身于危难之间。” 刘琦缓缓点头,和颜问道:“你且把昨夜发生之事,说于我听听,要详细道来,不可隐瞒。” 刘琦之所以要听,不是因为他八卦。 而是他想看看张允有没有骗他。 万一这女人真是被张允劫持来的,那自己可就真要规范一下张允的行为了。 倒不是刘琦想的多,这事若是换成是黄忠、文聘等人办的,刘琦定然不会询问,百分百的信任。 但张允对他虽然也算忠心,可天生骨子里爱走偏门,不甚规矩。 这样的人好用,但若是不看紧些,有时候就容易越界,做一些他不该做的事,而且还容易欺上瞒下。 既然要用这位表哥,那自然就要有用他的方式。 黄忠,文聘,李典,贾龙,张任,魏延,张允……各人有各人的用法,不可一概而论。 面对刘琦的疑问,杜嫣自然是不敢隐瞒,随即将昨夜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向刘琦详述了一遍。 刘琦听到一半,就已经断定张允之所言确实属实。 但出于礼貌,他并没有打断杜嫣,依旧是认真的倾听。 不过这当中有个事,倒是令刘琦颇为惊诧。 待杜嫣讲完之后,刘琦好奇地问她道:“适才你说,那想要强纳你为妻的贼军,叫秦什么?” 杜嫣似是不太想回忆起这件事,但既然刘琦问她了,她也不能不答,随道:“妾身依稀记得,他好像是自称是叫秦谊……” 刘琦:“……” 听到这个名字,刘琦心中不由有些惊诧。 若杜嫣口中的秦谊真的是后世时,为众人饭后茶谈所说的那个秦宜禄 ——那眼前这个杜嫣,就很有可能是那个在曹操诸位夫人中,号称有异色的第一美人杜夫人。 传说下邳城破之日,此女因相貌绝美,被曹操从秦宜禄手中要去做妾,而她的儿子秦朗,也被曹操留于府中抚养,杜夫人为曹操生下了曹林,曹衮,金乡公主。 甚至还有传言,说关羽为了这个女人,在攻打下邳前曾多次向曹操提出索要此女,当然这个事情是否属实,就很不好说了。 关羽的事虽不好说,但曹操既然特意从一个降将的手中特意把杜夫人强要过来,就说明这个女人的样貌绝不简单。 刘琦眯起眼睛,认真的打量起了杜嫣。 柔媚的脸颊,尖尖的下巴,柔嫩的脖颈,曼妙的身姿……嗯,真就可能是她。 杜嫣被刘琦瞧的面色发红发烫。 她双手搓着襦裙,手脚似乎不知道该往什么地方放,糯声苏苏小声道:“公子如何这般瞧妾身……” “原来如此……就是这个神态了!”刘琦在杜嫣适才的表现上发现了重点。 她那犹如小鹿一般忐忑的神色,再加上扭捏的身子,配上她的娇柔,给人一种受尽摧残,饱承雨露的之感。 她这幅样子,就会刺激出男人产生一种对她想予取予求的冲动。 那是一种野蛮的占有欲,是一种想将她揉碎的感觉。 “你以后若想自保,就切忌不要在男子面前摆出刚才的那副神态了。”刘琦拿起筷子,将最后一块冬葵放入口中,一边咀嚼一边对杜嫣说道。 杜嫣没想到刘琦会对她这么说,下意识地道:“为什么?” “你那个样子,犹如鸩毒,可让男人为你甘于冒险,饮鸩止渴。” 杜嫣闻言,更是羞的手足无措,面色亦更红了。 平日里夸她相貌的人着实不少,但她还是第一次听见这么奇怪的比喻。 ——把她比成毒药的。 刘琦吃完了饭,放下碗筷,随道:“把药端来吧。” 杜嫣闻言这才回过了神,急忙取药。 她用勺子盛出药来,再次用朱唇轻轻的在药碗上吹了一吹,然后将药勺递送到刘琦的唇边。 “公子,服药了。” “不用喂,我自己吃就行。” 刘琦无奈的摆了摆手,看着她端着药碗细吹的样子,刘琦的注意力很自然就留在她的唇齿上。 就这情形,谁还会想吃药啊? 伸手从她手中接过药碗,刘琦仰头一饮而尽。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天这药吃着,竟丝毫感觉不出苦味。 刘琦笑着将碗向上一抛,然后再用手一把接住,心中暗暗自嘲:这个女人,很好。 刘琦这个人,对自己非常负责,对旁人也负责。 他不会刻意去装成那种看见漂亮女人,一副高冷神态不搭理人,却别有用心的展示才华,牛逼哄哄的等着女人扑上来倒贴。 但他也不喜欢毫无技术特点的野蛮生扑。 老司机的,喜欢的是有方式和套路的征服。 心中蠢蠢欲动,想开车! 刘琦将药碗向着矮几上一扣,对杜嫣道:“灵伊,劳你在这收拾一下屋子,我出去视察一下营盘。” 说罢,站起身走出了屋子。 杜嫣则是颇感诧异的看着刘琦离去的身影。 她没想到,刘琦居然会这么突然亲近的直呼其小字。 第一百三十四章 上雒最后的局面 刘琦出了屋舍时,正见张允在屋外的空地前来回转圈。 见刘琦终于出来了,张允急忙上前,问道:“伯瑜,今日感觉如何?” 刘琦抻个懒腰,仰头看了看日头,居然是久违的精神抖擞。 也不知是因为他的病是该到了好转之时,还是因为曹操留的药方确实有效。 “也不知怎么,今日精神甚佳!” 张允听了这话,笑容略显深沉。 他向着刘琦的屋舍瞄了一眼,低声道:“佳人在伴,自是不一样。今早的汤药,吃起来是否亦颇香甜?美人熬的药,滋味颇不同否?” 这话说的,不三不四的…… 分明长了一副关羽的模样,偏偏却喜办谄臣的事儿,但偏偏他还不算是纯粹的谄臣,他又有军事能力,也有政治头脑,可以为主分忧。 有东汉版和珅的潜质。 刘琦长叹口气,伸手拍了拍张允的肩膀:“兄长是个能自省的人,你煮的药跟她确实没法比。” 张允露出些尴尬的笑容。 “今日精神气好,走!兄长陪我去城外,练几下弓马如何?” 张允遂道:“为兄的弓马又哪能和伯瑜比?但弟既有此兴致,某家愿意相陪!” 当下,便命军卒整备弓马,二人率领亲卫们直奔城南而走。 路上,张允和刘琦闲聊诸事,道:“伯瑜,曹操北上去寻袁绍,请其上雒死谏,这护君之事已是到了最后关头,依你看,袁绍能来司隶吗?” 刘琦为张允分析当下的形势:“袁绍既肯让曹操来,那他便是早有准备,为了压倒袁术的势头,他必然集王匡,张杨,鲍信,张邈,刘岱等辈齐至司隶,这可是抢功业的大事,对他而言比前番讨董要重要许多“ “而且袁绍若有所动,袁术必不会罢休,他必然会联合孙坚来司隶抢攻,这一次,怕是关东群雄的兵马,就不会在停滞不前了。” 张允恍然道:“袁绍等人若动,那大司马的幽州兵马,也可畅通无阻,直奔司隶!” 刘琦点了点头。 宗亲联盟中的另外一位联盟,也是最有实力的刘虞,因为不愿与袁绍,韩馥等人发生正面冲突,一直被阻隔于河北。 如今袁绍若是准备集河北群雄南下司隶,刘虞之军必然也可随行。 需知,刘虞目下坐镇幽州,收揽青徐流民,边贸互市,揽地方望族之心,携乌桓诸部,带甲数万,实力强盛。 最重要的,刘虞在幽州可节制的诸僚中,有昔日的幽州骑都尉,现任右北平驻军行监军事的奋武将军——蓟侯,公孙瓒。 历史上的公孙瓒没有参与讨董,但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他或许是比孙坚更会让董卓头疼的人。 公孙瓒虽属辽西公孙大族,出于两千石家,但因为是庶出,其母地位卑贱,因而入仕时的起步不高,只能做郡门下书佐。 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公孙瓒和袁绍同病相怜,但同时也是能够奋发图强之人,他身上有一股为了仕途不顾一切拼搏的狠劲。 从诸事无有忘误到郡守以女妻焉,再到成长为见敌必战、夜间行军的白马长史,文韬武功极盛,目下已两度封侯。 一个将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凭边境军功爬到这个位置上的名门庶子,其声望绝对凌于西凉诸将和吕布所率的并州军校。 他一旦到了司隶,那就是李傕、郭汜、吕布等人的大敌。 只是他现在和刘虞的关系,正趋于恶化。 …… 二人一边探讨目下的形势,一边往城南走。 经过刘琦和张允的分析,怕是过不了多久,以袁绍和袁术为首的各路人马,抱愧刘虞的幽州之众,都会临于司隶,而那个时刻,董卓再是凶蛮不可一世,面对这样的阵势,他也只有一条路可以走。 妥协。 董卓一旦妥协,那这趟护君上雒之行,便可算是予以告终了。 来到了县南,离张邈麾下司马赵宠屯兵之地不远的地方,刘琦和张允寻了一棵歪脖子树,让人用绳子在树枝上悬挂一靶,两人在百步之外,骑马较技。 天气已经逐渐暖和起来,但风势依旧多变,在多风的情况下射箭,对弓手的技术和手段,要求非常严格。 而两个人都是在百步外骑马射靶,就技术上来讲,要比步射困难许多…… 张允一手拽着缰绳一手携着长弓向歪脖子树疾冲过去。 而旁边,一群随行的荆州侍卫则是高声呼喝,举起手中的弓、剑不吝声势的为他们助威。 只见张允顺着西北方向的风势,迎面向歪脖子树贴近,临入百步,他的坐骑速度便有所放慢。 张允用嘴巴衔住缰绳,腾出双手来开弓拉弦,他屏住呼吸,聚神瞄准,骤然松开弓弦,只听“嗖”的一声箭响,那一箭犹如一道霹雳射向歪脖子树…… 没有射中摇晃的箭靶,而是射在了歪脖子树的树干上。 “唉!” 张允遗憾的用拳头重重一砸大腿,尽显遗憾之情。 其实,他是故意没有射中的。 在一众荆州兵士的面前,像张允这样心思细腻、擅长谄媚的人,怎么可能会去真的跟刘琦比拼箭术? 刘琦的箭术确实是在他之上,但为了确保万一,张允还是要放水。 他时时注意给刘琦留面子。 张允射完后,接下来,便是刘琦的了。 他配好了箭壶,缓缓吸了口气,驱马向着歪脖子树冲去。 一众荆州军士卒的呼喊声骤然升高,比起适才为张允的呼喊声音更大。 刘琦同样选择顺着风势的方向前进,然而他在刚近百步的时候,却快速松开缰绳,几乎没有瞄准,提起弓便射出了一箭。 这一箭没有任何弧度,笔直的向靶子飞去。 然而这仓促的一箭也没有任何悬念……根本没有挨到靶子的边儿,径直的刺入后方歪脖子树的树干里。 原本满怀期待和热情的荆州士卒,顿时如同跌入冰谷,喊声也一下子降低了许多。 刘琦打马返回,尽管这一箭落空,但是他表情十分泰然自若,脸上挂着微笑。 张允驾马上前,诧然道:“伯瑜,你这是?” 刘琦微笑道:“兄长执意让我,我又怎好认真呢?” 张允见自己的行径被刘琦识破了,不由尴尬道:“这话说的,我何时让你了?” “你我又非生死相搏,大家彼此切磋一下而已,这当中若是再因身份之差,而有所留手,就太没意思了,不射也罢。” 张允长叹口气,道:“伯瑜说的是,行,你我再来过!这一次,为兄绝不留手!” 就在此时,却见一骑荆州士卒飞马奔驰到了二人面前,勒马站定。 “公子!司马!” “何事?” 那骑卒忙道:“公子,陈留军司马赵宠麾下的士卒,因不满粮秣分发数量,与我粟伯产生了冲突,还打伤了不少我军的分粮军士……” “好大胆,我等供其粮粟,他们居然还敢如此行事?欺我南郡无人?”张允闻言大怒。 刘琦略一沉吟,遂道:“带我去看。” 第一百三十五章 捉拿逃卒 赵宠那两曲兵马的营盘,坐落在阳人城南,就离刘琦目下和张允比试射术的地方不远。 因而,在两方发生了流血事件后,最先得到讯息的反倒是在城南的刘琦。 夏侯惇和曹仁的曲部,屯扎于城东郊外,和城内的孙坚军与荆州军毗邻,但是赵宠虽奉曹操之令留下辅助刘琦,但他实际上并不是曹操的直属军部,而是奉张邈之命,协助曹操进入司隶。 因此,赵宠和其麾下的一千人马,只能算曹操的友军,而非其下属。 他特意将其营盘扎在城内,将自己的兵马夏侯惇和曹仁分开,也是为了彰显其陈留郡兵的身份。 夏侯惇,曹仁,赵宠三军在阳人城驻扎,其部所需的军粮暂时要仰仗刘琦供给。 但这点对刘琦来说倒是无所谓,因为在上雒护君的最后这个阶段,是需要他去帮助袁绍完成迁储驻京的大事。 而曹操此番前来所代表的也是袁绍,所以供给这三部军马的粮草,最后毫无疑问袁绍需要来埋单,因为他需要刘琦帮他走完那最关键的一步。 当下的些许支出,最后都会以其他方式,得到袁绍翻倍的馈赠。 但刘琦万万没想到,自己给对方提供粮秣,居然还会给出事端来。 得到消息后,刘琦和张允率领麾下侍卫,快速行往赵宠的营盘。 赶到了赵宠营盘后,荆州军方面负责分粮的士卒,正在营盘内清点粮秣,而赵宠一方的军医也正在给那些受伤的士卒们查看伤势。 友军之间发生了争执,不是小事,更何况还产生了流血事件,这与哗变没什么区别。 按道理来说,这事赵宠自然得给刘琦一个交待。 得知刘琦亲自过来询问,赵宠不敢怠慢,亲自出帐迎接刘琦,并向刘琦当面致歉。 “公子,此事是某驭下不严,使那歹卒伤了贵军将士,赵某深感惭愧……公子放心,此事某定然会给公子一个交待!” 刘琦得知己方的士卒被打伤了,心中很是不悦,但赵宠已做低了姿态,他也不好咄咄逼人。 “伤我军士者,有几人?” 赵宠长叹口气,道:“仅一人尔。” “伤了我多少军士?” 赵宠听了刘琦的问话,面部的表情有些为难,似是不太方好说。 沉默了好一会后,他才缓缓开口: “伤贵军分粮的士卒,共十三者……” “一个人打伤我军十三个?”听了这话,刘琦略有些动容:“那打伤我军将士者,现在何处?” 赵宠面露无奈,苦涩道:“此人伤人后,知晓自己触犯了军法,恐我不容他,因而持械出营逃走……公子放心,赵某已是派人去追赶了,断然不会令其走脱!” 刘琦身后,张允闻言很是不满。 “赵司马,你此言莫不是诓我等?一个军士,打伤了我军将士后畏罪潜逃,你营中有千卒,难道还拦不住他一个?该不是赵司马有意包庇于他吧?” 张允的话令赵宠有些惊慌,他匆忙为二人做出了解释: “误会了!非是赵某包庇此人,只是事发时,某并不在场,亦是事后闻手下人言之……唉,实是此人豪勇过甚,力大如罴,他打伤人后,奔回帐内取了军械,遂直冲辕门,辕门处有数十士卒上前包围欲擒之,反倒是被他伤了几个,众军士见他勇力卓绝,又无有军令,因而不敢近前,被他乘隙夺路而逃,待大队人马到时,他已是乘乱遁出营了……” 张允诧然道:“这天下居然还有这等奇人奇事?” 赵宠的表情不似作伪:“事关重大,某岂敢诓骗诸君?若是不信,公子与司马可去询我营中军士,还有贵军的粟伯可以作证。” 刘琦转头,冲着身后一名侍卫使了一个眼色,示意他去找己方受伤的人求证。 那侍卫离去后,刘琦又询问赵宠:“赵司马,那伤人者跑了,君可曾派人去追了?” 赵宠无奈地一叹道:“赵某已经派出麾下精骑去追他了,只是那匹夫勇力过人,只怕赵某麾下之人就是追上了,也未必敢捉拿他。” 刘琦皱眉道:“此乃何人,竟这般勇猛?” 赵宠颇是尴尬地道:“此人是我军中招募不足年的军士猛卒,是陈留己吾人,姓典名韦,昔日曾是陈留郡的豪侠之士,后因杀人,而被睢阳县上报至郡里而通缉,改元之后被赦,讨董时我便招揽其入军……” 刘琦听到这,突然一抬手,挡住了赵宠的话头。 随后,他看向张允,吩咐道:“张司马,速速派人返回阳人县,调黄忠,魏延,文聘,张任,率领咱们所有的骑士,随你我一同去追典韦。” “啊?”张允没想到刘琦居然会对这个典韦有这般大仇,忙道:“让诸将皆去?” “都去!”刘琦肯定的点了点头,不容半分质疑。 他随后对赵宠道:“还请赵司马随我一行,同去捉拿典韦归案。” 赵宠没想到这个事情居然会闹的这般大,忙道:“这这公子何须如此?区区一个逃卒,何劳公子与贵军诸将全都出马?赵某必给公子一个交待!” 刘琦摇头道:“不必,此人必须我亲自去捉拿,赵司马若是真想对我致歉,那待捉到这个典韦之后,便将其交付与我,任凭我处置,如何?” 按道理来说,典韦是赵宠军中的军士,就算是犯了军规,也当由赵宠负责处置,哪怕就是斩首,也轮不到刘琦去斩。 但眼下一则军司马赵宠和刘琦的身份不对等,二则他也知道,刘琦对于袁绍,曹操,张邈等一系人来说,现在至关重要,袁绍现在目下可是得依仗于他。 赵宠无论如何是得罪不起的。 “好,便依公子。” …… 在张允派人去阳人传令的时节,赵宠麾下的骑兵也回来了三个人报信。 典韦是仓促间步行奔逃,因而速度不快,很快就被赵宠的骑兵们追上,但那些骑兵却不敢近前,只是远远的跟着。 因为得到的将令是擒回来处置,而非格杀,因而他们不敢放箭,只能是远远的跟着。 稍后,黄忠等人率领骑兵赶至,刘琦遂着赵宠的那两名骑兵为向导,带一众精骑直奔着典韦逃跑的方向追去。 路上,赵宠一个劲的抱怨道:“早知此獠这般可恶,当初便不招此人来,却是给我惹了这么大的祸事。” 刘琦也想知道关于典韦的细节,遂问道:“敢问赵司马,这典韦既然有这般勇力,能伤我麾下的十余名军士,为何在贵军中,还只是一个普通的材官?” 第一百三十六章 无法升迁的典韦 路上,刘琦向赵宠询问了关于典韦的事,赵宠也不瞒他,随即向刘琦做出了详细的解释。 “刘公子,实不相瞒,那典韦按道理来说,乃是勇猛的豪士,理应重用……然其原先有案底在身,他曾为襄邑人刘氏复仇,杀害了睢阳人李永。” 刘琦一边纵马,一边细品赵宠的言下之意。 他觉得这个理由解释不通。 在汉朝,恣意复仇的豪侠的行为在法律上是不被允许的,杀人者死,乃是高祖入关中咸阳时,约法三章定下的第一条律,此后四百年,汉律虽然在不断变更,但这一条却一直作为汉律的宗旨,从未被移除出去。 但随着汉朝以经学治国,礼与法之间开始出现了博弈,汉代法律在实施时开始受儒家道德规范的干预影响。 由于以家族为单位的宗法社会规定了这个时代的人有为家族付出的义务(复仇也是一种义务),再加上儒家礼教强调的人伦观念,使民间人对复仇大多持肯定态度。 因而,豪侠典韦替刘氏复仇的行为,在一定程度上,在民间,特别是典韦的家乡己吾与邻近的刘氏故乡襄邑,是会得到认可的。 他杀人后遁逃,一直坚持到改元大赦,去了罪责。 按道理说,身为豪侠的勇士典韦,为乡人报仇,虽触法律,但于礼并无不合,去罪入了军营,应该是有一番发展……不应该只是一名普通的军卒。 迎着刘琦疑惑的目光,赵宠无奈的将下话说完。 “典韦杀的那睢阳人李永,曾任富春长……别人或许不当回事,但张府君,却绝不能……唉!” 刘琦恍然而悟,这就不奇怪了。 汉朝县君所辖之县中,万户以上为令,万户以下是为长,富春长是为一县之首。 被典韦杀死的睢阳人李永昔日最少有三百石的秩俸在身,而在东汉末年,能够担任地方一把手的三百石官,除了那些被‘举贤良行策问’‘军功受任’或是‘因地方需求的特殊选举’外,大部分都是举孝廉出身的。 桓灵时期,被举贤良的人基本没有,就是有,也不会大费周章的‘问策’出了一个贤良,只是封他个三百石的地方县长,那纯粹就是朝廷闲出屁。 有军功受任的,例如刘备,即使卸任,大多也会因战事而再次被征调,不会轻易回家赋闲。 ‘特殊选举’一般都是有大事而进行选举,如‘出使绝境’‘平定战乱’‘黄河决口’等,而能够解决这种问题的,也多是地方大豪,如贾龙、任岐那样的豪强为平马相称帝之乱,不需遵从‘三户法’就可以在地方受任,类似特批。 像李永这样,中规中矩的按照‘三互法’原则,身为睢阳人,而去富春县上任一把手的,基本就可以定性是走正轨的察举路线出身的。 也就是说,身为任侠的典韦,为了替人复仇,杀了一个举孝廉出身的士人! 就算是改元大赦获得免罪,可以投身陈留义军中……但有‘八厨’称号的名士张邈,怎么可能会升迁典韦? 让一个杀了士人的豪侠,天天在一个有八厨之名的清流名士眼前晃悠? 或许,这也是典韦日后放弃了郡国级的张邈军——而转投于还是处于依附张邈阶段的曹操——麾下的夏侯惇的原因。 …… 刘琦一边纵马,一边在心中暗道:“以目下典韦的心境,遇改元大赦后褪去罪身,从军入伍,本应是想有一番作为的,但他一直被陈留系的军官们刻意打压着……想来今日之事,也是其心中的压抑太多,一时激愤而做出的冲动行径。” “不过,此人为替乡人报仇擅杀士族孝廉,我若招降此人,在父亲那边,也得想个办法推搡过去才是。” 正筹谋着,却见前方一起骑飞马向着己方赶来,正是赵宠麾下在前方追踪典韦的骑士。 “司马!典韦就在前面,他眼下已是离了大道,奔东南小路而走了。” 黄忠略一沉吟,道:“他定是见无法甩脱那些精骑,故而转大道南下,估计是想蹿入山林,摆脱我等的追逐,若是让其遁入霍阳山脉,再想擒之,只怕是难了。” 刘琦皱起了眉头,催促道:“加紧去追,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典韦遁走!” “诺!” …… 一众人等快马疾驰,奋力追赶了一会,终于是追上了赵宠先前派出去的骑卒,同时也看到了典韦的身影。 典韦的身手矫健,足力甚捷,此刻正在前方迅速的向着霍阳山的方向快速奔驰着…… 但他脚力再快,耐力再好,终究也是个血肉之躯,跟战马相比,犹是相差甚远。 赵宠麾下的骑兵,若是想要追上典韦,早在一开始就追上了。 但由于得到的是生擒之令,那些陈留郡骑士不敢擅使弓弩射之,然近处相搏,又恐被典韦伤了性命,因此只是不远不近的追逐着,只等后方大部人马前来增援。 刘琦在战马上,依稀地望向典韦的背影。 他身着札甲,身材庞大,手中持着一根长戟,正在快速的跑着。 在刘琦的印象中,袁术从虎贲军中带出来的纪灵,是他在这个时代见过身材最为高大壮硕的人。 但是,这个记录今天被刷新了。 跟现在正在远处奔跑的典韦相比,纪灵还是小了一号。 从背影看,刘琦估计典韦的身高可能都快接近两米了,他身材宽大的背影,犹如一只身着甲胄,能够直立行走的巨罴! 刘琦吩咐张任和魏延:“你二人,引人从左右绕过典韦,在前方拦住他的去路,剩下的人从后面包夹,将其围于马阵之中!” 张任和魏延领命,随即率领骑兵,从左右包夹而上。 典韦奔走的时间较长,此刻体力已经不支了,突见张任和魏延的两路骑兵,一左一右从两面包夹,超过他去了前方…… 他心中明白,这是对方的大部人马到了,这是要包夹他的去路,不让自己逃脱。 典韦是个莽夫实人,做事好凭喜怒,从不计较后果,也不愿多做筹谋。 他见已经逃脱不了,索性也不跑了。 典韦站在原地,转过身,将长戟持于胸前,昂首挺胸的站立原地,任凭这些骑兵奔上来将他包夹。 一众骑兵很快就围绕成了一个大圈,将典韦包围在当中。 典韦调整了一会因为奔走而不匀称的呼吸,虎目扫视了一圈在场的这些骑兵,最终将目光落在了赵宠身上。 “赵司马!你当初去己吾招募某家,可并未曾言会有今日之事!” 他此刻因为奔跑,气息不甚匀称,但声音却依旧如同巨雷,响彻于旷野。 赵宠被典韦喝斥的面皮发烫,他强自道:“汝违反军规,不分尊卑,伤友军之士,还敢来质问于我?” 典韦咬牙切齿地道:“某家食大,与寻常人不同,你又不是不知,为何不与调停?况且某自打归于汝麾下后,颇有功劳,汝平日里不提携与某家便罢了,为何还时常打压?某家这也是忍无可忍了!” 说罢,便见典韦将长戟扎入地上,喝道:“今日之局,有死而已,你们哪个想取某性命,自行上来便是!” 第一百三十七章 熊虎亘阡陌 典韦的喊声如同巨雷,邀战在场的荆州军将士。 话音方落,就有两名荆州军骑士纵马而出,一左一右持矛向着典韦冲去。 不过因为刘琦事先有令,不能伤害典韦的性命,因此他们都是将矛头反持,用没有利刃的后端木棒,去打典韦的脖颈。 这两骑用矛尾来打自己的举动,落在了典韦的眼里。 这熊罴大汉眯起眼睛,冷声道:“好!尔等既不打算杀某,那某便也不要汝二人性命!” 刚说完,那两名骑士已经是一左一右的杀到了典韦的面前。 奔到典韦面前的同时,他们便用手中的长矛后端,一左一右的打向了典韦的脖颈。 别看典韦身材犹如巨罴,但动作却非常灵活。 他不慌不忙,屈膝半蹲,用两只粗壮如木桩的胳膊挡住了那两只矛身。 “啪~!” 矛身重重的打在他腕甲上,发出了闷响。 他的胳膊上虽有护腕,却不代表不会疼。 若是换成普通人,手腕受到这样的打击,一时半刻肯定是双手发麻,不能再用手做出任何的动作。 但显然,典韦不仅仅是力大。 他抗打击的程度也和他的外貌一样,犹如一只巨大的熊罴。 待两名骑士从典韦身边冲过去的时候,典韦迅速的伸出两只胳膊,一左一右的拽住了那两人的札甲,双臂上坚实的肌肉用力,鼓胀的几乎要将衣布撑破。 他大喝一声,厉声响彻田野: “下来!” 熊虎亘阡陌! 那两名骑士感觉自己的身体根本就不受控制,完全没有反抗的余地。 巨大的力量透过札甲,两个人一起齐刷刷的被典韦从马背上拽了下来。 两马向前疾驰,但其背上已是无人。 典韦手中揪住两人,竟是高举双臂让他二人在半空中滞空片刻,然后将双臂向前一掷…… ‘噗通’一声,那两名骑士狼狈的摔落在地。 两名骑士的背部着地,即使是有札甲防护,但整个背部还是如同火烧一样的疼,半晌竟爬不起来。 典韦的表现,远远的超出了场中所有荆州人的预料。 然赵宠与其麾下的精骑,早就对典韦的手段颇知晓,看见这等情形,丝毫没有诧异。 典韦这还并非全盛之时,他适才奔跑了数里之地,目下体力流失了大半,处于半力竭的状态。 典韦对那两个躺在地上的士卒喝道:“看汝二人适才并没有取某性命之意,今日便放过尔等!” 那两名骑士艰难的从地上起身,身体因为适才那一摔,还在不断的打着哆嗦,他们惊诧的看着典韦,鼓足力气持军械向后方而走。 黄忠看见这情形,神情深沉。 他低声叹道:“此等勇武罴士,真我平生仅见。” 文聘扬声高喝道:“屯长之下,不许上前!” 显然,在场的荆州诸将士,算是知道典韦的厉害了。 就在这个时候,典韦的背后,张任和魏延双双纵马而出,持矛奔着典韦冲去。 他二人亦是遵守将令,没有用矛头打典韦,而是用长矛的末端一左一右,奋力向典韦刺去。 虽然这样他二人也不敢言胜,典韦适才的表现实在是太过恐怖。 饶是张任和魏延二人联手,也未必有能战胜他的把握。 典韦猛然转身,堪堪躲过两人的攻击,放任二人的马匹从自己的身边冲过去。 “你们两个,在马上偷袭某家!算甚本事!可敢下来比过!”典韦怒吼道。 魏延听了这话,有一瞬间还真想翻身下马跟典韦打步战。 张任看向魏延,喝道:“休要理他!你我下马,不是他的对手。” 魏延闻言一醒,面色微红,点点头。 他和张任,现在还都不是人生中的全盛之时,张任双十,魏延不过只有十余岁,作战经验都尚不足够,在全盛时期的典韦面前,若要平等交手,绝无打胜的可能。 二人打马冲了过去,一左一右,再次用矛去刺典韦。 但典韦这一次已经有了准备,他微微屈膝,仔细的观察着二人的来路,待马近身、那两柄一左一右的冲他刺来时,他迅速伸手,一左一右的抓住了那两只长矛。 那两只长矛的冲刺速度骤然转停。 张任和魏延在马上的身形一顿,两人胯下的战马还在向前奔驰,但他们因为紧紧的攥着矛身,仓促之下,不得不与战马脱离。 巨大冲刺惯性骤然停顿,将他二人的手掌也摩擦出血! 两个人就这样被典韦硬生生的从马上撑杆一般的撑了下来。 张任和魏延若是放手,让典韦抢走那矛,倒也没事。 问题偏偏这两个年轻人性格也倔强,明知道自己的力气远不如对方,在矛身被抓的一刻,就会被对方撑下马,但因为武人的傲气与自尊,他们宁可死,却也不打算撤手撒开那长矛。 远处的黄忠看到,不由长叹口气,随即伸手去摸箭壶中的白色翎羽…… 张任和魏延落在了地上,身形来回晃动,都是站立不稳,但二人却依旧咬紧牙关没有松手,使劲的拽着那两柄长矛,一左一右的和典韦僵持着…… 虽然他们的力气与典韦天差地别。 典韦来回看着两个年轻后辈,咬牙道:“年纪不大,倒是还都有铮骨!” 说罢,便见他抬起两只手肘,肱三头肌和手腕用力,熊虎之力向下一撅! “咔!” “咔嚓!” 两跟长矛的矛身都被他给撅断了。 因为用力过大,另外一边的矛身则是留在了张任和魏延的手中。 典韦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两只手掌,却也是因为抓那两根矛身,用力过大,而被挤摩的虎口流血。 他将那两根矛身向着旁边一扔。 “啊!”魏延大吼一声,持一半的矛身,大步上前去打典韦。 “还不走?” 典韦早有防备,他一闪身让过了魏延的短柄矛身,伸出盘大的手掌,照着魏延的侧面拍去。 “啪——!” 他这犹如熊掌的一巴掌,打的魏延半边面颊如遭雷击,张口喷出来一口鲜血,脑中眩晕,胃中一阵翻江倒海,差点没吐出来。 他身形不稳,直接侧栽在了地上。 典韦举起拳头,对着倒在地上的魏延,意图再打。 张任见状大惊,就要去救。 刘琦急忙道:“救他!” 早就已经准备好的黄忠,一箭射出! 箭如流星,正中典韦举起的那只手的手腕上。 “啊~~!” 典韦疼的大吼一声,向后退了两步,而张任则是乘着这个空挡,去救被典韦打晕的魏延。 典韦咬牙切齿,伸手拔出了手腕上的箭矢,转头看去,却见黄忠再次张弓搭箭,对准了自己。 黄忠一声高呼:“射汝左足!” 话音落时,便听‘嗖’的一声箭响! 那支利箭正中于典韦左脚旁的土地上。 典韦低头看去,大为惊异。 他下意识的右脚伸出,要向后退一步…… 还没等迈出去,却听黄忠又高声喝道:“射汝右足!” 话音落时,就又是‘嗖’的一声箭响! 典韦向后的右脚刚刚落地,便见那支箭竟掐准时间,射在了自己落地的那只右脚旁边…… 典韦的脸色变的忽红忽白,牙关紧咬,额头上的青筋似都在隐隐跳动! 他抬头看向对面的黄忠,眸中尽是不甘之色。 但他知道,眼下这种情况,自己处于敌人包围圈中的开阔地域,没有任何屏障作为遮挡,就连个木盾都没有,而对方却是一个有百步穿杨之能的弓术大家。 且若对方果有杀自己之心,这围绕着一圈的骑卒全部向场中放箭,自己必死无疑。 典韦这个人没有太多的弯饶心思,既然输了那就是输了,不过是一条性命,又有何惜哉? 不过就这么丢了性命,多少有些不甘心。 张任的战马此刻又调转头,奔着他的主人而去,正好路过典韦身旁。 典韦胸中憋闷,没有发泄渠道,猛向侧面一挥拳,重重的打在了那匹战马身上。 那战马一声厮鸣,竟是被典韦一拳打翻在地,四蹄来回抽动,挣扎欲起而不得。 所有人都不由大惊失色。 这是什么魑魅凶煞? 竟能一拳打翻马匹? 典韦咬牙切齿,看了看适才被他打晕的魏延,和正将魏延拖走的张任…… 若是他现在动手,或许也能在被射杀之前,拼死打碎他俩的头颅,带个陪葬! 一时间,典韦的双眸中凶光闪烁,双拳紧攥,关节发出‘嘎嘣’声响。 黄忠经验老道,似乎是隐约看出了典韦的用意,随即将箭瞄准了他的头颅。 但杀人陪葬的想法在典韦的脑海中只是一过,他攥紧的拳头慢慢又松开了。 嗨!何需如此? 这两人看着年纪轻轻,都是弱冠少年,小小年纪就颇有豪勇之气,再过十载,说不得就能成了大器。 他们不过是奉命行事,各为其主,自己命中该绝,又何必临死前,还要拉上他们上路? 没甚意思! 想到这里,典韦仰起头,冲黄忠喊道:“汝弓术不俗,有百步穿杨之能,这场中无有屏障,亦无盾器!某今日必死于你手,但你敢不敢承认,若是正面与你交手,某可未必会输!” 黄忠架着弓,瞄着典韦,高声回道:“此言不虚。” 典韦见自己的本领被黄忠承认了,心中倒是舒服了些。 他也看开了,遂向着地上一坐,大咧咧地道:“某家不怕死,尔等宵小可速杀某,莫要折辱于我!” 却见刘琦打马上前几步,高声道:“我乃襄阳校尉山阳刘琦,此番奉命率军上雒护君,我此番追你,并不是要杀你,而你打伤我军分粮的军士,此事还没有定论,你需随我回营,说清事情来由,方可处置。” 第一百三十八章 给典韦的承诺 典韦听了刘琦喊话,心中只是感觉颇为烦躁。 某家已是任凭尔等杀剐了,如何还非要带回去审讯后再杀呢? “尔等此举,莫非是要折辱于某?”典韦的面色阙青,嗓音如雷,怒声喝斥:“若果如此,某家大不了在这拼死与尔等一战!左右都是个死,有甚惧哉?” 刘琦见典韦理解错了,遂道:“你误会了,非是我要折辱与你,只是我南郡军规严制,以法论功惩过不专权竖私,从不妄杀一人,凡事皆以‘公允’二字为先,若今日之事,你当真有理,我便是赦汝无罪又有何妨?只是你敢跟我回营去说!” 典韦听了这话,心下微有些犹豫。 听这小儿之意,只要自己跟他回去了,那自己似乎就能保全性命。 只是不知道他是不是要诓骗于某呢? 若是和他回去,最终他还是要杀了某家,岂不是白走这一糟? 刘琦见典韦犹豫不决,遂激他道:“枉你也是陈留郡的豪侠之士!竟然连跟我回去详陈事实的勇气也没有,着实可笑……罢了,你既无胆与我回去,那便死在这,我也无所谓。” 刘琦之所以这么说,实在是他这些年从刘磐身上领悟出了一个真理。 这些自诩为武人豪侠的,一个个都是要脸不要命的主。 他们不怕你杀他……就怕你羞辱,侮辱,凌辱他。 所以,每当刘琦和刘磐持不同意见的时候,刘琦惯用于对付他的招数 ——就是使劲的侮辱他! 一侮辱一个准。 果然,典韦和刘磐在这方面犹如生死兄弟,如出一撤。 “你说谁人不敢?”典韦黑着脸,从地上站起身,恼怒的冲着刘琦喊道。 左右不过是个死,大不了便随他回去问话又能如何? 在这里让他们射死,或是回去让他们斩首,都无所谓……却是不能让这些人小瞧了典某! 见典韦应诺,文聘随即卓人用绳索上前将典韦绑缚,而其他人则是到场间,救下张任和魏延。 见典韦肯跟自己回去,刘琦心中松了一口气。 只要典韦肯跟自己回去,那一切就都不是问题。 刘氏一族收拢人才的阵地,从来都是有进无出的。 绑缚了典韦后,刘琦遂对赵宠道:“赵司马,此獠我先带回阳人城了,按我军中律法进行审讯处置,不知赵司马可允之否?” 赵宠闻言苦笑。 你都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我又岂能不允? 就算是冲着袁府君,张府君,曹奋武等人的面子,赵某又能如何? 毕竟,这厮只是一个豪侠凶汉,且还不被张府君所喜。 自然是犯不上为他得罪这位荆州公子的。 想到这,赵宠冲着刘琦一拱手,道:“此人既伤了贵军士卒,那便交给公子了,要杀要剐,赵某绝不过问,权当我军中从没有此人便是了。” 刘琦的面上露出了微笑。 有你这句话,那就够了。 “多谢赵司马了。” …… 率领众人转回了阳人城后,刘琦便在自军一处帐内,审讯典韦。 待典韦被带进来的时候,刘琦竟先命人给他解开绳索。 “典君,请坐。”刘琦对着典韦伸手道。 他四周有精甲林立,皆持环首刀,更兼黄忠和文聘在场,并不惧他。 “啊?” 典韦没想刘琦一反常态,居然对他颇是友善,有些不明所以。 不是应该审讯杀我的吗? “去追典君途中,我也曾听赵宠说起了君之威名,君昔日在己吾,为乡友报仇而杀高门士人,此举虽不可取,却也不失豪迈侠义,刘琦颇有感触。” “这、这……你不是要杀某?”典韦有点不太相信。 刘琦道:“一件事归一件事,我对你的豪侠之举颇为倾仰,但你打伤了我军的粟伯和运粮士卒,此举颇为无礼,我想知道这当中到底是怎么回事?” 典韦虽是鲁莽之人,但也能听得懂好赖话,他见刘琦不偏不倚,公正的询问与他,随即也将事情原原本本的叙述了一遍。 典韦虽精于武事,却不善于词辩,但所幸事情不太复杂,大概听了一会,刘琦就听明白了。 赵宠的军中不足千人,按食量,刘琦这边每日给他供应的麦为三斛,差不多有九百斤粮,三什士卒每日食一斗粮,差不多是每人每天一斤麦饭的量。 就这个时代来说,一人每日一斤饭已经算是非常不错了。 但这个待遇,跟典韦投军时,赵宠答应他的不太一样。 典韦身材庞大,又好武事,饭量极大,军中士卒每日的饭量,对他而言也不过是一顿饭的量。 张邈起兵时,赵宠因闻典韦之名,特派人召其来军中效力的,属于特招,因为典韦是陈留大豪侠,因此赵宠对典韦许诺了不少……升职什么的且不说,但饭食方面,也是保证了他每日最少给他寻常士卒三日的麦量。 但典韦投军后,张邈闻之后,对此颇是不悦,暗中责备于赵宠。 如何让一个杀了士人的歹人,入我军中? 但木已成舟,也就只能如此了。 有张邈那边的特别叮嘱,赵宠无奈之下,先前许诺给典韦的好处尽皆作废,唯有这饭,还是按照当初投军时协定的供给,但是到了阳人之后,却不一样了。 因为是荆州方面提供军粮,所以就借此为理由,直接将事前招募典韦时曾许诺的军粮予以削减,每日的分量跟旁人一样。 按道理来说,三军将士皆平等,这倒是也没什么不对,但问题是赵宠当初招募典韦时,曾有承诺,如今一个都不兑现了,凭白使唤于他,典韦心中自是不悦。 而典韦去问军中上官,所有人都口辞一致,将少于粮秣的事情推到了荆州军身上。 典韦性子憨直,这就导致了他勃然大怒,当时就直接去找荆州军运粮的粟伯理论,情急之下还动手打人,最终惹出了祸事。 听完了之后,刘琦大概听明白了。 他仔细分析,觉得这件事荆州方面并没有责任,有责任的是典韦自己和赵宠一方。 典韦的责任在于鲁莽,不问青红皂白,身为普通士卒,搞了特殊…… 当然,军中搞特殊是不对,赵宠军借机想抹了典韦的特殊待遇倒也无可厚非……但你当初是怎么答应人家的? 既然许诺了,为何又要事后反悔? 刘琦仔细的想过之后,道:“这件事,我回头自会找赵宠理论,但是典君与我军士卒之间的事,不可不算,所差典君之粮秣,我给你补齐,但典君伤我军卒,今日又打伤我麾下将士,也当予以责罚,你服是不服?” 第一百三十九章 为将者言必诺行必果 刘琦的话,让典韦好半天没反应过来。 不杀自己? 还要给自己粮秣? 难不成这是意图想招揽自己? 不对!若是要招揽自己,又何须惩罚于某? 典韦是个憨直的人,自然是想不通这个中的奥妙。 想不通,他便不想,直接问。 “刘公子,你此举是为何意?” 刘琦笑了笑道:“我无甚用意,只是按法度行事而已。” “赵宠应给与你的粮粟,虽然与我军无关,但你近日之食皆出自我军之手,琦乃是道义之人,这些粮秣我额外补偿与你,你可受得?” “这……”听了刘琦这么一说,典韦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说实话,刘琦这么跟他一说,他倒是觉得有些受不得了。 但刘琦的下话,却变得严厉。 “但你伤我军士,此事不可不算,你打伤我军粟伯与分粮军士,适才又伤了我的爱士魏延,我若不惩治你,如何服众?” 刘琦现在要在典韦面前,要展现的,就是自己的言出必行,公正无私,言必有诺。 典韦在赵宠军中,最大的恨,就是恨张邈和赵宠等人因他昔日杀士的行为用功不赏,言而不信。 身为人主,对待手下之人最大的忌讳便是胡乱许诺,画饼充饥。 给手下人的赏赐可以不多,甚至可以不给。 你可以不答应,但要是答应了,那就不能变卦。 这就好比后世时经营企业,老板给员工定了各种绩效指标考核任务,就算是任务重,奖金提的不高,对于员工来说也无所谓,他们的行为不会对公司造成太大的波动。 但员工的任务完成了,企业家不给员工发钱,这事便需要另说了! 我该做的事完成了,你答应的奖金不给……凭什么? 发生了这样的事,就不会有人不心生怨恨,除非傻。 望梅止渴的故事,毕竟只是世说新语上的故事,刘琦从来都不真的相信。 一个主将,当着数万将士扯谎,满嘴跑火车,回头还自以为傲? 这个故事不知道是说数万曹兵傻,还是曹操傻。 身为将帅讲究的是言必诺、行必果,不是乱耍小聪明。 …… 典韦沉默良久,道:“公子此言,确实公允,你想怎么罚?” “我予你鞭刑五十,你可服气?” 典韦哈哈一笑:“某家皮糙肉厚,五十未免太少!” 刘琦摇了摇头,道:“恐未必。” 说罢,他看向一旁的张任,道:“你来执刑。” “诺!” …… 暂时处置完了典韦的事,已是傍晚,刘琦返回了自己在阳人的居舍。 推开房门……看到的是已经收拾的整洁屋舍。 刘琦好像好几个月,都没有看到这么整齐干净的房间了。 舍内案上,摆好了今晚给刘琦用的小食饭菜。 而做完这一切的杜嫣,似因困乏不堪,斜靠在了刘琦的床榻上,一只手支着额头瞌睡,身子略略的来回摇晃着。 刘琦原本还打算咳嗽一下示意自己回来了,但看到杜嫣瞌睡,他也不太好意思把她弄醒了。 刘琦回手关上了房门,走到了床边,俯身仔细的打量着这个疲惫温婉又柔媚的小姐姐。 刘琦的目光掠过她白皙的脸颊和下巴,又看向她柔嫩的脖颈,以及半躺的曼妙身姿。 或许是因为斜靠而睡这姿势的原因,她那的一双柔腴便不似平日里那般丰挺,反倒是显得有些柔软的乖巧。 这睡贵妃榻的姿势,竟是将她的风韵味道提现的刚刚好。 刘琦不动声色的上下打量着她,心中暗道可惜。 ——汉朝的深衣襦裙,真的不是很适合她穿。 以她的形貌气质,黑丝和眼睛,和她才最为搭配。 刘琦欣赏了一会她的睡姿,目光又落在了她的发簪上。 那发簪的柄已经折了,是一根断簪。 汉朝女子婚前及笄时,一般是将一部分头发用簪子固定,但是鬓角的和后脑的头发还是有散发少量梳下来,所以有时也并不是完全散落,也许用发簪去盘。 “咦?”刘琦看到断簪,下意识说了一声。 也就在此时,美人细细的呼吸一顿,睁开了眼睛。 “呀,公子?” 杜嫣下意识的急忙起身,慌乱的冲刘琦施礼,羞道:“妾身一时疲惫,卧与公子之榻,还请公子多多包涵……恕罪。” 刘琦无所谓的摇了摇头,道:“不打紧,灵伊,你盘发的簪子,怎么是断的?” 杜嫣闻言脸色发红。 她盘发的簪子是前番秦谊欲行非礼时,她挣扎弄断的。 后被张允所救,来了刘琦军中,一眼望去,到处都是军汉,自然没有能够找新发簪的地方,只能用断簪凑合着。 但这个中的缘由,她自然是不好意思多说。 “这是妾身不小心弄的,公子若嫌碍眼,妾身明日散发头发便是了。” 刘琦微笑道:“何须等到明日?” 说罢,他一伸手,轻柔的从杜嫣头上拔掉了那柄断簪。 “呀~!”杜嫣娇柔的一声轻叫。 没有发簪盘发,便见她一头乌云长发,披散开来,垂落在两肩以及后背,却是别有一番韵味。 杜嫣咬着嘴唇,看向刘琦的眸中似有幽怨,轻嗔道:“公子,您、您怎怎么这样……” 刘琦将那断簪收起,笑道:“不需盘了,你这样显得更美。” 杜嫣闻言,藏于瀑布黑发中的脸颊,不由一阵晕红。 刘琦见杜嫣低头不说话了,也不追问,道:“灵伊,我卓人弄了一块鹿肉,放在门前,你稍后帮我烹煮一下,然后把案上的小食收拾了,稍后随我去看一个人。” 杜嫣虽然不知道刘琦要她做鹿肉去看谁,但公子之命,她自然是不能不从,随即便去门口取那鹿肉烹煮去了。 杜嫣去旁边收拾鹿肉,刘琦遂到屋外招呼过一名侍卫,吩咐了他几句。 待侍卫走后,刘琦转头看向在院中生火忙活处置鹿肉的杜嫣,心中略略范起了一丝感触。 能是这天下清平安定,带着她和蔡觅,寻一清净宜人之地,纵情于山水之间,当个没羞没臊的纨绔豪强,倒也不错。 …… 阳人城的城东的一处帐篷内,被鞭挞过的典韦趴在帐内,疼的呲牙咧嘴。 纵然他天生皮糙肉厚,但受了五十下鞭挞,还是被打的皮开肉绽,特别是抽他的人,还是张任。 在挨过鞭挞之后,随意的被士卒们处理了一下伤口后,便被安置在这帐篷内自处,也没有人来照顾他。 他不属于荆州系兵将,而且还与荆州人有过节,谁会特意管他? 不过刘琦言出必行,他按照时间算,将这段时间赵宠拖欠典韦的口粮,全派人都送了过来,堆积在了典韦暂住的帐篷内。 典韦趴在帐中,看着地上的菰米,不知为何,心中竟泛起了一丝悲凉之感。 他虽然不算是什么好人,为人粗暴凶恶,多有伤人之行,且还杀过人……但终归骨子里还是有些骨气的。 改元蒙赦,他本也想投军建功,立下些功业。 自己在张邈军中也算尽责,这一年来在陈留周边剿贼,颇有功绩,却屡屡不得升迁,反倒是被赵宠越发薄待…… 附庸于曹操的夏侯惇,倒是屡番招募于他,但他觉得曹军并非郡国之军,投之恐有所误,因此亦是犹豫不决。 可落到如今这般地步,典韦心中不免伤感。 早知如此,还不如投了夏侯惇呢! 就在典韦暗自叹息的时候,帐外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 “典君在否?” 随着这个声音,肉味与饭香之气,亦是飘入了帐中。 典韦抬起头,看到的,是携着菰米饭和肉食,来看望他的刘琦。 第一百四十章 荆州军是天下王师 刘琦的出现令典韦颇感诧异。 他没想到刘琦居然会亲自来看他。 “还不曾进小食吧?”刘琦进了帅帐,一边四下观察,一边问他。 典韦闻言,自嘲的一咧嘴。 他打伤了荆州系军士,荆州军的将士们恨他还恨不过来,还有谁会想着给他做小食吃? 不乘他有伤来袭杀他,已算是军纪严明了。 刘琦带着杜嫣,在一块干净的地方站立,遂转头对帐外喊道:“取一小几来。” 话音落时,便有荆州系士卒送进帐篷一张小几,而杜嫣则是将本该是刘琦今晚用的菰米与菜摆于其上。 典韦用双臂支做俯卧撑姿势想要起身,但他刚一动弹,那背上的笞伤因为牵动,便有些流血,把他疼的直呲牙,嘴中发出吸气声。 刘琦摇头叹息,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且趴着,我这里有上好的创药,替你擦上。” “啊!莫拍我!”典韦痛的喊了一声,随后又道:“抹药便大可不必了……” “无需多言,你既自诩豪杰之士,行事如何扭捏?”刘琦在他的床榻边坐下,拿出在军医那里取来的创药。 典韦虽是不太好意思,但听了刘琦的话,也颇的觉得有些有理,也就不抗拒了。 刘琦掀开他背上的缣布,看了看他裸露背上的笞伤…… 打的还真是血肉模糊。 张任这小子真是不负众望,一点没有留手。 其实刘琦也不想让典韦遭这样的罪,但今日白间因为他,致使魏延受伤,军中的粟伯和十几名士卒亦是被他打了,若不让典韦受到惩罚,这对刘琦麾下的将士们不公。 只有让典韦受了他应有的罪责和刑罚,然后将他收入麾下,才不会招惹三军将士们私下的非议。 不能因为他勇力卓绝,想将他收为臂助,就搞特殊去当舔狗。 公子收人,从无舔字一说,大家彼此互相欣赏就足够了。 身为一个主将,对手下的将士,若是把他们分成了三六九等,行差别对待,那是最要不得的。 一次两次还好,但时间长了,过多的差别待遇,会有损团队的向心力,也会使大部分的军士暗地对刘琦产生不满,影响他的威望。 身为一个领导级人物,最起码要在表面上做到不偏不倚,才能最大程度的让所有的人都相信你,支持你,并从内心深处的敬佩你。 所以,为了自己手下人内部的稳定性,比起招募典韦而言,刘琦让张任揍他一顿反而是更显重要。 就凭典韦今天这背上的五十道血肉模糊的笞伤,典韦入荆州军,也不会有人能说出他刘琦什么了。 而且这五十下,也是抽给他典韦自己看的。 赵宠言而无信,不按军规给他升迁,也不安承诺给他粮秣…… 口说无凭,刘琦就是要让典韦看看,赵宠那些违背军中原则的事情,在他的军中绝不会有,一就是一,二就是二。 典韦血肉模糊的后背和地上那几袋子菰米,就是证明。 刘琦拿出疮药,将药倒在鼻下闻了闻。 随后,他缓缓将疮药倒在了典韦的背上。 “啊呀~~!” 典韦疼的呲牙咧嘴,发出惨叫声,声音之大,把一旁的杜嫣吓了一跳。 刘琦见长,皱眉喝道:“忍着些,莫叫!偌大的一个汉子,如何这般怕疼?” 杜嫣见刘琦的手法不行,遂上前轻声道:“还是让妾身替他敷吧。” 刘琦笑道:“那可不成,这喂药敷药的事,你只许服侍于我一人,别人不可沾手。” 杜嫣听了这话,心跳竟然是加快了几分,脸又也有些发红。 公子当着外人的面,这么说……岂不惹旁人误会。 典韦也是八卦,扭头看了看刘琦和杜嫣,心中暗道:这小子虽然是好心,但人家在这趴着养伤,你却着自家夫人在这说情话……莫不是显摆? “灵伊,你去把那鹿肉热切一下,稍后我与典君同食。” “诺……” 少时,刘琦给典韦上完药,道:“此药止血止疼颇快,过了今夜,你背上的伤便可逐渐开始结痂,且好生调养几日,便可康复。” 典韦再次支撑起了身体,背部虽依旧是火辣辣的烧,但不似刚才那般剧烈的疼痛了。 他神色复杂的看向刘琦,又转头看看小几上的饭食,问道:“公子为何这般对某?” 刘琦拿起小几上的两个水囊,递给了典韦一个,道:“军中的酒不多了,我手中就这两个半囊的,分你一袋。” 这年头,粮食产量低,酒是稀罕物,即便是荆州军中储备的酒,也数量有限,要掰着手指头算着喝,省着喝。 别的时代不知道,但回汉末研究酿制各种小白酒,那纯粹就是找抽……黄巾起义不反你反谁? 典韦接过那个酒囊,打开筛子,仰头‘咕咚咕咚’的灌了两口,道声:“痛快!” 他看向刘琦,道:“公子,某观你虽是士人出身人,然行事却也颇具豪横之气,你想让某家如何?不妨直说,不必藏掖。” 刘琦也是‘咕咚咕咚’的灌了一口,道:“好,不愧是豪侠之士,就是爽利,实不相瞒,我观典君乃是勇力之士,勇猛非常,乃罴虎之士,想招募君入我军中,不知典君可愿?” 典韦虽憨直却不傻,他自然是能看出了刘琦的招募之心,遂问道:“敢问公子,既有招募某从军之心,那为何又要严惩,令人鞭笞于某?就不怕某对公子生出怨恨?” 刘琦眯起了眼睛,肃然道:“招募归招募,规矩归规矩,我南郡军中,有功者赏,有过者惩,岂可因我招募你之事而坏了军规?我若因招募而恕你罪责,让我日后如何统帅三军,如何服众?” 典韦这一年来在张邈军中,功不得赏,浑浑度日,随着时间的推移,他越发痛恨那些徇私舞弊,赏罚不明之人。 所谓的愤青式态度,其实每个人身上都有,在每个时代社会资源都会有所不公,就看不公的程度大小而已,而资源分配不公的大小程度落在每个心态不同的人身上,也会形成不同的情绪,这是不可避免的,每个人或多或少都会有点。 能够完全看开放下一切的人,几乎不存在。 对于目下的典韦来说,他的经历就导致他对这方面看的极重,甚至会因为个人情绪,而导致有些许偏颇。 就好比他如今见刘琦之所为,虽挨了鞭笞,但同时心中也对刘琦的行为产生了一种敬佩之感,事实上这种敬佩对正常人来说是没有必要的。 但偏偏典韦这一年的经历,让他看重言而有信,赏罚分明。 少时,却见典韦拱手道:“刘公子,说句实话,君治兵之方,我典韦确实佩服,某家也想投身到君之麾下,只是……只是某身为兖州人士,自还是想投身于本州郡军之中……” 宗法社会是这个时代的社会性质,人都是以家族为单位在社会上生存,也因此人在守乡土这方面的情节较重,特别是那些以兼并土地为主的大豪强。 当然也有特殊情况存在,例如东州士因为战事而迁移,或是李典这样的大豪强子弟在本族中因不能占有效资源,想找准机会别图发展的。 “阁下族中,尚有何人?”刘琦询问道。 典韦道:“某之家族昔年因战乱而散,父母皆故,某守孝之后,便一人居父母乡土,以助乡间百姓和替人复仇为生计。” 刘琦心中暗道,如此甚好! 照这种情况看来,典韦并不是兖州本地的大豪强,只是一个孑然一身的豪侠,他是出于守护乡土之情而留在陈留的。 对于典韦这样的人来说,收服他的难度要远远小于那些在本州土地兼并土地的大豪,毕竟他没有家族产业和土地财货作为牵挂,他有的只是那一份念乡的地方性意识。 这个地方性意识,相对比较容易打破。 用什么打破? 前程,希望,情谊,军功……太多太多了。 关羽也是豪侠,因杀人犯法而逃离了河东,漂泊至涿郡后加入了刘备的义军,后赚取了军功,他杀人的事也被赦掉了,但关羽也没有因为乡情而放弃刘备,直到他死。 “典君,你可知晓我荆州南郡之军,是何军?”刘琦问道。 典韦下意识地回道:“不就是郡国之军么?” “非也,荆州军其实属于天子麾下之王师,按理当位于诸郡国军之上,你可知晓?” “王师?”典韦闻言愣住了。 第一百四十一章 罴士 当下,便听刘琦将荆州方面上雒护君的事情,原原本本的以他的角度跟典韦叙述了一遍。 典韦身于陈留军中,自是也听说过护君之盟的事情,但对个中的深意却不甚了然。 这年头没有自媒体和报纸,讯息传递不易是其一,而且传递到民间的消息的政治意义,也不会有人会对典韦这样的武人进行特殊讲解。 郡国首脑各自行事的目地所在,其实在一定意义上来讲,都只是高层人物自己心中知道。 哪像是后世的教育水平普及化,再加上爆炸式的自媒体信息传播,使所有人都成了能够深通政治之道,可以随时掌握全球形势动向的高手……随意找出来个网民,都是纵横古今,无所不知的明白人儿。 典韦这样的豪侠,在政治信息解读方面是弱项。 原先在他眼中,护君联盟其实跟各镇郡守的作用差不了太多,荆州军和益州军不过就是普通郡国兵尔。 但通过刘琦对典韦仔细的进行一番深层次的‘洗脑讲解’之后,典韦才发行,原来南郡的郡兵,居然是占据了当下的大义! 率领他们的汉室宗亲,不但是为各镇郡守所忌,甚至连董卓对他们都忌惮甚深。 在经过刘琦一番解释后,这拥有护君名义的荆州军,在典韦眼中,确实跟天下王师没什么两样。 若是能够投入到这样的军队中,前程自然是要远胜于郡国之兵。 在典韦心中,早就已经对张邈军已经彻底失望,离开张邈军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下一步就看他是要投去哪里的问题。 本来典韦心中已经决定去投想要招募他的夏侯惇……因为夏侯惇所跟随的曹操,目下依附与张邈,好歹还是兵驻陈留,也算是典韦没有走出家乡。 但这份乡土之情,在刘琦此刻抛给典韦的橄榄枝面前,就显得过于苍白无力了。 “我欲成立一支亲军,这亲军之首……琦愿以校尉之礼待之。” 刘琦缓缓的举起手中的酒囊,道:“不知典君可愿相助,担此任乎?” 刘琦的表现从一开始,就一直在牵动着典韦的心,此刻他又以王师之名招募。 与连郡国级军队都算不上的夏侯惇一方相比,让典韦进行选择……但凡不傻,度知道投效在哪边更有发展。 典韦扭动了一下身躯,挣扎着从床榻上下地,单膝跪地,拱手言道:“前番对公子多有得罪,如蒙不弃,韦愿为公子披荆斩棘,效力疆场!” 就在这个时候,杜嫣端着切好的鹿肉走到了帐篷口,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幕。 却见刘琦满面笑容,伸手将典韦搀扶了起来。 “典君愿来南郡,实乃刘琦之幸,从明日起,典君便为某之近侍,君若不负我,我必不负于君!” 说罢,刘琦扬起头,举起酒囊,看着足足比他高了两个头有余的典韦,高声道:“满饮!” 典韦哈哈大笑,亦是举起酒囊,仰头一饮而尽。 杜嫣站在帐外,看着刘琦与那名巨汉举酒囊豪饮,男子气概尽显,不由微微有些愣神。 跟典韦相比,帐内的刘琦身材小了太多,他的身高只到典韦前胸下颚处,显得那样的单薄瘦小。 但在杜嫣看来,刘琦此刻与典韦对饮时的那股豪迈之气,与那个大汉相比,不逞多让。 在她看来,甚至还隐隐在其之上。 杜嫣看了刘琦片刻,方稳定心神,端着鹿肉走入帐内,放再长案上,对刘琦和典韦道:“鹿肉烹熟了,快尝尝。” 刘琦放下手中的酒囊,看向杜嫣,低声道:“灵伊,有劳。” 典韦见杜嫣这般绝色,又跟随在刘琦身边,心中有了误会,遂道:“夫人若是不弃,不妨同食?” 他非是士人出身,少读书,在这礼节方面却是多有欠缺。 特别是那一声‘夫人’将杜嫣叫了个面颊绯红。 刘琦也没有反驳典韦,只是看向她:“既是典君相邀,就一起用些吧。” 杜嫣盈盈一礼,道:“妾身何等身份,岂敢与公子同食,公子和将军且用,妾身先出去了。” 说罢,低着头匆匆出了帐篷。 典韦疑惑的问刘琦道:“夫人匆匆离去,莫不是某说错了什么话?” 刘琦微笑着叹道:“是你那声夫人叫的早了。” “嗯?”典韦闻言有点发懵。 刘琦举起酒囊,和他对饮,但下话没说。 “对她而言,那声夫人叫的早,但对我而言,却是时机正好。” …… 饮酒食肉之后,刘琦略带微醺的从典韦的帐内撤了出来, 看见杜嫣在不远处的地方坐着烤火,刘琦走过去,站在她身后,俯身将头低在她的肩膀附近,轻声道:“典君留你在帐内同食,你怎么不应?” 杜嫣适才有些神思不属,冷不丁的被刘琦在耳边轻轻一喊,方才回过了神。 她一转头,对上的是刘琦充满笑意的脸。 近在咫尺,他的脸几乎都要贴到杜嫣脸上了,略带酒味的呼吸亦是迎面扑来。 杜嫣急忙站起身来,低声道:“妾身不过是公子一婢,典君呼为夫人,妾身无论如何,都是万万不能应的。” 刘琦不置可否,举起手手中一个小包,道:“适才的鹿肉,典韦食了一大半,我不曾食,余下的不多,你稍后用吧……” 杜嫣奇道:“公子如何不食?” 刘琦道:“你给我做的小食饭菜,本就足够,这鹿肉今日是为了典君预备的,你今晚还未用小食,稍后回去可先用之充饥。” 杜嫣闻言心下一暖……他竟记得自己未用小食。 杜嫣腹中虽不是很饿,但心中却多有感触。 这年头肉食极金贵,特别是鹿少有圈养,多为野生,必然是有人费力猎来的,刘琦见肉自己不食,反倒是给自己留着…… 试问杜嫣心中如何不暖? 两人往回走,到了刘琦的屋舍门前,却有那名适才被刘琦吩咐去办事的侍卫在等他。 见刘琦回来了,侍卫遂上前低语几句,然后又递给了他一件东西。 刘琦接过,转身对杜嫣招了招手,道:“随我进来吧。” 杜嫣仰头看了看天色,略一犹豫,但还是和刘琦走进了舍内。 入了舍内,刘琦将手中的东西递给了她,笑道:“明天,可以把头发盘起来给我瞧了。” 那手中分明是一支木制的发簪,虽有些简单,但至少不是断簪了,可以放心使用。 女人皆爱美,杜嫣这几日一直在用断簪,头发无法盘的稳固,头饰形貌非常粗糙。 如今有了这新簪,她苦恼几日的问题终得解决。 杜嫣微有惊诧,将鹿肉放在案上,伸手接过了刘琦递给她的发簪,心跳加快,此刻心中的暖意更是无以复加。 “这是公子特意为妾身寻来的?”杜嫣的语气略有激动,不在似平时那般小心谨慎。 刘琦笑道:“若不是给你寻的,难道我还能用这东西盘发不成?” 第一百四十二章 长于壁咚的汉末公子 听了刘琦的话,杜嫣的脸越发红润,红润中似还隐藏着几分娇艳,而且她的心还在‘咚咚’的使劲跳。 刘琦予她鹿肉,发簪,虽皆是平常的衣食之物,但却都是针对她目下之需要所做的赠予,并非随意赠送的钱帛赏赐。 那是通过观察她的一些小细节,切实所做的贴心之赠。 这两样东西,给杜嫣的第一感觉,就是刘琦在关注着她,心里疼惜着她。 杜嫣抿着嘴,心中欢喜,站在原地,似略有些局促。 刘琦微微一笑,但并没有多说什么,而是转身走向他舍内放置书简的木箱旁,从中抽出一简牍,借着舍内的一盏油灯的光源,坐在床榻之沿,慢慢的翻看起来。 一边看,刘琦一边对杜嫣道:“饿了吧?案上有清水,就着食些鹿肉,不然一会可就凉了。” 杜嫣轻轻的‘嗯’了一声,这次她并没有拒绝刘琦的邀食之请。 杜嫣慢慢落座在舍内的小几前,就着清水,慢慢的食用着那半块切好的鹿肉。 刘琦不打扰她,只是认真看着手中竹简。 此时此刻,不知为何,他手中的简牍似乎比美人更能吸引其注意力。 屋舍内,无其他声响,只有杜嫣咀嚼着鹿肉的微小声音,和刘琦时不时翻动简牍的木牍响动。 在宁静的夜晚,屋中的两种声音时不时的结合在一起,竟是营造了一种难以言明的安宁祥和氛围。 按道理来说,杜嫣当着刘琦的面进小食,本当是心中忐忑,难以下咽。 但不知为何,杜嫣竟惊讶的发现,此刻的她和刘琦在一室之内,竟然没有了往昔的那种拘束和惊慌。 反倒是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宁静和安全感。 轻嚼肉时,她不感觉有个男子在侧会令她尴尬,他的存在对杜嫣而言,反倒是那般的理所应当,顺其自然。 杜嫣实在是不明白,这到底是为什么? 幽暗的黑夜,整个屋舍内只有那一点点的微弱灯光,一点映照在持书的刘琦身上,一面映照在小食的杜嫣身上…… 食完最后一块鹿肉,杜嫣用方巾擦拭了一下略沾有油腻的樱唇。 这年头,能够食到嫩肉的人是非常幸运的,在杜嫣的记忆中,好像最近的一年里,已经没有尝过肉是什么滋味了。 杜嫣站起身,冲着刘琦行半礼,轻声道:“妾身谢公子赠食。” 刘琦依旧是拿着手中的卷册,没有抬头,道:“为何要谢?鹿肉是你烹调的,本当就有你的一份,理所应当。” 这样的逻辑概念,在杜嫣的认知里,好像从来就不曾有过。 她深深的看着床榻上静坐的刘琦。 公子这人……着实是罕见的奇男子。 片刻的沉默后…… “公子……妾身先行告退了。” “去吧,早些休息,咱们最近可能就要移军,届时或许多有劳累,你需得小心保重。”刘琦拿着简牍,出言关心她道。 “诺。”杜嫣应了一声,遂转身离去。 不知为何,在转身离开的一刹那,杜嫣的心中竟然是有些失望。 在她的潜意识中,骤然间泛起了一个想法,一个令她感觉羞愧自责,恨不能狠狠的抽自己一个耳刮的想法。 她竟然突然希望刘琦能够叫住她……让她留下。 杜嫣轻轻的撇了撇螓首,想把这个想法抛掷脑后,脚下也加快了步伐。 行至门前,她身后的刘琦似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叫住她道:“对了,灵伊,还有一事。” 紧接着,便听刘琦‘啪’的一声扔下手中简牍,迈步跟随她走来。 杜嫣疑惑地转身看去,却见刘琦已经站在了她面前,正低头微笑看她。 一瞬间,周遭的空气仿佛有些凝固了。 刘琦一伸手,却是杵住了杜嫣身后的门板上,而杜嫣则是下意识的背贴门板站立,有些诧异的看着他。 刘琦微笑道:“灵伊,你还未谢我呢。” 杜嫣的面对着刘琦,心‘砰砰’直跳。 “妾妾身适才已经谢过了公子了……” 刘琦一边微笑,一边轻轻摇头:“你所谢者,是我赠你小食的那块鹿肉,但簪子的事呢,你怎么不谢?” 杜嫣低下螓首,低声道:“妾身谢公子赠簪之德……” “此时才谢,却是晚了。” 刘琦一边说话,一边笑着伸出手,托住杜嫣那尖尖的下巴。 美人的螓首,此刻在刘琦的指尖,似沉重万分。 杜嫣被刘琦勾住了下巴,一双美眸对视着他,似有迷离之色。 刘琦看着杜嫣的朱唇,嘴角勾起微笑。 那是打从杜嫣第一次吹药喂他时,他就一直在惦记的朱唇。 刘琦的头缓缓落下。 放纵是如此的沉重,又如此的让人着迷。 …… 很快,刘琦屋舍的门‘吱嘎’一声被打开了,杜嫣满面羞红的小跑出来,低头抻裙,快速的向自己的居舍而去。 刘琦站在门口,用左手的中指轻轻地抚摸着自己的人中和下唇,无奈笑道:“亲一下而已,怎就跑了……嗯,是鹿肉味的。” 转过身,看到桌案上的被忘记的簪子,刘琦长叹口气:“怎么东西都不拿。” …… 次日清晨,杜嫣依旧是来给刘琦收拾屋子,准备药和早上用的大食,但期间却一直低垂螓首,不敢和刘琦多说一言,对视一下。 刘琦中间又逗了她两次,她却只是小声的应着,显得很局促。 刘琦见状,便也不过多的去撩拨他,不过她昨夜落在刘琦屋内的簪子,刘琦还是还给了她。 把簪子给她时,杜嫣似是楞了楞,但随即还是收下,并无过多赘言。 …… 午时过后,刘琦随召集众人去东城的帅帐议事,顺便让众人见了典韦。 毕竟今后都是同僚了,有些事自然需要说清楚的。 诸人见典韦随刘琦在帐内,并无诧异。 毕竟他们先前都见识过典韦的勇武,知晓他本领非凡,刘琦招募他,倒也是在情理之中。 典韦似乎事先受到了刘琦的提醒,当先向张任和魏延两人请罪致歉。 张任倒是还好,然魏延却因仓促之间受了典韦一击,有半边面颊依旧发肿,心中似颇有芥蒂。 魏延的表情,自然是逃不出刘琦的眼力的,他随即命典韦在帐内脱去衣物,露出被抽的皮开肉绽的背部。 魏延看见典韦满是伤痕的脊背,颇是吃惊。 刘琦走到魏延面前,道:“典韦之事,我已令张任行五十鞭笞惩戒,从今往后,大家便是同僚……你乃是荆州军年轻一辈的骁将,日后更可独当一面,为人处世可莫要小心眼,心胸需得放开些才是。” 魏延拱手道:“延谨记公子教诲。” 说罢,他走到典韦面前,道:“典君,我技不如君,前番交手输了便是输了,今后典君与我便是同僚,魏某绝不会有疏远恼恨之意。” 典韦见魏延年纪轻轻,虽然傲气,却也有胸怀,随坦诚相言。 “闻魏队率乃是南郡骁勇之士,那日一见,确实了得,你败于某家,非是技不如人,实乃生死搏杀经验尚浅,毕竟君还是弱冠之年,碰见没你强的倒好,若是碰见比你高明的,某家观你行径,便乱了手脚,实乃心绪不沉之故,某年轻时,曾几番与黄巾贼交手过招,这些年受人雇佣,也没少干杀人的勾当……君若想胜我,却也不难,日后多加临阵,待到某这般大的年岁,未必会输于典某。” 第一百四十三章 董卓妥协 典韦的话,其实并没有故意吹捧魏延的意思,他这番话确是发自肺腑的。 十余岁的年轻人,属于刚刚出道,在与人拼杀的经验严重不足,是正常事。 相比于力气不及典韦,其实对魏延来说,最重要的是他在战场上的心态。 对阵时,武艺和气力或许在胜败中只占三四成,反倒是能够决定胜负的心态,足可决定六七成左右胜负。 冷静的心态事关战斗时的灵活机变,纵有千钧之力,不能保持冷静,一切也是徒然。 魏延听出了典韦话中的关切之意,心中也不免感激。 这典韦虽然粗犷了一些,但为人却也实在。 “日后,还需烦劳典君多多指点。” 典韦很是爽朗的大笑道:“小事而已,魏君若不弃我粗鄙,日后闲暇之时,某可与君,多多切磋,必令魏君大有进境。” 刘琦站在一旁,心中颇感安慰。 张任和魏延……包括在襄阳的黄叙,论及带兵的统帅能力还是武技,目下还都是处于成长的阶段。 若能由典韦、黄忠这样的人物,在各方面多指点他们,肯定可以让他们成长的更为迅速,逐步成熟。 刘琦估计,这三个年轻人,若想真正达到可堪大用的程度,怕是最少还需要五年。 但自己又何尝不是呢? 为众人引见过典韦后,刘琦遂开始说正事。 “夏侯惇那边送来了曹操的信,言袁绍集合了王匡,张邈等人,即将率重兵抵达司隶北境,直抵雒阳!袁绍出兵钱,还联合了清河崔氏,兖州边让,太原王氏等大儒,并继续联名各郡经学名士上书,请定两朝之政,并请迁陈王率兵代镇于雒阳,袁术和陈王那边的兵马亦有所动……看来这一次,动静闹的是足够了。” 一直在仔细打量典韦的蒯越闻言,回过神来,道:“如此,我军亦当开始收拾行囊,整军北上,与袁绍等人会和驻于雒水……此番事成,我等便也可功成返回南郡了。” 刘琦笑道:“善。” …… 雒阳,相国府中。 董卓在正厅内,如同老虎圈笼一样的来回走动着。 他一向狂傲的脸上,今日愁容布面。 董卓活了六十多年,像今天这么愁苦的情况,不能说没有,但确实非常少见。 足见当下的局势对他而言,确实非常不妙。 因董卓执政一年,而情绪压抑的士人集团,终于一朝展现出了其蕴含百年的政治底蕴。 他们似乎是在向董卓强调,这汉室天下百年来都是由士人执掌,不是你想凭借一朝之功,便可为所欲为的! 以各州经学士族为首的各家学派,借各郡守的奏疏,纷纷上书于雒阳,强烈宣泄着自己的情绪,表达着自己的不满。 保留雒阳朝堂的奏疏如同雪片子一样堆积在尚书台,数量之多速度之快,令人咂舌。 面对这些奏疏,尚书台还未完成拆阅、裁定、记录、转呈等流程,便有新的奏疏陆续被递至。 这架势,大有用奏疏压垮尚书台的趋势。 而以袁绍为代表的士族军阀,比前番联盟讨董时,展现出了更强的凝聚力,各镇兵马纷纷抵达司隶的边境——特别原先曾聚集在酸枣的兖州诸雄,这一次却是一反常态积极向前。 毫无疑问,这就是各支兵马背后各郡经学世家强力支持的结果。 更让董卓感到恼怒的,是各郡郡守为了向董卓表示不满,居然拒递计薄。 雒阳中央和地方,每郡每年要向中央上计薄,里面是地方的行政成绩,包括财政,经济,教育,刑事,民事,盗贼,灾荒等等,一般是在九月和十月间呈报到雒阳。 但是如今已经转年了两月,别说是上计,便按道理岁末的课郡和岁首的会课评定也应该走完流程了。 但今年,大汉百多个郡的上计薄到达中央的,竟不足十。 这就是举孝廉任地方郡守的士人们在集体对雒阳表达强烈的不满——这股力量着实空前巨大。 董卓有点懵了,各郡不上计薄,他感觉自己犹如瞎子一样,失去了对地方的掌控力。 这就好像一个是公司的总裁,坐在一个百层的办公楼里,本以为这一切都是他的,可当他有一天心血来潮走出自己的办公室,去视察下层员工的工作情况时,却发现除了他的总裁办公室外,一百层的办公楼办公室集体锁门,没有他能进去的地方。 上计薄册的不足,代表着雒阳与地方严重脱节。 …… “相国,目下形势,非同小可,相国若在坚持,恐有莫大灾祸,天下士人之力,不可不慎以对。” 李儒在跟随董卓之前,是弘农王的郎中令,久居司隶,他曾在太学任五经博士,教授那些太学生,自然是非常清楚这些太学中出身的士子,一个个骨子里是多么的倔强,他们各自为政时尚好,一旦让给他们拧成一团,后果不堪设想。 董卓面色阴沉,只是‘嗯’了一声,算作答应。 西凉诸将中,以李傕为首。 他站出来道:“相国,眼下不只是袁绍,王匡,张邈之流,袁术亦是引军从鲁阳而出,孙坚、刘琦、贾龙等在阳人,便是刘虞,也携裹着数万之众抵至河内……四方强兵皆至,我军内忧外患,形势甚是不妙。” 董卓听到刘虞的名字时,表情略有所动。 “想不到刘伯安也来了……公孙瓒可在其军中?” 李傕的表情严肃,道:“公孙瓒亦随军而至。” “唉……” 听到这,董卓少有的露出一丝懊恼,道:“公孙瓒若到,这仗却是难打了……老夫身为相国,难道也只有妥协的份?” 李儒言:“事实如此,莫可强求,眼下各州诸士一心,相国不可强与争锋,当徐图后计,待将天子和朝堂迁至长安后,再行计较不迟。” 顿了顿,李儒又道:“相国切忌焦躁,诸事不可疾行,否则,恐步王莽旧路。” 董卓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文优此言是也,那依当下之势,老夫该当如何?” “保留雒阳朝堂之事,相国只能妥协,如此方可安全迁都至长安,不然以目下各州郡守之气势,相国与他们殊死一战,纵然胜了,只怕亦是惨胜。” 董卓叹息道:“也只能如此了,既如此,老夫明日廷议,便准了荀爽,蔡邕,马日磾等人的奏疏,留雒阳朝廷宗庙,迁都长安,不强迁司隶诸族,如此他们便没理由跟老夫闹了吧?” 李儒又道:“宗亲联盟的态度,亦至关重要,留雒阳事乃刘表所提,相国当派人往阳人见刘琦,与其谈判交好。” 董卓听了这话,不由长叹口气:“老夫真是后悔,当初派刘景升去了荆州担任刺史,真是眼拙!如今惹下这般祸患……罢了,不提了,尔等谁可为使,去荆州军中?” 第一百四十四章 与荆州议和的使者团 政治是复杂的,也是多面性的,没有永久的敌人与朋友,不变的是利益与平衡之术。 在政治上向对手进行妥协,这并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相反的反而是一种成熟的表现。 能屈能伸,方为大器。 董卓入雒阳的这一年,在执掌上,算是栽了不少的跟头,从废了刘辩杀了何太后那一天开始,他跟东汉的士大夫集团之间就在不停的明争暗斗。 这期间,董卓赢了几局,但也吃亏不少,但不论输赢,他还没有将天下士族逼迫的众志成城。 但这一次,天下士族是真的拧成一股绳了。 面对这么巨大的政治力量,董卓自然也得退避三舍,不会与天下士人发生正面冲突。 六十多岁的人了,该退让的时候就适当的进行一下退让吧,再硬的铁棍,也会有被掰弯的时候。 雒阳的朝堂,你们这些士人想要?……好,老夫认输,我给你们留着就是! 但老夫绝不会给你们留下你们想要的那个雒阳。 司隶的士人宗族小民都不想被老夫迁入关中?可以! 老夫让你们留在雒阳就是。 但老夫绝不会让你们在这里待着舒服! 老夫要让你们求生不得! 但眼下……还需先和那些刘氏宗亲弄好关系才是。 宗亲之中,最能惹事的,目测便是在那荆州一方,先找他们和谈。 “尔等谁愿往荆州军中,与对方详谈议和?”董卓来回打量着诸人问道。 李儒四下看了众人一圈,迈步出班,道:“相国,儒自归相国门下,尚未有尺寸之功,今愿前往荆州军军营,与刘琦小贼洽谈诸事。” 董卓眯起了眼睛,仔细的想了想,道:“刘琦……刘表的嫡子是么?端的个狡诈之徒,先生乃我身边少有的亲近谋者,不可轻动,还是留在雒阳辅佐老夫才是。” 李儒听了这话,不免有些失望。 他知道,董卓这是对他既用且防,自己在他心中,还不是最值得信赖之人。 说来也是,李儒是从董卓入京之后,才转投于其门下的,如何能与董卓的西凉旧属相提并论? 就在这个时候,吕布站了出来。 “恩相,布保举一人,可以为使。” 吕布杀丁原,投降董卓之时,董卓任吕布为骑都尉,曾与他发誓结为父子,但那毕竟不过是一种政治上的收揽之举,吕布自然也不会真的将董卓视之为父,故在外人面前时,依旧称之以‘相’,私下方称呼为‘父’。 董卓看向吕布,奇道:“奉先统御的并州兵将,皆乃是长于征战厮杀的沙场骁士,恐不堪为谈判使者吧?” 吕布道:“布推举之人,非是并州军中人,乃是雒阳南军中的司马,河内郡人郝萌,现为末将所统管,其人不仅勇力卓绝,亦有辩才,卓其为使,必成大事。” 其时,董卓在雒阳的兵将有三个势力阵营。 其中最庞大一势力便是其所统领的西凉军,当中又细分为由凉州诸大豪李傕,张济等人所统领的各路分支人马。 第二势力,便是昔日由丁原执掌的并州军,而董卓之所以能够统领并州军,全需仰仗在并州军中声望最高的吕布,否则董卓难以驾驭并州一系。 第三势便是不足七万人数,负责卫戍京师和皇宫的雒阳南北军,昔日皆由何进和何苗统领。 由于南北两军是在全国各地的壮丁中轮流招募的,人员构成天南海北非常负责,想要控制住,就必须要将其分成地域派系,交由董卓麾下各部战将分别统管,逐渐吸纳收服。 由于汉朝有浓重的宗法地域性依附特质(说白了就是老乡特别信任老乡),所以南北军中的原并州系以及司隶北部系的将官,皆由出身于九原的吕布统管。 例如,出身于并州雁门马邑,以从事身份在京中接受何进领导的张辽,便代表雒阳军中的并州一系归属吕布。张辽昔日在京中,曾因在河北募兵之功,为何进看重。 以此类推:董卓若想控制并州军一系,需仰仗吕布;同时,并州军中的雒阳一系,吕布若想完全控制,则需仰仗张辽。 厉历史上,从雒阳伊始到下邳城投曹,张辽在吕布军中其实一直都是处于相对独立的状态的,就好比孙坚之与袁术,公孙瓒之与刘虞一样(在吕布投奔张杨的前后期,张辽就已经是遥领北地的两千石太守,有开府之权,具备了作为一方诸侯的政治名义) 而目下和张辽一样,属于独立在吕布麾下的雒阳军系中,还有司隶河内系掌军者郝萌,吕布此番推荐的人就是他。 董卓听了之后,偌大的头摇的如同拨浪鼓:“不可,雒阳军系中人,非老夫嫡系,奉先举荐之人大大不妥,绝不可用。” 吕布见董卓不答应,脸上露出了失望之色。 他倒不是想真心推荐郝萌为使,实在是想乘机将郝萌支出雒阳,然后去办一件羞为旁人所道的秘密事。 对于李儒或是吕布,包括雒阳一系,董卓其实都是不信任的。 眼下这个节骨眼,董卓心中所信任的人,只有西凉军一系中人。 他环视了众人一圈之后,最终把目光落在了李傕的身上。 “汝可为使!”董卓指了指李傕,肯定的道。 “啊?”李傕闻言顿时一惊。 他是西凉军的重镇大将,董卓如何可让他为使者? “这,相国,末将恐不堪此任……” 还没等李傕说完,便见董卓随意的挥了挥手,道:“让你去便去,无需赘言!” 其实董卓也知道,用李傕为使并不合适,但值此时刻,他也没有办法了。 毕竟能够被他所信任的西凉诸将中,李傕在政治敏感度上,就算是比较不错的了,其他的一个比一个差。 历史上董卓也是以李傕作为使者,去向孙坚提议联姻的,由此可见董卓麾下可信赖的善辩之士,是多么的匮乏。 能得到他信任的凉州军人,浑身都散发着浓浓额政治菜鸡的气息。 李傕想了想,道:“相国若要我去,还请派一人协助。” “谁?” “讨虏校尉贾诩,现听命于牛将军麾下……” 董卓闻言皱了皱眉,道:“是他?武威贾氏,亦是儒学豪门之后……罢了,让他随你同去。” 李傕忙道:“诺……末将这便去准备。” 李儒在旁边又谏言道:“与荆州人议和,不可仅派凉州一系人,相国可在朝中,寻一信得过的经学名士之臣为副使,随同李将军同往,也算是向那些朝中士臣展现相国此番与护君之盟中人谈判之诚。” 董卓搓着双手,冷声道:“此言甚善……这人选,且待老夫细细思之,再做定论。” 又商量了一会其他的军务和政务,众人随即各自离去,但董卓却是叫住了吕布。 “奉先,你且留下,老夫有事问你。” 如此,众人皆去,只有吕布一人被董卓留在暖阁。 “奉先,老夫且问你,汝并州军中可是有个叫魏续的?” 吕布不知道董卓为何突然提起他,遂道:“此人乃布之妻兄,义父怎么问起他了?” 董卓的眼睛微眯,笑道:“听说,他前番在阳人一战,似乎是与胡轸一同为孙坚所擒了,可有此事?” 第一百四十五章 父子还是父子 听了董卓的话,吕布的心顿时一沉。 他明白,只怕是要有祸事。 吕布颇为踌躇的看了董卓一眼,拱手言道:“魏续被孙坚所擒……确有此事。” 吕布归附董卓虽仅有一年,但他心中对董卓还是比较了解的。 吕布知道这家伙表面看似豪放,实在内心多谋善断,颇有诡诈之道。 在他面前,一定要言辞谨慎,步步小心,且不能有所藏匿,才可去其疑惑,不被抓住把柄。 魏续被刘琦放回来来的事情,既然已经被董卓知道了,那就必须要赶快向他禀明实情。 想法只是一瞬间的事。 便见吕布拱手道:“义父听禀,魏续虽末将出战,被困于梁县之谷,为孙坚生擒之事确实属实,不过他并未弃节求饶,辱我军威,是彼军惧怕义父之威,并知他乃孩儿妻兄,不欲与我等结仇,故放其归雒阳,还请义父明察才是。” 董卓闻言哈哈大笑,道:“奉先之言,老夫自然是信的,当初老夫许诺以亲子待你,那自然是言出必行,绝无反复,奉先便如老夫亲儿,老夫岂能不信你?” 说罢,便见董卓站起身,拍了拍吕布的肩膀,道:“你追随老夫一年,多有辛劳,如今却还只是个亭侯,多有委屈……放心,待迁都事后,老夫便敕汝为县侯……河内诸县临近并州汝祖居之地,食邑丰厚,到时或为轵侯或为怀侯,或为温侯,吾儿自选之!” 吕布心下松了口气,忙道:“多谢义父恩德。” 但是这口气,显然还是松早了。 却听董卓继续道:“不过老夫有些奇怪,刘琦放了魏续,若是忌惮老夫之威,那为何他不救胡轸?” 吕布:“这……” 董卓又道:“前几日,阳人城那边又有胡轸麾下的两名军侯,带着胡轸的首级返回雒阳,言魏续本是要被斩杀的,只是有那山阳人刘琦,闻魏续乃是吾儿之亲,特从孙坚手中将他保下,而那两名军侯,亦是谎报与奉先有亲,才被赦免不杀的。” 吕布听了这话,额头上冷汗直冒。 董卓这话中之意,表达的再明白不过了。 他慌忙道:“义父,孩儿冤枉,布与荆楚之人,从无往来,还请义父勿要听信他人挑拨之言!” 董卓哈哈大笑,豪爽道:“老夫如何能不信你?那两名胡言乱语的军侯,老夫当时就命人处决了他们,奉先安心,今后再有人敢随意诽谤于你,离间你我父子之情,自有为父替汝做主!” 吕布长出了一口气,道:“多谢义父!义父放心!此事孩儿一定会查个清楚,给义父一个交待。” 董卓满意的点点头,道:“如此甚好,去吧。” 吕布千恩万谢后,方才离开相府的暖阁。 董卓满面的笑意,在吕布离开暖阁之后,却逐渐变的凝固了。 “来人。” “在。” “稍后吕布若领人来拜府,只需传话与他……明白了吧?” “诺。” 董卓指了指那名侍卫,又道:“还有……今晚,让雒阳南军的张辽,到府上见我。” “诺!” …… 吕布回府之后,立刻派人找来了魏续。 魏续见了吕布,还未等见礼,便见吕布劈头盖脸的冲他喊道:“那刘琦小儿与你到底说了什么?你不可隐瞒,务必从事招来!” 魏续听了这话大惊,哆嗦道:“我我没隐瞒什么啊,不过就是他听说了相国和君侯之威名,怕会结仇,故不敢杀我……” “哪有这么简单?事到如今,你还敢瞒我?”吕布执起手中的酒爵,直接冲着魏续扔去,但却被魏续躲过了。 若是不看在魏续乃是妻子之兄,吕布非上前一巴掌打翻他不可,就不仅仅是扔一爵那么简单了。 “你可知道,那刘琦不仅是没有杀你,他还留了两名胡轸的军侯性命,让他们持着胡轸首级回了雒阳,相国如今全都知道了,你若再不说实话,怕是你我皆死无葬身之地!” 魏续一听,不由吓得浑身冷汗直流。 “还有两个活着呢?这刘家小子,如何这般诡诈?原来他不只是留下了我一个人的性命……我怎么毫不知情?” 吕布气的咬牙切齿,道:“还不与我明说!” 魏续这次可不敢再有所隐瞒了。 他随即将刘琦请他喝酒,礼遇与他,并言想通过他结交吕布,日后让吕布若有不如意,可往南郡相投的种种说辞,尽皆说给吕布听。 吕布听的胸口隐隐作痛,差点没犯了心病! 真是好险,若非今日董卓出言点他,这些事若再是隐瞒下去,日后必生出大事! 吕布冲着魏续吼道:“如此大事,你初回雒阳时,为何不与我说?” 魏续苦涩道:“那姓刘的小子胡言乱语,还想让君侯去南郡,这话我又能如何能与君侯说明?” “呯!” 却见吕布一拳捶打在长案上,喝道:“你也不仔细想想,那刘琦与你说这些,摆明了便是挑拨,你回来不与我言明,他若是派人将这些谣言散布于雒阳,待相国闻之,召汝过去训话,你若是承认了,岂不陷我于绝境?” 魏续急道:“事到如今,却该如何是好?” 吕布急忙起身,道:“相国思虑缜密,在他面前,隐瞒无用!他虽不会被刘琦所骗,但迁延日久,恐惹疑心,你速随我去相国府邸,言明个中诸事,请相国定罪!” “啊?”魏续听了这话,不由浑身发颤。 “相国,该不会不会杀了我吧?” 吕布没有说话,其实这事他也说不准。 但眼下杀不杀魏续已经不是大事了,关键是不要把吕布自己牵扯进去才是。 死个把妻兄就死了吧。 吕布站起身,淡淡道:“不会,你毕竟是我妻兄,而某与相国,亦有父子情谊,相国冲着我的面子,也不会难为与你的,只要你说实话就行。” 说罢,吕布遂起身,也不管魏续答不答应,拽起他便直往相府而去。 两人来至董卓府门前,却有董卓麾下侍卫在府邸门口静待。 看吕布来了,那人遂上前道:“君侯,可是来拜见相国?” 吕布忙道:“正是如此,还请通禀。” 那侍卫道:“相国命属下转达君侯,君侯若是领人来了,不需入府,自行回去便可,相国言,君侯与相国有父子之谊,荆楚鼠辈的挑唆之策,相国绝不会信,也绝不会疑,相国让君侯好生安心,日后父子还是父子,君臣还是君臣。” 吕布闻言,愣在原地半晌,终是懊恼的长叹了口气。 魏续在一旁道:“君侯如何叹息?相国并不疑君侯,岂不是天大的好事?” 吕布突然转头,一双虎目紧紧的盯着魏续。 那目光阴冷异常,只把魏续瞪的浑身发寒,静若寒蝉不敢再吱声了。 “若非你乃某连襟,我恨不能现在就杀了你!”吕布咬牙切齿的说完,转身就走。 魏续呆愣在原地片刻,转头疑惑的看向吕布,心中暗道:我怎么了我?董相国明明已经看破了这挑唆之计,不疑你了,你还紧张个什么? 魏续不知董卓,但吕布却深知其秉性。 刘琦的挑唆之计,董卓自然能够识破,这点吕布深信不疑。 但魏续回到雒阳之后,吕布没有第一时间领魏续来向董卓解释,这一点令董卓非常愤怒。 这事跟刘琦没有任何关系,在董卓看来,这是吕布自己藏有什么小心思。 难道你想给自己留什么后手不成? 其实若是魏续肯早对吕布说实话,吕布绝不会范下这样的错误。 但很可惜,魏续对吕布有所隐瞒,导致吕布的动作慢了半步。 刘琦其实也不会想到,他设下的计谋虽然没有骗过董卓和吕布,但是却因为魏续的藏私,而使事情走向了另外一个方向。 第一百四十六章 这李傕甚烦 刘琦今日正在屋舍中静坐,他手中持着刘表送给他一份《周髀算经》的副本,翻来覆去的看了好一会,随手‘啪’的一声扔在床榻上,发出一声无奈的叹息。 “最不喜欢学的,就是数术了……唉,穿越之前不知道,汉朝人的数学水平有这么高。” 刘琦斜眼扫了一眼那卷《周髀算经》,又转头看了看自己放置于箱子内的其他简牍,深感无聊。 在这个时代,书卷简牍真是的奢侈品。 所有的文字经典都要靠手抄,所以在市面上根本就买不到,就算以刘琦这样的身世,属于他个人的经学书卷也不过只有三箱而已。 这三箱经卷典藏陪着他南下北上,事到如今,差不多都已经要被刘琦给翻烂了。 刘琦身为刺史公子,可以要求手下的兵卒去给他弄吃弄喝,甚至让他们给自己抢女人都不是难事。 但若是想让手下的军士给他弄几卷好书来看……那还不如直接打死他们省事。 这年头‘卖’和‘书’连在一起根本就不算是个词,属于病句。 刘琦伸开双臂,上半身摊开在榻上,嘀咕道:“真是想看几卷好书了。”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了一个声音:“公子,末将张允求见。” 是表兄。 刘琦腰部一用力,翻身起来,对外喊道:“门没上栓,进来吧。” 张允推开房门,大步流星而入。 “伯瑜,董卓派来使者前来找公子谈判,使者距离此处已不足二十里……咱们应如何应对?” 董卓的使者来了? 刘琦闻言,精神顿时一振。 他急忙站起身,在原地来回转了几圈,仔细盘算了一会,方道:“兄长,对方的使者是谁?” 张允道:“对方派人先来告知,说是使者有两人,主使乃是代替胡轸的凉州大都护李傕,副使乃是左中郎蔡邕。” “左中郎蔡邕?”刘琦轻轻的搓着双手,笑道:“想不到居然会是他来,这倒是省了我不少的事。” 张允对蔡邕没什么兴趣,他好奇的是李傕。 “伯瑜,我不明白,那李傕那是凉州的豪族大将,威名不在吕布、胡轸等人之下,而蔡邕是才名满天下名士,在士人中声誉颇隆,董卓派这两人为正副使,是为何意?” 刘琦认真的思索了一会,为张允解释道:“此事并不难猜,董卓目下为天下士人所同仇,能够信任的人不多,最能为他所信者,也不过是其麾下的一众西凉豪强,故而这主使他用了以武事著称的李傕。” “那蔡邕呢?为何要派他来?听说此人与卢植相厚,乃是经学大家,士人敬仰,董卓如何会用他给李傕当副使?” 刘琦叹息道:“我也只是有所耳闻……蔡邕虽是经学大家,当世名士,但在董卓招募的清流之中,唯他对董卓颇有忠心,被其引为心腹,此番董卓与我等议和,除了要安抚护君联盟外,还要将此行径展示给天下士族们看,若以蔡邕为副使跟我等谈判,则可堵各州士人之口,为董老贼在朝堂上争取到一丝喘息之机。” 张允恍然大悟:“如此说来,这便是董卓对我们,对士族做出的让步了?” “不错,这场谈判蛮有意思,你我需得好好的筹划一番才是。” 张允事前多少知道一些刘琦打算在这场谈判中是要有所动作的…… 特别是前番蒯越和蔡勋拟定的那份向董卓讨要敕封的名册,若是按照那份名册向董卓索要爵位,则荆州必将分大部分权力与蔡蒯二族。 而刘琦实际上,只想向董卓索要三爵,一为刘表的荆州牧,二为自己的南郡郡守,三为刘磐的长沙郡守。 只要将这三个位置坐实了,那荆州从今往后,便算是名正言顺的为刘氏一族掌控,无论是荆北还是荆南。 当下,刘琦和张允便开始在舍内暗中筹谋。 …… 不久之后,雒阳的正副使节,李傕和蔡邕,在一众西凉军士的陪同下,来到了阳人县。 不过有意思的是,身为雒阳派来见刘琦的时节,李傕并没有先去见刘琦。 他反倒是先代表董卓去见与刘琦一同驻扎在阳人城的孙坚。 只是因为在出发前,董卓又临时起意,交给了李傕一项新的任务,让李傕很是头疼。 董卓要与孙坚联姻。 两军交战,互通史节乃是正理,孙坚虽然讨厌董卓,但他还是接见了李傕。 不过孙坚对李傕并没有什么好招待,没有任何酒肉款待,反倒是在帐内安排满了甲士,压迫感十足。 李傕见了孙坚之后,当即言明:董卓对孙坚颇为仰慕,希望能够与孙坚结董、孙两家的婚姻之好,并让孙坚开列子弟中能任刺史、郡守的名单,他统统予以准许。 很可惜,面对这么大的诱惑,孙坚却义正言辞的拒绝了。 他还喊出了“董卓大逆不道,荡覆王室,如今不诛其三族,示众全境,死不瞑目”的豪言壮语。 其后,又将李傕一顿痛斥,逐出帅帐。 李傕也是一方豪强,这要是孙坚一个人,李傕肯定上去跟他拼命。 问题是,现在的情况是他是一个人,孙坚是一群人。 李傕今日这骂算白挨了。 …… 李傕灰头土脸的走出了孙坚的议帐,却见一个四十余岁,脸颊瘦削,无精打采的中年文士正在外面等他。 李傕面色不愉,攥紧拳头,咬牙道:“都是你,非让我来触孙坚的眉头,这厮乃是强硬之人,怎么可能会答应相国的议亲?却是让某凭白遭了他一顿痛骂。” 中年文士捏着细须,显得蔫蔫的没什么精神头,眼睛也是半眯着,目光颇显呆滞。 “问一问好……挨几句斥责,无所谓的。” 李傕深吸口气,领着他向远处走,一边走一边道:“我不明白,我明明可以直接修书一封给孙坚,让他作以回答,然你为什么非要我亲自见他,让孙坚当面羞辱与我?本来与孙坚结亲的事,相国也不抱期望。” 那中年文士淡淡道:“相国是相国,你是你。” 李傕闻言一愣:“什么意思?” 中年文士叹道:“相国让将军办事,成不成是他的事,但怎么办是你的事……能做成的事,糊涂着做,相国会怒,不能做成的事,亦全力去做,相国闻之则喜。” 李傕听的糊里糊涂。 但他也不想多问了,又道:“孙坚此间事了,你且随我去找蔡邕,和他一起去见刘琦。” 那中年文士略显犹豫,道:“将军,末将稍后亦在帐外等候将军,如何?” 李傕似乎早就料到他会这么说,嘿然一笑:“不行!文和,别总是什么事都往后躲,今日这议和,本就非我之所长,稍后与荆州人见面,你若是不在旁边提点于我,办错了事,我又如何与相国交待?今日你非得跟我共同入帐会荆楚人不行。” 中年文士无奈的一声叹息。 什么事都要拉上一个,这李傕甚烦。 第一百四十七章 副使蔡邕 雒阳使者团来到荆州军议帐的时候,刘琦等一众主要将官尽皆在此。 军中谈判,历来驻守的军方按规矩都要向对面展示一下其强大的军事实力,这也是一种技巧,可以在气势上有先声夺人之势,为谈判取得有利的势头。 就好比适才李傕进了孙坚的帅帐,孙坚就令麾下精甲在帐内竖立两排,以气势威压李傕。 但李傕出身于西凉豪强,又是能征惯战的宿将,名声响彻凉州,也算是见惯了生死之人。 但这样做对普通的士人使者管用,对李傕不行。 孙坚跟他摆这种排场,李傕心里并不是很当回事,而且还为之不屑,对孙坚更是打心底生出了反感。 如今李傕又转来荆州议帐与刘琦谈判,其实他的心中是在憋着一股火的。 他已经打定了主意,稍后,若是刘琦也摆出与孙坚一般的阵势与自己谈判,他拼着留尸与此的风险,也得落一落对方的面皮。 李傕行事不冷静,也算正常,毕竟他是军士出身,不是说客,这种作为使节的差事,对他来说,还不如让他领几千人到各州劫掠来的顺手。 但事情并没有李傕想的那么糟糕。 刘琦的议帐,没有甲士,没有刀戈,没有怒叱,有的只是几张长案,上置酒食,以及一脸和煦笑容,对他以礼相待的刺史长公子。 “山阳人刘琦,见过李将军,久仰将军之虎威,今日得见,不胜欣慰。” 李傕憋了一肚子火气,本想当着刘琦的面,展现一下他的豪横之。 哪曾想对方上来居然就是一番捧赞,心中不免诧异。 那适才在孙坚处积压的一腔怒火,此刻竟也是烟消云散了。 “刘公子,客气了,傕不过是相国帐下一将,凉州武夫尔,哪有什么虎威?”李傕笑道。 刘琦摇头道:“不然,刘琦奉严君之命,率军上雒护君,临出襄阳之前,曾得严君叮嘱,此番上雒虽是护君,未必与诸军相争,但若碰上三人,需切记避其锋芒。” 李傕闻言,来了兴趣,问道:“哦?不知刘使君口中所言三人,是哪三位?” 刘琦道:“一为董相,二为孙坚,三便是李将军……其余如吕布,二袁之辈,无需过虑。” 李傕也知道,刘琦这话属于客套话,并非实情。 但人是一种容易受感官左右的生物,即使知道对方说的不是真心话,但听着顺心就高兴心,也因此会使好感也在不知不觉间骤然飙升。 特别是他刚刚才受了孙坚的气,如今受到刘琦的厚待,心中自然是舒服的紧。 “公子客气了,傕哪里敢当?其实公子的大名,李傕也有耳闻,听说刘公子单骑入宜城,为父平定南郡宗贼之乱,使刘使君走坦途而上任,可谓天下孝子典范,李傕虽是粗鄙之夫,却也深佩公子之大能!” 刘琦谦逊的摆了摆手,然后又转头看向李傕身旁的两人,问道:“将军,这两位是?” 旁边的一名六旬老者对刘琦点头示意,看向他的目光中,似隐有闪烁之意。 “老夫蔡邕,幸会相识。” 刘琦一听蔡邕的名字,心头不免一颤。 好啊,想不到他居然也来了! 上次给王谦送去求借蔡邕万卷典籍的书信之后,就一直是犹如石沉大海一样,一直不得音讯,弄的刘琦心中不免有些小小的焦虑。 到底是能借不能借,怎么也不回个信呢? 现在可好,蔡邕居然作为李傕的副使,亲自上门了。 刘琦打定主意,要找机会和他单独谈谈。 刘琦仔细的打量蔡邕,见他身高八尺,十分清瘦,支颧骨脸,修饰整齐的独束短须半黑半百,虽为使节,却穿了一身已洗的发白的长袂儒服,外披罩服,素雅淡然,实有清流雅士之相。 刘琦冲着蔡邕长长作揖,道:“学生刘琦,见过蔡中郎。” 蔡邕却是侧过身,让了刘琦半礼,道:“老夫闻令师乃山阳元节先生,元节公与吾师伯始君同辈论经,你与我不可执师礼也。” 刘琦闻言不由一笑,看来蔡邕这老头也是有备而来的。 居然连自己的师承都打听清楚了。 刘琦的老师,乃是他的同乡,山阳高平人张俭,其人不但是刘琦的同乡,而且还与刘表同为党锢祸难之人,二人算是齐名与世。 刘琦入太学前,为丰攥履历,便由刘表做荐,被记为张俭的入门弟子,但实际上张俭也未曾教他太多。 汉朝的儒学名门,有时候就是这样,大家彼此互赠一个师徒名额,互相标榜一下,为的是占据更多的社会资源,至于老师和徒弟之间,真正能传教多少文化,可以说就不是特别重要了。 刘琦道:“蔡中郎经学、数术之道无一不通,又有释诲戒训冠绝当世,受刘琦这一礼也是应该。” 蔡邕捋着须子,慈祥地笑道:“你也是师承大儒,青年翘楚,又何必自谦,回头闲暇之时,你我一老一少,可切磋些文章数术,以换心得。” 刘琦闻言一惊,忙道:“不敢,别的还好说,文章数术着实不敢在中郎面前献拙。” 刘琦穿越到汉朝这些年,若是论起先知前瞻性、思想超前性、揣摩人性的心理学科、先进的经济和政治学、或是搞一些这个时代没有的发明创造……他身为穿越者,都自觉是凌驾于汉朝人,哪怕是学究天人的名门士子,刘琦也自认为不输他们。 唯独,学生时代最基本两个科目……数学和语文,若在前世没有高级水平,千万别在古人,特别是精通经学数术的名士面前献丑。 数学语文在后世,为什么是小学生的基本科目?……因为从古至今,这俩就是小孩的科目。 文章自不必说,现代人若是不‘剽窃’文章,让他们跟古代文人凭真本事比比诗词歌赋,哪个是对手? 至于数学…… 刘表给刘琦的那《周髀算经》副本,成书时间已不可考,但估计最少有几百年以上。 书的开篇就是周公和商高的一段对话,讲述矩出于……股修四、径隅五等,其演说的其实就是勾股定理,其后的篇章还包涵了大量的分数问题……这还是汉朝数百年前的水平…… 万不可轻易与古人斗那些算数语文之类的基础学科,这是刘琦对自己的告诫。 与蔡邕寒暄了一会之后,李傕遂道:“刘公子,咱们入帐详谈,如何?” 刘琦转头看向李傕身边那个不引人注目的四旬中年文士,他似是无意的站在李傕背后,一直不出声,若不是刘琦特别注意,只怕早就被人忘却了。 “这位是谁?”刘琦请教李傕道。 李傕呵呵一笑,道:“刘公子倒是眼尖。” 他转头道:“文和,还是来见过刘公子吧。” 刘琦听了‘文和’二字,眼睛微眯了起来。 第一百四十八章 帐内议和 “敢问公高姓大名?”刘琦缓步上前,抱拳执礼,一脸和善的向贾诩做询。 这幅谦恭和善的态度,反倒是让贾诩的心中多少有些不自在。 对于刘琦这种出身于东州的士人,贾诩一向都是抱着较为疏远的态度,因为这些年的经历,让他不愿与东州士人做深交。 实际上他也没法深交。 贾诩目下身在西凉军一系,供中郎将牛辅驱使,但他在凉州一系中算是一个比较特殊的存在。 这要从董卓麾下的一系列的军吏的人员成分来看。 董卓本人是靠着边境军功一路升迁上来的,所以他能够聚拢在身边的人大多为凉州豪强阶级……一群有地,有钱,有粮,有私士,却唯独没有经学世家那般可以走仕途路线渠道之人。 在出身于武威郡正统儒学名门的贾诩眼中,这些人皆属寒门,是没有资格与自己这个举孝廉入三署郎的士子同室为僚的。 贾诩因为自己士人的身份,不是很瞧得起凉州诸豪,可他的士人身份却也有其尴尬之处。 他虽出身武威经学之家,但却因为地域问题,在郎署时,一直不能迟迟被派向地方任实职,只能在郎署蹉跎岁月。 凉州寡于学术的地域观念,一直存在于东汉士人的思想中。 像贾诩这样在凉州出身的士子,在两千名名三署郎官中,基本都是被边缘化的,要靠边站。 这跟才华无关,是纯粹的地域歧视,是全人类从古至今都不曾解决的大问题。 而当贾诩在京中蹉跎数载,人过中壮,终于迎来了从郎署下放的机会时,老天爷又给了他一个重重的耳刮。 ——因病辞仕。 这就是天数。 贾诩这样的人,和曹操,钟繇那样出身的士人不同,他们辞官后,依旧可以因为官宦背景和族中名望而重新被雒阳诸府征召,像他这样的边塞儒门士子,靠察举入雒的,这辈子的机会也就是这一次。 错过就不会再有了。 最终,历经人生冷暖,已是四十不惑的贾诩,做出了一个有悖于他儒门士子身份的决定。 他决定搭上董卓这艘破船。 凭良心说,董卓对他还是不错的,在入京居太尉职后,董卓便命贾诩做他的太尉掾属,作为他在雒阳开府的佐治官吏,很明显是想将贾诩引之为心腹。 可贾诩显然是对董卓有所保留的,他每日只是谨慎的处理分内之事,多余的话或是不该说的言论,他一个字也多不说。 三缄其口,有盈亏,有枯荣。 即便是董卓要问其策,他也尽量是通过牛辅或是李傕的言路,从旁向董卓谏言。 董卓是明白人,他看出了贾诩对他有所保留,便将他下放到了牛辅军中任武职。 逐渐的,这个人也就慢慢淡出了董卓的视野。 …… 眼下,李傕、蔡邕之辈,在刘琦的眼中竟都不算是大问题了。 他感觉自己心跳的速度竟微微有些急速。 从打穿越到了这个时代,历经多年,刘琦也算见过不少在历史上留下过姓名的人物,但能够触动他心弦的,好像还唯有今日这‘文和’二字——乱天下者矗立其前。 在刘琦知道的汉末诸人中,有一个善用毒计,奇谋百出,永远立于不败之地的大(墙)智(头)者(草)。 一辈子都在看风向,有任何的风吹草动,都会将他惊的像是兔子一样乱窜。 或者可以形容是惊的像是一条毒蛇,一旦受惊了,就会咬上一口,再寻机逃窜。 阴柔,善保,反手可遮天。 …… “贾诩见过公子。”中年文士似是很不想报出自己的姓名,但刘琦已经将注意力从旁边的人引到了他身上,他自然也是无可奈何。 谁叫自己碰上了李傕,关键时刻不但不替自己挡,居然还让自己主动往上靠,自报家门。 刘琦面色深沉的看着他,心中略有所悟——果然是他。 “敢问贾公在朝中现居何职?” 贾诩恭敬地道:“昔为三署郎,相国入京后充太尉府掾属,现为牛中郎治下讨虏校尉,不堪其职。” “哦,那贾公此来随李都护议和,分担何职?” 贾诩没啃声。 李傕颇为豪迈的替贾诩言道:“文和只是以伴将之身随某而来,并无责事,稍后我等公议,他只需在帐内旁听便是了。” 刘琦淡淡一笑,差不多明白了。 这是给李傕作旁听的参谋来了。 虽然议和的事对两方而言是板上钉钉,但有此等人物在,自己还需多加提防才是。 刘琦没再向贾诩询问更多,只是以礼相待,邀请雒阳诸使入帐详谈。 进了帐内,诸人分席而坐,侍从们摆殇置爵后,刘琦遂请令上酒。 蔡邕言道:“大事未议,现自饮酒,恐会误事。” 听了蔡邕的话,已经准备命人将酒斟在爵中的李傕,脸上露出了悻悻之情。 很显然,他是觉得蔡邕这人真的是非常扫兴,但又不好意思当面指责于他。 毕竟蔡邕是董卓少有的士人心腹,在相国心中地位颇高,李傕也不便惹翻了他。 却听刘琦道:“酒宴之中,成却大事,倒也是不失为一件传世佳话,况吾等护君上雒,只为天子家国,旁事不问,雒阳城中,只要天子无恙,那在我荆楚,益州人心中,便等同无事了。” 很客气的场面话,既解了蔡邕之问,又遂了李傕的愿望。 刘琦看向李傕:“都护觉得如何?” 李傕本就是豪放之人,让他一板一眼的坐在那里谈判一晌,实在是难为了他。 他自是应允:“那是自然,天子居于都城,自当无事!这酒,饮得!” 说罢,他哈哈大笑,遂命人将他的酒爵斟满。 随后,众人一边做食,一边听李傕道:“刘使君前番奏疏于雒,议迁都之政,为社稷计,请立两京朝堂,相国与诸位公卿连议多日,深然其策,今特遣某来此,以告诸君,尚书台当斟议此政呈批,以慰诸卿之心,并请诸公收兵回返各地,眼下四海多乱,民不果脯,大军常驻于雒,恐多有疏弊,还请自酌。” 刘琦举起手中就酒爵,道:“相国纳谏如流,我联盟中人,深以为敬。” 李傕亦道:“此言是也,相国还言,荆益宗亲中人,上雒颇多辛劳,实乃朝廷栋梁,君等有何求,可皆呈禀,相国自会为诸公解决诸事。” 这话说的客气隐晦,但实则已经是进入正题。 其所想表达的真意,实则是:把你们的要求提出来,然后赶紧滚。 刘琦冲着蒯越使了一个眼色。 蒯越会意,遂起身,将那份他早就准备好的求爵简牍取出,亲自送到了李傕的面前。 李傕接过,将那简牍展开,只听‘哗啦’一声,却见那简牍展开之后,却是出好大一溜的木犊,上面密密麻麻写着许多名字…… 李傕瞅的发愣,他诧异的看向递他简牍的蒯越,疑道:“这么多人?” 蒯越执礼甚恭,道:“人数虽多,却皆为秉公筛选者,相国若能用之,则南境必成丰乐之土,日后荆州亦可为相国南边的屏障。” 李傕略有犹豫,不知当如何,他转头看向贾诩。 贾诩见李傕那么直接的看着他,心中颇感无奈。 能不能别这么直接的就看老夫? 弄的好像是老夫在替你谈判一样。 贾诩面无表情,淡道:“州牧郡守之事,皆国疆柱石之人。” 李傕闻言,似有迷茫。 这话中之意为何? 一旁的蔡邕明白了,道:“两千石的官职,你我无权做主,还需呈予相国,请相国定夺才是。” 李傕闻言这才恍然而悟。 他不满的斜了一眼贾诩。 有话直说,弄这些弯弯绕作甚?让我猜吗? 但贾诩打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直接说出任何事情。 提点归提点,但每一件事情的最终的定论,他会尽量不从自己的嘴中说出,这是贾诩一个小原则。 片叶不沾身。 李傕对刘琦言道:“公子条陈,待我转呈与相国,再行商议,如何?” 刘琦言道:“事关重大,将军之举自需稳妥。” 蒯越返回了自己的座位,转头和蔡勋对望了一眼。二人都彼此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在将这份简牍名录交给李傕之前,二人的心一直是悬着的,他们生怕刘琦反悔,或是从中作梗,出现什么差错。 直到今日,这份简牍从蒯越的手中彻底交到了李傕的手上,蒯越的心才算安定了下来。 大事成矣! 就在这个时候,却见贾龙也站起身,拍了拍手。 议帐之外,有两名侍卫抬进一个木箱子,将之搬到了李傕面前。 “此乃何物?”李傕不明所以地道。 贾龙遂道:“李都护,此乃贾某搜罗的刘焉谋反罪证,烦劳都护转呈与董相国,有劳相国亲阅,以定大计。” “刘焉谋反?”李傕闻言一惊,他急忙起身,快步走到了木箱之前,开始翻阅那箱中的简牍,脸色忽红忽白,隐隐间似有异色。 少时,便见李傕将手中的简牍向着箱中一扔,道:“刘焉身为宗亲,竟敢如此僭越?殊为可恨,此事我当连夜禀明相国,请其定夺。” 贾诩听了李傕的话,暗松口气。 李傕这个人虽然有时候颇为粗犷,但关键时刻,还能听进去自己说的话。 贾诩深深的明白,己方几人名为使者,但骨子里不过是为了表达董卓向荆州人传递友好的信笺,情可以叙,事可以谈,唯独到了做决定的时候,一定要做模棱两之态可才是。 关键的事情,转呈回给相国,便足够了。 贾龙对李傕和蔡邕的行为颇感到不解,这两个人一文一武身为使者,怎么感觉他们两人什么事都定不下来一样? 临机专断之权呢?何在? 难道身为使者连一件事,一个许诺都做不了? 其实也并非如此。 蔡邕姑且不说,但李傕在离开雒阳的时候,董卓还是明里暗里的赠给了他一些确定诸事的权力范围,让他在保证双方友好的情况下,可以给予荆州人一些应得的承诺。 但这份权责,却在不知不觉中,被贾诩暗示李傕……给放弃了。 第一百四十九章 蔡邕成了阻碍 即使是李傕,在看到贾龙提供的这些刘焉谋反证据时,心中也是欣喜异常的。 他知道,这对于董卓来说,是一个天大的良机。 就董卓一方而言,各镇郡守和牧守越乱,他自然是就是过的越舒服。 这就是一个很基本的中央平衡地方关系的问题。 在西凉人眼中,这些地方的狗撕咬的越狠,身在中枢执掌狗粮的董卓才能够越是得心应手的在各方势力之间施展平衡,随意的抛出些狗粮,就会得到难以想象的收益,甚至是那些狗拼死的效忠。 而眼下撕咬的两条狗,对董卓而言,还是颇为凶猛的两条。 关东诸郡守之间,在各郡皆有地方性的士族势力支持,分属不同派系,彼此之间明争暗斗,在董卓和李傕看来,各地的士族牧守份属不同,虽可一时为伍,但绝不长久。 所以,眼下比较让董卓忧心的,就是结成护君之盟的三刘。 毕竟他们都是源于宗室,怕是没有各郡守之间的那些问题。 本以为他们是铁板一块,但事实证明,董卓和凉州诸将有些高看这些宗室了。 贾龙当着荆州人的面,去举荐刘焉的罪状,不论这些状告刘焉谋反的证据是真是假,李傕已是看出,荆州和益州的两位宗亲之间,已经是有了裂痕金额算计。 贾龙和荆州人,一定是已经达成了某种协议,不然不可能当着刘琦的面这样做。 饶是李傕也能看出来,这是一个从内部瓦解他们的好时机! “阳城侯之事,事关重大,需待相国查实之后,再做论处,贾君不可妄下定论。”李傕颇为谨慎的对这件事下了一个定义。 他认真的想了,又道:“帐中诸位,对此事还有何想法,可一并说与傕,由李某一起秉奏于相国,毕竟事关重大,不可谨慎处之。” 贾龙和刘琦飞快的交换了一个眼神。 该出手时便出手吧,趁热打铁。 就见贾龙拱手言道:“龙与益州诸豪,不忍蜀中百姓为焉贼蒙蔽,日后刘焉若果真称帝,益州军民,岂不尽成大汉弃子?做了那悖逆之人的狗奴?乘尚未事急,龙愿请命兵讨刘焉,为汉室尽忠诛除贼逆,为陛下和相国分忧!” 李傕对贾龙的言语,生出了几分敬佩,道:“当年平马相称帝之乱,益州诸事,便皆赖贾君行事,如今刘焉背反,看来,又要贾君操劳这个中诸事了。” 刘琦在旁边闻言,有些好笑。 事情若真如李傕所说,那贾龙还真就成了替汉室朝廷平叛的急先锋,专门各种擒杀伪帝。 贾龙叹息道:“只恨某身份微末,若以现武猛从事之务讨一方牧守,舆理不合……还请李将军代为转禀,请相国审时裁度。” 这是在问李傕要官呢。 对于这一番义正言辞的诚恳之言,李傕不置可否:“贾君放心,此事我定书信详陈予相国,君勿忧。” 贾龙现在说的话,倒是没有令李傕感到有什么惊诧,刘焉与益州本土豪强之间冲突不断,这事在雒阳朝堂中李傕也略有耳闻,而贾龙意图想朝廷索要正式的名位讨贼,也倒是在情理之中。 不过接下来的事情,就有点超出李傕的掌控范围了。 贾龙转身走到案旁,端着酒爵,冲李傕微举示意,道:“另有一事,请都护代为转禀……眼下刘焉在京中,尚有三子为郎随驾,为汉室江山计,相国若能以此三子与某,或可有助于贾某剿除叛逆,为朝廷荡平南境。” 李傕刚刚举到嘴边的酒爵,微微一颤,差点没落于地上。 他知道贾龙要的人,是刘焉的三个儿子刘范,刘诞与刘璋。 贾龙要刘焉的三个儿子为人质,钳制刘焉,在军事角度上来讲,倒也是无可厚非,这种以子质钳制对方的事情,千百年来,一直都是层出不穷,比比皆是。 但此刻……若仅李傕一人在此,贾龙提出这话题倒也是无碍。 可偏偏还有一个蔡邕在这里! 李傕和贾诩都知道,要动刘焉的三个儿子,只怕这老头是不会同意的…… 果然,便听一声呯响声! 只见蔡邕将酒爵重重的放在了面前的桌案上,颇为愤慨的站起身。 “此事老夫不赞成!”蔡邕说话的语调虽然不高,但那股浓浓的不满之意,帐内诸人谁都能听的清楚。 蔡邕目视诸人,慷锵有力道:“我大汉以孝治国,以孝治天下者,不绝人之亲,施仁德四海者不绝人之祀,在场诸公,不是京中重将,便是州郡豪雄,以人子阵前相逼之行径,未免太过,老夫绝不赞成。” 刘琦在一旁听着奇怪,没想到在索要刘焉三子的问题上,居然会有蔡邕站出来进行阻挠。 虽然他是当世名士,但也是久经风浪,几番沉浮,通晓时政的人,六十多岁的老人精了,又在董卓的麾下干了一年,还会这般的拘泥固执? 不应该吧。 这里面应是别有内情的。 事实上,刘琦和贾龙不知道的是,蔡邕的老师乃是号称政坛不倒翁的名士胡广,其人学究五经,古今术艺毕览,奉行中庸之道,历事六朝,为官三十余年,履司空,司徒,太尉等重职,堪称东汉第一名臣。 而刘焉的老师祝恬亦是名士,昔年与胡广是为同僚,刘焉也因此在四十岁左右的时候,被胡广辟为司徒府的文吏,并在胡广府中镀金外放至了雒县。 在士族站位的角度上来看,刘焉和蔡邕是属于同一派系的。 而事实上,如今刘焉的长子刘范在雒阳的左署中,就任于中郎,和蔡邕一起为光禄勋统属。 刘范眼下在左署,也算是蔡邕的臂膀了。 而事实上,历史上蔡邕被王允杀死之后,也确实就是刘范继承了他左中郎将之职,在蔡邕之后掌管左署。 无论是就保护下属,还是士族同僚站位的角度上来看,蔡邕都不会对刘范见死不救。 贾龙没想到蔡邕会站出来当面驳斥了他,而且其反驳之词颇具大义,一时间面子上有些挂不住。 他暗中攥拳,心中反复思索当如何反驳蔡邕。 刘琦自然是不能退让这种事发生的。 他站出了来,打和事佬道:“都是为了国家大计,何须争执?今日帐内所言,并无谁是谁非,不过都是就事论事尔,若诸公意见相佐,我们再好好计较才是,还是不要伤了和气。” 李傕亦是道:“不错,有事商量便是了。” 蔡邕转头,语重心长的对刘琦道:“不论刘君郎做出何事,可眼下却无定论,岂能妄自定罪?就算他当真谋反,可他毕竟是宗室又是先帝近臣,如何能随意便诛,更何况还是亲子?刘伯瑜汝也是宗亲中人,这些事,还需仔细计较,莫因少年气盛,而做下不为人齿之事,落的个后世骂名,岂不可惜。” 这一番话,可谓是说的语重心长,颇有几分训教之气。 刘琦心中苦笑,原以为问董卓要刘焉那三个儿子应该不是难事,但如今看来,却是错了。 若有蔡邕挡驾,此事只怕难成。 毕竟他是朝中诸名士中,唯一一个被董卓引为心腹之士,颇有分量。 他若是强谏于董卓,董卓为顾忌蔡邕的面子,只怕也不会交人。 谁能想到,李傕和贾诩没有成为己方的阻碍,蔡邕反倒是成了。 刘琦认真地对蔡邕道:“此事乃是贾君所请,刘琦事先并不知情,然琦身为宗亲,自当尊于礼法,岂能不顾手足之情,妄自相害同宗兄弟,此等拙劣之事,蔡中郎放心,此事刘琦誓不为之。” 哪曾想,蔡邕居然很是认真的出言纠正刘琦话中的毛病。 “刘君郎之三子,不是你的同宗兄弟,他们三个都是你的族叔……你应说,不能相害同宗叔长才是。” 刘琦尴尬地笑了笑。 这老头把这辈分算的还挺明白。 我刘氏族中的辈分怎么排,你跟着掺和什么…… 刘琦考虑要不要把刘瑁认自己当兄弟的事情,找时间跟蔡邕说一下。 …… 就这样,第一次谈判,在蔡邕的反对下,草草结束了。 不过事情不顺利,本就在刘琦的意料之中,他吩咐张允,将前来议和的诸人分别安置在城东的不同舍内休息。 然后,刘琦打算今夜分别各自去拜访这些人,打通各个关节。 商业谈判这种事情,刘琦前世还是相对拿手。 在正规的谈判桌上,说的不过都是场面话,根本谈不拢也谈不成。 要想得到最大的收获,私底下的交易才是重中之重。 第一百五十章 洪生巨儒朝夕讲诲 当天晚上,待前来谈判的使者们各自安居后,刘琦等到了天黑,便暗中带张允去逐个私下去拜会这些使者。 李傕,蔡邕,贾诩……他们每个人都有刘琦用得到的地方。 首先拜访的自然是李傕。 对于李傕这样的人,想要打通他,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 财货和名器,自然是最能触碰到其内心柔软之物。 “哎呀,刘公子……呵呵,这也未免太客气了。” 李傕看着舍内,刘琦亲自派人送来的麟趾金还有名器财货,直乐的合不拢嘴。 对于李傕这种人,想办事,简单……礼多人不怪的套路就行。 其实,自到了雒阳后,西凉军在民间劫掠的财货并不少,虽然大部分都被董卓收缴,但架不住量大,李傕积攒下来的家私不少,特别是西凉军在雒阳大肆挖掘先陵,取其中的贵重陪葬品为军需,这更是让李傕身价每日翻倍似的上涨。 但越是如此,却也越发让李傕的贪欲变的无穷无尽,犹如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放出了内心的魔鬼,一发而不可收拾。 李傕这一年来所得的财货珍宝,大部分都是抢来的,但像是刘琦这样走门路主动上门送礼的,却没有。 因此,刘琦的举动,也在无形中让李傕的自尊心受到了极大的满足。 士人子弟,也得来给我李某人送礼了! 此刻,李傕拿着刘琦送给他的那块精致的玉器,在油灯的火光下来回仔细的审验着。 他一边看一边啧啧称赞:“好玉,当真是好玉,这做工制地,绝非凡品……公子如此厚意义,却是让李某惭愧了。” 李傕并非是不懂装懂,他虽是边郡的武人,在见识方面远不及中原世家,但在鉴玉这一道上,眼光却相当毒辣。 这也是跟他出身凉州有关。 大汉朝的玉器原材料中,有很大一部分的软玉是由西域三十六国之一的于阗国(今和田地区)通过西域都护府的庇护,通过凉州境向汉朝输送的。 而身为凉州本土豪强的李傕,在这方面自然就非常懂行。 刘琦笑道:“李都护若是喜欢,回头琦再荆州寻得珍品,自当派人前往京中多多予上。” “嗨!太客气了,无需如此!” 李傕面有欢愉的放下了手中玉器,邀请刘琦在案几坐下,道:“刘公子如此厚意,傕深感惭愧,公子放心,此番议和,荆州方面但凡有事,李傕能替你做到的,那边绝不会推脱,可前提是……嘿嘿,我不能忤逆相国的,公子可明白?” 刘琦暗暗点头——外粗内细。 李傕这个人,看似粗犷,但实际上还是心中比较有数的人……果然,能当上一方霸主的人,没有一个是白给。 他这话里话外之意,言明了他虽受自己的礼,但也划出了自己的底线,这是把丑话说在前头了。 刘琦微笑道:“李都护放心,其实我今日只有两件小事想麻烦都护,肯定是不会令都护为难的小事。” 听刘琦这么说了,李傕遂道:“既如此,便请公子试言一二。” 刘琦笑看着李傕,却已经向着张允伸出了手。 却见张允将一卷薄薄的缣帛放在了刘琦的手上。 “琦前思后想,觉得白日间予以将军的那份名册,实多有疏漏之处,恐相国见责,故想另予将军一份名单,烦劳将军帮忙转呈。” 李傕挑了挑眉,然后伸手从刘琦的手中接过那份缣帛,打眼一瞅……笑了。 “嚯!只有三个名字?太少了点吧,李某要是没记错,今日白间公子给的那份简牍,上面的名字最少也是有三十多个了。” 刘琦一脸苦楚的叹息道:“就是因为人多,想来想去颇觉不妥,所以索性精简一下,也好让相国能看明白我等真意。” “哈哈哈,公子这还真是一简到底呀。” 这点小事,对于李傕来说,自然是不算什么,他伸手取过那份缣帛,连道:“好说,好说,某回头将这份转呈便是了。” 待收起缣帛之后,李傕却发现刘琦满面微笑的看着自己,双眸中的光芒闪烁,颇有深意。 李傕见状愣了愣,仔细一想,骤然明白了刘琦的用意。 他起身走到床榻边,取过白日间蒯越递给自己的那一大卷简牍名录,回来递给刘琦,道:“这是原先的那份名录,还请刘公子收好了,回头若是有差,却是不要怪在李某身上。” 刘琦站起身伸手接过,道:“那是自然,有劳都护。” 收起了蒯越之前写的那份名录,刘琦又问李傕:“敢问都护,今日蔡公在帐内,力保刘焉三子,不知究竟为何?” 蔡邕和刘家父子的关系,李傕原先也不知道,但他毕竟在朝中待了一年,且蔡邕还是董卓信任之人,故而李傕等西凉中人,通过李儒的讲述,也多少知道了一些蔡邕先师胡广的事情。 当下,李傕便毫无隐瞒的,将其所知统统告诉了刘琦。 刘琦心中有所明悟。 他随即告别李傕,又前往蔡邕居舍。 …… “学生刘琦,特来拜见蔡中郎,不知中郎安睡否?” 刘琦的声音落下不久,便见屋舍的门开了,精神矍铄的蔡邕站在门口,目光深沉的看着刘琦。 这哪里是睡了?精神头足的跟刚晨练完差不多。 “老夫隐约猜测,你今夜便会前来找老夫,果不其然……进来吧。”蔡邕伸伸手,替刘琦让开了条路。 刘琦转头对张允,道:“兄长,我和蔡中郎有些事要谈,兄长且在外面等候。” “诺。” 张允转身离去,也不站在屋舍之前站定,只是到远处四处巡视,替刘琦望风去了。 他是怕自己离蔡邕的屋舍太近,若是让人看到,恐生出什么误会,也算是替刘琦遮掩。 看到张允的行为,刘琦心中对他非常满意。 果然,这些暗箱操作的事,还得是领表哥出来才合拍。 进了屋舍,刘琦蔡邕寻软塌对立而坐,蔡邕为刘琦在小几上倒上清水,示意刘琦慢饮。 “老夫虚长你几岁,便称你一声伯瑜,如何?”蔡邕捋着胡子询问。 “实琦之幸。” 蔡邕这人,倒也是颇实诚,道:“你代景升,向老夫求书之事,王君已与老夫谈过……说实话,老夫的藏书,乃是六代家私,真是舍不得。” 刘琦劝道:“此事,我也知晓是为难了蔡中郎,只是当今各州,豺狼当道,群雄猖武,北方士人惨遭流离之痛,短期内怕是不得安定,严君意起立学宫,编定章句,广求儒士,乃安定社稷之举……前日家严来信,说南郡现不但有宋仲子为五业从事,更有广明先生被家严请来襄阳,同仲子先生一同准备共撰《五经章句》,用之以为荆楚镇学之典藏,虽不比蔡中郎当年续写《东观汉记》那般旷世,可依刘琦看,却也不失为一州文学之盛。” 刘琦口中的广明先生,乃是目下被刘表招募到南郡的另一位经学大家綦毋闿。 蔡邕听了这些,脸上竟露出了无比向往的神色。 “洪生巨儒,朝夕讲诲……便说是人间仙境,也不过分呀,唉!如此盛事,可叹老夫竟不能去。” 刘琦闻言心中冷冷一哼。 这些经学文人,一个个怀揣着讲经学儒的梦想,眼睛总是盯着那些大儒巨作讲经授学……却不知抽闲去瞧瞧,那些黎民百姓目下的惨状? 刘琦一路北上,越是离司隶近,便越感到人民的生活之悲凉。 这期间,他看到了不知多少流民,又看到了不知多少尸横遍野。 那一具具干瘪的人尸被野狗肆意啃食,肉骨外露,铺与尘土,又有多少浮肿的尸体漂浮在江上,阻塞喝道,招蚊纳蝇,腐烂发臭,极容易引起瘟疫却无人问津…… 难道这些赤裸裸明晃晃的东西,关乎天下人生死存亡的东西……你们这些治学的人,看不见? 蔡邕面色恍惚的感慨了半晌,突然道:“罢了,今日你我一老一少,当面详谈,老夫也不欺你,你父子欲问老夫借两万藏私典籍,乃是为了弘儒,实乃天下最为紧要之事……老夫决定借与你父子。” 刘琦本以为蔡邕手中是万卷藏私,哪曾想实际居然是两万卷。 这可真是意外的收获了。 “那就多谢蔡中郎赠书之德了。” “且不忙谢。”蔡邕伸手挡住了刘琦的话头,道:“老夫也是有条件的。” “什么条件?” “这两万典籍,非是赠予你刘氏父子,乃是借的,老夫需派一心腹之人,替老夫看管这两万书典,这心腹之人将督促家奴,携书入你荆楚,督促你襄阳的文抄公,将这两万藏私抄写完毕后,还之与某。” 刘琦闻言苦笑道:“两万典藏,那得抄到什么时候?” 蔡邕的眼睛眯了起来:“那依你小子的意思,便是要有借无还了?” “不敢!说笑的,我岂敢藏匿中郎家私……中郎放心,此事我们父子自会安排。” 蔡邕捋着胡须道:“多抄几年也不打紧,纵然是老夫死了,那些典藏亦有后人接手,不过老夫安排携书入荆州之人,汝父子需要尊为上宾,好生相待,并以五业从事之职辟之。” 这老头是不是有点装大了? 你随便派个阿猫阿狗,就要到我们南郡来当经学讲师? 我还想当讲师呢,可惜不够格! “蔡中郎,这五业从事乃是家严仿太学五经博士所设之州教,非大儒而不可居其位,眼下整个南郡,也只有宋子仲和广明公二人可堪此职,您派来的人……是谁呀?” 蔡邕面色一整:“休言其他,你答应还是不答应?” “这个……” “你若不应,那老夫便不跟你谈了。” 看着蔡邕一脸倔样,刘琦笑了。 我这是在这哄小孩么? 六十岁的老大儿! 罢了,为了老头子的那两万卷书典,且先应了。 “行,此事刘琦定当向严君禀明。” 蔡邕却不傻:“口说无凭,你自写应诺之书与我,老夫派人送往刘景升处!” 这老头……倒是还挺谨慎。 怕我忽悠他? 其实刘琦刚才还真是打算忽悠他来着。 不过也无所谓,刘琦的目地只是替刘表弄到蔡老头的两万卷典藏,其余的事,一概和他无关。 写书就写书。 第一百五十一章 厕中堵王八 刘琦当着蔡邕的面,执笔蘸墨,认认真真的写了一份给刘表的缣帛,完成后并将那封信交付与了蔡邕,让他代为派人送给刘表,已示自己的诚意。 蔡邕拿着那份缣帛,心中不由深感安慰。 此子倒还是个诚实人,说写便真写了。 蔡邕认认真真的看了一遍刘琦的手书后,方才叹道:“汝这字体,倒是颇有些章法,似有大家之姿。” 刘琦在蔡邕面前可不敢吹嘘字体,道:“久闻蔡中郎飞白书体天下知名……正是飞笔断白,燥润相宜。琦这点微末伎俩,在中郎这实在算不得什么的。” 蔡邕没有理会刘琦的赞誉,而是认真的揣摩着他的字体,道:“你这手字,是梁孟皇的八分书?” 刘琦就知道瞒不过他,遂道:“正是。” “你是跟孟皇本人学的?” 刘琦摇头道:“非也,刘琦年不足双十,哪里见过梁公?是我南郡都尉蔡瑁曾因在雒阳拜谒梁尚书不成,而自匿其手书一札以为珍藏,后转赠与我,刘琦平日闲来无事,便以梁公手书临摹之,让蔡中郎见笑了。” 蔡邕恍然的点了点头,道:“难怪,难怪,虽似模似样,却未曾得其神遂,原来是自行临摹的,不过仅靠临摹,就能临到这个份上,也着实不俗了……唉,梁孟皇的八分书,钟元常的楷书,张文舒兄弟的草书,可叹老夫不能全部为之一会了。” 说罢,他将刘琦写给刘表的手书收了起来。 刘琦见蔡邕似有倦怠之意,又道:“借书之事已了,学生还有一事,想与蔡中郎说明。” 蔡邕也不是愚鲁之辈,他自然知道刘琦想要说的是什么。 “汝所言者,莫非刘君郎三子之事?” 蔡邕的语气突然间有些发冷:“这事老夫白日间已经说过,你和贾龙若当真要以他们为质,老夫绝不答应。” 刘琦摇了摇头,叹息道:“学生与刘君郎,皆是鲁恭王一脉之后,虽隔数百年已尽为分支,但毕竟是一祖所出,我又如何忍心会害同宗兄弟们……是同宗阿叔们不成?我实是想为江夏刘家一室保下一点血脉而已。” “你什么意思?”蔡邕皱眉看着他。 “敢问中郎,若刘焉谋反之事坐实,相国果真用贾龙为将去战益州,刘君郎之三子,是在京中能得以保全,还是在荆州能得以保全,难道中郎想不通透么?” “这……”蔡邕闻言略有语塞。 “以相国之心性,若久战益州不下,那三子随朝,果能保全性命吗?我却不信。” 蔡邕的眉头深皱。 “若刘君郎叛逆之罪属实,相国肯定不会放他们回蜀,若不回蜀,那敢问中郎,这天下之大,哪里还是他们的去处?他们是在荆州安全,还是在雒阳安全?请中郎自思之。” 蔡邕闻言,不由沉默了。 这小子,着实是想的深远啊。 刘琦也不逼迫他,说完后便告辞离去。 在刘琦心中,蔡邕也是几经沉浮的老江湖了,有些事不用自己过于解读的那么细致,他自己自然是能够想明白的。 你以为,你把刘焉三子留在雒阳就真是对他们好吗? 大错特错。 让老头自己琢磨去吧! …… 出了蔡邕的居舍,刘琦找来了张允,去办最后一件事,见最后一个人。 贾诩。 贾诩居住的屋舍,被刘琦特意安置在了离蔡邕和李傕有一定距离的东城边上。 刘琦如此安排,为的就是怕自己来找贾诩的时候,会被人干预。 路上,张允心中好奇,问刘琦道:“伯瑜,我有一事不明白,还请贤弟指点一二。” 刘琦一边慢步而行,一边观赏着璀璨的星空,道:“表兄想问什么?” “伯瑜,我不明白,你找李傕和蔡邕,都是有要事相商……可这个贾诩,今日白间在议帐中只说了一两句话,且似都是在提点李傕,并无多大作用,一个默默无言之人,你若是不提及,某都不会瞧他,这大半夜的,为何偏偏要来找他?” 天上划过一道流星,似是引起了刘琦的注意力,让他颇为关注。 “兄长,贾诩虽只是说了一两句话,但却是能够牵动李傕的思路,此人颇为了得啊。” “是么?”张允疑惑地道:“我怎么没感觉出来?” 刘琦淡淡道:“此人深沉善藏,心智深沉,对于这样的人物……说实话,他若果能让去荆州,我其实也是有些头疼该怎么用他,不知道让他去是对还是不对。” “去荆州……他?”张允闻言不由一惊:“你这莫非是要去招募于他?” 刘琦摇了摇头,叹道:“他出身凉州,族中人皆在武威,那里是董卓的后方,况且他半生碌碌,好不容易进了雒阳中枢,我现在招募于他,他是绝不会抛家舍业的随我去荆州的。” 张允有些不明白了,道:“既然招不动此人,那你此来又是为何?” “现在不能来,不代表以后不能来,董卓为天下士人所弃,西凉军空有蛮力,没有政道背景,衰败是早晚的事,我觉得贾诩是个善保的人,真到了那个时候,何去何从,他自己就得多多琢磨了,我要做的,就是现在先给他提个醒。” 张允闻言奇道:“如何给他提个醒?” 刘琦淡淡道:“我要让他知道,这荆州七郡,是十年之内,这大汉天下最安全的州郡!我想,这是最能够吸引贾诩的地方。” …… 不多时,两人到了贾诩所住的屋舍,刘琦让张允拍了拍门,里面却是没有任何的声响。 张允见状,以为他睡了,随即又使劲拍了一拍,可还是没人应答。 刘琦招呼过附近的一名西凉军侍卫,问道:“你们贾校尉,如何不在?” 那西凉军侍卫白日见过刘琦,自然认得。 他收起粗犷之气,当着刘琦的面,尽量的装作客气言道:“校尉适才一直在门口静坐观星,看二位过来了,便自行去后面如厕了。” “如厕?”张允闻言眉头一皱,道:“看见我们来了,还去如厕?这未免也太失礼数。” 那西凉军侍卫闻言,只是尴尬的笑。 他哪里知道贾诩是怎么想的。 刘琦抬起手,示意张允稍安勿躁:“不着急,咱们等他一会便是。” 张允:“……” 不等还好,可这一等,就是整整两三炷香的时间。 张允见贾诩如厕了这么半天还不回来,不由大怒。 “伯瑜,他这分明是自持身价,故作傲慢,冷待于你!” 刘琦却一点也不着急。 他笑道:“确实,贾诩这是故意躲入厕中,佯装失礼,激我发怒……他这是不想见我,哈哈,不想见就明说啊,非得往茅厕里跑什么。” “不想见便不想见,有甚了不起的?咱们回去便是了。”张允气道。 “哎!”刘琦一抬手,挡住了张允的话头,脸上露出了一丝诡异的微笑。 “他不想见我,没事,那咱们就不见……但是该干的事,我不可不做……兄长,你随我去厕外堵他。” 张允:“……” 第一百五十二章 纳 妾 贾诩的肚子其实并不难受,但最近这一段时间,也不知怎么,或许是因为最近吃食太过干硬,让他一直没有想如厕解大手的感觉。 便秘的痛苦,从古至今,都在困扰着一代又一代的人。 今日为了躲避刘琦,贾诩故意跑到厕中躲避,左右都是无事,他索性便脱了裤子登东,试着使劲。 万一成功了呢? 刘琦在那边等了三炷香的功夫,贾诩便也在此处蹲了三炷香。 可惜还是不曾释出丝毫秽物。 贾诩虽是士人出身,通六艺之道,但毕竟是四十多岁的人了,在牛辅麾下任武职,实则干的是文掾的事,多少年不练弓马了,体力下降的厉害。 长时间的蹲坐,对他而言,真的是一种折磨。 他蹲的双腿发麻,心中却是在估算着……以这个时辰来看,估计对方也差不多走了。 倒不是贾诩不待见刘琦。实则是他天生善于自保,不愿多沾染是非。 刘琦是荆州一方的人,自己身为李傕随伴,若是让相国知晓自己与刘琦私下里有过会面,甚为不妥。 莫不如躲着不见。 感觉时辰差不多了,便见贾诩用双手支撑两髀,晃晃悠悠的想提亵裤起身。 不想,却突听一阵脚步声响传来,隐隐还有两道声音似在对话。 “兄长,你说那贾文和是不是故意不想见我?因而躲避?却是跑到哪里去了?” 贾诩被那声音吓了一跳,双手一松,刚刚提到髀侧的亵裤又顺着大腿根滑落了下去。 贾诩急忙再次蹲下,垂目低头,手捂口鼻,默不作声。 他一则不想见刘琦,二则也不想让人见到他这般窘态。 两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最终停下。 闻其声,似是就在了茅厕门口的不远处。 这般情形之下,贾诩的脸色露出了苦楚之色。 他一把年纪了,善使韬略,自然是明白,对方此举摆明了就是故意的。 想必刘琦是知道了自己就在茅厕中,因而故意在此站定。 不过他此举又意欲何为呢? 自己不过是随李傕来此的一名校尉而已,没有任何的话语权可以帮助他们,再加上他白日已经特意显露低调,如何还会被刘琦找上? 贾诩正琢磨着,却听茅厕外,张允的声音依稀传入。 “伯瑜,那贾文和故意躲着不见你,你我还何须厚颜与之相会?莫不如还是回去吧,以免过于劳心。” 贾诩蹲在厕内,轻轻‘哼’了一声。 如此做作,隔门演戏,却是把老夫当愚夫戏耍耶? 说是不见,实则堵了茅厕之门,手段何其毒辣? 不过他们明知自己在里面,却有不进来……想来应该故意想说些什么与我听。 罢了,事已至此……且看尔等能说出什么惊世之言。 却听张允在门外道:“伯瑜,这么多年了,朝廷虽屡有法度安抚黎民,但这世道不知为何感觉是越发的纷乱,各州郡盗贼频生,人命贱不如犬,荒郊路有遗骨,乡里之中易子而食事频有发生……说实话,自打出了荆楚之地,咱们越是北上,这流民尸骸饥荒之所便越多,为兄我真是看够了……” 贾诩心中暗道:那是你见识的好! 有胆你往凉州边塞走走看? 刘琦叹道:“天子年幼,群雄并立,苍生倒悬,乃至于此。” “伯瑜,依你之见,这各州各郡,何处可为你我士人的安身立命之所?” 贾诩一撇嘴,心道:刘琦也就算了,你张允哪有半分士人之姿?好笑。 刘琦不答反问道:“兄长觉得呢?这天下何处可为士人的安身之所?” 贾诩听到这,竟是被二人的话题挑起了兴趣,遂凝神静听。 谁曾想,这两个人堵在茅厕门前谈的这些,居然会是自己感兴趣的话题。 何处可以安身立命,这是贾诩一直以来,一直在琢磨的事情。 只是这事他甚以为讳言,从不为外人道……怎么刘琦会故意说于他听? 自己应是从没见过他吧! 张允道:“按常理度之,朝廷中枢,当为全所,然天子年幼,董卓执政,其与天下士人相悖,又颇狼性,这司隶之地,多少人因凉州军搜牢而惨遭屠戮,只要有董卓在,不论是雒阳还是长安,便都是如同刀戈之林,无法安枕。” 贾诩心中暗自叹息,这其实也是他目下最担心的事情。 董卓目下的行径,是与天下所有士子为敌,他光是得罪士人倒也罢了,偏偏还纵兵在司隶境地大肆搜牢,奸淫掳掠无所不为。 实际来看,在搜牢中,人命损失最大的阶层是底层平民,而在财货损失方面,受损失最大的是以兼并土地为主要营生的地方豪强。 士人,豪强,平民……相国全都得罪了个干净,试问就算他凶极一时,后续又该如何? 贾诩现在有点后悔登上了董卓的这艘破船了。 张允的声音又传入了茅厕内:“我见识浅薄,只是三辅,司隶,凉州诸地,已不可留……若二袁管辖之境,可安枕否?” 刘琦出言道:“绍与术四世三公之后,天下百名两千石郡守,多有出袁门者,然二袁雄心过甚,彼此不容,吾闻二人皆遣使去迎汝南士大夫,可惜其辖地皆是英桀所利的四战之地,虽能强大,全未可必也……且边塞士人,若不能做到为袁家殚精竭虑,呕心设谋,怕难立足。” 贾诩心下一阵冷笑。 却是这‘边塞士人’四个字,犹如细针一般,深深的刺入了贾诩的心中,令其痛楚难当。 不过实话实说,刘琦此言,甚是有理。 张允道:“那兖青徐幽之地呢?” 刘琦道:“黑山,青州,白波黄巾,势力庞大,侵略北地诸州,平民恨不能迁以避之,况士人乎?” 对于这一点,贾诩倒是非常的赞同。 土地兼并,灾祸连年,黑山张燕,青州黄巾,目下发展极速,各个都是携卷了百万人口,中原各地四处皆是流民,很多土地无人耕种,北方诸郡的用粮都是捉襟见肘。 此等巨乱之下,又何来安枕一说。 张允故意道:“那这普天之下,能为士人安居之地,非我荆州不可了?” 刘琦道:“海内鼎沸,百姓流离,北方诸州皆入战乱,当今天下,可避乱祸之地,非荆益交扬不可,然若论爱人乐士,易依倚之,又非荆州刘景升为之最……” 当说到这的时候,两个人突然不说了,听声音反倒离开了,其声音也越随着距离而越来越小。 “嗯?这……如何说到关键处,还走了?” 贾诩蹲在原地,脸上露出了愤怒惊诧之色。 不得不说,刘琦适才所言,确实碰触到了他内心的软处。 此子虽然年幼,但对天下形势看的倒是颇为透彻,更兼熟知二袁秉性和时势,一般少年郎,怕是瞧不出来局势之名。 后世人对汉末大事,上网一搜,便知端倪,可活在东汉末年的人,可不似后人看的那般透彻明白。 就好比后世时,全球的形势走向最终会到什么地步,谁又能真正说的清楚呢? 最迷茫的人,永远都是当局者。 见刘琦和张允走了,贾诩竟一改初衷,颇为惋惜的叹了口气。 自己与那少年郎白日初见,彼此之间未曾多做交流,他为何要故意在自己的厕门前喧嚷此言? 莫不是有招募之心? 可自己又有什么值得他欣赏之处?他了解老夫么? 贾诩一边摇头,一边用双手支撑双腿,再次缓缓起身。 此刻他两条大腿已经酥麻,若是再继续蹲下去,怕是便要支撑不住,掉到下面的粪坑中去了。 然而,就在贾诩快要站起身来的一刹那,他却突感腹中一阵异响! 其后窍谷道突然间,竟是一阵张弛。 困扰他多日的阻塞秽物,竟如泉涌一般的宣泄而出。 茅厕之内,瞬时间一股秽气弥漫,臭不可闻。 贾诩老脸通红,脸颊上的肌肉抽搐,不得不再次蹲下去,顺手取过旁边的一截厕筹…… “都怪那两个小子,堵在老夫的厕门前喧嚷半天,害得老夫竟这般窘迫……” 不过说来也怪,贾诩的脑中思路,在这一刻,竟然随着谷道一样,一通百通,思绪万分清楚。 “司隶三辅之地,早晚街陌荒芜,河南更是残破无所资……荆楚南地,确实不失为一个好去处。”贾诩默默念叨。 …… 刘琦和张允回去了。 路上,张允询问他:“伯瑜,咱们适才在茅厕外,这般做作的说与贾诩,他当真会听进去么?” 刘琦郑笑了道:“说实话,我也没甚信心……但我若没猜错的话,他是一个很缺乏安全感的人,他想在这个天下,寻求一个可以让他真正安心立命的容身之所,这样的人,其实性格是极度自私自利的,但不论如何,日后他一定会来我荆州……” “为何不是现在?” 刘琦摇了摇头:“”贾诩的家眷皆在凉州,而且在没有近身之资前,他未必会轻易挪动,这不是咱们主观上想控制就能控制的。 “近身之资?”张允不屑地道:“他一个牛辅麾下的校尉,能有何资?” 刘琦并没有对张允解释。 这种事,呵呵还真说不定。 那西凉战马,不是近身之资又是什么? …… 少时,刘琦返回了自己的屋舍。 匆匆洗漱过之后,他解衣,身着内衫亵裤躺于火炕之上,一边看天蓬,一边细细思索今日发生之事。 这趟上雒,该做的事情差不多都做了。 现在,只需要等待李傕等人回去,向董卓禀明自己的需求。 待得到答复之后,便可回转南郡了。 至于袁绍等人已经来了司隶,刘琦觉得,自己和他并没有见面的必要。 毕竟袁术也已经来了,自己是在二袁相争的夹缝中寻得的天时,不方便当着他们两人同时出现。 一转眼已是过了初平二年,也不知南郡家里的事情,眼下都如何了。 脑海中反复思索着这些杂七杂八的琐事,刘琦迷迷糊糊间就要睡过去了。 突然,一阵敲门声响让他冷不丁开始清醒。 “咚咚咚。” 刘琦猛然一醒,他揉了揉干涩的眼睛,掀开被子起身。 今夜的风有些寒,他特意将门栓插上防风。 应该是侍卫来给他的炕中加碳了。 司隶周边的炭火虽贵,但身为荆州公子,多少还是能稍微能用的起的。 打开房门,刘琦却愣住了。 门外的不是侍卫。 而是杜嫣。 星空之下,今夜的杜嫣似乎与往常有些不同。 哪里不同? 穿的似乎有些少。 杜嫣此刻未着罩服,下神是一件薄薄的长裙,应该是在她平日里罩服下的那件薄裙。 而她的身上,仅有一件缣帛的单衣披肩,隐约间似有轻透,其胸口处为齐字抹胸,尽显风韵之姿。 她今夜未曾盘发,将乌黑如瀑的长发全都散落于两肩与后颈,便犹如刘琦取了她断簪那日一般。 “这么晚,你怎么来了?穿这么说,快进来,外面凉。”刘琦闪身给她让出了一条通路。 杜嫣低着头,没有说话,低头走进了刘琦的屋舍。 门外有两名侍卫,面容肃整,好似没有看见一样,但眼角的余光却偷偷往房门那边瞥。 这天下,哪有人会不八卦的? 刘琦将房门关上,放下门栓,转头看着穿着极少,只是穿戴着临睡服饰的杜嫣,目光来回闪动,似有揣度。 抹胸,黑发,双峰,薄衫……香肩! 她这是想闹哪样? “灵伊……你有事么?”刘琦低声问她。 杜嫣的两只素手分别放入两条水袖之中,低着头,站在原地,面色似有拘谨,有娇羞,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向刘琦开口。 刘琦此刻身上也只是亵裤内衫,他站在地上感觉有些冷,遂走到床边,坐在火炕上,问道:“灵伊,天色很晚了……你若没什么重要的事,还是回去歇息吧,我最近事多,明早还需与雒阳的诸位使者会晤。” 杜嫣闻言有些着慌。 她抬起螓首,一双美眸紧盯着刘琦,朱唇微张,似有话要说。 但还是颇显犹豫…… 犹豫? 那还是不到火候啊。 “灵伊?你到底是怎么了?是有何事想与我说?……你站在这,不发一言,我也无法歇息的。” 说罢,刘琦长叹口气,站起身,去取旁边的罩服。 “我送你回去。” 杜嫣见状,双眸隐约泛起了点雾蒙蒙的泪光。 她终于是鼓足了勇气,突然道:“妾身今天……不走了。” 刘琦眨了眨眼,一直手的食指,微微的动了两下,拿到手中的罩服,也被他缓缓放下。 他重新坐在火炕上。 他微笑道:“不走?你这是不打算让我歇息么?” 杜嫣不再畏惧,她迎着刘琦的目光,美眸中的目光在一瞬间变的极其温柔……那温柔似小溪之水,恨不能将刘琦环抱缠绕。 “妾身今日,愿与公子一同歇息。” 虽然是早有预感,但刘琦心中还是略微一跳。 他露出惊讶之色,道:“你这是?” 杜嫣莲步轻移,走到了刘琦的面前,其风韵身材在刘琦眼前不足一尺之地,尽显傲然。 “妾身自被张将军救后,得蒙公子恩义,令服侍左右,虽为侍婢,却得公子以恩义相待,大恩未尝得报……” 说罢,却见杜嫣缓缓的蹲下身子,将乌发披散的螓首靠在坐于炕边的刘琦腿上,一边轻轻的蹭,一边含情脉脉:“前番公子亲了妾身,妾身一时惶恐,不知当如何与公子,连思数日,深感身无尺寸长物可报君情……今夜,妾身愿以卑贱之躯,与公子共享夫妻的恩爱,还望公子垂怜。” 刘琦的手轻轻的抚着杜嫣的黑瀑,道:“你如此这般,却是不怕我日后相负于你么?” 杜嫣紧紧的咬了咬朱唇,似有些犹豫。 但她顷刻间便是下定了决心。 她抬起头,蛾眉螓首尽展露于刘琦面前,在油灯的映照下,美的让人窒息。 “君不负妾,妾此生绝不负君……君若负妾,妾此生亦不相负。” 刘琦长叹口气,伸手将杜嫣从地上扶起,然后放置于自己的腿上,拥入怀中。 “灵伊,有你此言,琦日后不管身处何位,也定不相负。” …… 屋舍之外,两名站岗的侍卫,依稀间听着舍内传出来的旖旎叫声,两张刚硬的脸上,竟也是羞的通红。 一个荆州侍卫长叹口气,仰头看向星空,郁闷道:“唉,我想家中的婆娘了,真想早点回南郡去。” 另一名侍卫苦涩道:“你好歹还有个婆娘,我这辈子,却是连女人的滋味都未曾尝过……公子如何把她弄的这般大声?” “嗨!你懂什么,大姑娘头次皆似这般,再有几回便好了。” 二人正说着呢,却见张允一脸深沉的走了过来,挥手怒叱道:“滚,都滚!什么场合,还离这么近?都给我站远些!” 那两名侍卫不敢违抗,急忙往远处站定。 张允转头看向屋舍,脸上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容。 自己当初做的,果然是对的!哈哈哈! 姓杜的小娘们还真行! 哦,不! 以后应称其为杜夫人了。 第一百五十三章 刘琦的两千石 第二日,刘琦睡到了很晚才醒过来。 不得不说,他昨晚确实是弄的有些过头了。 阳光顺着窗外照入屋内,暖洋洋的,让沉睡中的刘琦逐渐苏醒过来。 他打着哈欠翻了个身,身体却是碰到了柔软之物。 杜嫣白玉羊脂一样的丰腴之身,被他直接拥入怀中。 经过了昨夜,刘琦方才明白,杜嫣在历史上为何会被人妻曹那般看重且厚待了。 美貌和丰腴之体自不必说,主要是她还非常的听话。 让她干什么,她便干什么,任君予取,肆意索求,绝不会有半分反抗与抵触。 无论你向她提出什么条件都行。 昨夜一宿,刘琦除了走了正常路外,还做了很多过分的事情,他自己心中都很过意不去。 古语有云的后窍谷道及唇翳皓齿…… 唉…… 他却是非常不要脸的都走了一遭。 杜嫣因为疲劳过度,尚在沉睡,刘琦遂起身穿衣洗漱。 整理完毕后,刘琦为杜嫣掖了掖被子,附魔了下她的额头,然后便出了屋舍。 屋舍外无旁人,只有张允早就等候在外面了。 “伯瑜!”张允一脸笑容的走上前来,将手中的一叠女裙衣物递上,道:“伯瑜,为兄不便入内。劳少君亲自将之送入舍内了。” 刘琦低头看了看那叠非常干净的女装,暗道张允还真是有心。 也不知道他是从哪特意弄来的。 遂将衣服放在杜嫣身旁,刘琦出屋,与张允同去寻李傕等人。 张允非常识趣,这一路上并未问起刘琦昨夜之事,只是谈正事。 “伯瑜,稍后与那三位雒阳使者,可还有何需要深谈的么?” 刘琦摇了摇头,道:“不需多谈了,稍后便送他们回去,然后咱们去找孙坚和夏侯惇,与他们告辞。来日便收拾行囊准备南归。” “告辞?南归?”张允闻言不由一愣:“这就走了?” 刘琦镇定自若地道:“大事已毕,不走,还在这里干什么?” 张允似乎有些捋顺不清刘琦的思路,奇道:“二袁,张邈,王匡,刘虞……甚至是那储君刘宠,都已是到了司隶,此时可谓是雒阳大风涌起之时,正是我军借机搅动天下之时刻,贤弟前番的诸多布局,不就是为了这些么?就这般走了,岂不可惜?” “可惜吗?” “当然可惜!” “不,若是我们继续留在这里,只怕是会死无葬身之地。况且越大的布局,咱们越是不易掺和,还是让关东群雄去做天下的风眼吧,护君之盟已经得到了足够的声望,不久之后,足够了。” 听了刘琦的话,张允顿时大惊,忙道:“伯瑜,你此言何意?如何会死无葬身之地?” 刘琦为他认真的解释:“兄长试想,这一次袁绍入司隶,乃是为了议定两都,并拥刘宠入朝,如此他在声望上又可重新立于袁术之上,此中诸事,我荆益两军已经公开予以支持,不久之后严君的奏疏亦是将抵达雒阳,袁术北上司隶,必定会当面问我这个中诸事,届时我便不得不与二袁同时会面,当着他们二人的面,我又该如何回答?我再厉害,怕是也做不到两头不得罪吧?” “这个……确实。”张允闻言有些语塞。 刘琦又道:“以袁术的心性,他抵达司隶后若是知晓我与袁绍暗同款曲,岂会罢休?万一他到时候驱兵封锁了南阳郡的路径,咱们又该如何返回荆州?” 张允闻言,似有明悟:“那依照伯瑜的意思是?” “乘着我们眼下还未完全失信于袁术,而袁术又着急北上雒阳,咱们转兵南下,通过南阳境,返回南郡,袁术现在的心思全在袁绍身上,想来还顾忌不到我等……况且,我们若是不走,朝廷敕封的诏书,怕是也不会到来的。” “为何?” 刘琦长叹口气,苦笑道:“人家董卓为什么要派人跟咱们谈判?不就是不希望咱们在这里继续搅局,赶紧滚回荆州吗?咱们若是还赖着不动,朝廷的旨意,需要何时才能讨得……现在什么事情,都不如将严君的荆州牧定下了重要。” 张允恍然大悟,道:“如此,看来是不走不行了。” 刘琦肯定的道:“不走不行。” 张允心中颇感惋惜。 他其实还真是有心,想见识一下袁绍,王匡,刘虞与公孙瓒等人是何等的风采。 但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怕是没有机会了。 …… 稍后,刘琦再度与诸位使者相见,大家又进行了一番详谈。 经过刘琦昨夜一番暗箱操作,今日的议谈,变的是相当顺利。 蔡邕不再反对贾龙索要刘焉三子,而李傕亦是着急回雒阳,向董卓禀明谈判诸事。 至于贾诩,在这期间依旧是一言不发,但刘琦能感觉到,他似是偶尔在用余光偷偷的打量着自己。 这样很好! 种下了的种子,日后总有一天会生根发芽,不需急于一时。 反正他就是真不发芽,对自己也不会有任何的损失。 相叙片刻之后,三名使者遂准备告辞。 离去之时,刘琦对李傕和蔡邕道:“烦劳二位使者,代某转禀与相国,就说琦近两日就要准备领兵还归南郡了,请相国能够遵照前言,保立雒阳朝堂,善待天子。” 刘琦虽然知道自己说的这些都是废话,但他还是要说。 面子工程还是要做到的,说了就比不说强。 李傕面无愧色,很是肯定地道::“相国乃是信义之人,必不负公子所托也,大可放心。” 蔡邕则是皱起了眉头:“公子这就要走?” 很显然,他是担心刘琦先走了,回头他若是派人送那两万藏书去荆州,却该如何是好? 两万卷书,岂能无人护送? 刘琦道:“蔡中郎放心,我离开阳人后,会在鲁阳周遭寻妥帖之处安营,静等朝廷消息,再做处置。” 蔡邕闻言这才放心。 他知道,刘琦这是在给自己时间呢。 回雒阳后,得赶快行事。 随后,雒阳的三名使者辞别了刘琦,转回雒阳去向董卓复命了。 …… 李傕等人回到了雒阳之后,遂将这趟出使的个中详情向董卓做了一番汇报。 董卓听完之后,即令李傕将荆州方面奏请爵位的奏疏和刘焉的谋反罪证留下,着他们三人各自回去休息。 随后,董卓在自己的厅堂,一边仔细验看那些简牍,一边思虑对策。 “荆州刘氏,倒也并不贪婪。”董卓慢悠悠地念叨道:“请刘表为镇南将军,荆州牧,刘琦为南郡郡守,刘磐为长沙郡守……” 念叨完后,董卓看向李儒,道:“卿觉得如何?” 李儒点头道:“不过分,可予之。” 董卓捋着自己的胡须,笑道:“一为州牧,一为湘江之西的郡守,一为汉江之地的郡守,虽然只有三位,却是南北纵横,将荆南荆北都囊括于其手了,刘景升倒是好手段……不愧是老夫一手扶持的,罢了,老夫便答应刘家父子。” 李儒拱手应道:“相国英明。” 两千石的郡守之位,本不当轻易予人,按照正常的流程,至少也要在举孝廉之后,历经中央内外的诸多要职后,方可委派。 毕竟,汉朝这一百多个两千石的郡守之职,是与九卿同列的地方之长,各州士族中为两千石世家的,比起其他家族,无论是资源还是地位,都明显高了不止一个档次。 那是一道世家望族和士族之间红色分界线。 但如今,朝政为董卓掌,一切的规矩和条例,却是都该改改了。 这两千石的流程,怕是不会再那般复杂。 其实,这也是秩序将乱的征兆之一。 董卓抿了抿嘴唇,道:“老夫虽然可答应刘氏父子这一牧二郡之职,然……有一个人的职务,老夫却得替他改改。” 李儒奇道:“相国是不想敕刘表州牧?” “不,刘景升的州牧和镇南将军还是要给的,不然不足矣安抚荆州刘氏之心,不仅如此,老夫回头还要在刘表的山阳故籍划出一县予他做食邑,镇南将军都当了,好歹也得有个县侯的爵位搭配上才是吧?老夫替刘景升想的也够周到了,怕是他阿父都没老夫这般心细。” 李儒闻言哈哈大笑。 他非常了解董卓。 相国如何会有这般好心,狠计怕是在后面。 “刘琦的南郡郡守……嗯,有些屈才了,这小子率军北上,给老夫添了不少的麻烦,如何能予以以小郡?非得给他个大郡的两千石坐坐才是……不如改一字,如何?” 李儒奇道:“相国想如何改一字?” “卿以为,若老夫将刘琦这请要的南郡郡守改为南阳郡守……哈哈哈,这两千石的南阳郡守,刘琦可当的么?” 第一百五十四章 汉室两大毒虫 南阳郡,是光武帝的故乡,乃是大汉朝的龙兴之地,不论是人口,经济都可谓天下诸郡之最,在荆州七郡中,亦是最为紧要的地域之所在。 董卓让刘琦当南阳郡守,按道理是对刘琦的恩宠,刘氏父子感激应还是来不及。 但可惜,南阳郡眼下是袁术的基本盘,袁术用其为根据之所,并准备在以其为跳板,再去占据大汉人口数第二多的汝南郡(那里也是袁氏的故乡)。 袁术欲凭此两郡之地,成为纵横南境的枭雄人物。 而眼下,董卓却要将刘琦敕封为南阳郡守,那名义上,袁术在南阳郡就站不住脚了。 这摆明了是在挑拨离间,有分化袁术和刘表之意。 而在汉朝,什么事都要讲究个名正言顺,南阳郡守的位置若是被刘琦拿下了,再加上刘表成了州牧,袁术若继续留在南阳,便属不尊旨意,强占汉家疆土,有悖逆僭越之嫌。 却是妙招。 董卓虽然凶蛮,但他毕竟是从凉州边塞,借着军功一步一步的走到今天这个位置,其中亦是多有凶险坎坷。 他能得到今天的地位,不光是有天时,也因他确实有毒辣的眼光和战略意识,绝非寻常之人可比。 李儒轻甩长袖,从两侧向着面前缓缓合实双手,真心实意的拜服道:“相国果然高见,儒深感钦佩。” 董卓快慰一笑,随意的挥了挥手,又道:“只是这刘焉三子之事,却该如何行事?老夫暂时还未想清楚,烦劳文优替老夫筹谋一二。” 李儒捋着须子,道:“刘焉谋反之事,不管真耶假耶,对相国而言,都是一件妙事,毕竟可乘此时机分化益州之势,令贾龙、任岐等辈与刘焉相抗,待相国入关中后,或可借此寻机入蜀,夺下西南半壁也说不定。” 董卓豪横粗蛮的脸上,露出了赞同的表情。 “不错,老夫也是这般思谋的,不过待兵入关中之后,老夫还要筹建郿邬,一时半刻腾不出手入蜀……老夫不动,就怕那贾龙和任岐,非刘焉敌手。” “相国所虑甚是。”李儒的表情也有些犹豫,缓缓开口:“若是不予贾龙刘焉三子,恐贾龙非是刘焉敌手,不久即为刘焉所灭……但若是予其三子,又唯恐……” 董卓眯起眼睛,神色微动:“若是予其刘焉三子,又唯恐贾龙得势,若是他在老夫出手前将刘焉颠覆,亦非老夫之所愿也。” 说罢,却见董卓郁闷的拍了怕桌案,道:“此事倒是颇为难办。” 李儒沉默了少许之后,方问道:“另外两人且不论,只是刘焉三子中,有刘范为左署议郎,其为蔡中郎臂膀之人,若遣其为质,蔡中郎可能应否?” 蔡邕毕竟是董卓麾下少有的士人名士,他的意见在李儒看来,还是非常重要的。 “伯喈并无异议。” 听到董卓这般回答,李儒方才放心了,他又思虑了一会,方道:“此事,末官来日再给相国一个答复,容相国允儒今夜细思之。” 董卓见李儒又要细想,知道这是他的习惯,也不拦他,道:“好,那便有劳文优替老夫筹谋了,老夫等你的消息。” “诺。” …… 离开了相府后,李儒便着一老叟将自己的辎车赶来,上车坐定后,遂吩咐道:“奔东城而走。” 那老叟随即驾车,载在李儒前往雒阳城东。 不多时,按李儒的要求,老叟驾车载着他来到了城东一舍前。 李儒让老叟代自己前往拜门,并报上了自己的名号。 不多时,院中有仆役出来,恭敬的请李儒入内。 进了院后,舍内的主人便亲自出来迎接李儒。 竟然是刚刚随李傕从刘琦军中返回的贾诩。 “贾诩见过中郎。” “文和,未曾先予知会,冒昧登门,儒甚惭愧,实为事急尔。” 听说李儒上门,贾诩心中本来是颇为反感的,他并不想见李儒。 但李儒毕竟是董卓身边的心腹红人,他若是不主动找上自己,贾诩自然是可以疏远与他,但李儒若是主动找上自己,贾诩却不能不见。 不见那是不给李儒面子,后果很严重。 在董卓麾下诸人中,贾诩知晓唯有李儒多谋不在自己之下,更兼其心性狠毒,实在是最危险的人物。 …… 二人来到正堂,在一张低矮的案前坐于软塌上,贾诩命人备上觞壶,问道:“中郎突然莅至,令诩不胜惶恐,不知中郎此来,有何见教?” 李儒并不着急把话引入正题。 他只是四下打量着贾诩堂内的陈设,感慨道:“文和也是武威郡士族之家,先祖代代皆居朝中要职,谁想文和本人竟是这般的朴素之风。” 贾诩淡淡道:“先辈荣光,诩未得传承,深愧于祖,故不敢奢靡。” 李儒哈哈大笑,道:“君乃旷世之才,如何却做这般言语?只要贾君肯做,未必不能成就超过先祖之大事,以君之智谋眼界,他日便是位列三公,也并非不可能。” 贾诩摇了摇头,道:“中郎过赞,诩不敢承此盛赞。” 贾诩一向就是这么谦谨,李儒早就习惯,但对方的能耐和才华,李儒还是非常知晓的。 贾诩不敢和李儒正面交涉,但李儒何尝又不忌惮贾诩? 他心中知晓,如果贾诩有朝一日在董卓面前发挥其真才实学,他这个心腹谋主的位置,恐怕就要让位置出来了。 李儒泯了一口水后,放下手中水觞,道:“今日相国与某,商议关于公等与荆州军议和之事,荆州人的条件,旁的倒是还好说,只是有一事难解,相国与某都颇为踌躇,儒犹豫再三无法决断,故特来寻文和解惑。” 贾诩的语气非常的淡定,毫无波澜:“相国与中郎都无法参透之要事,贾某又如何能够谋算的出,中郎怕是问错人了吧。” 虽然贾诩如此推诿,但李儒仿佛没有听见似的。 他只是自顾自的继续道:“敕爵之事,相国是想代天子敕封刘表为镇南将军,荆州牧,成武侯,刘琦和刘磐分别为南阳郡守与长沙郡守。” 贾诩的眉头不为人察觉的轻轻一挑,但又迅速落下。 二虎竞食,好毒的手段。 “只是贾龙索要刘焉三子事,相国颇为不决,若不予以贾龙,恐其非刘焉对手,若予龙,又恐刘焉为其掣肘,日后非贾龙之敌,被其颠覆,这皆非相国所愿。” 说到这,李傕将身子向前探了探,道:“文和乃高名之士,不知可否替相国一决?” 贾诩依旧是道:“此事颇是难办,恐某亦难做出决断。” 李儒露出一副惋惜的神色,道:“是么……那就罢了,不过我知文和前番去了选部,有意想调令郎出凉州,往弘农寻一吏职,只是一直未得其便,其实此事不是很难办的,若是由我举荐,定无不妥。” 第一百五十五章 毒士的本领 听了李儒的话,贾诩心下微微跳动。 凉州近些年来变乱越甚,羌民屡反,贼寇日盛,比起往昔更非久居之地,更有宋建在抱罕各地称王…… 根据贾诩的猜测,董卓一旦去了长安,关中三辅之地将会越发纷乱,大量的西北士人南迁乃是必然的。 针对这种严峻的形式,贾诩已经顾及不了那么多,他眼下只能保全自己的子嗣家眷,便是武威贾氏的其他分支,他也不能顾及的上。 他现在心中装的,只有他自己和他的妻儿。 在后世,贾诩这种行为价值观或许没有什么,但以这个时代的价值观来看,能够狠心抛弃全族,只顾及自己一脉的人可谓奇葩,实是凤毛麟角。 因为这个宗法社会的主体价值观,就是要求个人为家族倾力奉献。 但是贾诩天性就是这样的人。 若是他也有和其他人一样为家族牺身的精神,他便也称不上是毒士了。 若是能将自己的家眷迁来司隶境内,日后他想南迁携带家眷,倒也是好办了些。 然董相国迁都,自己却还得随他西入雒阳,这可如何是好? 抬头看着李儒那张略显深沉的笑脸,贾诩的心中突然有了一个主意。 或许……此人能够助我成事! 贾诩心下筹谋已定,遂不在有所保留,他对李儒言道:“中郎当真愿意助我儿调至弘农任职?” 李儒笑道:“只要文和想,那此事于我而言,便算不得什么难事,只是相国若要西迁,那弘农之地怕是就变成了关中和关东的缓冲之地,亦非安全之所,令郎来此,怕也是未必能躲避兵连灾难……不如让他去长安如何?“ 贾诩心道我现在还整往长安外跑,如何能再将儿子弄进狼窝? 他对李儒之言不置可否,转开话题道:“刘焉三子之事,相国不妨着其长子刘范随贾龙,遣幼子刘璋回绵竹,至于二子刘诞,可依旧随朝伴驾便是了。” 这番话一说出来,饶是李儒,也不由被震惊当场。 好手段,够狠。 进可攻,退可守,游刃有余。 将刘焉三子分于三家势力! 既能钳制刘焉,又偏偏给了他一个幼子在身旁。 这样,在万不得已之时,刘焉也可随时痛下决心,放弃另外两子,壮士断腕,不至于被贾龙颠覆。 毕竟,身边终归是有了个可传宗庙香火之人。 但反过来说,他虽有幼子在伴,可偏偏嫡长子却落在贾龙之手。 这年头,在每个家族中,嫡长子的意义非凡。 在有的家族眼中,一个嫡长子的重要性,甚至要远远的超出其他子女所有人加起来的总和。 大部分的嫡长子,自打从出生开始,就被当成继承家族基业的人物培养的,个中的意义和含金量与普通子嗣完全不同。 将幼子还给刘焉,让其没有后顾之忧,但偏偏又将嫡子放在贾龙手中,让其心忧…… 相国手中再握有其一次子为后手。 贾诩简简单单的一计,就注定让贾龙和刘焉在数年之内彼此之间进行不分上下鼎足之战,毫无破解的可能性。 而且李儒有一种感觉。 刘焉最终很有可能会死在贾诩这一计上。 他也是六十多岁的人了,几个儿子就这么被几大势力来回拨弄钓着他,每日提醒吊胆日死也行,他焉能活的长久? 不知为何,一向自认为心狠手辣的李儒,在瞬息间后脊竟有了一丝丝凉意。 他冲着贾诩拱了拱手,道:“文和之言甚是有理,来日某便向相国禀明此事。” 贾诩举起手,道:“中郎若是要禀明此事,且先不妨向相国另献一策,或可成就更大的功业,如何?” 李儒眯起了眼睛,道:“何策?” 贾诩并不着急说出,而是反问道:“依照中郎之见,相国若撤往长安,这司隶之地,当为之如何?” 李儒冷冷一笑,道:“关东郡守和雒阳诸士,暗自相通威胁相国,意图留下雒阳朝廷,不予迁民,却是打错了算盘,以相国心性,岂能受人胁迫?我料,相国西迁除了带尽雒阳太仓之资,河南以西的仓廪野谷,定会派兵一皆烧除,焚田毁地,高垒深沟,令河南伊地界荒无颗粒……让那些不随相国迁民的士族,豪强,平民,皆知何为生不如死耶。” 他这话说的冷冰冰的,毫无悲悯,根本听不出有任何人性的存在。 贾诩长叹口气。 他知道李儒说的是对的。 以董卓的心性,他一定做得出来。 只怕到时候,河南之地,会出现万万千的流民,饿殍遍野,尽食草木牲畜,或许还会人互相食…… 贾诩闭起眼睛,作揖道:“中郎,相国若如此行事,则河南之地势必街陌荒芜,残破无所资,万千流民无处可以栖身,他们或奔中原,或奔河东,或奔荆楚南阳,或奔……关中巴蜀。” 李儒眉头一皱,道:“你什么意思?” “贾诩之意,是恐关东诸侯,会乘着河南尹乱,万千流民奔关中之际,驱兵伙同流民,直冲关内,入侵京兆,成为相国入驻长安的祸胎。” 李儒闻言,眼睛不由微微眯起。 此言,极有道理! 毕竟相国和那些郡守目下虽有意谈判,但实则是水火不容之局。 对方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那文和的意思是?” 贾诩淡然道:“中郎不妨对相国陈之以弊,请相国派遣牛中郎,张中郎等豪将,率领精骑甲士,常驻于渑池和落宁之地,阻断河南尹奔往弘农和京兆尹的流民,用之以为长安屏障。” “阻河南奔往弘农和京兆的流民?牛中郎?” 李儒的脸上露出了几分明悟的表情,笑道:“文和在牛中郎麾下任校尉,若是牛中郎常驻于外,文和只怕亦是要随军了吧?” 贾诩闻言,默然不语。 李儒笑道:“文和,莫非就这般的不想去长安?” 贾诩淡淡道:“中郎若是想让贾诩去长安,诩倒是也并无不可。” 李儒闻言一愣,半晌后……他竟然是哈哈大笑。 他既然没有答应贾诩,也没有反驳,只是站起身向着贾诩告辞。 …… 贾诩适才的话说的不错,李儒确实不想让贾诩入长安。 在董卓麾下的人中,能对李儒产生地位威胁的,唯有贾诩一人……虽然他确实低调,但难保何时不会发威。 若是贾诩能够在长安外久驻,这对李儒来说,倒也未尝不是一件幸事。 但李儒想错了,他以为贾诩只是不想掺和朝廷中枢的乱事,但他实在是没有想到,贾诩心中实则另有所图。 离开了长安,在前线的渑池和洛宁之地——北上就是王屋山脉,西北向是河东郡,东向是河南雒阳…… 而南下便是栾川、过了伏牛山脉,就是荆州刺史部地界。 而贾诩的儿子和家眷若是到了弘农境内,他也可随时置书,让他们随自己一同离开。 至于牛辅,张济等人,在贾诩眼中自然是比董卓好对付的多。 哪怕就是让他们随自己一同去往他处,对贾诩而言,只要有时势在就不是什么难事。 进可攻,退可守……只要他贾诩不入长安,便是海阔天空! 想去哪里,全由自己选择。 第一百五十六章 续写《汉记》 雒阳,左中郎府中蔡邕和蔡琰父女正在做最后的道别。 失去了河东的卫家这个的归宿,为了能够让蔡琰远离中枢乱局,蔡邕只能用借书的名义,将蔡琰送往荆州,躲避北方的乱局。 但终归是从小在父亲身边长大,如今骤然要天各一方,蔡琰心中自然是充满了不舍。 …… 蔡琰眸中略有有泪雾,看着一脸慈祥的蔡邕,轻轻道:“阿父……女儿舍不得您……” 这一句话刚说完,蔡琰眸中的眼泪便再也控制不住,如清泉般流淌而出,一颗一颗如珍珠般的泪水划过其面颊,在其素颜的脸颊上,留下了一道道的泪痕,让人观之心甚痛惜。 蔡邕慈祥地道:“昭姬莫要如此,又不是一辈子不能见面了,待翌日京中事定,为父便去荆州寻你,你如此这般,却是弄的为父心中也不甚好受了。” 蔡琰知道,蔡邕这话纯粹是安慰他。 一旦去了长安,他又如何能轻易得脱? 蔡琰用绢帕擦了擦眼帘,道:“阿父,女儿不想去荆州……女儿还是去长安陪父亲吧。” “不可。”蔡邕的脸一下子落了下来,紧张道:“咱蔡家的后辈,如今只有你人人没有着落,这是为父心中唯一所虑之事,如今总算是找到了机缘能将你送入了荆楚安乐之土!为父这最后一桩心事,便也算是去了,你可切莫弄耍性,让为父难做才是。” 听了蔡邕的话,蔡琰心中更是难受。 “可父亲……您呢?”蔡琰伸手,轻轻的拽住了蔡邕的长裾,话语中饱含弄弄的不舍之情:“父亲自己一人留于虎狼之地,若有危难,却是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 “不妨事的。”蔡邕自信道:“为父毕竟是相国身前的要人,即使去了长安,只要有相国庇护,便不会有什么性命之忧,昭姬只管放心。” 说罢,却见蔡邕面色突然一正,转移开了话题。 “昭姬,为父这次强行要刘氏父子许你一个襄阳学官的职位,除了要让你去荆楚帮为父看好咱蔡家那两万四千卷藏书之外,更是想让你替为父办一件大事。” 蔡琰心下虽然是百转千愁,但突见蔡邕说的这般郑重,却也不能再做小女儿姿态了。 她抬手擦了擦眼泪,尽量用平静的语气道:“阿父有何事相托,但说无妨。” 蔡邕长叹口气,道:“为父一生,最为得意的事,有三私两公,三私为作释悔,创焦尾,精飞白……两公之事,便是刻印四十六块熹平石经和补作十篇汉纪。” 蔡琰认真的听着蔡邕这些年来所做之事,她身为蔡邕的女儿,自然最是清楚不过,这五件事,皆是身为名士的蔡邕,最引以为傲之事。 蔡邕突然提起这五件事,不知是何用意。 “阿父,您有何事要交待于琰儿?莫不是事关汉记之事?”蔡琰聪慧,隐隐的猜出了蔡邕的用意。 蔡邕感慨地叹了口气,自己的女儿果然非比等闲,很快就揣摩出了老夫的心思。 “昭姬,释悔的卷牍,就在咱圉县的祖宅旧居中,你带人去圉县载运那两万四千卷典藏之时,可将其一并带入荆州,传承于后世便可,而焦尾琴意与隶书之道,汝深得为父真传,为父放心,不惧失传,三私之事对为父而言,还好了解……唯有熹平石经和在兰台的汉纪,唉!甚让为父心忧。” 蔡琰轻声道:“父亲是怕这两件心血之物,不能得传后世?” 蔡邕的眼中泛起了点点泪雾,抽噎道:“相国昨日已是与我谈过,此番迁都,他不会在长安设立太学,而熹平石经和兰台的汉记,若要随军西迁,不知能否完好保全,就是保全了,在相国手中能否传承于后世,老夫深以为疑……” “唉,可叹石经乃是重碑,非你我所能保全,只能看天时气运了,现在,唯有当年为父与卢植等人在东观所续编的汉记,或许经由你手,在刘景升父子的协助下,或可继续完成下去……这就是为父为你争取那襄阳学官之位的用意所在。” 蔡琰明白了蔡邕之意,答应道:“阿父放心,女儿到了荆州,一定与景升君父子协商,促成此事。” 蔡邕叹息道:“昭姬,此事有劳你了……几代人的心血,不可因战乱而止,兰台的汉记能否保全,乃是未知,幸为父当年历时数年,在与卢君等人续编十篇时,曾偷偷的抄录了一份,亦是存于祖宅……女儿携书到了荆州,以学官的身份,可谏言刘景升寻大儒续写汉纪,传于后世,这也是为了大汉的千秋之业着想。” 蔡邕口中的兰台汉记便是后人口中所言的东观汉记,因官府于东观设馆修史而得名。 这百卷汉记乃是经过几代人的编纂补充,到目前为止最全的一套汉记,其原本被置于雒阳兰台。 当年蔡邕与杨彪,卢植,马日磾等人为其续编了十章,蔡邕在数年的编续过程中,也是暗中一点一点的将其前百卷的内容抄录于自家典藏之中,用以作为珍藏。 如今在他圉县祖宅的两万四千卷典藏中,便有这一百余卷的汉记。 这份汉记目下已是编写记录到了孝灵皇帝时,但自灵帝之后暂时无填写计划。 依目下的情况来看,天下战乱纷纷,朝廷是不会有余力,着人继续往下编录了。 至少指望董卓是不可能的了。 在蔡邕看来,目下各州各郡,能够集鸿儒文士们续编填充汉纪内容的人,非得是南郡的刘景升不可。 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够说动他吧。 交待完诸事之后,蔡邕遂对蔡琰道:“事不宜迟,老夫这便命人暗中去给刘琦送信,女儿你也速速带家中伴当,往陈留老宅去,取了老宅中的藏私典籍去荆州,想来,那刘琦定会派人接应你的,你无需担心……现在就走,莫要耽搁,以免有变。” 蔡琰紧紧的咬住嘴唇,没有动。 她依旧不舍的望着蔡邕。 蔡邕却不再看她。 他挥动裾袖,催促道:“莫要管老夫了,速走!若在迁延矫情,你便不是老夫的女儿。” 说罢,转过身去,不在看蔡琰。 蔡邕静静的注视着父亲那已是不在高大挺拔的背影,泪水再次宣泄而出。 她缓缓跪拜在地,恭敬的对着蔡邕行拜辞大礼。 “阿父珍重,女儿去了。” 蔡邕虽然没有转头,却也知道女儿在身后的所作所为。 他仰起头,看向天蓬,极力忍住自己眼眸中的酸楚。 直到身后响起蔡琰离开的脚步声后,蔡邕眸中的泪水才顺着苍老的脸颊缓缓的低落了下来。 今日一别,不知此生是否还能与女儿再见否。 …… 阳人城中,刘琦的兵马已经全部整装完毕,三军将士,准备拔寨起营回返南郡。 在出发之前,刘琦亲自去见了孙坚一面,向他告辞。 虽然不知下一次见面的时候,两方是敌是友。但孙坚毕竟是在自己最需要支持的时候,帮助过己方抗击西凉军,对刘琦算有恩。 有恩就得有谢,这是刘琦为人的宗旨。 孙坚还是老样子,一副牛哄哄冷冰冰的样子,好似谁都向欠了他钱一样。 他听说刘琦要走,也不做小女儿姿态,很是爽快的与刘琦道别。 刘琦对孙坚表示了一番感谢后,转身便要离开。 但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孙坚却突然在他背后说了一句: “刘郎英雄少年,实乃孙某平生仅见,若是可以,本将此生不愿与刘郎为敌。” 刘琦闻言颇感惊讶,他没有想到这话会是孙坚说出来的。 依照他的秉性,能对自己说出此一番话,足见他对自己的认可。 刘琦闻言站住脚步,在心中略作了一番计较,随转头看想孙坚,道:“此间事了后,不知君侯当往于何方?” 第一百五十七章 孙坚的艰苦处境 孙坚见刘琦问起他日后之事,心中也泛起了一丝迷茫。 说实话,他确实有点不知道自己应该何去何从。 “袁公此时,已经离开了鲁阳,奔阳人前来与某会合,想来是因为袁本初率领群雄上雒,邀陈王入驻雒阳之事。” 刘琦点点头,一脸了然。 孙坚说的事情他自然是知晓的。 眼下河南伊周边群雄集聚,即将是风起云涌之势。 刘琦能率军以回兵之名躲开这乱局,但孙坚却不能像是刘琦那么好命了。 孙坚目下注定是要与袁术绑缚在一起,难以分割的。 见刘琦目光炯炯的瞪视着自己,孙坚继续道:“去年,咱们与胡轸和吕布鏖战之际,李傕曾率军入侵豫州境,孔伷闻之惊恐生病,现卧于床榻不起,袁公前番写书信与某,欲表奏某为豫州刺史,驻兵于颍川阳翟。” 刘琦闻言,挑了挑眉毛,暗自细思。 因为自己到来后的一系列动作,使得历史的时间线发生了一定的偏差,董卓迁都的实际操作时间线有所改变,李傕攻入颍川的时间也与历史上的不同。 而孔伷的死亡时间,似乎也与原先不太一样了。 说到豫州刺史孔伷之死…… 刘琦心中对此一直表示疑惑。 历史上的说法,豫州刺史孔伷的死因,是因为李傕兵入豫州,孔伷闻之惊惧,重病而亡,粗粗一笔带过,没有任何细节,让人颇感疑惑。 一个六百石的监察,好歹也是报名参加了讨董的人物,就因为听说李傕兵马入侵其境,就被吓死了? 这得是多脆弱的小心灵? 刘琦觉得事情不是这样简单的。 董卓任命孔伷为豫州刺史到孔伷去世的时间并不长,甚至连一年都不到,在这一年的时间里,就让一个好端端的大名士得了重病被吓死? 就算真是这样……但他死前,其麾下的豫州郡兵,就已经被孙坚所统管了,这算是什么事? 孙坚带着豫州的郡兵到了阳人前线去打华雄胡轸吕布,可以说这是因为孔伷仗义,或者说他是被孙坚威胁,不得不付之以兵将。 但即使孔伷把该做的都做了,在这期间,孙坚还是被袁术表奏豫州刺史,要用他替代孔伷监管豫州的两郡四国。 偏巧袁术一举荐,孔伷就立刻被李傕吓死,给孙坚腾地方,死的很特么是时候。 将这不到一年时间里发生的事做一个分析,就可以发现其实孔伷和原荆州刺史王睿和原南阳郡守张咨一样,都是被孙袁给弄死的。 …… 刘琦沉吟片刻,突然向着孙坚长作一揖,道:“君侯,你我原无交集,本不相识,但咱两军同战胡轸吕布,琦与君侯亦是因此相知,刘琦此番回南郡,不知何时再有机会与君侯相见,今有一言相赠,还请君侯细思之。” 孙坚淡淡道:“刘公子有话请讲。” 刘琦叹道:“这些话,依我的立场本不当跟君侯说,但君侯适才说不愿与刘琦为敌,凭这一言,琦今日便说些不该说的话。” 孙坚疑惑道:“何言?” “豫州之地,非君侯可久居之地,以君侯声名之狼藉,在豫州恐有大祸,还请君侯自思。” 这一番话说完,帐内陷入一片死寂,几是落针可闻。 孙坚的脸上露出了愤怒之色。 竖子安敢辱我? 他的手不知不觉的握向了自己腰间的刀柄……但很快却又松开了。 大帐外,一名犹如巨罴一般的铁搭大汉,背着一柄大戟和铁盾,抱着膀子,犹如小山一样的守在帐篷口……那巨大的身姿似都能遮住日头,饶是孙坚也不由瞅的胆颤心惊。 孙坚深吸口气,稳住自己暴怒的心神,咬牙道:“某如何便声名不佳了?某为何便去不得豫州之地?” 孙坚适才那细微的动作,其实都落在了刘琦的眼中,但他丝毫不惧。 大帐外有典韦守着,刘琦什么也不怕。 自己刚刚命军中的铁匠用好铁给典韦打造了一支重戟和一面又厚又重的铁盾,并为其量身打造精甲,包裹其巨大的身躯,将其全副武装了起来。 现在的典韦可算一身神装,攻守兼备,犹如移动一尊两米高的坦克肉盾。 由他守护着自己,刘琦感觉自己在这个天下,完全可以放开了去浪。 荆州少君刘琦的……三国之浪行天下。 孙坚深吸口气,道:“刘公子,刘景升可为荆州刺史,难道孙某便做不得豫州刺史么?你言下之意,到底为何?” 刘琦叹息道:“家严入荆州时,可没有擅杀名士的先例。” “你……!” 孙坚猛然起身,怒道:“你此言何意?” “君侯,做过的事,还怕人说么?南阳张府君,乃是颍川名士,去年因军粮之事被君侯擅杀,南阳士人亦因此深忌君侯……请问君侯,若无袁公为君侯撑腰,君侯此番北上,那龙兴之地的南阳士族,可会让当地人供与君侯一粒菰米么?” “这……” 孙坚脸上的肌肉来回抽动着,额头上青筋跳动。 他虽然愤怒,他虽然不想承认……但他潜意识里知道,刘琦说的是对的。 擅杀士族名士,特别是在其本土,所引起的巨大后果,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起的。 历史上的曹操在兖州遭到张邈和陈宫的背叛时,整个兖州的本土士人几乎没有人站在曹操那边,兖州全境八郡国皆反,只给曹操留下了三个小县城作为翻盘的根基…… 这仅靠陈宫,张邈和吕布是不可能做到的,必须是兖州八郡国的士人集团全都参与进来才能达成。 曹操擅杀兖州名士边让,让兖州本土的士人集团对其极度失望。 平定张邈吕布乱后,曹操虽重新掌握了兖州,但他已无法再启用本土的士族……只能通过荀彧去拉拢颍川系士族为其政治后盾。 曹操好歹还是三公门楣出身,曾为雒阳天子身边的两千石典军校尉,又是袁绍的铁杆弟兄,杀了名士尚且如此…… 他孙坚算什么? 其先祖不过是吴县普通官吏,靠着军功出人头地的蛮子在龙兴之地杀了名士张咨,若没有袁术庇护,他早被南阳的那些望族士人群起给阴死了,还想讨董? 刘琦的话提醒了孙坚他若是要当这个豫州刺史……就必须要再走一次当初的老路! 去豫州……杀了豫州刺史的名士孔伷。 刘琦又出言提醒孙坚:“君侯,你曾杀过一位刺史,一位郡守,特别是张府君,那可是颍川名士……你在南阳杀了他也就算了,如今又准备去他的家乡颍川再害一位名士监察,是不是有点太不将颍川系士人放在眼里了?你就算是能坐镇豫州,又岂能长久?” 他长长的冲着孙坚作揖,道:“愿君侯三思。” 说罢,刘琦转身离去,只是留下孙坚在帐内,呆愣楞的看着他的背影,脸色发青,半晌不言。 …… 来到帐篷外,刘琦对典韦道:“走吧。” “诺!” 典韦应了一声,便跟随着刘琦,大摇大摆的离开了孙坚行营之地。 往来军卒看见典韦那凶蛮的模样和装束,皆纷纷四散开来。 大家交头接耳,对巨汉典韦指指点点的,犹如看动物园的熊虎一般新奇。 典韦却浑不在意,且似乎还颇为享受。 他问刘琦道:“少君,适才那孙坚对你,似有些歹意。” 刘琦微微一笑,道:“他那个人就那样,谁跟他说点话,只要是不顺他心的,就容易激发他的怒意……天生属狗的,爱咬人。” 典韦憨声憨气的哦了一声,道:“不过公子既然知道他的秉性,为何又要说让他不顺心的?公子跟他交情很好?” 刘琦笑着摇了摇头,道:“我不是跟他交情好,我只是为了咱们荆州日后的安全,不得已而说之。” “为了荆州?”典韦完全不明白了。 其实别说典韦不明白,刘琦自己现在心中也有点打怵。 他不知道自己目下所做的是对是错。 首先,孙坚军在这天下是一支强军,特别是在南方的诸军中,他是一股巨大的力量,犹如北方公孙瓒一样的存在。 若是让他留在豫州,作为袁术的臂膀管理豫州,袁孙二人便可纵横南阳颍川汝南诸地,对荆州的南郡和江夏郡,就形成了威压之势。 历史上,孙坚奉袁术之命征讨荆州,大败黄祖,乘胜追击,包围襄阳,刘表闭门不战,黄祖带兵复战孙坚,又为其所败,在被追击的过程中……孙坚中暗箭而亡。 可以说,历史上孙坚打刘表和黄祖,是一直屡战屡胜,把刘表和黄祖压着打的。 只不过因为打胜仗太多,一时不慎,为暗箭射杀,不然刘黄二人的后果怕是非常凶险。 如今因为刘琦的介入,历史已经完全变了! 刘琦可不能指望历史上曾经发生过的奇迹如今还会再发生! 在历史车轮发生重大跑偏的情况下,他还能指望着那支不知是谁放的暗箭,再把孙坚射杀掉么? 如果孙坚不死,让他伙同袁术纵横淮,汝,那他南郡刘家父子覆灭就是旦夕之事。 刘琦有一种预感,孙坚怕是不会再像历史上那样的早死。 这样的人,存活于这个时代,不知道会产生什么样的巨大变数。 且不管今后如何,就眼下,一定要让他离自己和荆州越远越好。 第一百五十八章 分崩离析的局面 荆州军和益州军收拾兵马向南出发。 因为知晓了袁术的兵将会前往河南伊,故刘琦没有再次从鲁阳的方向往南阳回撤,而是稍稍的绕了一点远路。 他计划先将兵马开奔往司隶以西的嵩县,在那里驻扎休整之后,再沿着伏牛山脉南下,出了司隶境后,方才在湍水旁驻扎。 湍水有七条支流,其中有一条支流名的源头是后世的排子河,沿之南行最终可过襄樊之境,以其为地标路线南行,既不需担忧与袁术的主力军相撞,也可以水为基,沿途在水边的各处村寨寻找军中需要的补给。 刘琦临行前,夏侯惇代表曹操来见他,请他代为催促刘表,请荆州方向尽快再次上奏疏支援袁绍。 刘琦应允。 另,夏侯惇询问了关于刘琦的南归路线后,遂请刘琦寻地驻扎,静候几日,袁绍那边不日将有谢礼相赠。 毕竟,陈留系的三支兵马在阳人,皆是荆州一方供养粮秣,而荆州一方实际上还是袁绍要拉拢的对象,袁绍自然不可能让刘琦这么空着手回去。 但若让刘琦一点不知道内情,似乎也与理不合,夏侯惇遂向刘琦解释道:“先帝所承认的南匈奴人栾提于夫罗,已盟誓依附于袁公,其纳匈奴种马与袁公以示其诚,袁公感公子谏言友好之德,将转赠五匹与公子。” 此言一出,刘琦对袁绍算是有了更多的认知。 天下楷模实非等闲,旁的不说,单冲这份仗义疏财的胸襟,便值得关东各路郡守甘愿为之投效。 难怪袁术怎么也比不上他。 五匹匈奴种马,表面上听着不怎么样,但实际上却是不小的手笔。 《资治通鉴·汉纪五十》中,有一段文是:孝灵皇帝中光和四年,春,正月,初置騄骥厩丞,领受郡国调马。豪右辜榷,马一匹至二百万。 也就是说,差不多在十年前,东汉政府需要从民间调马的时候,是二百万一匹,当然既是政府调马,其选品也一定是民间最优良的好马,普通的驽马想被征调也没机会。 但即使如此,在没有爆发黄巾起义,董卓乱政的时期,朝廷调好马的价格就能达到二百万……而十年之后,因为战乱而导致资源匮乏,外加董卓乱政铸小钱流通民间致通货膨胀,现在的一匹好马价值又能为几何? 特别还是匈奴马的种马,这可不是你在民间花钱就能买到的。 从这点来看,袁绍算是挺够意思的,至少面儿上做的漂亮。 …… 随后,刘琦和贾龙合兵向南,在湍水附近驻扎等待袁绍的消息。 而期间,刘琦也收到了蔡邕的来信,说他已经派遣心腹之人前往陈留取书了,但两万卷典藏实在太多,少说也得用几十辆车载运,如此大规模的迁货,怕是会引起觊觎。 因而蔡邕想请刘琦派人接应一下。 去陈留接书的任务,在刘琦看来,自当由典韦前去,最为妥当。 陈留大豪侠的名头在那摆着,一个为了报仇连退休县长都敢杀的牛人,谁敢觊觎他的财货? 要钱要命? 至于典韦率人入陈留境内没有符传的事,眼下对于刘琦而言也不难办。 他置书一封给夏侯惇,请他说于赵宠,转请陈留郡守张邈通融此事。 再怎么说,自己现在也是袁绍需要利用的人,身为袁绍支持者的张邈,不会因为一个他瞧不上的典韦,而不给面子。 大家都是上位者,胸襟还是有的。 …… 就这样,刘琦开始在湍水之边扎营静静等待,期间,他派出了大量的探子,去往司隶境内探听情报。 重大事件的消息一件一件的传来,司隶境内的政治军事行动每日都在刷新,可以用日新月异四个字来形容。 初平二年,辛末年二月,袁绍,袁术,刘虞等人皆至缑氏山附近,派使者与董卓议立陈王驻东京事。 辛末年二月十六,董卓妥协,正式下诏两京同朝,特批陈王刘宠以诸侯王身份,代天子入驻东京雒阳。 但董卓却坚决没有承认陈王刘宠的储君身份。 这是董卓的底线。 辛末年二月十八,朝廷下诏敕令诸郡守撤兵出缑氏山,各反其地。 以袁绍为首的诸郡守虽接诏,却未遵循。 辛末年二月二十二,荆州刘表的上书抵达雒阳,附议袁绍之策,再加上刘虞亦是随袁绍同至,护君联盟等同于是承认了袁绍这次的功绩。 袁绍的声望再起,反客为主,重新力压于袁术之上。 辛末年二月二十四,袁术与袁绍议陈王刘宠驻京的“车骑仪卫乘舆规制”以别尊卑之序时,因意见相佐,二人当着众人之面互斥,甚至拔剑相对,险酿出火并之患。 一个王储的乘舆规制,自然不需要袁氏兄弟这般上心,这只不过是一个借机爆发的小小契机而已,连导火索都算不上。 二月二十五,袁术带领孙坚分兵缑氏山,操演兵将,以兵威震慑袁莎,与其分庭抗礼……袁氏兄弟正式交恶。 诸郡守也因此分成两派。 而袁氏兄弟在缑氏山相争时,董卓则是派兵守住了河南尹的各处要口,迁天子、百官并雒阳太仓、少府中的钱资,去往长安。 因两朝之策以立,故未大举迁民,不过…… 临迁移之前,董卓终于动手,派人摧毁了雒阳太学。 二百四十房,一千八百五十室的汉朝最高学府,被西凉军付之一炬,而立于太学之外的四十六块熹平石经亦多有损毁。 在迁移过程中,董卓最为注重的是太仓和少府、包括雒阳武库仓廪中的财货物资,至于兰台、石渠阁、东观、鸿都的藏书,再运送过程中,因占车较多而被董卓下令丢弃,大半被西凉军焚毁。 蔡邕最担心的事,确实发生了。 此举表达了董卓决心摧毁东汉百年来的入仕制度,他不再给东汉的士大夫集团留任何面皮。 这是针对前番汉朝士大夫集团胁迫他立两京之事,董卓给他们的一份回礼。 而此刻,已经达到了政治目地的二袁,都将注意力放在了对方的身上,并没有对董卓的行为进行追责……主要是他们此刻也没有多余的精力追责于董卓。 但也正因为以二袁为首的诸郡守不作为,致使董卓办出了一件更为惨绝人寰的事情。 其带尽太仓少府资后,立刻派兵,将河南尹以西的仓廪野谷一皆烧除。 李傕,郭汜,张济,樊稠率十万西凉兵,在河南尹焚田毁地! 繁华之地,一朝尽成贫瘠。 但是令刘琦没有想到的是,虽然二袁对董卓没有追责,但有一个人却并没有无动于衷……虽然他并不属于关东诸郡守的联盟范畴。 刘氏三牧中,实力最为强大的一位——大司马刘虞,并奋武将军、蓟侯公孙瓒带幽州军追击董卓! 辛末年三月初四,公孙瓒与董卓麾下的大将李傕、张济鏖战于新安。 西凉铁骑与幽州骑兵一场血拼,互有损伤,未分胜败,后因彼此奈何不得,只能各自撤军。 刘琦听了这消息,心中颇感疑惑。 以刘虞的个性,绝不会轻易动武。 这个老政治家一向不愿妄动刀兵,当年他去幽州平举、纯之乱,也是巧使手段,不曾正面与之相敌。 而且刘虞儿子刘和在朝廷担任侍中,等同于被握在董卓掌中当人质,他这么直接与董卓交锋,难道他不怕董卓斩杀其子? 以刘虞的做派,刘琦觉得他是不会忍心舍弃其子性命的。 这里面肯定是有问题! 但问题出在哪,刘焉目下也说不出来。 此一战中,幽州骑兵天王公孙瓒自然是声名大振,白马将军之名再次声名远播。 而除了他之外,还有一些将官因此战而展露锋芒,逐渐为世人所知。 刘琦通过张允麾下的探子得知,公孙瓒在新安与李傕和张济一场大战,虽未竟全功,但其麾下的幽州强兵,却多因斩敌之举扬名。 其中,有一个公孙瓒麾下的别部司马,此番也算是多立功勋。 这个别部司马叫做刘备。 第一百五十九章 不是不能对付公孙瓒 转眼已是三月,天气已经开始逐渐变暖,即使是到了晚上也不会让人感觉寒冷。 刘琦坐在帐内的床榻上,身穿单衣,披着罩服,正认真审阅着一份简牍上,关于近期军中的支出用度。 帐内不远处,同样也是身着白色内衫披着罩服的杜嫣,正在细心的为刘琦收拾擦净他那套白色的甲胄。 没有了平日里那身略显宽大的襦裙深衣,仅是穿了内杉睡服的杜嫣,身材凹凸,在帐内烛火的映照下,尽显风韵。 从阳人城出来后,杜嫣没有了能够自己独居的屋舍,荆州军在排水河边驻扎的这段时间,杜嫣就一直与刘琦共同宿于营帐。 经过这一段日子的同居生活,她也由一个刚刚的青涩女子,成功的被刘琦培养成了手段较为娴熟的美丽女妇。 …… 杜嫣打理好了刘琦的甲胄后,见刘琦桌案上的灯要灭了,遂又为他点了一盏灯, 她捧着那盏灯来到刘琦身边。 杜嫣将灯放在案上,然后轻靠在刘琦身边,头依着他的臂膀,柔声道:“公子,该睡了。” 刘琦点了点头,合上了手中的简牍。 他转头看向杜嫣,却见杜嫣也看向了他,一副含情脉脉的表情。 刘琦心中有点发虚。 “那个,灵伊……咱今晚不折腾成么?我感觉我最近撒欢撒的有点狠,再这么下去我容易短寿。” “不许胡说。”杜嫣伸手,用一根葱玉般的手指挡住了刘琦的嘴唇,然后靠进了刘琦怀里,娇道:“都依你便是了。” 杜嫣往刘琦怀里一靠,顿时温如暖玉,刘琦一瞬间就知道要糟…… 估计他一会很难控制住寄己了。 “灵伊,我还要在这附近驻扎一阵子才回南郡,我想明日派人先送你回南郡去。” 杜嫣诧然的抬起头,望着他:“公子为何要妾身先走?莫不是厌了妾身?” 刘琦面色肃整,摇了摇头道:“不是,只是我主力兵将在抵达南郡之前,很可能还会有几场硬仗要打,你在军中多有不便,我派精锐保护你先回南郡,你且在襄阳安居,等我回去,自会给你一个交待。” 杜嫣心中虽然不舍刘琦,但她也知道刘琦要办的是正事,自己乃是女流,在这种关键时刻留在他身边终归是多有不便。 想到这,却见她伸手抱住刘琦,道:“既如此,怕是好长时间不能得见公子了,今晚……还请公子垂怜。” 望着她的眼神,感受着她怀抱的暖意,刘琦心下深感无奈。 刚才的话完全等于是白说了。 今晚又得给她交公粮! 一想到这,刘琦又不禁想起了尚在南郡,已经二十大多的蔡觅…… 她可比杜嫣的要求高多了。 半年不见,自己又欠了她多少公粮? 感觉有一种即将英年早逝的冲动。 刘琦正寻思间,杜嫣已是缓缓起身,站在他面前,芊芊素手点着他的胸脯,微一用力,直接将他向后推倒,让他呈大字的倒在榻上…… …… 次日,刘琦随安排亲将带领一支人马保护杜嫣返回南郡,并亲手写了一封书信,让领头战将按照自己提供的地方,送信到蔡觅的手中。 刘琦想看看,蔡觅到底有多大的胸襟。 杜嫣对刘琦嘘寒问暖,嘱咐颇多,最终乘坐在辎车中,依依不舍的与刘琦洒泪惜别离去。 …… 杜嫣走后几日,刘琦就接到了袁绍派人送来的五匹匈奴种马。 虽然数量很少,但对于战马稀缺的荆州来说,这五匹匈奴马可算是稀罕物了,可谓弥足珍贵了。 匈奴战马到手之后,就只剩下蔡邕的书籍和刘焉之子刘范。 但是书和人质没有等到,刘琦却先等来了另外一个人。 是刘虞之子,刘和。 毕竟是同盟人的儿子,刘琦自然不能怠慢,他亲自在营寨的辕门外迎接了刘和。 刘和比刘琦大了一些,但也很年轻,样貌和善,温文有礼。 刘琦询问刘和道:“族兄不是在朝中任侍中么?前番听闻大司马率幽州兵将追击西凉军,弟还为族兄捏了一把冷汗,不想族兄竟然已经脱出了虎口,兄是如何脱离雒阳的?” 刘和一边微笑,一边随刘琦走入帅帐,分宾主位而坐,而后苦笑道:“其实,早在袁绍来司隶之前,董卓为了结交家严,特意命我持书前往幽州修以盟好,只是董卓和某,皆是行事低调,因而不曾让旁人察觉,却是要伯瑜替某担心了。” 刘琦和刘和虽然原先从没见过,但毕竟都是汉室宗亲,各自的父亲又都是护君盟中之人,因而彼此之间倒是还算放得开,很快就颇熟稔了。 刘琦问道:“兄长此来,莫不是奉了大司马之命,有事相商?” 刘和长叹口气:“不瞒贤弟,严君此来命我为使,是想询问,贵军此番撤军,护君联盟今后又该如何,咱们维护汉家的大计,日后又当如何行事?” 刘琦低头琢磨了一下,道:“如今天子在董卓手中,虽受钳制,但却不至于有性命之危,然凭我们目下的实力,想从董卓手中救出陛下,只怕极难,如今刘君郎在益州擅造天子乘舆,有不臣之志,今后怕是不会再与我们同心,” “而你我两方虽有同盟之谊,但一南一北相隔甚远,若出了事,彼此之间互相难以驰援,眼下对于我们两方来说,只有请大司马与严君各自巩固本州,发展势力,扩充武装,囤积粮草,静待时机才是正途。”/ 刘和叹息道:“话虽如此,但若想安心发展巩固,却非易事。” 刘琦笑道:“不见得吧,只要大司马能够安心的守住幽州,收拢青、徐流民,招揽乌桓鲜卑以为羽翼训练精骑,待时机成熟时,以幽州马苑每年训练战马的数量,他日遣数万精骑南下,席卷河北之地并非难事,届时大司马称雄河北,再走河内入关中,未必不能成就匡扶君王之大事。” 刘和叹息道:“哪里是那么轻易能办成的,且不说袁绍目下已是有强占了冀州之心,单说严君治下的孙瓒就非易与之辈,此人屡番抗上,与家严多有争执,不受吾父节制……此次驱兵攻打董卓,便是他的主意,家严也是不得已而从之。” 刘琦闻言恍然,暗道这就不奇怪了。 难怪一向是以施计为主要手段的老政客刘焉,会驱兵主动去与董卓交手,原来是有公孙瓒在中间使劲。 想来刘虞此次出兵,幽州兵将的中间力量大部分都应是以公孙瓒为首的军功势力。 公孙瓒若是在那些军功将领的背后推波助澜,难保幽州兵将不会群情激奋,强要追击董卓,刘虞面对众将的施压,想不出兵只怕也是不行了。 完全是被赶鸭子上架。 “大司马若要制霸北境,看来非要除掉这公孙瓒不可。”刘琦叹息道。 刘和道:“严君治理幽州,乃是以边贸互市,安抚流民,招揽乌桓和鲜卑为羽翼的怀柔之政,但以公孙瓒为首的一众幽州豪强将领,都是以军功搏出的出身,严君之政,实是断了他们的升迁之路,这个中矛盾难以调和……难啊。” 刘琦认真的想了下,道:“若要对付公孙瓒,倒也不是不可能,我倒是有几条建议,贤兄若是有意,不防转达给大司马,如何?” 第一百六十章 幽州的英杰 汉末刘氏三牧中,刘虞的血统最纯正,属于根正苗红的那种,而且他还是出自两千石之家,论及家庭条件要凌驾于刘表和刘焉。 但很可惜,刘氏三牧中,他是唯一一个没有寿终正寝,反倒是惨遭横死的人。 《后汉书》言:“刘虞守道慕名,以忠厚自牧。美哉乎,季汉之名宗子也。” 这可以算是非常高的评价了。 就算《后汉书》中有夸大成分,但刘虞的功绩实打实的在那摆着,不是后世的黑子张嘴就能随便抹杀掉的。 “上谷胡市之利”“渔阳盐铁之饶”之功且不论。 单是幽州粮价低至“谷石三十”,便可见刘虞执政幽州时,民间是何等安定。 一石三斛,也就是说一石斛谷仅要十钱。 不跟董卓那种乱铸小钱,将关中和司隶粮价哄抬至数十万钱一斛的魔鬼比,就比在刘虞来幽州行政之前,本土的黍米也是三百钱一石,粟米也能达到二百钱石左右。 在董卓乱政,黄巾四起田地荒芜的情况下,在幽州边郡之地,能够保持这样的粮价,除了刘虞,在初平年间没有第二个人能做到。 他官声极佳,坐镇幽州后,没有使用大规模的武力行动,而是以安抚绥靖的方式瓦解了张举和张纯叛乱的基本盘,成功稳定了风雨飘摇的东汉北部边疆。 幽州边郡,战事多人口少,算赋收支不平衡导致财政一直有赤字缺口,长期需要朝廷拨临近州郡的财政收入予以支援。 但刘虞通过与北方游牧开通互市,开发渔阳的盐铁经营,鼓励黔首发展生产等政,迅速的实现了幽州地方财政和粮食的自给自足,使幽州成为了政局安定,物价平稳的州郡,且还有余力能够吸纳因青州黄巾战乱而流离失所的一百万流民…… 在刘琦看来,刘虞就是一个北方版的刘表。 刘虞的身上也有缺点,他有身为士族军阀的自私自利和小小野心。 但比起一心只想赚军功升迁公孙瓒,刘琦个人认为……对于因战乱而饱受疾苦的幽州齐民黔首来说,刘虞更有其存在的价值。 刘琦打从心底里希望刘虞在日后的争斗中不要输给公孙瓒。汉朝的边境,需要他这样能够稳定局势的人物。 而且同为汉室宗亲,刘虞毫无疑问是荆州方面目前最强力的盟友。 …… “族兄,大司马讨平举、纯之乱,仰仗的是幽州本土宗族大豪,但若想对付公孙瓒,仅靠这些人是不够的……君父子需广纳英杰,补己所短。”刘琦诚恳的给刘和提建议。 “补己所短?” 刘和虽出身不俗,但为人却颇和善,听刘琦说他有短处,刘和却也一点也不生气,只是奇道:“我父子有短处,伯瑜但说无妨。” “那我便直言了,军父子之所短,便是没有公孙瓒一众军功武人的用兵之能,日后若公孙伯珪果真与大司马闹翻,大司马与公孙将军正面交锋,恐非其敌手……大司马需招纳良将、猛将,以为臂助!” 刘和捋着短须,认真的思索了一会道:“这一点,伯瑜大可安心,我父子出身儒门,世习五经,在这兵法之道上,确实不甚精通,但家严目下所依赖者,皆是可在幽州边郡一呼百应之人。幽州大豪,似那渔阳鲜于兄弟,广阳阎柔,或是万人倾仰的士族名士,似那北平名士田畴!上至士族,中至豪强寒门,下至黔首,无不以家严为尊,只要家严肯做,便是在幽州拉起十万之众,亦不在话下……至于什么猛将武人,用不用倒是无所谓了。” 刘琦闻言,不由长叹口气……果然。 士族毫无理由的自我优越感。 其实刘和说的倒是也有些道理,一州之地,刘虞能将士族和豪强都联合在自己身边,便等同于是抓住了大权,无人可以撼动,并不需要去寻找特殊型的人才。 就像是刘琦与刘表,凭借着以蔡瑁和蒯良等为首的宗族,一样可以稳坐荆州。 但问题是,幽州和其他的内地州郡不同,在东汉边军与游牧民族的连年交战中,那里崛起了一伙独立于士人、豪强寒门之外的第三股势力,就是军功武人。 他们没出身,没财力,所有的一切权力和地位,都是靠着在边境中,一刀一枪的杀出来的。 这就代表他们不仅战斗力强,且会用兵。 在别的州郡,这些人肯定没什么出路,上升通道都被世家和士族占满了,但是在幽州,他们凭借军功杀出了一条属于自己的道路。 刘虞绥靖的政策,堵住了以公孙瓒为首的这群人的晋升渠道。 人家是靠杀游牧当官的,刘虞来了就和游牧们做买卖,那人家军功人士以后还怎么走仕途? 双方利益产生了巨大的碰撞,无法调和,任凭刘虞把幽州治理的有多安定富足,公孙瓒都得弄死他! 老子就是要杀游牧!谁挡我路谁死! 如刘和所说,历史上的刘虞确实凭借他的‘一呼百应’召集了十万大军要杀公孙瓒 ——但却被公孙瓒以数百人击败。 失败的主要原因有两个“低下”。 一是临时招募的那十万军队战力太过低下。 二是刘虞本人的军事水平太过低下。 …… 看着刘和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刘琦长叹口气,开口怼他: “十万人马……不错,听着很多,但人越多,对于君父子而言,反而是越束缚手脚,此番追击董卓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大司马身为幽州军主帅,却因不识兵机,为公孙瓒所钳制,不得不允许公孙瓒强袭西凉军之后……“ ”结果就是大司马在三军中失了声威,反倒是令公孙瓒一众人等声名大躁……翌日,便是再给大司马十万之众,族兄又如何保证,不会出现今日这种情况?” “这……”刘和闻言皱起了眉头。 刘琦又道:“敢问族兄,十万大军,几人一帐?食建几灶?战马每日需用几麸?安营扎寨当立几盘?营盘与营盘之间,当距何远近?行军布阵时,盾牌、弓弩、马军、车卒当如何列阵?几曲弓弩配合几曲盾卒?十万人马,多少为前军,多少为死士,多少为合后,多少押粮,多少守寨……” 刘和听刘琦叨叨叨的磨叽了一通,额头上开始出现了汗珠。 他只是大刺刺的说了他父亲可在幽州集十万人马,却没想到这十万人马若要运用得当,这当中的门道太多。 一军主将,不是说领越多的兵将越好,确实要看他个人的能耐。 兵马越多,麾下战将们彼此之间的隔阂和争功派系便越多。 就像是刘琦这次出兵,七千人中还分出了蒯越和蔡勋两系。 那十万人中,又会有多少‘蔡家’,多少‘蒯家’? 刘和是一个能够反思的人,在刘琦将这个中的利弊举例向他列举之后,他骤然发现幽州的局面远远不像是他想的那般简单。 他们这边确实缺少能够驭兵的人才。 他原本以为公孙瓒是刘虞的掣肘,但刘琦提醒让他明白,公孙瓒其实可能是刘虞的死穴。 他面容肃整的向刘琦拱手问道:“伯瑜年纪虽轻,却深藏不漏,大有智谋,竟可看透幽州局势,还能察我父子之劣,如今看来,以公孙等为首的军功武人,确是家严之大患……只是,能够为严君驱使的战将,又该去哪找?” “兄长稍等。” 刘琦拿起书案上的一根木牍,用笔蘸墨,在上面写了一连串的名字。 “这是?”刘和疑惑道 刘琦将那木犊递给刘和,道:“论及征战,大司马远非公孙瓒敌手,但若论政略之道,公孙瓒远不及大司马之一毛。” 刘和接过刘琦递给他的那根木犊,道:“伯瑜的意思是?” “分化……从内部分化公孙瓒等一众军功将校,然后从其中选取将才为己用。” “如何分化?” 刘琦微笑道:“其实幽州的一众军功武人,之所以肯附庸于公孙瓒,不过是因为大司马在幽州开了边贸互市,不给他们立功之机,大司马只要勤遣右北平之军出征,多立战功,并论功行赏,予以升迁,慢慢的自然会收右北平诸将之心,将一些人从公孙瓒那边挖过来为己用。” 刘和长叹口气,道:“话虽如此,但目下幽州与诸族边贸互市,较为安定,如何能擅起争端,去打那些游牧给他们立功?” 刘琦笑道:“游牧若反,那自然是不能放过他们,要打!但鲜卑乌桓,若是因大司马之政而趋于安定,那我大汉自然也不能轻易对其动手……然他们不反,总是有别人在反么。” 刘和忙道:“什么意思?” 刘琦道:“现在青州黄巾和黑山黄巾日益坐大,席卷数百万众,危害颇深,大司马当派遣兵将,率兵平定各处贼乱,并收纳黄巾流民,填充幽州人口,一则可使那些军功将官建功,行赏以收其心,二则可充实本州人口,何乐而不为之?” 刘和皱眉道:“可是却不能再派公孙瓒去征讨了,未免使其功大!” 刘琦笑道:“当然不能用公孙瓒……我这不是给兄长写了几个名字么。” 刘和低头看向那支木犊,但见上面写的名字是: 刘备、关羽、张飞……赵云! 刘和颇是诧异的抬起头,道:“这是?” “第一个是刘备,目下为公孙瓒军中的别部司马,此人与公孙瓒是同窗,当年与其一同受业于缑氏山,为卢公之门生……而且,他也应是咱们刘氏同宗,据说是中山靖王之后。” “伯瑜如何知之?” ”我师元节先生昔日曾与卢尚书书信言谈缑氏山诸子,因而所知。”刘琦直接把慌扯到了他同乡老师的身上。 说罢,刘琦又指了指刘备后面的‘关羽’‘张飞’那两个名字,道:“这两个人,是刘备的亲信,目下虽声名不显,但却都是通晓军略的人才,特别是那个关羽。” 刘和又将目光看向了后一个名字…… 刘琦解释道: “这个赵云,乃是常山国人,在本地应颇有声望,或许日后会率本郡义从吏兵去投靠公孙瓒……无论如何,大司马也要劫下此人……此人颇有些将才。” 说到这,刘琦顿了顿,又道:“若大司马和族兄信我,不妨试试提拔这几个人,以观其才,若是可用,不妨让这个赵云,监管刘,关,张三人,代大司马操练兵马,日后若有征战,大司马坐镇境内,掐住后方粮草,以赵云为主将,刘备、关羽、张飞为副将,集各家豪族之兵,应不会输给公孙瓒。” 对于赵云,刘琦眼下虽然有心,可惜无力,毕竟相隔甚远,倒不如先举荐到和自己一样的汉室宗亲刘虞麾下,让其助刘虞。 不过刘琦耍了个心眼,谏言刘和让赵云为主将,以上位之尊去管刘关张…… 刘和疑惑道:“族弟这举荐之人……实令为兄疑惑,别的且不说,单说这刘备乃是公孙瓒在缑氏山的同窗,他如何能助大司马对阵公孙瓒?说不定还会转过头来,助公孙对付严君。” 刘琦闻言笑道:“此人是个有抱负的,可惜一直未展大志,他虽是中山靖王之后,但却是旁支末人,其宗亲之位恐无实证,大司马乃是天下公认的宗亲之首,更兼曾在雒阳任宗正之职,掌管各州同姓宗族世谱……大司马若能肯定刘备的宗亲身份,那便是刘备天大的恩人,报恩还来不及,如何还会出手对付同宗恩人?只要是爱惜羽毛的人,便都不会这么做。” 第一百六十一章 刘虞拉刘备 刘琦对于刘备,其实并没有什么想法,他既没有想刻意想打压他,也不会刻意针对他。 刘琦之所以对刘和提出请刘虞任用刘备,单纯的就是因为他觉得目下刘虞需要刘备这样的人为臂膀。 刘备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刘琦说不好。 但若是说他现在就有争霸天下的野心,刘琦不信,毕竟,人的野心都是随着境遇一点一点的改变的。 屁股决定脑袋,就是这个道理。 让现在的刘备去辅佐刘虞,毫无疑问,会使自己的这位盟友壮大。 而在北方诸侯中,有威望聚拢北地人心与袁绍相庭抗礼的人,只有刘虞有这个名望。 在四世三公的巨大政治光环面前,像刘备或公孙瓒这样的军功武人,再有能力,也是白扯。 他们目下还没有能够聚拢一方士人归心的名望。 …… 至于让刘虞启用赵云,刘琦也只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向他提出了这么一个人。 他能以其师张俭的名义,提出刘备这个名字……但却没有理由,能够说明他为何会认识赵云。 但以刘和的涵养,他自然也不会特意去逼问刘琦这件事了。 其实刘虞是一个很有能力的人,只是他在历史上做了一件他并不擅长的事情,那就是亲自带兵去杀公孙瓒。 刘虞若是没有带兵这件蠢事,他和公孙瓒之间的斗争,谁胜谁负真是犹未可知。 刘虞是那种和刘表一样的人,他只适合坐镇后方,在家里搞经济,搞政治,搞杨民,搞学术…… 至于对外征战的事,委派给麾下的战将,他只需仿效袁术使用孙坚的方法——在后方以粮草做钳制,便足够了。 …… “还有渔阳人田豫,若有机缘,亦请大司马收之于麾下,日后或许有所臂助。”刘琦最后又向刘和举荐了一人。 刘和虽然不明白刘琦为何会对幽州人物这般了解,但也不方便多问,只是在心中逐个记下。 若是换成别人向他提出这些人,刘和根本就不会当回事,但是刘琦提出来的,他就感觉有些不同了。 荆州军北上这段时间,刘琦代表刘表进入司隶,其表现之出色,着实令人叹为观止。 而且他适才又陈恳的为刘和分析出了幽州的形势,并毫无私心的为刘虞父子认真的做出筹谋。 面对这样一个少年的真挚之言,刘和想不往心里去怕也是不行的。 二人又彻夜详谈一宿之后,次日,刘和遂拜辞离去。 …… 见过了刘琦之后,刘和转回了己方在司隶境内的大营。 此刻公孙瓒和刘虞分兵驻扎,公孙瓒尚在弘农境内,而刘虞的兵马已经转回了河南尹。 刘和见了刘虞,遂将自己与刘琦见面的事情与刘虞详细的说了一遍。 刘虞因为公孙瓒胁迫自己出兵的事,心中颇感郁闷,又闻刘琦率兵撤往荆州,一时间感觉汉室江山前程未卜,故派刘和前往询问,想看看荆州方面,对护君之盟以及汉室天下,是个什么态度。 但哪曾想,刘和给他带回来的,不仅仅是荆州人对汉室的态度,更是有关他幽州的大事。 当刘和将事情对刘虞说完之后,刘虞竟然是闭上了眼睛,捋着胡须坐在原处沉默不语。 他也是一把年纪的人了,再加上地位尊崇,平时很少会有人用批评的语气指出他的不足。 特别还是刘琦这样一个少年后辈。 但刘虞这个人的性格非常平稳,虽然少了几分雄烈之气,但却胜在不骄不傲,无论处在什么样的地位上,他都能够虚心纳谏。 他将刘和适才对他说的话,在脑中过了一遍又一遍 最终他琢磨透彻之后,方才睁开了眼睛。 他看向刘和,道:“吾儿……” “父亲。”刘和急忙应诺。 “汝觉得刘伯瑜评价为父之言,可准确否?” “这个……孩儿也说不清楚,父亲觉得呢?”刘和没有摸准刘虞话中之意,遂将球踢还给了刘虞。 刘虞闻言笑了,自己这儿子倒是老实,不敢当面驳斥自己。 “你且说说,为父平生,最喜读何书卷?” 刘和几乎是不假思索地道:“父亲平生,最晓《五经》。” 刘虞长叹口气,道:“是啊,为父平生最晓《五经》,唉,试问一个精研《尚书》《礼记》者,又如何能够统兵打仗,又如何能够慑服那些军功武人?刘伯瑜言老夫之短处……甚中其地。” 说罢,便见刘虞转头,看向那刘和,道:“刘伯瑜所言的那个刘备刘玄德,现在何处?” 刘和拱手道:“孩儿已经派人探得,那别部司马刘玄德奉公孙瓒之命,往来与两军阵前,每隔几日,便会从我方主营,向公孙瓒等处督运粮秣。” 刘虞闻言奇道:“这刘备乃是公孙瓒麾下的别部司马,又是其同窗,竟然主动承担起了押运粮草之责,若非大材小用,便是谦恭谨慎之人。” 顿了顿,刘虞又道:“他下次再来,派人请他往主帐一叙。” “诺。” …… 两日后,刘备按时来刘虞大寨调拨粮草,却被刘和暗中请进大帐,与刘虞见面。 刘备的相貌白皙,一双大耳,身高臂长,颇有雄姿。 “末将刘备,见过大司马。”刘备恭敬的对刘虞施礼。 刘虞见刘备相貌雄伟,颇为惊异,遂问道:“汝便是涿县刘玄德?” “正是。” “听说你是汉室宗亲……中山靖王之后?” 刘备没想到刘虞会问他这事,忙道:“正是。” 刘虞捋着胡须,慢悠悠地道:“且把你的籍贯,以及能回忆起的祖辈名字……皆报于我。” 刘备一时间没明白刘虞的意思,好奇地问道:“大司马所言何意?” 刘虞捋着须子,淡淡道:“刘某在京中曾任宗正,这各郡皇族的名籍薄册,都曾归老夫掌管,你且将你的祖辈挨个给老夫捋捋,让老夫为你回忆回忆……你是否有祖先在京中皇族名薄之中。” 刘备愣了半晌之后,突然明白了刘虞之意,不由大喜过望。 整个大汉朝,从西汉王朝开始,传承数百年,刘氏诸王的血脉们开枝散叶,其后代早就是遍布了大汉十三州,庶出旁支的不计其数。 昔日在涿县,光是跟刘备一样的这支中山靖王之后,就不下几十号人。 若是再到中山国看,有中山靖王名头的刘氏宗亲,那更是数不过来。 像刘虞这种东海恭王之后,乃是东汉王爵之后,比之中山靖王,这种远在西汉孝武皇帝时期的诸侯王,分量要重了许多,也更容易查证了许多。 但西汉诸侯王的后代们,因为数百年的分支繁衍,枝叶太盛,再加上中间有王莽篡盗,宗谱传承记载有所遗失……所以西汉诸王的后代,如今记载在雒阳宗正府的,并不全面。 特别是刘备这种不知道拐了多少个弯的,就算是骨子里真有中山靖王的血脉,怕是也稀薄的都不够蚊子咬一口的。 刘虞就算是曾任宗正,他怎么可能会在雒阳看到自己的籍薄入档? 就算是看到了,又岂能记在脑袋里? 刘虞这话中之意很明显,他应该是有办法,可以替自己证身,让自己的名字进入到京师宗正府的皇族名籍薄中。 这是赤裸裸的拉拢啊。 但虽然是拉拢,但刘备却有一种喜不自胜的感觉。 他仿佛感觉,自己的春天,似乎是要来临了。 第一百六十二章 吸收新鲜血液的护君盟 面对刘虞的询问,刘备毫无保留,遂将自己的家族,世居之地,祖父等辈的生平,但凡是他能想起来的,或是他知道的,都一一向刘虞做出了叙述。 刘虞并不答话,也不插嘴,只是认真的听着。 直到刘备说到其祖父刘雄乃是举孝廉出身的范县县令时……刘虞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好,甚好!汝果真如此,汝刘玄德所在的这一宗在宗正府必有备底,老夫回头派人暗中去长安,向宗正府查证后,便可助你扬名。” 刘备闻言面露奇色,疑惑道:“大司马如何这般确定?” 刘虞自信地道:“宗正府内的宗族籍贯档疏,虽多如牛毛,但老夫既知你世居之地,又知晓汝祖父皆出身于孝廉,那便可以此为引,在其中将你的名讳找出!” 其时,民间的汉室宗亲按照制度,被要求群居,这样也有利于朝廷在寻访登册信息时,便于管理。 刘虞继续道:“只要能在宗正府找出你那一支的籍档,那回头老夫便能亲自出面为你证身,并以族亲之遇待你,让你早日出头。” 这一番话说完,刘备顿时大喜过望。 他急忙冲着刘虞长作一揖,感激道:“大司马提携之恩,实如再生之德,备实是无以为报……谢大司马厚恩!” 刘虞哈哈一笑,遂从桌案上拿出一份缣帛,用笔沾墨在上面开始认真书写。 少时,刘虞写完,便将缣帛递给了刘备,道:“玄德,你看看这是什么?” 刘备疑惑的接了过来,细细读了一遍之后,脸上的表情越发欣喜。 这是刘虞写给朝中现任九卿宗正的手书,请他根据刘雄和刘弘举孝廉的引,翻查刘备的档案。 刘雄和刘弘既是曾举过孝廉,那除了宗正府之外,朝廷的对选部中也一定会有他们本族的底档记录,若是能以之为引,即便是宗正府的档籍多如牛毛,相对也极好查证。 而刘虞此番书信之人——乃是谥号“昭烈”的那位宗室名臣刘宽之子,现任的宗正的刘松。 按照汉律,九卿之一的宗正之位,只能有汉室宗亲担任,不可予以旁人。 继刘焉和刘虞之后,刘松成为了现任宗正。 同为宗亲名臣,刘虞与弘农华阴刘氏一族自然相熟,刘虞亲自出面,让宗正刘松帮他调取刘备的档案,这对于刘松来时,实乃小事一桩。 而且他绝不会不给同宗的刘虞面子,换成别人,想在宗正府调档,刘松怕是瞅都不会瞅他一眼。 刘备感激的将书信递还给了刘虞。 饶是刘备为人处世一向镇定自若,古井不波,但他的脸上肌肉,此刻还是因为太过激动而显得略微颤抖,胡须轻轻摆动,只是幅度不大,若是仔细观察,却是看不出来的。 他再次冲着刘虞长长作揖。 刘虞却是伸伸手,让他勿要多礼,随后吩咐其坐下,道:“玄德勿谢老夫,若是要谢,可谢护君盟中之刘伯瑜,若非此子向我举荐,老夫还不知咱幽州军中,竟有一位宗室之雄。” “刘伯瑜?”刘备不由惊诧:“莫不是荆州刘使君之子也?” 刘虞道:“正是此人,刘伯瑜书信与我,说是咱刘氏护君之盟,除了其父子与老夫父子外,还需广纳宗族英杰,当此汉室危难时节,邀诸宗亲共赴国难,不负社稷,以报君恩……而这广邀的宗族中,这首选之人,便是你刘玄德了。” 刘备原先从没有与刘表和刘琦父子有过交情,如今听刘虞这么一说,心中在惊讶之余,竟也有了一丝感激之情。 那刘伯瑜如何会知晓我之声名? 在这种事情上,刘虞完全没有撒谎的必要。 刘备心中正百思不得其解,却听刘虞开口道:“玄德,若能得当朝宗正确认你的身份,届时你我按资排辈,老夫或认你为弟,或认你为侄儿,告知天下,拉你入护君之盟,并奏疏于朝廷……表你为渔阳都尉,如何?” 刘虞的一番话,让刘备幸福的快要爆炸了。 护君盟中的刘氏宗亲,除了刘焉之外,都是扬名诸州,声望正隆。 刘备若是可以被刘焉拉入护君盟中,今后必然是声名大噪,当不下于各郡的望门名士。 而边郡都尉或属国都尉,更是秩比两千石的武职,有开府之权,能够建立府署自选随官,有些边关都尉甚至可兼理民政。 刘虞任刘备为渔阳都尉,其潜台词是想用他替自己操练兵将,总筹幽州武事。 当下,便见刘备不假思索,恭敬地对刘焉道:“承大司马如此器重,若蒙不弃,备愿效犬马之劳。” “嗯,好,不必拘礼。”刘虞捋着自己的须子,微笑道:“你需明白,刘氏宗族,若入护君之盟,今后自当以汉室天下,盟中诸事为重,我等刘氏宗亲,在万不得已时,当秉大节,求大忠而舍小义,不可自污其名,以为天下所弃……你明白老夫话中之意么?” 刘备的心微微一跳。 他自然是知晓刘虞话中之意。 一旦刘虞将他拉入宗亲盟中,这恪守臣节的本分,便会如一顶巨大的斗笠,一生扣在他的头顶,风吹不跑,雨浇不破。 他若是因为与公孙瓒的私交,敢于背叛护君之盟……不需刘虞对付他,这天下士人和其他宗亲的口诛笔伐,也将让他刘备永无翻身之日。 只要他今日应承了刘虞,待就代表刘备算是彻底站队到了刘虞一边,从此彻底脱离了军功集团,跟同窗公孙瓒在政治立场上分道扬镳。 只是略微犹豫了一下,便见刘备肯定地道:“备自当秉持大节操守,一切以汉室天下为重,一日入宗亲之盟,便永世为盟中人也。” 刘虞满意道:“善。” …… 就在刘虞成功的将刘备吸入到宗亲之盟的时候,刘琦这边也迎来了另一位宗亲——左署议郎刘范。 “刘琦见过族叔。”刘琦对刘范执礼甚恭:“族叔远来辛苦,快请入营帐内休息,待小侄晚上为族叔设宴洗尘。” 刘范和刘瑁颇有不同,刘瑁颇有些酸儒文士之风,办事颇是迂腐,最重要的是他还有点愚。 但刘范和刘瑁有些不太一样。 刘范的身材高大魁梧,面有虬须,虽为士人,但看着竟有些武人之姿。 只是打眼一瞧,刘琦就觉得这不是个任人掌控的老实人。 仔细想想也是,此人历史上就不是个省油的灯——他与其弟刘诞为内应,联络马腾意图偷袭长安,除掉李郭二贼……结果是因做事不秘,被李傕残忍的干掉了。 虽然他没什么作为,但至少说明人家有胆量! 有胆量的人,一般都不怎么安分。 刘范自然也知道自己是被董卓送到这里来当人质的,此刻便也不会有什么好心情。 面对刘琦恭敬的执礼,刘范只是草草的向他拱了拱手,算作招呼,然后便大步流星的向着营盘内走去。 看来,这算是认命了。 刘琦招呼过了张任,吩咐他道:“对这位益州长公子,需以礼相待,不要限制他的自由,他想去哪,就让他去哪,记住,不可派人明面上尾随监视……至少不能让他看出来有人监视。” 张任闻言奇道:“这是为何?他不是人质么?难道任凭其在营中走动?” 刘琦微笑道:“他确实是人质,但我们不能让他感觉到他是人质,要给他一些适当的自由,让他放下警惕之心,放松到他以为自己可以为所欲为,才是最好的。” 第一百六十三章 孤女东来 “伯瑜,伯瑜!” 帅帐之外,突然响起了张允的叫喊声,听其音调。似显得很急躁。 却是不知道他有何要事。 刘琦正在帐内原地做俯卧撑,锻炼自己的核心肌肉群。 张允进了帅帐内,看见了刘琦的姿势,不由顿时一愣。 这是什么姿势啊? 这杜嫣才走了几日,怎将就把伯瑜给憋成了这样? 这怎么都开始怼大地了呢? 张允看着刘琦的姿势,不由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他在考虑要不要在回返荆州的路上,再给刘琦搜罗一个贴身的女婢。 刘琦见张允来了,原地支撑起跳,站起身来,道:“兄长有何事?” 张允从沉思中回到了现实,忙道:“伯瑜,典韦派人来信,蔡中郎的几十车典藏,就快要抵达咱们军中了!” 刘琦闻言精神一振,乐道:“何时能够抵达?” 张允呵呵笑道:“如无意外,应是今日便可抵达……伯瑜!万事皆毕,咱们可以回襄阳了。” “襄阳,襄阳……” 刘琦喃喃地念叨道:“我都快忘了襄阳长的是什么样子了,甚好,兄长,你立刻传令诸司马军侯,着三军将士今日便开始收拾行囊,待蔡邕的典籍到后,咱们明日便起兵南下,直走南郡。” “诺!” …… 申时初,典韦等一众人马,押解着五十辆车,来到了刘琦的军营。 “典韦见过少君,韦幸不辱命,将蔡中郎的两万四千卷书籍,全都押运了回来,一卷未曾遗失,还请公子检验!” 刘琦仔细的打量着典韦,却见他一张凶悍的大脸上,此刻竟是颇有沧桑之感,似有疲惫之色。 很显然,这段时间典韦为了能让典藏平安返回军寨,也没有休息好。 刘琦伸手拍了拍典韦的肩膀,道:“典君劳苦功高,甚是辛苦,此事当为典君记首功一件,我回头必有所赏!” 典韦闻言,咧嘴露出了畅快的笑容。 刘琦随即在那八十余辆承载书籍的牛车中来回转悠,看着那些车上一个又一个的大木箱,心中不由既惊且佩。 两万四千余卷典藏,其数量简直堪比京中兰台,蔡家人到底是付出了多大的心血,才能积攒到这许多的典藏? 这可比积攒两万四千斤黄金还要困难多了……饶是刘琦是从后世来的,一下子见到这么多承载了简牍的车,放眼望去好大一片,心中也不免异常兴奋。 “搬一箱下来与我看。”刘琦吩咐身后的两名侍卫道。 “诺!” 那两名侍卫随即上前,从一辆车上卸下了一箱简牍。 刘琦走上前,弯腰方要打开木箱的盖子,却听不远处,一个淡雅轻柔的声音突然响起:“还请刘公子信守前言,勿要拆阅。” 刘琦手上的动作停顿,目光中略显迟疑。 他转过头,看向声音的来源,问道:“谁?” “蔡琰见过刘公子。”一个窈窕的身影从旁边的一辆车旁徐徐走出。 刘琦抬眼望去,对上的是一双婉如新月的绣眉,和秋水为神的眸子。 那女子手中撑簦,不慌不忙的走到了刘琦的面前,她一手小心的拾起及地的裙裾,向着刘琦微微施礼。 动作极其优雅,闲适中竟透出了一种难言的淡定。 刘琦略有些错愕的看着眼前的这个女子,道:“你适才说……你叫蔡琰?” 蔡琰露出了一个淡雅的笑容,道:“回公子话,小女子蔡琰,乃左中郎将蔡公之女,今奉家严之命,携族中两万四千七八二十一卷典藏,信守约定,前来会合公子同入荆州,供蔡氏典籍与君父子抄录,用为学宫治学。” 刘琦略一思索,若有所悟:“蔡中郎说的,会派一人随我入南郡,替他监管这两万四千卷书册……还要做我们荆州学宫的五业从事,这个人说的就是……蔡大家?” 蔡琰苦笑了一下,道:“让公子见笑了,不过大家这两个字,琰实在是当不起的。” 看着蔡琰略显羞涩,却不失气质风度的表情,刘琦言道:“小姐年轻,按常理来说,确实当不得大家二字……可日后若是入了荆楚学宫,小姐便要与宋仲子和广明先生等同作五业从事,授业与南郡学子,这大家之称怕是不得不当,毕竟蔡大家是严君亲任的五业从事。” 蔡琰长叹口气,道:“正如公子所言,蔡琰此来,却是给刘使君添了麻烦,但族中眼下并无旁人可当此重任,还请君父子能够多多体量才是。” 刘琦无奈一笑,转头看了一眼地上的那箱简牍,眼中闪出了渴望之情。 不过他心中知道,蔡琰在此,在己方彻底履行承诺之前,这些简牍蔡琰怕是不会让自己碰了。 蔡琰自然是能看出刘琦的用意,笑道:“这八十余箱简牍典籍,皆是日后借与荆州用以抄录治学的,只是在未曾入荆州见到刘使君之前,还不能借与公子观阅,请公子多多见谅才是。” 刘琦知道,蔡邕前番在自己面前,要求刘表立他派来的人为荆州学宫的五业从事,也就是眼前的这个蔡琰……在蔡琰还未当上五业从事前,这些典籍是不会借给自己看的。 但刘琦是真想看看这些书啊。 倒不是这些书一定就会有多好看,只是汉朝的娱乐活动是在太少,想找几本不重样的书翻翻都难。 刘氏族中的那些典籍,都快被刘琦翻烂了。 蔡琰似乎看出了刘琦对那些书卷简牍的渴望,劝道:“公子身为一方名士之后,亦属清流,该不会想言而无信,毁约与我一个弱质女流吧?” 刘琦闻言,不由啼笑皆非。 这小女人还挺有心眼的,知道拿话来激自己。 原来后世人们眼中鼎鼎有名的蔡氏大才女,不但文采出众,居然还颇显聪慧,是个聪明灵巧的女人。 “蔡大家放心,琦岂能是言而无信之人?我适才要打开箱子,也不过是向检验一下这些简牍的真伪而已,不过蔡中郎既然着蔡大家亲自押送典藏入荆楚,那这些典籍想来并无差错,便无需检验了。” 蔡琰微微一笑,行礼道:“公子不愧是名士之后,却是言而有信。” 刘琦摆了摆手,随意道:“区区小事而已,蔡大家远来辛苦,来人,为蔡大家准备营地,令蔡大家和其随侍安居。” “多谢公子厚待。” 蔡琰走后,一直没说话的张允急忙对刘琦道:“伯瑜!这蔡邕如何派了这般一个美人前来送书?” 刘琦嘴角一挑,道:“想来也不过是因为河南尹和京兆尹的局面太乱,蔡邕恐其女留在北方会有危险,故而借机让其女随我等入荆州,这也是为了保全其女……但是我不明白,他为何执意要让我父亲给蔡大家一个五业从事去做?蔡邕这老头到底打的什么主意?……唉,我是真想碰碰那些书籍典藏啊。” 张允怒其不争地看了刘琦一眼。 你这小子,何时变得这般没有正事?如此一个贤淑的美女站在这你不想碰,却是想碰那些书藏典籍? 莫不是忘了你适才在帐内双手支撑,上下怼地的窘迫姿势了? 第一百六十四章 阻击战 蔡琰与刘琦匆匆一晤,彼此之间的见面很平常,很普通,并没有起什么大波澜,彼此之间也都没有给对方留下过多的深刻感觉。 蔡琰给刘琦的印象……一个美丽,有涵养,聪慧的士人之女,剩下的就没什么了。 倒是历史上的蔡琰给他的感触更多些……身世凄惨,命运坎坷,一生不幸。 就这些来说,刘琦很同情这个女子。 既然是机缘巧合下,蔡邕将蔡琰和他的典藏一并送入了荆州,那自己身为穿越者,不妨顺水推舟,挽救一下这个才女的悲惨命运。 也算是举手之劳的事。 次日,刘琦的全部兵马开始拔营启程,沿顺阳之地直奔汉水南下而行。 就在三军即将抵达均县之际,蒯越主动前来向刘琦献策了。 …… “谨防追兵偷袭……是么?” 夜深人静,刘琦还未曾睡下时,蒯越前来拜见,并向刘琦说出了自己心中的忧虑。 “不错,谨防追兵偷袭。”蒯越的面色肃整,说的郑重其事,不由刘琦不重视。 刘琦披着罩服,站起身,在帐内原地转了几圈后,脸上亦是露出了忧虑之色:“说实话,异度先生之所指,我先前也曾所感,故先派人将杜嫣送回了南郡,我就是害怕在排水驻扎时,会遭袁术的兵马偷袭,乱军之中恐其有伤。” 蒯越赞叹道:“原来公子早就对袁术有所防范,如此却是蒯某多心了。” 刘琦叹道:“袁术胸有大志,一心想压倒袁绍,前往我主动前往鲁阳,向其献策,请他打开南阳郡通路让我们过境,如今我们大事得偿所愿,临行前反倒是帮了袁绍一把,袁术除了恼恨袁绍外,必然也会迁怒与我……我不得不防。” 蒯越道:“不错,正如公子所言,袁术如今与袁绍对峙于缑氏山,双方声势颇隆,或有交兵之意,但关东群雄皆在,双方准备尚不充足,怕是不会轻易交手……一旦两方各自撤兵回各自地盘备战,吾怕袁术不会放过我荆州军,想来他会派遣精锐尾随袭击……还需谨慎才是。” 刘琦疑惑道:“先生之所指,我亦知晓,只是前番我们在排河屯兵,袁术的兵马迟迟不至,如今我军都已经快到均县了……袁术难道真的还会派兵继续追赶?” 蒯越肯定地道:“袁公路乃有仇必报之人,公子帮了袁绍这般大一个忙,等同于戏耍于他,他焉能干休?他必会派兵偷袭我军之后,不过袁术亦颇善战,麾下又有阎象和杨弘等智谋之士,” “我军静候在排水之时,他料定我军必有所准备,不敢轻易向前,如今我军回撤,彼料定我思乡心切,必然暗中派遣精锐追击,公子不可不谨慎对之。” 刘琦闻言,不由恍然而悟。 蒯越之言确实在理……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才是用兵之真谛,己方前番虽然撤退,但在排水河驻扎,尚有抵抗的余地,如今三军尽返南郡,将士们离乡半载,思乡心切,若是乘此时派兵追击,对袁术而言定是事半功倍。 想到这,刘琦遂拿起桌案上的油灯,走到皮图旁边,认真的琢磨着。 少时…… “看来,我等需在这均县附近的河道安排伏兵,静等袁术的追兵过来了,不然早晚都是祸患。”刘琦眯起了眼睛,冷冷出言。 蒯越笑道:“均县附近,河岸众多,若是运用得当,必可大胜于彼。” 刘琦重重点头。 南阳郡在袁术手中,己方和袁术早晚要有一场大战,既然如此,那便乘着这个机会,先与袁术军战上一场,看看对方到底有多少战力。 …… 就在刘琦和蒯越商讨在均县附近安排伏击的数日之前…… 缑氏山附近的袁氏大营内,袁术正在大发雷霆。 “混账,袁伯业这厮,当真是不为人子!” 袁绍将手中的一卷简牍,重重的扔在了地上。 那封简牍,乃是山阳郡守袁遗派人送给袁术的书信。 四世三公的袁门树大根深,在这天下并不是只有袁绍和袁术两人居于高位,尚有很多袁氏子弟颇为出息。 其中之一,便是袁绍和袁术的从兄袁遗,现为两千石的山阳郡守,亦是一方重镇。 袁遗派人给袁术送来书信,名义上是为他们二人调和,但信中之意多有偏帮袁绍说话,显然是已经站在了袁绍那边。 另有沛相袁忠,字正甫,现为秩俸两千石的沛相,亦写书信调和二袁,然其言语中多有扶袁绍,贬袁术之意。 如今,在整个袁氏家族中,除了袁术的从弟袁胤与袁术是站在一条线上的之外,其余诸人皆站在袁绍一方。 “袁家诸人,居然都站在那贱婢所生的小儿一边,莫不是瞎了狗眼!”袁术重重的一拍桌案,怒声喝斥。 那声音中除了愤怒之外,隐隐之中,似还有不甘与悲凉之意。 孙坚在下方,斜眼看了一眼袁术,出班道:“眼下盟中的诸位府君皆站在袁绍一方,其势颇大,末将与袁公的兵马,怕不是其对手,眼下并非与袁绍交手之良机。” 袁术气道:“若是就这般撤走,我颜面何存?” 奏事掾史杨弘站出来,道:“将军,目下在司隶诸人,皆是袁绍的党羽心腹,若是在此与其硬拼,绝无好处,不如且归南阳郡,派人前往各地游说,招揽盟友为臂助,然后再与袁绍相争不迟。” 袁术长叹口气道:“何人可为我之臂助?” 杨弘转头看向孙坚,道:“文台当速速起兵前往豫州,除掉孔伷,占汝南、颍川与袁公东西联合,威压中原,另有徐州陶谦,属下愿意为使,前往说之,请其为盟……若能以南阳郡、豫州、徐州为基,兵峰直向中原,则兖州的张邈、桥瑁、袁遗、刘岱等辈尽皆可擒。” 孙坚一听杨弘让他去杀孔伷,夺豫州,不由脸色微变。 他心中又想起上一次刘琦对他说的那些话。 袁术闻言,眼神微微发亮,道:“此事若成,则袁绍麾下诸小附逆,皆可一战而定。” 杨弘又道:“蓟侯公孙瓒,乃是枭雄人物,目下与刘虞不和,独立于右北平,其兵威甚强,不在文台之下,若能说其为盟,攻袁绍之后方,则可获全胜!到那时,还怕袁公出不了胸中这口恶气么?” 袁术冷然道:“说到出气,除了袁绍这贱婢之子外,刘家小儿却也当真可气,我以诚心待彼,他竟然反助袁绍,端的可恶……” 杨弘道:“刘琦竖子,不足为虑,待日后形势大定,再行征伐不迟。” 袁术点头道:“眼下,便先放他一遭……” 正说话间,却见袁术的一名亲卫匆匆入帐。 那亲卫走上前,在袁术的耳边轻声低语几句。 还没等那亲卫说完,便见袁术的面色先是变的煞白,然后又转为红。 他双眸充血,牙齿来回摩擦,竟是隐隐发出声响。 “南阳郡守……刘琦?哈哈,好!好一个南阳郡守!着实是好得很啊!疥癞小儿,我不灭你,你却是要骑在我的头上了!” 第一百六十五章 袁术军的隐患 袁术这一次是真的发怒了。 从小到大,让他恼恨的人虽然不少,但能逼的他雷霆震怒到这般程度的人,至今只有袁绍一人而已。 但如今,刘琦却光荣的打破了这个记录,他继袁绍之后,成为了第二个差点没逼疯袁术的人。 他来回扫视着麾下诸将,道:“陈兰,纪灵,雷薄,李丰,汝四人各率本部,火速南下,星夜追上刘家小儿!” 四人分别应命,遂转身而去。 一直没有出声的主簿阎象出班谏言:“袁公,护君之盟诸人的声望颇隆,刘虞和刘表一南一北,已是隐有宗亲表率之望,此时若派兵追击刘琦,怕是会有损将军之声名。” 袁术抬起手,然后猛然撂下,其手掌重重的拍打在桌案上,震得那案上的羽觞和简牍都隐隐晃动…… 足见其用力之大。 “事到如今,还管什么声名?朝廷已是下了诏书,敕封刘琦为南阳郡守!现在若不杀他,尔等让某日后如何?让宛城给他刘家小儿不成?” 阎象和杨弘等人闻言皆大惊。 他们万万是没有想到,董卓居然诡狠至此。 他敕封刘琦为南阳郡守,挑拨其与袁术的关系,逼袁术与刘琦开战。 虽为阳谋,但却无解。 阎象皱起了眉头,心中开始略略打鼓。 在汉代,上位者做大事,皆要讲究名正言顺。 袁术前番为何要指使孙坚杀荆州刺史王睿和南阳郡守张咨,就是因为只有他们死了,袁术才能名正言顺的去占领荆州。 因此,董卓敕刘琦为南阳郡守之策,袁术即使知道是董卓的挑拨,也不得不主动进入这个圈套。 袁术知道董卓的敕封是挑拨,但南阳郡的士人们不知道,望族不知道,豪强不知道,百姓也不知道…… 不杀刘琦,早晚都是祸胎。 眼下刘琦率兵南下,若是能赶在他没抵达南郡之前,将其诛杀于旷野,虽然会与刘表结仇,但对于现在的袁术来说,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阎象长叹口气,不再谏言。 孙坚站了出来,对袁术谏言道:“袁公,荆州军前番和西凉兵交手,虽有折损,但目下却与益州的贾龙合兵一处,粗略算来,当也不下七八千军众,末将曾与荆州军同盟与西凉军交手,知晓荆州军中,颇有豪士,战力不俗,若只派纪灵,陈兰等人追击,恐未必能胜。” 孙坚对刘琦可谓多有了解……但袁术并不知晓荆州军的战力。 他也不信荆州军会像孙坚说的那么厉害。 南阳郡的张咨被杀,刺史王睿吞金自杀,南郡太守郭永因惊惧挂印而走,整个荆北的郡兵被袁术和孙坚收兵,弄的元气大伤,几至空悬。就算刘表和刘琦是天纵英才,难还能在这短短十个月的时间,将荆州的整体战力,提升到与己方一样的水平? “文台过虑了。”袁术冷然道:“纵然荆益联军有近万兵将,又能如何?陈兰和雷薄四人,麾下各有三千精锐的建制,四人合兵之数在荆州军之上,且我南阳郡乃冶铁大郡,甲胄军械之坚,可谓诸郡之冠,刘琦急撤于南郡,荆州军士卒思乡心切,仓促而行,岂能是我军的敌手。” 孙坚心道那是你不知道那小子有多厉害。 “纵然如此,还是多派兵将,较为稳妥。” 袁术摇了摇头,道:“不必,眼下我军在缑氏山驻扎,虽不与那贱婢子交战,但那小妾之子心性狠毒,擅使诡计,我若分兵太多,恐袁绍会乘隙攻我,绝不可为。” 孙坚道:“若是少派兵将,还需有精锐将官以为中坚之力。” 袁术笑道:“这点你大可放心,纪灵,陈兰等人麾下的司马、军侯、屯将皆为我虎贲军猛士所任,三军齐心足可破敌。” 孙坚一听‘虎贲军将士’三字,不由长叹口气。 袁公当真是执棋者迷。 他以虎贲军为中坚之力?时间一长,必出问题。 不过这些虎贲军士皆是袁术的心腹,孙坚身为客将,却又不方便谏言…… 汉代自孝武皇帝时,仿周制,取军中遗孤与各将官子孙统一为军,号为虎贲军,受天子一人节制。 但虎贲军随着时间的发展,到了东汉时节,其结构已经有了变化。 虎贲军采取了父死子继的方式,并非是在各州郡招募猛士,到了这个时期,因为是代代继承制度,导致实际战力良莠不齐。 而孝灵皇帝时期,一部分虎贲军的编制还被卖给了雒阳本土豪户,许多司隶豪强暗中使钱,让自家后代到虎贲军中混前程。 袁术昔日在雒阳,曾任虎贲中郎将,当时在京中,袁术便是以这支兵马作为根基,协同政变。 董卓入京后,一千五百名虎贲军士,有部分投靠董卓,而有部分依旧是随同他们的老大袁术出走京师,前往南阳郡。 这些‘虎贲军士’的名头响亮,听着好听,但以他们为军中的中坚之力…… 孙坚想想就觉得袁术军日后越扩大,问题怕是就会越多。 …… 均县附近,水泽颇多,四方往来之人,长路惯用之以舟,短路则行之以浮桥。 纪,陈,雷,李四名校尉的万余兵马开至均县时,经斥候打探,得知荆州军离开均县已有三日了。 四人随即商量进兵之策。 眼下若是要快速追上刘琦之军,则必须要征调船只。 但不久前,荆州军行经此处时,已经将均县和其下属的乡、里之地,能征调的船都征调完毕。 袁术麾下四将的万余兵马,想要短时间内凑够足数的船只,绝不可能。 他们若想不因为水泽而阻碍进军,只能寻旁路绕过。 这是他们唯一的出路。 四人随即向西,欲绕过这一片湖沼,行旱道追击。 但是,在绕路的过程中,到处都是连接各处小型水洼的浮桥。 这些浮桥的数量不少,但一个个却是又窄又难走,想要通过倒是可以,只是太费时间了。 纪灵骑着战马,在军队的后方巡视催促, 看着己方的兵马顺着一座又一座的浮桥,呈队列式的向西缓缓而走,纪灵心中甚感急躁。 他将长柄战刀向着地上重重一插,怒道:“进军如此缓慢,待出了均县地域,只怕那刘琦的兵马便都抵了南郡境了,咱还追他作甚?” 陈兰在一旁劝他道:“纪君勿要着恼,刘琦一军虽然比咱们先离开此地几日,但听均县人说是颇多辎重,咱们的将士轻装简行,便是耽搁两日,想要追上他也并非难事,况且越往西走,便越是临近咱南阳地界,届时派人联系地方县军封路,内外合击,想要拿下荆州军,却是不难。” 纪灵长叹口气,道:“也只能如此了……” 他的话还没等说完,隐隐之中,突听西北方向,隐隐的传来喊杀与落水之声。 那声音犹如平地惊雷,骤起与野,令正在寻路而过的袁军将士纷纷侧目。 一时间,正在各个沼洼上一座一座浮桥行过的袁军士卒,开始出现了纷乱的势态。 纪灵见状不由大惊,他急忙转头望去,高声喝道: “出了何事?为何会有喊杀之声!” 第一百六十六章 琦为府君 均县以西的湖沼之地,因旱地被湖沼分为数十块,因而极难行走,只能靠着百年来县中民夫在各个小沼和旱陆之间搭建的浮桥往来行人走马,保证当地与南阳东边诸县的财货输送。 若是换成后世人的眼光,这遍地湖泽,处处芦苇湖泽之地,必为全家周末郊游游玩的世外桃源。 毕竟是山清水秀,有沼有地,有水有桥,说是人间仙境也不为过。 但是在战乱时节,这独特的地域若是被安插伏兵,那便是被埋伏之军的葬身绝境。 可谓险地中的险地。 那沼中的芦苇荡中,便是埋伏小船的天然场所,荆州军所征调的船只此时尽在其中。 随着袁氏四将的兵马深入沼群,行于浮桥,这些早就埋伏于其中的船只在为首将领的指挥下,从各处芦苇当中纷纷快速行驶而出。 那一列一列行走在浮桥上的袁军士卒,眼下便是那些乘坐在船只上的荆州军士们的活靶子。 数百艘小船,从各个小沼的芦苇当中,以不同的角度骤然冲出。 他们横船立定,遥望着小岛和浮桥上的袁军士卒,纷纷拉开了早就预备好的长弓,搭上了锋利的羽矢。 “放箭!” 各船阵中,负责指挥的军侯们纷纷下令。 便见沼泽地中,数不清的箭雨由沼中直向着那些浮桥上的袁军骤袭而落。 如白日间的索命之钩。 那些正行走在浮桥上的袁军士卒,此刻进不能速进,后不能速撤,又没有遮挡的掩体,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些箭雨由上空呈弧线形的迅速落下、落下……最终深深的扎入了自己体内,溅起一片腥浓的血雾。 “啊!” “快躲!” “闪啊,闪啊!” “闪不得?” “……” “作速跳河!” 浮桥上的袁军士兵在无法躲避那些飞箭的情况下,为了寻求生机,只能纷纷从浮桥上向着沼中跳下去。 其实,就算是他们不想往沼泽中跳,纷乱的局势也会将他们强行逼入湖沼之中。 适才还是平静如镜面的湖沼水泽,此刻竟如同被蛟龙掀翻的江海,伴随着‘噗通’‘噗通’的落水声,大片的水花沸腾般的掀起,一浪连接一浪,竟犹如披荆斩棘的波澜巨鳄,将沉静的湖沼搅动的如煮沸的水锅。 沼泽池中,野鸭和水鸟被惊的腾空而起,直冲云霄,幽静的天空上,顷刻间竟被密密麻麻的禽鸟遮挡,犹似乌云压境。 “放箭!” “放箭!” “放箭!” “……” 箭雨不停,落水者依旧,而分布在湖沼中的荆州军船只,却从箭弩阵中另外行驶出了一半,向着那些落水的袁军疾行而去。 当中的两只船上……魏延和张任分别持环首刀,冷眼观瞧着那些还在奋力扑腾的袁军士卒…… 魏延高举手中环首刀,扬声喝道:“刘君有令!落水之寇——诛而不留!杀!” “杀!” “杀!” “杀!” 随着那一声声的响彻湖沼的巨大呐喊,便见船上的荆州军士卒们开始奋力挥刀,向着水中袁军士卒的面门和手脚上剁去! 扑腾在水中的士兵,身上穿着南阳郡精心为他们打造的甲胄……可那些本该是他们护身法宝的甲胄,此刻竟然是变成了他们求生的最大障碍。 那足可令人疯狂的重量,拽扯着袁军士兵卒,向沼湖中缓缓沉去。 有些善水的士卒,虽不至于被淹死,但面对行驶过来的船只,还有船上锋利的军械,也根本就腾不出手来阻挡。 他们只能一边哭嚎,一边眼睁睁的看着行驶过自己身边的小船上的持刀人,将刀刃狠狠的扎入自己的面门,亦或是划开他们的脖颈,或是劈开他们的天灵…… “噗!” “噗!” 随着一刀一刀的入肉顿响,那些袁军士卒的身体开始缓缓向着水底沉去…… 而水面则开始出现了不同程度大小的气泡,伴随着的,是一片一片的慑人腥红。 在浮桥正中的军士,被乘坐与舟上的魏延和张任射杀伏击于水,而过了前端浮桥的李丰和雷薄一众前军,面对的却是早已埋伏在正面的贾龙和黄忠两路精军。 贾龙,赵韪,严颜,黄忠,蔡勋,蒯越尽皆在此,其麾下兵卒枕戈待旦,只等诛敌建功。 在雷薄和李丰的军队与他们相遇的那一刻,益州军和荆州军的将士们,便持军械迎上,与袁术军的前军厮杀在了一起。 而因为湖沼的特殊性,后方的纪灵和陈兰,根本没有办法去援助前方的两人。 就算是能去,他们此刻也是自顾不暇,没有余力能分兵去助雷薄和李丰了。 …… “呜呜呜~!” 号角声响彻在袁军的后阵,拨动着士卒们的心弦。 慌乱中的纪灵和陈兰,急忙驱兵转后,列阵御敌。 以文聘、李典、张允人为左中右的三千荆州锐士,从后面徐徐推向纪灵一众……他们的中军后阵——刘琦则是骑着的卢马,身披玄甲,随军亦向他们缓缓逼近。 纪灵看着向己方推进的荆州锐士,使劲的提了提手中的长刀,恼怒道:“今日之局,若不死战,怕是难以脱逃升天了!” 陈兰苦笑一声,转头吩咐身后的传令骑卒:“稍后待我和纪君下令,着三军务必争先,只有在彼军阵上打出个缺口,方有胜算……” 还没等陈兰吩咐完毕,却见纪灵恼怒对他道:“陈兄,你看那阵中的纛旗写的什么?” 陈兰扭头望去。 却见对面列阵已毕的荆州军阵中,一杆纛旗迎风而立,旗面随风烈烈而舞。 上面隐隐的绣着几个颇是晃眼的大字: 汉——南阳郡守——刘! “贼子好胆!” 军中,纪灵恼羞成怒,愤而怒喝道:“竟敢自称为南阳郡守?端的是不将袁公放在眼中!” 而此刻,刘琦身后,一排嗓门响亮的荆州军卒,按照刘琦事先教给他们的台词,冲着纪灵等人的军阵高声喝道: “宗室刘琦,受天子敕封,任荆楚大郡南阳郡太守,尔等宵小无知,不与为难,告知袁术,早献南阳郡户籍表册来投,以为交接,勿做执迷,否则王师到日,袁氏声隆,毁于旦夕。” 按照原本的计划,刘琦其实是不打算惹怒袁术的。 但袁术在京中有探,荆州刘氏自然也有线人。 袁术知晓了刘琦被任命为南阳郡守,刘琦也从己方的线人那里知道了详情。 当知道自己成了两千石南阳郡守的那一刻,刘琦就明白了,自己与袁术之间的矛盾已是不可调和。 虽然他不想被董卓利用,但事实已是摆在眼前。 既然如此,那就索性收起原先的谦谨,拿出两千石的郡级人物,该有的气魄和威严。 从此,他将与天下诸雄并列。 若是连自己都不敢承认自己的地位,那这郡守还是不要继续做的好。 待身后的一队军卒,高声冲对面纪灵等一众喊完话后,李典打马来到了刘琦身边,问道:“公子,是不是应该……” 话还没等说完,却见刘琦微笑着转头看他,提醒道:“曼成,叫错了。” 李典闻言一愣,顿时恍然。 他整肃面容,恭敬的向着刘琦拱手抱拳,执礼道:“府君,末将等人静等府君将令!” 刘琦缓缓的从腰间拔出佩剑。 他骑在的卢马上,仰头看天……看天上那妖艳的日头。 烈阳当空,正是一天之中,阳光最为充足之时。 刘琦深吸口气,将佩剑缓缓的向着太阳指去,仿佛在与天沟通着什么,又似在倾诉着什么。 少时,便见他的佩剑随着他伸直的右臂,逐渐下落,剑尖在千余锐士之后,隔空直指纪灵和陈兰的军阵,似要将其一指而颇。 “三、军、开、战!”刘琦高声宣喝。 “诺!” 第一百六十七章 生死相搏 刘琦的宽剑如同一道可以魅惑人心的神兵,其锋芒所指,三军尽皆向前,人潮汹涌,如狂风暴雨一般的向着袁军席卷而去。 纪灵和陈兰也不怯懦,两人亦是催动诸部向前,率军迎战。 两股军队犹如人潮组成的洪流一般,从两个方向直迎碰撞,席卷夹裹在了一起,发出了惊天动地的撞击响声。 刘琦缓缓的将手中的寬剑垂落,仰头再次看向日头,胸中有一股说不出的感觉。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他手中的长剑一举一挥之间,就可驱使万千人马为其效命疆场。 他一颦一言,就可令旁人反转筹谋,惴惴不安。 这种感觉很奇特。 不能称之为美妙。 但却可以让人感受到另外一片天地。 站在不同的视角,看到的世界也是不同的颜色。 地位的上升,没有改变刘琦目下的生存状态,但却转换了他的心境,自他的面前打开了另外一扇窗子,使其看到了不同的世界。 做自己想做的事,不需看任何人的脸色,不需顾忌他人眼光,不需唯诺于人际交往,不需苟且旁从于他人之纷争。 刘琦将长剑横起,缓缓地抬到了自己的面前。 他用一根食指在剑身上,由剑柄前到剑尖处,轻轻的横向擦拭着。 “果然,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董卓,你敕我为南阳郡守,这行为确实是害了我,但你可知道,在心境上,你却是拉了我一把……我谢谢你老人家了……这份‘恩情’,翌日定寻机报答。” 自言自语罢,刘琦又将长剑竖起,立在自己的面前,仰头打量着剑身,喃喃道:“南阳郡,我势在必得!” …… 纪灵和陈兰的部队,在战马的数量上也比较少,双方都是南方的军队,正面交锋若是要分胜负,非得仰仗戟士、刀盾兵等主力步卒不可。 这一场交锋可算是正面性的生死搏杀了。 双方自曲长已下,尽上前阵,三军将士手中的兵械不断的向着对手身上的要害击去。 随着一戈戈,一戟戟的生死缠斗,不断地有人或是哀嚎,或是一声不吭的跌倒在地上,鲜血铺洒于青绿色的草地上,分外惹眼,令人心寒心悸。 …… 典韦身披重甲,左手铁盾,右手持大戟,步行当先,率领一支雄壮的步卒奋勇向前。 在两方所有的将士中,他的甲胄是最厚的,铁戟是最沉的,盾牌是最厚的……这身精甲军械若是给了别人,上了战场还没等杀别人,自己就得先将自己累得趴下了。 但穿在典韦身上,却是如虎添翼。 他左手的盾牌可以非常有效的挡住敌卒的刀戟,右手的铁戟如同一只千钧重棒,在不断的横扫中,只要是被他打到的敌卒,基本都是一下,便立刻倒地。 打中头或是身子的,毫无疑问必然头碎骨折内脏碎裂,当场毙命。 被扫中了胳膊和腿的,也是骨断筋折,立时失去战力,倒地不起。 典韦如同一尊移动的坦克,在军阵中来回步行纵横,他走到哪里,哪里便被撕扯开一条血路,被他击中的步卒纷纷吐血倒地,惊恐的四散而逃。 而有一些从两侧冲上来,想偷袭他的袁军步卒,也被他身后跟随的荆州死士阻挡住,稍有迟疑,便会被典韦回手一击毙命。 再强的猛士,也许有亲军相随,独自一人,任凭谁都难以持久。 这巨汉率人在军阵中往来纵横,厮杀良久,折损于其手的袁军士卒不计其数。 凭典韦一己之力,自然是无法左右战局,但他的凶悍,却可以带动随同他一起搏杀的那些兵士的斗志,继而一传十,十传百,让己方将士们的士气不断攀升,兵卒的战意不断变的浓烈。 猛士不能左右战局,却可以感染己方的士卒们战意与士气。 而拥有超强战意的士卒,才是真正左右战局的关键。 …… 袁军的纪灵在阵中率兵厮杀,也是看到了凶悍的典韦。 刚开始看到典韦的时候,纪灵的第一反应竟是这全身甲胄的汉子乃是何人?居然比自己还要高大? 但惊惧之感只是一个瞬间,纪灵下一秒脑海中的想法,就是一定要弄死这个步战的莽汉。 不杀他,不足矣振奋三军的士气! 想到这,纪灵随即纵马,率领几名麾下的精锐骑士,悄悄的绕杀至典韦的侧翼不远处,准备突袭…… 典韦步行鏖战,亲自手刃数十人,而随他一同鏖战的那一支死士强军,在这期间也随他杀敌伤敌不计其数,他们跟在典韦的身旁或是身侧,一个个高声狂呼,战意浓烈。 仿佛只要是有典韦带领他们,他们就无所惧怕,足可杀尽场中所有敌人。 这就是所谓的‘精神支柱。’ 在旁人看来,精神支柱是不可战胜的, 但事实上,典韦现在也很疲惫。 他毕竟也是血肉之躯,在杀死这么多人的同时,他的体力其实也是在不断在消耗的。 而且他此刻左肩,腿部,包括腰部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顿挫击打,虽然没有流血,但实则已是有了暗伤,每动一下,都牵扯的筋骨一场疼痛,全靠一股强大的毅力坚持着。 他的兜鍪中,其实已经是汗如雨下,只是身旁的人都看不到而已。 但典韦这个人天生就有一股倔性,即使受了暗伤,即使体力流逝不在巅峰,但他也绝不轻言后退。 他此刻依然显得是勇猛无敌,大戟和大盾来回挥舞着,在人群中熠熠生辉,顷刻间,便又连打死三人,杀人如同吃豆一般。 但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纪灵率领几名精骑,突然从右侧直冲过来。 他的速度极快,很快就将典韦身边的那些强卒撞开,在那队伍中冲开了一个缺口。 而纪灵本人的战马则是直冲典韦冲去。 典韦的反应极快,听到侧面有马蹄声响的时候,他便迅速的向前一跃扑倒。 也就是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纪灵的战马从他适才站位的地方飞速通过,而纪灵手中的刀刃也划过了典韦适才兜鍪所在的半空。 若是典韦再晚上半分,他那颗硕大的头颅,怕是便会被纪灵一刀斩落。 “吁!”纪灵使劲的拉扯马缰,将马匹站定,然后再次调转马头,虎视眈眈的看着从地上站起来的典韦。 “典君!” “典君!您如何了?” 典韦狼狈的从草地上站起身,转头狠狠向地上啐了一口鲜血,适才的一扑,他跌倒在地,牙齿伤了嘴唇,口中鲜血直流。 他斜眼看了一眼不远处拉扯着战马,跃跃欲试的纪灵,突然吩咐左右的随行士卒道:“随我走!” 说罢,转身便向反方向逃走。 他随身的士卒纷纷紧随而去。 纪灵见典韦落跑,大喜过望,高举战刀,吩咐身边的骑士们道:“随我去斩杀了那厮!” 那些骑兵纷纷紧随纪灵纵马而上。 一名士卒跟在典韦身边,转头一看,见纪灵奔驰而来,吓得魂不附体,道:“典军,贼将追来了!” 典韦却只是闷头走,道:“贼军来二十步内换我!” 那士卒立刻道:“已是而二十步了!” “十步再唤我!” “典君,贼将骑马快,已是十步了……” 话还没等说完,便见典韦突然转身,他的手中不知何时从随身的腰带上,摘下了几支战前预备的小戟,大吼一声,冲着纪灵所在的方向用力掷去。 那些小戟乃是铁制,颇有重量,且头部很是锋利。 典韦力大,一瞬间就将那些小戟投掷的好远。 一支小戟正中纪灵马头,而另外一支,则是狠狠的击打在纪灵的前胸。 纪灵的战马抬起前蹄,厮鸣一声,轰然倒地,将纪灵整个人都掀翻在了草地上。 那些随行的骑士急忙勒马,高声大呼:“纪校尉!” “速救校尉!” “快,扶将军上我战马!” 典韦大吼一声,高举手中战戟和大盾,呼啸着向着纪灵冲了过去…… 第一百六十八章 得胜归 西面泽野,喊杀声震天,荆益联军与袁军彼此厮杀,互不相让。 以贾龙,黄忠等为首的豪将,在各方列阵,阻拦雷薄和李丰率军突围,意图将他们困死在此绝地。 雷薄和李丰的前军,虽然已经出了沼泽浮桥,没有受地势之困,但由于荆益两军事先已经做好了埋伏,因而袁军还是处于下风,目下的情况也仅仅是在维持而已。 特别是在他们部队的两翼,蒯越和蔡勋的兵马不断的用弓弩进行骚扰,他们准备充足,在开战前不久,就以弓箭射杀了不少袁军士卒,当时的箭雨铺天盖地,压的袁军喘不过气来。 雷薄和李丰皆是袁术麾下的校尉,属于重将,二人都是能够审时夺情之人,见战事不利于己方,遂驱兵向着西面突围,寻求一点式突破。 但是西面有一个人正率领五百士兵,等候着他们。 是益州军的军司马,严颜。 从战时开始到现在,严颜一直没有动作,他只是依照贾龙的军令,率五百兵士守住西面,谨防有人脱逃。 事实证明,这个安排确实是对了。 眼看着雷薄和李丰,在军阵中厮杀出了一条通路,向着自己的方向奔来,严颜长吸口气,一夹马腹,冲着身后的五百益州军士喊道:“随我上!” 雷薄和李丰正奔西而走,冷不丁的却突见一只劲军骤然向着他们杀了过来。 为首的那员战将,年以四旬,在精锐骑卒的携裹下,正纵马全力向着己方冲刺。 雷薄和李丰本以为可以逃出升天,但严颜的出现,却令他们的心中有些发寒。 李丰咬牙切齿,怒道:“当此时节,唯有拼死杀出,方有脱逃之机!” 雷薄重重的点头表示同意。 两人遂催促麾下之军,迎面向着严颜一众迎了上去。 双方的军队重重的撞击在了一起,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声响。 夺目的鲜血瞬时间侵染了每一寸土地,一声又一声的哀嚎响起,人仰马翻,残肢断臂四处可见,铁器交击的声音则是震颤着两军每一个人的耳膜。 严颜在精骑锐士的保护下,发狂了一般的对着袁军一阵凶猛屠戮,他似乎是在发泄着胸中的愤怒,他的双眸血红,手中的每一刀下去,都会见红,其豪勇程度,竟然是不下于在战场中的典韦和黄忠…… 就是这股浑厚的气势,促使他能够迅速的杀到袁军校尉李丰的面前。 两人分别率兵,对马交手…… 一刀过后,李丰被严颜劈中左边胸膛,在一阵痛苦的哀嚎中,跌落下了战马。 “风!” “风!” “风!” 严颜身后的士兵们,放声高呼!士气大振,欢呼之声直冲九霄。 …… 刘琦捧着自己的长剑,坐在战马上,遥望着远处的战事,并不时的接到麾下斥候不时向自己传来的军情。 “禀府君,文司马已经率军击溃陈兰部,陈兰弃军奔东而走!” 刘琦点点头:“好。” “禀府君,典君重伤敌将纪灵,纪灵被麾下拼死救走,典君因有伤在身,故未曾追击。” 刘琦依旧是道:“好,有伤便不必逞强,放他一马便是了。” “禀府君,贾公与黄司马等人击溃敌军前部,雷薄受伤遁逃,袁军校尉李丰为严司马斩杀。” “好,我当为严颜记功。”刘琦再度点头。 …… 一场鏖战打下来,万余袁军士兵被困于泽内,为荆州军和益州军所歼灭者,约有一半以上成,余者随各部曲长,屯长向刘琦请降。 张允率众奔回到了刘琦的面前,道:“伯瑜,袁军中有不少困于泽中的士卒,皆欲归降……是纳降还是杀降?” 刘琦问道:“有多少人?” 张允回道:“一时间还点不清楚,但估计最少会有数千之众。” 刘琦闻言略有些吃惊:“怎会这么多?” 张允随即为刘琦解释了一下。 按道理来说,两军在旷野交战,败的一方的溃散之后,士卒们即使不跟着主将撤退,也会四散而逃,留在阵中最后无奈之下投降敌方的少之又少。 但今天的战局和平时多少有点不一样,也是因为这遍地浮桥之沼地的特殊地域性,使得在沼内战死和逃走的袁军数量并不是非常多,大部分军卒被困于当中,没法跟随主将逃离。 而他们最终也只能选择投降。 待解释完后,张允遂向刘琦请示道:“降众略有些多,伯瑜……纳之否?” 这个时代,收降兵很是有些讲究的,表面上听着是好事,但就实际来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首先是粮秣要足够,这年头粮食的产量太低,多收一个降卒,就是多了一张吃饭的嘴,供养不起的。 其二是要看降服的士卒是否可用,因为很多兵卒的祖籍和乡人并不在他们投降之地,若是背井离乡的归顺过去,与乡人久隔,这在忠诚度上就会有一定的问题。 暗中潜逃回乡倒是还好,就怕日后在军中串通反水,那就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刘琦轻轻的用手中的马鞭子拍打自己的左手,皱着眉头,似是在认真的思考。 认真的权衡了一番利弊之后,刘琦终于下定了决心。 “准降!” 张允略是疑惑地道:“伯瑜,还需谨慎些才是,数千袁军士卒颇多,若是哗变,恐为祸不小。” 刘琦自然也明白张允这是为了他好。 “兄长,我亦知晓此事,只是眼下这些降兵,我若不纳,恐有损声威,权且先留下吧。” “有损声威?”张允没太明白。 刘琦为他解释道:“我如今已是被朝廷敕封为了南阳郡守,虽然南阳郡眼下是在袁术的手上,但依正理,南阳郡的士族、豪强、黔首都应是我的治下之民。” 张允猛然反应过来了。 “不错,袁术入了南阳,若是扩充其军,必从南阳郡本土招募壮丁,这些投降的军众,想来有很多是南阳郡的本土人。” “不错,他们既是我治下的黔首齐民,我若不纳,恐失气度,若是纳降,回头消息传到南阳,定可扬显南阳新任的郡守声望。” 张允急忙道:“末将这便去办!” …… 均县外的泽沼一战,刘琦与贾龙埋伏了纪灵,雷薄,陈兰等人的万余兵马,尽败其众,纪灵重伤而走,李丰被严颜斩杀,被困于沼内浮桥的四千余兵卒向刘琦纳降。 除了纳降其众外,荆州军和益州军,又在泽内搜寻袁术麾下遗留下来的军械和甲胄,清缴了不少铁器军需。 南阳郡乃是冶铁大郡,将士们所穿戴的甲胄以及兵刃,跟荆州军目下的装备相比,着实是强出不少的。 此一战对于荆、益联军来说,可谓收获颇丰。 …… 战后,刘琦下令,大飨士卒,犒劳三军。 自打从秭归出兵以来,荆益联军这半载的时间,委实是过的太过辛苦了。 将士们风餐露宿,辗转千里,纵然是在前番战胜了胡轸和吕布的强军,亦是没有得到丝毫放松。 但是直到今日,三军将士,终于是可以尽情的喧闹一场了。 这是他们应有的权力,也是他们半年来奋战艰辛所应得的。 他们马上就可以归家了。 第一百六十九章 东州士的邀请 既是大飨,则必有赏。 今日借大破袁军之机,刘琦在均县附近大飨三军,赏赐荆益两军将士。 军中的粮秣已经所剩不多,若是大飨士卒,吃食分配到每个军卒手中的数量怕是有限,但比起平日里军中的两食来说,却是充裕太多了。 至少刘琦目下已经不再需要精打细算的省粮食了。 因为再过几日,这些兵卒就会随他返回襄阳,到了南郡,就会有源源不断的粮秣供应到士卒们的手中。 到时候,军需就不是他要操心的事情了,而是他老爹应该操心的事。 虽然这么说委实有点不孝顺,但论及收纳流民,养田蓄粮,打造安乐之土,刘琦觉得他父亲刘表在这个时代着实算的上是一号人物。 历史上,荆州从刘表接手之后,十八年间一直在不停的吸取北方的外流人口,期间还接纳了张绣、刘备等北地的兵将,期间从来没有一次因缺粮而导致的危机。 这固然是和荆州本土的战乱很少有关系,但也不得不否认,这也离不开刘表的精心治理,擅施仁政。 论及搞内政养民,刘表当真是一把好手。 有这样一位好管家似的老爹替自己打理后方,刘琦觉得自己完全可以像是一个纨绔子弟般……在前线撒欢似的耍。 没粮就问我爹伸手要。 “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 今日的大飨,诸将官性质都非常高昂,一个个喝的微醺不算,且在酒至半酣处,还有人提议唱歌起舞。 刘琦遂命人取来击筑,命善乐者在帐内敲打。 众将一边拍着节奏,一边高声吟唱高祖所作的‘大风歌’。 汉代酒宴之中,若有一人吟唱,宴中的其他人若是不符合,那便是有不敬之意,所以在场的诸位将校,皆是一同响应着击筑声欢唱。 刘琦自然也不例外。 他是一个喜欢玩喜欢乐的人,前世的时候,刘琦也酷爱歌曲,他那个时代的流行歌曲,刘琦差不多都能唱出个大概。 但这首大风歌,刘琦是真心不愿意唱。 主要是翻来覆去的,就那么几句词,委实没什么意思。 可黄忠,贾龙,魏延,蒯越,张任、蔡勋等人,却能一直就着这三句话唱了好几十遍。 而且每一遍好像还都是不同的调。 每当唱出一个高调,众人就高举酒爵欢饮高呼,也不知道他们欢乐的点是在什么地方。 随着他们一遍又一遍的来回唱,刘琦实在是有点坚持不住了。 可他又不能不唱,好像不给在场诸将面子一样。 他感觉自己有点要被折磨疯了。 但问题是,更让他烦心的一幕出现了。 却见蒯越突然起身,醉态可掬地来到帅帐中央,拿着空空的酒爵,甩着自己的袖子翩翩起舞。 在场中人,除了刘琦之外,纷纷拍手大声叫好。 紧接着,便见贾龙,蔡勋,张允……甚至是黄忠和文聘竟也站起身来,在帅帐中随着蒯越跳了起来。 汉时酒宴中,共舞是一种文化习俗,很普遍很常见…… 但他们跳舞的姿势委实是让刘琦接受不了。 穿越回了这个时代后,刘琦跟这个时代的人玩什么都行……但跳舞,那种甩大袖的姿势,他真心做不到。 刘琦急忙起身,借口如厕,偷跑出了帅帐。 走出帅帐,抬眼望去,遍地皆是篝火,三军将士欢声呼喝,朵颐而食。 望着那一个个兴奋与欢愉的面孔,刘琦的心中也颇感满足。 这或许就是成功的喜悦吧。 他感慨的叹了口气,又准备向别处去巡查。 刚一转身,就看见一人正恭敬的站在他身边,低眉垂首的很是规矩,并没有特意打断刘琦适才的遐想。 就是出现的有点太突然了。 刘琦被他吓了一跳……定睛一瞧,却是那位益州军司马,吴懿。 “是你?”刘琦皱了皱眉,道:“你这人……怎么走道没声呢?” 吴懿歉意的向着刘琦拱手,歉意道:“懿本想与公子说话,只是看公子观望远处出身,故未敢打扰,失礼之处,还请公子勿怪。” 刘琦摆了摆手道:“罢了,汝有何事?” 吴懿转头看了看刘琦的帅帐,隐隐间听到里面那‘鬼哭狼嚎’般的叫声,遂苦笑道:“公子,其实……末将已经在此静的公子许久了。” 经过贾龙和刘瑁之乱,益州军中现以吴懿为首的东州士诸将官,已经皆被贾龙送到刘琦的营中。 他们目下名义上在刘琦军中是属于益州的客将,但明眼人都清楚,这些东州士是为了能够让贾龙和赵韪快速掌握益州军,而被变相的被软禁在荆州军营的。 不过刘琦为人还算是厚道,给了他们充分的权益……就算是今夜的大飨,军中酒食也有这些东州士的一份。 只不过这些东州士眼下已经没有资格在帅帐内饮酒欢宴了。 他们只能独自居于一帐,彼此陪伴,互敬苦酒。 “吴司马不在自己帐内饮酒,来这里等我作甚?”刘琦疑惑地道。 吴懿似是略有犹豫,但片刻之后,他还是表明了自己的来意。 “末将等得蒙公子关照,今日三军得胜而归,飨饮以宴,我等想请公子移步,去我等帐中,我等诸人想敬公子三爵水酒,以谢大恩。” “这样啊……”刘琦眯起了眼睛,上下打量起了吴懿。 让自己移步到他们的帐内,这些东州士,是有什么话想跟自己说么? 身为荆州军的主帅,又是掌管这些东州士目下命运的人物,刘琦完全可以很随意的拒绝吴懿。 但是他心中确实好奇,吴懿究竟想跟自己说些什么。 刘琦沉默了片刻,突然转头向帅帐旁的一名随侍道:“找典君过来。” “唯!” 少时,便见在帅帐内喝的满面通红的典韦,咧着大嘴笑呵呵地来到的刘琦的面前,满嘴酒气的冲刘琦道:“府君!如何还不回帐?诸公眼下都欢舞的紧呢!” 一听典韦提起帐内那帮妖魔鬼怪原地起舞,刘琦只能呵呵干笑。 “府君?”吴懿没明白典韦为何这般称呼刘琦。 刘琦对典韦道:“益州诸贤邀我去他们的帐中饮酒,你陪我一遭。” 典韦虽然憨直,但心中一直记得刘琦曾说过要以他做侍位军统领的话。 如今刘琦这般出言,典韦心中自然是明白他的真意。 府君这是怕出意外啊! 典韦打了个‘酒嗝’,抖擞精神,冲着刘琦一拱手,道:“诺!” 吴懿面色尴尬的看着典韦,心中不免有些发虚。 他自然知道,刘琦是信不过自己,才领这名大汉一同去的。 只是这汉子的身型,委实有些太骇人了。 他适才光是走到自己的面前,吴懿便有些错觉……好像他脚下的地都有点发颤。 “公子,请随我来!”吴懿伸手请刘琦随他一同过去。 …… 此时,东州士所待的帐内——吴班、雷遇、吴堀、吴兰等人,正垂头丧气的等待着吴懿的归来。 即使帐内有菖蒲酒和吃食,他们却也都没有什么心情碰。 阶下之囚,还哪有心思酒肉欢宴? 少时,却听吴兰幽幽开口:“你们说,稍后刘公子来了,我们一起跪求于他……他肯放我们回益州吗?” 雷遇冷冷的哼了一声,道:“刘家小儿与贾龙为伍,垂涎我益州之地,焉能放我们回去?简直大谬!” 吴堀则是叹息道:“话虽如此,但该求我们还是要求他呀,这要是再往南走,我们便随他去了襄阳,一旦进了荆州地界,日后若要返蜀可就比登天还难了。” 雷遇咬紧牙关,道:“大不了,玉石俱焚!稍后他若是不应,我便挟持了他!威胁他立书应允!” 吴班闻言,吓了一跳:“雷司马勿要胡闹,这可是在荆州的军营!彼有万人,你便是挟持与他,又能如何?回头却是将我们都害死了!” 雷遇咬牙道:“那尔等便都甘心随他同入荆州了?” “嘘!”吴兰冲着他们竖起了一根手指,起身走到帐篷口,向外观望…… “回来了!” 众人纷纷原地起身,吴班拉了一把雷遇,道:“你可莫要做那寻死之事!稍后你若敢胡来,莫怪吾先与汝翻脸!” 雷遇随意的摆了摆手,道:“知道了,我不过也是随意说说!那还能真做此等小儿之事?某又不是刺客。” 少时,便见吴懿当先走入帐内,刘琦则是紧随于他。 众人见了刘琦,方要见礼,突然间却都愣住了。 只见犹如巨熊成精的典韦,跟着刘琦闪身进了帐内, 他一双虎目如电般的来回扫视着帐内诸人,看到谁,谁便是不由一个冷颤。 那偌大的身形,让人看着就不免心中发虚。 吴班似笑非笑的看向身边的雷遇。 却见雷遇的脸都有些发白了。 雷遇感觉到了吴班的目光,气道:“刘公子都来了,你还看我做什么?我脸上长了花儿不成?” 说罢,便见他堆起笑脸,迎上刘琦道:“刘公子,着实是让我等候的好苦,公子快请入上座……这位壮士也请一同入座,快请,快请!” 第一百七十章 俘虏的请求 这些东州士们饮宴的帐篷不小,每人一案,竟也是足够宽敞,甚至还能腾挪出一放置余物和安置火盆之地。 刘琦身为掌握着东州士命脉的人物,此刻是坐北面南,安坐于主位之中,其余人等则是在下方坐于其两旁。 典韦虽然有些酒醉,但此刻还是毫不含糊的站在刘琦身后,抱着膀子犹如一尊铁塔一般,两只牛眼来回扫视着在场诸人。 不得不说,典韦这样的存在实在是令人感到窒息。 犹如一尊杀神,和这帐中的酒肉宴氛豪不搭调。 吴兰看着典韦硕大的身躯,心中忐忑,他小心翼翼的为刘琦的酒爵中斟满了菖蒲酒,然后便赶快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似乎并不想离典韦太近。 吴懿当先起身,举起酒爵道:“这第一爵酒,我等敬公子在司隶得胜还于荆州,公子此番不但是护君功成、保全了雒阳朝堂宗庙,且还得胜于吕布、胡轸等北地悍将,名扬诸州,振汉室之威。” 刘琦淡淡一笑:“多谢,满饮。” 诸人纷纷将爵中酒,一饮而尽。 吴懿又过去为刘琦敬酒,然后再次举起酒爵。 “二祝公子击溃袁术兵将,破敌建功,荆楚武功日后必为天下侧目!” 刘琦笑着举起了手,道:“多谢诸君。” 众人一同再饮一爵。 斟满酒后,吴懿再次举起手中的酒爵,但这一次,他似乎有些语塞了。 “三祝公子,嗯……” 完了,事情来得太过仓促,明显是准备不足,吴懿说到这的时候,明显有些语塞。 这第三……应该祝些什么? 刘琦无奈的叹了口气。 身为豪族,一天只顾着钻研族中之利,场面上的事却不用心,事前准备工作做得这般仓促,溜须拍马的水平跟张允和蒯越相比,完全不在一个水平线上。 差评! “吴司马,在下在京中的线人呈信于我,说是相府的东曹已经拟定了了敕封,朝廷任我为南阳郡守……已是得准,目下正往南郡而走,估计差不多和我军同时抵达襄阳。”刘琦微笑着对他道。 其时,董卓入京之后,自封为相国,履丞相职,仿西汉相府制,设立从属的“十三曹”,将中枢大权全部收拢于相府的掌握中。 所谓的‘曹’,实际类似于后来的‘司’。 十三曹中,相府东曹目下主两千石长吏迁升,并包括军吏。 吴懿听了刘琦被任南阳郡守,先是愣神,随后急忙恍然大悟。 他忙举起酒盏,对刘琦道:“第三盏,恭贺公子得任南阳郡守……嗨!以双十之龄而得两千石高位者,实乃罕见,公子实乃国之柱石。” 便见帐内所有的东州士都起身举酒爵,齐声道:“为公子贺!” 刘琦微笑再度举爵。 双十年华得两千石,清平之世自然难见,但这乱世之中,什么稀奇事都有可能发生的。 历史上的孙权,也是在十八岁的时候,领了两千石的会稽郡守。 刘琦主动提及自己被任命郡守的事,其实也不过是给吴懿等人找个台阶下,让他把这第三爵酒敬出去而已。 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知晓东州士真正之所求。 果然,三爵酒敬完之后,那些东州士突然都齐齐从原地站了起来。 典韦见到这些人同时起身,神情顿时变的有些紧张。 他伸手从桌案上拿起了一只酒爵,竟然是要打算用这铜器作为武器与对方动手。 但那些东州士并没有像典韦想象的一样,一起扑上来与己方为难。 这些人反倒是一同向刘琦跪倒。 所有人都是单膝跪地。 这架势把想对他们他们动手的典韦都弄楞了。 他酒醉反应慢,一时间有点没反应过来。 这算是什么拼杀姿势? 刘琦站起身,冲着几人道:“尔等这是作甚?快起来!” 吴懿单膝跪地,仰头抱拳道:“请公子放我等一条生路!” 刘琦抿起了嘴唇,一条眉毛微微扬起,道:“这是何意?” 吴兰更咽道:“刘公子……哦,不!刘府君,我等族人家眷,前些年方才迁至益州,乃属益州外来人士,在益州之内本就根基不稳,如今我等随军出征,不得回发,家眷在蜀中,岂不受人排挤?他们日后又当如何自处,一家老小前途未卜,还请公子开恩,让我等返回益州,与一家老小团聚!” 说罢,便见这汉子一低头,竟是呜呜的哭了起来。 而一旁的吴班,雷遇,吴懿等人,见吴兰哭了,亦是纷纷跟他一起流泪。 “请府君开恩,放我等归去吧!” “我等终身牢记府君的大恩大德。” “府君,我等若是不归益州,恐家中老幼,日后性命难保。” 刘琦见几个人又哭又闹,不由长叹口气,脸上露出不忍之色。 “我也知道你们的难处,你们一个个都是从外州迁移至川蜀的,说实话都很不容易……唉,只是眼下,朝廷那边,已经设贾龙为讨寇校尉,兼领蜀郡郡守……刘焉谋反,已是铁一般的事实,难道我现在放你们回去,让你们都去跟刘焉当叛贼不成?” 叛贼这顶帽子太大了,这些东州士自然是不能接的。 吴懿哭泣:“公子放心,我兖州吴氏祖祖辈辈皆为汉家子民,如何能附庸刘君郎行那篡逆之事!我们兄弟若是回了益州,必弃官罢位,不再与刘君郎有任何的牵扯!还请公子开恩施德啊!” 说罢,便见几个人又开始哭泣,甚至还开始向刘琦磕头长拜。 这种行为,在礼数上而言,就有些过激了。 刘琦皱了皱眉,认真的寻思了片刻,终于是长叹口气。 “罢了,既然你们答应不与刘君郎为伍附逆,那便是放你们回去又能如何?” 五个人一听,不由愣住了。 真的假的? 他居然真的肯放我们回去? 少时…… “多谢府君大恩!” “我等纵然一死,也不能相报!” “府君实是仁人君子!” 刘琦笑着摆了摆手,道:“且不忙谢,你们五个先起来说话。” 五个人一边千恩万谢,一边抹着眼泪从地上站起身来。 就在这个当口,刘琦突然轻描淡写的问他们道:“你们五人,分属三族,如今你们各自出了益州,这族中之事,却是由何人做主?” 吴懿下意识地回道:“我族中事,皆我兄弟二人做主,不曾托付与旁人。” 吴堀和吴兰兄弟则是道:“我兄弟二人亦是如此,族中诸事只能依赖我兄弟二人。” 雷遇下意识地道:“我有一弟雷铜,代我在益州打理族务。” 刘琦恍然地点了点头,道:“既然雷司马有一个弟弟在蜀中,那你就不需要回去了,还是留在南郡,别你们兄弟两人都在益州,万一出了事皆送了性命,断了后继之人,岂非对不住先祖?” “啊?这……”雷遇闻言,面色顿变。 刘琦笑着看向吴班和吴懿、吴堀和吴兰两队兄弟,审度一番,最终指了指吴班和吴兰道:“汝二人可返回蜀中,替你们的兄长主持家业。” 说罢,他看向吴懿和吴堀,道:“至于二位,还是不要以身犯险了,随我回南郡吧,族中家人,既有人照顾,你们又何必多虑,安心待在荆州,闲来无事,多写书信与蜀中的家人,虽是千山万水,却也是情谊犹存。” 吴懿呆愣楞地看着刘琦,心中陡然升起了一丝凉意。 不对啊,明明是己方五人求刘琦放他们回蜀,与荆州人脱离干系……怎么事到如今,反倒是有一种反是要被他所用的感觉呢? 第一百七十一章 被痛骂的严颜 五名东州士将官,听了刘琦的话后,一个个心中皆忐忑不安起来。 五人之中,以吴懿的思绪最为敏锐。 他细细思考之后,发现这位年轻的南阳郡守,似是比他想象中的要精明了许多。 雷铜,吴兰,吴班三人在蜀,虽掌族中权柄,却都非族主,而三家东州族的真正家公,却皆住于荆州。 如此一来,在蜀中的雷铜,吴兰,吴班三人,其地位和处境就会显得相当尴尬。 一个弄不好,就很容易被刘焉猜忌。 吴懿急忙对刘琦拱手,求情道:“府君此举,怕是会将我三家置之于死地矣。” 刘琦微微一笑,道:“为何这么说呢?” 吴懿长叹道:“刘焉乃是深谋远虑者,他见我等三族之长皆在荆州,反倒是让族弟承担诸事,岂能对我等族中之人不疑?久后必是祸患。” 刘琦洒然笑道:“倒也未必,我觉得,刘焉虽会恼怒于你们三族之举,但眼下益州境内以任岐为首的蜀中豪强已经起事,分裂益州与刘焉相抗” “刘焉若要平定蜀中豪强叛乱,兵力上要依仗青羌,而内治上,则要依仗东州诸士,他就是心中对你们有所怀疑,也断然不会轻举妄动,他若是敢屠戮东州士的族人,岂不是将自己推到东州士的对立面?实乃自绝尔。” 吴懿等人闻言,脸上的肌肉皆是不停的抽动。 你既然能猜出刘焉会有这般的想法,还故意把我们扣押在这里,岂不是摆明了把我们当棋子使? 吴懿等人的不满,刘琦不需要看,也自然是能品的出来的。 他缓缓的站起身,道:“诸君,我留下你们的宗长,遣走余众,已经是仁至义尽,刘焉叛逆之贼,割据西南半壁,若不讨伐,久后必成大汉祸患,刘琦身为汉臣,自当以王室基业为先,我这般行事,也是希望你们能够和反贼划清界限……如此,便只能委屈你们了。” 说罢,他领着典韦向着帐外走去,来到了帐篷口,刘琦转头看向吴班和吴兰,道:“至于到了蜀中,应该怎么做……全凭你们自己决断,刘某不多赘一言。” 说罢,便见他转头走出了大帐。 典韦则是守护在帐篷口,冷眼观瞧着诸人的动作,待确认刘琦走出去之后,这大汉方才尾随其而去,中间竟是没有一丝疏漏。 待刘琦走出大帐片刻,雷遇猛然转身,一脚将帐内的一面桌案踢翻,怒道:“这刘家小儿算什么东西?竟敢如此对待我等?此举岂非将我们安置于刀刃之上?咱们三家族长在此,让兄弟回去,又该如何面对主公?” 吴懿长叹口气,道:“事到如今,你还要叫刘焉主公吗?” 雷遇皱起眉,道:“汝此言何意?” 吴懿苦涩地道:“刘伯瑜这是在逼我们表态呀……咱们三家现在已经没有了选择的余地了。” 说罢,他看向雷遇,道:“你我三位族长在荆州,刘焉若是暴怒之下,屠戮你我三族,便是我等三人之死敌,我们却是不能不投效刘伯瑜。” 说罢,他忧虑的看向四人,道:“当然,刘焉乃是老谋深算之辈,必不会如此行事,他依然会用我等族中之人,不过却是既用且防,时间一久,我等三族与刘焉之间彼此有了间隙,你我三人在南郡,又岂能不投效刘伯瑜呢?” 吴班不甘心地道:“如此,我们的生路……便只有归降于他了。” 吴懿点了点头,叹道:“兄弟你且回益州,向刘焉虚表忠心……若有机会,能将族人迁出益州最好,若是不能,便隐忍退让……边走边看吧。” 吴兰在一旁苦笑道:“想不到贾龙和刘焉自相鏖斗,却是让我东州诸人落魄其间,左右为难。” “时也,命也……又能如何?” …… 飨宴结束之后,荆州军和益州军再次南下,沿汉水继续南行。 期间,刘琦一直暗中让人仔细盯梢刘范在军中的行动。 因为刘琦一直没有限制刘范的行动,允许他随意走动。所以,刘范的警觉性一开始虽然是挺高的,但随着时间推移,他在发现荆州军对他完全没有防备后,因而胆子开始逐渐变大了起来。 每天晚上,当荆州军歇军驻扎的时候,刘范便装作散步的样子,在营中四处走动,东瞧瞧西逛逛,漫无目的,显得非常随意。 但刘琦大概知道他找的是什么。 在即将抵达南郡境内前的最后一晚,刘琦派人通知贾龙,让他的益州军今夜与自己合兵驻营。 为了方便刘范的行动,刘琦故意让人将他的帐篷安置在靠近益州军诸将的地方。 这个刘范在历史上,于长安内勾结马腾,因做事不密最终为李傕所杀。 现在,即使是因为蝴蝶效应,让他没有去往长安走被李傕弄死的路,但事实证明他做事疏于周密的行事方式,却不会被改变。 …… 营帐内,严颜正在擦拭着自己的刀具,却见帐外一名亲兵进来向他禀报道: “严司马,帐外有一人,自称是阳城侯嫡子,要见司马。” 严颜闻言顿时一惊,手掌没有握紧,竟是差点没把战刀掉落在地上。 他皱起了眉头,沉默良久后,一咬牙道:“让他进来。” 那亲兵随即出去,少时引刘范进了帐内。 严颜原先不曾见过刘范,但他也知道刘范已经是到了荆州军中,今夜荆、益两军合兵驻扎,这来见自己的人,必然不会是冒充的。 严颜站起身,刚要见礼,却听刘范劈头盖脸直接对他痛斥道: “汝便是严颜?” 严颜一愣:“正是!” 刘范冷笑着点点头,道:“好啊,可是让我找到你了!吾父对汝严家兄弟不薄,汝为何背信弃义,反叛吾父,还害死我三弟,让他抛尸异土,简直禽兽不如……” 严颜想插嘴,却是根本插不上,只能任凭刘范当着他的面,将他一顿指责损贬。 换成别人这么说他,严颜早就急了,但对于刘家父子,他心中确实有愧。 说实在的,他现在跟随着贾龙,完全是情非得已。 他严家前番虽然已经是效忠了刘焉,但事实上,他们还是属于巴郡本地人,是和赵韪一样的巴中豪族。 就立场而言,他应该是与贾龙,赵韪,任岐等人是同一阵营的。 但他兄长严镛前番为了家族前程,特意让严颜前往绵竹向刘焉表忠心,得到了一个出蜀立功,取代贾龙的机会……但结果事情不但没成,还折损了刘瑁。 严颜知道,他现在即使返回蜀中,就凭刘瑁已死这件事,刘焉就不会再信他了。 而且这件事而言,他确实是觉得自己对不住刘焉。 但他本心其实也不想随贾龙造刘焉的反。 他现在都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如今被刘范一顿痛骂,他的心情不知为何,竟然还好受了一些。 他没有回话,没有反驳,只是站在那里,低眉顺目的任凭刘范对他痛斥宣泄。 而严颜帐外的不远处,刘琦、贾龙二人并排站立,听着帐内刘范的高声呼喝。 贾龙长叹口气,道:“此事,确是我对严颜不住,害的他落入这般境地,如今任凭刘家竖子痛骂,却不能还嘴。” 刘琦微笑道:“贾公,别说什么刘家竖子,我听着颇是别扭。” 贾龙哈哈大笑,道:“是了是了,是贾某疏忽……是刘范那竖子。” 刘琦转头看向贾龙,道:“贾公,严司马引刘瑁被杀一事,一直对你颇有芥蒂,他如今在你帐下,完全是迫不得已,此绝非长久之计,今夜你必须放低姿态,负荆请罪……夺取房陵,上庸诸县进军汉中,非得有严颜相助不可,不然你不是刘焉的对手。” 贾龙收起笑容,正色道:“一切全遵府君之命。” 第一百七十二章 负荆请罪 刘琦和贾龙守在严颜帐外的不远处,等待刘范出来。 看起来,刘范这个人做事有些磨蹭,他在帐中痛骂了严颜似有些骂上了瘾,半天也不将话题转移到正题上。 贾龙在蜀中时,其身份地位颇为尊崇,平时里都是别人候着他,很少有他等别人的时候,这时间一长他就有些不耐烦了。 但刘琦并不着急。 前世加上今生的经历,让他对人生有了一个深刻的认识……成功的一半是雄心,而雄心的一半是耐心。 他悠然的在营地内四处走动着,借着营内各处火把的亮光,观赏着旷野之景。 阳春三月,夜间天气已暖,水土丰润,春意盎然。 刘琦来到一棵乔木树旁,看着上面已经是花柱弯曲,荚果肉质的白朵,露出了些许思索之色。 回家之后,或许可自养些花草绿植,聊以。 …… 而此时严颜的帐内,刘范终于是训斥完毕。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开始叙述他此来的真正目地。 “严司马,某适才之所言……你认是不认?” 严颜被刘范一番痛斥,饶是他平日里性格坚定,颇有胸襟,此刻也是十分的尴尬,以至于其表情有些僵硬:“大公子所言甚是,三公子之死,虽非严某亲为,但却是我疏忽所致,公子之言……是也。” 其实刘瑁之死乃自取起祸,跟他有什么关系? 刘范感慨道:“还算是你有些良心……罢了,往事已矣,咱们且言正事。” 刘范适才的一番痛斥,实是为了喧宾夺主,抢下这次谈话中的主动权。 他语重心长的道:“严颜,贾龙率兵反叛我父,勾连董卓污蔑我父造反,实乃天怒人怨,你率兵从他,岂不是助纣为虐?” 严颜闻言沉默不语。 贾龙反叛刘焉这事,确实是铁一般的事实,但若说他是污蔑刘焉,未免有些武断。 刘焉在蜀中暗中制造违制乘舆的事情,蜀中豪强多多少少的大概都多少知道一点。 他如此行径,刘范若说他是清白的,却未免有些好笑了。 严颜拱手道:“末将也是身不由己。” 刘范叹道:“好一个身不由己……严君,我且问你,当下之事,你想如何?” 严颜闻言一声感慨。 他眼下就是出于迷茫的状态,若是他能知道该如何做,也就不至落到这般田地了。 “还请大公子赐教。” 刘范眯起了眼睛,认真地盯了严颜一会,将他看的有些发毛。 “公既是益州豪雄,又是严君麾下的重将,当以忠孝为先,恪守臣子之道,报效严君,有始有终……我意,严司马且假意屈从于贾龙,为其驱使,你我寻机起事,诛杀此獠,还益州之地安定。” 顿了顿,刘范又道:“此事若成,严君与某必不会亏待与严司马,日后定以司马为蜀中重镇,取代贾龙以振益州武功,不知严司马觉得如何?” 刘范的话,其实严颜倒是想过,但这中间的风险实在太大,严颜不敢妄下决断。 而且不知为何,严颜总觉得刘范的话里话外,总是缺少了点什么能真正解除他迷茫的东西。 但具体缺少什么,他也有些说不太清楚。 刘范又劝了严颜一会,严颜既没有答应,也不曾拒绝,只是顺其自然的应着,最后他答复了一句:“容某细思之。” 刘范见劝不动严颜,也心知这事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办成的。 他把话递给了严颜之后,随即告辞离去。 刘范走后,严颜便开始如同老虎圈笼子一般的在帐内来回走,他的神情焦虑,颇显心躁。 刘范适才的话,不但没有起到指点他的作用,反倒是将他的心绪弄的越发混乱了。 就在严颜苦思冥想而不得之时,却听帐外一道和煦的声音传来:“严司马,这么晚了怎还未曾安睡?” 严颜正沉侵在自己的世界中,突然被这道声音给拽回了现实。 他猛一转头,看到却是刘琦和贾龙,并肩走入了自己的帐篷。 严颜心中不由一阵狂跳。 刘范这才走了多久,这两个人怎么就齐齐来了自己这里…… 若说这是碰巧,严颜肯定是不信的。 刘范那个愚夫,他适才不是和自己说,他眼下可在荆益营中随意走动,并无人监管吗? 这怎么一下子就让人给盯上了! 而且盯他的人,还是荆,益两军的主帅! 严颜在潜意识里,对刘范的能力瞬息间便产生了深深的怀疑。 严颜正不知应如何是好,却见贾龙突然‘唰’的一声,抽出了腰间的环首刀。 严颜见状大惊,他面露警惕之色,手亦是摸到了腰间的刀柄,沉声道:“汝想做甚?” 却见贾龙突然单膝跪地,将环首刀向上举起,对严颜道:“请严公杀我!” “啊?”严颜没想到贾龙竟然会做出这般行径,一时间不由愣在了当场。 却见贾龙低着头,面色颇为沉痛,叹息道:“龙手刃刘瑁,率军反了刘焉,以至严君有家难回,有族难顾,反而随我漂泊在外,不知当归于何处,贾某此举虽是为了蜀中公义,但害了严公前程乃是实情……” 说到这,却见贾龙抬头,将环首刀举起,重重插在严颜的脚旁的土中。 “严君,你我同为蜀中豪族,相识多年,当年也曾并肩在蜀中平乱,某耽误了你的前程,深以为憾……你拿了某这颗项上人头,去蜀中向刘焉请功吧。” 严颜面上的肌肉有些抽动。 他非愚鲁之辈,自然明白贾龙此举不过是做样子给他看,若是他真砍了贾龙的头颅,那只怕过不了半盏茶的时间,自己就会被贾龙的手下给剁成肉醢。 然,贾龙此举虽只是个样子,但严颜的心中却也感顺心了许多。 伸手不打笑脸人,严颜此刻其实是被掌握在贾龙手里的,他的生死其实都在贾龙的一念之间,按道理,要巴结,也是严颜巴结贾龙才对。 只是他心中一直顺不过这口气。 事到如今,贾龙已经将姿态放的这么低,来向自己请罪,严颜虽然知道他此举有做作之嫌,但心中那口恶气,还是因为他的态度而消散了不少。 一军主将,能做到这种程度,委实不容易了。 特备是刘范刚才一进来,对自己就是劈头盖脸的一顿痛骂,相比于刘范,贾龙的态度明显是要诚恳了许多,也让严颜心中舒服了许多。 没有比较,就没有伤害。 “贾公请起,唉……你我相识多年,有些事情,过去就让他过去吧,咱们皆是蜀中豪族出身,可切莫让外人瞧了笑话。” 刘琦听了,在旁边啼笑皆非地道:“严公所说的外人,莫非是指我吗?要不我先回避回避?” 严颜一听刘琦的话,不由反应过来,急忙道:“刘府君误会了,严某并非是此意,实乃是……实乃是一时情急,口误而已。” 刘琦微笑着走上前,来到严颜的面前,道:“贾公今日负荆请罪,严公打算如何处置……放心,你若是要是他,我绝不阻拦,毕竟是你们二人之间的事,与我这外人无关。” 严颜无奈道:“府君这是说的哪里话。” 言罢,便见他转身从地上扶起了贾龙,道:“贾公切莫如此,往昔恩怨,何必再提?严某对天立誓,杀刘瑁之事,从今往后某绝不再提,如若不然,让我如刘瑁一般死于贾公刀下!” “严公如何立这般誓言?”贾龙急忙道:“切不可妄言。” 见贾龙今日的负荆请罪似是达到了一定的效果,刘琦满意的点了点头,突然道:“严司马既然不再怨贾公适才之言,那咱们便一同坐下,商量关乎严司马以及其族的存亡大事,贾公,你觉得如何?” 贾龙道:“如此甚好。” 第一百七十三章 刘表的诺言 三人在帐内坐下后,刘琦看向严颜,笑着对他道:“严司马前番诛杀了袁军校尉李丰,在均县一战立下了首功,然受赏之日,却闷闷不乐,如我猜测不错,严司马心中是有几件忧虑之事吧?” 严颜呵呵干笑,却没好意思回答。 刘琦伸出了三根手指,道:“严司马当下迷茫,不外乎三件事而已,一是局势,二是前程,三是家族……且待我为严司马一一分析之后,严司马必有所决。” 严颜闻言,不由凝神精听…… 若是蒯越站在严颜的立场上,断然不会让刘琦替他分析。 刘琦的分析那根本就不算是分析,纯粹的洗脑而已。 问题是,严颜对此并不清楚。 却见刘琦缓缓言道:“先说第一件事,就是局势的问题,严司马现在心中忧虑的,其实不是刘焉到底是不是反贼的问题,而是以贾公和任府君为首的益州诸将与刘焉对立,究竟谁的胜算更大一些。” 严颜闻言沉默不语。 刘琦微微笑道:“且不说哪一方的胜算更大,我只问严公,刘焉今年多少岁数了?” 严颜不晓得刘焉的具体年齿,只是知道个大概:“应该是年过六旬了吧。” 刘琦继续道:“年过六旬者,还能活几年?” “这……”严颜闻言顿时语塞。 这话他不太方便直说,但以刘焉的年纪来说,在这个时代六十多岁的人,可谓之高寿。 就算是说刘焉明年就会死,严颜也不会有任何的惊讶。 刘琦微笑,道:“那就算我打个实际点的比方,假如刘焉明天就死了……” 严颜闻言,脸上的肌肉略有些抽动…… 明天就死是么? “他明天死了,可继其州牧之位者,当为何人?” 刘琦微微一笑,道:“刘范在我军中,刘诞被董卓扣在雒阳……就算是幼子刘璋能够顺利继承刘焉之位,严司马觉得,以朝廷现在的立场,可是会授予他州牧之位吗?” 这一句话算是一语点醒梦中人。 严颜顿时清醒了。 自己这段时间,只是将刘焉和贾龙作为两方的主要人物进行比对,而实际上却忘记了,刘焉已是一个垂垂老者,他们若是能够快速分出胜负还好,若是迁延日久,还不用贾龙攻克益州,刘焉自然就已经是命归黄泉了。 而刘焉的三子分别在荆州,长安,益州三地,幼子刘璋若要继承州牧之职,一无朝廷正式敕封,二则其两位长兄皆在人世,可谓是名不正言不顺。 届时,胜负几何,着实是两难之说。 除非刘焉眼下能够快速的平定叛乱。 但刘琦的下一番话,却直接打消了严颜的这个想法。 “贾公回荆州整备一番之后,便将西向攻取汉中郡的房陵、上庸诸县,在汉中东部落脚,徐图汉中诸县与蜀中的任府君南北夹攻蜀地……依照严司马之见,贾任二将与刘焉之间的胜负,又该如何?” 严颜是深通军略之人,他一听刘琦的话,自然就明白了他的用意。 依照这样的情况来看,若是任岐在犍为郡,贾龙在汉中东部,再有荆州的刘琦遥相呼应,另还有刘焉长子刘范在他们手中为人质……这场仗刘焉还真就是没有获胜的可能……至少按照这种事态去发展,这场战争没有几年功夫怕是打不完的。 迁延日久! 而正如刘琦适才所说的,时间拖延的越久,刘焉的胜算就越低。 严颜沉思之时,刘琦又缓缓的抛出了第二个问题: “第二件事,严司马自然是在意自己的前程,大丈夫生于世,自当建功立业,青史留名,这无可厚非……只是如今刘焉在朝廷中已经被董卓列为悖逆之贼,就算董卓如同虎狼,但他毕竟是拥戴天子者,他抛出的旨意还是占据了天下大义,眼下他已经代表朝廷,认定了刘焉是反贼……而护君盟中,我荆州一方和刘虞亦是视刘焉为叛逆,请问严司马,你跟随一个被朝廷和宗亲都认定为是叛逆的垂垂老者,前程何在?” 严颜的脑中,犹如翻江倒海一般,轰然炸裂。 刘琦又慢悠悠地说道:“至于第三件事,就是严公的家人,我闻公之族人皆在巴郡,而巴郡虽属刘焉管制,但其地临近于江关,又临近于犍为郡,令兄严镛现为两千石江关都尉,而犍为郡的任岐正在秣马厉兵,对巴郡呈夹裹之势,刘焉若是想保全巴郡,在没有必胜的把握前,就绝不会轻易对巴郡豪族动手……而这段时间,你再以书信与令兄,让他迁族人至犍为,家族则可保全,不知我言下之意,严公可听明白了?” 这最后第三点,重重的击打着严颜心中的软肋。 他沉吟片刻,问刘琦道:“此事,当真可成吗?迁族中人出巴郡至犍为,怕是没那么容易,恐为刘焉所觉。” 刘琦微笑道:“简单,只要将刘焉的目光转移开就行了……眼下刘范在我手中,我派人前往绵竹,以刘范为饵,和刘焉进行谈判,刘焉顾忌其嫡长子,定会珍惜这个谈判机会的,在这谈判期间,刘焉的注意力不会放到巴郡,严司马可写书信,让族中人乘着这个时期,移出巴地便是,犍为郡那边有自有任岐安排接应。” 相比与刘范的那种“不忠不义,恪守臣节”的大义说辞,刘琦眼下说的这三件事,才算是真正的替严颜拨开了迷雾……让他真正的看到了希望和光明。 身为食物链的顶端者,要彻底收服一个豪强武人的心,不是看你跟他谈了多少忠孝仁义(当然这些也会起一定作用,但肯定不是绝对),而是你能帮他解决多少问题。 这天底下没有人是纯粹的傻缺……你跟人家谈完大仁大义,却不帮人家解决前程、家族等实际问题,却要人家死心塌地的跟随你,哪个豪族出身的人是脑有病? 纳头便拜这种事,现实中是不存在的。 刘范适才跟严颜的交涉中,所差的那一点点就是这个。 …… 三日之后,荆州军和益州军,终于抵达了南郡境内,直抵襄阳城。 时隔半载,当刘琦再次看到襄阳城的时候,他居然有些不太认识这个地方了。 眼下的襄阳城跟刘琦离开的时候相比,简直可以用‘天壤之别’四个字来形容。 变化着实太大了! 为了确认襄阳城现在的形貌,刘琦在进入襄阳之前,先登上了附近的岘山对其俯视。 去年的襄阳,虽然也是荆北重镇,但城墙只是中等,工事一般,往来民众稀松,与北方的大县相比,还是差了不少的格局。 最多只能算是个大县。 但是今日今日…… 襄水之北,汉水之南,群山之侧,汉水滔滔,襄阳与樊城如两枚翠玉一般坐落在襄水的两岸。 天高江阔,云淡风清,草木苍翠,竹林如海,雄关之姿已初具规模。 远观云梦泽,浩荡万倾,不见边际,鱼梁洲上,有农人划船渡水,收割稻田,农户屋舍和开垦之田竟然是多了一倍有余。 原本低矮的襄阳城墙,现已经被建成了高为三丈的厚土大墙,且还正在继续加固,城墙的外围,则是再修建瓮城。 城池之外,那些刘琦离开前的荒芜土地,还在被陆续开垦,房屋民舍的土地被圈,亦似有规划——那座后世时,被人口脍炙人口的南方的铁打要塞,已经开始初见规模。 刘琦愣愣的看着那座正在被逐渐修葺扩大的城池,脑中想起了自己在离开之前,与刘表的一次对话。 那次对话中,刘表曾风轻云淡的对他说过一句话,一句非常随意的话。 “吾儿,你信是不信,给为父十年时间,为父定能将这不曾闻名于世的襄阳,修筑城汉江以南的最大雄关!” 第一百七十四章 父子再相见 襄阳城外,州牧以下的各级属官,尽皆出城,夹道相迎刘琦等人的军队。 在刘琦回返的三日前,长安朝廷的使者就已经持天子诏来到了襄阳——正式拜刘表为镇南将军、敕封为荆州牧,成武侯,假节。 至此,刘表终于成为可执掌一州军政大权的一方诸侯,与刘焉和刘虞看齐,成为了汉末天下“刘室三牧”之一。 襄阳城的北阙下,州牧府下的一众从属佐官并排侍立在城外,踮脚远望,静候刘琦以及他麾下的军队。 就迎接的场面来说,刘表给予一众归返将士们的待遇可谓是极高的。 州属官随都是在刘表的职权范围内可以随意任命,但毕竟都是他的亲随,可以说今日在场迎接的人,无一不是刘表赖以为信的秘书亲信。 迎接的诸官吏中,伊籍因当初促成了‘宗亲联盟’之大功,而被刘表征辟为文学从事,引之为亲信。 而这些人里,也以他和刘琦最为相熟。 不多时,便见远处旌旗蔽日,万余大军在荆益将官的率领下来到了襄阳阙前。 早有襄阳城内的使者飞马而去,迎接刘琦,其他下令着麾下司马级以下的军校,率诸部曲前往早就准备好的营盘暂事驻扎,稍后襄阳县内自有人来安排飨食,慰劳三军。 别部司马以上的军校则可随刘琦一同入城。 安排好了万余将士之后,刘琦便引着众人来见刘表的一众属官。 大家互相见礼后,却听伊籍赞道:“我等代使君,恭贺府君得胜而归,彰显汉威,扬我荆州声名,就任大郡牧守……上雒一行,我荆州名震四方,引得四方志士来投,府君居功至伟,我等在此迎接府君,以为相贺。” 其余韩嵩,邓羲等人亦是纷纷道贺。 刘琦向一众属官致谢,大家彼此谦虚礼让一方,便一同往襄阳阙内而行。 “机伯先生,时隔半载,襄阳的变化似是很大啊。”刘琦通过城阙之前,便已经在山顶看过襄阳城貌,如今离近了看,更是能够感觉变化巨大,比之原先扩建和繁华了不少。 入城之后,感觉人流似乎也比自己离开前要多很多。 伊籍捋着胡须笑道:“襄阳修葺城廓,开垦边地,繁荣昌盛,进展颇速,皆有赖刘使君与府君内外之功。” “内外之功?”刘琦好奇道:“何意?” 一旁的从事中郎韩嵩言道:“刘使君在襄阳,勤修职贡,修筑学宫,广开荒芜,爱民养士,劝穑务农,以田以渔,利民之政已初见成效,此为刘使君之内功。” 刘琦恍然的点了点头。 好马屁! 伊籍笑道:“眼下北方之地,战乱频频,黄巾为祸,前番关东郡守与董卓之争,更致河南民众豪族大举南迁,今北地各州,南迁之士首选荆州,皆赖公子在上雒之行中,大展我荆楚仁道望名!这半年来,仅是从河南尹和南阳迁入南郡之民,便已是多达二十余万口。” “这么多?”刘琦闻言挑了挑眉。 伊籍叹道:“董卓离开雒阳,虽未迁民,且烧田毁地,尽清仓禀,致使河南尹境内残破无所资,司隶境内不分贵贱,已有数十万户人大举南下……” 刘琦恍然的点了点头。 因为雒阳被保留了下来,所以本土原户大部分没有被迁民,但董卓破坏河南尹的行动,刘琦事先也有所知晓,只是着实没想到连锁效果居然会这么大。 虽然他知道,汉末自初平年间开始,二十年中便会不断的有北方的士人,豪族,黔首向南方转移,但实际上他们转移的目标并不应只有荆楚一地。 包括益州,扬州,乃至于交州……其实都是北迁人士的移居所选之地。 但是通过伊籍适才所透露的数据,刘琦感觉南迁人士的数量,向荆州侧重的比例实在是有些过高。 其实当初刘琦设计留下雒阳,保留其民,在一定层面上,也是希望荆州日后又机会,可以吸纳一部分来着司隶境内的人口劳力。 但是没想到却是会在这样的情况下…… 看起来,护君之盟所赚取的声望,已经开始逐渐转化为了实际收益,向荆楚的内地一点一点的输送而来。 刘琦感慨一叹,随后又向众人请问道:“烦问诸君,当下由北地迁来荆楚士人,都有哪些高名之士?” 护君联盟功成,山阳刘氏父子名声大躁,按照刘琦的推断,必然会有大批的望族士人前来荆州依附,其中定是不乏望门。 韩嵩苦笑道:“数不胜数。” “可否试举一二?” 韩嵩遂给刘琦列举了几人…… 南迁到襄阳的士人,包括南阳名士刘望,目下亦被刘表征辟为从事。 南阳人韩暨,其先祖乃是西汉诸侯王韩王韩信之后(不是汉初三杰的那个),祖父韩术为河东郡守,其父韩纯曾是南郡郡守,是南阳郡正宗的两千石高门。 汝南和洽、颍川杜袭、赵俨、繁钦。 陈国的经学大家颍容,带领一千多途众避乱荆楚…… 其余的,从豫州和南阳来此的士人,还有不少,不过人数实在是太多,刘琦也不可能全都记住。 但听伊籍等人的话中之意,除了刘望被任为从事之外,其余的外来士人,似乎大部分只是处于被刘表礼遇的阶段。 其实这点是刘琦不希望看见的。 …… 到了襄阳牧署,进了正厅,刘表和以蔡瑁、蒯良等为首的郡中高官皆在此等候。 时隔半年不见,刘表瞅着似乎是老了一些,可能是北方迁民的数量让人压力有些大,他的白发似乎比刘琦离开时多了,脸颊似乎也瘦了一些。 但他的精神依旧抖擞,看见刘琦后,也很是激动。 刘表迈步上前,一把握住了刘琦的手,下颚的呼吸随着他脸颊上的肌肉一同微微抖动,竟是略显的有些激动。 “好!吾儿壮了……也长高了……” 刘琦闻言不由哑然失笑。 哪曾想跟亲爹见面的第一句话,他居然会蹦出这么一句。 刘琦苦笑道:“父亲,我都快二十了。” 二十三蹿一蹿,二十五鼓一鼓的,毕竟是少数。 刘表呵呵笑着,道:“无论是总角,或是耄耋,你不都是吾的儿?” 这一点,刘琦无话可说。 不过他觉得这跟他二十长不长个,似没有什么关系。 刘表看了看他身后的几人,道:“此些豪士,你离开襄阳之前,为父从未见过,不知诸君是……?” 刘琦遂将贾龙,赵韪,严颜等人逐一介绍给了刘表。 贾龙等一众在雒阳上疏刘焉有谋反之志,足可称为是震惊天下的大事,这件事刘表自然是知晓的。 如今这些人随刘琦一同来了荆州,刘表当然也明白他们此来是要干什么的。 不过眼下却并非谈论这些的时候。 当下,刘表先是与众人闲叙了一番,然后便即请众人在州署内沐浴更衣,并卓人安排酒席,为刘琦等一众接风。 今日的酒宴中,立下大功而回的刘琦,自然是成为了宴会中的主角。 给刘琦敬酒的人犹如排队一般,诸人一人接一个人的举爵祝功,为其颂功。 席间觥筹交错,气氛热烈。 刘表今日也是放开了的豪饮,但他毕竟年纪大了,酒一喝多了便明显有着体力不支。 五十的老头了,经不起酒醉。 他缓缓的站起身来,要外出如厕,有侍从要过来扶他,却被刘表挥手挡了回去。 他冲着刘琦招招手。 刘琦自然是明白刘表的用意,于是便向宴内诸人告假,陪着刘表一起走了出去。 刘表此刻走道已经略有些轻浮,恍惚间似要跌倒,不由得刘琦不赶紧上前扶住他。 “父亲,今日纵然高兴,但不可过饮,易伤身体啊。”刘琦劝道。 刘表呵呵笑着,摆了摆手,道:“怕什么!为父今日高兴!为父那三爵之雅还未端出来了,一会回去,须得是用上一用……你回来了,咱一家人便算是齐了,稍后宴罢,你早些回家,去见见你那弟弟妹妹,你出征之时,为父已将他们从高平尽皆接来了南郡。” 刘琦笑道:“此事父亲前番已经书信言明,儿一会谢酒完毕,就随父亲回家与弟妹相聚。” 刘表满意的点了点头,道:“好……为父今日甚感爽利,你可知道,不仅仅是因为你功成而归,还有那蔡昭姬带着两万四千卷的典藏,亦是来了襄阳,不想此事竟然真的能够办成,为父深感欣慰,这事你办的好……看来,我襄阳学宫大兴之日为时不远矣。” 刘琦前番埋伏袁术军,留蔡琰等一行人于军颇多不便,便先派精锐护持蔡家的辎车队伍先走一步,去往襄阳,他的主力军则是在均县埋伏袁术。 眼下听刘表提起了这件事,刘琦遂问道:“父亲可见过那蔡昭姬了?” 此刻两人已经来到了茅厕边,刘表一边进去脱裤放水,一边回应刘琦道:“见过了,嘿嘿,蔡邕那老儿,倒是颇多心思,把女儿借机送到咱南郡来,还要老夫给她个五业从事的学官,却是将凭白将自己的身份拔高了许多。” 刘琦站在茅厕外面,听着茅厕里‘哗哗’之音,奇道:“孩儿不甚了然,那蔡邕送女儿来的目地,一则不过是为了看管他那两万余卷典藏家私,二则也不过是为了让其女脱离北地险境……可为何非要强迫父亲给他女儿一个五业从事的学官之位,这当中难道是有什么门道?” 刘表放完水后,感觉有些头晕,扶着茅厕之墙站了一会,方才道:“身为一方名士,蔡邕所思之事,自然不会这般浅薄,且待为父给你详释一番。” 第一百七十五章 刘琦的名士之路 刘表今天明显是有些喝上头了。 他从茅厕中走出来的时候,脚步已是越发的轻飘,甚至开始走‘之’字形路线。 可即使是喝成了这幅样子,刘表在走茅厕出来之后,依旧是把衣裤捋顺的整整齐齐,不带一丝褶皱。 他晃晃悠悠的用手在茅厕旁的木桶中沾了沾水,整理了一下头发和胡须,转过头问刘琦道:“为父姿容如何,发冠衣着凌乱否?” 刘琦真是很敬佩刘表骨子里这股清高自律的精神。 都喝什么逼样了,还美呢? 刘琦认真的打量了他一会,方道:“父亲的姿容甚是雄伟,就是二旬少年在此,也比不得父亲俊逸的……万分之一。” “休要胡言!” 刘表白了刘琦一眼,嗔了他一句,但其嘴角勾起的笑容,却出卖了他此刻内心中的真实情感。 这老头对自己的外貌还是颇为在意,一听别人说他俊,心中就乐的不行。 那表情分明是美滋的,骚气的很。 父子两人也不着急回酒席了,刘表拉着刘琦在院中的亭内寻塌而坐,开始谈心。 “吾儿,依蔡中郎和为父这般的年纪,早就过了锐气之年,我等生平所学亦是有所传承,眼见去日苦多,这心中所剩的最深之愿,吾儿你可知为何?” 刘琦低头细思。 斯坦福大学的教授欧文·亚隆曾说,随着时间的流逝,那些对即将到来的死亡或是终将到来死亡的人,克服对死亡恐惧的方式一般有三种,其中一种就是在世间留下可以代表其存在过的东西。 刘琦遂对刘表道:“父亲与元节先生并列八及,蔡中郎亦是天下知名的大名士,对您们而言,这心中所剩的最深之愿……应是留下旷世之典,为后人瞻仰传颂?” 刘表满意的点点头,道:“不想吾儿年纪轻轻,居然能够想到这一层面上,了不起!我年轻时,可没你这般老成……唉,其实老夫让宋仲子撰写《五经章句》,何尝不是想为后世留下些经世典藏,然后人代代传颂,记为父之功德。” 刘琦举一反三,道:“那蔡中郎让其女在我荆州做五经从事,想来是也是为了借用我荆州之力,编纂个什么经典,也好在百年之后,了却胸中遗憾吧?” 刘表满意的点了点头,道:“我儿,你悟对了……前几日为父与那蔡昭姬详谈得知,她此番带来的两万余典籍中,有当年蔡伯喈、卢子干、马日磾,杨文先等人于东观补撰的《汉记》副本,如今董卓已经迁都,西凉军犹如虎狼,兰台中的《汉记》原本是否能完全迁移之长安,真是犹未可知……说不定在荆州的这套《汉记》副本,就是当世间撰录汉史最全的了。” 刘琦若有所悟地道:“我记得,蔡中郎和卢尚书等人撰写的汉记,只是记到了先帝执政而已……他是想让蔡昭姬在荆州继续补录《东观汉记》?” “不错,东观的汉记补录十篇乃是蔡伯喈等人平生得意之作,可谓耗尽其心血,以他的为人,自然是想让汉记续写,以传后世,也好留名青史的。” 刘琦问道:“那父亲打算答应蔡昭姬么?” 刘表笑道:“老夫当然要答应她!这可是天大的好事,不过老夫不会凭白为蔡伯喈做陪衬,这汉记既然要在吾荆州续撰,那今后便不能叫东观汉记了……需得叫做……” “需得叫襄阳学宫汉记,亦或是荆州官学汉记,是吗?”刘琦微笑:“父亲是想借续写汉记之事,在蔡中郎那也分上一份旷世文名?” “什么叫老夫分他的文名。”刘表的脸微微发沉,有些不太高兴:“这往后的汉记,本就不是他蔡伯喈续写的,乃是咱刘氏之功,若无咱刘氏,他这套汉记日后能不能传世,还在两说之间……你自己说是不是这么个理!” 刘琦没想到,刘表居然也会有这么活土匪的一面。 唉,还以为他真是个清流呢……这么多年看走眼了。 “是、是孩儿胡乱说话的。”刘琦急忙笑着告罪。 刘表继续辩解道:“再说了,老夫在士林中已有八及之名,声名已显,如今又要派人主撰《五经章句》,还用得着攀他姓蔡的光?这名声,可是老夫替你筹谋出来!” “替我筹谋的?”刘琦闻言不由一愣:“我要这名声做什么?” 刘表笑道:“你不知一直想和为父一样,做个为天下知闻的清流名士么?如今时机已至……你若是能主持续写东观汉记,哦不!是荆州汉记,单凭此一件事,以你的年纪,便足可扬名于诸州士人才俊之中,为俊秀一代士族的文中翘楚,这份文治之功可谓泼天了!” 刘琦无奈一笑:“父亲,孩儿并无心于名士郡望之道。” 当初刘琦刚入太学的时候,确实是有心做个名士,扬名于士族门阀之中的,毕竟这个年头,在士人集团中被标榜扬名者还是非常吃香的。 曹操年轻的时候,就凭借着桥玄“天下将乱,非命世之才不能济也,能安之者,其在君乎?”、何颙的一句:“汉室将亡,安天下者,必此人也!”、许绍的一句:“君清平之奸贼,乱世之英雄”这三大名士的三句评价,知名纵横于东汉政坛。 足见在这个时代,能够为名士所标榜,或是互相标榜后成为名士,会带来多么巨大的政治利益。 但随着对这个世界的了解越多,刘琦这颗成为名士的心也开始逐渐淡薄了下来。 他觉得,经学世家垄断政治资源的时代,已经阻碍了这个时代的文明继续向前更近一步了。 士人们通过孝廉,垄断了所有的进仕之路,他们的互相标榜,造就了一个壁垒分明的门第社会,用这套车轱辘似乎的用人方式,来维持这个巨大国家的社会运转。 但是这种运转方式,已是尽显弊端,让这个社会千疮百孔。 刘琦觉得,这套制度,应该已经算是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了。 客观的说,刘琦不认为察举制度不好,相反的,察觉制度在汉朝,为中国以后朝代的用人机制,做了一个先进改革,至少将通过在各郡选举孝廉,将社会政权的端口,开展到了全国各地,即使是经济和文化落后的地区,也有人可以举孝廉入京,至少各地域的人都有机会进入中央,相比于之前的朝代,这已经是巨大的进步。 汉代初立察举制的时候,其本意也并非是想塑造出今天的局面,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和人类社会机构逐步完善,各种更高级别的矛盾产生,促使察举制已经落伍,需要改革。 这世界上没有会永远会一直合理的制度,只有随着社会发展不断完善的制度才最合理。 汉朝的制度出了毛病……唐朝立国自然就会换一套符合当时社会国情的制度,到了宋代又换一套,明代、清代亦如此。 刘琦不会去否认察举制确实曾在历史上的某一个时期,起到了这个制度所需承担的历史责任……只是到了现在,他个人认为这套制度已经到了该被淘汰的时候了。 总有人得站出来的。 …… 刘表见刘琦居然否了他的提议,酒顿时醒了三分。 他猛然起身,紧紧地盯着刘琦,道:“小子,你适才所言何意?什么叫无心郡望之道?你想走什么路?” 刘琦闻言顿时一醒。 虽然他觉得有些东西,是必然要顺应历史而被淘汰的,但眼下可绝对不能外泄自己的想法。 坚决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包括刘表。 不然他死八百遍都不够。 “孩儿的意思是,眼下局势未定,荆南尚未安定,北方又有袁术霸占南阳郡为患,在这节骨眼上,孩儿如何又如何能去著书立说,想着当什么名士,还是替父亲分忧才是紧要。” 刘表一听这话,不由露出了笑容。 “痴儿,这点小事,有何难哉?为父让人编纂《五经章句》,难道还要为父每日自己去编撰吗?还不是宋仲子他们替为父操持的,如今有一个蔡昭姬在荆州,就让她替你主持续写汉史之事,又有何难哉?” 刘琦无奈笑道:“可我名义上已经是南阳郡守,又如何能插手襄阳学宫诸事?” 刘表又笑了。 那笑容颇显高深莫测。 “老夫何时说,让蔡昭姬当襄阳学宫的五业从事了?老夫要在这荆州各地立的学宫……多了!难道老夫还真会把他一个小女娃留在襄阳学宫和宋仲子、广明先生等为伍?呵呵,就算是老夫想,只怕那两位先生自持身份,亦是不肯!” 刘琦呆愣楞的看着刘表。 别看老爹喝醉了,这脑子转的还是真快。 你说你要是能把你在弄学宫的这股劲头,多往军略上使一使……日后是不是就没曹操他们事了! …… 宴厅之中。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满厅诸公都有些喝高了。 众人觥筹交错,彼此互敬,高举酒爵,气氛空前热烈。 但是有一张食案旁,坐在那张长案后的两人,彼此之间的气氛却是让人感觉发冷…… 蔡瑁冷眼瞧着身边的蔡勋,满面阴沉。 蔡勋则是低着头,一脸的恐惧丧气。 “你跟我说实话,到底是怎么回事?”蔡瑁冷冷出言。 蔡勋忙道:“大兄,弟所言属实啊!我如何敢骗兄长?那封呈递给董卓的奏疏,确实是由我和蒯越亲自撰写的,替大兄求南郡郡守之事,弟如何敢忘?” “是吗?”蔡瑁眯起眼睛,道:“可问题是,三日前,董相国送来的奏疏中只是拜刘使君为荆州牧,刘伯瑜为南阳太守,还有他那从兄为长沙郡守,其余诸人,一字未提!这事……弟弟,何以教我?” 蔡勋苦涩言:“大兄,朝中诸事……董卓还有他下属的十三曹是怎么拟定这诏书的,我也不晓得啊。” 蔡瑁仔细的盯着蔡勋的表情,似乎是想看看他到底有没有撒谎。 但却看不出任何作假之色。 少时,却见蔡瑁长叹口气,端起桌案上的酒爵喝了一口。 “你和蒯子柔……该不会让姓刘的小子耍了吧?”蔡瑁徐徐出言道。 蔡勋急忙摇头道:“不会,绝对不会,那份拟好的请爵奏疏,自打由蒯子柔写完后,就一直不曾交付于旁人……我亲眼看见是子柔先生,将那份奏疏交到李傕手中的,刘公子再是狡猾,也不可能从子柔先生手中将那名册调换……再说,见李傕的当天早上,我和子柔先生还特意对那奏疏确认了一番!” 蔡瑁闻言,捋着须子,缓缓道:“那就是说……不敕封咱们蔡蒯两族,只敕封他刘氏三人……是董卓自己的主意?” 蔡勋点了点头,道:“定是如此。” “这怎么可能呢?”蔡瑁不解地摇头道:“我等与董卓从不相识,也从无间隙,他为了要将奏疏中蔡蒯两族的人名尽皆划去!到底是为了什么?” 第一百七十六章 刘表失态 其实别说是蔡瑁想不通,就算是蒯良和蒯越这对聪慧的兄弟,眼下也想不通这当中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蒯良郁闷的泯着爵中的菖蒲,一脸的阙青颜色,神情亦是不佳。 “这算是什么事……咱蒯氏一族,又是出钱、又是出粮、又是出兵,到头来某这个族长在朝中却是连个六百石的官爵都未能得天子明诏……呵呵,这可真是空忙一场,空忙一场啊。” 蒯越在旁边,亦是苦笑。 蒯良毕竟只是口头上说说而已,蒯氏一族实际出力的人,其实一直都是他。 跟着刘琦北上南下,辗转半年,蒯越也是遭了不少的罪,谁想最后闹出这般一个结果。 他长叹口气:“不过好歹刘使君已是受可荆州牧……如今董卓迁都长安,天下纷乱,朝廷权威已远不复当初……咱们荆州的实权之位,今后仅凭刘使君一人,便可言决,咱蒯氏一族的爵禄,只能仰仗刘使君了。” 蒯良点了点头,道理确实是这么个道理…… 但这样做的效果,多少还是差了一些的。 毕竟由刘表任命的两千石官,和由朝廷直接任免的两千石相比,虽然看似效果一样,但终归是有些名不正言是顺的感觉。 和苏代那种自领的长沙郡守,本质上没什么两样。 虽有其实,却无其名。 但此刻,蒯良却也没什么好方法了。 “异度。”蒯良突然开口问道:“依汝之见,此事会不会是公子……暗中做了什么手脚?” 也难蒯良会有此心思,毕竟从打刘琦潜入宜城,谋诛苏代,贝羽等人开始,蒯氏兄弟就看出了这年轻人的与众不同。 蒯越道:“兄长放心,此事绝无可能,那奏疏乃我自撰,并且在议和当日,由弟亲手交付给了李傕,中间并无假手于他人,难道刘伯瑜还是能鬼神不成,暗中施法换了那奏疏不成?” “这样啊。”蒯越长叹口气,道“如此说来,此事便是董卓之所为了,嗨!其实以董卓的立场,若是能在地方重用我等宗族,对于中枢来说,无异可起到分化之势,他却偏偏要反其道而行之,真是奇也怪哉。” 蒯越淡淡道:“边郡武夫,寡于学术之辈,又岂能指望他有多少远见?实在是我等南郡宗族前番太过高看于那些凉州愚夫了。” 二人正议论间,却见刘表和刘琦如厕归来。 众人纷纷起身相迎。 刘表坐下后,挥手请诸人坐下。 他环视众人,笑道:“今日乃是大喜之日,上雒之军回返襄阳,扬我汉室之威,在北地布吾荆楚之武,值此欢喜之时,老夫有三件喜事,想告知于诸公,还请静听。” 适才哄闹的厅堂,骤然间变得一片寂静,落针可闻。 说罢,便见刘表转头看向刘琦,道:“一是山阳刘氏与襄阳蔡氏,将合二姓之好,上以事宗庙,而下以济后世也。” 刘表与蔡氏联姻,乃是整个襄阳县人都知晓的大事。 在刘琦出征期间,两族已是纳采、问名、纳吉、纳征皆毕,请期之日也定于辛末年八月二八。 细细算来,应还有半载光景。 厅中之人,皆是纷纷向刘表,刘琦,蔡瑁等人祝贺。 受完众人的致礼,刘琦向蔡瑁举爵,笑道:“德珪,今后你我便是一家人,刘琦年轻,日后但有行事不当之处,还请德珪多多包容提点才是。” 蔡瑁闻言,不知为何,浑身不舒服。 自己年长于刘琦,原先见面,刘琦或称其为蔡君,或称为德珪公,或称为蔡将军……但直呼表字,似尚为首次。 但于礼数而言,这却无不妥。 蔡瑁站起身,举起手中酒爵,露出了一个略显尴尬的笑容:“姐丈……真是客气了。” 听了蔡瑁这一声姐丈,刘琦浑身犹如被打通了奇经八脉……舒坦的紧。 刘表捋着须子,笑道:“第二件事,是蔡中郎已经借老夫两万四千卷书册典籍,着其女送至襄阳借与老夫抄录,蔡昭姬与老夫言,蔡中郎想请老夫代为在荆州学宫,募博学文盛之人续撰《汉记》,诸公以为此事如何?” 从事韩嵩道:“两万四千卷典藏,实乃旷世之珍,用之于襄阳诸学,定可使荆楚学派大兴于世,若我南郡能再续撰《汉记》,无异于为汉江学典之中再添辉业,着实是可喜可贺。” 刘表笑道:“不过襄阳学宫五业从事之首,某已定为仲子公与广明公二人,蔡昭姬乃一介女流,若与两位大家同宫治典,恐不相称,当另筑学宫行以诸事……只是这学宫当以何人为监,目下却是难定,老夫本人已是监于襄阳学宫,怕是力有不逮。” 治中邓羲站了出来,道:“属下愿为使君分忧。” 刘表认真的想了一会,方道:“子孝之才,足可承担此任……只是,君目下主管州内人事选用,事务繁忙责任重大,老夫恐你身兼二职,伤神劳身啊。” 此言一出,有擅长揣摩刘表心思者,就晓得他是想做什么了。 刘望站了出来,谏言道:“以在下度之,满厅诸人,能为使君分忧者,非长公子不可……此番上雒,长公子武功极盛,尽显雄才,更兼公子出于使君门下,更是元节弟子,文治方面也定是深得使君教传,由长公子主掌抄录与续撰汉书事宜,必可成就大事。” 刘表闻言笑了。 这才是他想听的话。 他心中的属意人选,自然是他自家之人。 只是当着众人的面,刘表自持身份,是不方便自己说出来的。 这种事,必须要有一个外人替刘表说出来,施行起来方才是顺理成章。 即使看起来很假也无所谓,这是必要的流程。 刘表捋着胡须,沉思良久,道:“伯瑜是老夫嫡子,虽也是自幼涉猎经学大义,但毕竟还是年轻了一些吧……他合适吗?” 这纯粹是自嫌。 伊籍暗自笑了笑,站出来道:“公子虽少,却有俊逸之才,单就是一篇《美女》便已成传世之作,由公子执掌必无差错。” 刘琦眉头微皱。 《美女词》是怎么流出去的? 蔡觅…… 刘表似做犹豫了一会,方才道:“既然如此,那便依诸公所言,让伯瑜先总管编修《汉史》和抄经之事,若是做不好,再行换人。” 明明就是一件非要扣在自己脑袋顶上的帽子,非偏偏要弄的好像除了自己,没有旁人能做一样…… 这就是士人政治中最基本的场面关系与交道。 刘琦站起身来,向着刘表长作一揖,道:“孩儿定当恪尽职守,不辜负父亲厚望。” 刘表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又宣布第三件事道:“此番伯瑜上雒,因护君之功,令我刘氏中人一为州牧,二为郡守,可谓喜事,然在座诸公,亦在护君盟中多有功勋,老夫细细思量,不能不重赏于诸位,故而想常置州治中郎将,替老夫掌管郡国之兵,用为臂助,共扶汉室。” 说罢,却见刘表转头看向蔡瑁、蒯良、蒯越三人道:“德珪,子柔,异度皆乃是老夫得力臂助,此番亦是出力颇多,不可不赏,老夫当表奏朝廷,拜三位为州治中郎将,助老夫统领荆楚诸军。” 汉末,由于将军非战时不置,因而平日里的统兵之人,所获得的最高官职皆为中郎将,秩俸两千石。 虽然三人并非是朝廷正式敕封的中郎将,然有刘表代为许诺表奏,就算是没有朝廷的奏疏,日后其三人在荆州军中的地位,亦是无人可以撼动。 不过也仅仅只是对此三人有这般殊荣,其余的蒯,蔡子弟,想要占南阳的其他要务,怕是就要再静等良机了。 蔡瑁和蒯良,蒯越三人遂起身相谢。 就在这个当口,却见刘表的一名亲随急匆匆的进了厅内,来到刘表的身边,俯身对他耳语了一番。 便见刘表的脸色骤白,手掌一松,手中的酒爵瞬息间便掉落在了地上,爵中的酒水洒了一地。 在场众人见状皆是一惊。 到底是什么事情,竟然能让刘表当众失态? 第一百七十七章 死的很不是时机 刘表晃晃悠悠的站起身,言自己有些头疼,需先行回府。 然后,便见他冲着刘琦招了招手,。 刘琦知道刘表的意思,他一定是有什么事情,于是便急忙起身。 他草草的向诸君拜别之后,紧随着刘表离去。 而守护在厅外的典韦,亦是同行。 …… 蒯越看着刘氏父子离去的身影,颇为不解地道:“兄长,最近南郡诸县可有异常之事?” 蒯良摇了摇头,道:“无事,甚是安定,官民富足,远甚往昔。” “这就奇怪了。”蒯越扬了扬眉,疑惑道:“既是荆楚的形势安定,上雒之师亦满载而归,却又有何事能令刘使君这般急躁?怪哉?” 蒯良道:“难不成……是南阳的袁术?” “嗯,也只有袁术之威胁能令使君这般失态了。” …… 另外一边,刘表和刘琦出了宴厅后,匆匆上刘表的施轓车。 刘表命那适才对他耳语的侍从道:“速行之!” 四名骑吏保护着刘表的车撵,奔大路而行。 刘琦在施轓车上,见刘表一脸愁容惨淡,看那样子酒似乎也是醒了大半,不由好奇道:“父亲,何事竟令您这般急躁?” 刘表苦笑一声:“张方死了。” “什么?”刘琦闻言面色顿变。 “怎么死的?” “突发疾整。”刘表愁苦道:“眼下咱们就是去往拘禁张方的居舍,老夫要去亲自查看。” “停车!停车!”刘琦急忙掀开施轓车的车帘,对着外面的驾车随侍喊道。 那随侍被刘琦这一嗓子吓到了,却也不敢怠慢,急忙“吁、吁”的拉住了施轓前的驮马。 “吾儿,这是何意?”刘表惊诧道。 刘琦作揖,低声道:“父亲,咱们眼下不能去张方那里……您适才对诸公言欲回府,那咱们就得回府去。” …… 张方,与苏代,贝羽,蒯越,蔡瑁曾并列的南郡五大宗族之长。 十个月前,刘琦和刘磐暗中潜伏到了荆州,联合蔡、蒯设下宴席,尽诛以苏、张、贝三家为首的五十五家宗贼,并收其族产,缴其私士。 苏代和贝羽连人带族被灭个干净,但刘琦却独独留下了张方的性命,不为其他,只因他族弟是现如今的桂阳郡守——张羡。 张羡并非张方亲弟,只属同族。 张方想当张羡的亲兄长却还不够资格。 张羡出自于南阳郡的经学世家,乃郡望出身,而张方的祖父辈乃是南阳郡张氏的庶出,属于偏支,后全族移居与南郡,成了南郡五大豪强宗族之一。 张方一支在南郡宗族中看似威风,但充其量不过是有钱有势有私兵的‘寒门’,而身为南阳张氏本家的张羡,是属于根正苗红的经学世家,拥有举孝廉走仕途的上升通路。 然张方即使只是寒门偏支,却也与张羡是同祖同宗,是他的血亲。 南阳张羡自打就任零陵郡守之后,后又迁任桂阳郡守,在荆州两郡都就任过两千石高职,名震荆南。 据闻刘磐在去往长沙郡前,张羡还一直在朝中暗使关系,想要再迁任去长沙郡守任两千石,若不是被刘磐先入为主,他很有可能就得手了。 张羡出身于南阳郡的经学世家,本身在荆北就有一定的威望,又历经荆南两任两千石郡守之职,又在荆南扎下了根基,其在荆州的实际声威,远在刘表之上。 刘磐目下在长沙郡只是小心的稳定局面,不敢轻易触碰他的眉头。 去年,刘琦将张方交给刘表后,刘表也不敢轻易动他。 他只是抄没了张方一族在南郡的产业和私士,并命人将张方和其家眷分开软禁于襄阳城郊,并派族中的亲兵看管,不许外人接触。 然名为囚禁,实则也是好吃好喝的供养着。 刘表几经沉浮,颇明政道,他知张羡在荆南的根基深厚,不想惹他,因而在囚禁了张方之后,便修书派人送与张羡,例数张方的六条不赦之罪,但最后却言明张羡若想要人,那刘氏自会将张方送往桂阳郡,交由张羡处置。 刘表来荆州之前,张羡在桂阳郡利用他在南阳郡的家族势力(南阳郡是冶铁大郡)与张方私铸军械,几乎包揽了整个荆南郡国军的兵械武装,此事刘表捉了张羡后,想要查出来并不是太难。 但刘表的信中特意没提此事,反是颇顾忌张羡的面子。 刘表上任荆州时任的是监察刺史,本职工作就是专门监察这些两千石的郡守之行,他若是想阴张羡,便只需将张方的口供呈递给雒阳…… 虽然不能断了张羡的仕途,但绝对不会让张羡舒服。 但刘表并没有这么做,他反倒是友好张羡。 张羡心里也明白,为了自家偏支的一个寒门族长,犯不上得罪刘表,遂书信与刘表,表明了服从之意,另言明自己已是知晓了张方之罪,不需刘表交张方给他。 他只是请刘表看在张方也是南阳郡张氏一族中人的面上,留其一命。 如此,刘、张二人便算是暂时的井水不犯河水。 可谁能想到,这还不到一年时间,张方竟然突发疾病,死在了襄阳。 在这种节骨眼上,张方的死就很容易闹出激变。 他虽然是张氏的寒门偏支,但他毕竟姓张,是南阳张氏中人。 张方犯了法,张羡可以容忍刘表抄没其产业,并软禁于他……但以他的立场而言,却绝不会容忍刘表杀了他! 虽然刘表实际上并没有杀张方,但张方死前并无顽疾缠身,乃是突发急症而亡……这事传到荆南,又有谁能说的清楚? 就算是能说的清楚,但张羡会承认这件事么? 经过十个月的刺探,刘表早就看出了张羡不是久居人下之辈,从他连调两郡郡守的履历来看,就能猜出他是胸藏大志之人。 这年头,宗法社会的价值观使得替族人报仇成为了一种扬名的手段,很是受人追捧。 报仇虽不被汉律所允许,但却可为士人称赞。 更何况张羡乃是一方郡守,什么罪责又能随意加于其身? 他若是看准时机,以报仇的借口起兵,就大事不妙了。 刘琦回兵的时候,刚刚跟南阳郡的袁术打过一场,这点刘表知道。 但刘氏父子不怕,因为袁绍目下与荆州的关系要好。 若是二袁在中原展开大战,刘表一方便会支持袁绍与袁术鏖战,或许还能借机夺回南阳郡也说不定。 但在这种关键时刻,张羡若是借口为张方报仇起兵于荆南,那后果对于刘表来说,就不堪设想了。 以刘磐目下在长沙的那点刚刚攒聚的实力,根本就挡不住张羡的雷霆一击。 别看张羡只是桂阳郡守,但他这些年来一直和张方暗地里垄断着荆南郡国兵的军械……桂阳郡各县武库中暗藏的兵甲,足可武装荆南四郡的所有郡兵。 且张羡在当桂阳郡守之前,还曾当过零陵郡守,威望甚高,反观刘表对零陵郡根本就没有实际的掌控力。 两郡若反,只怕荆南旦夕便不为刘表所有。 若后方不稳,荆州自顾不暇,还拿什么与南阳郡的袁术去斗? 若南阳郡和荆南同时起兵,则刘表有灭门之祸。 …… “张方这贼,好死不死的,偏赶上这个时候死了。”刘琦狠狠地一锤腿。 刘表皱着眉头道:“吾儿,为何让侍从停车?” “父亲,在襄阳郊外看管张方的人,可都是咱们族中的兵壮心腹么?” 刘表道:“是。” 刘琦眯了了眼睛,细思片刻,便一掀车帘,招呼那名赶车的侍从进了施轓车。 “适才是汝向严君禀报张方死事?”刘琦低声道。 “正是卑下。” “除了你之外,有多少人知道这件事?” “只有十二名看管张方的山阳兵壮知晓。” 刘琦点了点头,对那侍从道:“你不用赶车了,现在火速去张方的居所,让那十二人原地待命,不可妄动,我随后便去……不许他们跟任何外人接触,若有一个人把消息走漏了……” 刘琦扬了扬头,对那侍从示意了一下:“你们十三个全死。” 那随侍急忙道:“我等忠于使君,自不会妄言取祸。” “去吧……记住,暗中去,不要让人看见你。” “诺!” …… 那侍从走后,刘琦遂对刘表低声道:“父亲且先回府,你我二人,不可前往张方居所,不然唯恐消息走漏,眼下需先瞒住张方之事。” 刘表略略一寻思,叹息道:“还是吾儿心细,老夫此刻确实不能去那,以免为人所觉。” “回邸!” 那赶车的侍从走了,刘琦便让典韦代为驾车,一行人转道返回了刘氏府邸。 …… 父子二人的施轓车抵达府邸时,刘琦的弟妹已是睡下了——刘琦今夜没有与他们见上面。 到了夜深,子时之后,城中万籁寂静,州牧府的后门才缓缓打开。 刘琦悄悄的潜伏出来,他带着典韦,按照刘表亲信的指引,暗中去往襄阳郊外。 …… 为防止意外,张方是被刘表单独软禁在襄阳郊外,除了这一处房舍,旁边并无一屋,而张氏族中的家眷则是被安排在别处,以防他们有所勾连。 张方每日能够接触的人,只有那些负责看护他的山阳侍卫。 张方的尸体此刻还在舍中的床榻上。 他的尸体此刻已是僵硬,其右手呈现弯曲形态,紧紧的捂着自己的左胸。 其双眸圆睁,眼眶塌陷,嘴巴半开,已经是合不上了,面无血色,脖颈上已经开始浮现尸斑。 “这是……心梗吧?” 刘琦也不太确定张方的死因,但看这样子,应该是心脏方面的急病。 至于是心梗还是冠心病突发,那刘琦就说不清楚了,反正是要命的病。 一名侍卫道:“不知是何疾,还未等卑下去找医者,人就已经不行了……我等只能先去知会使君的随侍,请使君定夺。” 刘琦点点头,道:“除了你们十二个和严君的一名随侍,还有其他的人知晓此事吗?” “卑下等不曾告知他人。” 那名随侍亦是急忙附和:“卑下亦不曾。” 刘琦在张方的床榻边缓缓站起身,说道:“你们说的最好是真话……我知道,你们的家眷也已经从山阳迁来了南郡……别因自己的口舌之快,而使亲眷蒙难,会有愧于先祖的。” 那十三个人急忙齐齐跪倒,道:“卑下等谨记!” 刘琦转头看了一眼张方的尸体,道:“乘着夜深,拖出去在院中埋了吧……从明天开始,你们十二人依旧是守在这里,每日送大食小食,像原先一样轮岗看守,就好像人没死时那样,我的意思,尔等明白?” “诺!” 第一百七十八章 刘家人 东方的日头逐渐升起,阳光好似从黑夜中冲出的精灵,透过树叶的缝隙洒落在院中,如遮辉褥,清晨的空气中有一种安详之味,让人感觉心胸开阔,心旷神怡。 若是换成往先,刘琦一定会早早起床,身着劲装持长弓佩剑出门晨练,绝不虚度这样一个清爽的清晨。 但今天的他实在是没有心情。 督促着那些侍从将张方的尸体埋入院落的深坑中,看着他们向坑中扔入了最后一铲土并铺平实后,刘琦的心方这才安定了下来。 他招呼过那十二名负责看守张方的侍从,言道:“尔等一如往常,每日送饭轮岗,勿让外人察觉……也不要使人接近了此地。” “诺。”十二人齐齐而应。 又吩咐了他们一些细节中事,刘琦转头又看了下埋着张方尸体之处,心中突然泛起了一个怪异的想法。 要不要在这上面种一棵树,留个纪念呢? 但随后,刘琦还是将这个荒谬的想法打消。 怕是那树活不了。 刘表的那名随侍按照刘琦的要求在舍内搜查,完事后出来向他禀报: “府君,舍内有张方笔墨的缣帛和简牍不多,只有七份,照府君吩咐,已经全都包好,供府君回去验看。” 刘琦用左手掐了掐自己的晴明穴,疲惫道:“好,诸事已毕,那就回去吧。” 他迈步走出了软禁张方的院舍,带着典韦和刘表的那名随侍,乘辎车返回襄阳县中。 一路上,刘琦一直在回想着今日之事。 虽然将张方死亡的事情暂时压住了,但这种方法其实并不稳妥。 凭白没了一个囚徒,特别还是南阳张氏中人,如何能隐瞒的久?这事早晚必有疏漏。 似此,该如之奈何? 刘琦靠在辎车的车壁上,身体随着辎车来回颠簸晃悠。 他闭上眼睛,在心中认真的揣摩着眼下的局势。 上雒功成,刘氏父子声望甚隆,董卓坚壁清野,河南尹的难民大举南下……南郡人户激增……襄阳大城筑建……袁术和袁绍各自拉拢各地郡守刺史,意图互搏…… 此消彼长,按照这种情况来看,袁术短期内应是不敢随意向南郡发兵的。 毕竟袁绍和兖州四小龙目下对他虎视眈眈(桥瑁,刘岱,鲍信,张邈),再加上王匡、曹操、王邑皆为其臂助,二袁之战随时可能爆发,袁术现在应是在四处派人连纵说和,寻找盟友支持他对付袁绍。 既然袁术暂时不会来荆州……那何不乘着这个空档,去荆南巩固己方势力,稳定局面呢? 当然,想要快速的除掉张羡,还是很难的。 历史上刘表在全盛时期,平定荆南四郡的叛乱也花费了数载,而且还是在张羡病死之后,才能够克竟全功。 张羡若是不死,不知刘表还要和他僵持到几时。 但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刘表在全盛时期与张羡作战,那其实也正是张羡势力的全盛时期。 建安三年时的张羡,已经是历任零陵、桂阳、长沙三郡两千石高官,正是他势力最大,威望最隆的时期。 按刘琦估计,张羡真正的崛起时间应是在他任长沙郡守之后。 长沙郡与荆南另外三郡相比,民富殷实——拥有十三县城,二十五万五千户,一百零五万口,为荆南之最。 最重要的是桂阳和零陵两郡若要通往荆北,就必须要经过长沙境,张羡若是坐镇于长沙,便可以截断荆南四郡所有通路与税赋。 所以说,乘着张羡还未将势力过多的渗透到长沙,抢先下手,对荆州而言或许是最好的选择。 但又该如何去遏制他呢? 刘琦环抱双臂,在辎车上细思。 …… “公子,到了。” 车外的典韦唤了他一声,将刘琦从沉思中唤醒过来。 刘琦睁开眼,下了辎车,看了看也是颇为疲惫的典韦,道:“典君,我已令人在驿舍内为你备了歇脚处,稍后着人引你去休息,你且在驿舍安居,来日我请明严君,为你在襄阳置办宅居。” 典韦似有些犹豫地道:“公子不需某家在此护持?” 刘琦被典韦真挚的表情弄笑了:“这是严君宅邸,是我的家……我在此绝无险事,典君就勿要多虑了。” 刘琦这么说,典韦便放下了心,他遂按照刘琦的吩咐,跟着牧府中的随侍去驿舍歇息了。 刘琦则是打着哈欠,迈步走入了牧府院落。 一夜未睡,刘琦现在虽很想补个觉,但他不能。 他必须要先找刘表商量荆州诸事。 眼下的荆州,还有很多不稳定的因素存在。 估计今日白天是睡不成了。 就在这时,突听东南角向,两道略显稚嫩的声音骤然响起。 “大兄!” 刘琦转过头,看见两个身着华服的少年,拼着抢步跑到他面前,向他环抱式的拱手作揖。 “见过大兄!” 见了这两个少年郎,刘琦疲惫的脸上立时便露出了开怀的笑容。 “仲璜,叔攸!”刘琦迈步上前,伸出两只手,分别拽住了他的二弟和三弟,来回打量着他们二人:“哎,为兄仓促而归,一入襄阳便往署中叙宴,昨晚归家,你俩却都睡了……好久不见了,你们好似又长高了不少。” 刘修今年十四了,但发育甚好,瞧着却是比刘琮都要高些。 他笑嘻嘻地道:“我与仲兄适才还去房门外等大兄你,可就是不见你出来,仲兄非说大兄昨夜劳累,因而晚起,可我说大兄在家中之时,便日日勤勉,怎会睡懒觉?他还非要与我立下赌约,弄的我跟他傻呆呆的站了小半个时辰……仲兄,你我赌约还作数不?” 相比于性格开朗的刘修,十六岁的刘琮显然是要腼腆一些,也更稳重一些。 他面色一红,道:“好了,算我输了,不过是‘曰若稽古’的批释而已,回头送于你便是。” 刘修用力的一拍手掌,道:“如此甚妙!仲兄可切莫反悔,我喜爱仲兄的那套书简,可不少一日两日了。” 刘琮淡淡道:“我不反悔……不过你需自己去我房中搬,不可找人帮忙,也不可一次性拿走,如此方能予你。” 刘修闻言,表情顿时一僵。 汉朝官学,共有五经十四博士,其中《易》分四家,《书》《诗》各分三家,《仪礼》分两家,《公羊春秋》分两家,共计十四。 若是要熟读十四经卷,倒也不是特别困难,但汉朝经学,繁杂就繁杂在各州各郡的今古学派对十四经的注解加释实在太多。 有些经书的注解加释甚至达到了一人就能编纂出百余万字,直跟后世的网络小说有一拼之力。 问题是网络小说的数百万字是用电脑打出来的。 然为经学注释者,那真是一笔一划,在简牍缣帛上用隶书一字字的写出来的。 何等的大毅力! 换成后世人,有几个敢试试手写网络小说一天更万字的! 而刘琮手中所珍藏的‘曰若稽古’注释,是秦延君用三万字对其进行的解释批注。 用三万字去解释四个字,类似的解释批注在各家学派中层出不穷,又经过百年积累……可想而知,很多汉代的经学士子,幼年学经,往往是学白了头,可能才会勉强说经而已。 三万字批注的简牍,那至少也是一大箩筐了……刘琮让刘修自己去搬,还要一次性的,分明是摆明了不想给。 刘修急了,气道:“仲兄如何这般无赖?端的无信!” 刘琮面色不变:“你我事先并未言明,算不得我耍赖。” “大兄,你管管他!”刘修转头求刘琦。 刘琦无奈地摇了摇头,道:“你二人之事,我可做不得主,你俩若是不忿,大可找个幽静的地方,比武单挑,以定胜负。” 刘修一听这话,顿时来了精神:“大兄此言是也!仲兄,咱嘴上也见不得真章,且按大兄说的,寻一幽静之所比比手腕才是。” 刘琮显然在武技方面远不及刘修,闻言直接往旁边站了两步,居然是想往刘琦的身后躲。 刘琮低声道:“经学门中,儒林之士,焉可妄动拳脚?” 刘修嘿嘿笑道:“不动手也行,仲兄需得将简牍予我!” 刘琮面露犹豫之色,求救似的看向刘琦。 刘琦拍了怕他的肩膀,道:“仲璜,人生在世,要拿得起放得下,你得愿赌服输。” 见刘琦替刘修出言,刘琮这才同意让刘修去他那取经卷。 见刘琮一脸不愉之色,刘琦安慰道:“你二人也不必着急,为兄马上要替父亲主持抄录蔡邕的两万四千余部典藏,届时你们兄弟随为兄一起去瞧瞧,若有相中的典藏,便着人再多抄录一份便是了。” 刘琮和刘修闻言,尽皆大喜过望。 “多谢大兄!” “果然还是大兄疼我们!” “……” 兄弟三人又闲聊了一会,刘琦遂去了书房见刘表。 刘表早就起来了,此刻正在书房中批阅南阳政务。 “见过父亲。”刘琦向刘表作揖施礼。 刘表抬头望向他,却见刘琦面色苍白,眼眶发黑,眼白中隐隐间似有些血丝。 刘表皱起了眉头:“如何这般憔悴?昨夜是一宿没睡?” 刘琦心道我现在才回府,自然是一宿没睡的……再说那边也没法睡。 自己还能搂着张方的尸体睡一宿?想想都浑身难受。 “是,孩儿昨夜一宿未免,方才回府……孩儿有要事,想向父亲禀明。” 刘表却是摆了摆手,道:“为父且不听。” 说罢,便见他一指旁边的床榻,道:“你躺上去,休息一会再说。” 刘琦闻言一惊:“那是父亲的床榻,孩儿如何睡得?” 刘表淡淡道:“为父之榻,汝如何便坐卧不得了?听话,去眯一会吧。” “谢……父亲。” 刘琦按照刘表之言,来到他书房的软塌前,脱履侧卧,面冲南墙。 身后,是刘表坐在桌案前,时不时翻阅竹牍的‘哗啦’声响…… 宁静而又祥和的感觉。 一夜未眠的刘琦,听着身后刘表翻阅竹简的清脆声,仿佛是在厅催眠曲一般,不知不觉间,其眼皮闭合,打起了细微的鼾声。 刘表放下了手中简牍。 他转头看了刘琦片刻,突然笑了。 那笑容很慈祥,很从容,关爱之情溢于言表,毫不吝啬。 老头慢慢的站起身,寻了一卷薄褥,来到榻前小心的为刘琦盖在身上。 上午的阳光从窗外照进了书房…… 父晨读,儿卧寐。 书房中竟是一副暖人心脾的温馨画面。 对刘表而言,今日书房中的景象,此刻,似让他颇有些天伦之乐的感觉。 第一百七十九章 父子论政 刘琦这一觉,整整睡了两个多时辰。 当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已是日上三竿,时近正午了。 刘琦揉了揉有些发昏的眼睛,从床榻上坐起来,他整袜穿履,起身来到了刘表的书案前。 刘表此刻依旧埋首于简牍政务之中,听到了声响,方才转头看向刘琦。 “醒了?” “是。” 刘表微微一笑,用双耳壶为刘琦倒了一羽觞水,道:“口干了吧?坐下润润嗓子。” 刘琦盘腿坐在了刘表的长案之侧,伸手接过了那羽觞水,一边喝一边道:“父亲的政务,怎这么多?” 刘表放下手中的简牍,叹道:“最近这一个月,每日最少也要有十斤的木牍要看……多时,怕是要有数十斤。” 刘琦的眉头微皱:“多是为了安置北方迁来的人户吧?” 刘表长叹口气,苦涩道:“董卓在河南尹烧田地清仓禀,闹的遍地灾民……流迁于南郡的人实在太多了,这当中不只是黔首,还有士人豪强,若是一个处置不好,怕是会酿成激变,为父不得不慎。” 刘琦知道,刘表所说的激变,只是单纯的针对北方来的那些士人而已。 果然,都这种时候了,他还是顾忌着自己在那些士人心中的风评。 可刘琦不想理会眼下这些迁移民众的人员构成,刘表在意那些事,他不在意。 那些矫情的士人爱死不死。 他关注的是,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就业率是否足够。 没有就业率,光有人收不上税,那不扯淡么! “南郡可能容纳的下这么多流民么?”刘琦问道。 刘表认真地道:“当下倒是还没大事,但若是再过几年,怕是就不行了,需得向江夏郡迁移一部分民才是。” 刘琦摇头道:“若要广纳北地流迁移之人,首要解决的事情,便是土地,南郡和江夏虽繁荣,但毕竟土地有限,且多为豪强所占,迁民无田可耕,往哪迁都是不行的,父亲若想长治久安,还需开拓荆南之土。” 荆州南部四郡,地域极广,又非似中原那般的经济中心,士族郡望不多,最多不过就是那些当地的豪强武装为祸,不过若要对付他们,刘琦早在来南郡之前,就已经积攒了丰富的经验。 若是能有效开发荆南土地,迁民开荒,一则可以增加荆州粮产,二则可安置流民,增加就业收取赋税,三则也能够增加土地空间,使荆州拥有更的人口吞吐力。 但想要在政治战略上纵深荆南,有两个难点。 第一个自然就是张羡。 而第二个…… “荆南多蛮夷,又属边塞,恐士人不往。”刘表叹息言道。 汉朝的士人自视颇高,在他们的眼中,‘人’这个词只能用在士人的身上,其余的黔首齐民,在士人眼中不值一哂。 甚至连被看作‘人’的资格都够不上,让他们去荆南蛮地,只怕他们不肯。 但刘琦还真就是不想让太多的士人去荆南。 天下难得有个相对干净淳朴些的地方,为何要让他们再去糟蹋? “父亲,北方迁来的士人若是不想南迁,让他们留在南郡便是,毕竟这里是荆州治所,又临近南阳郡龙兴之地,又有南阳学宫,让他们留在这可为父亲所用……” “至于那些北方黔首和流民,孩儿想向父亲请缨,带他们往荆南开垦屯田,并勘察境内矿产,作为南郡后方……眼下南郡的土地,大多为本土宗族所占,北方大批流民黔首来此,哪有那么多的荒田予以其耕种?不妨迁入荆南蛮地开垦屯田……荆南虽多蛮族,但无主的荒土甚多,我大汉田地制度一向为私有,正所谓耕着有其地,只要这些流民肯开垦荒田,那便划无主之地予耕者,如此既可解决流民的安置问题,又可充实荆州仓禀。” “你要去荆南屯田只为一吧?”刘表苦笑,道:“张方死了,你因而心念张羡?” 刘琦点头道:“张方的尸身以被孩儿处理,短时应不会为人所觉,但若是迁延日久,只怕会有疏失,孩儿想请令前往荆州,乘着张羡势力未曾扩充到长沙,袁术还在与袁绍对峙之时,助兄长稳固长沙,谋定武陵,充实南境以为己用。” 顿了顿,刘琦又道:“当然,若是能够收拾了张羡那便再好不过,但恐怕很难。” 刘表沉吟半晌,方才道:“那补撰《汉记》和抄录经学书籍之事呢?” 刘琦笑道:“父亲不是说蔡昭姬乃是女流,不可在襄阳学宫与宋仲子同列吗?那不如就在长沙设学宫,并在荆南编撰《汉记》,父亲以为如何?” “在长沙设立学宫。”刘表只是略作细想,便想明白了个中关键:“张羡身为南阳郡望,又在荆南历任两郡太守,威望甚隆,老夫若在荆南设学宫扬学术,也算是彰显我刘氏名望的手段……” “父亲英明。”刘表这种一点就透的政治思维,实是令刘琦倍感钦佩。 “不过,吾儿,你有一点漏算了。”刘表捋着须子,笑道:“你适才曾言,以‘耕者有其地’带北境流民去南方屯田开垦,此法虽然可使流民南迁,却吸引不得那些儒门士子,你要在长沙抄录书卷、编《汉记》,没有文人为臂膀,又如何成事?” “这个……”刘琦皱起了眉。 这倒确实是他疏忽了。 刘表笑道:“为父倒是有一法。” “愿闻父亲高见。” “为父想奏疏于长安,请朝中正式下旨予吾荆州编撰《汉记》之责,以天子旨意在荆南立学宫撰《汉记》……若天子旨意一下,则荆楚士人必争相前往,届时吾儿可在当中选取想用之人,随你同往荆南。” 刘琦听了这话,不由愣住了。 谁言吾父座谈客尔? 座谈客怎么了? 座谈之中便能解决问题!又有什么不妥?瞎了那些人的狗眼! 当年朝廷下旨,要刻熹平石经、编纂《东观汉记》时,天下士人无不为之侧目。 以蔡邕,卢植,马日磾,韩说,杨彪等各家今古的经学流派大家纷纷请缨,主动承担重任,一时间惹的儒林之中风起云涌。 这些海内大儒主动要求承担这两项任务,扬名只是其一,最重要的是这些大儒想要在石经和《汉记》上,传下他们所代表流派的印记,以免为旁人所乘。 如熹平石经和《东观汉记》这种被官方认定的传世经作单独被某一古今流派的经学士人编撰,那变等同于宣高天下士人,编撰者的流派和其派的文学范本乃为天下正宗楷模,其余的统统要靠边站。 毕竟这可是被朝廷官方认定的版本……相当于后世的人教版教材。 眼下刘表父子要补录的《汉记》,亦是如此。 别说刘琦是要在荆南补录《汉记》,他就是跑到无人岛上,这些今古流派的士子也都会死命相随。 “父亲高明。”刘琦诚恳的赞道。 刘表笑道:“不是为父高明,实在是当年朝廷下诏立石经,补《汉记》之时,老夫和你师父元节公亦是为之侧目,我等虽为阉宦所迫不得回京,可当时却也直想奔回雒阳,哪怕是丢了性命不要,也想证此旷世之举……唉,那种心情,哪里是常人会理解的。” 刘琦心道:我确实是理解不了你们这帮神经病。 “只是父亲的奏疏,董卓会同意吗?” 刘表的眼睛眯了起来,声音中透着一丝冷意。 “他一定会同意的,董卓废了太学,就是想断了天下士人之进路,我上谏此奏疏,他恐朝中士人以之为柄,要他在长安补录《汉记》,呵呵,到那时候,天下名儒为各家流派立宗,必不畏死,皆纷纷去了长安,岂不是将长安又变成了又一个雒阳?” 刘琦一下子想起上雒之时,那各家士人为了报复董卓,以保存雒阳为借口,拼命上谏的情形了……怕是董卓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如此,那孩儿就去准备南下之事了,若能了结内患,使荆南富庶,成我襄阳后方的府库仓禀,那就是再好不过。” 刘表沉吟片刻,又道:“不过荆南之地,自来田产量少,你迁民屯田,未必会有大成。” 刘琦笑道:“这个只怕就未必了,以孩儿之见,南地湿热,粮产不高,不过是因为没有合适的稻种,若能有合适的稻种,则荆南田地产量,未必少于南郡。” 第一百八十章 又见阿姐 自尧舜伊始至秦汉,中土的经济与人口重心便都是以黄河为中心,中原人在黄河的上下游南北两岸繁衍生息,发展华夏文明,而荆南和交州因为距离中原较远,远离中枢是为边郡,所以不论是经济还是技术,所以生产力一直较为低下。 但这却并不代表南方的可挖掘性不大。 相反的,在刘琦看来,荆南边郡的潜力极为雄厚。 论及气候,荆南是亚热带季风湿润气候,这种气候的特点就是温和、四季分明,、量充足、降水集中,再加上战祸少,植被没有遭到破坏,自然环境养生条件优越,极有利农作物生长。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要找到能够适合荆南的农作物。 明代中后期,有‘湖广熟天下足’的谚语,除了因当时两湖的农耕技术已很先进,且有一个很根本的原因,就是有了优良的双季稻种代替了原本的单季稻种。 占城稻。 而占城稻的发源地,相传是由占城国引进的中土,占城国址应在越南境内,现在则是位于中南半岛的林邑国。 刘琦觉得可以试着到南方与林邑国进行一下沟通。 不过这事怕也不是那么好办的。 首先占城稻的原出产地,到底是不是在林邑国,刘琦也说不好。 毕竟宋朝从占城国引进稻种是在近八百年后,占城稻的起源到底是不是在林邑国,刘琦也不敢肯定。 万一占城稻是在这八百年间,从中南半岛的其他地域引进到林邑国的呢? 而且林邑国目下和东汉政府的关系,其实很是尴尬。 就实际来讲,林邑国属于东汉政府的耻辱,是一群叛贼。 五十四年前,日南郡象林县功曹之子区连杀了象林县令,率领当地的占人起事,建立了林邑国,将这片土地从汉朝的统治下独立了出来。 由于林邑国距离汉朝中枢实在太远,可谓是边郡中的海角之地,再加上沿途道路南行,多有瘟障,因而汉朝政府也一直没有对其地再进行收复。 在汉廷中枢眼中,那就是一块不毛之地而已。 但不收复,却不代表着东汉政府会承认林邑国。 再荒蛮,你也是大汉的叛贼无疑! …… 虽然有着诸多的困难,但弄占城稻种的事情,刘琦不会放弃。 无论如何,该做的事情,就要去做。 失败了就算了,但万一成功了呢? “田地,田地。” 刘表仰头看着屋顶的房梁,默默念道:“老夫身为一方之牧,现如今方知府署中若无田可操持,于治政是何等之艰难,唉!难啊。” 刘琦淡淡一笑,并没有接他的话茬。 流民日益增多,南郡却没有足够的田地,好田都已经有主,且大多为宗族把持,咱们不难谁难? 但这种事情,就得一点一点的去改变了,不可能一蹴而就。 不然容易酿成激变。 适才刘琦对刘表说的在荆南开垦荒田,令耕着有其田……这个所谓的有,也不过是令耕者有可以耕种的土地而已。 刘琦并不想给他们。 这些慌地的所有权,一定还是要掌握在牧府亦或是郡府手中,说白了就是不承认这些荒地会被私有,而是由牧府和郡府统一施行‘租庸调’。 税率完全可以下调,汉代各州郡基本都是三十税一,荆南四十税一的话,也完全没有问题。 因为土地私有,才会出现土地兼并,兼并的年头长了,就出现了有实力和地方政府抗衡的豪强。 但若想打破这种困局,却不能一簇而就。 这个过程很有可能会持续几代人,最少也要有上百年的时间。 全面禁止私人买卖田地,结果就是死!而且死的会和王莽一样惨烈。 针对这种僵局,刘琦觉得应该借鉴他穿越前那个时代的方法。 后世解决双轨式的制度时,有一种方案叫做: “老人老办法,新人新制度,中人逐步过渡。” 刘琦能够预见到未来的各州各郡,军阀间彼此会征战不休, 而战乱将会导致空置的土地大幅度激增荒芜。 在一定程度上,这些田地就是无主之地……而收拢流民,重新开垦那些无主荒地,就是身为他这个首脑所要做的事情了。 可即使重新开垦,这些无主荒地却不能在归于开垦者私有,哪怕是降低税赋,也不能这些荒地的买卖权力再次予以齐民黔首。 荒地给了黔首,那早就晚会被并入豪强和世族手中。 那些原本属于世家和豪强的土地,身为政府代表方的刘琦不会去碰,那依旧是你们私有的,想买想卖,你们随意。 但通过从战争回收于政府空置荒田入手,不好意思,是我的,说白了也就是州署和郡署的,官署要如何去“租庸调”这些无主荒地,不好意思,那都是官方的事。 咱老田老办法,新田新规矩。 这个左右互搏的过程或许会很漫长,但至少有了打破了眼下僵局的希望。 所以说,这就是不破不立,若是和平年代,根本就不可能出现这么多的荒芜土地进行回收。 战争的本质,就是权益、阶层、资源的重新匹配。 人与人,势力与势力,政府与各级阶层之间因为抢占资源而需重新洗牌,这才导致了战争。 大汉的毒疖子已经通过战争逐步展示了出来。 就看人是怎么去把它给挤出来了。 …… 刘氏父子俩整整谈了两个时辰,关于荆南,荆北,屯田,荒田归属等事仔细的探讨了一遍。 有些事,父子两人还比较合拍,但有些事,两个人却是各执己见。 政治不同于过家家,很多事情不是一句话就能随意定下来的,涉及的层面太多,即使是父子之间,有所争执亦在所难免。 在政治立场上,只要不动刀子,那大伙怎么样吵怎么闹还都是好伙伴。 眼瞅着已至申时,刘琦见和刘表也谈的差不多了,遂起身告辞。 出了书房,有府中伴当手持一份缣帛匆匆赶至刘琦面前。 “少君,这是蔡府派人送来给你的信。” “蔡府?”刘琦挑了挑眉,疑惑地接了过去。 蔡瑁给自己写书信干什么? 刘琦想错了。 打开那缣帛,当中隐隐的还似有些胭粉香气, 再看那一手入眼的字体,刘琦的嘴角挂起了微笑。 原来不是蔡瑁给自己送来的。 是自家的那位媚姐姐。 …… 襄阳南郊,蔡觅的居所。 “昨日就回来了,如何现在才来看我?少郎君的心中怕是没有妾身了。” 蔡觅见了刘琦,心中实是非常欢喜的,但此刻却故意作出生气的样子,对他娇嗔。 岁数多大的女人,都得适当哄哄,这是真理。 刘琦笑着走上前,从背后扶住蔡觅的双肩,将嘴唇放于其耳畔,安慰道:“阿姐误会了,昨日到了襄阳,我便先要应付县内诸君,今日又与严君细谈了一日的政务,却是一刻都没闲着啊。” 蔡觅杏眼微挑,转身看向刘琦,用手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胸膛,道:“那少郎君昨夜如何不来?难道谈论政务……连晚上也要谈么?” 刘琦心中暗道你当我不想来吗? 我昨夜埋死人来的你知道么。 刘琦叹息道:“主要我以为阿姐人在云梦泽,哪里晓得你就在襄阳,要不昨夜我焉能不来见阿姐?” 说罢,刘琦笑着单手拦过蔡觅如水蛇般的腰肢,沉声道:“我都想死你这可人儿了。” 蔡觅被刘琦抱着,掩嘴‘咯咯’笑道:“是吗?不见得吧,少郎君在司隶寻回的那位杜妹妹,妾身可是亲眼见着了……唉,真是美丽的紧,年齿还小,却是比你阿姐可人多了。” 刘琦道:“听阿姐言下之意,是嫉妒了?” 蔡觅轻叹口气,道:“其实也没什么打紧,姐姐心中也知晓,少郎君不足双十就已是两千石之官,今后定是要成大事的……这后宅之中,又焉能少了女眷?别说是你,便是那些寒门的分支子弟,哪个出了远门,不带个把妾室回乡,便显不出风采……” 说罢,她用素手握拳,一锤刘琦的胸口,嗲道:“妾身若是妒忌?日后不给自己气死才怪。” 刘琦伸手攥住了蔡觅的手,低声道:“府中女眷再多……但姐姐,可是只有一个的。” 蔡觅闻言‘噗嗤’一乐,嗔道:“巧言哄我是吗?” “哪里是哄,是真心话。” 蔡觅也知刘琦是哄她,但还是开心,笑道:“罢了,其实少郎君说的没错……在阿姐眼里,你既是我的夫,也是我的弟,弟弟为家中添了眷口,当姐姐的,也应该乐!” 刘琦闻言深感欣慰:“阿姐这么疼我,我得好好奖励你一下才是。” 说罢,便见他突然一伸手,拦住蔡觅的臀腿,用力向上一抬,将她整个横向的抱于怀中,迈步走向内室。 蔡觅被刘琦这突如其来的公主抱给惊着了,她搂着刘琦的脖子,脸红嗔道:“属狗的!天还没黑呢!” 刘琦微笑道:“不曾试过白日宣淫,今日就和阿姐尝个新鲜。” 蔡觅既羞且恼,道:“大白天的,让人知晓了不好……快放阿姐下来。” 刘琦只是往内室走去,一边走一边道:“你是女人,我是男人,那便够了,管它什么好不好……难道你不想我?” “哪个会想你这小浪子……” “不想?那得罚你……你怎么给人家当姐姐的?” …… 蔡觅的婢女端着蜜桔,走到房门口,方要将果品送入…… 谁曾想,房间的内室中,却隐隐传来了旖旎之声。 那婢女一惊,手中的果品差点就落在地上。 她满面羞红的从房门口退开,向后速走。 但走了几步,那婢女又停下,扭头羞怯的向着蔡觅的门前望去。 她犹豫了下,遂又转身回去,羞臊的轻轻将门缝带上,方才小步撤开了。 刘琦和蔡觅下午入了内室,这一进去便是一整晚。 直到第二天日上三竿,也不见起身。 第一百八十一章 如何收拾那一王三牧 蔡觅闺房中。 刘琦正赤膊趴在床榻上,眼皮微磕,而蔡觅则是骑在他后背,葱玉般的手指将他后腰的皮肉捏起,从后背一点一点的向上擀揪着,待捏到后颈处时,再稍微用力,向上一揪,就发出一声细微的皮肉回弹之声。 “嗯嗯……”刘琦舒服的哼哼了一声,很是惬意。 蔡觅又重新开始从下往上为他背部擀皮,笑道:“不想少郎君居然颇喜这般揉捏。” 刘琦感慨道:“阿姐的手法却是好,待我从长沙回来,授你松骨推拿之道,以后在家中,便不怕劳累困乏了。” 蔡觅替刘琦擀皮的手一下子停住了。 她秀眉微挑,向前俯身,语气颇显急躁:“少郎君还要走?” “是的,我要去荆南总监长沙学宫,并移南郡之民在荆南屯田……估计得在那边待上几个月。” 蔡觅的语气变的很是失落:“少郎君这才回南郡多久,便又要去荆南,却是让姐姐独自一个人守这空房……还有你新纳的那位杜妹妹,又被你扔在这了,没名没分的,让我们两个女人如何自处?” 刘琦回手拍了拍蔡觅白皙的大腿,让她从自己背上下来。 随后,他翻身坐了起来,叹息道:“其实我也不想走,只是眼下诸州时局将乱,我此番上雒得罪了袁术,若是不去荆州稳固后方,翌日与袁术战端一起,南郡腹背受敌,岂不危险?” “腹背受敌?” 蔡觅平日接触的政事较少,想不清楚荆南为什么也会出现了刘表的敌人。 但既然刘琦既然这么说了,那便是一定有他的道理。 蔡觅咬着嘴唇,思虑良久突然道:“妾身陪少郎君一起去。” “啊?”刘琦闻言一愣:“阿姐陪我去?” 蔡觅伸出光滑白皙的胳膊,环住了刘琦的脖颈,嗲道:“少郎君不想带妾身一同前往?” 刘琦摇了摇头,道:“倒也不是,只是……阿姐与我没名没分的,你就这么跟着我走了,德珪那边岂不见怪?” 蔡觅笑着用手指摸了摸刘琦的鼻梁子,道:“你当他现在就不见怪吗?天下哪有能一直瞒住的事?你昨日进了我的别舍闺房,一夜不出去,你当刘使君和德珪他们都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吗?” 刘琦闻言点了点头,道:“这倒也是……不过,此番去荆南,却是有些危险的事要做,姐姐跟着我,我多少有些不放心。” 蔡觅突然一用力,将刘琦推倒在榻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刘琦的脸,一脸媚笑,双颊略微泛起了晕红。 “你不答应,姐姐今日便让你出不得这个门!” 刘琦被蔡觅居高临下的审度着,苦笑道:“姐姐放心,其实这事你昨夜就已经做到了,我两条腿现在还发软呢……不过除了腿外,其余勉强还有余力!” 说罢,便见他猛一翻身,将蔡觅掀于榻上,惹的她一阵惊呼。 刘琦遂而扑食。 …… 下午,两人一同出了蔡觅的居舍,同乘车撵,去了襄阳另外一处别居。 那里是刘琦为杜嫣安排的地方。 杜嫣已是知晓刘琦到了襄阳,但她不似蔡觅那般有可以使唤的婢女去牧府传信。 她只能在自己的居舍,焦急的等待刘琦来看她。 “公子!……姐姐?”杜嫣见了刘琦,大喜过望,但看到蔡觅后又是一愣。 但她还是迅速的反应了过来,匆忙向蔡觅见礼。 蔡觅拉着杜嫣,娇笑道:“妹妹无需如此,今后都是一家人了,怎还这般客气。” 杜嫣轻轻的‘嗯’了一声。 却见蔡觅又命跟随的侍婢递过了一个精致的木匣,送给杜嫣:“妹妹,这里面有三支银燕钗,乃是姐姐新近令人置办,共计六根,今送与妹妹三支,你可莫要嫌弃了才是。” 燕钗始于汉代,因钗首被做成形似飞燕因而得名,士庶家女常用银钗,普通女子多用铜、骨之类的。 对于杜嫣来说,三支银钗自是非常珍贵。 她颇有些受宠若惊:“姐姐这般重礼,让小妹如何好受……自打到了襄阳,姐姐这都是第七次赠贵重之物予以小妹了。” “不重不重。”蔡觅一脸关爱之色:“你我姐妹之情,方为这世间最重之事,几根钗子算的什么?” 说罢,却见蔡觅的杏眼轻瞥了刘琦一眼,道:“妹妹还不快进去换钗与公子瞧瞧?” 杜嫣羞臊地看了刘琦一眼:“公子,妾身去戴上与你看?” 刘琦笑道:“去吧。” 杜嫣遂转身进屋舍去了。 杜嫣进屋,刘琦略有些诧异的看着蔡觅:“阿姐这是七次送重礼与灵伊?太破费了吧。” 蔡觅伸出手掌,轻轻的抚摸了下刘琦的脸颊,口吐幽兰:“你阿姐再过几年便是三十大女了……若不想办法栓柱你的这些小妹妹,又如何能拴住你这小弟?是不是这个道理?……少、郎、君?” 这少郎君三个字,她又像是往常一样,咬的极重,听的刘琦浑身麻酥酥的。 自家的这个阿姐,着实不是省油的灯。 少时,却见杜嫣戴着银钗走了出来。 她此刻却与往昔不同,戴上飞燕钗,竟颇有些雍容气。 蔡觅拉着杜嫣来到刘琦面前,问道:“少郎君,快来看看嫣儿妹妹,可是更美丽了?” 刘琦点头赞道:“自然是好看。” 蔡觅拉着杜嫣,笑道:“妹妹,回头阿姐再予你两匹蜀锦,你可织套好看的裙服,咱俩陪公子一块上路。” 杜嫣疑惑道:“上路?去哪?” “荆南啊,他这次一走数个月,你舍得吗?反正姐姐我是舍不得。” “……” 刘琦闻言先是一愣,接着不由乐了。 蔡觅这也不知是要做些什么,她自己一个人要和自己去荆南还不成,怎还又要拽上一个杜嫣? 还真是不够她忙活的了。 …… 南下的事情已经定了,刘表便不耽搁,他立刻派人向长安送上了奏疏,请朝廷下诏书,在荆州继续补撰《汉记》。 荆州使者持刘表诏书,火速奔往长安请奏。 长安,相国府。 “刘表的奏疏,诸君都看过了吧?”身穿素衣的董卓,手中甩着刘表的奏疏,笑道:“这老儿想在荆楚立学宫,补《汉记》!哈哈哈哈,终归还是一介儒生,当了州牧却也不做正事,值此时节,刘景升不好好休整武备,储存军械,却偏要做这些无用之功,着实可笑。” 下方的李傕,郭汜,范畴等人闻言不由尽皆大笑,唯独李儒一脸肃然,脸上竟隐隐有些向往的神色。 李儒在董卓进京之前,亦是博士,对经学史记,在心中也是隐藏着一层向往与渴望。 李儒其实也是希望刘表能继续编成《汉记》的,他理解这是身为士人的一份执着。 董卓废了太学,此番迁都前便尽逐太学生,设立相府十三曹,将全国的官职升迁以及任命之权,尽皆收于相府,彻底的打乱了延续百年的东汉孝廉举仕之道,从今往后,朝廷中枢,文治之事相比于前些年,只怕会一落千丈。 …… “文优,你如何看待此事?”董卓突然出言问李儒道。 李儒被董卓一唤,回过了神,他忙对董卓道:“刘表设学宫,补《汉记》,不过是座谈客之行,可任其去做!相国只抓天下之实,在雍凉招募兵将,整军布武,东向以争天下,任凭刘表去折腾就是了,何必管他?” 董卓满意的点了点头,道:“文优之言,与老夫所思相同,罢了,不是是区区《汉记》而已,让他编撰就是,老夫也犯不上因为这点闲事得罪他。” “诺。”李儒冲着董卓长施一礼,又道:“只是相国,卑职有一事不明。” “何事?” “自《汉记》补录十篇之后,这大汉天下,最全的记史全篇便应是放置于雒阳兰台的那一部了……按道理来说,这套《汉纪》应未外流,前番迁都,亦也损毁……如何刘景升的手中,却还有一部完整的《汉记》可以续写,此事着是使人疑惑。” 李儒的这话里话外的意思,董卓自然是能听明白的。 他这是暗指蔡邕通刘。 董卓淡淡的‘嗯’了一声,不置可否。 “此事日后自由老夫细查,文优不必多虑了,只需将心思多往天下大事上想想。” “诺,属下谨记相国之言。” 董卓放下了刘表的奏疏,又从桌案上拿起了另外一份简牍,道:“这是前线我女婿在前线送来的探报……袁绍在河北,抢在公孙瓒之前夺了韩馥的冀州,眼下公孙瓒似受了袁术拉拢,欲与袁绍争夺冀州,当此时节,老夫有意在关东搅一搅这趟浑水,不知诸君以为如何?” 李儒捋着须子,嘲讽道:“韩馥此人,虽为名士,却无审时度势之才!他自认为乃是颍川名士,便滥用辛评、郭图等颍川士人,妄图以颍川系士人助其掌控冀州,反倒是把冀州本土的名门审配、田丰、沮授等人都得罪了……汝南袁氏在豫州之声威远胜韩馥,袁绍在冀州振臂一呼,辛、郭等颍川系士人哪个敢不应?冀州本土豪士亦因他滥用颍川系士人而转投袁绍,这等结局实乃是意料之中,韩馥此人自寻死路,真蠢钝之徒。” 顿了顿,李儒又道:“只是没有想到,公孙瓒居然可以不受刘虞节制,擅自从右北平去取冀州,如今还与袁绍相争,此事倒是有趣。” 董卓点了点头,道:“前几日,还有东面的军报传来,说刘岱以粮草为由,突袭桥瑁军营诛杀了桥瑁……” 李儒嘿然道:“刘岱任兖州刺史不过一年,在此之前,桥瑁便历任兖州刺史和东郡郡守等要职,其人在兖州势大……若不除他,刘岱如何能在兖州安心治政?” 董卓一边敲打桌案,一边道:“老夫避于长安,这些关东郡守抓不住老夫的影,便自顾自的在关东彼此征伐……呵呵,却是有些意思,老夫若是让人紧守函谷关与青泥隘口数载,文友觉得这些关东郡守,会互相打成什么样子?” 李儒笑道:“二袁还未正式相争,这些贼子便已经安耐不住的闹将起来,依在下估计,相国只需在雒阳静待五年,关东诸贼必因互攻而疲惫,届时相国亲领西凉雄师,东向以定天下,必是无往不利!” 董卓沉吟了片刻,又突然道:“那刘焉,刘表,刘虞,刘宠这一王三牧,又该如何收拾?” 第一百八十二章 自寻死路尔 李儒听董卓提起了刘氏的一王三牧,遂认真的揣摩了一会,方道:“一王三牧,说着好听,然不过却是四个老朽,一个个都已老迈,能成多大气候?相国无需多虑。” 董卓摇头道:“不然,这四个刘家老叟虽年迈,却不昏聩,且其等身份尊崇,一个被诸郡守议成了储君,三个是大州牧守……若是各自为政倒是还好,偏偏还有个联盟在当中为引,若任其发展,早晚都是祸患。” 李儒认真地道:“那相国对这些刘氏宗族,想作何打算的?” 董卓缓缓的站起身来,在厅堂中央来回的踱着步子…… “眼下诸郡牧守为扩充势力,皆彼此相杀,可这些刘氏宗族,却似置身于事外,实非老夫所愿。” 李儒眯起了眼睛,道:“相国是想将宗亲联盟中人,亦拉入二袁争斗?” “不错,只有让宗亲之盟与诸侯之盟彼此内斗,互相消耗,老夫在关中坐观成败,方为上策。” 李儒奇道:“相国有何法,可拉护君之盟下水?” 董卓猛然停住脚步,缓缓出言道:“老夫心中倒是有个筹谋,只是未得周全,今日便与文优商议一番,且看行得还是行不得。” 说罢,便见董卓对着李傕,郭汜等凉州诸豪挥了挥手,道:“尔等且先退下。” 那些一直插不上话,犹如木头般坐于两旁的西凉诸将,闻言纷纷起身,拱手告辞离去。 出了相府正厅,郭汜拉住李傕,不满地道:“那李儒方才跟了相国多长时间,便这般受宠?你我随相国东西征战,立功无数,如今要议秘事,却是连个边都搭不上,委实令人心寒。” 李傕四下瞅了一圈,低声道:“阿多慎言,别让人听了去。” “有甚怕的,某又不是没理!难道还不让某说了?” 李傕苦笑道:“如今的相国可是不比原先,他这麾下之人,也不仅仅是咱西凉一众,需防小人进谗,你没看到那李儒适才还在相国面前进谗构陷蔡中郎么?若非相国明理,怕是蔡中郎稍后便人头不保。” “怕他作甚?某又不是蔡邕那等腐儒之辈?姓李的敢构陷于某,某砍了他便是!” 李傕苦笑着摇头,只是一边安慰郭汜,一边拽着他向远处走去。 却也不怪郭汜心中不平衡,没来雒阳之前,西凉诸豪中,以他和李傕,张济等人,最受董卓器重。 但自打入京,董卓先是重用吕布,又收买郎中令李儒,并敬重蔡邕、荀爽等人……以他和李傕等为首的西凉诸将,表面上反倒是逐渐淡出了董卓的心腹范畴。 倒也不是董卓有意疏远他们的。 若是论战场厮杀,董卓自然会依仗他们这些惯于征战的西凉诸豪…… 但自打来了长安,三辅之内暂无大战,董卓每日所研究之事,皆是与朝政息息相关。 董卓倒是想跟郭汜等人商议朝事,问题是这些政治菜鸡张口说的都是外行话,董卓实在是跟他们聊不到一块去。 如此,这关系在表面上看,反倒是显得有些疏远了。 西凉众将走后,厅堂之内,董卓与李儒仔细的商量了一番,最终敲定了计策。 他的想法在李儒看来确实可行。 …… 次日朝会后,董卓专门派人叫住了宗正刘松,让他前往相府议事。 刘松乃是汉高祖十六世孙,其祖父为司徒刘崎,父亲是赫赫有名的海内‘通儒’刘宽。 身为在宗正府有确实记录的高祖世孙,刘松亦是根正苗红的汉室宗亲,论血统可能比刘虞还纯一些。 刘松在朝中,行事谨小慎微,从无疏漏,如今被董卓突然召至相府,颇令其心惊胆颤。 按道理来说,自己应该是没犯什么忌讳吧?除了上一次帮刘虞暗查刘备籍档的事……但那也不过是暗地操作并未宣扬,纯属小事一件。 应该还犯不上被董卓盯上吧? 刘松忐忑不安的来到了董卓面前,作揖道:“拜见相国。” “逯乡侯无需多礼,坐吧。” “谢相国。” 刘松遂坐于一旁的软塌上。 看着主位上淡定自若的董卓,刘松心中不免有些跌宕惊惧。 他到底向做甚? 董卓拿起面前桌案上的一酒爵,仰头倾饮,斜眼看了看刘松,突然长叹口气,询问道: “刘君任九卿,可足三载否?” 刘松忙拱手言道:“自大司马去往幽州,松便继任宗正,过了今年六月,正满三载。” 董卓摸着自己的虎须,点了点头,道:“既已近三载,那这两千石的九卿之职,刘君也就无需续任了。” 刘松闻言不由一惊。 董卓这是什么意思? 要罢了我的官不成?可我并没有做错什么啊。 老贼你凭什么? 眼见刘松的脸色忽红忽白,身体微微颤抖,董卓爽朗笑道:“刘君勿要惊疑,老夫并无恶意,公乃昭烈之后,高祖世孙,值此危难时节,不思居于匡扶天下之位,反倒是每日沉侵于宗正府的那些世族谱卷之中,岂不可惜?今关东纷乱,各郡守不思安邦治民,反倒是彼此攻伐,以至社稷颠覆、民不聊生……” 刘松在心中哼了哼, 你这边塞贼子,也好意思说出‘社稷颠覆’四字? 董卓继续道:“老夫迁都与长安,坐镇朝中,于中原之事实乃是有心而无力,老夫细思,此非常时节,大汉诸郡若要得安定,非得善用宗室不可……前番老夫已是奏疏于陛下,拜刘景升为镇南将军、荆州牧,其子与其侄分别为南阳郡守和长沙郡守,用其父子三人以安南境,如今看来,老夫的决策确实无错……当今天下,可替朝廷牧守一方者,非刘氏宗亲不可。” 刘松听了这话,终于是琢磨过味了。 “相国是想让下官就任外郡牧守?” 董卓点了点头,道:“不仅是宗正一人,若有其他的贤能宗亲,老夫亦当多多善用!宗正主管宗亲谱籍三载,对这刘氏宗亲中人,自多熟悉,应推荐几个贤能之士与老夫,让老夫一同委以重任,安郡抚民才是。” 刘松闻言,心下暗喜。 这长安乃虎狼之窝,不好久留,可惜他身为九卿,却无理由可以走出。 此番若是能够就任于地方州郡,远离朝堂的这群西凉犬狼,再与刘虞、刘表等宗亲盟中之人联合举事…… 翌日诛除董贼,驱逐西凉群蛮,挽社稷于水火,救陛下于危难,岂非是青史留名之举? 董卓要多任宗亲于外藩,真乃自寻死路尔! 第一百八十三章 后汉书 襄阳驿舍内,刘琦专门来见了一次蔡琰。 两人在驿舍的院落亭中分席塌而坐,蔡琰一边与刘琦攀谈,一边在旁边煮茶待客。 蔡琰和以媚艳的蔡觅完全相反,与杜嫣那种纯长相美丽身材婀娜的女人亦是不同。 她给刘琦的感觉,是刘琦心目中的古典女人应有的样子。 温婉大方,动作和谈吐都很得体,似乎每一句话话都在顾忌着旁人的感受,她说出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让人感觉到如沐春风。 刘琦知道,要做到这一点,却不仅仅是只有高情商才能做到的。 还有很重要的一项——那就是教养。 “上次在军营,与蔡大家匆匆一晤,未曾深谈,琦今日特来拜会。” 蔡琰轻笑道:“琰前番与公子初会,却当众止公子之行,实在惭愧,今日蒙公子亲至,琰当向公子告罪。” 刘琦摆手道:“蔡大家不必这般客气,本就是蔡中郎借书与我荆州,琦在未予以蔡中郎和蔡大家的要求以回复前,却欲妄动书册,确实颇失礼数,蔡大家制止的对。” 蔡琰用长勺为刘琦盛了茶汤,递送到了刘琦面前,道:“公子不必如此,幸有君父子二人愿在荆楚立学宫,抄经录、撰《汉史》,方使天下士人得有一方净土治学,我父女既为儒林之家,亦当支持责无旁贷。” 刘琦看着蔡琰递送到自己面前的茶汤,颇有些犹豫。 汉朝的茶汤都是煮的,里面放油放盐,那味道是说不出的怪异…… 对于刘琦而言,喝汉朝的茶汤便犹如喝中药无异。 但蔡琰既然已经递了茶汤给自己,若是不喝,多少有些失礼,怎么地也要喝上一点。 刘琦端起羽觞,小心翼翼的泯了一口。 这一口下去,刘琦不由一愣。 没有那些油烟的异味,虽然是煮茶,但隐隐中却能品出一些后世的那种泡茶的原味。 至少喝在口中的是草木之气,而不是那种油盐调味了。 看见刘琦端着羽觞,略有出神,蔡琰不由奇道:“公子食不惯吧?” 刘琦回过神来,摇了摇头道:“不,只是这味道……与寻常的茶汤有异。” 蔡琰淡然一笑,解释道:“琰煮茶,不喜调味,口味偏淡,旁人却是食不惯的,严君便从不食我煮的茶汤。” “好吃。” 刘琦冲着那羽觞吹了吹,一饮而尽,然后将羽觞递给蔡琰,道:“再食一觞。” 蔡琰没想到刘琦居然会对她做的寡淡茶汤这般捧场,不由一愣。 看刘琦的表情,不似作伪,却是发自内心的喜欢饮自己煮的‘淡茶’。 她一边给刘琦盛茶汤,一边问道:“公子居也喜食这般的煮茶?在蔡琰印象中,男子似都口味偏重,严君平日就颇喜烈酒与盐油熏烤之肉食。” 刘琦接过蔡琰递过来的羽觞,道了声谢,道:“我也爱吃酒肉,但饮茶却不同与饮酒,饮酒在乎于酣畅,饮茶则宜乎淡雅,神农尝百草,日遇七十二毒,得茶而解之……茶叶源于天地自然,得灵气而生,用心饮之,可使人清醒宁静,相比与酒之浓烈,茶当以其淡方可使人荡心涤肺、洗脱尘俗……茶中加入诸多食料,以俗味掩其出尘之香,那茶便不再是茶了,食之又有何味?” 蔡琰闻言暗自感慨。 她不喜煮茶调味,只喜清煮,但最多不过是口味而已,却是从未细思的刘琦这般深刻。 想不到在口味方面,与自己相通之人,居然会是一个男子。 蔡琰端起羽觞,饮了一口,闭目细品一会,遂道:“倒是真如公子所言,确是有那么些许意境了。” 刘琦放下了羽觞:“蜀人多饮茶,天下上品荈诧多出西南,然在荆楚之地,亦有一地遍生苦茶,蔡大家可知?” 蔡琰闻言笑了:“公子所言的,莫非便是长沙的茶陵县?槚荼茗荈,多有所出,琰甚慕之,可惜一直无缘得往。” 刘琦笑道:“这么说也不尽然……其实蔡大家很快就有机会前往长沙了。” 蔡琰奇道:“公子何出此言?” 刘琦又饮了一口淡茶,遂将刘表意在长沙建立荆南学宫,并在荆南撰写《汉记》的事情,向蔡琰说了一遍。 按照刘琦的想法,他本以为蔡琰对去荆南会有抵触,毕竟以大汉的国情来说,过了湘江后越往南走,便越是经济和人文发展落后的地域,蔡琰出生于陈留。正是天下经济与文化的盛兴之地,她又怎么会愿意前往偏僻的荆南呢? 但是蔡琰的表现却超出了刘琦的想象。 她没有任何犹豫,反而欣然应诺。 她轻点螓首,道:“其实,琰早就知道自己不可能在襄阳久居,毕竟襄阳学宫中的五业从事是仲子公与广明公,琰不过区区一介女流,又如何能与二君同宫授学?若能去往荆南,正得其便。” 刘琦试探地问她:“荆州远离繁华,乃偏僻之地,不少地方甚至还是荒蛮之所,蔡大家去那里编撰《汉记》,难道不觉的委屈吗?” 蔡琰摇了摇头,认真道:“家严与刘使君同为名士,却深陷朝中,不能如使君般治学一方设立教化,实乃生平憾事,琰身为蔡家之女,自当秉承严君之志,岂可因地域偏狭而怯?能在荆南之地推行文治,制礼作乐,典籍娱心,育人为务,使南境政治安稳,风俗淳美,文教粲然……却正是蔡琰之志。” 刘琦没想到蔡琰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心中不由升起了赞赏之情。 他冲着蔡琰拱手道:“能与蔡大家这样的女中英杰同往荆南,一展抱负,实乃刘琦平生之幸。” 蔡琰问道:“公子也要去荆南?” 刘琦一边喝茶,一边笑道:“若是刘琦不往,仅凭蔡大家一人,又如何能操持的起长沙官学?” 蔡琰细细思之,暗道确是此理。 自己虽然受了刘表五业从事的任命,但却无权调动地方资金与人夫来修筑学宫,更无能力召集士人编撰《汉记》。 有此能力者,也唯有刘表和刘琦二人而已。 但刘表身为荆州牧,自然需要坐镇襄阳总揽全局,而刘琦虽为南阳郡守,但因为宛城在袁术之手,刘琦反倒是变成了没有实务,可随意走动之人。 放在后世,蔡琰就是一个女教授。 刘琦才是执掌学校运筹的董事会成员兼校长。 “既如此,敢问公子,咱们当何时往长沙?” 刘琦微笑道:“且待严君奏往长安的奏疏得应而后,便可成行。” …… 不久之后,长安方面的诏书下达,着令荆州牧刘表,负责总筹补录《汉记》之事。 消息陆续传往各州,引得诸州的经学士子纷纷侧目。 在荆楚补录的《汉记》,自是得用上诸家学派的经史高人,而《汉记》中所记录的历史,在一定程度上来讲,就等于大汉朝廷承认的官方史卷,而能够编撰之人所代表的的经学派系,则在无形之中,也会被社会承认为正统经门。 诸多经学名人不由皆纷纷跃跃欲试,渴望参与到这件大工程中来。 刘表本身就是八及名士,他既然承担了补录汉记的职责,那便不能仅仅只能是拾人牙慧只是补录汉纪那么简单,对他而言,那只不过是追随前人的脚步而已。 针对此事,刘琦曾对刘表提了一个中肯的意见,深得刘表赞同。 荆楚在召诸派经学英才编撰《汉记》的同时,可作延伸,继《汉记》之外,再做一套更为精准,更为庞杂,内容更为全面的纪传体断代史。 前有班固编撰《汉书》…… 荆州可以在《东观汉记》和《汉书》的基础上,延伸出一部集《列传》《纪》《郡国志》等等涵盖更加多样化的——《后汉书》 第一百八十四章 荆楚庞、黄 朝廷下诏,让刘表代表朝廷补撰《汉记》,而刘表又将此事全权委托给了刘琦,那刘琦便等同于这个国家级文学项目的总策划人。 继上雒之后武功有所盛后,刘琦在荆楚的文治之名,亦是因此事开始在儒林中逐渐传播。 自古以来,一旦有官方人士被受命去承担某种重大的项目,那他首先且必然要面对的,就是数不尽的走后门者。 首先行事的自然就是蔡家和蒯家。 蔡瑁身为南郡武臣之首,直接就去找刘表谏言,请命派蔡蒯两家的经学子弟随刘琦去荆南一同建学宫、编《汉记》。 但问题在刘表眼中,蔡、蒯两家人中,论及经史大家,实在是找不出一个像样的人来。 比之蔡讽那一辈,蔡家的学术造诣在这一代实在是差的太多了,可惜了当年蔡讽为他们打下的文风基础。 对于治学这事,刘表是真心不想让那些没能耐的人在里面跟着乱搅和。 但蔡瑁就是这样的人,只要有好处,他就拼命的往上凑,不论是文的还是武的,一概统统不放过。 刘表也不好意思直接驳斥了蔡瑁的面子,就让他去找刘琦,言此事皆由刘琦负责,自己不好随意插手。 他让蔡瑁去找自己的姐丈。 你们俩也算是亲戚了,有什么事说不开的? 但蔡瑁跟刘琦还真是说不开。 他无可奈何之下,只能派人写书信给刘琦,打算探探口风。 …… 自打长安的诏书下来了以后,每日想要拜访刘琦的名刺,就如雪片一样铺天盖地的涌向牧府,惹的刘琦不得不高悬回避牌。 但即使如此,自荐之书亦是络绎不绝的呈递而来,刘琦每日士人自荐简牍,每日最少也要有数十斤。 不得已,他只能让李典随同他一起整理这些自荐的士人简牍材料。 “和洽、杜袭、赵俨、繁钦、韩暨……这些从北方来的名士,皆希望可以随伯瑜一同去往荆南,供职于长沙学宫。”李典翻阅着手中的请荐简牍,一边看一边念叨。 刘琦淡淡一笑,道:“这些北土士人初来荆州,受了严君的礼遇,却宁为白身也不走南郡仕途,如今听说我刘氏得了诏书可以治典,反倒是都纷纷蹿出来想蹭些名声……是不是有点不要脸了。” 李典叹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北方士人来了荆楚,刘使君能予以的要职者不多,毕竟南郡眼下的主要事务,都要仰仗于蔡蒯等宗族,若是滥用北地士人,恐会惹出激变,毕竟现在荆州的旁边就有一个袁术……那冀州的韩馥不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么?刘使君是不想走了韩馥的老路。” 刘琦笑道:“这倒也好,此些北地士子在南郡为宗族排挤,那我便带他们去荆南治学,再寻有能力者提拔善用,一则可以助其扬名,二则也尽用其才,三则他们在荆南没有根基,我也不怕他们像是南郡诸族一样掣肘于我父子。” 李典笑道:“仅仅只带北地士子怕是不行……你不想带蔡蒯中人去荆南,可蔡瑁已经是找上门来好几次了,这荐书也呈了一箩筐,非要向你推荐他族中的那些学经后辈,还有蒯良亦是如此……你好歹也是蔡瑁姐丈,总不能真撇了他的面子吧?” 刘琦仰头看了看房梁,慢悠悠地道:“我那已去的岳丈蔡讽倒是经学豪儒,可过了他那一辈,蔡家的这一辈人在文才上却远不及先辈,蔡蒯两家现下虽也有些读经之士,但水平委实不到家……让他们干些抄录典籍的事情倒是可以,但这治书的大事,哪里是他们能做的?我这小舅子居然也好意思长的张嘴。” 李典道:“要不来日,我帮你回绝了他们?” “还是罢了,蔡瑁推荐了族中的谁人,就带着那些人一同去,反正到了荆南,隔着数百里地,我用他们抄书还是治学,蔡蒯也不知道,知道也管不着,正好也借此事让蔡瑁欠我个人情……我也好让他替我办件事。” “办何事还需卖他人情?” 刘琦叹息道:“在荆南治学用人,我虽想尽用北地士子,但也需顾忌一下本土学派士子之心……多少还是要用些荆州的名士坐镇才是。” 李典诧然道:“伯瑜所说的,是蔡蒯两家中人?” 刘琦失笑道:“蔡蒯算什么,我说的是另外几人……几个需要蔡瑁帮我牵线搭桥,才好联系上的人。” “哪几人?”李典不解道。 刘琦微微一笑,道:“择日你随我一同拜会一趟,便知晓了。” …… 襄阳西南二里,乃是岘山,素有城南胜景之首,道场西来此尽为龙、山多亭榭的美誉。 岘山之南下,有一片草庐居舍,旁边一片桑园,供草庐中人采桑补贴日常的衣食用度。 那草庐中所居之人,就是襄阳的大名士庞德公。 庞德公在荆北名士界的影响很大,若说蔡蒯两家现在为南郡诸族领袖,那庞德公便算是荆楚名士之首。 最近,颍川的司马徽亦是因躲避中原战乱,迁居至了襄阳,因司马徽昔日与庞德公是旧识,且以兄事之,故来了襄阳后,便一直借居于庞德公的草庐。 而今日,庞德公的草庐又迎来了另外一位贵客,便是沔阳名士黄承彦。 黄承彦今日来,是因为收到了蔡瑁的书信,其代表蔡瑁,来与庞德公说和的。 这就是刘琦卖蔡瑁人情,让他帮忙办的事。 …… “刘伯瑜……嗯?原先倒是不曾听过。” 庞德公带着斗笠,身着粗布服饰,手持簸箕,在桑园中一边以叶采桑,一边喃喃地念叨着刘琦的名字。 他此刻的样子和装束,完全不像是一位名士,反倒是如同常年奔于田陌中的老农一般。 黄承彦在一旁苦笑道:“谁说不是呢?黄某昔年亦是不曾听过这个名字,只是谁想只是一年时间,此子先潜入南郡,又北上护君,保住雒阳不算,还招降了贾龙等益州之军安置于樊城,双十不足而任两千石郡守,今番又代表刘景升往荆州立学宫修汉记,还负责督促抄手笔录蔡伯喈的典藏,这一年来,文治武功,声望官位……却是让他一个人都占了。” 一直在旁边持担休息,亦如老农打扮的司马徽笑道:“少说了一样!他还占了蔡家的一女,当了你黄公的连桥,嘿嘿,稍后他若是来了,怕是这小娃得叫黄公一声姐夫吧?” 黄承彦的脸色顿时红了。 论年纪,他差不多大了刘琦快二十载了,足足差了一代人。 这一嗓子姐夫喊出来,岂不是令庞德公和司马徽笑掉大牙。 蔡瑁真是能给他找事! 庞德公一边继续采桑,一边继续问道:“且不管他是谁的连桥,他来此寻你我,却是所谓何事?” 黄承彦捋着须子,叹道:“蔡德珪写书信与某,言此子闻我与兄长之名,颇是仰慕,故借德珪之引荐,专程来拜会我等。” 司马徽笑道:“只是拜会?怕非这般简单吧?听闻那刘伯瑜即将前往长沙,临行前来见你二人,应是与其在荆南治典有些关系。” 黄承彦道:“某亦这般作想,估计他是看中了兄长在儒林之名,想借之以用。” 说罢,便见黄承彦转头看向了庞德公,似做征询。 庞德公停下了手中的伙计,抬手擦了一把汗,他转身走到司马徽身边,拿起土皿咕嘟咕嘟的了喝了一口。 喝完,便见他摘下斗笠,一边给自己扇风一边道:“老夫隐居在此多年了,少问世事,对这刘伯瑜之行,不甚知晓……贤弟不妨将他这一年所作所为,与老夫说上一说。” 黄承彦见庞德公询问,也不隐瞒,便见这个中诸事说于他。 庞德公归隐山林,以采桑采药为生,乃是大隐之士,但黄承彦却不是,他操持族中产业,与蔡瑁多有联动,因此颇晓襄阳诸人。 庞德公听完了黄承彦的叙述,皱了皱眉头。 他缓缓的坐向了桑园中的一处木墩上,若有所思地道:“贤弟如此叙说,此子似是颇重权谋,行事多于诡诈,少于堂皇正大。” 黄承彦道:“依照目前来看,似是如此。” 庞德公眯起了眼睛,突然道:“既如此……那此人老夫不见。” 第一百八十五章 刘府君吃了闭门羹 岘山南境,原本皆是旷野草木,并无厚田,虽有些许乡农与柴夫在附近居住,然户仅只三十。 汉代制度,十里一乡,兼设亭驿,乡主民生,亭驿主治安、防盗、邮驿,且有指路之责。周制一里为七十二户,汉制以百户或百户以上为基,乡亭制度延用数百载,到了这个时期,大多的民户基本已经归于里内管制,各州各郡少有散户零居者。 但世上并无绝对之事,有些地方因人口不稠,或是以祖族为聚居单位的,亦或是因遭了瘟疫荒灾死了不少人,故户不足百,针对这样的地方,便只能续用乡里往下,更加基层的单位进行管制——什主十家,伍主五户,什伍之长各尽其责,若有大事则再向邻尽的乡老请教。 岘山附近户仅三十,与相近之里地域较远份不同属,如此便定然是以伍什基而进行管理,那附近肯定是没有亭驿管制。 既无亭驿,那就说明刘琦前来拜访庞德公,就没有可以歇脚的或是问事的亭卒可寻。 想想也是,这样的聚居规模,放在后世,估计也就是20世纪的大杂院一样的性质,连一个封闭式小区都比不上,如此还寻什么亭卒。 自己摸着石头过河吧。 刘琦接纳了蔡瑁所提供的那些南郡宗室经学子弟,允许他们随自己去长沙郡,作为交换,他请蔡瑁通过黄承彦的关系,把自己引荐给庞德公。 如今的南郡,蔡氏兴盛,蔡瑁亲自置书与黄承彦,黄承彦自然不会落了大舅哥的面子,当即回书与他,约定时日,他便亲往岘山的庞氏草庐,为刘琦做引。 有了黄承彦亲往做引,刘琦去见庞德公便算有了荐人,算不得突兀。 到了约定的时日,刘琦仿效孔子拜会老子时的那一套礼节,持一对大雁为礼前往。 拜访庞德公这般的名士,按照规矩一定要挚礼有节,方显虔诚,而根据身份的不同,礼物也有差别。 士人之间彼此拜访,冬季用雉,夏季用干雉,下大夫用雁,上大夫用羔,但上下大夫之礼乃是延续古礼,到了汉末,士人之间彼此交往,倒也不需特意恪守。 对于庞德公这样的人,刘琦觉得持雁礼他,比带鸡更有诚意。 以雁为礼有三寓意,一是雁为候鸟,秋天往南飞,春天北归,来去有时,从不失节,常喻信守不渝者。 二是雁为随阳之物,行止有序,迁徙飞行时成行成列,飞行的头雁是强壮之雁,幼弱之雁随其后,从不逾越,常喻遵循守礼,不僭越者。 三是雁雌雄一配而终,从未有离异或者乱弃的现象,所以也被常用喻为忠贞之人。 庞德公深染道家风味,以大雁为礼,倒也是合适。 于是乎,刘琦便带着黄叙,李典,典韦三人一同前往。 哪曾想,四人来了岘山之南,还到至庞德公的草庐,便见有人专程在来路上等候着他们。 是黄承彦。 “君可是南阳刘府君?” “正是,阁下是?” “沔阳黄姓者是也。” “啊?是姐夫?” 黄承彦:“……” 黄承彦和刘琦,这对连桥今日是第一次相见。 黄承彦四十上下的年纪,面色红润,头发和胡须都极显黑,并无参染一丝异色,看起来神采奕奕,显然是颇有养生之道。 刘琦翻身下马,与黄承彦相互执礼问名后,笑道:“本以为姐丈会在庞公之处,不想却在这里等我,实让刘琦惭愧,刘琦去年到了襄阳,本就有意想与姐丈见面相叙,不想却得宗亲之盟成立,刘琦不得不率军北上,今日回返,方才与姐丈在此相见……未曾登门拜访,倍感惭愧。” 黄承彦被刘琦这少年一声声的‘姐丈’叫着,或多或少有些尴尬,但他毕竟是南境名士,行事颇有章法,他捋着黑须,一脸自然地道:“伯瑜无需这般客气,你身为大郡开府之君,身系一方,与黄某这等闲散之人,如何能相提并论?唉……其实反倒是黄某对你不住。” 刘琦闻言一愣,道:“姐丈如何对不住我了?” 黄承彦尴尬地道:“伯瑜……你回去吧,尚长此刻不在家中,你去了也是白走一遭,眼下长沙的学宫修筑在即,若是耽误了正事,反为不美。” 尚长,是庞德公的表字。 刘琦眯起了眼睛,心中略略一思,就品出了黄承彦的话中之意。 庞德公这是不想见自己啊。 刘琦略作沉吟之后,却没有回头,而是对典韦等人道:“继续走。” 说罢,他便回转身,翻身上马,准备继续往庞德公的草庐行进。 黄承彦见状一惊,忙上前道“尚长不在家中,伯瑜为何还执意要去?” 刘琦笑道:“我既已递上名刺,承许今日前来,答应了就自然是要去的,不论庞公在也不在……不然,岂非毁约?” 黄承彦闻言不由苦笑:“你这行事风格倒也是颇与常人不同,不过却是略显迂腐。” “迂腐也总比失信要强。” 刘琦冲着黄承彦点头致意,随后便率人打马直奔庞德公的草庐。 至其草庐之前,刘琦命黄叙敲门求拜,有庞德公的妻子出门相待,言庞德公外出云游去了。 刘琦问其妻道:“不知庞公几时方得回?” 庞妻言不知,或是三五天,或是十余日,哪怕两三个月,都不好说。 言罢,庞妻遂请刘琦入院饮水,刘琦婉拒。 刘琦请庞妻的收下自己的礼雁,庞妻不肯,刘琦却执意让典韦将大雁留下,然后自己则带领他们仨人转道去往附近的寻找民舍休息。 黄承彦骑着驴子,一直尾随在刘琦等人身后,见他们四个人置礼于庞德公草庐门前,却不回襄阳,不由大惊,急忙赶上去询问。 “伯瑜既已拜会而未见庞公,为何不回?” 刘琦笑道:“承蒙姐丈关心,但我已是决定,若不能见到庞公,便不回襄阳,我们几个人带的钱货足够,权且在这附近寻一农舍暂居,等庞公云游回来就是了。” “这……只怕是久侯无益。” 刘琦坚定地道:“我意已决,姐丈便不需再劝了。” 黄承彦见劝不动刘琦,无奈道:“既如此,你且随我回家中暂居。” 刘琦疑道:“姐丈的家,也在附近?我听德珪说,姐丈的家似是临近于水畔的?” 黄承彦解释道:“沔水中有鱼梁洲,老夫与尚长,昔日皆居于彼,欢情自接,泛舟水泽,率尔休畅,后尚长移居与岘南,老夫便也置别舍于此。” 刘琦闻言恍然。 姓黄的果然还有些财货的,想在拿买房便在哪里买房。 住在自己的连桥家中,总必比去叨扰旁人要强许多,刘琦遂带着黄叙,典韦,李典等三人去往黄承彦的居舍。 刘琦等人的马上携有各色野猎之物,几个人当晚蒸烤而食,算作是答谢黄承彦的招待。 黄承彦用过小食,言有事,匆匆离去,只是留下刘琦等四人继续吃食。 这一次上雒回来,黄忠、文聘、张允等人因功皆迁校尉,典韦和李典则被拜为别部司马,魏延和张任被拜曲军侯,各有升迁。 黄叙这次没有随同刘琦出征,心中颇感遗憾,见到典韦后,他老毛病又犯了…… 他见猎心喜,嚷着要与其比试。 可惜这一次,却不像是当初战刘磐那样的轻松了。 黄叙与典韦的比试,过程很惨烈,不多赘述。 结果则很简单,就是黄叙顶着半边浮肿的脸颊,还有偌大的五指手印,牙唇流血犹如破相一般的拜服了典韦…… 此刻,典韦捧着一只烤熟的雉鸡,张开嘴用力一咬,几乎将那小鸡撕咬下了一半,看的李典在一旁直皱眉头。 黄叙则是笑呵呵的将手中那只还未动过的小雉放于碗中,推到了典韦面前:“典君若是不够,可食某这份。” 典韦一边大口咀嚼,一边冲着黄叙咧嘴开心而笑。 小伙子真上道。 友谊,有的时候便是这么简简单单的就可以建立起来。 李典转头看向刘琦,道:“伯瑜,那庞德公当真是出去远游的吗?” 刘琦摇了摇头,道:“当然不是,他只是不想见我们而已,故意托大。” 李典皱了皱眉,道:“你敢肯定?” 刘琦撕咬了一口肉,道:“我临行时,严君曾对我提起过,他数次有意请庞尚长出山,而庞尚长均谢绝不仕,依严君之见,此老绝非一个简简单单的经学士人,而且是深染道家风味。” 李典长叹口气,道:“若是有争功名之心的经学世人倒好,怕就是崇尚黄老的淡薄名利之人,不好请呀。” 典韦在一旁,皱眉道:“听府君与曼成之意,那庞老头就在草庐之中,可就偏偏故意晾着我等,不予接见是吗?” 刘琦不着痕迹的扫了典韦一样,叹道:“怕是他九成便在家中,就是推诿不见……唉,罢了,我等便以诚意打动,长居于此,每隔几日,便上门求请一次便是,希望他能够被我们的诚意所打动。” 典韦闻言,眯起了眼睛,一只在桌案下的手紧握,隐隐中似是青筋暴露。 “某吃饱了!”典韦将手中剩下的小半只烤雉鸡往盘子中一扔,站起身来,走往院中,在院寻一大石墩子,用力举起,一下一下的做挺举式。 黄叙一脸羡慕地看着典韦在院中举石,感慨叹道:“典君真是天生神力!” 李典不解地道:“这汉子往日食量皆大,怎么今日竟吃的这般少了?” 刘琦一边吃着肉,一边看着在院落中举石发泄的典韦,嘴角挂起了一丝微笑。 “谁知道了,不用管他,咱们吃咱们的。” 第一百八十六章 燃烧的草庐与少年凤雏 黄承彦对刘琦等人言明有事后,便匆匆外出。 其实他并没有往别处,而是径直去了庞德公的草庐。 来到了草庐门前,黄承彦便起手拍门,高呼:“开门!尚长,是黄某来了!” 很快,便见院门被打开,一名个头不高,相貌颇显丑陋的少年疑惑的看向门外。 可他一见黄承彦,便立刻眉开眼笑。 “我当是谁呢,拍门拍的这般响,原来是黄公啊。” 那少年只有十岁上下,但却没有一个孩童应有的稚嫩可爱。 他外貌颇不中看,小小年纪便生的吊眼龅牙,鼻梁塌陷但却偏偏有个硕大的鼻头,再加上面有菜色,身材短小,不知为何瞅着竟有几分滑稽。 黄承彦一见这丑孩子,不由一愣:“阿统,你何时来的?” “申时末到的。”大鼻头丑孩一咧嘴,忙将院门敞开:“黄公是要见我大伯吧,快请入内。” 黄承彦也不客气,快步走进了院中。 入院之后,却发现庞德公和司马徽二人正在院子中,一起盯着地上那对刘琦遗留下的大雁,颇显为难之色。 见黄承彦进了院,庞德公遂问道:“人走了吗?” 黄承彦摇头道:“我亦是没有想到,此子竟是颇有恒心,不曾离开,他言要在此处常住,还说要每过几天,便来一问究竟。” 庞德公捋着须子,转头看向司马徽,道:“德操,你觉得如何?” 司马徽淡淡一下,抬手指了指地上的大雁,道:“刘伯瑜眼下,颇似此雁。” “哦?” “他被黄公当道阻拦,却依旧至于草庐外信诺拜会方得离去,犹如飞雁,来去有时,信守承诺……如今不见于尚长便不去,一如那飞雁般历年南北横飞,锲而不舍,金石可镂。” 黄承彦亦道:“尚长,前番你言此子多用诡诈而不可取……如今看来,此言却是片面,大丈夫处世自当用之以堂皇,然乱世之中,却无绝对,逢事而不用急智者恐难成事,只怕此子也是无可奈何的。” 庞德公皱起了眉,道:“过几日再说吧,容老夫细思之。” …… 深夜,子时。 黄承彦的别舍中,一道魁梧的身影悄悄从院门口闪出,他四下观望了一圈后,见左右无人,便一纵身,直奔着岘南的方向而去。 那身形虽是魁梧如罴,但行动却迅如獐,很快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黄承彦的居舍中,东面偏舍的一间草庐——窗户被人缓缓的向上推开了。 刘琦的身影出现在了窗户前,他的目光穿过低矮的篱笆,借着月光看向典韦身影逐渐消失的方向,长叹口气,摇了摇头。 他转身走回到自己的床榻边,躺了上去,但却并未睡去。 一会,怕是会有事要忙了。 自己于典韦而言,算是有知遇之恩的人,特别是有张邈和赵宠等作为比较……以陈留豪侠而著称的典韦,现在对自己可谓是心怀万分的感激。 汉朝的豪侠,讲究的是有恩报恩,有仇报仇,恩怨分明。 哪怕是为此杀人犯罪亦无所惧。 眼看着自己被庞德公拒之于门外,备受冷遇,以典韦的心性,自然是忍不了的。 不过自己此来之前,也曾跟典韦说起过庞德公的声望,以及他对自己的重要性……再说也不过就是个不见客而已,刘琦断定典韦绝不会去杀他而坏了自己的大事。 如无意外,典韦只是想略略的惩治庞德公一番。 至于他会用什么方法去对付庞德公…… 刘琦长长的叹了口气,自言自语地道:“月黑杀人夜不能用的话……那就只能是风高放火天了。” …… 少时,便见南面不远处,隐隐间有火光涌起, 那火势并不是很大,但在这黑暗之中,却也是若隐若现,隐隐的照亮了夜空,显得格外清晰。 刘琦挑了挑眉,迅速的翻身起来。 他走出屋外,眯眼观察了一下,遂在院中高声喊道:“都起来!走水了!走水了!” 他又迅速走到院子的角落,拿起一段木柴,寻了一个煮食的青铜鼎,动力的敲打着,发出‘咣咣咣’的声响。 “走水了,走水了!” 这一下子,先是屋舍内的李典和黄叙,再加上黄承彦,而其别居附近屋舍的民夫亦是纷纷跑出了屋舍。 黄承彦睡眼孟松的向着起火的方向看了看,浑身一激灵,顿时睡意全无。 “是、是长尚的草庐!那是长尚的草庐起火了!快、快!诸位快拿上水器随我去救!” 这年头可不比后世,一旦起火,想要扑灭却是非常费劲的,因为没有消防栓,也没有自来水管,救火灭火全靠用器皿在附近寻找水源,亦或是用沙土等扑救。 一行人与附近的农夫、柴夫纷纷赶到了庞德公的草庐,所幸火势不大,只是燃烧了庞德公草庐后面一间小舍,那小屋与庞德公的主舍并不相连,因此并没有什么大事。 刘琦打眼一瞅,不由在心中暗自感慨。 典韦这个陈留大豪侠不愧是专职替人报仇放火杀人的主,经验很是老道丰富, 他知道在什么地方放火,放多大的火而不会引起大灾闹出人命,却还偏偏能令你不得安生。 同样是放火,但典韦放的这把火,却极为专业,着实是个奇才。 庞德公,庞妻,司马徽等人,被呛的连连咳嗽,跌跌撞撞的奔出院来,正逢黄承彦等一众乡人来到屋舍外。 黄承彦快步走到庞德公面前,道;“尚长,无恙乎?” 庞德公身着亵衣亵裤,一边咳嗽,一边对司马徽道:“快!快灭火,救人……阿统还在那小屋里面!” 刘琦在旁边闻言一楞。 “阿统?” 黄承彦也慌了手脚,急忙对众人高呼:“快取水灭火!舍内尚有我贤侄儿在内!” 一众农夫柴夫闻听里面有人,立刻开始行动。 大家在附近的井内和溪中,用器皿取水,然后飞奔着向那烧着的小屋泼洒去,还有很多人则是乘着空隙,去旁边铲沙土扬沙,用以辅助。 庞德公与其妻在一旁焦急的跺脚,脸上尽是忧色。 司马徽也是使劲的拽着须子,急的都要低出泪来。 刘琦快步走到庞德公身边,问道:“舍内之人是谁?” 庞德公也不曾见过刘琦,不知他的身份,只是急道:“是吾侄庞统,昨日方至于此,那小屋乃是客居,平日里从来都不住人的……谁想居然出了这般祸事!回头却是让我如何与吾弟交待……” 话音落时,却见刘琦拿了随身的缣帛,在水桶中沾了水,系住口鼻,让李典和黄叙将身上的罩服褪下给自己披上,然后他便躬身扎入了那间小屋之内。 刘琦不是傻子,不会轻易犯险,他一般办的都是有把握的事。 这小屋的火势其实并不太大,根本烧不死人,想来只是烟气过重,堵住了通风口,让睡梦中的人缺氧因而憋在了里面。 依照刘琦的估计,这样的小火势,随意找个体力充沛的人做些防护措施,只要不被呛烟,就绝不会出现什么大问题。 只是古人多惧火灾,而在场的农夫柴夫又没什么经验,本就畏惧,再加上屋中的人和他们没有关系,因而根本就不会去救,而庞德公年老,腿脚颇为不便。 刘琦便权当是与人为善了,毕竟火势不大,在他这种从后世来,且还有有过消防演习经验的人来说,算是举手之劳。 再说,这也是他手下人犯的错,虽非刘琦授意,但他也没有出手阻止,说白了,他自己也有一份责任在内。 他原本寻思,其实不过是静等典韦放火后,自己再领人前来救火。 如此这般,回头便是庞德公还不见他,那自己也能得到一个‘南郡郡守刘伯瑜救荆楚名士于水火危难的美名而已。’ 他并无恶意。 不多时,便见刘琦披着罩服,迅速的从屋舍内冲了出来,而他的怀中,尚夹裹着一名大概十岁左右的少年。 那少年眼下因为缺氧,而已经昏死过去了。 庞德公见状不由大惊,他焦急的上前,一把抢下少年庞统,仔细的看。 却见庞统一脸黑青,毫无反应,了无生气,就真如死了一样。 庞德公见状大惊。 他哆嗦着拍打着庞统的脸颊,将他搂在怀中,哭喊道:“阿统,阿统!你这是怎么了?阿统!你醒醒,可莫要吓伯父啊!” 说罢,却见庞统公向着四周看了一圈,喊道:“谁来救救我家阿统?他、他这是死了吗?还请诸位相救!” “闪开!” 刘琦此刻亦是将两件罩服脱掉,然后一把将脸上的缣布扯下,上前拉开了庞德公。 “他现在已是缺氧,你还捂这么紧,是怕他死的不够快?” “这……我……”庞德公呆呆愣楞的看着刘琦,颇是不知所措。 刘琦将庞统从他怀中夺了过去,平置于地上,一边安放一边道:“可叹常年言世人皆遗之以危,今自独遗之以安者,事到临头,竟是连自家后辈都不知如何去救……安从何来?” “你……”庞德公闻言,面色顿时一红。 原来,刘表当年招募庞德公时,曾对其言:“先生苦居畎亩而不肯官禄,后世何以遗子孙乎?” 庞德公则是回答:“世人皆遗之以危,今独遗之以安,虽所遗不同,未为无所遗也。” 他说世人贪慕权权,实际是把危险留给了子孙,但他漂身世外,却可以留给子孙以平安。 但可是今日的突发事件,却在无形之中,给了庞德公重重一击。 你自认为脱离了这个社会的纷争,独居于世外便是遗留于子嗣安全。 但这个世界本就不存在安全,在恐怖的自然面前,一个自诩高洁,脱离社会的人,还谈什么给以子孙后代以安全? 一个无权无势无人保护者,除了面对火灾,还要面对豺狼虎豹盗贼等诸多种种…… 若无人相助,你连一个被熏晕了的从子都救不得,还想枉自超脱? 一边说,刘琦一边用力的去挤压庞统的胸口,并时不时的对着他的嘴中吹上一吹。 同时,他吩咐李典和黄叙,让围在旁边的人纷纷散开,给庞统一个宽敞的空气流通环境。 不多时,终听一声咳嗽,少年庞统缓缓的睁开了眼睛,苏醒过来。 第一百八十七章 师门 少年庞统睁开眼的第一反应,就是看见有人堵着他的嘴部使劲的向着里面吹气,他的神志虽然还有些不清,但依稀间还是能够看清那个跟自己嘴对嘴吹气之人的外貌。 在火光的照耀下,那人似乎是个……男的! “呜~呜……呜!”庞统的头虽然还是昏昏沉沉的,但却奋起余力,用手拍打着刘琦的肩膀。 他想要表达的意思非常简单。 滚开! 刘琦挪开了身体,长吁口气。 而庞德公与庞妻,看见庞统醒了,大喜过望,急忙颤巍巍的上前去护住庞统。 庞德公抱起了庞统,一边垂泪,一边对他嘘寒问暖。 而四周围观的农夫与柴夫们,见刘琦适才俯身于庞统身上,嘴对嘴的一通吹气就将看着已经死去的人弄活了,不由皆大感吃惊,私底下议论纷纷。 倒不是说刘琦的方法有多么神奇,只是这套救人方法,又是按胸,又是对嘴吹气的,着实是从没见过。 东汉时期,张机所撰的《金匮要略》,倒是切实记载了‘吹气疗法’这一救人措施,不过《金匮要略》中所记载的吹气疗法,并不是嘴对嘴的吹,而是……吹耳朵。 原文为:若已僵,但渐渐强屈之,并按其腹,如此一炊顷,气从口出,呼吸眼开,而犹引、按莫置……兼令两人各以管吹其两耳,弥好此最善,无不活者,并皆疗之。 即使是唐代,孙思邈的《备急千金要方》中,亦记载的是“凡救自缢死者,极须按定其心……以氍毹覆口鼻,两人吹其两耳。” 直到明朝朱橚所撰的《普济方》中,才有了记载缢死救人时,向咽中吹气的案例。 倒也不能说是古人就不知道吹气于口鼻的急救方式,然或许是因为礼教,也有可能是因为不雅,具体原因已不可考,反正他们就是不用。 刘琦在李典的搀扶下站起身来,他适才一直跪在地上,整个腿都有些酸麻肿胀了,膝盖也生疼。 黄叙走上前来,用手帮刘琦扑打着身上的尘土,道:“府君为了这小儿,也未免过于屈尊了吧?” 刘琦淡淡一笑,道:“虽然有些过分,但若能将这件事迹传播出去,想来也是一桩美谈佳话。” “府君所言的美谈为何?” “刘府君火中救小士,岂非旷世美谈?” 李典尴尬的笑了笑。 他把头靠向刘琦的耳边:“问题是,府君用嘴亲了一丑君,这事若是传将出去,只怕未必便是美谈了。” 刘琦闻言愣了愣,转头看向了躺在地上的庞统。 适才事急,再加上天黑,刘琦只顾着救人,却并没有认真的去瞧他。 现在借着火光,刘琦方才有空认真的去打量庞统…… 上宽下窄的小歪脸,塌鼻梁大厚嘴唇,蒜鼻头。 唉,那样貌委实是不敢恭维啊。 刘琦只感觉一股反胃的感觉从小腹中涌起,酸水直奔口中走。 “呕……” 刘琦轻轻的打了个小嗝,立刻扭过头去。 黄叙见刘琦样子有异,关切道:“府君,您这是?” 刘琦摆了摆手,轻声道:“没事,就是突然感觉有些恶心,一会就好了。” …… 庞德公家宅的火扑灭了,众人忙活了一夜之后方才匆匆散去, 刘琦等人回到了黄承彦的居舍,典韦尚在自己的屋舍中酣睡,刚才那闹哄哄的声音丝毫没有吵到他。 那睡相着实是要多死有多死。 刘琦等人也没搭理他,只是分别返回各自的居舍中补觉。 不得不承认,典韦实在是一个犯罪高手,他这一趟来回奔驰,又是潜伏又是放火,竟然没有让人察觉。 这年头没什么名侦探,抓不住证据就是抓不住证据。 再说庞统所居住的屋舍乃是草庐本就易燃,但凡是稍稍有些火种就容易燃着,故而谁也不会特意往”有人放火”这个方向上琢磨。 就算是有人往这方面想又能如何? 刘琦自打昨日来见庞德公,便一直表现的执礼甚恭。 再加上他适才奋不顾身抢救丑男的行径,哪个正常思维的人会把放火的事往他身上联想? 黄承彦留在了庞德公那边帮忙打理,只是刘琦等一行人返回,一夜无话。 第二日午时,黄承彦返回了居舍,告知刘琦说是庞德公请他前往相见。 刘琦等人当即前往。 四人并没有随黄承彦去往庞德公的居舍,而是去了附近的一池碧潭之边。 碧潭在山脚下,山潭的交界处修建了一个草亭,依山傍水,显得格外清幽。 庞德公与另外一位长者此刻皆在草亭中。 “学生刘琦,见过庞公……”说到这的时候,刘琦又转头看向了那名长者。 那人站起身来,自我介绍道:“老夫颍川司马徽。” “原来是司马先生,幸会幸会。” 庞德公迈步上前,竟是对着刘琦长作一揖。 刘琦知道,庞德公此举乃是谢他昨夜相救于庞统的事,急忙闪身让过。 长者之礼不可受。 “先生不可如此,刘琦乃是后辈,承受不得。” 庞德公叹息道:“老夫这一揖,一代从子相谢府君昨夜相救之情,二谢府君昨夜斥诉之言,若无昨夜之事,老夫恐尚未警醒。” 司马徽在旁边道:“人无完人,尚长无需这般自责了。” 庞德公苦笑道:“可叹老夫常言鸿鹊巢于高林之上,暮而得所栖,鼋鼍穴于深渊之下,夕而得所宿……结果事到临头,终反倒需依靠旁人也,先前的大言,皆为笑谈。” 刘琦微笑道:“区区小事,何足道哉?其实庞公所言之至理并无差错,只是凡事做尽,缘分势必早尽,趋吉避凶,人之常情,无谓对错。” 庞德公点了点头:“你此番前来找老夫,所谓何事?” “北有郑公,已创其学,开宗立派,门徒遍天下,弟子逾万,南方经学与之相比,全无可比,如今荆楚学派得逞天时可望大兴,刘琦来此,请庞公出山,往荆南做五经从事,以振荆南四郡学风。” 庞德公捋着须子,静静细思。 依照他原先的性格,他肯定不会应承刘琦的邀请,别说是他,刘表来了也不会动其心分毫 但经过昨夜一事,庞德公也似乎意识到了,若是在清平盛世,天下太平之时,行淡薄名利之道,或可立身,但在这乱世,豺狼虎豹遍地,四方贼寇扰攘……确如刘琦昨夜之言,恐难保自身。 庞德公问道:“刘伯瑜,听闻尊师乃是元节公?” 刘琦道:“是也。” “既是元节门徒,那入我门便无差错了……伯瑜,你可愿意再尊老夫为师?助老夫立荆楚学派?” “尊您为师?” 刘琦先是一愣,接着明白了庞德公的意图。 庞德公冲着自己昨的恩情,若不出山相助,却为不美, 但他毕竟隐世多年,若是让他常年出去露面,行与荆楚儒林之中与人打交道,也确实不是他的风格。 他只想做个挂名的五业从事而已。 与其做一些他自己不喜欢的事情,反倒是不如将这件事委托于旁人。 刘氏想借用的,不过是他庞尚长的荆楚儒林名士之首的名望。 自己要的是淡泊与世,保全自身。 刘琦若能入其门下,便可算是庞氏经门的代言人,在荆楚儒林中,自然也可打着他庞德公的名头行事。 也省的庞德公自己出去处理一些自己不喜欢的事情了。 这年头,一个经学士子可以拜不同的门长为师,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就算是大儒郑玄也先后拜第五元先、张恭祖、马融等人为师。 就算是刘琦有一个和他父亲刘表同列八及的挂名老师张俭,但也不耽误他再入庞德公之门。 当下,便见刘琦对庞德公道:“承蒙尚长先生不弃,弟子愿以师事之。” 庞德公笑道:“甚好。” 庞德公身后,一直躲躲闪闪的庞统突然从木柱后面跑了出来。 他来到庞德公的面前,问道:“伯父,若他入了伯父门下,那我当叫他一声师兄还是师弟?” 庞德公笑呵呵地道:“阿统,过来见过,从今往后,汝便当呼伯瑜为一声师兄了。” 第一百八十八章 宗亲之盟前途可期 儒门的拜师礼相对复杂,特别是拜入庞德公这样的巨儒门下,更需守礼制。 古人云:礼仪之始,在于正体容,齐颜色,顺辞令。 因刘琦身为南阳郡守,公务繁忙,故而拜师择期的过程应需从简,但其他的步骤却不能少。 当日下午,刘琦在黄承彦的家中沐浴更衣,梳洗完毕,然后带领着李典,黄叙,典韦三人步行前往庞德公的草庐。 他身上的服饰被收拾的很整齐,连一个褶子都没有。 典韦这厮也是脸皮厚,他昨夜暗中烧了人家的房子,今日却是一点都不害怕,竟大刺刺的陪同刘琦来了庞德公的草庐,毫无愧疚之色,脸上连红都不红一下。 烧房子的事,仿佛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陈留大豪侠,气度果然非凡。 古人讲究尊师重教,入门之前先拜圣师,庞德公乃当世大儒,家中自会预备孔圣人泥像,这是儒林大士的历来传统。 这套流程,当年入元节公门下时,刘琦也曾走过,因此轻车熟路。 他双膝跪地,对圣人相行就叩首,然后再拜庞德公。 其后当赠老师束脩。 这年代的束脩一般是肉干十条。 刘琦初来时只是想请庞德公出山帮他坐镇学宫,倒是没想过会给他预备肉干,起初还有些为难,只想派黄叙连夜回襄阳去取。 不想典韦事前却说他有办法。 在得到刘琦的同意后,这莽汉便匆匆离去,一个多时辰后即回,并携带了充足的肉条。 拜师之后,还有剩余。 刘琦有理由表示怀疑……这东西很有可能是典韦在附近某家豪族那里敲诈来的。 其后刘琦又按照庞德公的要求净手,洗法是反正各一次,去杂存精,心无旁骛。 完后,庞德公又在刘琦额前一点朱砂,遂又击鼓,以为明智,最后再加以训诫,以为师训。 礼成之后,刘琦遂呼庞德公:“老师。” 庞德公满意地道:“德操以兄事吾,虽为颍川人系,却无立派,可呼之为师叔。” 刘琦又执礼司马徽:“师叔。” 庞德公又指了下黄承彦,方要说话,又似想到了什么, 他遂改口:“这个该叫姐夫还是叫姐夫吧。” 黄承彦闻言一脸不悦。 最后,却见庞德公将庞统推到了刘琦面前,道:“此乃吾从子庞统,归我庞氏本门,入门虽早,却未加冠,当为汝师弟也。” 这个庞德公适才已经介绍过了。 刘琦对着丑小孩笑了笑,道:“师弟。” 庞统亦回礼:“师兄。” 庞德公见师兄弟二人互认,少有的也开了句玩笑:“你们师兄弟日后当互相扶持,不可独木而行,毕竟这天下间,彼此有了唇齿之亲的兄弟,也是不多的。” “呕~!” “额……” 这一番话说出来,却见刘琦和庞统的脸色都有些发白,竟是彼此不约而同的一起恶心了一声。 庞德公,司马徽,黄承彦等人皆是暗暗好笑。 但他们身为名士,为了不失身份,自然不好意思乐出声来。 李典和黄叙身为刘琦手下,也不能嘲笑自家府君。 唯有典韦心大,他站在门栏下,见刘琦和庞统两人窘迫的样子,大嘴一咧,直接‘嘿嘿嘿’的傻笑出声。 刘琦缓缓转头,目光如电的狠狠瞪了他一下, 典韦的笑容立马消失, 他站直身体,抱起膀子,大马金刀的守在草庐外面,气势浑厚,犹如门神一般,且面无表情,很是严肃。 庞德公继续道:“伯瑜,你此番南下建立学宫,可用为师之名招募荆楚诸学士随你治学,老夫在这边收拾一阵后,便和德操同往荆南,不过老夫要先说一点,我二人去了荆南,只留五业从事之名,不务其实,办学之事,还需你自家用功。” 刘琦知道,庞德公只是想借着五业从事的学官之名,让自己在刘氏的大树根下遮雨乘凉,但却不会真的为他们卖命,不过这对他而言就也足够了。 “老师放心,学宫修葺好了之后,我在长沙为老师和水镜先生寻山清水秀之地建造庄园,并为你们驱除险恶,保让老师安居于世外之源。” 司马徽在旁边致谢:“勿太破费。” “不破费,小事尔。” 庞德公又将庞统向着刘琦面前一推,道:“你这个师弟,少有异才,通古今时势,不但尽学族中的遗传经学,尚有治政与军略相授与他,日后定成大器,你可带之入学宫一并培养,日后或可成为臂助。” 庞统没想到伯父居然会将自己推入学宫,还要让刘琦安排自己的前程,委实出乎他意料之外。 但庞德公乃族中之长,又是伯父,他去年还在诸族高士面前,为自己冠号为‘凤雏’,他既让自己跟随刘琦,那庞统自然是无法拒绝。 “还请师兄多多指点提携。”小庞统向着刘琦拜道。 刘琦道:“师弟无需如此,我既入了庞门,那今后你我便如同亲生兄弟一样,既是恩师所荐,必无差错,师弟日后在荆州,必是前程无量。” 刘琦这一句话,便算是给庞统的前程打了包票。 庞德公自然是喜不自胜。 …… 从岘山回来之后,刘琦遂向刘表汇报了自己此行的收货,言自已是以师礼相侍与庞德公,请刘表授予其五业从事之职。 刘琦带回来的消息,不但是震了刘表一把,还震撼了襄阳城内所有的士人与豪族。 庞德公在荆州儒林之中的名气太大,历任刺史郡守,从王睿到南郡郡守郭永,在到现如今的荆州牧刘表,没有一个人能招募的动他。 谁曾想刘琦一出马,不但是请动了庞德公,还能入其门下为弟子,借用其名头,这绝非一般人能够做到。 但其实这是他们的路子走窄了,事情的解决办法很简单,一把火而已,但刘琦不能告诉他们。 庞德公乃是刘表一直难以请动的大儒,如今被刘琦以入门之道搬入了荆州的治学集团,刘表自然喜不自胜。 别说是任他为五业从事,便是再加万金以聘,刘表也绝不吝啬。 他当下便任庞德公和司马徽为荆楚学宫的五业从事,并有资格在各郡官学中治学,待遇和治学权限极厚。 …… 一切准备完毕之后,刘琦便带领一众学官和文士,并当初与刘表谈妥的北地流民,南下长沙去建学宫,搞屯田。 表面上是搞内政,实际却是谋张羡。 为了不使桂阳的张羡起疑,刘琦此番南行的队伍是以治学文士为主,随行兵将只有五百人。 但兵士虽少,可隐匿于其军中的战将,他却带了不少。 黄忠和文聘两名校尉重将,被留在襄阳防备袁术,成为了刘表的左膀右臂不可轻动。 贾龙,严颜等益州军系被安排在樊城,与襄阳的刘表互为策应。 张允,典韦,李典,黄叙,魏延,张任六名战将则随行刘琦。 他们六个眼下名气都不高,却在关键时刻可堪大用。 剩余的都是治学文士和屯田之民,便无需赘述。 …… 刘琦的队伍走后不久,刘表接到了三份缣书,都是分别从雒阳,长安,渔阳郡送过来的。 第一封乃是雒阳的陈王刘宠的,此老前番已经从陈国率兵抵达了雒阳,替天子牧守雒阳。 但是对于这位六十岁的储君来说,眼下司隶的局势并非想象中的那么好。 董卓迁都后,随未如同历史上那样的大肆焚烧司隶之境,但却坚壁清野,烧田地毁仓禀,弄的河南尹出现了大批的饥民流民,各县因粮食短缺而纷纷暴乱,形势告急,甚至有大批的流民东向或是北上加入黄巾。 况且雒阳西有董卓,北有王匡袁绍,东有兖州诸小强,南有袁术…… 说实话,刘宠眼下觉得日子过得并不舒服。 为了能够缓解压力、得到外援,刘宠置书于刘表,恳请加入宗亲之盟。 眼下刘焉已经被归于反贼的范畴,宗亲之盟中只余刘表和刘虞二人,一南一北虽遥相呼应,但却颇有些势单力孤。 如今若能有刘宠加入,便可算是弥补上了刘焉的空缺,扩大宗亲盟军的实力。 这可是大大的好事。 而除了刘宠肯加入宗亲之盟,还有几件令刘表意想不到的喜事。 先是‘高祖的第十六世孙’‘通儒’刘宽之子,刘松,被任命为豫州刺史,即日走马上任。 而由刘松向董卓另外举荐的几名汉室宗亲,亦被提拔。 东海王刘袛之子刘琬,被拜为丹阳郡守。 兖州刺史刘岱之地刘繇被拜为吴郡郡守。 阜陵王刘延之后刘晔,被破格拜为庐江郡守……等等。 一时间,宗亲刘氏在各地为两千石郡守者,人数大幅度的增加,这让身为宗亲的刘表和刘虞喜出望外。 刘氏二牧所兴奋者——若是能收纳这些两千石,则宗亲之盟必将势力大增! 振兴汉室有望! 第一百八十九章 再见刘磐 刘琦等一行人跨过湘江,直奔长沙郡而走,前去会和刘磐。 长沙郡执辖十三县,户口殷实,人口稠密,连接三郡,在荆南四郡中是为首府之地。 旬日后,一行人马抵达了长沙,身为郡守的刘磐得到消息后,竟是亲自出迎。 如今的刘磐,可不再是当初那个陪同刘琦一同潜伏到南郡的那个刘氏后辈了, 他现在是受朝廷正式敕封的两千石高官,名声言顺的大郡太守。 “伯瑜!” 长沙县外,刘磐激动的一把攥住了刘琦的手,上下摇晃,兴奋之情溢于言表:“真想死我也!” 刘琦好久不见刘磐,也很开心,他认真的打量着刘磐,发现他变化不小。 大半年不见,刘磐似乎比起原先显更壮实了,皮肤也更加的黝黑,显然是风吹日晒,受了不少的苦楚。 他年纪轻轻,眼角旁竟是已经出现了鱼尾纹,神态中亦是颇显沧桑。 虽然只是初见,但刘琦能够感觉出,比起半年前,刘磐身上的稚嫩之感褪去了不少,他比起原先更加的成熟了。 看起来,刘琦上雒的这半年时间,刘磐似也是经历了不少事情,但具体是什么事情,却得稍后问他了。 “兄长且往这边走,我为兄长介绍一下我的家眷。” “你还领家眷来了?”刘磐微有些诧然,紧随着刘琦来到他身后的三架辎车之边。 也正逢着那三辆辎车上的人下了车,却是三名各有姿色风情不同的女子。 刘磐见了三女一愣,接着不怀好意的看了眼刘琦,眼眸中的意味极深。 “兄长,这是蔡觅,亦蔡将军之姐,与弟有六礼之约。” 刘磐冲着蔡觅一拱手,爽朗道:“弟妹!” 蔡觅见刘磐这般爽实,不由掩嘴咯咯直乐。 她声如银铃,道:“久闻兄长之名,乃山阳刘氏最善武略之人,少郎君长长跟妾身提起兄长,今日一见,确是名不虚传,兄长果有雄将之姿。” 刘磐急忙摆摆手,称‘不敢,不敢’, 刘琦又对刘磐道:“这是杜嫣。” 刘磐亦道:“弟妹!” 杜嫣急忙盈盈施礼:“妾身见过伯伯。” 蔡琰此刻也是刚从辎车上下来, 刘磐见蔡觅姿色风韵媚娆,杜嫣天姿国色,如今又去看蔡琰,却见她装扮得体,气质柔雅,很是令人侧目,不由哈哈一笑,亦拱手道:“弟妹!” 蔡琰先是一愣,接着不由莞尔。 她开玩笑似的缓解了这份尴尬:“承蒙刘府君吉言,蔡琰甚是神往,可惜命薄却无这福分,府君还是莫要惊煞了小女子。” 刘磐皱了皱眉,转头看向刘琦,低声道:“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别瞎称呼……” 说罢,刘琦正式介绍道:“这位乃是蔡中郎之女,现为长沙学宫的五业从事,总责补录《汉记》的,兄长可莫乱叫。” 刘磐恍然的‘哦’了一声,忙道:“得罪,得罪!” 蔡琰并无尴尬,她微笑着向刘磐回礼,道:“府君慧眼,如何能看不出蔡琰身份?想来适才也不过是玩笑之言,蔡琰心中有数的。” 她不留痕迹的替刘磐遮掩了尴尬,显得很是落落大方。 刘磐心中暗赞,不愧是为名士之女。 他又抬头望去,仔细的观察了一会刘琦身后的队伍,问道:“伯瑜,怎么只有这些人?你从南郡带来的那些学士还有屯田之民呢?” 刘琦淡淡道:“大部队都在后方,尚未抵至,想来明后天便可抵达,我先带先头部队和女眷来此,还请兄长代为安排。” 刘磐恍然地‘哦’了一声,道:“这个好说,长沙的驿舍,已经全部清空了,专门安置你带来的人……我自打到了长沙,便为你安排了宅邸!你尽管放心安住,想住多久的都成,这里日后便是你的家。” 刘琦闻言,心中不由一暖。 他伸手拍了拍刘磐的肩膀,道:“走!咱们进城!” “进城!为兄已是在郡署中安排了宴席,长沙郡内大小官吏皆在,只等为兄弟接风洗尘,你我兄弟今夜不醉不归!” 却见刘琦摇了摇头,道:“郡署不去,我直接回居舍安歇了,兄长帮我辞了那些人……待天色晚些,劳烦兄长亲自来我舍中,你我兄弟单独详谈。” 刘磐没想到刘琦一到长沙,就做出了这等异于常人之事。 “伯瑜,长沙大小官吏,自为兄起,郡丞、长史、功曹等具要为你接风,如今人都在郡署,你一句不去就不去了?” 刘琦闻言笑了。 “我就是不想去见他们……当然,我不见他们也是有缘由的,稍后兄长到我居所时,我自当会对兄长明言,眼下人多,我也不方便说的太多,还请兄长多多帮衬。” 刘磐对刘琦,很久以前便是信服的紧。 他前番接到了刘琦的书信,也大概知道刘琦来长沙是要做什么的……名为建学宫,广屯田,实则乃是谋人也! 想来他不见长沙郡内官员,是有他的理由。 “行!我自安排人送伯瑜去宅邸休息,那宴席不办也罢!今晚为兄单独去你府上,你我兄弟届时详谈。” 刘琦感激道:“多谢兄长了。” 一行人遂在刘磐和其手下的指引下,开始向县内而去。 而刘琦的身后,蔡觅却一直在仔细的打量着身旁的蔡琰,若有所思。 从襄阳城离开到进入长沙这一路上,蔡觅就已经注意到了蔡琰, 她经过打听,知晓了这气质不俗的女子乃是蔡邕之女,随后便上了心。 蔡觅一路上虽未与蔡琰说上话,实则却一直在暗中的关注着她。 此刻,待一众人即将入城,蔡觅终于抓住这个机会与蔡琰交谈, 她走到了蔡琰的辎车旁,唤道:“昭姬妹妹。” 蔡琰的身形一滞, 她转过身来,见是蔡觅,遂拽裙施礼,文静言道:“蔡琰见过夫人。” 蔡觅侧身,让过蔡琰这一礼,笑道:“蔡觅久闻陈留采蔡大家之名,这路上一直想寻个机会跟妹妹畅谈一番,只可惜一直没什么空档,如今到了长沙,终于是得了闲暇,可以和昭姬妹妹相叙了。” 蔡琰闻言忙道:“夫人这般说,确实让蔡琰惶恐了。” 蔡觅走上前,拉住她的手,道:“妹妹乃蔡中郎之女,乃是中原有名的才女,不知蔡觅这等庸人,可入得妹妹眼么?” “夫人如何这般客气?能得夫人这般相待,却是蔡琰的福气。” 蔡觅媚笑道:“什么福不福的,我又不是什么郡署官吏,不讲究这些虚的,昭姬若不嫌弃,你我便以姐妹相称……走,妹妹上我车,这一路上只有我和嫣儿两人,稍嫌有些闷了,如今多了昭姬妹妹,这在长沙的日子便不难过了。” 说罢,也不管蔡琰答应不答应,愣是拉她去坐自己的辎车。 …… 刘琦到了长沙后,直去其舍,不去长沙郡署的消息,很快便传回了郡署。 刘磐下令着署中大小官吏不必再等,各归本职,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长沙郡的那些在编官吏得到了消息后,各个气闷。 这南郡来的刘伯瑜,当真是好大的架子! 这人方才到的长沙郡,就摆这般大的架子。 这多么郡官皆在署中候着他,他居然连面都不露一下,就直接回府休息去了? 懂不懂什么是礼数! “这刘伯瑜欺人太甚!” 出了郡署的门,贼曹掾史霍嵩便拉住了郡丞邹珂,对他道:“邹公,那刘伯瑜如何这般大的架子?州牧之子有甚狂的?便可这般作态了?我等今日在郡署设宴,侯了他近两个时辰,他到了长沙竟连个面都不露便自顾自的回去歇息了?如此不知礼数,也敢自称为名士之后?端的可笑!” 郡丞邹珂乃是长沙县中目下处刘磐外,权柄最厚者。 汉朝各郡,尊三户法以外郡户籍任本郡太守,但自太守之下的佐官,却基本都是郡中本地之人。 他们大部分都是当地具有一定势力的士门亦或是豪强。 郡丞邹珂捋着须子,环顾着围绕着他的那些本土的兵曹掾史,尉曹掾史,户曹掾史,奏事掾史等一众太守佐官,很是无奈的叹气。 “你们啊,眼光着实是太浅了,想不到实际地方,刘伯瑜乃是名门之后,使君之子,如何能连这点微末之礼都不懂得?他这是摆明了要……唉,罢了罢了,不说了,不说了。” 说罢,便见邹珂转身欲走, 那些人哪里肯,纷纷上前拦住他。 “邹公,尚未尽言?如何便走?” “是啊,邹公!” “有什么话您就直说!” 皱珂使劲地摆着手,道:“不可言不可言,若是尽言,回头事情传了出去,某这郡丞可就保不住了!老夫全家还指着我这六百石的郡丞吃饭,岂能因为你们便坏了前程?都闪开,闪开!” 金曹掾史韩羟一把拽住邹珂,笑道:“邹君勿要玩笑,这长沙郡内谁人不知,邹君乃是承阳大族,家资锯亿奴役众多,哪还会差这一年六百石的秩俸?邹君今日若是不明言,我等便不让你走!” “对,不让!” “邹君,咱们皆长沙本土名族,一荣俱荣,你便是说了,在场的哪个又能出卖于你?” “那刘伯瑜到底想怎地?” 邹珂被这些人磨叽的实在是不耐烦了,叹息道:“早晚就让你等坑害死我……罢了,我且问诸位,那刘伯瑜当年潜入南郡,是如何平定南郡,立威以迎刘使君入襄阳的?” 听了这话,一时间众人竟然是出奇的皆不吭声了。 大家心中都因为邹珂这一句话,而开始打鼓。 少时,却听少府使赖旬喃喃开口嘀咕了一句:“他半杀南郡宗族首领……” 郡丞邹珂一指赖旬,道:“那,这可是你说的!你们都听见了?日后出了事,休往我身上扯!” 第一百九十章 伯瑜我对你有信心 桂阳郡,郴县郡署。 张羡坐在自己的书房内,桌案上放着一张展开的皮图,上面标志着荆南四郡所有的郡县,仓廪,武库,厚田,谷道……描绘的很是详细。 在汉末,将半州数十县城的广阔地域记载的这般详细的皮图,委实不多, 能够拥有这样的一张皮图,对于上位者来讲就等于拥有了图上地域的一半。 “刘表老儿,倒是有一双好子侄啊。”张羡用手指轻轻的敲打着桌案,一边琢磨一边叹息道。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响起了脚步声。 “谁?”张羡抬起头,皱眉看向门外。 他瞧见的,乃是其子张怿。 “父亲,这么晚了如何还不睡?”张怿迈步走了进来,对张羡言道。 张羡冲着他招招手,让他进来。 “怿儿,长沙那边有了情报,言刘表之子刘伯瑜已入长沙。” 张怿不屑笑道:“是他?我听说过此人,刘伯瑜不过一弱冠竖子,依仗其父入了护君之盟,扬名于司隶,有甚可惧?据闻他此来荆南,不过是修筑学宫,迁民屯田而已……难道还能对父亲有威胁不成?” 张羡摇了摇头,道:“威胁自然是有的,为父历任两郡郡守,得荆南诸士支持,乃是凭借咱张氏乃南阳经学世家,刘伯瑜若是在荆南立了学宫,翌日若有所成,其父子之名在荆南儒林必将凌驾与某,到时四郡士人望风向刘,你我父子在桂阳郡,又当以何人为辅?” 张怿皱了皱眉,道:“可父亲毕竟于荆南经营多年,与四郡诸士大多交好,难道他们便都是墙头草,会因为设立学宫的事而旦夕倒向刘氏?” 张羡叹息道:“短期内自然是不会,但若是长此以往,就不好说了。况且刘伯瑜在荆南屯田,一旦有所成,使荆南粮草丰腴,成南郡后方仓禀,借时刘磐在长沙凭粮秣广招士卒,吾等在桂阳又岂有出头之日?” 张怿笑道:“父亲未免有些多虑吧?我觉得那刘伯瑜此来纯粹就是为了兴学,并非特意针对父亲。” 张羡摇了摇头,叹道:“不可不防,难道你忘了你伯父是如何被活捉的了?” 张怿皱眉道:“哪个伯父?” 张羡道:“便是南郡的那位……” “他啊!” 张怿闻言不屑一笑。 在他心中,张方这等南阳张氏的庶子偏支中人,根本就不配当他的伯长。 好歹也是南郡的一方豪强,实力强横,与目下的南郡蔡、蒯两族并列,结果旦夕之间,却被一个弱冠小儿设计收拾了,简直就是南阳郡张氏之耻。 “父亲勿虑,那刘琦能够设宴平定南郡宗族,不过是仗着隐匿身份,巧言诓骗而已,他能使宴诓杀南郡宗族一次,难道这天下之人都是傻子,还能再中其谋?父亲无需担心……就凭我们这些年在零陵和桂阳招募的三万强卒,任凭那刘琦如何行事,皆是无用之功而已……他奈何父亲不得的。” 张羡长叹口气,道:“话虽如此,然为父还是不放心,不可让此子在长沙待的太久,以免惹出祸患……还需想办法让他早回襄阳才是。” 张怿心中暗道自己的这个父亲还真是生性多疑,区区一个弱冠小子,有甚惧哉? 还至于担心成这样? 但毕竟张羡是自己的父亲,张怿也不好多说他什么。 “敢问父亲,咱们眼下应当如何?” 张羡沉思了片刻,道:“首先,要确保咱们张家在荆南立于不败之地,怿儿可代吾先置于书于荆南经学之门的家公与诸位望族族主,许以厚利,暗中结盟,不可让刘琦小儿钻了空隙。” 张怿又问道:“父亲所言的士族豪士,当以何人为先?” 张羡为他大致列举一些首选: “零陵刘巴,其父其祖皆为郡守,乃两世两千石之高门,” “赖恭,赖叔颍国君第七十三代孙,乃是大豪。” “经门蒋氏,族中子弟亦多不凡,” “桂阳赵氏,鲍氏,必须要引为臂助。” “另有长沙吴巨、桓氏、罗侯后人这些,统统都要想办法联络停当,不可错落一个,还有那长沙的郡丞邹珂,汝当暗中派人与之密切接触,静观刘琦举动……剩下的诸族,可顺而排后。” “诺。” …… 刘磐在郡署处理公务完毕,便去刘琦的居舍寻他, 两人在舍内置酒布食,互诉这半年时间两人各自的际遇。 对于刘琦在上雒期间的经历,刘磐听了是既羡且佩, 当他听到刘琦陈述到了精彩之处,特别是与孙坚联合活捉胡轸之后,竟不由连连拍手叫好,高呼痛快! 但反观刘琦听了刘磐的经历后,就没有那么的开心了。 “三千人?”刘琦惊诧的看着刘磐,惊道:“你在长沙郡所能够执掌的兵卒,只有三千人?” 刘磐黝黑的肤色有些发红,他嘀咕道:“不少了,三千人马,若是皆训练成精卒,也足可称之为边郡强军!” “问题是……”刘琦哭笑不得的看着刘磐:“你离开南郡的时候,严君可是给了你两千人作为班底的……你这半年时间,就只招募了一千兵壮吗?” “钱不够啊!” 刘磐恼羞地道:“你不知道,这荆南的蛮族到底有多少,又有多难对付,而且反叛的次数实在太多,每月几乎都有蛮族反叛侵略各县的消息,光凭郡国军根本没有办法对付他们,我只能依照各县的豪族平叛!但若是依仗他们,那便要许以他们方便厚利,但若是如此,我就没法彻查人户收算赋,没有足赋,郡国库府便没有盈余,没有盈余那还谈何养军?不能养军,那就……” “就没法平叛,是么?”刘琦淡淡的接口道:“所以说,这就是一个死循环了?” 刘磐点点头,道:“就是这么个理了。” 刘磐所说的这种情况,其实在各州各郡各县各乡之中都有存在,而且这算是历史上各朝各代都普片存在的现象,历代皇帝都为了能够解决税收的问题,而在终身奋斗着。 豪强进行土地兼并,造成了许多黔首失去田地,不得已而卖身于大族,成为其附户, 而这些附户便被大族用作‘隐匿人口’的遮掩,但即使隐匿了,在郡府和县府的户薄上,依旧存在着这些户数,但存在归存在,却因为对方是大户而收不上口赋,如此地方县府就得将赋钱嫁接到别的普通黔首齐民身上,却因此让那些普通民夫不得不为了维持生计而去贩卖土地,最终也成为了大族的附户,在一定程度上又成了隐匿人口。 这在各朝各代,都是普遍存在问题,每朝每代都为了解决这个问题而不遗余力的改革各种政策,力求不再依赖户册,只靠田地征收。 免役法、一条鞭、地丁摊粮永不增赋等等,反反复复朝令夕改,都不过是当权者力求国家的土地能够与政府产生直接的关系。 在刘琦和刘磐所居住的山阳郡,地方豪族在一定程度上,也不会跟政府做的太绝,大家彼此能够做到各让一步,中原豪族在地方政府的软硬兼施下,会一定程度的按照所拥有的附户比例上缴口钱,助地方县长完成一部分上计的考核,甚至有时候还会帮他们的附户承担一部分的免戍钱(汉代戍边制因为一开始只是卫戍郡国的边境,距离较短,所以总期限只为三天,到了后期却发展到要去边郡卫戍,已经不切实际,但政令不改,因此便可用三百钱免戍) 但是在荆南,特别是目下的长沙军,以刘磐为首的郡国政府很明显因为实力与地方不对等,对郡国的掌控力极弱,所以不能让地方豪族进行妥协让步,再加上荆南常有蛮夷作乱,竟使户口百万的长沙郡的税赋达到了入不敷出的地步。 钱都不够用,就更别说招兵了。 刘琦一脸无奈地看着刘磐,问出了一个略微让自己有些心寒的问题。 “张羡目下有多少兵马?” 刘磐唏嘘道:“张羡在荆南布局的时间实在是太长了,目下仅是在桂阳和零陵,他能够调动的军卒就不下三万。” “三万对三千?兄长你觉得咱们胜算大吗?”刘琦长吁口气,无奈道。 刘磐很是认真的点了点头,道:“本来胜算是不大的,但不知为何,伯瑜一来长沙,我就感觉手中最少有了十万精兵……伯瑜,我对你有信心!” 第一百九十一章 郡守与豪强矛盾的开始 刘磐的话,并没有给刘琦足够的信心,他也不会相信刘磐对他的吹捧之言。 都是自己前世用过的套路,刘磐这刚多少水平,根本忽悠不了他。 自己若是真能顶上十万大军,那刘琦现在二话不说,直接单枪匹马就杀奔零陵,冲进张羡的郡署……一刀斩其狗头,遂扬长而去,岂不快哉? 但实际上,这个操作未免太难搞了,他穿越的人是刘琦,不是孙悟空。 …… “兄长,你做人不如原先实诚了,怎么张口闭口都是吹捧之言?”刘琦毫不客气的指正了刘磐的虚伪处。 刘磐嘿嘿的笑了两声,道:“这实是某真心之言。” 刘琦没接他的话茬。 他站起身,在房间内来回走动,细思道:“张羡再厉害,也不占大义,况且整个荆南不过是凭借他一人威望,张羡一倒,余者皆不足虑……所有的事情,咱们兄弟一件一件的捋顺,过一两日受任于长沙学宫内的文士们便会抵达,修葺学宫的事情不可拖延,兄长可选好建官学之址?” 刘磐忙道:“此等大事,我怎敢疏怠?修葺学宫之地便在县北,我已经开始征役民夫着手修葺,伯瑜尽管放心。” “那屯田的事呢?荆北的流民往长沙迁来屯田,足可以数万户计,你怎么打算的?”刘琦又问道。 一说到这件事,刘磐的脸上便露出了无奈。 “长沙周围荒田是有的,三年前区星在此地叛乱,聚众万人围攻城邑,时有一年,牵连甚大,另有周朝、郭石亦随其乱,祸及三郡,区星乃是变民魁首,一向与荆南诸豪交恶,他那一年叛乱,死伤的荆南诸豪破家灭门者人数甚多,四郡之中,亦因此多出了不少无主荒田。” 见刘磐一脸苦涩之相,刘琦不由乐了。 “既是有荒田可屯,那你还犯愁个什么劲?” 刘磐长叹口气,道:“话是这么说,但近些年,这些无主之田大部皆为长沙本土的豪强占据,若要从其手中讨回,怕是颇费周折。” “强占?”刘琦的嘴角勾了起来。 看似虽为讥笑,但隐隐中却已是有了些许愠怒。 豪强兼并土地,买田卖田,虽然不利于当权者统治,但毕竟合理合法,旁人管不着, 可强占无主之田,算怎么回事? 这是谁给予他们的权力? 迎着刘琦质疑的目光,刘磐无奈道:“其实他们也并不算是完全强占,只是自孙坚灭区星后北上,苏代便自领了长沙郡守,他为收本土豪强以为己用,便默认了他们强占无主之田的行径,立了约定……而为兄为平各县山蛮,手中的兵将实在不够,亦是需要他们相助……” 刘磐无奈道:“这当中牵扯的豪族中人,有长沙的郡丞和我麾下的少府史,还有诸曹掾史,若是强行收田,这郡中大小诸事,又该如何运作?” “我知晓了。”刘琦伸手挡住了刘磐的话头,道:“不碍事,兄长不用顾忌,这些事由我去处理……明日一早烦劳兄长拿长沙的土地计薄于我,不需管那些豪强,咱们统计无主之田,直接开垦。” 刘磐闻言一惊,道:“直接开垦?都不与那些本土豪族商议一下吗?” “无需商议,咱们直接划拨田地,行使屯田。” 刘磐皱眉道:“若如此行之,只怕是会引起激变。” “我要的,就是激变。”刘琦的声音隐隐中,已经是有了寒意。 …… 几日后,被刘琦招募至长沙的诸位士人学者以及督促流民的兵马也陆续抵达了长沙。 长沙国内,浩大的兴学和兴农工程开始了, 先是刘磐在长沙征召劳役修葺学宫,随后便是郡署的诸曹吏开始统计并划分荒田,安置那些从荆北来的流民,按照编制成组,进行耕种。 至于耕种用的种子,耕牛和农具,全部由南郡那边提供。 刘氏兄弟的动作很快,因为眼下已经春深,正是要播种的季节,所以实施屯田的速度一定要抓紧,才能赶上下一波的收成。 就在刘琦和刘磐亲自安排丈量荒地,并分发于黔首屯田之时,长沙内部的矛盾终于一触即发! …… “府君,府君!” 刘琦和刘磐正在城南丈量一片荒地时,却见一名郡吏匆匆跑来,慌张地对刘磐喊道:“府君,出了大事了!” “何事?” “府君昨日在西郊外丈量划分的田地,现有本县的霍氏、赖氏、韩氏等豪族的家士,持械去驱赶那些耕种土地的黔首,有些黔首不肯退让,已经与三族的私士动起手来,北境黔首已有伤者!” 刘磐闻言急了,忙道:“那三家豪强有多少?” “三家加起来不下千人!” “嗨!”刘磐使劲的一拍手,道:“这可闹大了!” 他一转头,看向刘琦:“伯瑜,你且在此,我去西郊安顿局面,少时便回!” 说罢,便见刘磐要走,但却被刘琦伸手拦住。 刘琦皱眉道:“这边的丈量事宜还未完事,没有你这个郡守在此坐镇,我如何好随意行事?” 刘磐急了:“西郊已是暴乱!有伤亡啊,你却还要我在这里丈量田亩?如何这般心大?” 刘琦摇了摇头,叹息道:“兄长,你好歹也是两千石的大郡郡守,执掌十三县事务,下辖百万人丁,难道什么事都要事必亲为?” 刘磐急道:“那你说怎么办?” 刘琦转头喊道:“典君,绪正,你们过来。” 话音落时,却见典韦和黄叙同时来到了刘琦的面前。、 “在!” “带三百人,去南郊看看发生了什么事,能处理的便好好处理,不要让我与兄长分心,我们这边有大事要做,知道么?” “唯!” 二人同时应命。 应完之后,黄叙略有些迟疑地问道:“还请府君给末将划下个道道。” “你想要什么道?”刘琦一扬眉。 “敢问府君,对那些敢于违背郡中政令,恣意挑事者……当如何处置?界限何在?” 刘琦将脸贴近黄叙的面颊,低声道:“黄兄,我若是没记错,汉升公曾言,你昔日轻狂之时,不是惯于废人手脚的么?” 黄叙被刘琦提及旧事,脸色有些发红,低声道:“都是昔年的旧事了,那时候末将还小呢,不懂事。” “那你这次可以再不懂事一把,我要你废他们的命。”刘琦低声将下话说完。 …… 黄叙和典韦带领三百人马,奔往长沙西郊。 行至闹事之地,却见那些荒田内,豪族的私士们已经将耕地的黔首驱逐于荒田外, 近千的私士立于田地正中,一边轰赶田内的北方黔首,一边在田中持械巡逻,不允许任何人靠近。 黄叙翻身下马,大步流星的走向荒田。 那些围绕在耕田边不敢近前的黔首见郡国军士到了,纷纷闪开一条通路。 黄叙来到田间,来回扫视了一圈附近的豪强私士,扬声道:“哪个是领头的?滚出来与我说话!” 田垄之中,不多时,便有三名壮汉在一大群手持利器的私士们的拥护下,来到了黄叙的面前。 “汝是何人?安敢在此大呼小叫?”当中那个为首的豪强私士冷然问黄叙。 黄叙上下打量了那私士几眼,回道:“某乃南郡别部司马黄叙,奉使君之命,辅南阳刘府君于长沙屯荒田养民,这些荒地已有郡署统筹,租调与这些黔首耕种,尔等何人?竟敢前来滋扰!” 那私士冷笑一声,道:“南郡的别部司马又如何?这里是长沙!由不得他郡之人管治……再说了,谁言这田乃是无主之地?此乃临湘韩氏之田,没有家公允许,哪个敢来擅动?” 黄叙冷笑道:“临湘韩氏土地?郡中土地计薄,为何无有记载?韩氏族主可在县署有此田地归属的签押备案?若无备案,那可有田契买卖的签押为佐证?” 那韩家私士道:“汝说的那些某一概不知,某只知道,这地是我家公的!没有家公发话,谁也碰不得!” 黄叙‘哦’了一声,恍然的点了点头,冷笑道:“如此说来,你这是承认你是寻衅滋事,扰乱荆州屯田治政的大事了……” “承认又如何?不承认又……” 话还没等说完,却见典韦不耐烦的走上前来, 他一拳击出,如同撞钟之桩,正中那韩家私士的面门! 那沙钵大的拳头打在那私士的面门上,便听‘咔嚓’一声骨裂声响,却是那人的鼻梁骨连带颧骨碎裂,他整个人的五官都被典韦一拳打凹变形。 鲜血从鼻孔和眼眶中流出,顺着面颊留到了他的衣襟上,形象极为骇人。 那韩家私士连叫都没来得及惨叫上一声,便整个人瘫软在了地上,如同一摊拦你,瞬息间便没了声息。 典韦甩了甩沾染血迹的拳头,看向旁边一脸目瞪口呆的黄叙,道:“多余跟他说那许多,一拳就能解决的事情,何必多做呱噪?” 第一百九十二章 血腥镇压 黄叙见典韦这般直接的出手,实在是有些哭笑不得。 他倒不是觉得不能动手,只是觉得……典韦动手动的未免有些太快了吧? 他好不容易有个机会可以自领人马前来独当一面,本想学着刘琦一样,在这些豪强的私士面前多装一会逼,可哪曾想,他的装逼之言尚未说完,典韦就直接出手,一拳就将那豪强私士击杀。 顿时,便见场间的那些豪强私士犹如炸了锅一样,瞬间沸腾。 “尔等居然敢擅杀?” “跟他们拼了!” “狗贼安敢行凶!” 话还没等说完,却见典韦一把抽出环首刀,对着旁边的另外一名豪强私士之首一刀挥去。 那人正在痛斥着典韦,却见寒光一闪,他脖颈处顿有一阵凉意,便见一股鲜血从脖颈中喷涌而出,鲜血瞬时间溅洒于当空。 典韦的左手不停,又是一巴掌挥出,将赖家的私士首领打倒…… 那人挨了典韦一巴掌,半边脸都被打肿,脖颈骨亦是骨折,倒在地上,手脚来回抽动着,眼看着就活不成了。 瞬息之间,典韦凭一己之力诛杀了三名豪族私士之首,技惊当场,令所有人都变了颜色。 特别是那三名为首的私士,一个个死的可谓凄惨,那副样子落在旁边的豪强私士眼中,直令他们心惊胆裂。 这是什么魍魉妖魔? “杀人啦!” 附近的那些黔首见典韦动手,便纷纷向两旁闪去,他们都是北方的流民,在司隶和中原之地见过了太多的血腥和战祸,最是明白在这种时刻,一定要远离战争中心,不被牵连进去,才有可能保住性命。 黄叙的心中有些恼。 风头却是典韦全都抢走了! 黄叙也拔出环首刀,冲着身后的士兵们呼道:“这些贼人,冒充长沙大族之士,意坏我荆州屯田之政,实在可恨,兄弟们,随我尽诛这些贼子!” 话音落时,便见黄叙身后的那三百士兵们纷纷拔出了随身的环首刀,如狼似虎一样的向着那三家豪强的私士们冲了过去。 那三家豪强的私士虽然数量远多于黄叙一众,但黄叙麾下的这三百兵将都是经过黄忠调教过的精锐,当初在司隶与胡轸和吕布麾下的精军交过手,更兼在撤回到南阳的途中与袁术军交过手,战斗实力远远的强过这些豪族所豢养的私士。 当下,便见在田陌之中,以典韦和黄叙为首的一众精悍之卒,如狼似虎的杀入了那些豪强私士之中。 那些豪族私士万万没有想到,黄叙等一众人居然说动手便动手,而且一出手就杀! 那些私士们也都是携带了兵器,但与黄叙所带领的郡国军的兵刃相比,还是差了不少的等级,一时间被杀的人仰马翻。 典韦手持环首刀,左右横劈,大杀四方,他的动作非常的简单,其手中的环首刀砍杀的姿势非常的纯粹直接,就是单纯性的用力挥动。 但胜在力大,力大到让人发指。 那些豪族私士中没有持弓弩者,若想阻挡典韦就必须要正面与之相抗。 可没有人敢。 但典韦的刀,其力大到足矣碎石,只要是被那柄刀碰到,不是头身分家,就是骨断筋折,不消片刻,典韦所冲过的田陌之间,便到处都是鲜血和残肢,血腥之气遍洒于田地之间,让人闻之欲呕。 典韦武力的恐怖让在场中人皆胆颤心惊,这犹如杀神一样存在的汉子,不但让敌人感到恐惧,就连自己人也不由的感到恐怖莫名。 黄叙在另外的一边,一边手起刀落的杀人,一边观察远处的典韦, 越看典韦,黄叙便越是心惊,暗道这等恐惧的杀神,府君到底是从哪里找来的? 便是熊虎豹狼,只怕是也没有这样的战力吧? 这到底是个什么怪物? …… 典韦和黄叙在城西大杀特杀,刘磐则是和刘琦在南郊丈量土地。 刘琦很是认真的丈量着土地,仿佛丝毫不为外界所扰,但刘磐却是心不在焉,神思不属,总是时不时的往西方去看。 刘琦丈量土地累了,站起身来,随意的扑了扑手,转头看向刘磐:“兄长,想什么呢?” 刘磐显得很是担心:“伯瑜,你派黄叙去西郊处理那些豪族,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刘琦微笑道:“兄长放心,黄叙麾下那三百人都是善战猛卒,此去必不会吃亏,兄长放心便是。” 刘磐闻言苦涩道:“我也不是完全担心黄叙……” 就在这个时候,却见一名郡吏连滚带爬的奔来,他的脸色煞白,浑身哆嗦,仓皇的跑到了刘磐面前,颤声对刘磐道:“府君,大事不好!出了大事了!” 刘磐见状,心中一哆嗦,忙道:“出了什么事?” 那郡吏哆哆嗦嗦地道:“府君,死了,都死了!” “死了?”刘磐一哆嗦:“谁死了?是黄叙?还是北方的黔首?” 郡吏使劲地摇头道:“不是!不是黄司马他们,是诸大族派去的私士,尽为黄司马等人所诛!” “什么?”刘磐一听这话,浑身不住的颤抖。 他呆愣在原地半晌,突然转头奔到刘琦的面前,怒道:“伯瑜,是不是你指使的?” 刘琦叹息着道: “兄长这话如何说的,明明是他们自己来找咱们的麻烦,如何又变成了我指使的?黄叙与他们火拼,这当中的细节到底如何谁也不晓得,怎么看兄长的意思,却好似我指使一般?” 刘磐沉默良久突然道:“旁的我不知道,我就知道,这事定是你指使的!” 多么不讲理的话语,多么准确的眼光。 不愧是自己的从兄。 “好吧,是我做的。” 刘琦坦然承认道。 刘磐使劲的甩了甩头,道:“伯瑜,你到底是为什么要这般做?” “我知道长沙的这些佐官,本就无一人是由兄长亲自任命,他们当初都是受苏代任命,受恩于苏代,早晚必成大患,这些人不同与蔡蒯,是一群喂不熟的狼,必须除之,我之所以来长沙时不见他们,就是因为这些人早就已经在我要除掉的名单之中,我又有什么必要去赴他们的宴?” 第一百九十三章 郡署之争 各州各郡,能够被地方政府所重视的潜在势力,大概可分为二种, 第一种是出自经学之门的士人团体,而士人之家,若有几代人能够连续受任朝中要职,政治势力和影响力愈大,便会成为人们口中所言的世家门阀。 第二种就是地方豪强,靠着兼并土地起家的土皇帝,他们有土地有私士有资金,属于地方性武装,但因不是经学之门出身,缺少可以走往高处的仕途门路,亦因此被归类于寒门范畴,这些豪强若想参政,一般只能与地方郡守达成妥协,在本土被征辟为郡守的佐官。 当然,也有许多士人家族不但可以用经学家族的身份取得政治门路,同时族中也占有大量的土地田产,圈养私士,属于士族和豪强的结合体,这种是绝不能轻易去动的,后果会很严重。 刘琦这次让黄叙和典韦诛杀的这些豪强私士,是属于第二种类型的的豪强所圈养的私士。 刘琦不是随随便便就动手的人,如果他真要动手了,那就是他一定考虑分析过当下的形势,认真的做出了筹划,绝不是随意为之。 现任长沙郡的这些豪强佐官,虽是由苏代在任时一手委任的,但刘琦不是不能用他们为辅,问题是他需要这些人的站队服从。 如果不服从,不好意思,那就只能跟你说白白了。 丈量土地收荒田屯田,其实附带着试探的意味,刘琦就是想看看长沙这些豪强佐官中,到底有没有看不出眉眼高低,不识抬举的。 试探的结果还算好,直接试出了三家不安分敢直接跟郡府叫板的。 这个数量实在是超出了刘琦的预期,他本以为最少要有十家八家的。 只有三家豪强站出来跟郡署对着干,难度比他想象中的要小了许多。 若是来个十家八家,便不能行以过激手段,但只有三家的话…… 就杀鸡儆猴吧。 豪强终归是寒门,与政府发生利益冲突的点永远都是土地、税赋、隐匿人口这些烂事,但不论豪强如何阳奉阴违的跟政府对着干,关于土地赋税人口的问题,地方郡署永远都有官方性的借口和理由可以名正言顺的收拾你。 单一的豪强再强大,也不过是地方的家族性武装势力,各自为了家族的利益为政,遇到拼命的事,很难有效的统一, 只要他们不统一起来,就不足为惧。 但有一种势力却可以整合地方豪强的力量,将其统一推翻郡府。 那就是有官方背景的士族,特别是那些世代为官的士族——世家门阀。 有官方背景的门阀,可以给予豪强起事所缺少的政治理由。 历史上的曹操初占兖州时,为了安抚招降的百万青州黄巾,大量的掠夺兖州的粮草物资,严重的损害了兖州豪强的根本利益。 可那些豪强吃了哑巴亏,却连个屁都不敢放。 直到曹操擅杀了兖州名士边让,激怒了兖州的士大夫集团,以张邈和陈宫为首的士大夫阶层出面纠合兖州地方豪强对曹操动手,成功的整合了兖州的全部力量,动摇了曹操在兖州根基,将曹操一百多个县的八郡之地兼并到只剩三个县。 因此,没有士大夫阶层带队的豪强群体,刘琦不怕,说句张狂些的话,只要他态度够坚决拳头够硬,长沙反对他的寒门豪强他想怎么杀怎么杀。 可又如何保证长沙的士族阶层不会与地方豪强联合对付自己呢? 刘琦这次来荆南,带了一个荆南士族一定都会给面子的人——庞德公! …… 西县的田亩中,到处都是那三家豪族私士的尸体,而郡国之兵,战后清点竟无一人身亡。只是有一些将士们受了不同程度的伤,并无大碍。 这就是正规军队与散户私奴在战力上的绝对差距。 典韦坐在田陌之中,随手从一名死去的豪强私士尸体上拽下了一块粗布,擦拭着自己手中沾满了血迹的环首刀,而黄叙则是命人招呼附近的黔首齐民,将这些尸体从田间运送出去。 黄叙走到典韦面前,对他道:“典君当真是手段高绝!令人折服,典君初来荆州之时,我亦与君过招,那时竟是还未见典君身手全貌,今日与典君共战于野,方知典君竟勇力卓绝至此,实是让人佩服!” 典韦一边擦拭着刀上的血,一边笑呵呵地道:“绪正过赞了,某家在入府君麾下之前,行走于兖州诸地,常替人报仇,因这杀的人多了,手段也就多了些……很正常的事,没甚大不了的,唯手熟尔!” 黄叙闻言咧了咧嘴……好一个唯手熟尔。 就在二人攀谈的时候,远处一阵马蹄声响起。 魏延驱马直奔着典韦和黄叙而来。 其匹马直入田间,来到二人近前方才下马。 魏延四下观望了一会,方才对典韦和黄叙道:“你二人真是做的好大事!” 黄叙和魏延年龄相仿,相处了一段时间下来,彼此颇是熟稔。 他调笑道:“下回再有这立功之事,我必推辞不受,让府君选文长来办就是了。” 魏延翻了翻白眼:“某要立功,机会有的是,不用你让。” 黄叙笑道:“如此最好不过,其实若真让我让,我也是舍不得丢了这些立功之机……对了。文长此来所谓何事?” 魏延正色道:“府君有令,让典君赶回郡署,与府君会和,黄兄则是随我一同领三百锐士,饶县城而行,巡查各处荒地,看是否还有人敢来驱赶屯田黔首。” “绕城巡视?” 黄叙皱了皱眉,道:“眼下这局面,哪个还敢派人来占田?当这千八百人是白杀的么?还有甚要巡视的?” 魏延摇了摇头,道:“不知,府君只是下令,黄司马问我,我却又去问谁?” 黄叙对刘琦很了解,知道他不是愿意做无用功的人, 他迈步上前,低声问魏延道:“我都能想的事,府君一定也能想到,你且告诉我,府君到底所思何事?却休瞒我!” 魏延故意卖关子道:“想不到吧?嘿嘿,可惜府君授意,却是不能立刻言明,我需得一会行事之时,方能告知于黄兄。” 黄兄皱眉道:“我是别部司马,你是曲军侯,如何瞒我?” “府君有令,不可不尊也,与军职高低无关,黄兄别说旁的了,快随我走便是。” …… 典韦按照魏延传来的命令,直奔郡署而去,而黄叙和魏延,则是率领那三百锐士,在长沙县四周的各处荒田巡哨。 而刘琦和刘磐也放下了丈量土地的事务,返回长沙城内。 因为他们知道,杀死千余豪族私士的事,很快便会被三家族长知晓。 只怕不多时,那些身兼郡守佐官的豪族中人,便会集体找上门讨要说法。 还是做好迎接他们的准备吧。 果然,消息传回各家之后,那霍、韩、赖三族的家主闻之勃然大怒。 他们立刻行动,三人相约直奔郡署而走,要去寻刘磐理论。 长沙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其余的郡佐官也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以六百石郡丞和长史为首,功曹史、五官掾、督邮以及郡内的二十三位掾史,两位贼曹纷纷都前往郡署。 当他们抵达的时候,刘琦和刘磐早就已经回来了。 听说了郡内诸佐官皆至,刘磐遂在郡署正堂会见了他们。 一见刘磐,便见已是气的哆嗦的金曹掾史韩羟当先出来,高声道:“刘府君,今日城西出了天大的祸事,府君可知否?” 刘磐斜眼看了一眼旁边毫不在乎刘琦,清了清嗓子,问道:“有何祸事?” 韩羟毫不退让,直接道:“末吏府中三百伴当,在西郊被人尽杀,三百良善之民一个都不曾留下性命!此等大事,若不严查,我大汉的国法何在,国体何存?” 贼曹掾史霍嵩亦是站出来道:“禀府君,还有末吏家中的三百伴当,亦在西郊我自己田亩中为人所杀,不知何人竟下这等狠手?” 少府史赖旬亦道:“府君,末吏也有三百余伴当同样惨遭毒手,还请府君详查此事,还我等一个公道!” “请府君详查!” “请府君彻查此事,给这千条人命一个说法!” “此乃惊天大案,为祸之人,断不可恕!” 面对着在场中人一起轮番式的轰炸问责,刘磐有些顶不住了。 当此时节,却该如何是好? 总不能把他们都杀了吧? 他转头看向刘琦,希望他能够出面帮自己解围, 却见刘琦已经从原位慢悠悠地站起身来。 刘琦微笑着环顾了一圈义愤填膺的诸位豪佐,淡淡道:“诸公所言之事,刘琦怎不曾听说?千余良民被杀?不对不对,绝无此事!” 韩羟气道:“众目睽睽,西郊无数黔首皆看到了这场血腥屠杀,如何能说没有?这岂非掩耳盗铃?” 刘琦皱起了眉,道:“是吗?千余良民被杀,这事我是真的不知道……我只知道今日在长沙西郊,有千余的无户山贼,妄图坏我荆州定下的屯田之政,恶意阻挠,如今已经被我麾下的锐士尽皆毙命,除贼乃护国保民之举……至于死了千余良民,又是从哪蹦出来的?” 第一百九十四章 你们就是叛逆 刘琦的话,在厅堂之中,顿时掀起了一阵波澜。 那些豪强们听刘琦这般说话,特别是此番被刘琦诛杀了族中私士的三名族长,更是义愤填膺。 金曹掾史韩羟怒道:“刘府君这说的是哪里话,城西的荒田乃是我等三族私产,府君却要强行从我等手中划拨出去屯田,我族中家奴伴当皆良善之辈,为保私产前去与郡军理论,刘府君不但让人杀了他们,如今还诬陷他们是贼寇?这是何道理!” 贼曹掾史霍嵩亦是高声喝道:“末吏主持郡内盗贼之事,怎就不知道那些被郡军杀害的良人乃是山贼了?府君出此言,可有证据?” 少府使赖旬亦道:“宗亲盟中之人,便可肆意妄为了吗?” 郡丞邹珂急忙出来打圆场:“诸公勿怒,诸公勿怒,这当中或有误会也说不定,主公切勿与府君面前,失了礼数。” “我伴当都死了,还讲他什么礼数?” 邹珂摇了摇头,转头看向刘琦,道:“刘府君,末吏身为郡丞,身份虽远不及府君,但今日却也要向府君秉公直言……府君麾下郡兵之行,确是大失人心,某以为不杀郡军为首之人,不足矣平众愤,还请府君妥善处置此事,切勿再行虚言。” 刘琦笑着冲邹珂点点头,道:“邹郡丞良谏,刘琦谨记在心。” 说罢,他又看向霍嵩、韩羟、赖旬三人道:“三位的意思,今日在城西,那被我麾下郡兵诛杀之人,不是贼寇,而是诸位族中的附户……的你们家奴伴当?” 霍嵩喝道:“不错!那千人皆我三族中人,现在我等就想问问刘府君,这千条人命,应如何处置?他们的家眷亦是附于我等,他们一死,这数千人的安置善后,又该如何?刘府君是否当给我等一个说法!” “哦,这样,死了一千人,又连带出了数千的家眷?呵呵,有意思。” 刘琦恍然的点了点头,对着外面的人喊道:“把郡内税计薄册取来。” 郡丞邹珂闻言顿时一愣。 他的心中突然泛起了一丝不安之感。 那三名豪强首领此刻却全无旁思,只是恼怒的瞪视着刘琦。 少时,却有数名郡吏用大托盘抬着郡内的税计薄牍,陆续走上厅来,将那些巨大的托盘放置在正堂之中。 刘琦紧紧的盯着那三人,嘴角挑起了微笑,一字一顿地道:“尔等以户籍为凭,给某查一下霍掾史、赖少府使、金掾史之三族,去年总共纳了多少人丁的口赋和算赋。” “唯!” 言罢,便见在场的这些计税之吏,便当着满厅诸掾史的面,开始‘哗啦’‘哗啦’的翻阅简牍,一简一简的查询核对起来。 郡丞邹珂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他此刻心中大概明白刘琦要用什么套路了。 只怕是要糟! 少时,却见那些郡吏统计完后,对刘琦禀报道:“禀府君,霍氏去年所缴口赋七十四丁,算赋十二,赖氏缴口六十九丁,算赋十九,韩氏一族缴……” 刘琦掰手指头,默默的给他们计算着,而三人的脸色却也是变的越来越不好看。 少时,待郡吏禀报完后,却见刘琦一脸疑惑地看向三名族长。 刘琦此刻的表情,要多萌有多萌。 “我刚才大致给你们加了一下,你们三族所纳的人头税,加起来满打满算大概能有二百多?可是这适才在城西,光是被斩杀的伴当和家奴,还不算你们自己本家人,就有一千多个,而且好像还牵扯出来了他们数千的家眷,都是你们自己说的……嚯!这可是真不少,敢问三君,你们族中这多出来的数千不纳税不服役的人,都是如何变出来的?都是今年刚生出来的吗?” 汉末因为土地兼并,很多无土之人便会携家依附于地方豪强,成为了他们的附户,而豪强在收纳私士的时候,往往都会与郡县府署沟通,将附庸于他们的这些庞大的人口隐匿,虚瞒不报,因此便有了隐匿人口。 而各郡郡守与豪强之间互惠互利,对于这方面的事情,大家彼此心中都有一杆秤,豪强适度的隐匿人口,而郡守则将这些隐匿的口赋和算赋,分摊到其他的黔首亲民身上。 所以说,即使汉朝一直秉持轻徭薄赋的政策,但实施起来却完全走了样,身上担子最重的,依旧是底层的黔首农户。 藏匿人口……这是官绅之间平日不拿到台面上谈的东西,但却非常普遍。 但刘琦现在就是要把事情拿出来说道说道。 “三位,你们既然不承认这死去的一千人是贼寇……好,那我就把他算作是你们的附户!刘某请问三位,这千余隐匿之人和他们的数千家眷,在计薄中并无着墨,你们隐匿了这么多的人,想做什么?” 韩羟脸上的肌肉来回抽搐,牙齿磨得直响。 但当着刘琦的质问,他自知无论怎么解释都是理亏,遂道:“羟知错,韩羟愿将所差的算赋,经郡署核实之后补交……” 刘琦打断了他的话:“补交?韩掾史,你好像弄错了一件事吧,刘某身负重任前来长沙,你觉得我此来是像乡中啬夫一般,来挨家挨户的催收田赋么?” 说罢,刘琦突然喊:“典君!” “在!” 随着一声大吼,却见身材硕大如同熊罴的典韦迈步走进了厅堂, 他向着刘琦的身旁站定,虎目来回扫视着厅中诸人,气势十足。 这些长沙豪强,哪个被典韦瞪到,哪个便不由自主的浑身一个激灵。 韩,赖,霍三族首领被典韦的恐怖身形与气势震慑,面色煞白,喉头却也在不知不觉间,来回滚动着。 “典君,将你今日在西郊所见之是,和盘托出,不可遗留一字。” “唯!” 典韦大吼一声,震得满厅中人的耳膜皆嗡嗡作响。 如此,气势上更是弱了几分。 随后,典韦便将他今日所见之事,一五一十的和盘托出。 听罢,刘琦又看向那三名族长:“城西荒地,皆因当初区星造反,率众攻打城邑,多有人死,因而留下了无主之田,你们三家一无备署,二无契约,三无买卖,凭什么就敢强行占田?谁给你们的胆子?” 赖旬被刘琦逼问的急了,口不择言道:“那是去年苏府君许诺于我等的,怎么就不算我等之田?” 郡丞邹珂在一旁,听到赖旬喊出了苏代的名字…… 心下一紧,暗道:完了! 这三个人算是彻底入套了! 刘琦满意的点了点头,遂看向厅堂角落中一名不为人所关注的小书吏,道:“都记下来吗?” 那小书吏正是前几天,刚刚随伯父抵达长沙的小庞统。 庞统站起身来,对着刘琦点头道:“师兄放心,都记好了,一句不差,一字不偏。” 刘琦点了点头,一指庞统,对诸人道:“这是吾师襄阳庞尚长从子,今日专门随我来此,也是想替吾师做个见证。” 庞德公的从子做见证? 庞德公乃是荆楚第一名士,他的话在荆州诸士中极有分量! 众人心中开始打起了鼓点,这刘琦想干什么? 刘琦又转头看向刘磐:“请兄长出示被敕封长沙郡守的诏书与佩绶!” 刘磐拿起桌案上盖有长安相府东曹印的任书与天子的敕封诏书,并举起能够代表他两千石身份的青绶,那青绶三采,青白红,淳青圭,此刻仿佛都能散发出光辉,晃瞎这些豪首之目。 “看清楚了吗?”刘琦的声音逐渐变冷:“这是朝廷正式敕封的两千石大郡太守,苏代算什么东西?自领长沙的叛逆之贼,如今已是被挫骨扬灰,诛门灭族!你们三个遵他的号令占田?……呵呵,看来必是苏代反贼的附庸无疑了!” “什么?”霍嵩闻言大怒:“你,你胡说!” “我胡说?”刘琦眯起了眼睛道:“你们三个领苏代叛贼之命,强占无主之田积粮,又暗中藏匿数千余人丁,练兵置马,用以为军,还阻碍屯田意图不轨,反叛之心昭然若揭,这证据目下已经是桩桩件件具在,还有何可抵赖的对?” “你、你!”韩嵩身为贼曹掾史,其实平日里也暗中办过不少冤枉人为盗贼之事,但像是刘琦这么明目张胆,信口雌黄的污蔑他人是反贼的……还真就是第一次见到。 刘琦又看向庞统,道:“都记下来么?” 庞统言道:“都记下了。” “好,回头便将今日郡署的笔录交付于老师,抄录百份,请老师出面传信于荆南四郡的士族,让南方诸士也都看看,今日在这长沙,是如何捉出的这三个叛汉之贼的。” “诺。” 刘琦又转头看向邹珂:“邹郡丞,你觉得刘某今日所查之事,对是不对?” 邹珂的额头早已冒汗。 他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那边正在奋笔疾书的庞统…… 他心中明白,自己的每一句话都将被录于那简牍上,并以荆楚第一名士庞德公做谏,送往各郡的门阀士人手中。 一句话说不好,就完了!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道:“府君之言,甚是有理!此三人行为甚是可疑,当予以拘禁,严加审讯之!” 第一百九十五章 有眼力的郡丞(第三更) 在长沙的这二十三名郡掾史之中,以邹珂年纪最大,家族田亩最多,麾下私士最多,也最是会见风使舵。 韩嵩、赖旬等人,平日里与他关系不错,但邹珂没有必要为他们搭上自己和整个家族的前程。 他今日算是看明白了,这个南阳郡守刘琦可不比刘磐,他此来长沙,根本就没有要和当地豪强商量的意味,他是要帮助刘磐完全掌控长沙军政,不再受任何人的钳制。 有庞德公这荆楚第一名士的声名作为后盾,荆南的士族即使不亲近刘琦,也绝不会与他为难。 没有士族支持的豪强,在强势多谋的刘琦面前,完全就是个屁,根本不值一哂。 所以说,邹珂看明白了,自打刘琦抵达长沙之后,他们这些长沙本地的豪强,想要继续在大郡占据主动,根本就是痴人说梦。 被解决掉是早晚的事。 在这种情况相下,若是继续与刘氏硬碰硬的干,下场怕是和苏代、贝羽、张方等人一样凄惨。 当下,便见邹珂突然转头,看向霍嵩,赖旬等三人道:“你们三个叛逆,想不到我长沙居然会出了尔等这般贪狡之徒!我真是羞与尔等同堂为僚!” 赖旬气的浑身哆嗦,他指着邹珂道:“你、你何出此言,我们哪点对不起你了……” “哪个需要你对得起!”邹珂大吼一声,道:“来人,将他们三人拿下!” 紧接着便见,厅堂外走出几名郡吏,手持绳索,上来就要绑那三人。 霍嵩见状急了。 他心中清楚邹珂这是打算牺牲自己三人来换取刘琦的信任,不由惊怒交加:“老贼,汝好歹毒的心肠……我,我跟你拼了!” 说罢,便见霍嵩大吼一声,双眸赤红的向着邹珂冲了过去。 却见旁边闪出了典韦,一伸手揪住了霍嵩的衣襟,轻描淡写的略一用力,就将他从原地提溜了起来。 霍嵩满面憋的青紫,在半空中使劲的去抓典韦的手,想要掰开他,但完全是无用功。 在典韦面前,他的那点力气就犹如春风拂过,丝毫没有伤害性可言。 典韦嘿嘿一笑,嘀咕道:“去吧!” 说罢,随意一甩胳膊,将霍嵩从半空中直接扔了出去,竟然是扔出了丈余远的距离, 随着‘啪’的一声,霍嵩重重的落于地上,摔的他浑身酸疼,骨头犹如折断了一样,半晌都站不起身来。 赖、韩二人见了典韦的手段,胆颤心惊,根本不敢动手,只能任凭那些郡吏上前,将他们三人尽皆擒下。 “押下去,仔细看管,待我禀明严君之后,再行发落。”刘琦吩咐道。 “唯!” 三名直接与刘琦正面对抗的三名豪强,就在这郡署正厅中,被刘琦以反贼之名,名声言顺的给拿下了。 那三人被押下之后,却见邹珂急忙对刘琦道:“府君乃承父威,数日之内便查出了长沙的奸佞之人,保长沙不为叛贼所乱,我等真心感谢刘府君之德,愿倾心相报,助府君完成学宫与屯田之策。” 剩余的郡内豪强佐官也都不是瞎子,自然能瞧出刘琦的厉害。 他们全都收起了平日里的傲然,纷纷作揖拜服:“我等愿倾心竭力,以助府君!” 刘琦却是摇了摇头道:“我乃南阳郡守,不需尔等来助。” 邹珂闻言先是一愣,接着恍然明白过来。 他冲着众人使了个眼色,便见所有人都是齐齐再向刘磐作揖,道:“愿助府君,共保长沙!” 刘磐长出口气,道:“都是为国尽忠,诸位不必如此。” 就在这个时候,却见张允从外面匆匆的走进堂内,对刘琦拱手道:“府君,黄司马与魏文长已经率领占了郡少府与金仓,特派人向府君禀报。” 刘琦点了点头,道:“让他们先在那里守着吧,回头我自然会派人前去接手。” “唯。” 在场的诸掾史佐官听到了,都不曾言语,但心中甚惊。 他们对刘琦下手之快之狠,既感恐惧,又感佩服。 从在西郊杀了韩,赖,霍三家的私士起,这刘伯瑜就没打算让这三个人活着回去。 不然,他不会让黄叙和魏延假意在县外巡逻荒田,实则却在诸豪强佐官一入郡署,就立刻转向取夺取了郡少府的官署和金仓。 刘琦这次用作典型的金曹掾史韩羟和少府史赖旬,所掌管的是长沙的两个要害部门。 金曹掾史顾名思义,就是替郡内掌管郡内财政,属于京城中大司农一样的存在。 而郡少府使之于郡守,便和京中的九卿少府之于皇帝一样,是替郡守掌管内府用度的官吏, 只不过是京城的九卿少府是替皇帝管小金库,而郡少府使是替太守管理小金库。 这两个人在长沙,替太守一管郡国财政,一管郡守内府财货,可以说是把持了长沙内最主要的财政命脉。 既然打定主意要拿下他们二人,那就一地要防患于未然,在没有合适的人接手之前,先用自己人把长沙的内外财政全都牢牢地把控在手中,以立于不败之地。 这就是刘琦委派魏延和黄叙暗中去做的事。 既然已经树立了典型,且以郡丞邹珂为首的长沙豪强佐官,也都看明白了时势,纷纷表示愿意重新站队,那刘琦来荆南的第一件任务就已经完成了。 接下来,他便和刘磐好好安慰了那些豪强佐官一番,表示愿意与他们共同进退,同管长沙。 最后,刘琦又表示,在长沙的荒田丈量完毕后,他会在郡署设宴,宴请诸公,大家一起吃顿饭,彼此增进一下感情。 听了刘琦的话,这些长沙的豪强佐官不由都暗自感慨,好一个反客为主的刘伯瑜。 刘琦刚入长沙的时候,诸豪强佐官在郡署摆宴,等刘琦赴宴,可刘琦偏偏不来。 那时候的刘琦是客,他们是主。 但打从今日起,长沙的政治格局就发生了改变,刘琦和刘磐成了这长沙郡署的真正主人,他们反倒成了客人,这回变成了刘琦在郡署摆酒宴,邀请他们来赴宴了。 大家这才明白,为什么刘琦一开始来长沙的时候,不与他们相见。 众人又向刘琦和刘磐表示了一番忠心之后,便各自回各自的府邸去了,而刘琦和刘磐,则是在郡署商量下一步的行动。 但令刘琦没有想到的是,他和刘磐商量了不到半个时辰,郡丞邹珂居然去而复返,又返回来求见刘琦刘磐两兄弟。 郡丞折返求见,自然是有大事,刘磐遂让他进了偏室。 邹珂见了刘氏兄弟,二话不说,当即跪倒在地,以头杵地,道:“末吏邹珂,特来向二位府君请死。” “请死?”刘磐闻言大惊:“郡丞为何如此?” 邹珂不知为何,身体开始抽搐,抬头之时,一张老脸也是挂满了泪痕。 “末吏此来,是特意向二位府君进呈一份东西,请二位府君过目!待看过之后,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末吏绝无半句怨言!” 说罢,他从袖中取出一份缣帛,跪在地上,双手举过头。 刘琦站起身,走到邹珂身边,拿起那份缣帛打开一看。 “这是,张羡写给你的?”刘琦的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邹郡丞,看起来,你在张羡的心中,似颇有些位置呀。” 第一百九十六章 时间不等人 刘琦的话,表面上听着有些挤兑人的意思,但事实上并非如此,相反,若是细品,却能感觉出他话中的善意反倒是多一些。 邹珂老谋深算,立刻就听出了他话中深层的味道——刘琦并没有生气,相反,他因为自己的主动投诚,而颇有感高兴。 邹珂是个擅长顺杆爬的老江湖,他既试出了刘琦的态度,便立刻又开始了新一轮的谄媚表忠。 “府君,桂阳张府君历任过荆南两郡太守,声望素于,他去年初便置书于末吏,主动示好于我,言其有意有从桂阳迁与长沙大郡为太守,招揽末吏为辅……末吏之族在本郡虽有些势力,但族中祖辈并无高宦,又非经学之门,如何敢忤逆张府君之意?我便顺水推舟应了张府君之请,现偶时递送一些有关长沙的政要吏事与他,但却从未有谋害过刘府君之心啊,这一点天地可鉴!” 刘琦在心中大概估算了一下,问道:“去年初的时候……怕是孙坚还未曾离开长沙吧?” 邹珂忙道:“对,也就是在孙破虏上雒前的月余,张府君派人招揽的末吏。” “这么早就做了布局,孙坚在长沙的时候就敢搞动作,南阳张氏中人还真是不怕死,果然是非等闲可比。”刘琦笑着嘀咕,然后身手虚扶道:“郡丞且起。” 邹珂直起身,转头看了看刘磐。 刘磐道:“吾弟让你起来,那你便起来吧。” 邹珂听了这话才从地上站起身,刘琦又安排他在静室旁的软榻上坐下。 “邹君今日肯将张羡与你的信笺示我,足见诚意,日后我山阳刘氏在长沙不论是治政还是治军,都将以邹氏为左膀右臂,绝不反复!” 说罢,刘琦转头看向刘磐,笑道:“兄长觉得如何?” 刘磐使劲的点头道:“伯瑜之言是也!” 有刘琦和刘磐的这番话,邹珂心中便有了些底,他双手环抱与面前,对刘磐欠身施礼,认真言道:“珂必竭力辅佐府君!使长沙军民富足,不负君之重托。” 刘琦亲自用羽觞斟了一盏水,递于邹珂:“以郡丞之见,如今在荆南诸长中……张羡的实力若何?” 在刘琦看来,邹珂年过五旬,等于是在长沙活了一辈子,又几经变乱,至今却能依然活跃于郡署坐六百石郡丞,必然是有他的能耐和独到。 刘琦想在荆南打破僵局,就必须要有本土之人做为臂助。 邹珂是个心中有数的人,他明白身为人臣,若想为上位者所重,他本人就必须要有可用之处。 这个可用,既是指其族中的资源,亦是指其胸中对本土之事的经验。 邹珂料定他今日来向刘琦和刘磐投诚,必会受此一问,因此在来之前,就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 “二位府君,依在下度之,张府君在荆南四郡无论是名望还是实力,都远非旁人可比,他看似仅是坐守于桂阳一郡,然零陵亦是为其所掌,两地下辖一百五十万口,声势颇隆,且南阳张氏乃是南阳知名的兴望士族,四郡士子对其都颇敬重,更兼其麾下有三万精卒,地方豪士谁都不敢惹……” 刘琦不动声色地道:“按照你的说法,张羡在荆南是既得士人之心,又为豪族所惧,百姓尽皆归附,针插不进,水泼不进,没有人可与之抗衡了?” 邹珂的表情略微凝重:“张羡在荆南若是不得人心,末吏身为长沙郡丞,又何必特意依附于远在桂阳的他……” 说到这,邹珂小心地看了刘磐一眼,又补充道:“若非刘府君早来长沙上任,怕是张羡去年便会进驻长沙,他朝中亦有门路,要长沙实职想来亦不难……不得不说,刘使君派府君先入长沙的这一步确实高明。” 刘琦赞同的点了点头。 派刘磐来长沙上任,就等于将张羡在荆南的势力打掉了一半,不然若真等他进驻了长沙,那荆南四郡怕是皆落于其手。 “邹郡丞,家严刚刚受任为镇南将军,领荆州牧,替朝廷牧守南境,已非去年任刺史时可比……邹君可晓我话中之意?” 刘琦的话,邹珂心中自然跟明镜似的。 刘表先前乃是荆州刺史,其本职乃是监察,主要是以监察诸郡郡守并荆楚豪右为主职, 可如今他当了州牧,便是位列于诸郡守之上,荆州七郡的军政民生,皆由其统一调度……再加上被拜为镇南将军。 在汉朝,将军非战时不置,刘表被拜为镇南将军意义重大,这说明朝廷在官方的角度承认了荆州南境是有边患的,因此授予刘表假节之权, 如此,他就拥有可随调配、裁撤、封赏、委任荆州七郡的所有官吏的权限。 郡守也不例外,裁了就裁了,名正言顺。 …… 邹珂道:“刘荆州得朝廷委任,总摄南境诸务,自然不能再任凭七郡各自为政,荆楚之地,必要牢牢的掌控于使君之手……张府君独霸零陵和桂阳二郡,不可容之。” 刘琦对邹珂的态度很是感到满意。 “郡丞对此可有高见?” 邹珂道:“刘荆州被拜为镇南将军,有假节之权,本就占据大义,地方刘府君身为庞尚长门生,又有兼立学宫的大任,眼下大义皆在与君父子一方,荆南四郡的士族就算是不依附于府君,也断然不敢倾向张羡!” 刘琦眯起了眼睛:“然后呢?” 邹珂顿了顿,犹豫道:“长沙学宫立的越久,屯田之策越久,君父子在荆南的声名便愈隆,士族便愈加归附,如今与张羡所差的唯兵力尔……三万对三千,未免太悬殊了。” “郡丞是说我们缺人?” “是。” “若我不从南郡调兵,仅凭荆南,想补足这个短板,需要多久?” 邹珂伸出了一根手指,道:“府君若是不从南郡调兵,要想在荆南募得与张羡相同数量的兵将,并操演成熟,最少一年。” 刘琦暗叹口气。 北方的形势变化剧烈,可谓瞬息万变,他绝不能在荆南耽搁的太久。 别说一年了,三个月他都嫌多。 “就没有短期提升实力的方法了?一年的话,我怕是等不了。”刘琦问的很是直接。 邹珂闻言苦笑。 他适才说一年时间,都是打了个对折。 刘琦若是不想依靠荆北添兵,仅靠在长沙招募训练一支可与张羡对抗的队伍,依邹珂来看怕是三年都不止。 毕竟双方下辖的人口相当,刘琦刘磐在招募兵将之时,张羡的势力也是在不断发展的。 就算是邹珂替刘琦招抚长沙各县诸豪强,用豪强的私士为辅……但张羡的辖境内也有豪强,那些豪强们手中也有私士,你会用的招数,难道张羡不会? 邹珂长叹口气,摇了摇头,道:“恕末愚鲁,胸中未有良策……况这荆南不比北方,诸县屡有变民起事,每年为讨平他们,耗费的钱粮甚巨!募兵绝不会快。” “变民……”刘琦的眼睛微微一眯,似是想到了什么。 少时,邹珂走了。 静室内只剩下他们两人,刘磐便对刘琦道:“伯瑜,就眼下想要在短期招募足够的兵将与张羡抗衡,怕是很难,就算是咱们能招募数万兵士,但若要操练精熟也需时日……要平张羡,却是急不得的,你我还是好好屯田建学宫吧。” 刘琦并没有言语,他只是在低头沉思着什么。 刘磐又劝道:“其实依照我的分析,叔父身为镇南将军,有名正言顺的假节之权,如今又有襄阳庞德公坐镇学宫,荆南士族哪个也不好与咱刘氏作对,没了士族支持,咱们熬的年头越长张羡便越是独木难支,数年之后,长沙屯田大成,豪族尽附,兵将也招募操演得当,届时出兵南下,打下张羡便如迅风而扫秋叶!” 刘琦闻言,颇是诧异的抬头看向刘磐,道:“真是想不到,兄长的战略眼光居然能够达到这种程度,比起半年前却是强了太多。” 刘磐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后脑勺:“我毕竟也当了半年郡守了不是?只是有时候办不把握的事还是肝颤,生怕做不好丢了咱刘氏的面皮……跟你比还是差太远。” 刘琦鼓励道:“人都是一点一点成长起来的,兄长才多大年岁?况且你来荆州之前从未离家,我比起兄长,好歹也多了个进京当补郎的经历……听兄长适才之言,目光很是精准……不错,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不出三四年,我们在荆南的势力便会超过张羡,到那是平定他却非难事,只是……” 刘琦长叹口气,道:“只是我们能想到的,张羡怕是也能想到,就怕他会提前反了。” 刘磐摇头道:“伯瑜,这点你尽管放心,张羡是南阳望族出身,又是大郡太守,若无正当名义,他绝不会轻易起兵,叔父是荆州牧,大义在我们这边,他没有理由可以造反。” “也不一定……”刘琦将头凑到刘磐面前,低声道:“大义是没有,不过小义却也堵天下众口……如今张方死了,替族弟报仇的这个理由,你说够是不够?” 刘磐闻言一惊:“张方死了?我怎么不知道?” “因为我一直瞒着不让这件事透露出去,但怕也瞒不过多久。” 刘磐皱起眉,喃喃道:“若真是这样,那张羡会不会反,还真就是不好说了……特别是袁术目下还在北方为患。” 刘琦话锋一转,道:“对了,兄长,适才那邹珂曾说,荆南诸多变民,屡有造反骚扰诸县,你给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一百九十七章 荆州蛮族 变民这个词,在荆南其实是一个特指。 汉代的北方边郡,一向都是汉人和胡人杂居生活的, 并州有匈奴,幽州有鲜卑和乌桓,凉州和益州北部是汉羌混居。 至于荆州南部和益州南部,则是多有非汉族的蛮人与汉人们混居生活。 荆州南部四郡遍多荆蛮,皆是本土未曾开化的土著。 即使归附了东汉政府百余年,但荆蛮在某些传统上,一直是与汉人格格不入的, 比如荆蛮皆‘好五色’‘以斑斓布为饰’,喜着以楮木皮制成的衣裳,其身上窄袖短衣、蔽膝短裤皆是用汉人精细布料缝制而成,并染以草实,令衣服色彩鲜艳。 光是穿着,就与汉人迥异,更别说是其他的习惯和民俗了。 正是因为如此,便算是从来没有来过荆南的人,走在街道上,也可以一眼就将荆蛮给识别出来, 想认不出来也不行,因为他们的打扮就是东汉版的非主流。 当初刘磐初来长沙的时候,刘琦曾在刘表的书房中,给刘表留下了‘五溪蛮’三字,让他仿效刘焉和刘虞的办法,教刘磐在荆南以招募荆蛮青壮为臂助的方法来对付张羡。 其实当初刘琦写五溪蛮三字,是对荆蛮不了解,在荆州四郡,五溪蛮只不过是诸多荆蛮中的一支而已。 邹珂口中所言的变民,便是汉人对荆蛮反叛中人的统称。 刘磐来了长沙半年,对荆蛮多多少少有了一些了解, 他告诉刘琦,荆州四郡的荆蛮实在太多,而且大多不计入郡县的户口,特别是在武陵郡,蛮族的数量实际上是远远的超过汉人的。 武陵郡的户籍人口仅为二十五万,但实际上,这二十多万的汉族人口只是分布于索县、临沅、孱陵三县,剩余的十个县城所生活的大部分皆为没有户籍的荆蛮。 几十万的黑户啊! 刘磐当初来长沙时,刘琦想让他从荆蛮中组织兵壮,就如刘焉在益州组织青羌军作为班底一般……但通过刘磐的叙述,刘琦方才知道这事似乎并不那么容易。 自光武中兴之后,荆蛮在南部四郡,便一直与地方政府摩擦不断,变民不断的涌现,在荆南四郡不断的攻打骚扰诸县,地方汉朝郡府每年都使用大量的人力和财力对变民进行镇压,极大的消耗了郡县的实际力量,造成了巨大的财政空虚。 仅是《后汉书·南蛮传》中记载的荆南大规模反叛,就多达十一次。 实可谓是三月一小叛,两年一大反。 刘磐到了荆南之后,别说结好当地的荆蛮招募兵壮了,光是平叛,就几乎耗费了他全部的精力。 刘琦听完之后,遂沉默不语。 刘磐叹息道:“荆南诸地,汉人与荆蛮的纷争历来不断,况且荆蛮民情彪悍成风,蛮多士少,就好比咱长沙便是‘其半蛮夷’,武陵那边就更别说了,五溪蛮是屡屡反叛,平了反,反了平的,反反复复极是恼人,我哪里还能招募的了他们为兵?” 刘琦沉默了一会,方道:“劳烦兄长派人将近年来,关于荆蛮反叛的记薄,还有长沙郡内针对荆蛮所制定的各项政令送到长沙学宫去,我今晚视察完学宫后,便在那边仔细的审阅一下。” 刘磐见刘琦还是不死心,长叹口气,答应了。 …… 当天晚上,刘琦在学宫工地中的一间半修葺完的房间中,翻看关于长沙郡近些年来针对荆蛮的政略与反叛记录…… 由于长沙郡的屯田和学宫是同时进行的,刘琦连续几日一直都是白天在长沙城外丈量要分配的荒田,晚上则是去往正在修建中的学宫,检查学宫当日的修建进度, 刘琦会将自己的意见形成笔墨文书,留在这件已是半修葺好的学宫书房内,待负责督建的学宫建设的张允第二日早上来书房内取走,秉令而行。 今夜,在检查完学宫的建设情况后,刘琦并没回府,而是就在书房内开始翻阅起了关于蛮族的资料, 家中人多,又嘈杂,杜嫣还算是懂点事,蔡觅年纪最大却最不规矩,总是时不时的去撩拨他,弄的刘琦在家中一点办正事的心都没有,整个一个荒淫无道。 今天的事很重要,容不得耽误,刘琦便在尚未修葺好的学宫中审阅关于蛮族的事情,不回家了。 这一看之下,便是没时没晌,一转眼天色竟是已经黑了。 刘琦翻看着简牍,依旧是聚精会神,却没感觉到房间的门被轻轻的推开了…… “谁?” 刘琦听到声音不由一惊,急忙转头看向门外。 黑灯瞎火的,没修完的工地中,房门突然被推开,着实是挺瘆得慌! 特别是他已经叮嘱过典韦,不要让闲杂人等进入这个房间了。 黑暗之中,来人手持一盏油灯,正疑惑的向着房间里张望。 “刘府君……是你在这?” 刘琦长舒了口气:“蔡大家?” 来者正是手持一盏灯火的蔡琰。 这女人真是,大半夜的来着作甚?得亏她穿的是一身水绿色的深衣长裙,若是穿一身红,刘琦保不齐都得拿剑砍她。 蔡琰在门口对着刘琦盈盈施礼,道:“不知府君在此,蔡琰便私自擅入,打扰了府君,还请府君恕罪。” “嗯……不妨事,这么晚了,蔡大家还来学宫?所为何事?” 蔡琰见刘琦桌案上的灯似乎是有些暗了,随持着自己的灯盏来到了刘琦的桌案旁,将灯盏放于其案上。 一瞬间,刘琦桌案上的光比之适才亮多了。 “多谢蔡大家了。”刘琦感激道。 蔡琰微笑道:“小事而已,府君何必如此,其实琰每晚都会来学宫视察一会,一是看学宫修葺进度,二则也是想多做熟悉,毕竟……” 说到这,蔡琰顿了顿,似有些感慨地道:“毕竟从今往后,这里便将是琰长居之地了。” 刘琦道:“蔡大家后悔了?” 蔡琰淡然一笑,摇了摇头道:“能行扬学大事,琰此生无悔。” 她说话的时候,甚是坚定,火光映照在她的脸上,映的她煞是好看。 刘琦心中不由暗自唏嘘。 “府君今日在此做什么?” 刘琦笑了笑,道:“无甚大事,只是略略研习一下关于荆蛮诸事。” 蔡琰似略有恍然的点点头,将目光落在了刘琦桌案上的那些简牍上。 刘琦今夜研究荆蛮反叛诸事,颇有些心得,眼下也是无人可诉说,便随即跟蔡琰闲谈了起来。 …… 房间外不远处,典韦一脸凝重的盯着那房间的门,粗豪的脸上尽是凝重表情。 “该不会出什么事吧。”典韦喃喃的念叨道。 张允在旁边哈哈笑道:“能出什么事?若不是我今夜正巧有事来找伯瑜,拦下了你这莽夫,伯瑜的好事,怕是都让你这憨子给搅了!” 典韦不满地道:“府君事前已经吩咐于某,不让任何人进房内打扰,你却非把我拉到角落,不让某阻拦那蔡家女子,稍后府君若是斥责于某,某非得将你供出来不可!” 张允不耐烦的摆着手,道:“好好好,随你随你,你愿意怎么供我都成,但我现在就可告诉你,回头你不但是不能遭到斥责,说不得还会被府君称赞,典君信也不信?” 典韦不满的瞪视着张允,道:“我怎么感觉,在张君口中,府君就似个好色之徒一般?” 张允笑了笑,道:“什么好色?人之常情而已。” 典韦将头一扭,不屑道:“胡说!府君才不是那样的人!” 张允暗叹口气,心道这你还真就是看走眼了。 他就是那样的人。 …… 房间内,刘琦将自己捋顺了一宿的思路,大致给蔡琰进行了一番赘述。 虽然刘琦说的事情,并不是蔡琰所关心的,但她依旧是不发一言,只是坐在刘琦的对面,认真的听他倾诉心得。 少时,待刘琦说完后,蔡琰方才是若有所悟地道:“听夫君言下之意,自元初二年和永和元年荆蛮两次大反被镇压后,四郡之地的小股反叛便一直不绝,纠其原因,盖不过是因为徭役失衡,郡署县府增其租赋?” 刘琦点了点头,道:“我大致捋顺了一下这数十年来关于荆蛮在长沙的反叛记录,这数十年来,地方郡守遵照上令,以蛮夷率服,可比汉人,增其租赋为由,一直想要为四郡的诸蛮登录造册,同编户籍,改襟同化,将之与汉人同管……但荆州诸蛮对此却一直持反抗态度。” 顿了顿,刘琦无奈道:“将蛮族编户,让他们归于我大汉王化,同于我大汉子民一般受朝廷管制,这是国家常理,但地方荆蛮却不愿意,屡屡顽抗,真是一道无解的难题,令人头疼啊。” 蔡琰认真的倾听完刘琦说完最后一个字,见他不在继续说了,方才发表自己的见解。 “府君,琰乃一介女流,不通政道,不过适才听府君所言,大汉数十年来一直想要荆南诸蛮登记造册,同编户籍,改襟同化,如果这真的是好事,那为何荆蛮会一直屡屡反抗,数十年来反叛不断……府君有没有想过,这事对他们而言,却是好在哪里?同化荆蛮,到底是对荆蛮诸族好,还是对我大汉朝好,恕琰不甚了了。” 刘琦听了蔡琰的话,愣住了。 第一百九十八章 君担簦我跨马 蔡琰的话,让刘琦在惊诧之中,竟然一下子想通了事情的关键。 刘琦穿越到汉朝太多年了,自己的思维最近似乎是受到了平日里接触的那些士族官绅的影响,逐渐愈发的‘东汉化’,看事情有点脱离了前世的习惯,有时会下意识的忘记从多角度去看,而是主观的从东汉王朝的角度去瞧。 换位思考这个概念,最近有点被他遗忘了。 不错,以东汉政府的角度来看,将荆蛮的所有人口统一编制户册,既有利于统一管理,又能够增加财政收支,若是能将口赋和算赋落在每一个蛮人的头上,则会大大增长荆南每年的赋税额度,对政府而言是百利而无一害。 但荆蛮中人,能忍受的了这个吗?他们能够忍受这种赋税制度么? 成年人每年出一百二十个口钱,看似很轻,但这几十年来,东汉物价在不断的攀升,而且地方豪强屡有土地兼并,黔首齐民的土地若被兼并,又靠什么去上税纳粮? 荆蛮人的脑袋一根筋,玩心眼岂能玩过汉人中的官绅豪强? 可以想象,他们最终的结局,基本上就是失去土地,卖身给士族或豪强,成为他们的奴婢。 再加上一旦编制户籍,就要服全民兵役和力役,这在某种程度上来讲,也算是剥削了他们的自由。 这些情况,对于汉民来说是已经有百年历史,算是常事,见怪不怪。 但对生活相对自由,以族落为单位生活荆蛮,怕是不能容忍的。 刘琦估计被四郡的郡署县府登记造册的荆蛮,在这数十年间,一定有不少人已经卖身为奴,所以才令各地的蛮族对郡署的户籍政策不断排斥,因而不断的起义,不断的反叛。 刘琦沉默了半晌后,抬头看向蔡琰,却发现她正娴静的坐在那里看着自己,不多言不多语。 刘琦实在没有想到,厉害上赫赫有名的才女居然这般聪慧。 “多谢蔡大家提醒,蔡大家说的对,为荆蛮登户造籍,于朝廷和郡署是好事,但对于荆蛮诸族而言,无异于天大的祸端,若我为荆蛮亦是反了。” 蔡琰的脸上露出了甜美的笑容:“府君能想通这点,实乃南境之福,其实以琰看来,若在清平盛世,为荆蛮造籍尚为难事,何况如今四方扰攘?” 刘琦哈哈笑道:“蔡大家所言甚是,今夜得蔡大家提醒,令刘琦顿开茅塞,刘琦感激不尽。” 蔡琰客气道:“刘府君客气了,蔡琰只是略略感慨,又未曾教府君应怎么做事,府君能够想通个中关节,皆赖君善于纳谏自思,与蔡琰又有何关系。” 说到这,蔡琰似做恍然的转头看向屋外,道:“天色不早了,府君也勿要太过劳累,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军政之事自可来日处理。” 刘琦亦是起身,道:“蔡大家也当早点回驿舍休息。” 二人同时起身,来到了屋外。 来了屋外,却发现不知何时,天上已是下起了蒙蒙细雨。 刘琦见状一愣,不由道:“怎么突然就下雨了?” 蔡琰叹息道:“南方多雨,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比之北地却是大不相同。” 刘琦转头,冲着远处招呼道:“典君、典君何在?” 刘琦的话音方落,便见典韦手持一柄小簦,从远处的阴影间闪到了刘琦和蔡琰的面前。 蔡琰见了典韦,心中略是吃惊。 她适才来工地视察的时候,可是并未看见这名壮汉,想来他一直是躲在暗处的。 典韦奔到刘琦的面前,还未等刘琦开口,便直接开口说道:“府君,末将找遍了附近的所有民宅,大部分宅邸已关,只是寻到了这一柄小簦,多余的却没有找到……” 饶是蔡琰出身名门,一向有淑女风范,听着典韦这般直白的‘工作汇报’,也不由掩嘴而笑。 刘琦被典韦气的脸色微有些发白。 这粗汉撒谎的功力实在是太过拙劣,自己和蔡琰都不是傻子,自然是一下子便能看出他的那些弯弯绕绕。 自己还没告诉他,自己想要什么,他就说他在附近搜的一簦,这不是摆明了欲盖弥彰么? 刘琦深吸口气,问典韦道:“张将军是不是在附近?” “咳咳!”典韦一惊,吓得咳嗽了两声,然后使劲摇头道:“不知。” 蔡琰忍住了自己的笑意,在旁劝刘琦道:“既是这位将军只找到了这一簦,府君也别难为了典君,府君撑簦回府便是,蔡琰自回驿舍便是,这雨也并不是很大。” 刘琦摇头道:“那如何使得?蔡大家乃刘琦敬重之人,岂可让你顶雨而返?” 说罢,便见刘琦冲着典韦一伸手,道:“将簦于我。” 典韦急忙将雨簦交付于他。 刘琦接过那柄簦后,随即转手交给了蔡琰,道:“蔡大家执此簦回去休息吧。” 蔡琰闻言,似有些犹豫:“蔡琰所居的驿舍,便在学宫近旁,百步之内便至,府君住的较远,这簦还是府君自用吧。” “蔡大家不要客气了,拿着!”刘琦将那雨簦硬塞进蔡琰手中,匆忙之下,两人的手不小心之间有了碰撞。 蔡琰被刘琦碰到了手,不由微微一颤,急忙缩回了自己白皙的素手,俏脸微微有些发红。 “多谢府君了,那琰就不推辞了。” 刘琦道:“天色不早了,蔡大家还是快回去吧,我着典君护送你如何?” 蔡琰笑道:“有劳刘府君了,蔡琰路近,不劳猛士相送。” 蔡琰不用人送,也是在刘琦的意料之中,他也不强迫,只是目送蔡琰撑簦离去。 蔡琰撑着小簦,走至雨中,似突然想起了什么, 她一转头,微笑着问刘琦道:“刘府君,可曾听说过一首南地的歌谣?” 刘琦闻言一愣:“什么歌谣?” 蔡琰站在雨中,微笑着吟道:“君乘车,我戴笠,他日相逢下车揖。君担簦,我跨马,他日相逢为君下。” 吟罢,却见蔡琰的脸上略略有些发红,她柔和的冲着刘琦一笑,道:“拜别府君。” “蔡大家走好。” 待蔡琰走后,典韦颇兴奋的道:“府君,这蔡大家适才可是赠了一首词与你,看她的吟词的样子,似是对府君颇为意动啊,嘿嘿……” “哪里意动了?”刘琦哭笑不得地看着典韦:“人家那首词的意思,是表示不忘朋友情谊,这摆明了就提醒我,她跟我只是君子之交。” 典韦萌萌地看着刘琦,完全不明所以。 刘琦无奈地叹道:“蔡昭姬是日后我荆楚学宫大兴的关键人物,我与她乃是学宫同僚,以文学神交者,你们俩却偏在这胡搅和,给我丢人……出来!” ‘出来’两个字一喊出来,却见对面未建好的学宫房内,张允顶着雨水冲到了刘琦和典韦所在的屋檐下,一脸尴尬的笑着。 “就知道是你!”刘琦怒其不争地道。 张允嘿嘿干笑,道:“末将本意,是想让府君和蔡大家同打一伞,送其回府,哪曾想这好事却让典君给搅和了……” 典韦不服气地道:“与某何干?” 张允哼道:“若非你适才的表现太过仓惶直率,让人一眼便看出了破绽,我计焉能不成?” 典韦的鼻孔来回长大缩小,一股恶气涌上心中,拳头攥紧,指关节发出‘咯嘣’‘咯嘣’的响声。 他大有一巴掌拍死张允之意。 张允见有些不对劲,往后退了两步,道:“汝想做甚?” 一旁,刘琦冷眼看着他们两个人,突然道:“你们两个,当我死的不成?” 典韦和张允闻言不由一愣,接着急忙共同转身,齐齐向刘琦请罪道:“我等无礼,还请府君恕罪!” 刘琦淡淡的看着二人,声音虽然不大,但声调却能让二人听出明显的不满。 “以后僭越之事,少做……张君,特别是你!” “诺!末将知罪了!”张允的额头上有点冒汗,他心中明白,刘琦这是又有对自己不满的意思了,最近一段还需收敛。 刘琦不在这个话题上停留,而是看向夜空中那越下越大的雨,道:“你们俩手中,当真只有那一簦吗?” 张允颇是尴尬地道:“是……只有一簦。” 刘琦长叹口气,随意的摆了摆手,语气很是无奈: “罢了,碰着你们二人,当真是某今日之不幸,咱们三今晚便在这傻站一宿等雨停吧!” …… 第二日,刘琦去郡署找到刘磐,与他商量关于整治长沙荆蛮之策。 “什么?停止编户?”刘磐闻言惊道:“为何?给四郡荆蛮编户,可是朝廷一直以来的既定之策,如今无朝廷明确的诏令,就擅停编户,这未免不妥吧?” “没什么不妥的。”刘琦淡淡道:“自大汉中兴,宋均、马援等人南征荆蛮伊始,大汉就一直想彻底给荆蛮编户,但不过是激起底层荆蛮的不断反叛,所造好的户册在叛乱后皆成无用之功,耗费人力财力,如今天下形势已显纷乱,再对荆蛮用强已是不合时宜,眼下务虚回复到光武前的对蛮之政,当以安抚为主。” 第一百九十九章 賨布政策 刘琦经过细思,找刘磐商量,决定在长沙停止为荆蛮建户制度,改回西汉时期对待蛮族的政策。 西汉时期的汉王朝对待荆蛮不同于东汉,在四郡地区推行的是一种羁縻政策,故而使民族矛盾相对缓和。 眼下,刘琦便打算回复西汉时期政府用以安定荆州诸蛮的策略,即“賨布政策”。 刘琦淡淡地对刘磐说道:“对待荆蛮,可岁令大人输布一匹,小口两丈,对诸蛮首领,有邑君长,皆赐印绶。” 刘磐皱眉细思了一会,道:“如此轻微之徭役,且还不干涉诸族内部事务,时间一长,会不会令荆蛮在逐渐坐大,各成一势?” 刘琦点了点头,道:“不是会不会的问题,而是荆蛮一定会逐渐坐大,他们的势力在荆南,会越发强横。” 刘磐有些急了:“可一个张羡,便已经让我们头疼了,若是荆蛮诸族再日益坐大,这荆州四郡的县城,咱山阳刘氏还能控制多少?” “这就要看我们的手段了。”刘琦淡淡道:“山阳刘氏,张羡,荆蛮……三方若成鼎足,那便是天大的坏事!眼下我们急需先除掉一个失利,当先施以羁縻,以蛮人的猛卒为辅干掉张羡,待三足变为两足后,再以别的手段慑服诸蛮,。” 刘磐咬了咬牙,道:“罢了,论及智计和政略,我远不及你,你且言之,咱们当下该如何做?” 刘琦言道:“眼下长沙和武陵两郡中,较为知名的荆蛮部族,都有哪些?” 刘磐一边想一边道:“大小诸县,皆有蛮夷屯住,其中最为知名的自当是武陵郡的沅陵蛮和五溪蛮了,另有澧中蛮,溇中蛮,沅南蛮,长沙郡的益阳蛮,娄底蛮,临湘蛮……可是太多了!” “兄长现在就派人前往长沙郡和武陵郡诸县,寻那几家最大的荆蛮族部,派人请其首领前往益阳附近与你我会晤,就说要与诸蛮首领计定两郡对蛮税政。” 刘磐闻言一愣,道:“这能成吗?” “怎么不能成,我们又不是在益阳城内与他们会晤,而是在湘江之边寻一空旷处安营,又非谋害他们……再说兄长可以派人在邀请诸蛮首领之时,对其等言要在两郡施行賨布之政,这事关两郡荆蛮部族的生死存亡,他们必不会不至。” 刘磐又道:“若只是会晤长沙郡的荆蛮首领,倒是还好说,只是武陵郡并非我管辖。” 刘琦笑道:“武陵郡太守曹寅,当初在严君初入荆州之时,便上书表示归附,后家严组织了护君联盟,又拜镇南将军,他必然是更加顺从,我亲自置书信给他,让他引武陵郡兵前往益阳与我们会和……他为表忠心,不会不到。” “行!那就这么办!我就再随你赌上一次!便如咱们当初双骑入宜城一般。” 刘琦微笑道:“你我兄弟齐心,必当无往而不利。” …… 刘磐在长沙,以郡守的名义在益阳旁的安置了议政大帐,并派人前往长沙和武陵两郡,邀请两郡有名望的荆蛮首领前往议帐,共商两郡治蛮之政。 这在刘琦来长沙前,可谓绝无仅有。 汉人政府要如何管制荆蛮,何时还征询过诸蛮的意见? 如今两郡的诸蛮首领和本郡的郡署关系并不和睦,很多蛮族为了抵抗编户,都是在极力反抗,两郡诸县几乎每个月都会因编户的事而发生流血事件,严重的甚至还会引起地方动乱。 以这种恶劣的关系作为前提,对长沙郡守刘磐和武陵郡守曹寅的召集,诸蛮首领本不欲理会, 但问题是刘磐派人递送给诸蛮族长的信中,却提及了想要在两郡试行‘賨布政策’。 这件事,关乎荆蛮诸的命运与前途,由不得荆蛮诸族不重视。 最终,大部分的蛮族首领还是冒险前来赴约,当然,他们也带了足够的族中勇士,用以为护卫。 …… 益阳的议帐之内,南阳郡守刘琦、长沙郡守刘磐、武陵郡守曹寅,三名两千石的郡守在益阳外接见了这些蛮族首领。 这些蛮族首领大多身材魁梧,而且服饰极为怪异。 虽然他们的穿着不尽相同,但彼此之间还是有互通之处的。 这些诸蛮首领大多是穿五色服饰,花里胡哨的,且裁制皆有尾形,一个个的分外鲜艳,不过有的人服饰并未裹体完全,尚有部分胸、臂之处裸露于外, 有些人身上还包裹搭配着兽皮,更显粗豪之气。 蛮人的行礼方式与汉人不同,语言也让刘琦等人听不懂。 “泯咯喇内磊磕因吧。”一众蛮族首领向刘琦等人行之以问候。 刘琦皱了皱眉,怎么听着有点类似于缅语的强调。 他先前一直以为荆蛮可能是苗族的前身,但现在看来,自己或许是搞错了, 这些荆蛮似乎是缅系的前身,亦或是濮僚共同体。 刘琦低声问刘磐道:“他们不会汉文么?” “自然是会的,不过荆蛮头次见生人,第一句问候皆用本族语,这是惯例,下一句便好了。” 说罢,却见刘磐挥手对那些荆蛮首领招了招手,道:“诸位不用客气,请坐!” “谢府君!” 这些人的汉语虽然带些地方性口音,听着有些不舒服,但好歹还是能听懂的,可以沟通。 众人落座之后,刘琦看向诸蛮首领,突然举起双手拍了拍。 便见帐外走进一众刘府伴当,各个手持一个托盘,上面放置着特制的印绶。 那些伴当分别走到一名荆蛮首领的面前,将手中的印绶递到他们的面前。 那些荆蛮首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是谁也不敢接。 刘琦起身,高声道:“诸位,高祖建国,令将黔中郡改为武陵郡,并敕令对待诸族各君长,皆赐以印绶,同于我大汉郡内邑长,替郡署管辖诸族,诸族内务,郡署县府皆不干涉,可是后因国情而改之,今镇南将军坐镇荆州,刘府君和曹府君统帅荆南两郡,常思高祖之策,实乃上邦之略,今两位府君议计,将在武陵和长沙恢复旧制,不再插手诸族事务,只委派诸长替郡府代管各部族之民。” 说到这,刘琦来回扫视着那些一脸震惊的各部族长,道:“不知诸长可愿受此大任?” 这番话说的在场诸长一个个心下意动,很是开心。 这是赤裸裸的在用官方的名义,给他们放权呢! 不愿的人是傻子! 溇中蛮首领羊孤当先接下了那印绶,感激道:“多谢三位府君厚意,某代族中诸民感激三位府君!这印,旁人不接便不接,我羊孤可先行收下了!” 有一个人当了急先锋,其余的首领们便不再犹豫,纷纷伸手接过印绶。 “谁说我不接的!” “不错,我就是不好意思接那般快!” “你接得,我为何便接不得?” “……” 刘琦见众人上道,满意的点了点头:“很好,肯接印者,便依旧为我汉邦子民,往日恩怨,可一概不究,我代刘、曹二位府君在此承诺,诸部从今往后,皆恢复賨布古政,岁令大人输布一匹,小口两丈!” 说罢,他看向刘磐和曹寅:“二位府君,表个态吧?” 刘磐立刻扬声道:“某在此保证,除去岁賨布之外,郡府对于诸部的口钱,多余一改不纳!” 武陵郡守曹寅略作犹豫地看了刘磐一眼,又看向刘琦,发现刘琦正笑眯眯的紧盯着他。 曹寅心中一惊,亦是赶紧附和刘磐:“武陵郡亦如此,多余口钱一概不纳,只按岁入賨布即可。” 一时间,以武陵蛮首领陈豹、五溪蛮首领沙摩呲、澧中蛮首领崇逑嚄、沅陵蛮蛮首领相单盖、临湘蛮首领詹隆等人纷纷起身,一同向刘磐和曹寅称谢,并豪言壮语的发誓愿意效忠两位郡守,永不再反等云云。 刘琦满意的点了点头,道:“然若要在两郡履行賨布之政,却还需一个额外的附属条件,需要诸宗长答应我,并按期履行。” 阴山蛮首领汤幸问道:“不知府君所言为何?” “如今长沙之地,正在大兴屯田,开垦荒地,刘荆州意在荆南大兴农事,只是眼下人力颇有不足,我想请诸位族长,每族每年出两千族中精壮充劳役,以四个月为期,助我等在长沙施行军屯……不用多,只要三年便可,待长沙田地开垦趋于正轨之后,便撤去此劳役,不知诸位以为如何?” “这……”诸蛮族首领闻言都不说话了,似是都有些犹豫。 派族中的精壮白给郡署干小半年活,那各部落的人吃什么? 却听刘琦继续言道:“这三年之中,军屯所得粮秣,各部族可按开垦比例,秋收后可拿一半回去,我这边只留一半充实郡署仓禀,咱们互惠互利,谁也不亏欠谁的,如何?” 一听到这,那些首领都激动了! 他们纷纷点头,表示愿意每年相助两千蛮族精壮,助刘琦屯田四个月。 只有三年期限,且每年都会分去所屯之田的一半收成,这可是天大的好事,何乐而不为? 刘琦见诸蛮长答应,又笑着补充道:“不过,荆南盗贼横生,遍地灾祸,屯田之时,难免会被贼寇或是小人觊觎,诸长需向我保证,你们每年指派给我的这两千劳役,一旦在屯田期间临逢战事,需得化耕民为猛卒,供我驱驰,这一点不知可能做到吗?” 第二百章 两万四千南蛮众 能当荆蛮诸部族首领的人,就一定程度上来讲,智谋和计略方面,就比一般人要强,但想来强度也是有限的。 倒不是说他们智商不够,而是说他们不能像是汉人的高阶层人士一样,去接受良好的教育。 没有良好的教育为前提,再加上荆蛮诸族崇尚武力,民风剽悍,在环境上就限制这些蛮人的思维和眼光,使他们想的便不够深不够远。 就目下的情况来说,刘琦问他们借人屯田这件事上,算是糊弄的他们一愣一愣的。 益阳蛮族长潘燒站起身,肯定道:“既是借人于府君,那所借我部青壮,便将任由府君差遣,或兵或民,全凭君意。” 刘琦满意的点头道:“如此最好了,既然今后两郡诸部落皆由诸长代为管制,那为使诸族能够人丁兴旺,岁有盈余,某想先在益阳开设试点,以郡署为导,开放专们针对诸部族的市集,以公价卖盐、铁、漆器、玉、丝、耕具、锦缎等物与诸族,助各族振兴。” 其时,荆蛮之民虽已是被汉政府统筹,但因为民族之间的差异较大,再加上南北贸易的道路不甚通畅,荆南汉人商贾在卖蛮民的各种物资时,皆会故意哄抬物价,以高额出售。 有点糊弄傻子的性质。 荆蛮诸族本就是自给自足,虽然他们对汉人的各种奇巧物资也非常的感兴趣,但由于汉商狡诈,故数十年来,两族在商贸一直处于一个非常低端的水平。 但若是由地方郡署做引,以官方的名义在益阳开市,并制定合理的价格,这种交易对蛮人来说确实是大大的好事。 诸蛮首领纷纷起身对刘琦表示感谢。 双方此番会谈,其乐融融。 当天晚上,刘磐和刘琦在益阳城外的议帐内,宴请诸蛮首领,并在酒宴上商定了一些益阳官办互市和诸族派劳役来长沙屯田的具体细节。 刘琦这面对诸蛮首长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各族派来的两千屯田劳役,必须要由刘琦派人去选。 至于原因,刘琦给出的解释是,屯田乃是荆州重要政策,服劳役者必须是清白身的良民,郡署官方必须派人仔细核查挑选,方可用。 对于重视名声的汉人政府来说,这要求虽略显繁琐,却也在情理之中,诸蛮族首自然都答应了。 另,五溪蛮的首领沙摩呲专门向刘琦请命,言五溪附近河水环绕,水患为灾,请刘琦、刘磐、曹寅等人能够派治水的专吏,前往五溪协助治水。 刘琦遂应了沙摩呲之请。 …… 宴席散后,刘琦和刘磐返回益阳的驿舍休息, 刘磐也不知犯了什么毛病,借着酒劲非要与刘琦同睡。 刘琦非常反感汉朝人的这个习惯,动不动就两三个大老爷们,吵着要同寝同食,抵足而眠的。 难道非要睡在一张床榻上,才能证明咱们哥几个关系好? 刘磐今日喝的醉醺醺,满嘴酒气。 他往刘琦的身边一躺,笑呵呵的盯着他看。 刘琦被他瞧的有些不自在,道:“兄长看什么?” 刘磐没什么睡意,他用单臂支撑着头颅,将上半身抬起,另一只手则是搭在蜷缩着腿的膝盖上,犹如侧卧的佛陀一样。 “伯瑜,你今日之举,为兄能够明白当中的几分深意,不过有些细节之处却未曾尽解,想请伯瑜为我解释一二。” 刘琦将被子向着胸前盖了盖,看着房梁道:“兄长有什么想问的?说吧,早说完早休息。” “伯瑜,不得不承认,你重施賨布之政确实高明,如今武陵和长沙诸蛮尽皆归心,你还向他们借用族中精锐屯田……今日前来与我等会盟的蛮族共计十二部,若每个部族每年借我们两千精壮为民,那便是两万四千余人,再加上我手中的三千郡国之军,足可和张羡相抗了!” 刘琦微笑道:“兄长终于是开窍了。” “可是,在诸蛮部中挑选蛮兵,你为何要咱们自己的人去监管选人?” 刘琦‘扑哧’的笑了一下:“兄长且仔细想想,认真想。” “怎让我自己想?你说于我不就完了?” 刘琦紧闭着嘴摇头,他就是想让刘磐在不断的思索中,逐渐进步。 刘磐比之半年前进步不少,刘琦相信他的政治潜力还能挖掘。 毕竟他才二十多岁而已,潜力无限。 刘磐认真的思索了好一会,脑海中隐隐有了些苗头。 “你压根……就没想将两万四千的精壮还给他们吧?说什么屯田三年,每年四月,压根就是幌子?人若是到了,你就不会放他们回去的!” 刘琦的嘴角略微挑起:“兄长,你已经能够深层次的揣摩出我的想法了,这说明你学坏了。” 刘磐幽幽叹息:“跟着你,不学坏不成啊,再过几年,若是让你卖了我怕亦是不知,多长点心眼好。” 刘琦吸了吸鼻子……算了,就权且是当赞美的话听。 “咱们自己的手下人去荆蛮各自监督征劳役,我也不过是想尽量去挑选那些在诸蛮中没有家眷牵绊,独身一人者……要么是父母早逝,要么是无妻无女,或是蛮族中的底层奴隶也行,这样的蛮人无牵无挂,比较容易收编。” “无牵无挂的……怕是不好找吧?” 刘琦摇了摇头,道:“那可不一定,光武中兴,五溪蛮夷酋首田强第一次率兵反叛大汉,其麾下之众便有五万……还仅仅只是五溪蛮一个部落,田强百多年前就能纠结出五万兵壮叛汉,就算是现在五溪蛮的人数不比当年了,但我就是砍掉一半,按一兵能带四口算,兄长就想想这人口基数会有多么庞大?况且眼下前来附庸我们的荆蛮可不止五溪蛮一部,而是足足有十二个部落。” 说到这,刘琦显得有些兴奋:“诸蛮近百年来屡屡叛汉,永和、永寿、建康……数十年来但凡更了年号,都会有蛮族在郡中大规模的反叛,这各种叛乱中,死的人可不光是我们汉人,他们蛮族中人亦是如此。” 刘磐似若有所悟:“正因为数十年来战火不断,蛮族中人死者遗孤也定然极多,故无牵无羁的蛮民,想来亦是不少?” 刘琦笑道:“蛮民无正典之法,各部落又无系统官署,以强为尊以弱为奴,部落中的上层人物欺压底层蛮民更重……如此,若是能多多招揽那些底层蛮民,我有自信将他们全部留下。” 能挖蛮族的墙脚挖到这种程度,刘磐心中着实是又敬又佩。 不过他话中的‘更重’却又是针对谁? 不过说来也是,两万多的剽悍的蛮族兵壮……自成一军! 而且若不定日后还会逐渐壮大! 想到这,刘磐就感到兴奋。 “伯瑜,那在益阳设立官营互市,五溪蛮酋首向你请治水之吏,你尽皆应允,可谓处处皆为荆蛮着想,这又是为何?” 刘琦言道:“一则为安其心,二则是为了尽可能的向蛮人输入我中土文化……想要彻底的收服兼并蛮人,仅靠强制性的制定户册和兵马镇压是不行的,一定要兼用融合,才有希望。” 在刘琦的印象里,荆南地区在两汉前,一直属于一种被孤立的状态,再加上其独立的文化特色,与中原文化有隔阂性。 直到唐宋之后,荆南地区才才发生了根本性的变化,一是因为中央集权制度发展愈发成熟,行政区域划分越来越明显,将四郡改为八郡,二是因八王之乱后,人口大规模的南迁,大批人士衣冠南渡,带来了大量的中原文化,将荆南地区的文化逐步融合进了中原文明。 历史上的刘表政权虽然也接收了不少的北方战乱人士,但因为刘表的主要势力还是以团结蔡蒯与南阳士族为首,因此少有开发荆南,大部分南迁人士普遍依旧在荆北安居。 这也与历史上的刘表收荆南四郡的时间有关,历史上的刘表平定四郡之时,已经是在九年之后了,那时候的蔡、蒯诸族已是非常的强大了,荆州的经济和发展重心在那时已不是刘表说改就可以随便改掉的。 但如今情况已是大有不同,刘琦已经下定决心,就这九年的时间差给抢回来! 刘氏父子到荆州不足一年,蔡、蒯亦是未像历史上那般坐大,还有庞德公和蔡琰的两万余经卷在荆南。 刘琦相信,他一定可以在荆南掀起一波文化融合的狂潮。 第二百零一章 沙摩柯五蛮将 一个月后,新建成长沙学宫正式建成, 以庞德公,司马徽,蔡琰,王谦,韩暨,和洽,杜袭,赵俨,繁钦等一众五经从事入驻学宫,并分别开始在长沙郡内的各县各乡招募文字抄手,开始正式抄录蔡邕送来荆楚的那两万四千卷的典藏。 而所有的五业从事,在平日里除了教授学经的学子们正常的课业外,并也开始着手编纂《汉记》,并拟定《后汉书》的大纲。 刘琦肃然不负责这当中的具体事务,但他目下却是长沙学宫的主监,也就相当于是挂名的校长。 而刘表在襄阳学宫亦是一样。 山阳刘氏定下规矩,从今往后,凡入荆楚学宫之人,在名义上,皆属刘氏学子。 如此一来,今后凡是在荆州境内入官方学宫之人,便都算是山阳刘氏的门生了。 若是在清平盛世,门阀士人对此肯定是不屑一顾。 依照目下的情况,荆州诸郡县的士人学子们若是不入襄阳学宫,又能去哪里呢? 长安太学已毁,入朝为官的制度源头被破坏了,经学士子们得出路何在? 观荆州学宫,不但有庞德公,宋忠,綦毋闿,司马微等名师的名头坐镇,更兼刘表目下却有假节之权,七郡大小官吏首长皆由其任命。 以常理推论,学子们若是不入荆州官学,做那山阳刘氏的门生,在荆楚之地,只怕便无法出仕。 为了官宦前途,这是荆楚士人们入仕的唯一出路。 …… 长沙学宫开后,四郡士子纷纷前往求学。 一时间,整个长沙郡学风大盛,礼乐重修,设教导化,叙经立志。 襄阳和长沙学宫的建立只是开始,依刘琦对刘表的了解,若是不把‘山阳刘氏技术职业学院’的分校开办到荆州的每一个县城,刘表是绝对不会干休的。 他会一往无前的继续前进者,为他‘校长王’的理想而终生奋斗。 官学开办的同时,屯田事宜亦是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着, 有了上一次三家豪强被刘琦打掉的先例,长沙郡的豪强们不敢再与郡署对抗, 在郡丞邹珂的串引下,长沙的豪强们主动退让示好,向刘跑上缴他们手中现有的无主荒田供郡署用以搞军屯民屯之用。 屯田,治学两项政策顺利的进行,而荆蛮那边,十二族的南蛮族长各自派遣了两千名南蛮精壮抵达了长沙郡。 刘磐事先已经派遣长沙郡吏前往各县,按照刘琦事先吩咐好的要求,让十二蛮族酋首各提供两千名蛮族劳役。 果然如刘琦所想,符合他征召条件的荆蛮人很多,在各地分别招两千蛮士并不困难。 招募劳役完毕,那些荆蛮酋首没有直接让这两千蛮族役夫自行前来长沙报道,每族都派遣了一名诸部的蛮将,带领这些蛮人役夫前来。 两万四千名蛮人齐至长沙,声势浩大,震慑了整个长沙郡,官民皆惊, 同时,消息亦是不胫而走。 这两万多荆蛮被刘磐安排在南郊已经搭建好的营盘。 十二名领的蛮将同时进入了长沙,拜见刘琦和刘磐二人。 刘琦与那十二蛮将客气了一番之后,遂对他们道:“我和刘府君已经在境内划拨了无主之地,足够两万四千役夫耕种,并为他们准备了耕具和稻种,派有经验的农者专门指引两万四千名壮士耕种,诸位将人留下大可放心,尽管回去复命便是。” 那十二名蛮族领头人应命,但能够看出来,他们都还有些犹豫之色。 刘琦来回看着十二人,然后拍了拍手。 却有长沙郡署的侍从们两两入厅,各自搬着二十四个大木箱子入内。 二十四个箱子中,装的皆是宝玉,金箔,名器,名贵漆器。 “几位都是诸族的重要将领,身有要事,两万四千名劳役已抵长沙,诸位可算功成……这些礼品乃是刘某赠送给各族族长之礼,烦劳诸位将礼品带回,并行转告,待四个月后,我自会通知诸位族长,请诸部派人来接各族的劳役回去,而秋收之后,那许诺的一半粮秣亦将送往诸族,请诸族长尽管放心。” 那些蛮将见了汉朝的名贵物品,甚感新鲜, 这可是他们平时可望而不及的宝贝呀。 这位刘府君,当真是甚有诚意! 于是,诸蛮将纷纷领命拜辞离去。 待他们走后,刘磐问刘琦:“伯瑜,用这些名贵物品,就能打发他们回部落去吗?” 刘琦点了点头,道:“这十二人不是劳役,只是领各族族长之命,监押劳役的蛮将,其实他们也不愿意来,只是碍于各族诸长之令,我给他们一个台阶下,他们也便顺水推舟的回去了……这些蛮将若是留在这,对我收服那两万四千蛮族劳役并无好处,蛮兵是听我的,还是听他们的?反倒是不如将他们一并驱回原籍,省得在这既碍事又碍眼。” 刘磐深然其言。 …… 一夜过后,刘琦又派人前去打探,得知监管劳役来长沙的十二名蛮将,有七人携带刘琦的赠送给他们的珍宝踏上了归途。 但是还是有五个蛮将不肯走,竟然是坚决的留了下来。 看来这五个蛮将是要和他们本族的那两千劳役一同坚持到底了。 “走了七个,还剩五个。”刘琦听说之后,感慨道:“看来我还是小瞧了荆蛮……身为荒蛮中人,见了汉族财货异宝而不动心的,想来应不是等闲之辈,这五个蛮将,似颇不好应付。” 刘磐皱眉道:“真是不识好歹,伯瑜,我派人哄他们回去如何?” “算了吧。”刘琦认真的考虑了一会,摇头道:“眼下这个时节,若是强行将荆蛮派来的监督人赶走,回头恐会有损我们刚刚竖立的威信,毕竟賨布政策刚下,我们和诸蛮彼此关系融洽,别因为一些小事惹出不快。” 随后,刘琦便吩咐郡署中人将那五名没有走的蛮将召了过来。 半个多时辰后,那五个人便来到了郡署的厅堂中,再度向刘琦和刘磐见礼,与他们二次会面。 刘琦来回认真的打量着四个人,将他们的样貌记在心中:“敢问五位尊姓大名?” 五名蛮族高层遂自荐道: “益阳的羊栈岑狼。” “湘人张汤。” “沅陵的相单疆。” “沅南的百里浠。” “五溪的沙摩柯。” 刘琦听到最后一个名字的时候,不由愣了楞。 沙摩柯? 这是在历史上留下过名字的人物。 他看向那个说话的年轻五溪蛮人。 那自称是沙摩柯的人身材高大,满面刚须,皮肤黝黑显结实,一双牛眼如同铜铃一般,瞪的浑圆。 他的脸上没有褶皱,看不出大概是多少岁,但刘琦估计,最多也就是和刘磐一般大,是个很年轻的蛮将。 少时,刘琦收回了在沙摩柯身上的目光:“你们五位,拿了刘某的礼品,不回各部转交于你们的酋首,反倒是留在这里不走,所为何事?” 其余的几个人没有说话,却见沙摩柯当先站出来,冲着刘琦高声回答:“回禀刘府君,我等各自领族长之令,率两千役夫来助府君屯田,在没得到自家族长之令前,是不能够回族部去的。” 他声音很是洪亮,震得刘琦耳膜直响。 刘琦抬手抠了抠耳朵,道:“那我可不可以理解,你们五位是奉你们各家族长之命留在此处,作为我的臂膀,帮我管理本族役夫的?” 沙摩柯闻言一愣, 怎么说着说着,自己反倒是成了他的属下了? 他皱起眉,仔细的寻思了一下,发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自己若是留在此处管理本族役夫,那按照约定,好像还真就是他的下属! 沙摩柯性情耿直,也不矫情,想通后便认真道:“府君这般说,也是没错的,族长派我们在此管理本族役夫,但所有的役夫在这四个月皆为府君总掌,那我等自也是归府君总管的。” 湘蛮的蛮将张汤突然插嘴道:“我们五个人,奉命前来,名为监管役夫,实则却不过是族长派来相助府君管理诸蛮,毕竟府君应从未与蛮人打过交道,有我等居中调停,应可规避一下不必发生的事宜。” 刘琦闻言一愣,惊讶的转头看向了那个说话之人…… 荆蛮一般是不会自称自己是蛮人的。 而且,这个说话的口音,明显不是蛮族那种古怪的声调,很是流离,而且刘琦隐隐之中,竟然还听出了一些北方的口音。 难道,眼前的这个蛮将,是个汉人? 第二百零二章 蛮王与护蛮校尉 安抚了一下那五名蛮将,刘琦便让他们各自回驿舍休息,随时听候调用。 那五名蛮将去后,大概隔了一个时辰,刘琦又派人,暗中将湘蛮的蛮将张汤招呼了过来。 这个人虽然和西汉时期的酷吏名字相同,但行事作风显然不太一样。 似乎是属于比较知进退的那种。 张汤对自己的去而复返,似乎是早有所料,他见到刘琦和刘磐之后,遂拱手见礼道:“东海张汤,拜见二位府君。” “徐州东海人?”刘琦颇是诧异地看着张汤道:“你既是东海士人,为何反倒是来了荆南,还在湘蛮的部落中?” 张汤长叹口气,为刘琦解释:“不瞒府君,家严曾受党锢牵连,为免遭宦难,严君带家眷远走荆南,避居于荆蛮族中,我父子两世皆为湘蛮酋长所重用,我所取之妻室亦为蛮中贵女,三代人中自家严伊始便安居在此。” 刘琦若有所思的道:“党锢之事早就解了,君怎么还滞留在蛮地?为何不回返故土。” 张汤长叹口气,道:“当初先君南下之时,尽卖家业,族中旁支眼下也各立门户,几十年来少有往来,我这一支在湘中居住多年,在徐州的户籍怕是早被销了,如今若是回返东海故土,只怕是连寒门都算不上的……与其回乡受人白眼,倒不如安心在荆南安居。” 刘琦恍然地点了点头。 看起来,张汤的父亲这是当初做的太绝了,抱着压根没打算撤回中原故居的心,将自家这一支在族中的根都彻底拔出来安在荆南了。 看情形,他那曾受党锢之祸的父亲,如今怕是早就已经不再人世。 可惜他爹却把他坑的够呛。 他父亲以为给后代留下了安全,殊不知张汤身为汉人,自知当年其家门也是地方的经学之门,如今却因为其父辈的一步之错,而从大汉朝的士人族中除名, 如此反倒是成为了与蛮人为伍的底层人士——就算是他现在于蛮族中再受酋蛮之长器重又能如何? 对于汉人而言,他也不过是底层人士,上不得台面的那种。” 刘琦眯起眼睛,用食指的关节轻轻地敲打着桌案,问张汤道:“张君有回汉之思否?” 张汤恭敬的用汉礼向刘琦作揖,道:“若无回汉之意,汤适才在厅堂上,又岂会故意用北地口音引起府君的注意?” 刘琦的脸上露出了和煦的微笑:“这倒是,你适才若不开口,我还真把你也当成了蛮人了……不过你在湘蛮中目下已是有了地位,且看你也过了而立之年,这个岁数,为何心中还有这般的执着?” 张汤很是认真地道:“汤自幼随父入蛮,这辈子一直都在与蛮人打交道,日后便是重入了汉籍,怕也是蹉跎一生,然我有四子一女,汤实在是不想让他们这辈子和我一样,身为汉人却终身居于蛮族之中。” 顿了顿,却见张汤坚决地道:“我东海张氏一门,本为经学之家,却无端沦落至此,子孙何其不幸?” 换位思考,刘琦很是能够理解张汤的心情。 本事泱泱大国的子民,因为父亲太过胆小怕事,愣生生的被打成了低端阶级,而且很有可能会影响好几代人。 同样是党锢者的后人,刘琦现在当上了两千石的郡守,张汤却只能在荒芜之地给荆蛮打零工,你说他心里能平衡么? 也就是汉朝人以孝治天下,不然张汤肯定抽他的爹! “你是想让我帮你?”刘琦挑挑眉,问张汤道。 张汤急忙起身,对刘琦作揖:“汤自幼便来了蛮荒之地,多年来亦算深习汉蛮两族文化,并尽心辅佐湘蛮族长,为湘蛮族长所重,在汉人之中,若论对荆蛮之了解,汤自认为第二,怕是这大汉便无人敢认第一,” “凭着这点能耐,和几十年来在诸蛮中打下的关系,汤自认为可以成为府君之臂,助府君或平或讨,以定诸蛮。” 刘琦转头看了看刘磐,道:“兄长觉得怎样?” 刘磐肯定的言道:“我们眼下对诸族之事了解有限,确实需要一个这样的人。” 刘琦再次看向张汤:“我兄长说不错,我们确实需要一个对诸蛮有所了解同时在蛮族中有威望声名的‘自己人’……但汝究竟有没有这个能力,我现在还说不好。” 张汤似乎早有预料,忙道:“府君若是想考验在下,不妨直言。” “好,够爽快,果然是既有汉人的仔细,又有蛮人的豪迈……我且问你,我目下若想将这两万四千蛮人全部收为己用为军,当施以何策?” 张汤闻言一惊:“府君召这么多劳役,不是用来屯田的?” “说是也是,说不是也不是,全都在我……但我主要还是想用蛮人为军,组建一支可以为我所用的南蛮营,若能够不断的补充蛮族兵役,用以匡扶汉室。” 张汤沉思片刻,道:“原来如此,难怪府君派往湘蛮的使者在招选劳役时,只征召蛮族中的底层孤寡,原来是为了断其归路。” 刘琦道:“我本想将你们十二位监督蛮兵的蛮将,统统打发回各族了事,谁想走了七个,你们五个却留下来给我添堵。” 张汤正色道:“府君以为我们五人留下是掣肘,其实不然,以张汤思之,我们五人反倒是可以成为府君收服荆蛮诸族的臂助。” “此言何意?” 张汤言:“府君,适才某已言之,若论对各自熟悉的情况,天下汉人无人可与我相比,蛮人虽不纳税服役,但诸族不过是以山林为生,各族也不善农耕,诸部以强为尊,除了与汉人作战时齐心,诸蛮平日里经常会因为一些琐事相攻互杀,如今府君已经实行賨布之政,想来诸蛮暂时不会对郡署县府有敌意,那他们愈是发展,彼此之间便是越不和睦,府君若能施之以利,再居中调停,则府君想要之物,势可源源不绝。” 刘琦仰头望天,道:“可施何利,能使诸蛮各族不睦?” “春秋之时,有诸侯为掌天下权柄而竟相称霸,今诸蛮各自为政,立户制度被废兼賨布之策重施,久后各部势力必将愈大,而势力愈大,则各部野心定也会不断增长……我闻五溪蛮酋首沙摩呲和沅陵蛮酋首相里盖,早些年间便有了称王之心。” “称王?当蛮王?”刘琦闻言笑了:“这野心一个个真都不小,一堆荆蛮荒部,各自为政,就想在这边郡之地称王是么?” 张汤言道:“府君瞧不上所谓的蛮王称谓,但这称谓在诸蛮眼中,便如咱大汉男儿的两千石之位,是为毕生之愿。” 刘琦点了点头,暗道这倒也是,人和人的生长环境有所不同,在蛮人的眼中,这蛮王的称谓可能就是人生的最高目标了。 刘琦满意的点了点头,笑道:“那依照张君之见,我等眼下当如何以这蛮王之名为饵?” 张汤迈步上前,对刘琦低声耳语了一番。 …… 次日,刘琦和刘磐又再次召见了五名蛮将,对他们道: “我们昨日得到了消息,四郡之地,有人正在暗中招兵买马,欲犯上作乱,其势颇凶,态势甚急,当下若从荆北调兵,路途遥远周转非为正道,现欲调诸族两万四千的劳役为卒,实操实练,以为急用,特此告知诸公!” 益阳蛮将羊栈岑浪闻言,颇有些不满:“府君,此事未免太急了吧?我们这些人刚到长沙数日,屯田之事未有任何进展,如何就要转民为军?哪怕是我等族长应了我等应为府君所驱驰,但府君如此行事,是不是未免太过?” 刘琦微微一笑,道:“还有一件事,想与诸位说清。” 他来回看着诸蛮,道:“诸位皆知,家严刘荆州,奉旨为镇南将军,假节于荆州七郡,现为巩固荆南,让诸部落与我汉人交好,除了施行賨布之策外,还打算向朝廷请旨,请在荆南设立一位蛮王,并设护蛮校尉,以领诸族。” 这一番话说出来,便见那五名蛮将都愣住了。 蛮将百里浠沉默了一会,道:“府君此言当真。” 刘琦淡淡道:“眼下长沙和武陵郡,对待诸族已不再编户编籍,诸位族长皆被委以邑长,形同一县之君,但又有谁能够替陛下管理诸为族首,治理诸族,唯有在诸族长中,选出一位‘蛮王’,以两年为一任期,总摄诸族要务,此事势在必行,严君已经上表去了长安,只等相府东曹与选部拟定食邑之后,便可行之。” 这话纯粹就是扯淡糊弄傻子的,刘表好端端的,如何会向长安上表去立什么蛮王。 就算是上表,也不过是做做样子而已, 而且长安朝中的官方是绝对不会答应的。 但这些朴实的蛮人,第一反应却都是——信了! 第二百零三章 张羡起兵攻长沙 刘琦当厅抛出了要立蛮王和护蛮校尉的事情,立刻震慑了当场五蛮。 那五名蛮将的听了这话,心立刻便开始活了。 听刘琦这意思,如今两郡不为各族建立户籍了,而是采用蛮王管理各族邑长的方式,对各族施以控制。 那就这种情况来看,这个蛮王落在哪个酋首的身上,那这个部族未来两年的发展就突飞猛进,位列于其他蛮族之上。 这可是一个极度关键的位置啊! 可如何才能会被刘表向朝廷请旨敕封为蛮王呢? 五名蛮将心中大致一思索,便想通了个中关键。 既然必须要通过镇南将军刘表来向汉室朝廷提出这个议案,那封谁当蛮王,自然就是由山阳刘氏说了算。 说白了,诸蛮眼下当需先伺候舒服了刘氏,以其为尊供其驱使,方可得此蛮王的正名。 当下,却见湘蛮首领张汤站了出来,义正言辞地道:“刘荆州为了我荆南诸族,如此殚精竭虑,某等湘族心实感激,府君放心,君若想以我等湘族之士为民为军,张汤绝无二话,我这便派人回返湘临,知会族长,改劳役为军,供府君驱驰,府君若是对我族中人有何要求,但说无妨,只要是我辈能够做到的,绝不推辞。” 说罢,却见张汤还盛气凌人的来回扫视了一圈其余的四名蛮将。 那四名蛮将见张汤代表湘蛮向刘琦示好,哪里还不明白他的意图? 这是赤裸裸的要向刘琦示好,为自家酋首求那蛮王之位啊! 你奸,我等却也不傻。 便见五溪蛮将沙摩柯亦是站了出来,高声许诺:“府君要以我诸族壮士为军,又有何难?沙摩柯虽是愚鲁之辈,却也自信有些身手,某亦愿入府君麾下,为府君荡平荆南叛逆!” 相单疆,百里浠,羊栈岑狼见状,也不能不表态了, 事关重大,甚至重大到他们没有时间派人回去向自家的族长请明,就纷纷表示向刘琦效忠。 刘琦见诸蛮都表示愿意效忠,满意的点了点头。 随后,便见他转头喊道:“典君、绪正、曼成、文长!” “在!” “南蛮营,就交给你们四个人了,要用最快的速度加以操练,务使延误!” “唯!” …… 桂阳郡的张羡府邸中。 张羡手中拿着从长沙那边,由邹珂暗中传递给他的密信,握着简牍的手正在微微颤抖着。 张羡做梦都想不到,在短短两个月的时间,整个荆南以长沙郡为中心,在政治风向上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先是长沙学宫建好之后,刘琦不但开始召集人手补录《汉记》,还做出了撰写《后汉书》的项目,并以庞德公门徒的身份,在荆南笼络士族人心。 这段时间,荆南著名的士人家族,以刘氏,赖氏等名门皆派遣子弟前往长沙学宫,入官学读经,使族中子弟成为了山阳刘氏的门人,一时间整个荆南的知名士族,竟然是都有了倒向刘氏之势。 特别是张羡平日里最为看重的零陵经门蒋氏,也将其族中的下一辈子侄送往了长沙郡,这件事令张羡备受打击。 还有一件事令张羡难以接受,那就是刘琦自己在武陵郡和长沙郡施行賨布政策也就算了,他还派遣使者前往零陵郡和桂阳郡下辖的那些荆蛮大族,向他们传递刘表欲在荆南整个实施賨布政策的消息。 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长沙和武陵两地的荆蛮诸族眼下轻徭役,少赋税,日子过得是愈发红火,而桂阳和零陵两郡却还没有施行賨布,桂、零两郡的荆蛮自然是不服气的, 数日之内,零陵郡和桂阳郡两郡的荆蛮诸族便炸开了锅,纷纷开始对地方郡署发动了反抗,极力抵制编户制度,反抗力度空前强大。 流血事件和起事的频率大幅度增多了,令张羡感到焦头烂额。 刘琦这一手先下手为强瞬间就让张羡感觉被动了。 他现在不实行賨布之策只怕是不行了, 大势所趋,若不赶紧停止为荆蛮建户,回头势必会引起巨大的反动效应。 但若是就这样施行賨布,怕是那些荆蛮一点也不会感激张羡, 因刘琦事先已经派遣过使者知会两郡诸族,眼下就算改了政令,零陵和桂阳两郡荆蛮也只会觉得张羡是迫于形势,不会感激他,反而会感激山阳刘氏。 更让张羡感到惊惧的是,刘琦眼下借屯田之名,在长沙大肆练兵, 如今长沙的兵将竟已近三万之数,其兵势已是接近了张羡的兵力总和,在数量上几乎与他持平。 要知道,张羡能有数万将士,是因为他在荆南经营了数年之久,才有了今天威震荆南的局面。 但刘琦只是在长沙待了两月,就已经在政治上压倒了他,并得士人倾心,蛮族效忠。 张羡又岂能忍耐? “刺啦,刺啦……啪!” 张羡将邹珂写给他的简牍扯碎,然后用力的扔在了地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刘家小儿,安敢如此!”张羡咬牙切齿地嘶吼道。 张怿急忙拱手道:“父亲,刘琦小儿建学屯田也就罢了,如今还直接越过我们,派人在桂阳和零陵荆蛮中扬言要施行賨布,摆明了就是针对我张氏!如今长沙郡已经是聚集了两万余的蛮兵,若再任凭其发展下去,不消半年,刘琦就会凑足攻克桂阳的兵力和粮秣,到那时父亲就危险了!” 张羡站起身,来回的在厅中踱着步子,如同老虎圈笼子一般。 “不错,以刘氏目下在长沙的发展势头,形势确对我等不利,若迁延数载,则我张氏在荆南恐无力与刘表抗衡……” 说到这,却见张羡猛然停下了步子,道:“我意已决……起兵!夺取长沙,驱逐刘氏出荆南,此乃刻不容缓之事!” 张怿闻言大喜过望:“父亲英明!孩儿这便去通知诸部,整备兵马,北上攻取长沙!” “且慢。” 张羡抬手拦住了张怿,犹豫道:“眼下之局,虽不得不起兵,但刘表毕竟是名正言顺的荆州牧,镇南将军,我当以何名义起兵?若是仓惶起事,恐名不正言不顺。” 张怿闻言犹豫了一下,道:“父亲,眼下其实倒是有一个理由。” “什么理由?” 张怿道:“孩儿在襄阳的探子回报,说是我那被刘表囚禁的族叔张方,实已病死,只是刘表故意隐瞒,秘而不发,也不曾知会我等,还装作若无其事……如此卑劣之行,若是公布各郡县,父亲再举以为族兄复仇的名义,北上夺取长沙,言讨刘表之罪行,或可成事。” 张羡闻言一惊,皱眉看向张怿,道:“我儿,你这消息可真?” “应无虚假!” 张羡回到自己的座位前,慢慢坐下,沉思了半晌:“就算是真的,但若仅仅只言为族兄复仇,却是只有私仇,并无大义……不妨对外散播流言,就说刘表在襄阳,暗藏祸心,纠结兵将,并让刘琦在长沙废除对蛮立户的政令,擅自集结蛮兵意欲造反,张方在襄阳发现了刘表的僭越意图,为其所害,吾儿你看如何?” 张怿闻言大喜:“父亲如此篡改,却是高明……只不过如此言之,世人能信吗?” 张羡冷冷道:“这天下本无真言假言,假言传的广,说的人多了,那便是真话!就按此策行事,言刘表和刘琦纠结蛮族叛反,布告于天下,我起兵讨之!” 第二百零四章 典韦立威(二合一章节) 南蛮营,毫无疑问是刘琦报以极大希望的一个兵营。 曹操在兖州起家的时候,也是靠受降了百万青州黄巾后,从中选其精锐数万,组建了威震天下,且具有相对独立性的青州兵。 越是这种生存在边缘的底层民众,若将其凝聚起来,其战力之高,甚至可以是远超郡国之军。 而在刘琦看来,眼下的荆州诸蛮在人口上,大部分都属于是隐匿人口,四郡没有被记录于汉朝户册的蛮族人按照刘琦估计没有一百万,也得有七八十万。 光是五溪蛮一地蛮族就可在本族凑出数万蛮兵,基数可想而知。 刘琦现在收服南蛮卒建立南蛮营,和曹操收服青州黄巾建立青州兵在本质上没什么区别。 南蛮营无疑是刘琦寄予厚望的一支力量,不但因为这支兵既然由自己组建,那他从今以后,便会牢牢的掌握在自己的手中,这是一支专属于他刘琦的力量。 南蛮营目下由典韦,魏延,黄叙,李典四人共同主持操练。 荆蛮的蛮卒和汉朝郡国兵一样,闲时为民,战时为军,但不同于汉人的是,南蛮之卒不服兵役,上了战场,不凭军容阵型与敌交战,只是单纯性的对凭借自身的蛮勇与敌人厮杀。 但如今蛮人进入了汉军的军营,那一切自当就应该按照汉军的制度来。 首先这最基本的鼓进金退,以及角声旗语,自然是每一个士卒都必须遵守的最基本的素养。 为了能够将南蛮营稳妥的掌握在手中,军中的曲军侯屯长队率什伍等军职,是由刘琦从荆北带来的那三百名锐士担任的,这样就等于是在中层方面将这些蛮人给控制住了。 当然,刚刚归附的南蛮营毕竟不是汉人,与那些担任长官的汉人可能会有些格格不入。 而且蛮人以强者为尊,在他们心中,打心眼里瞧不起汉人。 因而在操练的时候,多数人有懈怠之感,松散之极。 “停停!”典韦的怒吼声传到了众人的耳膜中,便见在校场中操练的南蛮兵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转头看着他。 典韦来回看着众人,喊声如同雷霆:“尔等如今已是刘荆州麾下锐士,干的是打仗的活,做的是杀人的事,可你看看你们,操练之时一个个懒懒散散,一点精神气都没有,成何体统!” 那些南蛮营士卒皆不言语。 典韦来回看着那些人,喝道:“今日的行军止令,若是不练精熟,谁也别想吃饭!” 这一声中气十,显得威风凛凛。 但那些南蛮兵,只是七零八碎的回应道:“听清楚了……” 典韦气的有些牙疼。 世人皆言荆蛮之人民风剽悍,可如今看来却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这些荆蛮怎么一个个丁点精气神都没有,跟要死一样? 张汤咳嗽了一声,走到典韦面前,低声道:“荆蛮重武,看重猛士,司马以军威压制他们,他们无论如何都是不会服气你的。” 典韦闻言愣了楞神,随即转头看向李典,奇道:“他此言何意?” 李典道:“自然是让你以勇武震慑诸人,让他们对你心服口服,如此方可振奋士气!” 典韦恍然的点了点头,转头高声喝道:“尔等对某,可是不服?” 那些蛮族兵将你看看我,我瞧瞧你。 突见一个人站了出来,对典韦高声道:“我等祖祖辈辈皆为猛士,若论拼杀,当在汉人之上!你有何本事,竟可以操练于我等?” 典韦冷然一笑,道:“问我凭什么操练尔等南蛮之众?” 典韦转过身,走到校场边的空地胖,执起操练的鼓槌,对着大鼓重重的抡了起来。 “咚!” “咚!” “咚!” 那鼓发出的闷响,在校场之中显得格外响亮,震慑在每一个荆蛮士卒的心中。 一通鼓罢,却见典韦将鼓槌随手扔在地上,然后将身上的战甲脱掉,露出了那一身如同钢铁般的的肌肉,他整个胸膛上面都是浓密的护胸毛,让人看着不由心惊,亦不由暗暗咂舌。 典韦来回扫视着那些惊讶的南蛮兵,喝道:“尔等觉得某不配操练你们,好,那今日某便给你们一个机会,某家的军铠和佩剑在此!你们谁觉得自己有能耐,便来与某交手,谁能胜吾,这南蛮营主将之职便给谁来做!” 说罢,却见典韦环视一圈众人,怒道:“谁敢来?!” 那些适才还免得既懒散又没精神头的士兵,在听到了典韦的怒吼之后,竟然一下子都显得精神抖擞,纷纷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却有一名蛮兵从队伍中站出来,对着典韦高声喝道:“将军此言当真?” “某家绝无虚言。” 说罢,典韦转头看向了沙摩柯等五位蛮将,道:“尔等不需阻拦,就让这些人来我面前!谁能赢我,典某自去府君面前,力保让他上位!” 话音落时,却见一名人高马大的山蛮猛然从队伍中站出,对典韦高声道:“愿向典君讨教!” “放马过来!” 随着典韦的话音声落,却见那名荆蛮便大步流星的冲着典韦奔了过去,他手中还持着适才训练时的长戟,竟是毫不留情的对着典韦扎去! 这些人大部分都是荆蛮的遗孤,即使是在蛮族也是最低端的存在,在饱受白眼和压迫的情况下,却也养成了一身的戾气,即使是对于上官,也不会存在着客气这两个字。 那长戟冲着典韦一出,却被典韦转身一闪躲过,伸手抓住戟头,用力一撅,竟然是将那长戟折断。 然后便见典韦一脚踹出,踢在了那蛮兵的侧面跨骨上,直接将他踢飞,那蛮兵在地上疼的直打滚,竟然是被这一脚踢翻之后,半晌没站起来。 所有的蛮兵都看楞了。 “下一个!”典韦高声怒吼道。 面对典韦这般的勇力,那些蛮兵居然没有丝毫退缩,一个个竟然还有些兴奋。 却见另外一名蛮兵亦是从队伍中冲出,持着长戟亦是向典韦冲去。 典韦站在原地,任凭他来到面前,两人同时挥动手中的持器。 那士兵挥动的一根长戟,典韦则是半根。 典韦挥动长戟的速度极快,一柄打偏了对方的长戟,然后又迅速的反向击出,直接打在了他的脑袋上,将他抽的昏厥。 若非典韦手下留情,眼下这人怕是就死过去了。 典韦不屑的看向那些蛮兵,讥讽道:“都说荆蛮民风剽悍,跨山越水如履平地,犹如凶蛮,如今看来,呵呵,不过尔尔!” 话音落有,又有第三名荆蛮冲向了典韦, 又被打到, 第四名,被踢飞, 第五名,被一个耳光扇倒在地…… 典韦几乎都没有离开原地的那个圈,但面对着那些向他冲来的蛮兵,基本都是一招打倒,当然也不外乎有些特别厉害的荆蛮能够和他多僵持一会,但毕竟也是少数。 荆蛮的兵卒也非常有意思,面对这样的熊虎悍将,不但不是没有被其做震慑,反倒是一个一个的争先恐后的扑将上来,与典韦相抗。 随着人数的逐渐增多,典韦也感觉到自己的压力在不断的增大,他也逐渐的失去了从容,一点一点的开始有些吃力,但情绪上他却也开始变得越发的亢奋! 而看着那些被打倒的荆蛮,那些还在队伍中观看的荆蛮也一个个的非常兴奋,比起训练时的无精打采,此刻都是一个个的兴奋异常,各个口中高呼口号。 “哦!哦!哦!哦!” 也不知这些蛮兵是在为那些一个接着一个上去挑战典韦的人加油,还是为典韦的勇武呐喊。 典韦那两只沙钵大的拳头,和他两条如钢似铁的腿,眼下在诸荆蛮眼中,就如同有万钧之重的神兵利器,既让他们惊惧,又让他们向往。 黄叙和魏延等人在旁边看着,一个个则是赞叹不已。 典韦的勇力,当真是让人印象深刻。 直到第五十个荆蛮被打倒之后,终于有一个人从旁边站了出来。 却是五溪的蛮将沙摩柯。 沙摩柯走到了校场间,看着那一地呲牙咧嘴,在沙地上来回滚动的荆蛮兵士,不由动容。 典韦喘息着看向沙摩柯,眼睛微微眯起,冷笑道:“怎么?你也想上来与某比划比划?” 沙摩柯弯下腰,从地上捡起了一支长戟。 典韦深吸口气,谨慎的盯着对方。 跟普通的蛮兵相比,沙摩柯的身手可绝非等闲,典韦虽然不曾与他交过手,但只是通过他举手投足间的状态,就能感受的出来。 饶是典韦悍勇过人,对待这样的凶猛悍将,也不敢过分托大。 他能够看出来,沙摩柯,是有和自己一拼的。 当然,他虽然最终也不会是自己的对手,但战场上的事,瞬息万变,任何的突发事件,都会改变两个人交手的形势,这一点很是关键。 典韦不敢不慎重的面对沙摩柯。 却见沙摩柯拿起那支长戟之后,并没有向典韦发动进攻。 他静静的盯着典韦,高声道:“能够打赢五十个强汉的人物,勇不可当!沙摩柯愿以君为先!” 说罢,他重重的用手中的长戟一下一下的敲打地面,发出咚咚的响声。 而校场之上,以百里浠,张汤等为首的所有荆蛮士卒,所有的人都用兵械开始敲击地面,发出一下又一下的咚咚响声。 “咚咚!” “咚咚!” 而那些蛮族的士兵口中,则都是发出了:哦!哦!哦!的高呼。 虽然听不懂他们是想表达什么,但是通过他们的表情却能够看出,这些蛮兵此刻是被典韦的勇力所真心震慑,但他们却没有恐惧, 表现出的却是发自内心的佩服之情! 这就是蛮兵与汉兵的区别,虽然行事古板,但却没有过多的花花肠子, 都是厚道人! …… 校场的事情,很快便被传回了郡守府,刘磐立刻去往襄阳学宫,去见刘琦。 而此时此刻,刘琦正在学宫中,给新近的荆南士人学子做会议,讲政治口号。 虽然他是名义上的董事会校长,但毕竟不是常年授课的教师,就算是这些学子名义上都属于山阳刘氏门下,但刘琦若是长时间的不露脸,却也不是那么回事。 他打定主意,今后就算是自己在忙,也要时不时的巡游各处学宫,露露脸,开开会,总结一下当下局势和形势,给荆州的士人学子灌输一些正能量,替他们把一把政治风向的关。 宣讲结束,刘磐便来了学宫,将今日典韦在校场的表现告诉了刘琦。 刘琦听完之后,乐了。 “看不出典韦这个大豪侠,居然能在南蛮营中做出这般的成就,看起来,这南蛮营,今后就要让他统领了。” 刘磐低声道:“伯瑜,我多少有些担心。” “兄长担心什么?” 刘磐低声道:“伯瑜你打算将南蛮营建设成咱刘氏之精军,但典韦在军中的威望这般之高,日后若有变故,咱们又凭什么能拿的住南蛮营?” 刘琦微笑道:“只能凭借典韦来拿住南蛮营了。” 见刘磐微有些不解,刘琦道:“兄长担心的事情,是历朝历代一方之主与下属将领之间一直存在的矛盾,这种事没有办法彻底解决,只要有人,就会存在君将之间彼此制衡,我们还是很多大事要做,不能和典韦一样天天扎在南蛮营中抢军心,只能依靠制度来平衡了。” 刘琦说的话弯弯绕绕,刘磐可没有想的他那么深,他目下想的是如何能够控制住南蛮军。 “伯瑜,要不要……让咱山阳族中人入南蛮营,协助典韦掌兵?” 这是汉朝当权者一惯的套路,使用宗族中的人协助掌兵,在他们看来,同宗的人才是最亲近的人,这些人才是真正值得他们信任和依赖的。 但同宗同族的人,就真的值得信任吗? 不见得吧? 刘琦笑着摇了摇头:“此事再议吧,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自信还是可以掌控典韦的,若是让同宗掺和进来,只怕是反而不美……再说了,将管兵,兵管将,典韦能管的住荆蛮,我自认为也能管的住他。” 二人正说话间,却见刘磐麾下的一名郡吏,匆匆的跑到了刘磐的面前,对他耳语数句,并为其呈递上了一份简牍。 刘磐疑惑的接过那东西,看了片刻,心中陡然一凉。 “伯瑜……” 刘琦微微一挑眉,道:“怎么了?” “张羡反了。” “什么?” 刘琦急忙接过刘磐手中的简牍,那上面所写的,却是张羡所撰写的讨伐檄文。 刘琦认认真真的看了一遍之后,不由皱起了眉头。 “张羡这个人,果然是有些政治头脑,本以为他就是要反,也只是会用替张方报仇的名义,谁曾想这老贼居然会用张方的死因来做文章,污蔑严君叛汉造反……呵呵,果然是有些手段!” 刘磐气道:“张方这厮,居然敢这般污蔑叔父!他有何凭据,就敢如此妄言?” 刘琦叹息道:“这世界上的事,本来就不需要什么凭据,想当初关东群雄联盟之际,东郡太守桥瑁,诈作京师三公移书与州郡,陈董卓之罪,这天下之人不也是看不出个真假么?有些假话说多了,便是真的。” 刘磐一拍手,道:“真个气人!” 刘琦在学宫的外面来回挪着步子,一边走一边思索:“眼下不是顾忌这些事情的时候,张羡的檄文既然已经发出,那他想必应该是已经开始集结兵马了,不出数日,张羡必入寇于长沙,咱们还需早做布防才是。” 刘磐沉声道:“既然如此,我立刻下令,着所有兵将南迁,在长沙南境布防!” “不。”刘琦摇了摇头,道:“就在长沙县内部布防,让张羡深入我境。” 刘磐诧异道:“为何?” 刘琦言道:“依我看来,长沙郡除了主城之外,各城的基本都没有高墙深沟,难用以为掩体,若是在南面的县城驻扎,恐难以久守,与其如此,不如让他们入寇长沙,在沿途占领各县城时,能够分散兵力镇守,咱们稳固长沙主城,以守代攻,寻机破敌。” 刘磐犹豫道:“长沙我治理半年,诸县的情况方才有些好转,若是被张羡攻下来,致使县城残破,岂不是白费了我这段时间的用功?” 刘琦微笑道:“这点你尽管放心,张羡来夺长沙,是想用长沙他日后在荆南立足的根本,因而我断定他不会破坏长沙,相反的,他还会分兵安抚朱诸县。” 刘磐恍然的点了点头,道:“话虽如此,但未免还是有些危险吧?” “若不冒些风险,又怎能快速的打掉张羡?只有将各县让与张羡,才能让他分兵,减弱他的兵马主力。” 刘磐恍然的点了点头。 …… 荆州,襄阳。 荆南屯田蛮政学宫的事情,一样一样的传到了荆州牧刘表的耳中。 刘琦在荆南大刀阔斧的作为,令刘表很是满意,也令南郡诸官为之钦佩,便是一向看这个姐夫不是很顺眼的蔡瑁,这一次也是发自内心的感到佩服。 但是针对刘琦这样大刀阔斧的政治动作,刘表也略微有些担心。 那便是怕会引起桂阳郡张羡的反叛。 但是未曾想到,越担心什么越来什么。 张羡那边的檄文很快的便传至了襄阳。 消息抵达的第一日,刘表便立刻召集诸人,在牧府召南郡诸官,与他们共同商议此事。 “张羡发布檄文,举众入长沙,荆南变乱,当此时节,我欲派兵入荆南,协助伯瑜,诸公以为如何?” 蒯良言道:“刘府君现麾下有数万蛮兵,虽未必言胜,却也可立于不败之地,以在下度之,主公当派兵入驻武陵,南攻零陵,攻张羡根本,引他回兵去救,如此方能可竟全功。” 刘表认真的思虑了一会,道:“谁可担当此重任?” 蔡瑁当先站了出来:“末将愿往!” 第二百零五章 宗亲联盟的巨大变故 蔡瑁主动站出来想要去往荆南协助刘琦,倒是令刘表颇感惊讶。 但他很快就想明白了。 其实刘表本来是属意让黄忠或是文聘领兵前往的,毕竟经过上雒一役,这两个人在军中的名气也已经在荆州传播开来, 身为山阳刘氏的左膀右臂,刘表拥有了这两名大将为统军主力,已是在南郡的军事上占据了一定的主动权,隐隐有压制宗族之势。 蔡瑁估计也是想立些军功,让宗族在南郡增加一些军事上的话语权。 眼下南郡有这么好的局面,刘表并不太想让蔡瑁立功勋。 但蔡瑁已经主动请缨,若是当面驳斥,却多少有些说不过去。 毕竟,蔡瑁身为中郎将,目下乃是襄阳军中军阶最高之人,由中郎将统兵南下,实乃是名正言顺。 刘表捋着胡须,最终决定先让一步。 “既然是德珪请令,那便由德珪为主将,领南郡之兵,南下往武陵郡……” 话还没等说哇,却见蒯越一脸焦急的进了厅中,对刘表长作一揖:“越来迟了,请使君恕罪!” 刘表微笑道:“异度为人,一向守时,今日如何来迟了?” 蒯越虽然未被责备,却也是一脸的愁容惨淡。 “越接了使君之令,本当速来,只是北方有紧急军情,越处理完此事之后,方才赶过来,因为慢了一些……府君,咱们眼下怕是不能从南郡向荆州用兵了。” 刘表闻言心中一惊。 “莫不是袁术有南侵之意?” 蒯越摇了摇头,道:“不是袁术,而是护君盟中事。” “盟中事?” 蒯越言道:“前线来报,豫州刺史刘松、丹阳郡守刘琬二人被杀!” “什么?”刘表闻言不由大惊失色:“快说说是怎么回事!” 前一段时间,宗正刘松被董卓任命为豫州刺史,接替刚刚暴毙而亡的孔伷,同时又任宗室刘琬、刘繇、刘晔等人为郡守,大大的扩充了汉室宗亲在中原的实力。 刘表和刘虞对于此事,自然是欣喜的紧,继将雒阳的陈王刘宠和新任的渔阳都尉刘备被拉入宗亲联盟之后,二刘便顺势将此四人亦是拉入了宗亲盟中。 但是令人奇怪的是,那被任命的四名宗亲中,被破格提拔的庐江郡守刘晔,却称病拒绝上任。 虽然少了一名郡守比较可惜,但却不耽误宗亲联盟的势力飞速壮大。 另外三人上任后,刘表便火速派人将他们拉入联盟之中,并布告海内。 如此一来,宗亲联盟的势力大大增强:一王一刺史、两牧两郡守、外带一名郡都尉,总计七小强! 刘焉则是因为身败名裂,被残忍的踢出包间,已经没有资格上联盟的饭桌了。 本以为联盟势力大增,一切可顺风顺水,汉室可兴,但不想立刻就挂了两个。 七个葫芦娃,还没等救出爷爷,就被弄死了两个! 豫州刺史孔伷,突然暴毙本就离奇,如今刘松上任之后,屁股还没等坐热乎,又是在汝南视察诸县军政时,被山贼击杀而亡! 而同时,袁术麾下的大将陈兰和雷薄立刻率兵进驻豫州。 而袁绍则是派遣自己的附庸,原九江郡守周昂,亦率兵进入了豫州,二袁在豫州之地开始相争。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刘松的死和陈兰,雷薄,周昂等绝对脱不开关系。 就是不知道刘松是死于他么两方谁人之手。 但这也不重要了。 而袁术的附庸大将孙坚,则是率领可纵横天下的孙氏军队,跨豫州之境,直抵九江郡,扬州刺史陈温见孙坚势大,不敢与之相抗,弃城而走,不知所踪。 而上任于丹阳郡的刘琬更惨,前往丹阳郡后,竟然遇到了前所未有的一郡三守局面! 丹阳郡守原本乃是周昕,此人乃三君陈蕃之徒,亦是周昂之兄,同时也是袁绍的铁杆。 而丹阳自古出强兵,袁术也极度眼馋此地,他上奏表吴景为丹阳郡守,让他领兵前往丹阳郡。 周昕本不欲与吴景相争,但袁绍却是暗中派人送与其书信,让他务必不能将丹阳郡让与他人,并告知他,其弟周昂目下在豫州与陈兰和雷薄对峙。 周昕无奈之下,只得霸主丹阳郡,与前来接领的刘琬和吴景直接开打。 吴景身为孙坚的小舅子,手下自有强军,此来丹阳本就是要强占的,双方一言不合直接开打,同时还将刘琬给卷入其中。 这三名丹阳郡守,若论身份,刘琬自然是名正言顺的,但论及军势,他却是最弱的。 周昂手中有他在本地招募的丹阳精兵,吴景手中有他姐夫孙坚赞助的孙氏强军。 周昂和吴景势均力敌,刘琬则是直接被乱军所杀,被淘汰出局。 …… 听蒯越说完之后,刘表气的双手直哆嗦。 “好啊,这就已经开始不顾天子之意,各自随意任命刺史郡守了?还敢擅杀我宗亲联盟中人!” 蒯越言道:“当初公子率兵上雒之时,宗亲联盟有大义,董袁双方皆不愿落对方于口实,因而不敢对联盟动手,如今董卓已经西撤,河南伊饥民遍地,雒中残破,汉家威势愈低,二袁没有了董卓掣肘,已是肆无忌惮,不将联盟放在眼中了。” 蒯良站起身,道:“明公昔日予以袁绍为臂助,以对付袁术,可如今联盟中的宗亲被袁家人害死……使君,咱们还当如何与袁绍为伍?” 刘表无奈的揉了揉太阳穴。 是啊,宗亲联盟的成员死了,荆州方面自然不能再跟凶手为伍,如若不然,宗亲联盟的本质就变了。 若是荆州方面还继续与袁绍进行联合,那只怕这个联盟早晚就会解散。 “必须要声讨二袁!”刘表略显无奈地道。 蒯越深深的吸了口气,道:“声讨一出,则联盟方面恐不能置身于二袁之争外……” 蒯越的意思刘表明白。 袁绍一系,袁术一系,宗亲联盟一系……三方中原大战。 刘表长叹口气,对蔡瑁道:“眼下的局势,却是不能向南面增兵了,德珪,你在襄阳好生练兵,声讨二袁的文书一发,怕是便会得到二袁的报复。” 蔡瑁恭敬地道:“唯。” 刘表又看向蒯良道:“子柔,派人前往荆南,告知伯瑜,南边之事我,只能由他自行处理了……让他尽快处理完张羡之事,速回襄阳。” “唯。” 刘表吩咐完后,心中暗叹:自己还是有些着急了,却是中了董卓的计。 第二百零六章 孙坚欲独立 九江郡,寿春。 孙坚坐在正堂,看着桌上的托盘中,代表着六百石的扬州刺史身份的印绶,脸上露出了自得的笑容。 去年,袁术向朝廷表孙坚为豫州刺史,想让孙坚替他杀掉孔伷,以谋取豫州。 孙坚对此本来没什么想法,但在阳人县的时候,他却得到了刘琦的提醒,因而开始反思。 他当初替袁术连续干掉了张咨和王睿,在南阳郡把自己的声名弄的极臭,反倒是袁术捡了现成,霸占了南阳郡,凭白受利。 这次袁术故技重施,但孙坚却已经清醒了,他决定放弃这次机会。 孙坚向袁术谏言,改陈兰和雷薄前往豫州,自己则是率兵前往扬州,助袁术夺取九江郡和庐江郡,将袁术南阳和豫州的势力连成一片。 孙坚主动提出帮袁术谋取扬州,袁术自然是乐意的,荆豫扬三州之地全部霸占,本就是袁术的战略意图,此事若成,他便是南天王,放眼天下,除了董卓之外,便无人会是其对手。 袁术很是痛快的答应了孙坚,让他出兵九江郡。 孙坚与扬州刺史陈温曾相识,关系也算不错,故而在他出兵扬州前,便置书与陈温,细数当中的厉害,言自己是奉袁术之命,不得已而为之,请陈温出躲九江郡,不要被袁术谋害。 扬州刺史陈温是个温和的人,心中对自己的能力也有数,他没有割据一方的野心和能力,因此在权衡利弊之后,遂弃官出走。 九江郡守周昂目下在豫州与陈兰等人相争,扬州刺史再一出逃,九江郡便等于是没有领导者。 孙坚兵不血刃的入驻了寿春。 这在一定程度上来说,也算是断了在豫州的周昂之后路。 寿春已得,自己在袁术那里也算是有了交待,孙坚下一步便打算借机做件大事。 他要脱离袁术,发展自己的势力。 …… “父亲!” 一个清脆的响声打断了孙坚的思路,他转过头,看到的是一个身材高大挺拔,丰神俊秀一脸英气的少年。 “伯符。” 看到自己的儿子,孙坚看到了长子,久违的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孙坚北上,其家眷便一直被安置在寿春,时至今日他终于再次与家人相见。 相比于其他人,孙坚最惦念的就是他的长子孙策。 这孩子身上,承载着他孙氏一门的希望! 孙策对着孙坚长施一礼:“父亲离家两载,今终返回,孩儿在此恭迎父亲!祝贺父亲在北地大破贼众,得胜而归!” “哈哈哈!好,说得好!” 孙坚满意的点点头,又上下打量了孙策几眼,道:“两年不见,策儿又长高了不少!平日里功课如何?武艺和兵法可曾落下了?” 孙策仰起头,正色道:“自是不曾落下!敬等父亲考教!” 孙坚迈步走到孙策面前,举起自己的一只手,对着孙策使了个眼色。 “比比劲!” 孙策会意,遂也举起一只手,与孙坚的手掌相击,两人就这样在空中不依靠旁物的掰起了手腕。 孙坚一开始还是颇有些自信的, 在他看来,孙策这两年纵然是成长再多,跟自己也还是会有差距,不论是武艺还是力气,他这个父亲都不会输给儿子的。 但事实证明,孙坚好像有点把他这个儿子想的有些简单了。 孙坚在与孙策掰手腕的一刹那,就感觉到一股巨力沿着自家儿子的手掌传到自己的手臂之上,力气大到似可立即把自己的手腕掰倒。 孙坚大吃一惊,急忙鼓足精神骤然发力,用尽全身的力气,方能与孙策相持平。 两个人的手背上都是青筋暴露,两只手紧紧的攥着,在空中来回摇摆着,微微颤抖。 办柱香后…… 终于,却见孙策紧咬牙关,使劲一用力,将他父亲的手腕向侧边搬倒。 他赢了! 孙坚诧然的看着孙策,半晌方才回过神来。 “好小子,两年不见,力气居然变的这般大……咱孙氏兵将中,便是德谋和公覆力气也不如我,你才多大年纪,居然就能在气力上胜过为父……了不起!” 说到这,却见孙坚长叹口气,无奈道:“唉,看看你,再想想在阳人县中见的那个刘伯瑜……为父自觉是真的老了。” 孙策呵呵一笑,向孙坚拱手道:“父亲过赞了!分明是父亲让着孩儿,以父亲之雄伟,孩子再练上十年,也不及父亲之万一。” 孙坚突然道:“伯符,回头你入军吧,跟在为父身边,这孙氏兵将,早晚你要从为父手中接过去的。” 孙策闻言不由大喜过望:“诺!” 顿了顿,孙策又问道:“父亲,您适才说的那个刘伯瑜,可是护君联盟中代表刘表上雒的那个刘氏公子?现被朝廷敕封为南阳郡守的那个?” 孙坚点了点头,道:“正是此人,此人年纪与你差不多大,他虽年轻,然在为父看来,却是你这一辈人中的翘楚,日后若是遇到,吾儿若与其为友倒好,但若是与其为敌,却当多加小心,此人智计太深,与他为敌一个不好,便容易折损于其手。” 孙策道:“父亲未免夸大了他吧?这刘伯瑜武艺如何?” 孙坚摇了摇头,很中肯的评价道:“武艺倒是不见得有多了得,不过他射的一手好弓术。” 孙策恍然的点了点头。 孙坚也不继续说刘琦,续道:“吾儿,为父如今已替袁术拿下了九江郡,该做的事已经做了,咱父子不在此多留……你回头带上你的母亲和弟弟,咱们全军撤回吴郡,在家乡寻机立业。” 孙策闻言大喜,精神为之一震。 “回吴郡……立业?父亲此言当真?” 孙坚点了点头,道:“如今天下纷争,董卓虎踞关中东望,二袁在中原彼此拉拢盟友争夺各州郡县,大有裂土自立之心……刘松和刘琬身死,怕是护君联盟也要被拉下水了,这天下大乱在即,值此时节,咱们孙氏当也要徐徐自立门户,不可长居于袁术之下。” 孙策恍然道:“父亲想回吴郡发展?以为根基。” 孙坚道:“吴郡乃是咱孙氏家乡,为父率兵回吴郡,先拿下新任的吴郡郡守刘繇,坐稳一郡之地后,再徐图江东,以求割据扬州。” 孙策露出了兴奋之色:“父亲此计甚妙……只是袁术肯放父亲去吗?” 孙坚冷笑道:“换成原先,他自然是不肯的,只是眼下他与袁绍大战在即,自然是想尽量的去扩充势力,如今我已经替他拿下了九江郡,算是增长了袁术之势,我若再言替他去取扬州诸郡,想来袁术必不疑我!” 孙策颇是不解地道:“寿春乃是扬州首县,又被陈使君悉心治理多年,可谓富庶之地,父亲既然夺了此处,何不以九江郡为基,自成霸业,为什么要将这里交给袁术,咱们反倒要远去吴郡?” 孙坚认真地道:“寿春虽为扬州首府,但距离汝南实在太近,袁氏在汝南的名声太响,我在此恐难成事,一个不好就容易被袁术钳制,反不如躲远一些,去吴郡老家来的畅快些。” 孙策闻言恍然,拱手道:“父亲果然是高瞻远瞩……只是那吴郡郡守刘繇亦是宗亲,咱们若是去攻打他,岂不是得罪了护君联盟?” 孙坚哈哈笑道:“傻孩子,你忘了,为父现在是袁术的附庸,领兵去打吴郡,也是奉了袁术的命,护君联盟若要报仇,自去找袁术便是,与我何干?” 孙策这才恍然而悟。 …… 长沙主城。 “呜呜呜!” 猛烈的号角声响彻了天空,刘琦在长沙南面低矮的城墙工事上皱眉寻声望去。 却见不远处的地平线上,出现了密密麻麻的步兵。 张羡的兵马在一路收服了七个县城之后,终于来到了长沙郡的主城。 “咚咚咚!” 随着号角声,鼓噪声也一同响了起来。 围绕着长沙的张刘鏖战,终于拉开了序幕。 第二百零七章 长沙之战 张羡的兵马抵达了长沙,但没有立刻攻城, 他的军队在进入长沙县的范围之后,张羡只是令手下的兵将击鼓吹角,做足了声威阵势,但却是干打雷不下雨。 长沙县中的兵将,严阵以待,谨慎布防,静候张羡前来攻打。 但张羡在做足了恐吓的威慑之后,便随即撤军了,他在长沙县主城的二十里外安营扎寨,并派人在四处砍伐树木,编制绳索,大量的囤积攻城器械,准备进攻长沙。 长沙县的主城,并没有全部都被城墙所包围,只是在最中心的地域,用低矮的土墙包围主要街区,同时在一些不能建墙的地方,以街道和民宅为基础,建立防御措施与土墙相辅相成。 这工事不能说好,但也绝对不能说差,长沙两万七千余兵将在城内,对阵张羡三万多的兵将,双方可以说是势均力敌,可刘琦终归是守城的一方,就地利而言,多少还是会占据些优势。 不过己方的劣势也非常明显。 南蛮营刚刚组建,操练的时间不长,远达不到兵尊将,将知兵的境界。 这些蛮兵甚至连最基本的操练阵型,还没有完全精熟。 好在诸蛮目下被典韦所慑服,尚能够做到服从,这倒是让刘琦省了心。 不然的话,怕是根本就没个打了。 …… 张羡在长沙外驻扎的当晚,负责刺探情报的张允来向刘琦做禀报。 “伯瑜,末将已派人探听了张羡的军情。” “敌势如何?” 张允沉声道:“张羡麾下的兵将,实际是有三万八千之数,在来长沙的路上因夺取了军内数个县城,已是分了四千人在诸县镇守安民,而剩余的三万四千人其中零陵郡军占两万之数,桂阳军占一万四千人,两郡郡国军中,有八千人常年与荆蛮作战,战力极强。” 刘琦又问道:“张羡麾下有多少骑兵?” “不足五百。” 刘琦听到这,长舒口气,略微放下心来。 己方在长沙的骑兵不多,也不过是二百骑,张羡这些年虽然积攒出了不少的兵将,但就实际情况来看,他也没有门路在荆南组建大规模的骑兵营。 “没有大规模骑兵,这仗就好打了些。”刘琦感慨而言。 张允颇感奇怪:“伯瑜,我们乃是守城的一方,张羡纵然有骑兵,又能如何,难道我们在县城中还怕他的骑兵阵不成?” 刘琦低下头,静静地看着长案上的长沙地形图,言道:“守城之时,我自然是不需要考虑张羡的骑兵,但若是要在城外野战,就必须得考虑到这一点。” “城外野战?”张允闻言一惊:“伯瑜,咱们有城池为壁垒,为何反倒是要弃守县城,转为野战?” “我军虽能防守于城内,但若不主动出击,便无法击溃张羡所部,最多不过是维持个不胜不败之局。” 张允闻言略有些不解:“不胜不败之局,难道不好么?” 刘琦心下暗叹,若是换成平常,守城的一方能够使攻城的一方撤退,维持个不胜不败自然是好事。 但眼下,他的目地并不是逼张羡撤退,而是要消灭他! 刘表从南郡送来了书信,告知刘琦目下南郡方面不能派兵来支援他平张羡,只能由他自己应付长沙的战事。 刘松和刘琬之死的消息也已经传来荆南, 在听到这两人因二袁死去的一刻,刘琦就知道,宗亲联盟这一次,怕是别想从二袁之争中独善其身了。 他们不能依附与袁绍,而是必须要站出来,替被杀害的宗亲向二袁讨个说法。 这是董卓赤裸裸的阳谋,却偏偏无法可解。 自己好不容易抱住了袁绍的大腿,偏偏让董卓一朝破解。 确实厉害! 目下的局势是刘琦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看到的,但他也没有办法,既然发生了,那就得认。 但是若要与张羡进行野战,并最终获胜,那前提就是要在守城战中先打退张羡,稳住长沙的局势,再想办法引诱彼军,在一处有利于己方的地形中作战,进而一举歼敌。 …… 次日,张羡果然是开始行动了。 他麾下的三万余兵马,在长沙县城南列阵,攻击城门的冲车与云梯,以及作为掩护的盾牌兵列于阵前,杀气升腾,大有将长沙整个平吞之势。 “咚、咚、咚、咚!” 进军的鼓声在张羡军中响了起来,震天彻地,让人动容。 紧接着,张羡的步卒,以盾兵为先驱,敢死军为合后,云梯和冲车被那些士兵们夹在其中,向着长沙县的城门缓缓的挪步而去。 刘磐麾下的三千长沙锐士,手中皆执强劲弓弩,陈列于城墙上,静观逐渐从远处向己方压来的两郡之兵。 汗珠顺着刘磐的脸颊,缓缓的向着地上低落。 他举起右手,对着身后的那些兵卒高声下令道:“准备!” 所有的弓弩手都弯弓搭箭,紧紧的瞄准了城下的敌军。 “放!” 随着下令,便见城上数千的箭雨穿透空气,直奔着张羡的前军士卒射杀而去! 有一部分箭雨射空了,有一部分的箭雨被盾牌挡住了,但有一部分箭雨已经是穿透了人群,射在了那些士卒们的身上,在敌军中射出了诸多的空缺,但很快又被后方的士兵们补位,队伍依旧是整整齐齐的向着城墙进逼。 刘磐看到张羡的军队居然如此整齐,心中很是惊诧:“不想张羡的军队,素质居然这般的高,己方初练的南蛮军营与对方相比,怕是要差上不少。” 就在刘磐感到紧张的时候,却见一只手从后面伸出,重重的拍落于他的肩膀上。 刘磐转头看去……刘琦正一脸笑容的看着他。 “兄长无需担心,挺过这段日子,打败张羡,你就可以取代他成为新的荆南霸主!” “从今往后,荆南四郡,将再无张羡这个名字,只有长沙郡守刘磐!替严君牧守边南,名传千古!这是你成为咱荆楚名将的第一步!” 听了刘琦的鼓励,刘磐适才略显跌宕的心情很快便沉静了下来。 不错,张羡名震荆南四郡,若是能够打败他,刘磐的名字便可传遍南地,为世人所知! 刘磐的梦想,是成为当世的名将, 可若是连区区一个张羡都无法打赢,日后还如何面对北方的一众英雄人物?还是乘早回山阳老家算了。 刘磐点了点头,认真道:“伯瑜放心,且看为兄如何收拾张羡!” …… 此时城下,负责指挥张羡军头部兵将的,乃是他麾下的大将赵昱,在他的指挥下,士兵们持着盾牌,扛着云梯迅速的城墙下快速行径而去。 “架梯!” 在赵昱的呼喝声中,千名士兵在两名曲军侯的指挥下,一路狂吼风驰电掣一般越过护城河架起云梯蜂拥而上。 城楼上的守城士卒皆是蛮兵,他们并不熟悉汉军的指挥方略,阵型和行动速度比起张羡军滞后了很多, 但他们的优势则在蛮兵嗜武,一旦与人交手,便奋勇不退,血拼到死。 李典随同张汤,在城墙上来回奔跑,指挥蛮兵们推到云梯,扔石落木。 城墙边缘,滚石擂木如雨般的向着城下横飞,蛮兵们一个个咬牙切齿,犹如比赛竞技一样,将那些石木用尽力气,狠狠的向着城下砸去。 张羡军中的一名曲军侯为了振奋士气冲在最前面,攀登于云梯, 他‘噔噔噔’爬至一半,迎面便是一个巨木袭来, 那曲军侯则是身手矫健的躲闪在了云梯之后, 可刚刚让过一根呼啸而下的擂木后,可转眼又有数颗大石迎面而来。 曲军侯急忙举起手中盾,任凭巨石砸在手中的铁盾上, 虽然没有被直接砸中,但巨大的重力势能依旧让他感觉头晕脑涨,差一点立足不住翻下云梯。 但那名曲军侯依旧是坚持着,瞪着血红的眼珠子龇牙咧嘴地高声吼叫着拼命的往城墙上攀爬。 城墙上密集的长箭近距离地射到他的盾牌上,巨大地“咚咚”声直冲耳鼓骇人心魄,但这名张羡军的曲军侯依旧是毫不退缩,奋勇向前。 他浴血拼杀的精神,带动了周围的张羡军兵卒,引的众人争先恐后的仿效他,拼命的向着城楼上拥挤而去。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闪出在城墙边上,一双牛眼向下冷厉的看着那名勇武过人的曲军侯。 是沙摩柯! “把石头给我!”沙摩柯冲着旁边的蛮卒大声吼道。 一名蛮卒将一块足有二十余斤的大石递给他。 沙摩柯高举那块石头,冲着城下的曲军侯高声喝道:“你去死吧!” 这一声吼叫声如巨雷,震的城上城下附近的士卒尽皆侧目。 一块大石凌空砸下! “轰”的一声圆盾碎裂! 沙摩柯紧接着又扔下一块巨石! 那曲军侯被石块击中头部,身体向后倾斜,直接从云梯上掉落了下去。 沙摩柯的表现全都落在了刘琦的眼中。 虽然只是扔了两块石头,但很显然,这名年轻蛮将所展现出来的勇力远超常人。 以刘琦估计,沙摩柯的气力,目下在军中,怕是仅在典韦之下。 南蛮兵布防的阵容虽然不整,但胜在善战敢拼,凭借着他们的勇武,竟然是硬生生的将张羡的攻势给挡在了城南之下。 第二百零八章 兄弟分兵 长沙城南,张刘两方,共计数万将士正在城上城下拼命的厮杀,以城南为中心,两方兵将彼此进行胶着的拉锯战。 箭雨呼啸着掠过天空,流失遍布于场,有一些射在城下的盾牌上,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有一些没有扎在盾牌上箭矢而是扎入人的肉,溅起大片的血花。 太阳已经高高挂起,这表示着正午已经来临,但张羡军攻城的势头还是没有减弱,而且蔓延开的兵峰,已经从城墙向着周边逐渐四散。 土墙终究是有尽头的,而土墙的尽头,便是凭借民居和沟壕、锯鹿角等组成的防御性工事。 张羡的兵马已经准备向着这些地方攻击渗入。 坐镇于中军的张羡,一直在观察着前方的战况,他眼见城门久攻不下,遂吩咐传令兵道:“速到前阵,知会赵昱,让他领兵西向去薄弱处强攻,城墙这边,某亲自指挥!” “唯!” …… 攻城已经持续了许久,鲜血染红了大片的土墙,不仅仅是张羡军的,还有那些蛮族士兵的。 毕竟长沙的土墙不是很高,很多荆蛮士兵在城头也能被下方张羡的精锐弓弩手射翻,且适才已经有好几拨的张羡军卒冲上了城墙,亦曾一度险些控制了城防,但因刘磐的妥善指挥,再加上李典,张汤,沙摩柯,百里浠等人的奋勇厮杀,才能够将登上城头的张羡军再次击退,南蛮因又能重新抢回城防。 但张羡军的攻势依旧在继续,且后阵的士兵也在源源不断的补充而上,而敌军前阵的兵马,则是在敌将赵昱的带领下,缓缓的向西面迁移而去。 他们的动作,却瞒骗不过刘磐的双眸。 “伯瑜!敌军要去攻西面了。” 刘琦在一旁轻轻的点头,道:“我看见了。” 刘磐有些着急,道:“西面没有高墙,只有依靠民居所建的矮墙工事,虽有黄叙在彼镇守,但恐怕还是防备不足,万一有疏失,后果恐不堪设想!” 刘琦微微一笑,鼓励道:“兄长,这城门之地,便交给你了!” “你什么意思?” “我带着典韦去西面支援黄叙。” 刘磐闻言一惊,道:“伯瑜,你……” “兄长,我不在此地,此处兵将全凭你一人指挥,若是能防住张羡,那便是你一个人的功劳,与我毫无关系!” 说到这,刘琦顿了顿,继续认真道:“兄长,今日便是靠你自己的力量打败张羡,扬名立万的时候!” 刘磐闻言,眼眶略略有些湿润,握着剑柄的手也微有些颤抖。 他深吸了口气,感慨言道: “其实打从张羡一开始攻城,此处的兵将也都是我一个人在指挥的,本就和你毫无关系。” 刘琦:“……” 好吧,从兄长大了,都知道跟自己犟嘴了。 刘琦笑着伸出一只手,道:“兄长保重!” 刘磐亦是伸出一只手,重重的与刘琦击掌:“伯瑜珍重,你我今夜在郡署置酒为彼此庆功!” 说罢,便见两个人都是哈哈大笑,随后就见刘琦转身下了城墙。 刘琦的背影消失在了刘磐的眼帘,却见他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转颜是一脸的肃容。 他拔出佩剑,对身边的亲卫道:“随我到城头,某要亲自在城头督战!” “唯!” …… 城南的战事依旧是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着,而刘琦则是带领着典韦直奔长沙西面的空缺之地。 长沙之南的土墙至西,因中间有一道山体,因而无法造城围裹,但若是绕过那段山体,便可通过一条阴径小路之入城西,而在那阴径小路的出口处,两旁则是有成片的民居,如今已经被郡署征调作为防御工事,而同时在小路的正前方,则是以沟堑注水,再搭配上锯鹿角等物作为基本的防御工事,后方有黄叙率领的一众汉人弓弩手和蛮族的近战兵士稳稳的把守着。 此处虽然狭窄易守,但一但被攻破,张羡的兵将便可长驱直入进入长沙城内,届时便是一发不可收拾的局面。 城南的喊杀声响了大半天,黄叙听在耳中,心中既感慨又担心,同时却还隐隐有些小期盼。 他渴望敌军能够分兵至此,让自己也立下一功…… 他当初没有陪刘琦上雒,心中一直引之为遗憾。 “黄司马,您看那边!” 随着身边一名队率的喊声,黄叙遂转头望去, 却见小径深处,隐隐之中沙尘漫天,更兼有马蹄声响起,伴随着人的高声呼喝。 …… 不多时,就以张羡手下的大将赵昱为首的一众军卒,直奔着黄叙等人之所在冲了过来。 “来得好!” 黄叙没有丝毫畏惧,反倒是一脸的兴奋。 他拔出环首刀,冲着一众汉人弓弩手喝道:“准备……放箭!” 赵昱等一众兵马没有停歇,也没有布阵,而是直奔着黄叙等人冲杀了过去, 双方士卒的耳中皆被箭雨声和喊杀声灌满,赵昱麾下的士卒们在冲过重重的箭雨之后,前部士兵引领着一众人,将手中的长梯全都扔在了沟堑上,紧接着,便有一众张羡军的猛士手持利刃怒吼着,踏着那些云梯搭建的浮桥,冲向了对面的黄叙等人。 “杀!给我反杀过去!” 黄叙呼喝一声,用环首刀直指那些冲上了云梯搭建的梯桥。 这沟本为防守之用,但现在黄叙渴望立功,却打断反冲过去。 南蛮军的精悍勇士尊守军令冲上了梯桥,双方的兵卒不能展开地毯式的对阵,只能是对垒于梯桥上,在水面上彼此互相砍杀。 梯桥上的战斗太过激烈,很多人在对砍时都落在了水中, 到处都是横流的鲜血,不多时,那沟堑中便都是层层叠叠的尸体,水中流血的尸体逐渐增多,不仅是完整的尸体漂浮在水面,还有残肢碎肉,有头颅尸身。 到处都是红的,自己人是红的,敌人是红的,战于浮桥上的人是红的,倒下的也是红的…… 黄叙站在浮桥后方,眼见双方胶着与梯桥上,互不相让,心中不由焦急。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从身旁一名亲卫的手中接过了一面铁盾,率领一众亲卫突然冲向了一座梯桥。 “都闪开!二三子,随某先登!” 黄叙在挤开了前面的那些蛮族兵后,紧随着上了浮桥,待前面的南蛮兵都被打落于水中后,黄叙便冲上第一阵与对方的士卒展开大战。 黄叙出手,自然是勇不可当,直将一众挡在面前的敌卒纷纷击落于水中,他带领着一众亲卫军和南蛮军众,迅速的在那梯桥上向前推进。 很快,便见黄叙转守为攻方,带领手下跨过了沟堑,直逼敌军主力。 赵昱在中军观察,随即招呼过随行的兵将,取过自己的两石之弓,弯弓搭箭慢慢的瞄准了黄叙。 “合该今日你死!”赵昱默默地念叨道。 第二百零九章 神弓手刘琦 黄叙太着急了,以他的立场而言,其实眼下应还是以固守为主,主动出击的话,则很容易遭到对方的反扑。 黄叙在打通了自己的梯桥之后,又率领一众亲卫军,步行冲向旁边的那些平铺的梯桥,相助南蛮营的士卒们驱散敌军在对面的防守,不多时,竟是引得大部分的南蛮军冲过了浮梯。 黄叙在一众兵将们的保卫下,一马当先,直奔着李昱所在的中军杀了过去。 “杀啊!” “杀!杀死这群恶贼!将他们打回桂阳!” “兄弟们为了保护长沙,冲啊!” 在黄叙的率领下,汉军夹杂着南蛮军,神情激奋无不心潮澎湃,喊杀声惊天动地声震云霄。 反观作为进攻一方的桂阳系军,此刻竟然是显得颇为被动,适才还是勇猛无匹的桂阳系兵卒,此刻被黄叙与南蛮军的誓死拼杀所震慑,一个个竟然显得有些手忙脚乱,军阵竟然被南蛮军逐步向后压缩着, 锋利的长戟、长矛在壕沟的一侧,互相穿透了对方的身体,长矛战刀带起一蓬又一蓬的鲜血在空中飞舞着。 南蛮人的凶猛攻击给敌军造成了很大的伤害,桂阳军几乎是寸步难行。随着前阵士兵不断的阵亡倒下,阵形的优势便越来越薄弱,随时有可能被黄叙冲破中阵,直取中军主将。 但就在这个关键时候,一支利箭穿透了空气,直奔着黄叙射来! 是对方的主将赵昱在静静的瞄准了许久之后,终于动手了。 正在指挥众人猛攻的黄叙一个没注意,措不及防被那支利箭射中了肩膀,鲜血直流! “啊~!” 剧痛之下的黄叙单膝跪地,幸得随行的侍卫们为其架起一面面盾牌,才挡住了随后而来的箭支与敌军前卒的突然强袭。 “黄司马!您怎么样?”那些护卫在挡住了一波桂阳军的进攻后,一名护卫急忙询问他。 黄叙咬牙切齿,他用环首刀撑地,缓缓的站起身来,伸手拔出了肩上的箭矢,箭上有钩,拔出来的时候还带出了一块血肉,剧痛之下,黄叙忍不住痛哼出声。 但黄叙此刻虽然受伤,呲眉瞪目,但并无退却之意。 他将带着他血肉的箭掷于一旁,手举环首刀,对着身边的兵卒们大喝:“敌军无能,只会使偷袭的卑劣手段,我军豪勇,必克贼众也!” 喊完,却见黄叙再次出发,率众直奔着赵昱的中军而去。 赵昱亦是桂阳临武的强人,平时里也以勇武著称。 他见黄叙这般豪勇,不由的见猎心喜,他将手中的长弓向着旁边的侍卫手中一扔,伸手接过一名侍卫递过来的马槊,将手一挥,喝道:“随我冲锋,拿下那敌将首级!” 赵昱生性勇猛,跟随他的部众也多是悍不畏死之徒, 而黄叙亦是一样,带伤向前冲锋。 南蛮军将士们见他如此勇猛,士气大振,有不少的南蛮兵自发的跟随在其身后。 双方之间的交锋,也因此达到了一个白热化的程度。 而与此同时,刘琦和典韦一众也来到了城西的防御工事前。 来到了城西,刘琦见到了场间的形势,不由顿时一愣。 他急令人招呼过一名南蛮卒,问道:“那壕沟乃是防御工事,如何我军反杀到对面去了?” 一名在后方的士兵见少君抵达,不敢怠慢,急忙大致将情况与刘琦解释了一遍。 刘琦眯起眼睛,神情略显的有些阴沉。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心中极度不满。 少时,却见刘琦转头对典韦道:“典君,传令三军,将附近藏在屋舍内建壕沟时的长坂全部拿出来堆累为浮桥,三军快速过去,支援黄叙!” “唯!” 挖掘战壕的时候,长沙施工民众所用的搭建之物,皆囤积在附近被征用的民舍中,此刻重新取出搭建于壕沟上,速度极快。 不多时,那些被士卒们取出的木板,便被士兵们将那极宽的壕沟填平。 紧接着,便见典韦一马当先,带着着一众士兵们如同猛虎出笼般的跨过了那注满水的壕沟,直奔着桂阳郡一系兵将冲杀了过去。 刘琦亦是紧随着典韦等一众跨壕而过,紧随其后。 典韦手持盾牌和长戟,身手矫健的在对方的阵营中往来冲杀,对面不停射来的箭支都被他用盾牌和长戟打落在地上,他三步并做两步,便来到了黄叙身边,对其喝道:“汝速退下!” 黄叙好不容易杀至于此,他就是奔着立功来的,听了这话哪里肯依?他高喝一声:“我还行!” 说罢,黄叙依旧是带伤作战,随同典韦在场间厮杀。 典韦见黄叙不停,遂也不管他了, 他率领着一众精锐的蛮兵,凭借其勇武,如同一辆重型坦克车一样向着敌军的重重碾压而去。 前面,三柄长戟直奔着典韦的面门而来,却被典韦一盾荡开,挥长戟直砍,将那三人扫翻在地。 中军的桂阳系士兵们见典韦这般豪勇,不由心生怯意,只是手持长械与典韦对峙。 他们不敢向前冲,典韦却是相反,他敢向前硬拼! 典韦一步一步坚定的向前迈步,大开大阖的劈开波澜,硬生生的在桂阳郡的阵势中扯开了一个缺口。 典韦的勇猛实在是令人恐惧,他身后的南蛮军跟着他深切地感觉到在战场上闲庭信步是什么样子的。 典韦的长戟和盾牌一攻一守所向披靡,半丈方圆内根本无人可以近身,数十名敌人被他一戟一个的任意斩杀,他身后的侍卫们很难找到什么可以厮杀的对手,对方的士兵只要一看到浑身血迹,勇不可当的典韦,立即就一哄而散根本没有人敢其去战他。 典韦的勇猛,自然是引起了赵昱的注意力,他放弃了原本的目标黄叙,而是转马直奔着典韦杀了过来。 “蛮子着槊!”赵昱携带着一众轻骑,从中军中匹马奔驰至典韦的面前。 他并不打算与典韦单挑, 在赵昱冲锋的时候,其身旁亦是有两名骑兵配合他一同将马槊刺出,三马三槊如同闪电般的向典韦捅来。 典韦急忙向侧面猛跳,越过了三匹骑兵的战圈,他转过身,反手一戟,扫在一名骑将的马腿上,直接将马腿削断。 那名骑兵直接被战马掀飞,直扑出去,扎入了人群之中,被旁边围绕上来的那些蛮兵用手中的战刀砍成了肉泥。 赵昱实际的拉扯住战马,调转马头,看向典韦,嘴角挂起了一丝冷笑。 “贼将授首!”突听一声大吼,却见黄叙突然从侧面凌空而起,手持环首刀,用尽全身力气向着赵昱砍了过去! 赵昱身旁的另外一名骑将急忙上前护持,用手中的长槊去挡黄叙的环首刀。 但他的速度终归是太慢了些…… 黄叙由上至下,刀锋力大,直接破开了对方武器的防守范围,一刀竖劈,将那骑将从兜鍪上方直砍向下颚,整张脸从天灵盖,至鼻梁子,到嘴唇,竟然是被划开了成了两半。 赵昱见身边最亲近的两名骑将都被斩杀了,不由大惊。 他心中生出了惊惧之情,在行动上自然便会慢了半拍,但也就是这半拍的时间,典韦已经步行奔至其面前,用力一挥长戟,那长戟的小枝扎在赵昱的马眼上。 战马吃痛,厮鸣着扬起前蹄,将赵昱摔在地上。 黄叙奔了上来,想要杀他,不想赵昱身边的亲卫兵已经冲了上来,拼死挡住黄叙和典韦。 有两名侍卫将摔的生疼的赵昱从地上拽了起来,掩护着他向后方撤去。 赵昱一边扶正自己的兜鍪,一边随着两名侍卫向后面走,边走边冷笑道:“不想这长沙守军居然这般勇猛?呵呵,倒是有些意思,来日我必报今日之仇……” 话还没等说完,就见一支利箭划破空气,直接扎在了他的脑门处。 此一箭深入头骨。 适才还是满面消息的赵昱的表情顿时僵硬了,他的双眸瞳孔骤然发散,在失去意识之前,他看到的是百步之外,一名骑着白马,穿着银色甲胄的年轻人,正缓缓的放下了手中的长弓,一面漠然的遥望着他。 那年轻人的嘴角此刻正挂着讥讽的笑容。 是刘琦! “将军!” “赵公!” “赵君中箭了!快!快叫医官!” “救将军啊!” 第二百一十章 害我兄长者刘伯瑜 刘琦一记冷箭射杀了赵昱,令桂阳郡军们的士气大跌,很多前阵的士卒见己方的主将被射杀,遂不敢再战,纷纷向着后方撤去。 主将被杀,进攻西城的桂阳系军自然是不敢再战的,全军撤退才是当务之急。 刘琦缓缓的放下了手中的长弓,冷静的吩咐手下人道:“传令前阵的典韦和黄叙不许追击,着将士们撤回壕沟后面,稳守西县!” “唯!” 不一会,便有黄叙和典韦遵守军令撤了回来,二人皆是向刘琦见礼。 黄叙流血过多,再加上带伤征战,此刻一脸的惨白,有些摇摇欲坠。 刘琦看了看黄叙肩膀上的伤,沉默了下,方道:“且先扶绪正下去养伤。” 两名侍卫随即引着黄叙去往旁边的屋舍, 刘琦对典韦道:“典君,你代我在此处镇守西面,我自引军回返城南,去援助兄长。” “诺!”典韦肃然的回道。 刘琦又看打量了一圈西面的林荫之路,确定对方不会去而复返后,又补充道:“典君,你镇守于此,不可再率兵随意出击,万事皆以防守为主,不可随意出县,此乃军令,如若有违,休怪某回头以军法重责!知否?” “诺!府君放心,韦自以固守为主。” “我先走了。” “府君多加小心!” …… 被刘琦击败的赵昱军,一众残兵败将眼下正直奔县南的张羡主军而去, 在撤返的路上,却是碰到了张羡派来支援赵昱的兵马。 带领这支兵马的人,乃是桂阳郡的别驾,在桂阳郡内颇有名望的赵氏一族的赵范。 他也是赵昱的亲弟弟。 “大兄?大兄!”赵范看到赵昱的尸体后,慌忙从战马上翻身下来,奔跑到赵昱的身边,使劲的摇晃着赵昱的身体,似是想将他摇醒。 但赵昱的身体却是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大兄!大兄!你死的好惨啊……呜呜呜!大兄!” 泪水顺着赵范的脸颊流于其前襟,他使劲的摇晃着赵昱的身躯和手臂,但却并得不到任何回应。 赵昱的身体已经开始发硬,逐渐僵直,脖颈上阴阴出现尸斑。 赵范身后,桂阳郡的县尉陈应上前,对他道:“别驾节哀,赵将军已经去了,眼下战局未定,还需以大局为重,三军将士此刻都在这看着呢。” 赵范抬起头,流着泪的双眸充血,他咬牙切齿的嘶声喊道:“是哪个贼人害了我兄长?我必将其手刃!某与其不共戴天……” 陈应遂问那些护送赵昱的侍卫们道:“尔等可看清了,是何人暗箭害死了赵将军?” 赵昱身边的侍卫们羞愧无地,道:“乱军之中,我等皆没看清楚是何人射杀了赵君。” 赵范的嘴唇直哆嗦,眼神在赵昱苍白的脸上转移到了那支插在其额头的箭支上。 顺着那支箭,赵范看到了那箭支上面刻着两个字。 那上面刻着‘伯瑜’二字。 赵范深深的吸了口气,伸手一把将赵昱额头上的箭支拔了出来,在手中紧紧地握住,牙齿磨得咯咯作响。 害我兄长者……是刘伯瑜! …… 城南方向,刘磐等一众和张羡的主力军的城防交战也已经到了白热化的阶段。 张羡亲自上场指挥,桂阳和零陵军系为了在主将的面前表现,争先恐后的登上云梯,拼了命的向着长沙南城上攀登。 刘磐亲临前城,身先士卒以壮三军士气,但却依旧显得很是吃力,长沙城头显得岌岌可危。 特别是守城所用的石块、木桩等物已经快要用尽了。 为了让城头稳固,刘磐随派遣李典去撤下前线,去调集民夫往城头增添守城之物。 李典急忙下了城墙,去后方派人调遣民夫。 然时间紧迫,李典也不知道这征调城内的百姓和民夫前来援城需要多久…… 万没想到,事情竟然超乎他的预料。 当李典走下城墙的时候,眼前的一幕却让他看愣了。 一大群的士人学子,带领着城中的百姓,手持石块,沙袋,木桩等物,已经来到了长沙南城之下。 人群中有长沙学宫中的小庞统,王谦,王粲,韩暨,和洽,杜袭等人。 而站在最前面的,竟然是身着普通粗衣的蔡琰。 平日里的蔡琰都是身着浅衣襦裙,面拭浅装,显得既文雅又美丽。 但今日的蔡琰,一身粗衣,不着粉黛,发丝尽盘于头顶,犹如一个准备下地干活的村妇一般。 李典经验的望着这些人,奇道:“诸位这是……?” 蔡琰走上前,对李典道:“长沙城中既有兵戈之难,我等学宫中从事和学子身为刘使君治下之民,为助使君保境护土,守一方平安,自也要尽上一份绵薄之力的。” 李典惊诧道:“如何还有这么多的百姓?” 蔡琰转头看了看身后的那一大片的人,又对李典道:“我等学宫之人,刚才在城内挨家挨户的拍门,细说厉害,鼓动城内的百姓皆来阵前,为保护城池皆献上一份力量,保长沙一方净土。” “不错!” “我等齐民黔首,愿助府君守城!” “刘府君与民以安,我等誓死相随。” “将军,有何事要求我等?尽管吩咐。” “……” 看着这些长沙学宫中人还有城内的百信纷纷主动前来相助,李典心中大是感动。 刘氏得人望,刘氏得人心! 便见李典伸手冲着在场的人挥了挥,感激道:“多谢学宫的诸位从事,多谢诸位学子,多谢诸位百姓……李典在此,替刘使君父子向诸位作揖相谢!” 说罢,长作一揖。 蔡琰侧耳倾听着城外的喊杀声,急道:“李将军还是不要客套了,需要我们做什么?还请速速吩咐。” 李典也知道情况危急,也不在耽搁,随即请所有人分为两队, 一队向城上运送守城器械,诸如原木滚石等, 一部各自去取沙袋,前往城南的门前堆集守护城门。 眼下长沙城南的大门,也被对方的冲车轰击的差不多了,估计过不了多久,就要支离破碎, 眼下的情况,必须要不断的向城门后面堆集沙土沙袋,这样在城门被冲破之后,还能有门后的土山作为掩体,阻挡敌军向城内发动进攻。 当下,所有前来援助的学子和百姓们依照李典的吩咐分成两队,各自行事…… “蔡大家,你这是作甚?” 李典惊讶的看着平日里气质文和,清丽可人的蔡琰,此时竟犹如一个村妇一样挽起袖子,从远处提溜着一个沙袋,满头大汗亦步亦趋的向着城门走来。 蔡琰的气力薄弱,但却依旧咬牙坚持着将那装满土的沙袋和别人一样扔在城门前, 她抬起脏兮兮的手擦了下额头,笑道:“琰亦是长沙学宫中的五经从事,更兼身负刘使君之重托,此刻长沙有危难,我又岂能独自置身于事外?” 李典略显虚弱地道:“可是……你是陈留才女啊!干这些粗汉才干的事情,且不跌了身份?” 蔡琰用手扑了扑手,她的俏脸因为适才的摩擦,竟然是被划出一大片污黑, 但蔡琰浑不在意,转身又随同众人去取沙袋,还笑道:“陈留才女?那是你们说的,我却从未自诩过的。” 李典:“……” 第二百一十一章 生擒一猛将 城南的战事依旧在继续,但因为长沙学宫的学子们和城内百姓们的援助,城门方面的压力顿减,而城头上所缺少的守城军械,也被城内的百姓们不间断的输送到了城楼上。 甚至有些城中的身材魁梧体力充足的黔首,自愿留在城头相助,协助郡兵共抗敌众。 有了这方面的支持,长沙城头上的压力顿时减轻了不少,刘磐的心也开始越发镇静了下来, 他稳定住了心神,开始对各部传令,安定城头的军心,并号令三江军擂鼓,鼓舞士气,让城头上的南蛮兵和郡国兵,全力对张羡军进行反攻。 而此刻张羡军的冲车已经攻破了城南的大门,但令他们惊讶的是,城门之后,根本就不是什么开阔的地界,而是巨大的土堆,犹如一座被平地里拔出的高山一样,让人惊讶,让人惊恐,让人无从下手。 而城楼之上,荆州军也开始进行有秩序的反攻,适才已经停下的滚石和擂木继续向城下轰击,将那些后续想要攀爬城墙的张羡军的攻势阻挡住,而城墙上,以魏延和张任为首的精军,持短兵械,在城墙上不断清理着那些已经攻上城头的张羡军兵卒。 张任挥舞着刀刃,一个一个的斩杀城墙上的那些精卒,鲜血染红了他的战甲,都是他斩杀的敌人的,但此刻的他却感觉不到任何的疲惫。 不多时,他就在城头遇到了一名身着厚甲的高大莽汉。 只是打眼一瞅,张任就断定,对方是敌军此番攻城战中的一个重要人物,说不定还是对方的主。 他深吸口气,鼓足气力,然后将手中的环首刀缓缓举起,遥遥的指向那人,喝道:“敌将通名!某张任手下不斩无名之辈。” 那率兵攀上城头的南将冷冷一笑,道:“说出吾名,必惊骇于汝!汝可知某零陵邢道荣?” 张任哼了哼,道:“哪里来的蛮子,竟敢在此狂言?” 说罢,张任便直奔邢道荣而去, 邢道荣也不惧他,两人遂率领兵将,各自持兵械在城头交锋, 邢道荣身高体大,气力十足,一与张任交手,竟压的他连连后退,他每一刀劈下,竟然都打的张任向后方迈步撤去,看样子似根本就招架不住。 张任满面通红,咬牙切齿的死死硬撑。 邢道荣见状,不由升起了轻敌之心。 他看张任的样子,本以为对方是个勇力卓绝之人,哪曾想居然这般的不经打,心下不由大喜过望。 “本以为汝亦是一个豪杰之士,哪曾想居然这般不济事?这点本事也敢来某面前呱噪?当真愚蠢至极!看某今日取你命来!” 说罢,便见邢道荣加快了手中的动作,反观张任退的是越发的快了。 又是数刀之后,邢道荣因为推进的速度太快,竟然是被张任引诱到有些远离他亲兵的地方,而张任的侍从也乘着邢道荣得意忘形之际,冲过去挡住要来援助他的兵将,将他与那些士卒分隔开来。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张任开始雄起了! 只见他猛然一刀,荡开邢道荣手中的战刀,然后突然蹲下了身体,一记扫堂腿踢出,正中在邢道荣的膝盖上,将他直接掀翻在地。 邢道荣没有想到张任适才这般羸弱,如今摇身一变,身手一下子又高强了不少,措不及防之下,居然是失了先机,被对方所算。 他在摔倒在地的同时,脑袋不小心又撞击在城墙的垛子上,只把自己撞的眼冒金星,双眸前星星点点,头上的兜鍪整个都斜歪了下去,把眼睛都给遮挡住了。 邢道荣迷迷糊糊的想去伸手扶兜鍪,却见张任一脚踩踏过去,直接踹在他的胸膛上,不让他起身,手中的环首刀一击其兜鍪,将他刚刚掀起的兜鍪又敲打了下去。 刀身撞击兜鍪的声音震得邢道荣脑袋嗡嗡作响。 “莫杀我,莫杀我!”邢道荣吓得哆哆嗦嗦的道。 张任用刀身将蒙住他眼睛的兜鍪敲打了下去,看着对方那一张憋的通红的脸,哈哈大笑,对身后的士卒们道:“给我绑了!” …… 城外的远处,张羡仰头看天色已经逐渐黑暗,又听说前线连连失利,连赵昱也被射杀了,心中很是苦恼。 天色已经渐黑,不适合继续大举攻城,张羡无奈之下,只得选择暂时撤退。 …… 而在张羡军撤退不久,刘琦则是领兵赶回到了城南之下。 眼见学宫中人和城中百姓都来到了城南相助,刘琦心中很是惊讶。 他看到庞统正帮忙收拾着大石头,一步一步的向着城墙边上走去,遂翻身下马,来到了他的面前。 “怎么连你都来了?”刘琦诧异的看着庞统道。 庞统扭过头,看见是刘琦,小丑脸上露出了微笑:“是师兄来了?除了年老者坐镇学宫,咱学宫的从事和学子们都来了城南,相助刘府君守备,以尽绵薄之力。” “绵薄之力?”刘琦抬头望着城下来来往往的众人,还有城门处被堆积的如小山般的沙尘堆,苦笑道:“你们这份绵薄之力,几都可以移山填海了,不想荆楚的男儿学子,一个个居然都这般忠义,委实让人惊讶。” 小庞统将石头放在地上,道:“师兄说的片面了些,不只是学宫的男儿,便是女人也来了。” “女人?”刘琦闻言先是一愣,接着恍然而悟:“你是说蔡大家?” 庞统使劲的点了点头。 “蔡大家人在何处?” 庞统抬手一指。 顺着庞统手指的方向望过去,刘琦差点没看傻了眼睛。 只见蔡琰正和其他人一样,用木桶提着水,往来穿梭于人群中间,给刚刚从前线撤下来的军士们饮用,擦拭伤口等等。 蔡琰将一桶水放在地上,招呼从城头撤下来的兵士们饮用,方一转头,却正好对上了刘琦。 蔡琰见了刘琦先是一愣,脸微微有些发红,道:“见过府君。” 刘琦微微一笑,道:“谁曾想,名称响彻陈留的蔡中郎之女,竟然也有这样的一面,实在是让刘琦敬佩……” 说话时,有侍从为刘琦递上了一块沾染过水的方巾。 刘琦将方巾递给蔡琰,道:“擦擦脸吧。” 蔡琰闻言一愣,接着明白了刘琦是什么意思。 她现在脸上都是汗渍,再加上用手擦汗时沾染的灰黑,一定是极脏。 一想到自己这般窘态居然落在旁人的眼中,蔡琰心中亦是不由有些羞怯。 “让府君见笑了。”蔡琰略是尴尬的接过了刘琦的方巾。 刘琦却是摇了摇头,道:“蔡大家不必客气,也不必羞怯,在刘琦眼中,眼下的蔡大家当胜过天下所的美娇娘……安得成军如娘子,直气端能捷秦初。如今的蔡大家,才着实让刘某人佩服的紧。” 第二百一十二章 请君诈降 蔡琰得到了刘琦的赞誉,心中不知为何隐隐的有些异样之感。 女为悦己者容,但同时也会为知己者死,人活在世上,每一个人都希望自己的行为会被别人承认,渴望自己能够被人认可。 蔡琰初来助郡兵守城的时候,心中并没有那么多弯弯绕,她只是发自内心的希望能够为守护长沙尽上一份自己的绵薄之力。 她虽然没有私心,但此时此刻,听了刘琦夸赞,心中不由还是升起了一丝小小的自豪与满足。 她感激的冲着刘琦施礼道:“多谢府君这般夸赞,太厚赞了。” “蔡大家又何必客气呢?” 蔡琰用双手揉着自己的衣角,低着头,眼角四处偷瞄着,被刘琦夸赞的颇有些手足无措。 她未防尴尬,遂伸手从地上捡起那个水桶,对刘琦道:“很多将士们还没饮用到水,我去替他们再打些水来。” 说罢,便要拎桶离开。 刘琦道:“蔡大家辛苦,我替你拎吧。” 说罢,伸手去接蔡琰手中的水桶,蔡琰急忙往后躲闪,低声道:“不、不用……我自己来就行。” 两人争木桶之间,刘琦一不小心的又碰到了蔡琰的芊芊素手,蔡琰如同触了电一样,急忙将手后缩,手中的木桶却一不小心落在了地上。 刘琦忙致歉道:“蔡大家,对不住。” 蔡琰小心翼翼地看了刘琦一眼,低声道:“这是第二次了。” “什么?”刘琦有点没反应过来。 蔡琰的意思是,加上上一次刘琦执意塞给自己雨簦的那一次,这是刘琦第二次碰她的手了。 也不知道这刘府君是不是故意的。 蔡琰从地上捡起了那只木桶,轻瞥了刘琦一眼,贝齿紧咬嘴唇,半晌方才蹦出了三个字……“登徒子。” “啊?”刘琦没想到蔡琰居然会蹦出了这么一句,顿时愣在了当场。 蔡琰脸色羞红,也不说话,提着水桶一路小跑的离开了。 刘琦站在原地看着她消失的背影,不由微一挑眉。 “说谁臭流氓呢……”刘琦自言自语地嘀咕道。 就在这个时候,却见张任押解着邢道荣来到了刘琦的面前。 “府君,任适才于城头,生擒了敌军的别部司马邢道荣,特押解前来交给府君处置!” “邢道荣?”刘琦皱起眉,默默地念叨了一下这个名字,吩咐道:“押他过来。” 不多时,却见两名士卒押解着壮汉邢道荣来到了刘琦的面前。 邢道荣小心翼翼的抬起头,看了刘琦一眼,遂又赶紧将头低了下去。 “汝便是张羡军的别部司马邢道荣?”刘琦淡淡问道。 “正是。” “汝随张羡造反,侵扰州郡,迫害百姓,罪恶弥天,我山阳刘氏,身为宗亲联盟中的一势,是为天子王师,天下皆知,尔等宵小之辈,岂是对手?” 邢道荣无奈地叹气,道:“公此言甚是,然此事与末将并无关系,末将只是零陵郡一别部司马,只是遵守郡守军令,率兵前来助府君,其余之事一概不知,还请恕罪。” 刘琦上下打量了邢道荣几眼,道:“我观你也是勇武之士,今招降你投吾军中,戴罪立功,汝可愿意?” 邢道荣闻言大喜过望,忙道:“得蒙府君相召,末将深感荣幸。” 刘琦满意的点了点头,道:“来人啊,松绑。” “唯!” 两名侍卫随即给邢道荣解开了身上的绳索,刘琦在张任和侍卫们的保护下,与邢道荣来到附近寻一处攀谈。 小庞统亦步亦趋的跟着。 “邢将军是零陵郡本地人?” “是!” “家中尚有何人?” “末将家中,有一妻二子,并老母并族中诸同辈数十人。” “哦?原来是零陵郡豪族出身,敢问将军,既来投我,那下一步可有何打算?” 邢道荣认真地道:“末将无甚打算,只愿以府君为先,以将功赎罪,全凭府君驱使!” 刘琦笑道:“此番战退张羡之后,我打算在三年之内,反攻桂阳和零陵二郡,平定荆南四郡,邢将军以为如何?” 邢道荣的表情没有什么波动,只是恭敬的对刘琦道:“末将乃是败亡之将,得蒙府君不弃,肯准许归降。又岂敢掺和郡政?只要府君肯饶过我,某一切自当以府君为尊。” 听了邢道荣的话,刘琦的眼中突然闪出了一丝精光,但也不过是一闪即逝。 “邢将军既肯诚心归改,那刘某岂能有慢待之礼?我依旧着你为别部司马,在军中听候调用。” 邢道荣闻言不由大喜过望,急忙拜道:“末将多谢府君!” “且不忙谢。”刘琦淡淡言道:“我眼下还有一件事交给将军去做,你若是能做成,我当表奏严君,着你任郡都尉之职。” 邢道荣忙道:“还请府君吩咐。” 刘琦慢悠悠地道:“眼下张羡率兵,不能得长沙,我意请将军返回张羡军中,予以诈降,引他来攻长沙县城,你我里应外合,某在县城内设好局,只等张羡入瓮,便可一举擒之。” 邢道荣闻言一愣,他沉思半晌后,方才犹豫道:“邢某被府君麾下的将军生擒,很多人都曾看见了,此刻若是就这般回去,岂不是被张羡所怀疑?” 刘琦闻言皱眉沉思了一会,道:“你说的颇为有理,那就这样吧,将军且回去跟张羡说,你假意投降于我,使计中计,可在长沙开城引他入城。” “这,这能行吗?”邢道荣诧异道。 “行不行是你的事情,与我无干,不过若就是这般放你回去,恐张羡亦不会太信,且让我与你使些苦肉计。” 说罢,便见刘琦转头喊道:“来人啊,将邢道荣带下去,重鞭三十。” “啊?”邢道荣闻言不由大惊失色:“鞭?这,这就不必了吧?” 刘琦笑道:“自然是要得,你若无伤,便不足矣显示我之薄待狠厉,也变无法让张羡尽信你的反降之策。” 说罢,刘琦挥了挥手,便有几名士兵将邢道荣拖了下去,准备施以鞭刑。 张任在旁边不解的看着刘琦,疑惑道:“府君,你让邢道荣去反间张羡,却是为何?此人是否可信,怕是无法确定。” 刘琦笑呵呵地道:“我适才试验了他几次,此人的家眷宗族都在零陵,却绝口不谈让我早取张羡之事,摆明了就是假降,就试试用他去张羡那里卧底一次,看看能不能引张羡领兵出来。” 第二百一十三章 阴符术的庞统 看着刘琦对邢道荣施以鞭刑,又听了刘琦和张任的对话,一直在旁边沉默不语的小庞统似乎若有所思。 他仰起头,直勾勾的盯着天上的白云,观望其流动变化,眼神朦胧,似若有所思状。 刘磐安排张任去协同刘磐处理城南的善后事宜后,一转身,便看到了庞统的这幅样子,顿时笑了。 看起来,这位少年凤雏似乎是从自己的话中领悟出了什么。 自己一直也没有与这位亲过嘴的小师弟沟通过,如今正好无事,不妨探探他的底。 看看这小孩到底有没有那所谓的‘凤雏’之姿。 他走到庞统身边,轻轻的拍了拍庞统的肩膀,道:“师弟,你适才一直在旁边听的出身,可是听出了什么门道?” 庞统闻言一醒,腼腆的笑了。 “确是多少有些领悟,但尚不完全,不敢献丑……” 其实他的相貌已经够丑的了,献不献倒是真无所谓。 刘琦领着庞统,在附近寻了一处台阶坐下,笑道:“今日的战事已经结束,眼下我也没有别的事情,你我都算是尚长公的门生,乘着这机会,不妨交流一些心得,倒也不必过多谦虚?” 庞统嘿嘿的干笑了两声,摸了摸头道:“统尚不过是学宫一学生,如何好与南阳郡的府君交流心得?” “现在的你非学生,我亦非南阳府君,你我的身份乃是尚长公门下之徒,兄弟交流,有何不可?” 刘琦的语气颇为真挚,让庞统听着,心中不由有些小小的激动。 不想自己这么一个年方十岁出头的少年郎,居然也能这般受一郡府君看重,而且还被引以为兄弟。 就算他是庞德公的侄儿,可以刘琦的身份,肯主动承认他这个师弟,并与之交流,着实是非常难得…… 此刻庞统的心中还是感觉很受用的……再说他对刘琦本来就有好感。 谁让这个师兄是他的救命恩人,且当初还夺走了自己的初吻呢。 庞统拱手言道:“既然是师兄发问,那统便试言一二了。” 刘琦笑道:“师弟但讲无妨。” “统觉得,适才师兄之所言,颇通阴符之术。” “如何通阴符之术?” 庞统认真地想道:“其实以长沙县目前的状况,师兄在城池中安插多少伏兵,都不足矣立败张羡,毕竟长沙城廓小,且还没有瓮城,不适合伏兵,不管张羡能不能识破师兄的计谋,他若是来攻城,师兄仅凭长沙地利,都不足矣擒拿张羡,最多只能将其击败。” 刘琦见庞统说的颇是有理有据,颇感有趣,道:“那依师弟的意思,我这是在做无用功了?” 庞统摇了摇头,道:“非也,适才弟已经说了,师兄今日之谋,颇合阴符之术,实是师兄打从一开始,就未曾打算与张羡在长沙县决战,而是想在野战中,一举击溃张羡。” 刘琦听了这话,心中微微一颤。 他倒不是因为庞统能够看穿自己的想法而惊诧……换成蒯越,蒯良,甚至是刘表,都差不多能把自己的想法猜个八九不离十。 问题是庞统现在才只有十一岁啊。 这就是所谓的早熟吗? 庞统没有看清刘琦的表情,而是自顾自地说道:“邢道荣若是真心归降府君,则必可引张羡的兵马前来决战,师兄届时便可以与张羡一战,邢道荣若是诈降,则张羡必然会将计就计,来反击长沙县,也是一战……不但论如何,张羡身为一军主帅,都不会放过这次机会。” 刘琦长叹口气。 这孩子,果然是有两把刷子的。 不错,邢道荣诈降与否,并不足以左右这一仗的胜负,关键是怎么打。 “那依师弟之见,接下来为兄该怎么办?” 庞统认真的道:“师兄麾下的南蛮营,虽各个豪勇精壮,但操练时间尚短,若是在野外排兵布阵与之交锋,恐不会占到便宜。” 刘琦并没有否认,庞统说的话,他自然是心中有数的。 “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 庞统认真道:“荆蛮久居山林,常跋涉社会,走险行林……正所谓观鸟兽之时,察万物之变,南蛮营的优势,便是在山林泥泞、坎坷南行之处。” 刘琦静静的盯着庞统,半晌无言。 庞统被刘琦盯的有些发虚,奇道:“师兄为何这般看我?” 刘琦缓缓的伸出了一根手指,用力一点庞统的额头,道:“小小年纪,竟常研习这阴符之谋,老师可知此事?” 庞统笑呵呵地揉了揉自己的后脑勺,俏皮的一吐舌头:“伯父亦是常训斥我多习经学,少研符谋,然弟觉得,两者皆对人有好处,天下诸学必有其存在之理,为何不全都学了,非要执拗于一道?” 这孩子真能吹牛逼……还都学? 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吗?不懂什么叫术业有专攻么? 刘琦呵呵笑道:“你这话倒是没错,不过怕是老师不乐意听……罢了,关于阴符这方面的事情,你以后多与我沟通就是,便不要去找老师的烦了,他老人家不喜欢这一套。” 庞统嘿嘿的笑着,一个劲的点头。 那笑容表面上看似真诚,但实则内在之中,却是多了几分狡黠。 …… 数日之后,被打法发往张羡军中诈降的邢道荣,返回了长沙,向刘琦谏言,说是张羡不肯来攻长沙。 刘琦没想到回得到这样的答复,颇感诧异:“那张羡想怎么样?” 邢道荣恭敬的对刘琦道:“末将对张羡言之,此番乃是诈降于府君,府君让我来说降与他,他自然不肯,于是末将便约他来攻长沙,里应外合,打开城门,放他入城……谁想张羡居然不应!真是气人!” 刘琦伸手摸了摸桌案上的宽剑,道:“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如今兔虽未死,但这大笨狗也着实没甚用处,不如……炖了吃吧?” 邢道荣脸上的肌肉来回颤抖着。 “府君莫要杀吾!”邢道荣有些急了。 刘琦疑惑地看着他,奇道:“某适才言的是走狗烹……谁说你了。” 邢道荣伸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道:“府君也莫要杀狗,某虽没有说的张羡出兵,却随机应变,另外想出了一条妙计,可助府君成事!” “啪!”刘琦将手中的寬柄剑重重的摔在桌案上,发出了一声巨响。 “那你还不快说,再这磨磨唧唧的绕来绕去,找死吗?” “不、不找死!”邢道荣吓了一条,嘴皮子也瞬时间顺溜了许多:“末将如今已经得到了张羡的信任,我若是在其营中为内应,府君率兵夜袭相攻,则必克张羡!张羡恶贼则一战可定。” 刘琦恍然的‘哦’了一声。 这是张羡不想来攻长沙,而是想让自己出城,因此才让邢道荣反来蒙骗自己。 刘琦笑呵呵地道:“那将军今日,又是以何理由出了张羡的大营呢?” 邢道荣早有预料,遂道:“我对张羡言之,府君眼下相信邢某,某若不回,恐惹府君见疑也。” 刘琦沉思片刻,道:“好,那就依照将军之计,择日我当整顿兵马,前往张羡军中偷袭,届时还请将军代为帮忙为内应,事成之后,我定有重谢。” 邢道荣急忙道:“那就今日夜间如何?” 刘琦摇了摇了头,道:“前番攻城,我兵马尚未准备好,不可随意出战,我意还是等三日之后,等我整理好兵将,再夜袭不迟。” 邢道荣随即应命。 在他心中,刘琦今夜去袭击张羡的营寨和三日后去袭击张羡的营寨,并没有什么区别,但对于刘琦来说,这当中的区别却非常大。 襄阳学宫中,有司马徽常年务农善于天文推演之术,刘琦前几日与其详谈,得知近两日会有暴雨。 南方雨量大,多潮湿,一旦下了暴雨,土地上的水坑泥泞连续几日都不会干。 荆蛮常年行走生活于山林之中,最熟悉的就是恶劣的环境。 待磅礴大雨之后,刘琦的山蛮营在野外,便等于是抓住了地势。 他打赢张羡的概率自然是又多了几分。 第二百一十四章 平南终战 刘琦早就将长沙附近的地势给探听清楚了。 大雨后的长沙附近,野外到处都是水泡泥泞,走在当中深一脚浅一脚,别说是打仗了,就是正常突然助跑起速奔上几步,都很容易滑倒在地。 但荆蛮的人却不一样,特别是这些底层的荆蛮人,他们因务农技术较低,常年行走与山林水草之中,一双脚板早就练的如同钢铁一般。 这完全属于先天上的优势了,无法改变。 在刘琦看来,在这样的行军条件下,南蛮营的士兵的优势再加上自己的妥善谋划,硬推也将张羡军推平了。 他相信自己一定能赢。 三日之后,刘琦按照约定,乘夜派兵去偷袭张羡的大帐。 他要用这一仗彻底的击溃张羡。 以张允和魏延率领两部兵马为左右两部,长沙军乘夜向着张羡大营之所在潜伏而去。 古人夜袭战是胜算最大的一种战法,但同时也是风险极高的一种战法,夜袭的优势在于可以起到让敌军产生慌乱,不分敌我的作用,遭到夜袭没有准备的兵将,其战斗力和防御力基本都处于最低水平。 但夜袭对于进攻军一方来说,要求也相当的高,首先要有熟悉的路线,其次要有适当的光亮,三是部队的执行力,四是一定要做到隐蔽。 就这四点来说,其实南蛮营的将士都不太合格。 但所幸张允和魏延二人今夜袭击敌军的主要目标不是破敌,而是引诱。 来到了敌营外数里之后,张允并没有立刻派兵冲锋,他只是让部队远远静候指令,并派人去往张羡的大营周边视察。 斥候部队随即按照张允的命令前去大营周边探查。 不多时,分派出去的那些斥候纷纷来向张允禀报,言并未在大寨四周找到敌人的埋伏。 魏延在旁边听着,然后问张允道:“将军,敌军大寨周边并无动静,会不会是我们想的过多了?其实张羡并没有设下什么伏兵,邢道荣当真是愿意为我军做内应的?” 张允捋着自己那三缕长须,笑呵呵地道:“文长,念你乃是府君亲信将领,本将今日便教你一些道理,保你终身受用不尽。” 这话说的很大,很狂,很满,让魏延听了心中颇感不屑。 但张允的身份毕竟高过他,又是刘琦的表兄,魏延纵然不服他,但也不好流之于表面,随道:“愿闻其详。” 张允笑呵呵地道:“府君今夜之令,便是言张羡其营中有伏兵,让我们将他的兵马引出去,那我们便要遵守将令,将他的兵马引出去,其他的一概不管,懂吗?” 魏延皱了皱眉,道:“但所谓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若是张羡营中果无埋伏,那我们若是不乘机偷袭,反倒是静等对方准备好了追出来,岂不错失战机?” 张允呵呵笑道:“错失了便错失了,至少我们没有违背主意……至于你说的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呵呵,那是泛指独领一方之重镇大将,例如公子与刘使君眼下,一在襄阳,一在长沙,远水不解近渴,若是遇到大事,公子不及通传于襄阳,自能擅作主张……至于你我目下的身份,尚在府君麾下听用之人,还谈什么将在不在外,岂不可笑?” 魏延对张允的这一套说辞嗤之以鼻,但却也不凡直接反驳,遂道:“多谢张将军指点,末将明白了。” 张允何等样人,魏延面服心不服的状态,自然是逃不过他的眼睛,他暗自摇了摇头,无限的摇了摇头。 “有些事你看不明白,也不怪你……不过你可以想想黄叙,前番为了抢攻,擅出西县受伤,若非府君相救,恐怕早就没命了,怕是府君日后早晚要与他说道此事。” 魏延没吱声。 张允摇了摇头。 好话听不进去,他亦无可奈何。 “来人啊,点火把!” 这是长沙军与邢道荣事先越好的信号,只要他们到了张羡的大营外,用火把予以知会对方,待得到对方的确实信号之后,再行进攻。 张允麾下的士兵将火把在夜空中来回晃动了几圈之后,却见对方的营中,也凉气了火把,来回转着圈,似在与自己这边来回呼应。 一点闪耀的火焰突然出现在漆黑的夜里远远望上去分外的诡异。 张允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一扬手,道:“进攻!” “冲啊!” 喊杀声突然响起在夜空中,紧接着,便见以张允和魏延为首的长沙郡,呼啸着向着张羡的大营推进而去! 按道理来说,夜袭前期是以隐匿为主,可一旦确定了要进攻之后,那便要迅速整备兵将突击,并高声喧叫,若是有鼓角和牛角,亦是要纷纷鼓噪起来。 这主要是在夜袭中,由于光线过暗,己方即使攻入敌军的阵营,杀伤能力和效率也是极为有限,士兵们不可能挨个进入敌军的帐篷进行屠杀,而且有时候反倒是容易将己方的进攻一方的士兵陷进去。 因此在夜袭的时候,进攻方会采取一些手段,比如放火或是故意放出进攻时的喊杀声,这样可以有效地让对方产生混乱,并让对方的士兵们在准备不完全的情况下冲出帐篷,给己方在黑夜中确定目标,达到快速杀敌的目地。 很快,张允的士兵们便搬开了锯鹿角,冲开了寨门,一众将士们杀入营中。 “杀啊……”张允纵声高吼,蛮兵们亦是同声呼,应一时间喊杀声响彻了黑暗中的营寨。 但此时此刻,营寨中并无正常受到夜袭时的那般杂乱。 “果然。”张允暗自嘀咕道:“伯瑜的战略是对的。” 就在这个时候,敌军的营寨中,火把纷纷点起,早就埋伏在寨内的张羡军从四面八方向着张允等一众冲杀而来。 邢道荣一马当先,挥舞着手中的一柄大斧,直奔着张允冲来,一边喝道:“长沙贼子,你阿翁岂是任凭尔等呼来喝去的吗?今日让你等尽成我斧下亡魂!” “杀啊!”随后,还有桂阳的赵范等人冲出。 “杀……”张羡麾下的战将,鲍隆和陈应等人亦是纷纷冲出,喊杀声如炸雷般的撕破了宁静的夜空。 “中计了!” 张允显得有些‘惊慌’,遂高声呼喝道:“撤退,撤!中计了!速撤!” 一瞬间,南蛮营的士兵们纷纷转头,又向营寨外冲去。 大寨的栅栏,因为南蛮军的拥挤,甚至被推翻了一大片。 张羡麾下的诸将见状都急了。 这可是天赐良机,如何能让他们走脱了? 邢道荣纵马紧追张允等一众之后:“休要让贼将走脱了!杀尽这些贼兵,折其羽翼,则长沙一举可破!” “杀啊!” “追!” …… 刮耳泽,一边是泥泞的洼地,一面是茂密的树林,一面是茂密的半山,地势并不险峻,但胜在雾气重,沼气多,遍地泥泞湿润,即使是走在大路上,也是一脚深一角浅的。 更何况如今刚刚经过大雨的洗礼,更是成了一处天然的沼地。 刮耳泽旁边的山林中,刘琦等一众的伏兵尽皆藏匿与中。 这一场仗,在刘琦看来是绝佳的机会,是一战搞定张羡,平定荆南的机会, 若是能在此一仗中击毙张羡,则南部四郡便等同于平定,从此山阳刘氏将迎来春暖花开的全盛时期。 四郡之地,将成为南郡和江夏前线的兵源,粮秣的储备大仓,荆州的势力必将为天下所侧目。 就是因为极度重视此战,刘琦此刻已经派出十几批斥候,去张羡的营地进行侦查。 “回禀府君,某等在三里之外,未发现敌军踪迹。” “回禀府君,某等在五里外,未发现敌军踪迹。” “回禀府君,某等在十里外,未发现敌军踪迹。” 一批批斥候们带回来的消息沉重的打击着刘琦。 怎么到现在还不出现?怎么可能? 难道张羡真是个老谋深算者,或是他干脆就是缩头乌龟,不敢清楚出来交锋? 不可能啊,他若真是这样的人,他也绝不可能集中兵力,强攻长沙! 就在刘琦略感犹豫的时候,却见一名斥候匆匆赶到,对他言道:“府君,二十里外!张将军引着敌军的兵马赶来了!” 刘琦长长的松了口气,道:“终于是来了。” 第二百一十五章 尽诛南将(二合一章节一会还有一更) 张羡的兵马既然敢来,那对于刘琦而言便是天大的好事。 刘琦适才一直悬着心此刻终于落了下来。 既然你的兵马敢来,那就留下你麾下所有的兵马做你的陪葬吧。 刘琦随即下令,让手下的各部战将传令给诸屯曲,谨慎以待,只等敌军的到来。 “府君您听,好像是有声音传过来了。”刘琦身边,沙摩柯低声对他言道。 刘琦却没有听到任何的响动, 他疑惑地看向沙摩柯,道:“该不是你听错了吧?” 沙摩柯摇了摇头,沉声道:“末将常年行走于山林之中,常听飞鸟走兽之音,耳力与常人颇有些不同,府君放心,末将绝对不会听错的。” 刘琦沉思了一下,遂转头吩咐道:“卓令诸部将士,准备迎敌!” 果然如沙摩柯所说的,不多时,就见一众兵马匆匆的向着己方的方向行进而来。 那支兵最前方的士兵们一边走,一边轻轻的晃动着手中的火把,似乎是在向刘琦这边传递着什么暗号。 刘琦知道,那是他事先跟张允和魏延制定的暗号,这是在提醒埋伏己在山骊间的人,他们是自己人,千万不要盲目的与他们动手。 “放他们过去!”刘琦吩咐身后负责传令的兵卒道。 少时,张允和黄叙等一众匆匆冲过了刮耳泽,向着泽道的另一个方向快速遁去。 待他们的兵马遁走后,刘琦遂让己方的士兵将山骊上早就准备好的原木推下,挡住了前方出泽道的去路。 不多时,隐隐的又有一阵巨大的杂乱声响传了过来。 这一次,别说是沙摩柯,便是刘琦都能听的清楚了。 “杀啊!” “冲!” “赶上那些长沙军,杀尽他们,为赵将军报仇。” 张羡军的喊杀声越来越近,在刘琦以及埋伏在侧面山骊上的南蛮军的注视下,一鼓作气的冲到了刮耳泽之中。 刮耳泽的极为泥泞,张羡军在进入之后,因为难以行进,速度骤然慢了许多。 为首的邢道荣、陈应、鲍隆等人一边驱前部兵将速走,一边招呼着后方的将士们赶快跟上,勿要掉队。 “他娘的,这是什么破道!到处都是腐泥,简直就像是泡过池子一样!”邢道荣骂骂咧咧地道。 就在他嘀咕痛骂之时,张羡军的先头部队的士卒却纷纷停滞不前了。 “吁~!吁!” 行进至刮耳泽正中的邢道荣拉了拉手中战马的缰绳,让战马停下,然后恼羞成怒的向前方看去,喊道:“前军在作甚?为何停下了!” 不多时,却见前方一名士卒一脚深一脚浅从泥泞中向中军走来,对最前方的邢道荣喊道:“邢司马,大事不好!” 邢道荣一愣:“怎么了?” “前方的泥泞之道上,从侧面的山骊上滚下了许多木桩,将道路给封上了!” “什么?”邢道荣闻言鼻子差点没被气歪了:“怎么会这样?好端端的,如何会有木桩从山上滚下来?难不成是前日下雨冲垮了山骊上的树?” 赵范在一旁,额头上的汗水顺着脸颊缓缓淌落。 “不对,就算是雨水冲垮了山骊,落下的也应该是树和岩石,如何会出现树桩。” 他转头看向了泽道旁边的山骊, 那山骊上皆是密林。 此刻密林中的树正在黑暗中迎着微风来回摆动着, 在黑夜的衬托下,山骊上的树木犹如平地中生长出的一片恶魔的手臂,正向张羡军的士卒们招手示意着。 赵范的右眼皮跳了一跳。 那山骊分明代表着死亡和陷阱。 “邢将军,大事不好了!”赵范顿时一惊,他对着邢道荣高呼道:“此处有伏兵,不可久留!” “什么?”邢道荣诧异的看向赵范:“有伏兵?真的假的?”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那些乱树枝之间,突然间爆射出无数黑色的闪电! 刹那间,好象空气也被撕裂! “嗾!嗾!嗾!” 离山骊最近的那些张羡军的士兵,连反应都不及,就被这些犹如电光的箭支射中,一边痛苦的喊叫,一边瘫软着向着地上倒去。 那山骊林中的弓手,皆是刘磐麾下最擅射者,他们手中的长弓,大多为两石强弓, 这一支支强箭射杀出去,不说是可以穿金碎石,但穿透坚硬的铠甲,却是绝无问题的。 很多人还来不及反应,也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击中了身体,就已经是鲜血横流,殒命于野。 而紧随着那一阵箭雨的洗刷之后,山骊上的林间,数不清的身影一个个从中蹿出,一边高声呼喝,一边直冲着张羡的兵将冲了过去。 “杀啊!” “斩尽桂阳叛贼!” “府君神机妙算,叛贼这回是一个都逃不掉的!” “……” 刘琦亦是站起身,吩咐道:“曼成,率兵往来路的泽道,守住敌军退路,不要让那敌贼跑了,其余诸军,随我斩贼!” “杀啊~!” 一时之间,整个侧面山骊中不知冲出多少南蛮军,喊声震天,让泽道上的张羡军呈现出一片混乱景象。 与此同时,一波波的箭支开始向杀下发射着,有些钉在烂泥地上,有些射在人身上,措不及防的张羡军开始混乱起来。 陈应和鲍隆等人想组织兵马对南蛮营的士兵们进行有效的反击,但很可惜,眼下的地形并不能让他们如愿。 刮耳泽到处都是泥泞,不但湿滑难走,而且有很多水泡,一脚深一脚浅的走不好不说,且还很容易滑到。 光是进入这泥泞之地,就已经费了不少的时间了,而且三军将士们的脚和鞋上,都已经满是污泥,弄的整个下半身都是脏兮兮的,难受异常,极为影响行动。 但反观那些蛮兵,却并不以这湿泽之地为难,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这些蛮兵一个个健步如飞,丝毫没有因为泥泞湿润的地表而受到阻碍,各个都如同下山猛虎一般,呼啸着杀入了张羡的军阵中。 只是一波冲击下来,张羡军就被南蛮营的士卒们冲倒了一大片,南蛮营士兵们手中的刀纷纷砍在那些士卒们身上,鲜血淋漓,血肉模糊,嘶吼着倒在了地上。 一名侍卫高声对陈应道:“陈校尉,长沙军在此有埋伏,还请校尉速撤,咱们快逃吧!” 那侍卫说罢,便见周围一群士卒亦是乱哄哄的围了上来,要拥簇着陈应逃走。 陈应大怒,抬手对着那名劝他的侍卫抬手就是几个耳刮:“混账!区区几个长沙小贼,就吓破了你们的胆子不成?这点埋伏算什么?都给我上!但凡是哪个想逃跑,定斩不饶!” 就在这个时候,张任率领一众南蛮军士,呼啸着冲破了敌军,向着陈应等人杀来。 他手中的长矛一抖,如同鬼魅之影,逢刺必然见血,在接连刺死了好几名张羡军的兵卒后,他身后的南蛮军兵士亦是大开大阖的奋勇厮杀,将陈应身边的人砍倒了好大一片。 而张任则是乘着陈应吃惊的空档,纵马一跃,战马竟跳至了陈应的面前。 他胯下的战马因为湿地太滑而有些蹡踉,这一跃之下,栽栽歪歪的差点没跌倒,但张任并无所谓,因为此刻的他已经是不需要战马了。 他已经由自己的战马上扑向了陈应! 张任一个猛虎扑食,将陈应从战马上扑到了地上,两个人在泥泞的湿地上翻滚着,一边咬牙切齿的给予对方痛击,一边嘶声怒骂: “贼将纳命来!” “呸!今日合该你死!” 两人相拥着,在地上来回扑滚了好几次,双方的侍卫亦是彼此对峙着,不能抽空去救,只能任凭他们两个犹如破皮无赖一般的在地上翻滚着厮杀。 终于,却见张任在和陈应在地上滚了两圈之后……张任还是压在了陈应的身上! 张任死死的压住陈应,而陈应也不服气,双手伸出,掐住张任的喉咙,几乎要将他掐的窒息。 张任一别憋屈,一边用一只手摁住陈应,另一只手则是一把抽出了随身的短刃,高高举起。 两人的兵器适才都是掉落在了一边,此刻陈应见张任居然还有后手,不由慌了。 “匹夫!你、你敢……” 话还没等说哇,便见张任对准陈应的脖颈咽喉,用尽全身力气,一刀划了下去—— 鲜血顺着陈应的喉咙,向外喷涌而出,陈应如同杀猪般的嚎叫了一声,随即便躺在地上无声无息了。 张任也被掐的够呛,他向后一跌,大口喘息着粗气,任凭新鲜空气,顺着他那几乎被掐断的气管进入肺部,一声一声的粗重唏嘘。 “好家伙、却、却是有些手段。” …… 而另外一边,鲍隆亦是被李典拦住,经过一番血战,其亦是被李典所杀。 陈应和鲍隆两名主要战将阵亡,导致所有前来追击的张羡军,此刻彻底的陷入到了一片混乱之中。 邢道荣见身边的人陆续被南蛮军营的人杀死,连陈应和鲍隆都完了,可谓是毫无还手之力,心中既惊且骇。 虽然己方的将士们此刻依旧在奋力抵挡长沙军的进攻,但跟南蛮营相比,己方的士卒实在是适应不了此处的地势与环境,无法随心所欲的移动与对方周旋, 那一脚一脚的泥泞之道,此刻是他们最大的障碍,比南蛮营的勇士还要恐怖。 邢道荣额头流汗,也不硬拼了,他调转马头,直奔着来时的通路奔跑了回去,想要乘乱脱离刮耳泽, 但很可惜,早有一名荆蛮的大将正在此处等着他。 沙摩柯! 眼见邢道荣向着自己之所在冲过来,沙摩柯薄细的嘴唇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笑容。 “一、二、三……” 三个数念罢,便见沙摩柯猛然举起手,用力挥动,而旁边,有长沙士卒将事先埋藏好的三跟绊马索齐齐拉直…… 邢道荣的战马马失前蹄,措不及防之下,被绊了个趔趄! 而战马背上的邢道荣则是被向前甩飞了出去, 他身体呈现一个大字型……重重的,重重的向前趴在了沙摩柯的脚边,整个脸部都埋入了泥土之中。 邢道荣的兜鍪整个压了下去,再次将眼睛遮上,他的嘴啃在泥土中,弄了一嘴的泥巴。 “咳、咳!”他一边咳嗦,一边支撑起身体抬起头,伸手一只手去扶挡住了眼睛的兜鍪, 还没等手碰到兜鍪,其后脑勺上,却感觉到有一个人踩踏在了上面。 那只脚一用力,将邢道荣的脸又踩回了湿泥之中。 “呜呜呜!”邢道荣一边使劲的挥舞着双手,一边想要将头从湿泥中抬起来。 沙摩柯一脚踏在邢道荣的兜鍪之上,看着邢道荣如同猪狗一般的在自己的脚下挣扎,很是快慰。 他手中的刀刃缓缓伸出,指向了他的脖颈,嘴角挂起了一丝冷笑。 “死吧!”沙摩柯慢慢道。 或许是这一计声音让邢道荣振奋了,他鼓足全身力气,竟然是将头从泥土中抬了起来。 虽然沙摩柯的大脚丫子依旧踩在邢道荣的兜鍪上。 邢道荣一脸污泥,满嘴亦是污泥,他‘呸呸’了几声之后,显然是感觉到了脖颈处利刃的锋芒和寒意,浑身不由一颤,高声喊道:“别杀我,别杀我!我是诈降到张羡营中去的……是自己人!” 沙摩柯闻言一愣:“自己人?” “自己人,真的是自己人,某乃刘府君亲自敕封的别部司马,邢道荣,奉府君命引诱张羡的兵马来此,助府君歼之,还请将军不要滥杀无辜!带我去见府君,一切自有定论!” 沙摩柯嘿嘿的冷笑一声,道:“某信你才有鬼!” 说罢,举刀欲砍。 邢道荣一看沙摩柯举刀,吓得魂不附体,口不择言的哭喊道:“大王饶命啊!” 沙摩柯的刀在半空中一下子顿住了。 “大王?” 嗯?听着挺舒坦,难道我天生长了一副能当蛮王的面相? 这小子若是就这般杀了,有些可惜。 沙摩柯缓缓地将手中刀落下,吩咐身后的蛮兵道:“绑了!” 邢道荣见状,顿时如释重负,一个劲的磕头喊道:“多谢大王,多谢大王!” 沙摩柯喜滋滋的,殊不知邢道荣口中‘此大王’非‘彼大王’,他口中所言者,实际上指的乃是山贼也。 第二百一十六章 别有用心的赵范 此番歼灭在场的敌众,刘琦不但是尽派手下的兵将出动,而且连他本人亦是亲自出马了。 刘琦知道,他不能永远的躲避在己方的后阵,他早晚亦是要亲自临阵,在经历血战之后,方能够在这个世界生存。 在这个乱世中混,不可能永远都处于安全之中的。 今日的这个情况,乃是顺风局,很适合自己临阵御敌。 刘琦身着白色的坚固甲胄,胯下的卢马,手持一柄长槊,在侍从们的护卫下,亦是来到了战场上,与敌军正面交锋。 这段时间以来,他多受黄忠、典韦、魏延、张任等人的悉心指导,再加上刻苦的努力训练,身体素质和武艺都有了较大程度的提升,如今差的就是更多的临阵经验。 他目前的弓术已经达到了一个很高的水平,下一步就是要在扩充麾下人才和兵马数量的同时,增强自己的武技,提高自己的作战能力。 不求能达到什么悍将级别,只求能在关键的时候,在战场上保全自身,对他而言那就足够了。 人,什么事,多多少少的都要懂上一点。 略懂、略懂。 打顺风局,安全系数自然是要高了很多,适合用来锻炼自身增长经验, 如今死在刘琦手下的敌军人数,已不下二十余个…… 虽然杀人是一件让人作呕的事情,但从后世穿越来的人,若是想在这个时代生存,就一定要去习惯于杀人,习惯于鲜血,千万不能怕血,更不能怕杀生…… 而克服这两件事的最好办法,无疑于上阵杀人。 刘琦一抬长槊,再次刺死了一名冲着他扑上来的南军士兵,随后,便见他长长的喘息了口气。 他抬起头,正看见不远处,一名敌将率领着一支兵马,正矗马直立于己方的不远处,仔细的观望他。 那名敌将的身材并不高大,看着似乎也相对偏瘦弱,似乎并不难对付。 刘琦提了提手中的长槊,然后拍了拍的卢的头,然后一挥手,示意麾下的侍卫们做好准备。 便见刘琦身边的那些精锐护卫,持弓的持弓,持长戟的持长戟,还有八名骑卒位列于刘琦身后,谨慎的拱卫着他。 刘琦自己亦是紧紧的盯着不远处的敌将。 今日,便让他也试试亲自斩杀一名敌将,是何等的爽利。 当下,便见刘琦扬起手中的长槊,遥遥向着对面的那名敌将指去。 “诸君听令,随我上,擒杀此獠……” 话还没等说完,却见对面的那名敌将突然翻身下马了。 紧接着,便见他扔掉了随身的军械,迈步向刘琦走了过来。 而他身后的那些士卒,也和他一样,纷纷扔掉了手中的军械,向着刘琦迈步而来。 刘琦身边持盾的护卫军,纷纷架盾持矛,挡在了刘琦的面前。 那敌将迈步来到了刘琦面前不远处后站住, 他单膝跪地,冲着刘琦高声道:“桂阳郡别驾赵范,拜见刘府君,范今日特来向府君请降。” 刘琦闻言不由一愣。 请降? 赵范? 他上下打量了赵范一会,然后再看了看他身后的那些士卒,道:“赵范,你既是桂阳郡别驾,那在桂阳郡中,除张羡之外,论身份当以你为尊,如今为何反降于我?” 赵范义正言辞地道:“张羡以下犯上,图谋不愧,妄图割据,陷荆南四郡于水火,刘荆州身为州牧,更是拜镇南将军,假节一方,乃天子亲敕,赵范岂能助纣为虐?帮张羡对抗刘荆州?只是因惧张羡之威,不敢降矣,今府君率天兵破张羡之众,范若不倒戈来向,岂非自绝生路?今愿拜服,还请刘府君赦赵范前番之罪。” 刘琦淡淡道:“你既肯归降,那便去场中,代我招降诸部兵将,让他们放下军械,不要再负隅顽抗,以表诚意。” “唯!” 赵范按照刘琦的吩咐,当即转身回了战场,亲自率人在场间奔驰,传令诸部不要赋予顽抗,放下兵械,投降刘琦。 …… 由于这支被刘琦包围的精军的主将不是战死,便是被活捉,此刻乃是蛇无头之状,目下三军之中,职位最高之人,便是赵范。 赵范既然是当众出来喊众人献降,那在这种必败无疑的情况下,桂阳郡诸军卒为求得一线生机,也自然是纷纷应诺。 如此一来,刮耳泽的战事便算是结束了。 所有的兵卒纷纷交出手中的军械投降,刘琦派兵看押降军,而赵范则是领着军中诸司马,曲军侯,屯长等人当面再次来向刘琦请降。 刘琦安抚了他们,言众人既已归降,那原先之事,便既往不咎,待擒杀了张羡之后,众人自然便可官复原职。 众人纷纷表示感谢。 刘琦随后又看向赵范,问他道:“赵别驾劝降诸军士有功,来日我写书禀明父亲,自当委别驾以重职,以彰君功。” 赵范急忙拜道:“范别无他想,只有一事相求,恳请府君能够答应。” “何事?” 赵范感慨道:“范久仰刘荆州与府君父子二人之贤名,如雷贯耳,恨不能随之于左右,今番受降,范不想于地方受任,只想追随府君入护君之盟,征战四方,荡平天下,救陛下于水火,救苍生于倒悬,不知府君以为如何?” “这个……”刘琦似乎有些犹豫。 却见赵范当即跪下,对刘琦道:“恳请府君接纳赵范吧。” 刘琦点点头,道:“这事回头再说,且待我平了张羡之后,你我再细谈此事。” 说罢,便见刘琦吩咐道:“吩咐三军将士,转攻张羡大寨!” “诺!” 此时的张羡之军,除了以赵范,邢道荣等人为首的大部人马去追张允,中了刘琦的埋伏……剩余的兵将中,大部分的兵将都随同张羡去抢攻长沙,而守护大寨的只有其子张怿以及其麾下的两千人马。 刘琦的大军抵达之后,立刻便攻陷了张羡的大寨,那守寨的两千士卒非死即降,张怿不敢抵挡,带领数名亲信,仓惶奔桂阳而去。 而剩下的,便只有张羡本人的军队了。 但刘琦知道,张羡本人的状态此刻也强不到哪去…… 他派邢道荣等人尾随追击张允,以为牵制住了长沙郡的主力军,自己随又率领一半人马去偷袭长沙,并派人置书于郡丞邹珂,让他里应外合打开城门, 可殊不知那里正有刘磐和典韦在等着他! …… 长沙城下。 张羡抵达了长沙之后,邹珂便假意打开了城门引他入城,不想在城中埋伏的刘磐和典韦的人马,将张羡之兵大杀特杀, 张羡之军被一击而溃。 而张允和魏延的兵马亦是从后而来,和刘磐夹击张羡之兵。 一场鏖战之后,张羡的兵马死的死,败的败,散的散,降的降,而张羡本人亦是被困在阵中,不能脱逃。 大势尽去。 第二百一十七章 斩草要除根 长沙城下,典韦挥舞着他的那支大铁戟,并率领着一众南蛮军,在敌军阵中往来纵横,硕大的身躯几乎是在平推敌军,走到哪都是披荆斩棘之势。 而南蛮军的将士们则是紧随典韦之后,一个个斗志昂扬,群情激荡,下手亦不手软,比起平日里,其勇猛和战力更是多了几分。 典韦这段时间在战场上的表现,已经深深的得到了崇尚武力的南蛮军士们的认可,越来越多的南蛮营士兵在心中愈发的尊敬武力超群的典韦, 有典韦在战场上,南蛮营中人的战意和士气便会愈发的旺盛,跟随着典韦,诸蛮军士卒只感觉自己仿佛有使不完的力气。 这就是威望! “兄弟们,跟某家杀!”典韦又劈杀了两名步卒之后,高举长戟,震天高呼:“此一战当屠尽叛逆,还荆南太平!” 他的身后,南蛮营的士卒们亦是轰然应和,犹如潮扑向礁石一般,声音炸裂于夜空之中:“杀啊——!” 被城内和城外的两支兵马包围的张羡,此刻焦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他在黑夜中前后来回观瞧,心中既惊恐又绝望。 截断他退路的那支兵马,很明显就是适才前去其寨中偷袭的那支敌军,如何会出现在这里? 邢道荣呢?陈应鲍隆呢?赵范呢?他们不是奉命歼灭这支敌军的吗? 想到这,张羡如坠冰窖,心下寒凉。 眼下的情形,他兵败已属必然! 而且现在的情形,他可不仅仅是战败这么简单,按照目下的形势来看,张羡估计自己连冲出敌阵,逃出升天的机会怕是都没有了。 随着敌军包围圈逐渐缩小,张羡一众的压力也越来越大,放眼环顾,四处皆是南蛮营的兵将和长沙郡军,根本看不到任何一处生机的存在。 敌军震天的呐喊声在周围越响越高,而己方士兵的声势则是在逐渐减小, 到处都是敌军士卒的呼喝: “汉室王师在此!张羡速速受降!” “汉室王师在此!张羡速速受降!” “……” 张羡听着四面八方的喧叫声,再看看身边那些慌乱不已、无所适从的士卒,慢慢的将眼睛闭上,彻底的死心了。 他知道,自己这一次孤注一掷的起兵计划,终究还是以失败告终。 张羡无怎么都想不通,身为南阳张氏族人的他,在荆南筹谋了多年,论及名望和实力,都远胜于山阳刘氏,可为何那刘琦在来了荆南之后,在短短数个月内,就可以收服四郡人心,扩充实力远远达到凌驾于自己的地步! 这到底是为什么? 事到如今,张羡都没有和刘琦正式的见上一面,但他也知道,自己怕是没有这个机会了。 等待他的只是黑暗与死亡。 可叹山阳刘氏中人,对付自己竟是连刘表都没有亲自出马,只凭两个黄口孺子就收拾了他, 说句实在话,张羡很不服气。 但事到如今,不服气又能如何呢? 是非成败转头空,一切皆随一死化为虚无。 当下,便见张羡拔出佩剑,愣愣的盯着那寬柄剑许久,然后向着自己的脖颈上横放,感慨言道:“天意如此,莫可强求!” 说罢,一剑切下,鲜血溅射于当空。 他的眼睛圆睁,身体逐渐向后靠倒,重重的落在湿地之上。 而那些喊杀之声,则是逐渐远离他的耳膜,渐行渐远,直至完全消失。 张羡去了。 …… 荆南之争,随着张羡的自裁而结束了, 长沙方面,刘琦和刘磐在降将赵范等人的协助下,将张羡剩余的兵将全部招降。 击溃张羡之后,刘琦当机立断,命张允和典韦率领一万南蛮营南下,先收复桂阳郡,再收取零陵郡。 两郡的精锐兵将,都已经被张羡带出来攻击长沙郡了,可这些兵将如今不是被刘琦打散消灭,就是被他受降,眼下零陵郡和桂阳郡,地域虽大县城虽多,但留守的都不过是老弱之辈, 派张允和典韦领一万兵卒前往收服,不过是旦夕而定之事。 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决不可错过。 其实张羡已死,桂阳郡和零陵郡诸县,只需传檄而定,并不需要特意出兵,但刘琦让张允和典韦领兵前往,其实是有一个特殊的理由。 有一件事需要他们代办。 …… “张羡如今已经授首,张怿仓惶南逃奔回桂阳郡,但眼下桂阳郡并没有精锐兵将镇守,几乎等同于空城,你们此番南下,破桂阳必矣,但破城之后,你们有一件必须要做的事情,知道是什么吗?”刘琦问二人道。 张允和典韦彼此互相看了一眼,皆有些没太琢磨明白刘琦的话中之意。 张允沉思了半晌,方才对刘琦拱手言道:“抚境安民,勿使郡内诸县生乱?” 刘琦点了点头,道:“这只是一个方面。” “清点武库,收缴粮草?” “亦是一个方面。” “彻查张羡旧部,重新任免两郡官吏?” “那是回头我要做的事,与你们无关。” 典韦受不了刘琦和张允打哑谜似的猜谜,急道:“府君,你到底是要典某与张将军所做何事,还请府君尽管吩咐!不要在卖关子了,急煞死个人。” 刘琦微微一笑,赞赏的看了典韦一样,暗道自己终归还是少了几分典韦的直率。 “此番攻克桂阳郡后,张羡的家眷族人,当如何处置?”刘琦来回看向两人道。 张允听了这话,心中不由一紧。 他心中开始仔细掂量了起来。 少时,却听张允犹豫地道:“末将常闻,以德治世者,不绝人之理,以孝治世者,不绝人子嗣,这个张羡虽然可恨,但想来还不至于要绝人之后吧?” 刘琦默默的瞪视着张允,道:“张羡在荆南广布伪书,谎称严君谋反,如今又命丧于我手,南阳张氏和襄阳刘氏两家已成世仇,当此时节,我捉了他的家眷而不杀,难道留着他们日后为张羡报仇么?” 张允闻言依旧是略有些犹豫:“府君,张羡毕竟是南阳张氏中人,尽诛其家眷,恐于府君在南阳郡的名望不利……您毕竟是南阳郡守,日后咱们还得去夺取南阳郡呢。” 典韦豪气地道:“既是府君想要斩草除根,那此事便交给某家去办!这事某家当年在中原常做,别说是张羡一门中人,便是屠戮张羡满门,又有何难?” 刘琦满意的点了点头,又看了看张允,道:“兄长,你真的是让我深感失望。” 张允苦笑道:“南阳郡乃是光武龙兴之地,门阀林立,望族彼此相守,若尽屠张羡门中人,日后府君若要入驻南阳郡,恐不会为世家所容。” “不妨事,张羡与我刘氏已是死仇了,况且张羡本人已死在我手里,我此刻若是连灭他族人的手段都没有,日后即使进驻了南阳郡,怕也是难立声势,凭白让人欺负。” 说到这,刘琦顿了顿,道:“兄长只言此事你办的还是办不得,若是办不得,那我只派遣典韦一人前去便是了。” 张允一听这话,浑身顿时一个激灵,急忙拜道:“府君放心,末将当谨遵府君之意,此事尽管交给末将,末将定然将此事办的妥帖!” 南阳张氏毕竟属于望族,而张羡本人亦属当地名士,若非万不得已,张允实在是不想给刘琦当这把屠戮望族的手中刀, 但事情已然到了这一步,刘琦的话中之意已经说得很明白, 若是张允不去,刘琦便会让典韦独自一个人领兵前往。 若是这样的话,张允估计自己今后在刘琦心中的地位也算是完了。 所以眼下,别说是杀南阳张氏一门上下,便是诛除整个南阳郡所有的门阀,张允也得干。 事关他的前程与未来,他不能不去做。 刘琦前世的时候,也读过一些书,知道一些什么君子不害人之亲的典故和名言, 但到了这个时代之后,刘琦才发现做事若是不斩草除根,会给自己和自己的家族带来多么大的隐患。 在这个宗法社会,以家族利益为团体的社会,刘琦杀了张羡之后,若是不将张羡的家族中的宗族全部铲平,那他日所带来后果,绝对是他无法预知的。 不是刘琦心狠,而是这个世界,本就不存在天真和幼稚。 做人做事,一定要斩草除根。 第二百一十八章 快速收心的策略是大度 张允和典韦领了刘琦之令,便率一万兵将前往桂阳郡了, 为了能够让他们能够迅速的拿下两郡之地,刘琦还让桂阳郡的别驾赵范作为向导,引领两人的兵马奔南而行。 同时,刘琦派人将张羡的尸身送往襄阳,并派人在整个荆南,以护君盟宗亲的名义,言‘张羡暗藏祸心,意图自立,割据称王,大逆不道,合该诛除九族云云。’ 这个年头,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张羡败了,那便自然会得到这世间的口诛笔伐,以刘氏父子目下的立场,张羡纵然是活着的,在‘名正言顺’这个角度而言,也很难与刘氏父子相抗衡,更不要说他此刻已经死了。 回到了长沙之后,刘琦遂将张羡军中那些已经投靠了他的别部司马,曲军侯等军中重要人员召集到议事厅,并当着他们的面,让沙摩柯将邢道荣押了上来。 邢道荣浑身污渍,血迹斑斑,一脸狼狈之相的被沙摩柯押解上了正厅。 在见到刘琦的一刹那,邢道荣的两只牛眼中瞬时便涌起了泪花,大滴大滴的泪珠流淌在他粗狂的面颊上, ‘噗通’一声,便见他对着刘琦双膝着地的跪了下去,将头向着地上重重的磕了一下,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这一声力道极大,声音传到刘琦的耳中,让他听了感觉浑身不自在。 他感觉邢道荣那一下用力极大,刘琦甚至都害怕邢道荣这一头过于用力,再把自己给磕死了。 少时,却见邢道荣抬起头,冲着刘琦喊道道:“府君,末将冤枉啊!末将为府君立下大功,府君为何还要派人绑缚末将?” 刘琦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邢司马,刘某从出仕一来,历经兖州,荆州,司隶数州之地,还真就是第一次见到将军这般厚颜无耻之徒。” 说罢,刘琦向前探了探身子,道:“你假意诈降于我,回去之后与张羡密谋,引我的兵马前往其营,然后让张羡在营中埋伏于我,意图折损我军的兵力,再乘长沙空虚,谏言张羡派兵抢城……若非我早有判断,今日在这堂下被绑缚者,只怕便是刘某人了,对不对?” 邢道荣听了这话,依旧死犟:“府君误会末将了,末将请府君去攻张羡营寨,为的便是能让府君分其众,为府君创造消灭张羡的良机啊……” 厅堂的两旁,张羡军中那些投降的司马、曲军侯等人见邢道荣这般无耻狡辩,脸上尽皆露出了鄙夷之色。 却见一名曲军侯迈步而出,对刘琦道:“禀府君,末将在张羡军中时,曾听邢将军向其进言,言可引府君兵马前往张羡中军,设伏灭之,当时不仅是末将,在场诸将中,多人亦是在场。” 邢道荣闻言,脸色顿时一变,气道:“区彭!你,你竟敢陷害我?” 另外一名曲军侯亦是出班,道:“不只是他,末将也听见了!” “我也听见!” “某也听见邢道荣向张羡进言,可谋府君麾下之军,此事千真万确。” “末将敢用性命担保此事!” 刘琦恍然的‘哦’了一声。 邢道荣气的浑身发抖,他恼羞成怒的来回看着在场诸人,说话的声音明显都有些结巴了: “你、你们这些、些落井下石之人!你、你们安敢如此?无耻小人!你、你们不会有好、好下场的!” 刘琦笑呵呵地看着邢道荣,道:“邢司马,看来你的人缘,委实不怎么好啊?” 刘琦那充满笑意的脸庞,不知为何,此刻在邢道荣的眼中,却是充斥着满满的杀机。 他犹如瘫痪一样,向着旁边一歪,几乎都要瘫倒在了地上。 他心中明白,这一下可是真的玩完了。 “来人啊。”刘琦对着门口的两名护卫喝斥道。 “在。” “给邢将军松绑。” 邢道荣此刻已经闭上了眼睛,静待刘琦下令将他处斩, 听了刘琦张口呼唤侍卫,他的心中更加是一阵绝望。 大概过了两秒钟之后,邢道荣猛然睁开了眼睛,诧异的看向刘琦。 他刚才说的是——松绑? 自己应该是没有听错吧? 事实证明,邢道荣确实是没有听错, 站在厅堂口的两名侍卫来到了邢道荣身边,将他身上的绳索去掉。 邢道荣不敢相信地看着刘琦,道:“府君,您这是?” 刘琦站起身,正色道:“邢司马,虽然前番你骗了我,但想来是因为你的宗族家眷尽在零陵郡,全族都在张羡的势力范围,你为保家族安全,不得不如此做,虽然可恨,但终究是情有可原……我这次便放你一马。” 邢道荣闻言如遭雷击,呆立在原地,诧然的看着刘琦,不敢相信这居然是真的。 天底下居然还有这般胸襟之人? 刘琦慢悠悠地道:“不过,这是我第一次允许你背叛,也是最后一次,如今张羡已经覆灭,桂阳和零陵郡收复在即,从今往后,你的宗族家眷,便在我刘氏境内,你已经没有了再叛我的理由,若是你以后再敢有一次叛变,便休怪我无情了……到时候死的,就不是你一个人了,希望你能够牢记。” 邢道荣单膝跪倒,朗声喊道:“府君大恩,邢某无以为报,愿舍此性命,以报府君,从今往后,刀山火海,万死不辞!” 这一次的喊声,不但是声音大,而且很明显比之先前的几次表忠时多了许多的诚意, 看来邢道荣这次确实是被刘琦感动了。 刘磐不解的看向刘琦。 邢道荣很明显,是一个胆小怕事,朝秦暮楚的小人,可伯瑜为何要这般的纵容他? 难道是因为他的才干? 可此人虽然外表颇有些名将之姿,但本领实则稀松,并不是可堪大用之人…… 那究竟是为了什么? 其实这事也并没有那么难猜, 刘琦之所以纵容邢道荣,并不是因为邢道荣有什么能力,也不是因为刘琦喜欢这个人……相反的,刘琦对于邢道荣这幅嘴脸的人,打心眼里讨厌的不得了。 但张羡死了,剩下了一众兵将,还有一众文武,甚至还有远在桂阳郡和零陵郡支持他的一众郡县官吏。 这些兵将目下都是初降,定然是摸不准刘琦的脉络,他们各个心中忐忑不安,皆处于一个很不稳定的状态。 如今北方事急,刘琦不能在灭掉张羡之后,还在这里花费过多的时间安抚人心, 他需要尽快的将荆南的事情敲定后返回襄阳,与刘表一同想办法,应对在北方由二袁挑起的中原大战。 至于想快速的安定这些降将的心,最好的办法,无疑是展现自己的胸襟,让他们看出自己是一个胸襟宽广之人。 而当众赦免背叛过自己一次的邢道荣,无疑是目下展现自己宽广胸襟的最佳选择。 第二百一十九章 响在背后的温柔声音 邢道荣被刘琦释放了,并重新被刘琦委任以别部司马的军职,受任于军中。 数百年前,刘邦最痛恨的人是雍齿,但刘邦却在成大事之后,重重赏赐了雍齿,用以安定躁动的人心。 为人主者,贵在于稳,敕封自己的仇人,无疑于可令诸人见识到自己的大度,抓住人心,稳定局势。 包括四百多年后李世民重用仇人魏徽,这当中都蕴含着身为人主者变化无常的制衡手段。 …… 刘琦释放邢道荣,安定张羡的降兵之心,而另外一面,张允和典韦的大军则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杀入南境,拿下了桂阳郡的治所郴县, 随后,张允派人向桂阳周边的县城发布檄文,令诸县县令早日纳印来降,当可依旧职留用。 桂阳郡目下本就没有兵将镇守,犹如空郡,对于张允和典韦而言,想要攻下这样的一片疆土,犹如探囊取物一般,毫无难度。 打下桂阳郡不难,可难就难在执行刘琦的那项诛灭张羡满门的任务上。 说实话,直到这个时候,张允的心中对此依旧是有些犹豫的。 杀人张允不怕,问题是他杀人杀的比较稳妥,总得看人脸色的杀。 说来也是,打狗还得看主人呢。 “唉,你刘伯瑜身处高位,敢跟南阳的门阀掰腕子,但为兄我是何等的身份……唉!我不过是襄阳以校尉而已。” 张允心中最担心的,就是怕万一将来刘琦进了南阳郡,当真跟本地的门阀闹出什么事情,他若是抵挡不住门阀的威胁,将自己给卖出去顶罪怎么办? 为人主者,好像最喜欢做这样的事情。 就在张允想东想西,犹豫不决的时候,却见他麾下的一名兵卒急急忙忙的冲到了他面前,拱手道:“禀校尉!出大事了。” “什么事?讲。” “典君率领南蛮军百人,手持兵械,去往张氏的府邸,不知所为何事。” “什么?” 张允一听这话,不由大惊失色,身体一栽歪,差点没从马上栽倒下来。 他本想率兵前往县府,然后再细细筹谋如何去诛灭张羡府中满门, 但没曾想到典韦这蛮子居然连招呼也不打一声,只是自顾自的就去张府屠人了。 他当这是杀猪屠狗吗?玩呢! 那可是屠戮望族啊! 典韦的举动,完全没有给张允任何筹谋的时间,此刻他别无选择了。 张允所有的筹谋和想法,通通不成立,他只能率兵紧随典韦之后,赶紧去张羡的府中屠杀。 若是典韦先将张羡一门屠戮殆尽,而自己没有参与,那刘琦必然深忌于他。 张允眼睛一酸,差点没哭出声来。 一个刘琦,一个典韦,这俩人着实是他的克星啊! 此时此刻,张允只求典韦千万不要下手太快太利落,将张羡满门杀干净了, 一定得剩下几个人给自己砍砍,不然回头让刘琦知道了恐会怀疑自己的用心。 张允活了二十大多,想不到事到临头,居然会让典韦一个莽夫牵着自己的鼻子走。 憋屈。 …… 紧赶慢赶,好不容易赶上了一个末尾, 跟着典韦在张府中屠戮了最后几个人,张允算是勉强吃上口剩饭,算是让刘琦挑不出毛病了。 杀人之后,典韦遂让手下人将张羡府中的那些尸体抬出去处理, 他则是笑呵呵的看向张允,道:“张将军如何这么快就来了?这里有典某一人处理便可,将军事务繁忙,何必特意赶来?你自去郡署处理别的事情便是了。” “呵。” 张允干巴巴的笑了一声,懒得搭理他。 若不是因为自己打不过他,张允一定一刀剁死这莽汉! 自己这一次真是让典韦给坑惨了。 典韦靠近张允,笑呵呵地道:“张将军,如何耷着脸颊,莫不是怪典某擅自行事,不曾顾及同僚之谊?” 张允不耐烦的摆了摆手,让他离自己远一点。 他现在看见典韦就闹心。 不多时,却见张府的大门口处,赵范领人匆匆走了进来, 行至府内园中,待赵范看到那些被典韦派人运送出府邸的尸体之后,浑身不由一阵哆嗦。 赵范的脸色瞬时间变的有些阴晴不定,他的眼神不知为何,突然显得有些惧意,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事令他感到恐惧异常。 他喉头轻轻一滚,咽了口吐沫。 “赵别驾来了?”张允在里面招呼道。 赵范深吸口气,勉强压住了自己的惧意,面色肃然的走到了张允和典韦的面前,冲他们二人拱手施礼。 “二位将军,赵某已是召集了桂阳郡内的所有官吏,在郡署恭候二位,还请二位将军速速移步,去郡署见诸官,以定桂阳郡之大事。” 张允一正面孔,露出了傲然之相,都:“赵别驾且先去郡署,待某将此间事情处理完毕之后再说。” 全郡官吏皆在郡署恭候,张允却让他们在那边空等,足见其傲气之甚, 赵范小心翼翼地看了看那些从张羡府中往外抬出的尸体,奇道:“张将军,这些人为何死了……” 张允随口道:“某来此处,代表府君招张氏族人去郡署问话,不想张氏族人拒不悔改,不尊吾令不说,还持利器相攻,着实可恶,故而杀之。” 赵范小心翼翼地道:“张氏族中,亦有老幼之辈,难道他们也会持利器来谋害将军?” 张允慢慢的扭过头,一脸深沉的看向赵范,唇角微微一动,露出了一个瘆人的笑容。 “怎么,莫非赵别驾不信我,认为张某是在说谎喽?” 赵范浑身一凛,忙道:“不敢,不敢!” 张允冷冷地看了赵范一眼,随后便转身出了张府,昂首挺胸,显得气势十足,要多霸气便有多霸气, 他此刻完全没有了平日里在刘琦面前低眉顺目的模样,完全是一副跋扈之相,不将任何人放在眼中。 典韦走到赵范身边,对他道:“赵别驾为刘府君立下大功,日后定然是前程无量,典某当年,不过是张邈帐下一下卒,却得府君重用,乃有今日风光,府君是个识才之人,定不会亏待你的!” 说罢,典韦伸手拍了拍赵范的肩膀,亦是紧随张允之后走出了府邸。 只是留下赵范一个人站在原地沉思。 …… 当天夜里,赵范回到自己的府中,喝了很多的酒,将自己喝的大醉。 他家中的内室中,摆放着其兄长赵昱的牌位。 赵氏乃是桂阳士族,虽为经学门第世家,但传到了赵范这一辈,却是人丁单薄,只剩下他兄弟两人主持家业。 他兄弟二人时逢乱世,更兼家道中落,前几辈积攒的入仕人脉和门路经过几番洗牌,基本被清了,在桂阳郡中根本没有举孝廉的可能。 直到张羡到了桂阳郡后,为拉拢当地经学士人,征辟二人为左膀右臂,以为亲信,方使二人出头。 赵昱和赵范兄弟本以为终于是熬到了出头之日,可谁曾想还未风光几年,张羡便被刘琦一手给灭了, 连其兄长赵昱也被刘琦一箭射杀。 然赵昱是被何人射死的事,赵范一直没有对外名言, 那支射死赵昱的利箭,被拔出来之后,一直被赵范暗藏,不曾于外人知道,并无宣扬。 至今,赵昱的死,也一直是被归属于乱军中的流矢,无人问津,再加上荆南大乱,事件因而逐渐淡了。 赵范没有发丧,只是派人送兄长的尸身回了桂阳郡,草草埋入祖坟,并不曾大操白事。 并不是赵范不想这么做,而实在是他不能这么做。 他若想报仇,就必须委屈隐忍。 喝的迷迷糊糊后,赵范走到赵昱的牌位前,打着酒嗝,身形晃悠道:“兄长,你九泉之下,可是怨弟未曾给你大办白事?非弟不想,实在是弟不敢啊,弟弟好不容易得了刘伯瑜的信任,可以找机会随侍与其身边,若是因为兄长的事情暴露了……翌日,又如何为兄长报仇雪恨?” 说着说着,却见赵范蹲下了身躯,在地上‘呜呜呜’的哭了起来。 “兄长,弟弟目下不能为你报仇,又不能为你治丧,着实是恼恨之极,今日在张府君府内,弟亲眼看见府君家眷被张允和典韦尽屠,却不敢言语一声,弟弟对你不住啊,你九泉之下,一定是恨死我这兄弟了吧?呜呜呜~!兄长啊!” 赵范正哭泣间,突听背后一个温柔的声音响起:“二弟,天色已晚,二弟切勿这般伤感,恐哭坏了身子。” 第二百二十章 叫你一声嫂嫂 赵范止住了哭声,回头望去。 在他眼前的,却是一个十六七岁左右的姑娘。 “是你?”赵范打着酒嗝嘀咕了一声,随后不屑的将眼神向旁一瞥,道:“你来作甚,我伤感与否与你何干?” 那姑娘年纪虽然不大,但行为与说话瞅着却颇稳重, 她长叹口气,对赵范道:“二弟,夫君已经去了,今后这赵氏门庭还需你一人顶门立柱,切不可伤心过度,弄坏了身子,如此岂不辜负了死去的夫君?” 赵范不耐烦的一摆手,道:“你不过是我兄长未过门的妻室,破败之门尔,依附我赵氏讨饭吃的,有何资格在此劝我!” 那女子闻言脸色一红,眼泪不由在眼眶中来回打转。 “我纵还未过你赵氏之门,但你兄长已与我纳彩问名,按道理而言,我便是你的嫂子,如何唤不得你为二弟?” 赵范站起身,一脸哂笑地看着那女子,打着酒嗝道:“不错,你樊氏昔日亦属桂阳经学之门,与我赵氏算是对户,可惜那都是往昔之事了,如今你樊家遭难破家,族中只余你一个孤寡女子,纵是给我大哥为奴为婢,却也不配!何况为妻乎?” 那女子好意来劝,却被找份这般当面羞辱,又羞又怒,气的浑身哆嗦。 但她忒的好涵养,深吸口气,叹道:“我樊氏因荆蛮之乱而遭族难,我也自知身为微薄配不上令兄,但令兄顾念当年严君提携恩情,执意与我行六礼,议成亲,非是我主动攀附于他的……我今日观你醉酒,本是好意相询,你纵然瞧我不起,不应便是,又何必这般相轻?” 说罢,却见这女子苦笑着摇了摇头,道:“不错,我本就配不上令兄,如今令兄亦已身死,我又何必留在这里,空自遭人白眼,我来日离开便是了。” 说罢,却见这女子向着赵范施了一礼,转身自去。 赵范看着她婀娜的背影,还有那丰腴的臀部,打了一下酒嗝,一瞬间似是想到了什么。 “你站住!”赵范冲着她大吼了一声。 那女子停住脚步,缓缓转身,不卑不亢地言道:“赵君还是何事指教?” 赵范眯起眼睛,仔细的打量着她。 却见这个还未过门的嫂子虽然年仅十六七岁,但却生的异常美丽,可谓俏颜比春红,皎洁如霜月,一双眸子如那盈盈秋水,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更兼她发育极好,其胸口处山峦高耸,后臀部处曲线分明,端的是不可多得的女子。 赵范心中略有所动,他眼珠子转了三圈,突然膝下一软,向着樊氏女子单膝跪倒,眼眸中泪水喷涌而出,高声哭喊了一声: “嫂嫂!” 这一句‘嫂嫂’喊出来,只把樊氏给喊懵了。 她惊诧的看着跪倒在地上的赵范,惊讶道:“赵君这是为何?” 赵范抬起手,狠狠地抽了自己一个嘴巴,哭道:“我不是人,我适才说的……都是些什么混账话啊!猪狗不如啊!求嫂嫂谅解!” 樊氏呆愣楞地看着赵范,诧异道:“赵君你这是……?” “嫂嫂还是称呼我为二弟吧!二弟不应该……适才那般对待嫂嫂,其实那并不是我的本心话,只是、只是我这心里憋屈啊!弟弟我这心里苦闷啊!” 说罢,他低下头,用手捂着脸,”呜呜呜”的痛哭了起来。 樊氏本来就是个心软的女子,见赵范这个样子,心中亦是不忍。 她急忙迈步上前,对赵范道:“二弟无需如此,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且于嫂嫂说来,夫君虽然不在了,但咱们却还是一家人。” 赵范一边擦眼泪,一边站起身,转身去往室内的一处暗格中取出一个黑匣子,递送到了樊氏的面前。 樊氏大感不解地看着黑匣子,那当中之一支翎羽箭。 “这是……” 赵范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道:“这是取大兄性命的那支利箭!” “啊?”樊氏一听这话,不由浑身一颤, 她急忙低下身,伸手从那黑匣中将那支翎羽箭取了出来,放在手心中仔细地看着。 “这箭,是何人的?”樊氏低声问赵范道。 赵范深吸口气,对樊氏言道:“嫂嫂请看,这箭支上面,不就是有杀人者的表字么。” 樊氏仔细的看去…… “伯瑜?” “嫂嫂,且让我为你解释。” 赵范遂将个中之事为樊氏说了一个大概。 樊氏闻言,不由沉默不语。 “嫂嫂,大哥何等英雄,如今一朝折损在小人手中,我身为他的兄弟,若是不能为兄长报仇,枉为人也。” 樊氏沉默不语,半晌方才道:“你兄弟随张羡反叛,主动去打人家的城池,反被击败,乃至有此祸患,如今夫君去了,你若是再做执迷,岂非将赵氏一门都陷了进去,这绝非正道,眼下之事,二弟你当吸取教训,辅佐名正言顺的汉家宗亲,借此机会广大赵氏门庭,才是正经大事……” 话还没说完,便听赵范粗暴地打断她道:“你说的这叫什么话?难道我兄长合该死吗?” 樊氏摇了摇头,道:“不是该死,只是你兄弟随张羡谋反,攻打朝廷委任的假节宗亲,确实是做错了,战场上刀剑无眼,如今好不容易弃暗投明,二弟不可……” “够了!嫂嫂,你说出这般话,难道是不记得我大哥对你的恩情?” 樊氏闻言一愣, 说句实在话,赵昱对她委实不算是有什么恩情。 她樊氏的族人当初虽遭罹难,但家业颇丰,私田甚多,反观他赵氏兄弟,乃是破落士族,虽家有经学文卷,但并无产业支撑。 赵昱非要娶自己的理由,其实樊氏多少也明白一些。 是为了樊氏的家私。 但不论如何,自己族中男长尽覆,自己一个女人如何持家?若非赵昱帮衬,恐怕也难。 这,便也算是恩情吧。 樊氏叹道:“恩情……自然是记得的!” “你樊氏一门惨遭荆蛮灭户,若非我兄长念及旧情收留于你,依你一女子,早被旁人吞并了产业,哪还有今日这有吃有穿的日子?我兄不嫌弃你卑贱,欲纳你为妻,你不心存感恩,反倒是责备于他,是何道理?” 樊氏被赵范这一顿‘义正言辞’的大道理说的有些无奈。 半晌之后…… “你说的对,是我胡言乱语了。”樊氏长叹口气。 赵范紧紧地盯着她,道:“我兄长既对你有恩,他如今遇害,这仇,你该不该帮他报?” “我?”樊氏惊诧地看向赵范,道:“为何是我?” “就凭我叫你一声嫂嫂,就凭我赵家对你有恩情!” …… 长沙郡,长沙县。 自招降了邢道荣之后,张羡的降军在情绪上就变的安稳了, 原本忐忑不安的南部降军,此刻都变的安分守己,任凭刘琦将他们逐渐吸收兼并。 在将张羡麾下的兵将逐渐吸纳之后,刘琦遂又写了一疏,派人送往襄阳,请刘表定夺。 那疏中,是刘琦针对荆南四郡,请示的一个重要改革,希望刘表能够同意。 那就是将荆南四郡分为七郡之地: 将武陵郡中的迁陵、舞阳、沅陵中上游地区的县城分出来,成立沅陵郡。 将桂阳郡南境的曲江、阳山等地分离出来,成立始兴郡。 在零陵郡的北部置邵陵郡。 再加上刘磐统领的长沙郡,刘琦请令,将荆南由四郡之地,划为七郡。 第二百二十一章建立荆南七郡的目地所在 刘琦将四郡之地化为七郡之地的主要原因,是要对荆南进行精细化的开发。 一则在荆南建立七个郡,便可以将原先的四个郡守增至七个,而七个郡署对官员的数量要求,比之原先也自然是有了提高。 其实,这也算是一种故意增添岗位的手段。 北方战乱,南方士人与豪强寒门不断南下,南郡又有蔡蒯为辅,江夏郡亦是要依靠大族黄祖替刘表进行掌控,因而想要在荆北两郡,安插这些从北方流动至荆州的士族和豪强是很难的, 可如今张羡的势力覆灭,荆南所有的官吏可以乘着这个机会全部洗牌,这是一个在荆州安插山阳刘氏宗族和北方士子豪强的大好良机。 重新设立七郡,清楚张羡的势力,重新在七郡安插自己的人,刘琦估算,七个郡守外加其麾下的属官,包括各县的县令、县尉全部乘着战乱重新洗牌……数得上号的最少可以安插二三百个人。 这二三百人,山阳刘氏的宗族占一部分,荆北遗留往荆南的士子和豪强占一部分,另外从荆楚学宫中,再选一批刘氏门生,亦占一部分。 如此一来,整个荆州就形成了以南郡蔡蒯为主力的一方,以江夏的黄氏为主要势力的一方,以及荆南七郡刘氏并其门生,以及北方人士掌权的鼎足式政治结构。 在每一个势力之中,派系势力是不可能完全消除的,只要有人聚集的地方,就存在结党营私,拉帮结伙,大到一个国家,小到一个公司,尽皆如此……这是刘琦两世总结出来的经验。 消灭结党不可能,那就只要在自己的势力范围内,想办法多竖立党派,并让他们的实力尽量都维持在一个水平线上,为人主者于中制衡,将最大的权益和话语权掌握在自己手中。 另外,分设七郡之地,在一定程度来讲,还可以更好的控制住荆蛮各部。 设立蛮王的消息已经传达下去了,荆蛮各部的首领皆蠢蠢欲动,而刘琦还打算做的更绝一点。 这个蛮王,他打算以郡为管辖区域设立蛮王的位置,来控制诸蛮部落, 当然,并不是每一届的蛮王都需要满编满员的, 今年根据需求设立一个,第二年在根据需求从另外一个郡在设立一个,当需要全面平衡的时候,就根据郡的管辖,持续赠设,最多设立七个。 荆蛮的资源不足,蛮王一旦上位,必然会凭借新晋的地位大幅度的掠夺其他部落的资源,如此一来诸部落之间就会发生战争, 而一旦发生战争,荆蛮诸部就会需要汉室政府更多的支持。 荆州南部的开发,是一项精细活,时间越长,开发的越深,对于刘琦来说,便越是有利。 荆南七郡,对于山阳刘氏来说,是一片资源广阔的土地,其所带来的效益,每一年都会日新月异。 其实在前几日,以五溪蛮的沙摩呲和沅南蛮的百里玄,就已经派人来给刘琦示好,并有意再派数千蛮兵入长沙郡,供刘琦趋势。 这是武陵梦和沅南蛮在向刘琦表忠,希望能够得到刘琦的支持,让他们能够成功的选上蛮王之位。 荆蛮的生产力低下,人口过多,对于他们而言也是负担,特别是那些咱蛮族中处于底层的劳人口,虽然得到的是最少的食物,但在荆蛮的上层人物中,这些人丁也是负担。 若是能把他们送到刘琦那边,而赚取蛮王的位置,何乐而不为? 荆蛮的首领认为这是好事,刘琦自然也认为这是好事。 暗中向自己示好,递送族中的各种资源,以求能够谋求荆州官方的支持,这就是刘琦想要的效果。 如今只是一个五溪蛮和沅南蛮,但随着时间越长,刘琦自信会有更多的蛮族为了谋求这个位置,而来向自己谗言献媚。 自己只要站在金字塔顶端就是了,至于下面的蛮族中,谁占据金字塔第二层或是第三层的位置,对刘琦来说并不重要。 他只需要蛮族把他像祖宗一样的供着,就足够了。 当然,将荆南增至七郡以及平衡荆蛮的策略,只是刘琦整治荆南战略中的一步, 荆南对于刘琦来说,最重要的还是用以作为后方的仓禀。 而要作为仓禀,首先便是要达到富足的程度。 不说富甲一方,但至少要五谷丰登才是。 …… “兄长,我走之后,荆南的事情就交给你了,零陵、武陵、桂阳三郡,我已经禀明父亲,将三郡皆一分为二,只有你的长沙郡依旧不动,依旧是作为荆南最大的郡,这是让你作为荆南最强大的一部势力,钳制诸郡以防万一,咱们此番在荆南受降的汉人兵士,我都给你留下……但南蛮营,我要带往北方,诸蛮后续送来的屯田士与蛮族兵,你代我操练掌管……日后我在北方需要补充士卒时,找你要人,你可别说没有。” 刘磐心中明白,他名义上虽是长沙郡守,但实际上,等同于节制整个荆南七郡。 他知道事关重大,遂慎重道:“伯瑜你放心,我一定好好坐镇此处,你和叔父尽管去北方拓展便是。” 刘琦伸手拍拍他的肩膀,道:“兄长,还有四件事,你要仔细斟酌去办。” “何事?” “第一,便是屯田之事不可落下,这是充实荆南仓禀目下的最佳手段,首要中的首要。” “伯瑜放心!” “第二,便是荆楚学宫的事,如今大战初过,各郡百废待兴,本土士族的号召力大幅减弱,眼下正是在荆南诸郡任命外来人士为官的大好时机,同时荆南官吏的任免政策,也多少要有些改动。” 刘磐言道:“这事我知道,如今雒阳太学已废,天下士子再难入京当补郎,而没有补郎补吏,则各郡孝廉恐无法如同原先一般举荐,叔父前番书信于我,雒阳太学无士,则可在长沙学宫的学子中,择以士人而任以诸县官吏,以治军民。” 刘琦笑着道:“学宫中的士子,目下皆算是咱刘氏门人,任之为官并无不可,但不可轻易任之。” 刘磐疑惑道:“伯瑜之意为何?” “设考,择优者选录。” “设考?”刘磐闻言诧然道:“这,能行吗?” 刘琦笑道:“怎么不行?雒阳太学生毕业之时,大多也要经过科甲之考,方能为补郎。” 刘磐皱着眉头道:“可问题是,太学生的毕业考试只是为了选补郎,且大多人皆使门路,咱们这可是选官啊。” 刘琦笑道:“我又不是不让他们使钱?若是有人凭关系托你考试作弊,你只管应允就是了。” “啊?”刘磐满面惊诧的看着刘琦,面上都是不解:“伯瑜,你这是为何?若是允许作弊使钱,那又如何能选出真正的人才?” “人才不人才的不重要,重要的是要把从学宫出来任官之前需经考评这个规矩定下来……只要大题的规矩确定了,别的事情,以后都好说。” 刘磐还是有些不太理解。 刘琦笑着为他解释道:“若是清平无事之时,地方州郡如此行事,势必会与当地士族产生巨大的摩擦,但眼下荆南叛乱除定,诸族因张羡之事闹的人心惶惶,更兼我们要在荆南重用北地士人,正是不破不立之时,此等时节正是改规矩的最好良机,不可错过。” 刘磐沉思着,缓缓的点了点头。 少时,却听刘琦继续道:“第三件事,是派人结交士燮,这事我在南郡做不来,还需靠兄长在此常与之沟通。” 刘磐恍然的道:“伯瑜是还惦记着你上次与我说的那……占城稻,是么?” 刘琦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刘磐长叹口气,暗自摇了摇头。 一年几熟的稻种,说实在的,刘磐委实觉得是有些开玩笑。 不过既然伯瑜想要,那自己不妨就随他去了。 反正目下荆南的稻种虽不像是刘琦说的那般神奇,但也足够能支撑起荆南的屯田量,而且刘磐还在派人四处寻找新的稻种,那所谓的占城稻种,就看己方的运气吧。 刘琦又对刘磐道:“还有第四件事……你回头帮我查一查赵范这个人的底。” 第二百二十二章 蔡觅的忧愁 刘磐没想到刘琦会说出这样的话,心中未免有些诧异。 在刘磐的印象里,赵范那个人,似乎不错啊。 在招降张羡麾下众人时,他可是个急先锋! 怎么伯瑜不信任他? “伯瑜,为何让为兄去调查那个赵范?” 刘琦笑道:“赵范这个人,虽然有些能力,但本质上却是朝秦暮楚的小人,我一想当初他投降我的情形,总感觉多少有些怪异别扭,我总觉得这当中应有隐情,只是因为最近事情太多,而且我也需要用他帮我收服桂阳军,故没有去查他,如今大事皆定,差不多也该查查这姓赵的底了。” 刘磐虽然觉得刘琦此举完全没有必要,但他还是答应道:“既然伯瑜觉得此人不可靠,那我便派人去查,只是从何查起?” 刘琦眯起眼睛:“就查一些最基本的事就可以,比如他家族,宗室,亲眷,出仕时间等等,只要事情属实就可以。” 其实刘琦眼下也说不清赵范到底是在哪里出了问题, 只是他知道赵范历史上在投入刘备麾下时,就曾搞出过一些龌龊的小动作,属于那种不安分守己的异端份子。 倒是不能说他对自己一定就不忠心,但防备着一点,肯定是没有坏处的。 就当自己是小人之心了。 …… 与刘磐商议了一些细节之后,刘琦遂返回家中。 自打到了荆南之后,刘琦便一直在忙于荆南的各种事务,包括屯田,南蛮,平叛,学宫等事,一项事又一项事,忙的他焦头烂额,甚至没有多少时间回家。 而家中的蔡觅和杜嫣也知道刘琦来荆南是办理大事的,也不打扰他,只是在长沙县的府中,替刘琦操持后方的家事。 张羡派兵攻城的那天,蔡觅和杜嫣也去帮忙了,不过她们不是像蔡琰一样去城南帮着挑水担土,而是领着府内的人在城中,相劝城中的百姓前往城南,相助刘琦守城。 蔡觅对此颇有手段,她并不是以大义和大理去鼓动黔首齐民前往相助守城,而是以她自己的家私许诺做了报酬。 蔡觅许诺以利益,自然是鼓动了很多黔首齐民甘心前往相助守城,可以说那一日在南城守城的人中,有三分之一是蔡觅使钱财使之前往的。 但做了这件事之后,蔡觅却并没有向刘琦提及,但刘琦心中也知道,他很感激蔡觅。 当天晚上回到了家中,刘琦与二女一同用过小食后,对二女表示感激,并与她们互诉衷肠,详谈许久。 不过出乎刘琦意料之外的是,与二女共度的这个夜晚,一向善于言辞的蔡觅不知为何,反倒是沉默寡言,说话甚少, 反倒是平日里少言寡语的杜嫣,成为了今夜与刘琦说话的主要人物,而蔡觅只是偶尔在旁边应上一句,显得心不在焉。 刘琦心中纳闷。 如今大事已定,自己好不容易抽出时间跟她们相聚,阿姐怎么这般心事重重? 她这是怎么了? 时值夜深,刘琦本想留宿于蔡觅那里,但蔡觅却言自己有些不舒服,请刘琦体量一下去杜嫣那边。 刘琦见蔡觅的神情确实有些恍惚,也不强迫,遂留宿于杜嫣房中。 今夜的杜嫣不负人望,给刘琦露了一手绝活。 她让刘琦先进房中等待,自己则是亲自下厨,好像是去为刘琦做什么东西。 刘琦心中暗道我刚吃完饭,又不饿,你如何还要下厨? 但他拗不过杜嫣,只能任凭其去。 …… 少时,门开了,却见杜嫣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碗香气扑鼻的汤食。 “公子,尝尝味道如何?这是妾身亲自挑选食材熬烹的。”杜嫣一脸笑意的用勺子盛出一勺汤,送到了刘琦的嘴边:“尝尝看?” 刘琦闻了闻,那汤中却有浓浓的肉香,引得人食指大动。 却是好久没让杜嫣喂自己吃东西了。 刘琦笑着张嘴含住汤勺,吃了一口。 “滋味如何?”杜嫣的眼眸温柔的看着刘琦,似有期盼。 “灵伊做的汤,自然是好吃的。” 杜嫣闻言笑了,遂一勺一勺的将汤吹凉,喂向刘琦的口中。 被美女伺候着吃东西,这感觉当真是无比快慰,哪怕是偶尔洒出了一点点,杜嫣也会马上用方巾替刘琦擦干净,伺候的很是周到。 封建社会的腐朽生活……其实也不错。 “灵伊,我看阿姐今日似有些心不在焉,问她什么,反应好像都慢了半拍,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杜嫣略略的犹豫了一下,摇头笑道:“哪有,公子真是多心了,觅姐姐只是这几日月事来了,故身体劳累,方至神思不属,哪里会有什么事?” 刘琦又张口吃了一口汤,道:“你们该不会有什么不好的事瞒着我吧?” 杜嫣轻柔地笑道:“怎么会?如今荆南诸事皆定,比起咱们刚来时安定了不少,正是兴旺之时,公子得志,妾身和觅姐姐欢喜还来不及,哪里会有什么不好的事……公子真是多心?” “是吗?”刘琦摇了摇头,笑道:“不见得吧?我看人看事一向是很准的,你们可休要瞒我?” “怎么会呢……” 吃过一碗汤后,杜嫣随即脱履上榻,跪坐在刘琦的身后,伸手将坐在床榻边的刘琦向后躺下,头部正好枕在杜嫣的大腿上, 他用一双白皙葱玉的手,轻轻的为刘琦揉捏太阳穴以及头部的诸多穴位,让他放松。 刘琦的双脚放在床榻下,枕着杜嫣温暖厚实的大腿,享受着杜嫣的头部按摩,时不时的还被她胸前的山峦触碰到额头,很是惬意的闭上了眼睛。 这才叫生活。 “公子,妾身有一件事想跟你商议。” “什么事?”刘琦半瞌着眼睛道。 “公子,妾身和蔡姐姐,想暂时住在长沙,先不随公子回襄阳了?可行吗?” 刘琦闻言没有说话,缓缓地睁开了眼睛:“你们俩,肯定是有事……到底是什么事情,为何不愿说?” 杜嫣急忙道:“真的没有……只是觅姐姐说,北方即将大乱,南郡那边怕是不会太平,公子回了襄阳,怕也是要随刘荆州去打仗的,我们回去了,反而容易置身于战火中,惹公子分心,反不如让我们姐妹待在长沙安全之地,也好让公子安心征战。” 刘琦睁开眼,仔细的看了看面容上方的杜嫣,认真揣摩了她一会,突然笑道:“也罢,既然你们想留在这里,那便留在长沙也好,毕竟襄阳那边……也确实是不太安全。” “多谢公子!”杜嫣闻言一喜,然后弯下身,捧着刘琦的脸,轻轻的蹭了一下。 刘琦被杜嫣亲昵,不知为何,竟是感到浑身燥热,隐隐的有一种说不出的躁动之情。 而此刻杜嫣美艳的俏脸,在他的眼中,不知不觉竟是显得格外的诱人。 刘琦的口中生津,轻轻的咽了一口唾液,喉头一滚,低声道:“嫣儿,适才你给我喂的汤,是什么汤?” 杜嫣闻言,美丽的脸颊红的似要滴出血来。 “回公子话……那是补汤。” 刘琦看着杜嫣的娇羞模样,不知为何心中一阵荡漾, “补什么的?” 杜嫣轻轻的俯下身,在刘琦的耳边轻轻的低语了数句…… 而她的身体,在她对刘琦耳语的时候,也一直在来回擦拭着刘琦的面颊。 刘琦深吸口气,猛然从杜嫣的腿上坐了起来, 他转身一把拉过杜嫣,嘴角一挑,一脸轻邪笑容地看着杜嫣道:“好呀,跟阿姐待了几个月,她竟是将你给带坏了……竟敢给你家公子使手段?” 杜嫣抿着嘴,羞道:“只许公子欺负妾身,便不许妾身给公子煮汤补补身子么?” 刘琦呵呵一笑,低声道:“今日便要再好好的欺负欺负你,让你知晓,你家公子,可不是那般随意就可以让人滋补的。” …… 大概过了几炷香的时辰,却见房门突然打开,杜嫣一脸羞红的捂着自己的小嘴,飞也似的跑了出来,去寻漱口之地。 而不远处的凉亭内,蔡觅一直静静的坐在里面,看着杜嫣房中的方向,不知为何,眼中露出了几分苦恼与无奈。 “长沙,那个人一定就在长沙。”蔡觅慢悠悠的自言自语道:“我一定要找到他,说什么也得找到他。” 第二百二十三章 国家级项目开始 也不知是太久没有放松了,还是杜嫣煮的补汤确实有极强的效果,刘琦这一夜几乎都没怎么合眼,跟杜嫣在房间内一直折腾着,折腾着…… 次日清晨,日上三竿,杜嫣依旧是在房间内熟睡未醒,刘琦却已经是穿着整齐的起身。 他看了一眼躺在床榻旁边浑身如羊脂玉一般全身赤裸的杜嫣,深吸口气,不知为何,身体竟然又有些冲动。 他赶忙转过身,直接向外走去,一边走一边嘀咕道:“这是什么补汤,居然这般大力……跟吃药儿有甚区别?” 少时,刘琦出了房间,抬头望去,却见一个人影在房门前的院中一闪,似乎是想藏起来,但还是被刘琦很敏锐的捕捉到了。 刘琦快步走过去,来到花园中,在一处高大的绿植后面找到了那个躲藏的人。 “阿姐,你躲着我干什么?”一见是蔡觅,刘琦不由苦笑。 蔡觅的目光有些躲躲闪闪的,与平日里在刘琦面前的落落大方颇是不同。 “没躲啊?姐姐早食吃的多了些,在花园散散步而已,有何可躲的?” “散步?”刘琦伸手将蔡觅拉到自己的面前,笑道:“散步散的,一看见我从屋中出来就往暗处躲么?是不是因为我昨夜没去阿姐那,在生我气?” 蔡觅娇媚一笑,假意啐道:“乖弟弟美的紧呢,你阿姐才不会生你这种闲气,生这气怕是早就气死了,你这属狗的昨夜若是真来了姐姐这……” 说到这,蔡觅的美眸轻轻一扫杜嫣的房门,叹道:“怕是今日起不来的人,就是你阿姐我了。” 刘琦尴尬的笑了笑,暗道这事可委实不怨我。 实在是杜嫣的汤补的有些太浓太狠了些。 “阿姐,灵伊昨夜与我说,你和她要留在长沙,不随我回襄阳了?” 蔡觅用手轻轻的摸了摸刘琦的面颊,宠溺道:“不回去了,姐姐是女流之辈,襄阳那边要起战乱,我和灵伊妹妹回去,怕是会给你添乱子,如今长沙好不容易太平了,我就和嫣儿妹妹就留在这里,也别让你分心。” 刘琦用手握住了蔡觅柔腻的手掌,道:“昨夜与嫣儿谈话,我总觉得你们似是有什么事情在瞒我。” 蔡觅笑着道:“你呀,真是一天算计别人算计多了,却是连姐姐我也被你想的坏了,姐姐人都是你的,还会有什么事瞒你?” “当真?” “自然是真的。” 刘琦慢慢的点了点头,道:“既如此,那我就先去一趟学宫……阿姐若是有事,一定要和我说,无需隐瞒。” 蔡觅宠溺的道:“知道弟弟疼惜姐,放心吧,真无旁事。” 刘琦点了点头,道:“那我先走了。” 二人道过别后,刘琦遂往府外走去。 走了没几步,却突听蔡觅喊住刘琦,道:“弟弟,你今日去学宫中是为了何事?” 刘琦转身道:“去与庞老师,司马先生,蔡大家等人商议一下《后汉书》卷册纲要。” “蔡大家……” 蔡觅轻轻的念叨了一声,遂笑道:“弟弟早去早回,阿姐今日亲自下厨庖小食于你尝。” “姐姐放心,某去去便回。” 待刘琦走后,蔡觅方才收起适才那副妩媚的笑容,露出了一脸的忧愁之色。 她转身走到杜嫣的房门前,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轻轻的敲了敲房门。 好一会之后,方才见杜嫣打着哈欠,披着一身薄衣打开了房门。 “觅姐姐?” 蔡觅拉着她的手,走进屋内,道:“累了吧?让他折腾了一宿?” 杜嫣满面绯红,轻轻的点了点头。 “他适才问我咱们留在长沙的事……你昨夜与他说时,他可有什么反应?” 杜嫣略做沉思,道:“起初公子倒是颇有些质疑,但后来只是答应了,却也没在多说了。” 蔡觅幽幽的叹了口气,道:“他身上公务繁多,切不可因这些小事,让他再多增忧虑了,有些事情,我自己能处理好,便自己处理好。” 顿了顿,却听蔡觅颇有些歉意的对杜嫣道:“只是这都是姐姐自己之事,却得委屈你也要陪我一起待在长沙。” 杜嫣摇头道:“觅姐姐这说的哪里话?自打到了荆州,觅姐姐便待我如亲姐妹一样,如今姐姐有事了,嫣儿又岂能不在姐姐身边照应……” 说到这,却听杜嫣说道:“再说,先前为觅姐姐把脉的那几个庸医说的也未必准确,待咱们找到了那张机之后,姐姐一定可以痊愈。” 蔡觅长长的叹了口气,幽幽道:“希望如此。” …… 刘琦抵达了长沙学宫,与蔡琰,庞德公,司马徽,王谦,韩暨,和洽等主要学宫中人物,一同商议关于《后汉书》纲领与章节篇目。 目下由庞德公和蔡琰等人一同主持的《荆州汉记》在朝廷的授意下,已经开始进行了补录。 自孝灵皇帝之后的列传篇幅,开始由诸多名士文豪共同补录撰写。 但《荆州汉记》毕竟是补录《东观汉记》,虽为天下士人侧目,但终归属于补修式的工程,未必能流芳百世。 但刘琦在长沙学宫所立下的第二个项目,是要集《史记》《汉书》《汉记》等三史,再立一部比之前三部更加全面宏伟详细的著作《后汉书》,这事若成,足矣流传千年不止。 既然是要立重要的项,那这个新项目就不能草草编撰,在编撰之前,一定要拟定好篇幅和大纲,即使对于长沙学宫当中的这些大儒们来说,这也未必是容易的事,毕竟工程颇大。 万事开头难么。 这《后汉书》当以何种形式开题,实在是一个巨大的难题。 刘琦抵达学宫时,以庞德公为首的一众学宫从事具在。 “见过府君。”诸学宫从事皆向刘琦行礼。 “诸位师者不必客气,学宫之外,刘琦乃是地方郡长,可受诸长一礼,但在这学宫之内,乃是以学识而定贤者,刘琦的学识跟诸位比起来,实在是不值一哂,在学宫之内,当列于微末,岂敢当诸君大礼?” 说罢,刘琦看向庞德公,深施一礼,道:“长沙学宫之长,自当以老师为先,学生先拜老师。” 庞德公笑着摆了摆手,道:“伯瑜不必这般客气,今日来此,乃是为了敲定《后汉书》的纲领之要,咱们大家便勿要互相吹捧了,还是赶紧办正事要紧。”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 大伙一边谈话,一边在大厅内坐下,刘琦和庞德公居坐于上首的位置。 庞德公捋着白须,对刘琦道:“学宫中内的诸位从事,连日来冥思苦想,罗列出了关于这《后汉书》的一篇首纲,伯瑜你今日来了,且看看这纲要是否能用,若是能用,这《后汉书》便可以开编了。” 第二百二十四章 后汉书的大纲 刘琦听庞德公的言下之意,似是编纂出了《后汉书》的大略纲要,忙道:“想不到诸位大贤居然已经编纂出了我需要的纲领,那劳烦老师与我过目一下。” 庞德公遂对一旁的五业从事和洽点头示意一下。 和洽将一直捧在手中的一卷缣帛,上前递给了刘琦。 刘琦接过了那卷缣帛,展开仔细的观看了一会,但见上面为书籍所列的大体纲要为本纪、志、表、列传等一百多个篇幅,各个篇幅林林种种都明细。 不得不说,学宫中的诸位从事都用了心,每一篇本纪和列传,显然都是经过认真的揣摩和研究的,涵盖的确实非常全面。 只可惜,这和刘琦预想中的还是有所不同。 半晌之后,却见刘琦将手中的缣帛缓缓合上,对他们道:“这份大纲,恕我不能通过,还需改正。” 这一番话说出来,便见满厅众人皆是吃惊,他们没有想到,苦心研究的大纲,居然就这么被刘琦轻描淡写的直接驳斥了。 按道理来说,这应该已经是众人所能够编纂出的最好最完善的纲要了。 庞德公皱起了眉头,问刘琦道:“伯瑜,你可是真的看仔细了?” 刘琦微微一笑,道:“回老实话,诸公花费心血,辛苦研究之物,刘琦怎么敢不看仔细,只是这纲领却有不善之处,还需改进。” 庞德公闻言不由诧然,旁边的司马徽亦是颇为惊异。 这份书卷总纲,光是他们两人就已经审核了不下三遍,自认为已无疏漏,可刘琦居然还言又不善之处? 这小子……未免有些太狂妄了吧? 他难懂不知道,这在场的诸人,随随便便揪一个出来,都足可称之为大能贤士么? 但毕竟是自己亲命的弟子,当众驳斥他的话,自己的面子上多少也有些挂不住。 待回头私下里再好好的说一说他。 庞德公给刘琦留着面子,但有一个人却笑盈盈的站了出来。 是蔡琰。 在座的所有五业从事,或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没有一个人质疑刘琦的想法,但蔡琰却没什么顾忌。 在一定的程度上而言,蔡琰所代表的蔡家并不是依附于山阳刘氏,其实更属于一种合作性质的关系。 因而,有些别人不方便办的事,不方便说的话,她敢说。 但蔡琰毕竟是聪慧之女,且自幼受蔡邕悉心教导,自然是懂的与人为善的道理,她虽然觉得刘琦直接否定了诸从事颇为不妥,但说话时还是颇有分寸。 蔡琰起身,冲着刘琦盈盈施礼,柔声道:“府君之训,我等学宫从事自当谨从,只是这份纲领乃是诸位从事与庞公,司马公连日昼夜苦思,几番斟酌方才敲定下来的,不敢说涵盖诸史,但想来亦是有些可取之处的,当然,若是有疏弊之处,还请府君多多指正。” 刘琦听了这话笑了。 蔡琰这话说的很是客气,但个中之意却还有些不服气的意味。 说来也是自己的过失,人家一群学子,苦心商讨拟定了好几日的东西,自己这个当权者过来看了一遍,一句话就给人家全否了,你让人家心中怎么服气? 其实刘琦也并不是真的想否定人家的劳动成果,只是他不想在众人面前夸夸其谈,显得那么没有水平,他只是想先告诉大家这份纲要需要改正,至于具体改哪里,回头他自然会和庞德公细聊。 不过这些学宫中的士人也真是够矫情的,自己也没有完全的否定他们,只是说适当的需要调整,他们就不高兴了? 难道他们做出来的东西,就必须是没有瑕疵,无可挑剔的吗? 刘琦微微一笑,对蔡琰道:“蔡大家之言,甚是有理,刘某随意评说诸君辛劳之作,却是有些不该了。” 蔡琰急忙道:“我等不敢这般作想……其实,诸君并无此意,只是蔡琰一人想听听府君的高见而已。” 司马徽在一旁捋着须子,满意的点了点头,暗赞好个聪慧良善之女。 面对南阳郡守的质疑,她当面站了出来与之对立,却偏偏又不拉在场任何一个人下水,将旁人全部置之于事外,说话又知礼懂进退。 想不到蔡中郎居然教出这么一个女儿来,实属不易。 刘琦转头看向庞德公,道:“老师,那我就说了?” 庞德公点点头:“但说无妨。” 刘琦举起了手中的缣帛,道:“这套《后汉书》,我的意思是从光武帝皇帝时起,集中汉书,史记,汉记等诸部大作,合做此一部史料之策,诸君在当中所列的史事列传,我适才看了一下,内容上倒是无问题,但唯独有一点……” 说到这,刘琦长叹口气,道:“诸君不觉得,这当中的本纪,列传是不是有些依旧在走《东观汉记》和《汉书》的老路?却是没有延伸拓展,没有所谓的创新,在形式上,依旧是与《汉书》相同……我大概看了一遍,却是没有能够超越先贤之作的特点。” 这话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前汉书》《史记》《东观汉记》等著作既然能够被称之为经典,那就说明这些典籍很难被超越,记载历史的著作,说来说去不过是就是大事记而已,又不能凭空捏造出什么花样,哪里是那么容易超越先贤的? 在场诸五业从事闻言,不由各个在心中对刘琦嗤之以鼻。 这小子仗着自己年轻,身居高位,却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蔡琰听了刘琦的话,心中也不免微微有些失望。 她本以为刘琦当众驳斥,会提出什么高论,没想到却也是些夸夸其谈之语,并没有多少实质性的干货。 刘琦见众人不信,不由微微一笑,道:“我来学宫之前,也大概林列了一些后汉书应有的纲目,这当中有一些与诸公所列重合,有一些却也属于我自己所思,请诸公多多指点。” 说罢,便见刘琦从袖中取出了一卷縑帛。 蔡琰转头看了看庞德公,却见庞德公冲她使了一个眼色。 蔡琰明白了,随即主动上前,接过了刘琦手中縑帛。 蔡琰接过之后,展开来看,顿时愣住了。 第二百二十五章 党锢传与列女传 相比与长沙学宫的诸位从事所撰列的《后汉书》纲领,刘琦所写的那些纲目列传,在细枝末节上显得非常之粗糙,远远不及诸位从事们所林列的列传严谨全面,他的这份纲领,论起细节,在场任何一个从事的水平都可以超他三条街。 但令蔡琰惊奇的是,在编撰纲领细节的方面,刘琦的水平虽然很一般,但他这份缣帛之上,确实有些内容可以称得上是超越先贤的。 按照刘琦自己的话来说,他确实是达到了创新的目地。 其他的汉书和汉记中,个人列传一般是囊括汉朝历史上的风云人物,宗室王侯,重要将领等等, 这些人对大汉朝的发展贡献巨大,为他们单独列传自然是无可厚非。 但是刘琦所列的纲目中,除了这些重要人物的传记外,还有一些比较特殊的列传……《党锢传》《宦者传》《文苑传》《独行传》《方术传》《逸民传》《列女传》! 相比与前书,这确实算的上是极大的亮点。 不过这些别出心裁的列传,在蔡琰看来,当中却也有些容易引起争议的地方。 《文苑传》主叙大汉文化圈中的大能贤士,《逸民传》中记录的是那些不愿为官的隐居名士,这些列传自然是会受到诸位学官们的肯定。 《方术传》……方术之道在汉朝也是备受推崇的门术,特别是谶纬之术一向为世人所深敬深畏,自可独列一传。 《独行传》则是讲了那些高绝之人所办的惊世骇俗之事,列之为传当之可也。 但这《党锢传》《宦者传》《列女传》……就容易引起非议了。 蔡琰的眼眸中流光闪动,她此刻看向刘琦的眼神与往昔相比明显有了一些区别。 她莲步轻移,将那卷缣帛递给了庞德公,轻声道:“尚长公,刘府君所撰的《后汉书》纲领,当中确实是有独到之处,不过也有些东西似不合时宜,还请尚长公审阅。” 庞德公伸手接过了蔡琰递过来的那卷缣帛,缓缓地打开观看…… 不多时,却见庞德公一直处于微磕状态的双眸猛然间增大了。 刘琦仔细观察,发现庞德公的脸色竟是有了几番变化。 他先是露出了些惊讶的表情,接着似又有些欣喜之相,但随后又微皱眉头,似有犹豫。 琢磨了半晌之后,庞德公遂将那卷缣帛交给了司马徽……司马徽看后亦是喜惊参半。 然后又是韩暨,和洽,杜袭等人……众人看过刘琦写的纲领之后,表情各异,有的惊有的喜有的则显得很疑惑。 从事彼此低声交谈,暗中议论纷纷。 但不论众人持何样的表情,刘琦都能够感觉的出来,这些人适才看向自己时,眼神深处的那份轻蔑之情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他们就好像刚刚认识自己一样。 虽然这些人对刘琦所撰的这份纲领的部分内容依旧有些质疑,但总体来说,他们还是很佩服刘琦的。 这些五业从事都是名士出身,不说学究天人,也是足可称之为才冠一州,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对夸夸其谈之辈他们绝不会服气,但对能拿出真材实料干货的人,他们也绝不会故意打压。 士人亦有士人的底线和行为标准。 从事赵俨第一个站了出来,道:“尚长公,刘府君所列的这份纲领,虽然在细则上确实有需要改进之处,但俨承认,府君所列之纲领确实是做到了推陈出新,若以此为细则进行深撰,则这部《后汉书》……” 说到这,赵俨略作沉吟,斟酌了片刻,方才缓缓言道:“若是撰写的精准得当,确实有望可成超越先史之著!” 庞德公捋着胡须,点了点头道:“诸公都有什么意见,大可提出来,今日伯瑜来此,其身份乃是某徒,并非南阳郡首,诸君有什么话,但说无妨,无需顾忌。” 从事王谦笑道:“谦与府君,少有往来,我虽知刘荆州虽有名士之才,然于刘府君之能,却一直不甚了然,可今日方知虎父无犬子,刘府君年纪轻轻,于著书之道却有这般领悟,当真是令人惊叹……王谦佩服!” 刘琦急忙道:“王君过赞,刘琦不敢当。” 杜袭道:“府君无需过谦,这在座之人,哪个不是一方名士?岂会因为府君的身份而故意吹捧?实在是府君年纪轻轻,确有真才实学!方能令我等出此肺腑之言。” “不错,府君有逸才。” “我是佩服了。” “哈,说句实话,刚才府君批我等纲领之时,我心里是真的不服气,但看了府君的纲领,方知人外有人!” “府君若是不为一方之长,坐镇学宫,久后亦当是荆楚学宫中人之首,日后可为天下名士。” “真乃一州之才也。” 庞德公听了众人的话,也是乐呵呵的,表情显得非常高兴。 自家的徒儿得到了众人的认可,他这个当老师的面上自然也有面子。 庞德公当初因刘琦一语而被点醒,遂入了荆楚学宫,并收刘琦为徒……但对于刘琦的学业,庞德公其实并未抱太大的期望。 在他看来,刘琦在学术上的成就再高,也不可能高的过刘表。 可现在的情况看来,庞德公知道自己是看错了刘琦。 说不定,他今后在士林中的名望,或可超越自己。 司马徽在一旁道:“伯瑜所撰纲领,确有可取之处,然正如昭姬所言,当中还是有一些东西,似不合时宜,不知诸君以为如何?” 繁钦言道:“水镜先生之言是也,依在下观之,府君所列的纲领中,有一些并不适合单独列传。” 刘琦道:“愿闻其详。” 繁钦拱手道:“首先便是这《党锢传》和《宦者传》,以钦夺之,这两卷就不宜单列成传传于后世……毕竟党锢之祸曾令贤臣枉死,若将党锢者列传,恐有抨击先帝治政之嫌!至于为阉宦之人列传……恕我直言,他们不配!” 刘琦转头看了看庞德公,问道:“老师也是此意吗?” 庞德公淡淡道:“我倒是想听听你的见解。” 刘琦站起身,向着在场诸人做了一礼后,随即义正言辞地道:“适才繁君所言,确实有道理,党锢之时,多有贤臣被害,或死或逃,有的终身不能为官,严君亦是当中一人,但也正是因当年党锢,使多少名臣同僚含冤而亡,阴恨而终,如今党锢虽解,但死去的人确确实实的是死去了,而我们士人立书,讲的是实事求是,遵守史实,在座的诸位皆是学宫中的学士,却并非朝臣官僚,又何须多有顾忌?” 说罢,却见刘琦的声调突然提高,道:“若是不为党锢中的义士单独列传,我等这些学经之人,死后下了九泉,又有何脸面去见那些在冤屈而亡的先贤?” 在场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一同看看刘琦,心中陡然之间竟然是升起了一丝异样的感觉…… 他们此刻,竟然隐隐有一种感觉……身为经学士族出身的刘琦,此刻并没有站位到刘氏宗亲的一边,反倒是真心实意的为他们这些经学士人考虑。 而对于刘琦而言,《后汉书》中的任何一卷列传删去,都不可以删掉《党锢传》。 党锢之事,并不能说是宦官与士人的较量,在一定程度上而言,也是桓灵二帝利用宦官与士人较量的延伸结果。 刘琦现在的举动,是有些拆先帝台的意外……而且他还是宗亲 但即使这样做会有抨击皇室的嫌疑……自己扇自己耳刮子,但这对刘琦来说并不重要。 桓、灵已经死了,但士人们还活着,刘琦不怕死人,但他要提防活人。 长安的小天子刘协,还是他那些已经死去的父辈,虽然跟刘琦是同宗,但眼下这皇室一脉已经毫无威信可言……自己著书,就算是抨击了桓灵,又能怎么样? 损贬了他们,但换来的,却是天下士子对山阳刘氏的一致认可,这个耳刮子,在刘琦看来是抽的值得的! 就在这个时候,却听司马徽问道:“那《宦者传》呢?伯瑜亦是士林中人,应知阉宦昔年乃是士林中人最大之敌,为这些人单独列传,真的可取?” 刘琦正色道:“正是因为这些宦者是党锢中事的行刑者,他们妄自参与朝政,屠戮士人,为祸甚深,所以当更应该给这些宦者列传,传于后世,以为警醒。” 司马徽恍然的点了点头,又问道:“然纵观古今,为女子单独列传的,似是没有。” 刘琦拱手道:“原先没有,那不代表我们不可以为之,天下女子亦多英雄者,班昭博学,乐羊子妻断机劝夫求学,桓少君择夫轻富贵重品行,哪一位不足矣流名于后世?为什么不能为女子们列传” 说到这,刘琦又转头看向了蔡琰,道:“便是携父两万余卷简牍孤身入荆州,以振天下学风的蔡昭姬,亦是士人中的豪杰,也当攥录于此传记中!” 蔡琰没有想到刘琦居然会提议将她也写入列女传中,愣在了当场。 她的心不知为何,竟开始砰砰的跳了起来。 适才刘琦那不拘于常理,力数历代知名的贤德女子要为她们列传的话,此刻在蔡琰的脑海中不断的盘旋着,给了她极大的触动。 不知为何,此刻的蔡琰竟然有些不敢直视刘琦,这种感觉可是她原先从未有过的。 第二百二十六章 可以脱离宗族掌控的刘表 蔡琰虽然是个聪慧且又善解人意的女子,但在她那平易近人的漂亮外貌下,隐藏着的,是一颗高傲的心。 活了这么大,蔡琰却是还从未真正的对哪个男子动过心。 不是她不愿,而是她才华横溢,又善解人意,但真正能懂的她心中所想的人却非常少。 从古至今,一直存在着一个真理……那就是越聪明懂事的人,内心其实是越孤单的。 他们可以感性的去理解别的,却不能被人理解。 蔡琰这辈子一直在懂别人,理解别人,可又有谁能够真正的懂她,又能走进她的心中呢? 看着义正言辞的要为汉朝女子们列传的刘琦,蔡琰娇俏的脸颊,不知不觉间,竟然是隐隐有些泛红了。 刘琦一番言语之后,在场的诸位学官都开始纷纷发表自己的见解,他们有的人赞成刘琦的意见,有的人不赞成刘琦的意见,众所纷谈,各抒己见。 在意见不相符的情况下,所有人最终都将目光集中在了庞德公的身上。 此时此刻,也只有他有足够的威信,能够将这件事敲定下来。 庞德公沉思了好一会,终于缓缓的开口言道:“这些列传,当留之以撰。” 这一句话说出,算是将《后汉书》的事情敲定了。 …… 在学宫中的事情解决了,刘琦随即告辞,准备离开学宫去郡署找刘磐商量一些其他的要务。 刚走到学宫门口,却突听身后响起了一个声音。 “刘府君。” 刘琦停住了脚步,转头看去,却见是蔡琰急匆匆的追了出来。 “蔡大家?”刘琦颇有些惊异地问道:“有事么?” 蔡琰低着头,冲着刘琦盈盈施礼,道:“琰来此,是专程向府君致歉的。” “蔡大家何出此言?” 蔡琰叹息道:“适才于厅内,蔡琰出言冒犯,对府君多有质疑,如今看来,实是琰自己才疏学浅,空自惹人笑柄了。” 刘琦摇头道:“蔡大家这是说的哪里话,学术之事,自当有一说一,据理力争,又岂能胡乱称之为惹人笑柄?再说蔡大家适才也不过是为同僚鸣不平尔,何错之有?” 蔡琰的脸微微发红,缓缓点头道:“府君所言,蔡琰不敢当。” 刘琦感觉今天的蔡琰多少有些怪异,比之平日里似乎少了一些淡然和自信,反倒是多了点扭捏的感觉。 不过他也不以为意,又道:“蔡大家,刘琦即将赶回襄阳,这立书的事情,就全权委托给老师和你了。” 蔡琰闻言一愣,道:“府君要走?” “是啊,南郡那边事急,我得赶紧回去才是。” “那府君何时还回荆南来?” “这个……”刘琦皱了皱眉头,道:“等北方的战事安定之后,我自然便会回来的。” 蔡琰抿了抿嘴唇,似乎是想说点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什么。 说来也是,她初听刘琦要离开长沙,心中不免有些失落,但闻其说不久后还会回来,突然间似乎又感觉到有些安慰。 这心中忽起忽落的感觉还真是奇特。 蔡琰平复了情绪,柔声道:“府君尽管回襄阳去做大事,这边有什么需要蔡琰做的,尽管吩咐便是。” 刘琦沉思了一会,突然道:“我的两名家眷此番不与我一同回襄阳,她们留在这里虽有兄长代为照顾,但毕竟是女人,有些事情怕是兄长也不方便问的。” 蔡琰何等聪慧,略略一思索,便知道刘琦之意。 她也明白,刘琦这是打算让她和蔡觅和杜嫣在荆南彼此互相照顾。 想到这,蔡琰的心中不由有了一些暖意。 让自己和她的家眷接触,刘府君这显然是将自己当自己人了。 “府君放心,蔡琰知晓了,两位夫人那边,蔡琰自然会经常去走动的。” “有劳蔡大家了。” …… 荆南该落实的事情都落实了,剩下该如何具体的去发展诸郡诸县,那便是刘磐和荆南官员们的事情了,与刘琦没有了关系。 太细的事情他管不了太多,毕竟他也有很多事要做。 身为替刘表四处奔波巩固荆州势力的小工具人,刘琦也只能抓个大略方针,剩下的事情就要靠荆南劳动人民自己的作用了。 张汤被任命为护蛮校尉,留下来辅助刘磐治理诸蛮族,而沙摩柯,相单疆,羊栈岑狼等蛮将,则是为了本族利益,加入到了南蛮营中,成为了刘琦的直属蛮将。 两万多的南蛮军,由刘琦亲自率领,随他一同返回襄阳。 …… 刘琦回兵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襄阳,平定荆南的大功令他的声势达到了顶峰。 抵达襄阳的当日,身为镇南将军的刘表竟然亲自出城迎接。 州牧亲自出城相迎,这对于刘琦来说,可谓莫大殊荣,就算是他亲爹也一样。 蔡瑁和蒯良等荆州主要人物,亦是随同刘表前来迎接刘琦。 慢慢的,地平线的远处,出现了一支人数约有万余人的队伍,越行越近,逐渐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 那支兵马此刻已经用桂阳郡张羡武库中的军甲兵械武装了自己,再加上蛮人天生的野性与浑厚气势,离襄阳越来越近,带给人的压迫感便越是强烈。 蔡瑁轻轻的咽了口吐沫,低声道:“怎么会有这么多的人?” 刘表捋着须子,笑呵呵地道:“这便是伯瑜所言的南蛮营了,据说此营目下不过两万余人,但兵士的数量会逐年增长,荆南蛮族将不断遣送猛士入我军中,以充此营实力。” 蔡瑁听的目瞪口呆,心中竟然是开始不安起来。 他断然没有想到,刘琦只领了几百人去荆南,几乎等同于空手而去,却能够做出这样的成就。 不但是剿灭了张羡,连荆蛮诸族都肯为其所用! 蔡瑁紧张,因为他骤然发现,南郡宗族与刘表之间的实力已经开始出现了不平衡的状态。 刚刚进入荆州的刘表,是需要依靠南郡诸宗族来整治荆州,南郡宗族需要刘表的权力,而刘表则是需要南郡宗族的实力来作为辅佐,用以掌控荆州。 双方一直处于一种彼此平衡,互相掣肘的安稳状态。 对于南郡宗族来说,这种状态真的是非常舒服。 但目下的情况变化了。 夺取了荆南的山阳刘氏,借着战争的时机,肃清了张羡在荆南的所有势力,并降四郡分割成了七郡,用以刘磐为首的山阳刘氏族中人和北方流往荆州没有根基的士人,将荆南七郡牢牢的掌握在手中。 怕是过不了多久,荆南便等同于刘表的个人私产了。 不知不觉,刘表好像已经拥有足够的力量,来脱离南郡宗族的掌控与制衡了。 这对蔡瑁而言,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他扭头看向蒯良,发现蒯良也正紧张的望着他。 很显然,这两个人的想法碰撞到一块去了。 第二百二十七章征讨二袁以警天下 南蛮营的将士们在距离襄阳城外二百步左右的地方站定。 其中军阵缓缓打开,刘琦带领一众主要将领翻身下马,从打开的通路向着刘表等人步行而来。 刘表等人亦是下马,站在原地等待着刘琦。 少时,就见刘琦来到了刘表的面前,向着刘表长长作揖,道:“琦见过父亲。” 刘表伸手将刘琦虚扶起来,上下打量着刘琦,骤然发现这个南北征战,常年行走于军旅之中的长子,竟是变的愈发壮硕英伟了起来。 遥想来荆州前,刘琦还只是一个文质彬彬的翩翩公子,但如今因久临战阵,常于习武,他的身形似逐渐挺拔,面颊的轮廓也变的刚毅。 刘表印象中自家儿子那股特有阴柔气质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则是满满的阳刚之气。 “不错,吾儿越发有英雄之气了!”刘表满意的赞叹道。 “父亲谬赞,孩儿愧不敢当。” 刘表转头,看了看刘琦身后的那些南蛮营军士,略显苍老的面颊上露出了些许感慨之情。 “这些便是伯瑜信中提起的南蛮营将士?” “正是,孩儿特意从荆南带回,请父亲检阅。” “真乃雄列之卒也。” 话音落时,便见刘琦转身,吩咐典韦道:“还不让他们见过刘荆州?” “唯!” 典韦回头做了一个手势。 却见南蛮营的士兵们皆高举手中的军械,齐声呼喝: “见过使君!” “见过使君!” “见过使君!” “……” 只是短短四个字的齐声问候,却震天彻地,声威甚隆,传到了襄阳一众人的耳膜中,直震的诸位官吏头脑发聩,心下颇有惊忌之情。 刘表满意的来回打着这支强军,满意的赞叹道:“好,甚好!果然是威武之师!” 刘琦笑道:“南蛮营的士卒都是常年行走于山林之间的彪悍之民,个人的战力虽强,但却不熟悉汉人的军规阵型,需要再认真操练,仔细打磨才可成强军。” 刘表满意道:“难得你成就了此等功业,还能不骄不懈,极是难得。” 说罢,却见转身道:“伯瑜,随为父进城。” 刘琦领命,随即跟随刘表向襄阳城内而去。 蔡瑁在旁边问刘琦道:“姐丈,我二姐呢?” 刘琦言道:“她要留在长沙,暂时不回襄阳了。” “留在长沙?”蔡瑁闻言不由皱眉,道:“这眼瞅着就是大婚之期,怎还这般使性?回头且待某书信催促她。” 刘表却是不咸不淡地言道:“德珪勿急,眼下这个时局,咱们怕是也没有时间主持大婚了,且待战事得定之后,再招人回来成婚不迟。” 蔡瑁的脸色变了变,沉默了半晌之后,方道:“使君,可是婚期不等人啊?” “婚期往后延一延就是了。”刘表不咸不淡的道。 蔡瑁的表情一窒,站在原地望着刘表的背影,惊诧的张大嘴了嘴巴。 他的表情在一瞬间似是有些怒意。 蒯良却是不着痕迹的拉了他的袖子一下,蔡瑁这才回过神来,急忙低头,紧随着刘表等人入城。 往城中而去时,刘琦问刘表道:“父亲,眼下北方的局势如何?” 刘表长叹口气,脸上露出了些许悲苦之色:“依旧不甚好,陈王到了雒阳,虽安定了局势,但流民还是不少,依旧有大批人丁向荆州涌入,而关中那边,董卓征调民夫建造郿邬,三辅之地齐民黔首亦是水深火热,不断有难民通过武关向咱荆州而来。” 刘琦笑道:“换成原先,荆南未定,光凭南郡的吞吐量确实不够,但如今荆南已下,南方广阔之地皆可大兴屯田,来多少人父亲都可使之往南迁移,既有助于开发荆南,有可收纳黔首以为己用。” 刘表笑了笑,道:“除了长沙郡外,荆南其余六郡的郡守,为父已经拟定好了人选,派往上任,武陵郡守为汝三叔公家之子刘诞、桂阳郡守乃是汝堂伯刘炜,沅陵郡首是吾堂弟刘侈……” 刘琦微笑道:“都是咱自家人是么?不跟旁人商量商量?” 刘表淡淡道:“有甚可商量的?老夫在荆州待了一年,因为各族掣肘,每每任官之时,皆要与蔡蒯商议之后方可行事,如今荆南七郡皆入我瓮,数百万黔首皆为老夫私民,为父这一次还真就要独断专行了。” 此刻的刘表,终于是卸掉了所有的伪装,开始露出了他深藏在骨子里的獠牙,再不是那个慈祥和善的长者,而完全是一副唯我独尊的霸主之气。 他确实是隐忍的太久了。 此刻蔡瑁和蒯良等人都是跟在刘氏父子身后较远的地方,因此刘表的这些话,他们没有听到。 但刘琦觉得,没听到不代表他们感觉不到。 就像刚才在城外,刘表当着众人的面,直接将自己和蔡觅的婚期延后,毫无转圜余地……就算他这般做是因为眼下时局险恶,但在刘琦看来,刘表也是故意没有给蔡瑁留面子。 不过就刘琦而言,他对刘表此举并不反对。 山阳刘氏本就应该是荆州之主,为何事事要以蔡、蒯等南郡诸族为先? 这种不健康的政治环境,越早改变自然是越好。 “父亲威武,孩儿在此为父亲贺!”刘琦低声道。 刘表随意的摆了摆手,道:“为父能有今日之局势,还不都是仰仗了你?呵呵,你可真是我山阳刘氏的麒麟儿啊。” 刘琦急忙谦虚的推辞。 “对了,除去关中和司隶之外,关东诸郡,目下形势如何?” 刘表沉吟半晌后,只是说出了一个字: “乱!” “怎么个乱法?” 刘表一边走,一边道:“桥瑁死后,王肱暂代东郡郡守之职,却不能胜任,黑山黄巾兵发东郡,时势渐乱,袁绍派曹操入驻东郡,以镇时局,而青州黄巾亦是大举入侵青、徐、兖州诸郡,除泰山郡守应邵与黄巾交锋数次而得胜,其余诸郡战事皆颇为不利,而公孙瓒如今在右北平大破另外一支黄巾兵,迫使其南渡,声望正隆。” 说到这,刘虞顿了顿,道:“如今袁绍麾下的周昂,周昕与袁术麾下之人相争于豫州和丹阳郡,而宗亲联盟中的两位汉室宗亲亦亡,我等虽几番声讨二袁,但在兵势上却无动作,如今二袁见我等宗亲之盟不敢与之相争,竟是越发猖獗,袁术竞派孙坚渡江东向,只取吴郡,却是要将咱联盟中的吴郡郡守刘繇连根拔起。” 顿了顿,刘表道:“所以我几番书信召你回来,若是再这样下去,宗亲联盟只怕就要被二袁的兵势迫散了。” “宗亲联盟决不可散!”刘琦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道:“如今荆南已定,兵甲粮秣尽皆富足,孩儿决定率军北上,征讨二袁,为先前死去的几位宗亲成员报仇雪恨,以警示于天下。” 刘表满意的点了点头,道:“为父之意亦是如此。” “还请父亲坐镇后方,为孩儿筹备粮草辎重,孩儿率领南蛮营的将士,讨伐诸路不尊朝廷之令的叛逆,另外还请父亲置书于陈王,请他领兵从雒阳南下,与我军同伐二袁!” 刘表点了点头,道:“此言正是,联盟之中,唯陈王与等我荆州可成夹击之势,且其部兵强马壮,若能合兵,则可与二袁一战,只是……” 刘表说到这,顿了顿,道:“只是刘正礼目下被孙坚所攻,又该如何?他身为我宗室盟友,却远在吴郡,我等对其……恐难施以援手。” 刘正礼,指的便是刘繇。 刘琦一边走,一边略做沉思。 己方与刘繇虽然从未见过,但彼既然已经是护君联盟中的一员,那便不可见死不救。 但吴郡之地,己方着实是鞭长莫及。 “事到如今,父亲若想救刘正礼,那只有置书信与他,让他放弃吴郡,不要与孙坚对抗,才能有一线生机。” 第二百二十八章 拯救我们的盟友刘繇 刘琦的话似乎引起了刘表思绪中的共鸣, 他开始低头细细的沉思了起来。 但刘琦得胜而归,按规矩要安排他一场宴席,而这些事情,则需要在宴席之后再谈。 当晚,刘表在牧府召开庆功之筵,把酒言欢,为刘琦庆功。 刘琦携两万余南蛮营锐士返回了襄阳,声威盖世,在宴席之中,被刘表当场敲定任命为讨逆中郎将。 蔡瑁和蒯良等人听到此信,心中极不舒服。 在整个荆楚中,能够被任为中郎将的只有蔡瑁,蒯良和蒯越,可如今刘琦也被授置此军职,在加上他两千石南阳郡守的身份……如今可以说,整个荆州此刘表往下,排第二的已经成了他刘琦了。 蔡瑁和蒯良则是通通靠后。 很显然,荆南的平定令刘表对自己的势力信心大涨,他已经不会再去特意顾忌蔡蒯的意见。 这对蔡蒯而言,着实是一个危险的信号。 宴席结束之后,众人各自回返府邸,刘表和刘琦父子亦是回了牧府。 父子二人今夜都特意控制了酒量,没有喝的太多,因为他们心中都惦记着北方的大事。 返回了府邸,刘表带着刘琦来到静室中,父子俩相对而坐,针对讨伐二袁之事继续详谈。 “吾儿今日言,要让刘繇放弃吴郡,可具体又该如何去做?又该让刘繇何去何从?” 刘琦言道:“刘繇乃是护君联盟中的一员,是我们的盟友,如今刘琬和刘松已经死了,不可再让刘繇有所闪失,不然护君联盟脸面何存?” “你是说,要让刘繇前来荆州依附于某?” 刘琦点了点头,道:“先请刘繇到荆州,然后……让其前往豫章郡,请他在长沙以东立足,作为我荆南的屏障,替我们坐镇扬州。” 刘表用手轻轻的抚摸着桌案上的双儿壶,似是有些出神。 他沉思了好一会方道:“可刘繇是吴郡郡守,若是坐守于豫章郡,恐是于理不合吧?” 刘琦轻声道:“于理不合,那我们就让他变成合理,父亲若能接刘繇回荆州,就派人去往长安,表奏刘繇为扬州刺史,如此他坐镇豫章郡中便算是名正言顺了。” 刘表似乎有些醒悟了,道:“此言不错,如今的扬州刺史陈温已经被孙坚驱出了寿春,此举与挂印弃官无异,陈温若是再占着扬州刺史的位置,怕是却无道理,倒不如由朝廷敕于他人,只是如今我们护君联盟对董卓没了威胁,怕他未必肯应。” 刘琦笑道:“孩儿估计,咱们若是表奏刘繇为扬州刺史,以董卓老贼的诡诈,十有八九会应允的。” “吾儿为何这般说?” 刘琦耐心的为刘表分析道:“父亲且想,董卓当初任命刘松,刘琬,刘繇等人为刺史或郡守,其目地何在?不就是为了挑宗亲之盟与二袁之间的争斗,他坐守关中以渔利么?” 刘表听了这话,很是惆怅的叹了口气,道:“正是如此,老夫也确实是中了他的计了。” “这事也怨不得父亲,董卓把持朝政,挟天子而号令天下,他占了大义之名,所出的阳谋天下无人能解,我们目下在政治上,注定会是董卓的棋子,这种事避无可避……不过眼下二袁已经除掉了刘松和刘琬,为了豫州和丹阳郡而彼此争斗,反倒是宗亲联盟盛极而衰,如今袁术已得九江郡,孙坚又杀入了吴郡,董卓若是再不有所动作,难道任凭袁术和孙坚蚕食了扬州全境?父亲知道,孙坚可是董卓心中最忌惮的人!” 刘表恍然而悟:“所以吾儿觉得,董卓未防孙坚坐大,一定会同意我们的表奏,任命刘繇为扬州刺史,是么?” 刘琦淡淡笑道:“这就要看董卓的机变了,反正他现在若是不任命刘繇为扬州刺史,回头等孙坚自领扬州之时,却要看他这位大汉相国又会是一番怎样的嘴脸?” 刘表笑呵呵地道:“吾儿此言甚是……但吴郡距离江夏郡,中间隔着袁术,我等若是要接刘繇入荆州怕是不会那么容易的?” 刘琦认真的道:“从吴郡往荆州来,最近的路程莫过于走丹阳郡,过庐江郡而入江夏郡。” 刘表闻言,缓缓地点了点头,道:“过两郡之地而入荆州,恐怕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况且还有孙坚的追兵和九江郡的袁氏守军。” 刘琦言道:“适才宴会之时,孩儿其实就一直在仔细思量此事,其实也救刘繇回荆州,只要筹谋得当,也不是太难。” “吾儿且细名言之?” “二袁杀宗亲联盟中人,狼子野心,图谋大汉州郡,此乃天怒人怨之举,父亲当联合陈王和大司马图之,此举势在必行,父亲可置书于大司马和陈王,让他们分别出兵,陈王率兵南下奔南阳郡,与我军会师共抗袁术,大司马则是派兵袭袁绍之后,至于我荆州,则兵分两路,一路前往南阳郡去与陈王会和进取南阳,一路去往江夏,会和黄府君北上取汝南。” 刘表没有想到刘琦居然会提议两路分兵:“然后呢?” “孩儿愿领南蛮营,前往江夏郡,假意攻取汝南郡,袁术见吾军袭取汝南,必调九江郡之兵前往会和陈兰和雷薄,与我相抗,届时九江郡就不会有多余的兵马东顾去阻拦刘繇入楚,至于孙坚那边,我自写一封书信,请他放过刘繇一马便是。” “你写书信劝孙坚?” 刘表闻言,不由哑然失笑:“孙坚何等样人,岂会因你一封书信而不杀刘繇?吾儿未免托大。” “别人我或许说不得,但对于孙坚,孩儿确又把握能够令其罢兵。” 刘表收起了笑容,认真的看着刘琦,他知道自己的这个儿子并不是一个吹嘘之人,做事很有章法,且深思熟虑的令人感到害怕。 他既然敢自称能够说动孙坚……那或许还真就是能。 “然后呢?”刘表继续道。 “然后就是庐江郡守陆康,刘正礼若要去江夏,需走庐江郡,此人目下尚属于中立人物,孩儿对这个人不甚了解,因而不敢妄言。” 刘表慢悠悠地道:“前番董卓任刘松为豫州刺史,刘琬为丹阳郡守,刘晔为庐江郡守,刘松和刘琬皆前往上任,唯有那刘晔不曾上任庐江郡守,你可知为何?” 刘琦认真的思索了一会,道:“想来,应是那刘晔乃是高绝之士,看出了董卓的计谋,恐为二袁所害,因而不敢上任庐江?” 刘表摇了摇头,道:“这或是其一,然其二便是陆康在庐江的声望过高,即使刘晔乃是淮中名士,亦不敢去接替其郡守之位。” “陆康居然有这般声望?” “当然了,我儿需知,那陆康乃茂才出身。” 刘琦闻言恍然而悟。 在大汉朝,茂才也是察举制的一种常科,相比于刘琦这种被郡中每年会一举出的孝廉相比,茂才在士人中的含金量更高,孝廉是郡举,而茂才则是州举,且被举者,都是在职官吏,相比于孝廉人数要稀少的多。 能够在士人官吏中被举为茂才者,要么是在士林中名气极大,要么就是对朝廷有过特殊贡献,绝非随随便便就可以任之。 而经过刘表一番叙述,刘琦知道了,陆康除了有早年被举茂才的政治履历,更兼在庐江镇压了黄穰之乱,守备庐江诸县不为兵戈祸乱,至今已是有十年之久。 如今的陆康,更因不惧兵戈之乱而连年朝贡,而被加封为忠义将军。 如今的他已有六十五岁高龄,却依旧是兢兢业业的治理着庐江郡,不论是士人,豪强,还是黔首齐民,皆对其深以为赖。 此等人物,若是不主动交印,刘晔又如何能去接替其位? 刘琦听了刘表的叙述,心中大致明白了陆康的情况。 “若是依照父亲这般说,这陆康似是忠义之臣,应不会与我们为难吧?” 刘表摇了摇头,道:“不尽然,陆康乃是吴中士人,与袁家昔年亦有来往,若是就立场来看……此人目下,只怕依旧还是较亲于袁。” 第二百二十九章 南郡诸族决定逼宫 刘表的话说的没错,以眼下的时局而言,陆康身为吴中士人的典型代表,年轻时又被举为茂才,在政治立场上还是比较近亲袁氏的,毕竟汉时选士‘论族姓阀阅’,同为有影响力的士族群体,袁氏和陆氏的立场和目标基本一致。 宗亲联盟虽占据大义,但刘表和刘虞等这些人代表的是皇室宗亲,他们的利益和世家门阀的利益在根本上还是有些区别的。 所以刘繇到底能不能成功的从庐江郡过境至江夏郡,却是谁也说不好的……要看陆康到底是有什么想法。 刘琦认真的想了一会,方道:“不论陆康是如何的态度,但我们都要试试去做,毕竟眼下时局已是这般紧张,刘繇之生死,只怕就是攥在咱父子手中了,无论如何都要试上一试。” 刘表点了点头,道:“也罢,那听你之意,似有意亲自前往江夏郡去迎救刘繇了?” 刘琦点了点头,道:“孩儿率兵入江夏郡,北上兵指汝南,直奔袁氏老巢,声东击西,再寻机联络陆康,想办法接刘繇入荆州来。” 刘表点点头,道:“老夫在襄阳,替你筹备粮草军械诸事,后方之事你无需担心……不过你若是去江夏郡一面,那这进兵南阳郡的重任,又当交付于谁来?” 刘琦半晌没有说话。 刘表见他不言语,道:“如何沉默了?” 刘琦笑道:“整个南郡之中,目下军阶最高者,除孩儿之外尚有蔡瑁、蒯氏兄弟,父亲若要分兵,孩儿往江夏,能够领军奔南阳郡者,也无外乎是蔡蒯中人。” 刘表听了这话,不由皱起了眉头。 南阳郡乃是荆楚首府之地,可算是刘表和刘琦梦寐以求之地,那里人口稠密、冶铁技术高、农耕技术强、库府仓廪充盈,而且自古便盛产铜器。 拿回南阳郡,会令荆州的势力发展到一个顶峰,刘氏父子一直在对这件事做准备。 但事到临头,刘琦竟然有意将夺取南阳郡的事,交给蔡瑁和蒯氏,这不是把好不容易打压下去的那些南郡宗族的势力再次引入南阳郡吗? 如此一来,岂不是凭白让他们坐大? 在感情上而言,这事刘表是很难接受的。 刘表缓缓的站起了身,在厅中来回踱着步子,道:“如今咱山阳刘氏全据了荆南,无论是在声威还是军势上,都已是压过了南郡诸族,眼下正是大展宏图之际……若是让南郡宗族的势力渗透到了南阳郡,则我们两方又成彼此制衡之势,此非为父之所愿。” 刘琦自然是明白刘表的话中之意。 他站起身,道:“父亲不想让南郡诸族入驻南阳郡的心情我理解,但以孩儿度之,他们我父子在荆楚的势力强横,已经令他们大感不安,出征南阳一战是他们翻盘的重要手段,他们绝不会放弃,只怕会拧成一股绳,执意邀请以诸族为主要战力出征南阳,甚至是以死相谏。” 刘表怒道:“难道他们不肯放弃,老夫就要顺从?……老夫才是荆州之主!” 刘琦忙道:“父亲勿怒,孩儿只是在想,当先出兵南阳郡与袁术征战,其实也未必是什么好事……南阳郡可与荆南不同的,南阳郡乃光武龙兴之地,遍地门阀,个中之利怕是颇为复杂。” “那又如何?” “父亲试想,若是我刘氏父子率兵进驻南阳郡,联合当地士族,以怀柔手段联合当地世家门阀,以为根本立足于南阳,对于南阳郡的那些门阀来说,才是正理……可南郡诸族率兵进入南阳郡,算怎么回事?” “哦?” 刘表沉默了半晌,心中似是有数了。 刘琦继续道:“荆南乃是边塞之地,本土门阀势力不强,但南阳郡可是遍地的龙虎,当地门阀的势力盘根错节……他们岂能容忍外来士族前来夺食?” 顿了顿,刘琦露出一丝笑容,幽幽道:“龙虎斗啊。” “吾儿此言有理,此事且待老夫细思之。” …… 刘氏父子秘议的当天晚上,蔡瑁亦是请蒯氏兄弟以及附庸他们的一部分重要的南郡族长来到其府上,商议大事。 蔡府的厅堂中坐着十几号人,这些人平日里都是能言善辩的豪迈之辈,但此刻却尽是沉默寡言,皱眉不语。 “刘荆州平定荆南七郡,收服张羡,大兴屯田于南,开办官学,受荆楚士人为门生,实乃旷世英主,我荆楚之地能得刘荆州执掌军政,实乃是天大的幸事。”蔡瑁首先开了口,在众人面前说起了赞捧之言,夸赞刘表。 蒯良在一旁附和道:“是啊,然我荆楚之地,这一年多来得刘荆州治理,已有大兴之势,但也正因荆楚大兴,所以北地士子、黔首流民则不断涌进,如今荆南七郡的郡署要职,除了山阳刘氏子弟任之,大部分官吏皆被刘使君委任以北地人士,可我南郡诸族中人,却无一人可插手于荆南事务、” 说到这,却见蒯良长叹口气,道:“刘荆州这是有意打压我等南郡诸族,恐我等过于势盛……然实则我南郡诸人,实并无异心。” 在场众人闻言,各个唏嘘不已。 蔡瑁四下来回看着众人,眯起眼道:“眼下刘荆州不以我等为重,为诸族计,今日冒与子柔公特请诸位来此商议大事……似这般发展下去,我等该如何是好?” 众人你瞅瞅我,我瞧瞧你,各自低声议论纷纷。 少时,却见一个年轻人站了出来。 这位年轻的家主,名为马玄,字伯常,乃是宜县之人,与蒯越和蒯良是同乡,他最近刚刚继承家公之位,成为了宜城马氏的家主。 马玄虽然年轻,然很有才华,备受蒯良、蒯越等人的敬重。 “伯珪公勿急,以在下度之,荆南之事,表面上看是刘荆州励精图治,大兴学宫,广开屯田,收纳北地士人流民,因而成就了今日之局面,但依在下观之,其实不然……刘荆州之所以能有今日之势,一切皆是立足于战。” “立足于战?”蔡瑁低声嘀咕道。 马玄道:“不错,正是因为有长公子有惊世之才,替刘荆州南征北战,先上雒成功后又打下了张羡,携大胜之余威,重新划定荆南之局,方才有了今日刘荆州之全盛之势。” 蒯良赞同道:“不错,正所谓不破不立,如今的世道已经和过去不同了,若要立政立威……必先战!” 马玄言道:“如今刘琬与刘松被杀,护君之盟讨伐二袁在即,若玄所料不错,刘荆州下一步必将挥师北上,借讨伐二袁之机去取南阳郡,当此关键时节,我等诸族应请令北上,抢夺进驻南阳郡的良机。” 一直没有开口的蒯越开口道:“伯常之言甚是有理。荆南之战,我等诸族未曾筹谋得当,不曾参战,故而无法将族中人安插于七郡之内,南阳郡乃是荆楚之首要,此番北上攻打南郡,我等诸族若再无动作,只怕……” 说到这,蒯越无奈的摇了摇头,没有继续言语。 大家都明白他的意思,荆南已经成为了刘表的私有领地,若是南阳郡再被他如法炮制,以后南郡诸族将彻底不再有话语权,要圆要扁,都仅凭刘表一句话而已。 他们自然不甘心! 宜城向家族长向征道:“刘荆州若要出兵,我等诸族这一次也要拥德珪为北伐主将,务必请德珪率领我等诸族进驻南阳郡。” “不错,若是我等能够入驻南阳郡,则我南郡诸族的声望必可重铸,刘荆州对待我等也自当以重视。” 众人纷纷点头,七嘴八舌的表示赞同。 马玄又道:“来日州议之时,我等各家若是不能合力以死相谏,恐刘荆州未必会应允我等,出兵南阳郡干系重大,我等诸族此番定要齐心,无论如何也要争下进军南阳郡的机会。” 蒯良点头道:“此言甚善,诸公以为如何?” “我等皆愿力谏,拥戴德珪公为北伐主将。” 蔡瑁感慨的点了点头,道:“有劳诸位了,今日来此秘议的诸位家主只有在场的这十几位,并没全部,在下次州议之前,还得请诸位尽快分别通知我们的人,届时大家一同谏言,也好让主公无法拒绝此事。” 众人纷纷应诺。 蔡瑁又道:“为防走露风声,还请子柔公居中筹谋,为各家族分配州议事宜。” 蒯良沉稳的点头,道:“德珪放心,此事保管在蒯良身上。” …… 数日之后,便是南郡每半月一次的州议之会,襄阳城中的大小官吏,各署的主要人物纷纷参会,向刘表禀报各部的重要军政大事,以及南郡接下来的执政方针。 这一次,南郡诸官吏事先已经得到了蔡蒯的授意,已经下定决心,无论如何都要把蔡瑁推上北伐主将的位置上。 第二百三十章 唱白脸与唱黑脸的父子 州议当日,南郡文武诸官已经尽皆落座在牧府正堂的两旁。 刘表的牧府乃是其担任镇南将军之后重新修葺的,因为镇南将军的名号一般是战时方置,按照东汉的规矩,无战时是不常置的,因此不方便命以‘镇南将军府’,只能冠之以州牧名署。 刘表和刘琦父子抵达院中之时,整个襄阳的主要属官百余人已经全部到齐了。 父子两人走进院子中的时候,刘琦突然停住了脚步,抬起头,向着前面的厅堂中仔细的望了望,然后使劲的吸了吸鼻子,似乎是在嗅着什么味道。 刘表转头看他,疑道:“吾儿,怎么了?” 刘琦抬手揉了揉自己的鼻尖,笑道:“回父亲话,孩儿……似乎是闻到了一股逼宫的味道。” “休得胡言!”刘表低声斥责道:“此等悖逆之词,如何能往为父身上乱用?” “父亲恕罪……不过,看来咱们前天晚上所议之事,是对的,咱南郡的诸位族长,今日已是有准备了,怕是他们皆准备与父亲据理力争,以死相谏。” 刘表轻蔑一笑,道:“早知道他们会有此手段……可惜,你我父子早知道他们要作甚,看来你我父子,今日真是要好好与他们对上一对了。” 刘琦点点头,喃喃道:“今日就让我父子唱一出大戏与你们听听……可为什么父亲你演好人,那恶人非要我来做?” 刘表笑呵呵的低声说了一句话,直接让刘琦无所辩驳。 “因为我是你爹!” 多么义正言辞的答复,足可秒杀刘琦的一切反驳。 …… 父子二人在众人的瞩目下走进了厅堂中。 落座之后,却见刘表来回看着众人,道:“今日州议,请诸掾、属官将各县的政事呈禀,并详之以报,若有为难,在场诸公可同议而决。” 众人齐声回道:“唯。” 这就是每一次州议的大致章程,需要将南郡各县以及众人手头中所负责的具体事项逐一向刘表进行禀报。 而遇到难以解决的事后,便会由刘表与众人商议而决。 今日的州议并没有什么特殊,只是和往常一样,大家一件事一件事的磋商,各抒己见,商议完后最终由刘表拍板解决。 刘琦去年上雒,今年平南,很长时间没有参与荆州的政事了,对南郡目下的具体治政和治军方针他不甚了解,因此也插不上话,故而只是旁听。 这听的时间长了,他就感觉有些百无聊赖,随即开始漫不经心的打量着周围的人。 他对面的那些南郡诸族官吏此刻虽然都是在与刘表商谈着政事,但刘琦能够看得出来,他们的眼中光芒一个个都略有闪烁,显的有些不安且思虑重重。 他们有些人在与刘琦有意无意间对视上的时候,赶紧都转移开目光,不愿瞧这位长公子。 刘琦的目光落在蒯越身上时,却见这位当初与自己行事颇有默契的蒯氏家族的二把手,也是悄无声息的将目光转移开去,似乎是在故意漠视着他。 刘琦微微一笑,也没有在意。 他知道,蒯越在目下这个阶段,已经不是和自己站在同一个阵线的了。 即使当初他受到自己的鼓动成为了自己的盟友,但在眼下这种情况,蒯越必然还是会重新站回到他的家族中去,一切以家族的利益为先,这是常理,刘琦非常能够理解。 这是这个时代的特点,也是人伦。 但刘琦相信,等刘氏父子彻底压制了南郡诸族,成功站位到荆楚权力顶端的最高点时,蒯越为了他心中的那个放眼天下的梦想,还是会重新成为自己的盟友的。 到那个时候,刘琦依旧会张开双臂欢迎他的归队。 即使在同一个阵营中,也不会存在永远的朋友,更不会存在永远的敌人。 时敌时友,这种事情,谁又能真正说的清楚呢? 终于,差不多一个多时辰后,州议所有的事情都已经商讨的差不多了,这个时候,刘表将话题拉到了他一直想说的正题上。 “诸位皆知,老夫身为护君盟的发起人,一直以拯救黎民苍生,救汉室天下为己任,宗亲盟中,除刘焉心怀叵测被除名于盟,其余宗亲皆是立志匡扶寰宇的忠臣志士,“ ”可前番豫州刺史和丹阳郡守为二袁所害,如今更有吴郡郡守刘正礼被孙坚攻打甚急,二袁如此暴行,已是天怒人怨,老夫身为宗亲联盟的发起之人,不可不率兵讨之,今老夫已经置书于陈王和大司马,请他们响应老夫,出兵征讨二袁,为逝去的忠志之臣讨一个公道,不知公等以为如何?” 话音落时,却见马玄站出来道:“明公此言甚善,二袁所行,枉有四世三公之名,若不讨之,则护君之盟必为天下笑柄,恳请明公出兵,征伐二袁,一则为两位宗亲报仇雪恨,二则也可乘此良机夺回南阳郡,全我荆楚疆土,驱袁术出我荆楚之境,还我荆州完整之土!” 刘表来回看着众人,道:“公等可皆是此意么?” “我等皆是此意。”在场众人纷纷开口响应。 刘表满意的点了点头,道:“既如此,何人敢接统兵大任,北上南阳郡先讨袁术,再伐袁绍?” 话音落时,却见刘琦站起身,朗声道:“孩儿愿为父亲分忧。” 刘表几乎是不加犹豫地道:“好,吾儿骁勇,可当此任,为父就着你为大都护……” “且慢!且慢!” 另外一边,从事刘望急忙站了出来,着急忙慌的打断了刘表。 他起身的同时,还擦了擦头上的汗珠,暗道刘表父子当真是奸诈……一个快速问一个快速答,差点就没稀里糊涂的把这件事给定下来! 这岂非玩笑? 便见刘望清了清喉咙,郑重其事的对刘表道:“明公,长公子虽然文武兼备,屡建功勋,但公子毕竟才刚刚刚从荆南回师,舟车劳顿尚未恢复,不宜再使之征伐,莫如另派上将率兵征讨南阳郡,还请明公三思。” 刘表略显犹豫的看着刘望,道:“荆楚诸人,除吾儿可统兵为帅,余者皆佐官之才,怕无旁人可当此任。” 蔡瑁闻言气的直咬牙。 荆楚中人,唯有刘伯瑜一人可为帅?余者为佐官之才? 岂不是视我等如无物? 就在这个时候,却有襄阳名士杨统,站出来道:“明公此言差矣,荆楚人才济济,诚可谓将帅如云,猛将如雨,怎能说除公子外便无人可用?依末吏度之,襄阳诸人中,以蔡将军文武双全,可为大将之才,末吏愿保举蔡将军为北伐都护,率军平定南阳郡,定可功成。” 蔡瑁闻言笑了。 他正了正衣襟,站起身来,对刘表道:“末将蔡瑁,愿为明公分忧。” 不想,一旁的刘琦突然开口道:“蔡将军乃是襄阳第一大将,不可轻动,孩儿近年来久经战阵,未曾歇马,还是请父亲让孩儿去吧!” 蔡瑁皱了皱眉,满面阴霾地看向刘琦,道:“长公子,为何相争?” 刘琦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道:“蔡将军,先应者乃是刘琦,与刘琦相争者,好像是将军你才是吧?” 蔡瑁眯起了眼睛,道:“蔡某先任都尉,后为中郎将,一直为刘府君在襄阳统兵,熟悉南阳郡前线之务,由某前去,最是妥当。” “是吗?”刘琦微微一笑,道:“可我毕竟是南阳郡守,若由某去收服南阳郡,才最是名正言顺。” 就在这个时候,却见以蒯良,蒯越,蔡释,庞季,马玄,向征,刘望,韩嵩,刘先,邓羲等数十人居然一同起身,共同向着刘表长长作揖,齐声高喝: “我等愿保蔡将军为都护,率兵北上,攻取南阳!” 大厅中一半以上的人全部起身,全部保举蔡瑁,声势自然不同寻常。 一瞬间,就见刘表有些懵了。 而刘琦的脸色也有些气的发白。 却见蔡瑁得意的看了刘琦一眼,那眼神中似有挑衅。 刘伯瑜,如何?天底下的事,不全是你一个人能够左右摆布,想怎么样便在怎么样的!先前的账咱今日一起算,蔡某今日说什么也要在你手中扳回一局! 第二百三十一章 姐夫与小舅子的战争 厅堂之内,一大半的南郡士人皆站出来为蔡瑁站堂,一时间,声势极强。 刘琦在一旁暗暗咂舌,心道这就是现实版的逼宫了是吗?真是让人叹为观止。 刘琦深吸口气,心中暗自打定主意……今日这戏,说什么还得做的再像一些才是。 不然不足矣让这些王八入瓮。 便见刘琦抬起手,略显颤抖的挨个指着满厅众人人,怒斥道:“尔等何意?想造反不成!” 他这一嗓子中所蕴含的怒意满满,当中充斥的感情极为丰富,嗓音中隐隐都显得有些嘶哑了。 坐于上堂的刘表看到了刘琦的表现,心中不由微微一紧。 喜怒不形于色,自非等闲中人所能比,但喜怒皆形于色,也绝不是随随便便一个人就能够做到的。 这小子,简直就仿佛是千人千面……到底哪一面才是他的真面目? 不知为何,刘表仿佛都有点弄不清这小子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儿子了。 这些年的变化真是太大了。 蔡瑁见刘琦暴怒,心中不由大喜过望,他的脸上少有的露出了畅快的笑容。 能够看到刘琦居然能被自己弄的手足无措,蔡瑁心中的成就感不知为何,“蹭蹭蹭”的犹如坐火箭一般的往上蹿。 就算刘琦是要娶他二姐,当他姐夫的人,但这个便宜姐夫却总是三番四次的落他的面子,屡屡压于其头顶之上。 在这个人面前,蔡瑁总觉得自己有劲使不出来,有理说不清楚! 这算是什么狗屁姐丈? 此时,便见掾史马玄站了出来,对刘琦道:“大公子此言差异,我等诸人身为明公羽翼之臣,自当事事为明公尽心,处处为荆州着想,公子平南归来,舟车劳顿,当养精蓄锐此为其一,二则公子身为南阳郡守,更兼身为明公嫡子,岂能屡次轻身犯险?若当真有什么闪失,却是置刘荆州于何地?又置荆楚黔首齐民于何地?万万不可取也。” 刘琦冷眼看了一下马玄,嘴角挂起了一丝冷笑。 后世鼎鼎大名的马氏五常中的老大哥……马伯常。 眼下族中尚有二弟马康马仲常为其臂助,其余三个人因为年纪太小尚未出仕。 刘琦冷然道:“马掾史此言差矣,正是因为我身为刘荆州之子,就更应该替汉室分忧,替父亲解难,如此方不负为刘氏之后。” “府君此言差矣。”另外一边,则是襄阳名士杨统站起身来,对刘琦施礼言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府君若要为父分忧,方法甚多,何苦拘泥于征战一道?以命博功名者,未免落了下乘。” 刘琦眯起眼睛看了看杨统。 他是襄阳名士,为南郡士人所尊崇,他的长子杨虑现下不过五岁,却因为杨统的教育和推波助澜,目下已经有了”沔南少子冠冕”的称号。 区区一个小儿竟能被冠之荣,足见这些士族为了荣誉什么惹人笑柄的事情都做的出来。 想想他历史上的另外一个儿子杨仪的那副牧竖小之德行,此人心胸便亦可知。 “不以命博功名,那又以什么博?太学吗?举孝廉?还是力求两千石之官位?不好意思,我全都考过了。” 却见其余的南郡诸官你一言我一语,纷纷“苦口婆心”的向刘琦和刘表谏言。 各种义正言辞的大道理层出不穷,听的刘琦耳膜嗡嗡作响。 饶是他善于言辞,但面对这么多人的诸多意见也根本无法反驳。 面对南郡诸族如此强力的反扑,刘表算是被震惊了。 他原本以为凭刘氏目下的势力,是完全可以压制这些宗族的,但就目下看来,情况似乎跟自己想的很不一样。 军事姑且不算,但在政治力量上,他们一旦齐心,还是非常恐怖的。 刘表觉得自己先前有些把事情想简单了。 看来要彻底让他们拜服,似乎并不容易……绝非朝夕之事。 刘表捋着胡须,缓缓出言道:“既如此,那就让德珪去南阳郡吧……” 话音落时,突见刘琦问在场诸人道:“诸公说了这么半天,只是说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皆属空谈,我想请问诸位,打仗最重要的事是什么?” 蒯良站起身,道:“重中之重自然是……打胜仗了。” 刘琦的脸上露出了微笑,道:“有劳子柔公,有公此一言,那事情便好说了。” 蔡瑁在一旁说道:“听姐丈之言,似是觉得瑁打不下南阳郡?“ 刘琦微笑道:“正是。” 蔡瑁闻言不由恼火:”我打不赢,而独独你能打赢?” “是。”刘琦微笑着点头。 “何以为凭?”蔡瑁气道。 刘琦一字一顿地言道:“愿立军令状。” 这一句话说出来之后,顿时满堂皆静。 刘琦认真的看着刘表,道:“父亲,此番攻取南阳郡,乃是我荆州的首要大事,更是事关护君之盟的威严,若不能胜,父亲威名堕地,何人担待的起?孩儿愿立下军令状,以死取下南阳!” 一直不曾吭声的黄忠站起身,应道:“南阳郡乃是袁术重镇,若无舍生忘死之心,却难攻克。” 文聘亦是道:“汝南袁氏,岂非等闲?不抱死志,恐难胜矣。” 刘琦道:“父亲,孩儿愿率两万精锐,北上攻打南阳郡,如若不胜,情愿自裁于北,绝不反回襄阳。” 这一番话,说的南郡诸族长勃然变色,他们心中忐忑,不知应如何是好。 他们万万没想到,刘琦居然会釜底抽薪,来了这么一招。 他这是要把事情做绝! 却见刘琦已经转头喊道:“来人,送笔墨縑帛来。” 少时,便有牧府的侍者用托盘将刘琦需要的东西呈递了上来,放置在了刘表面前的桌案上。 刘琦信手捻来,将笔攥在手中,然后沾了沾墨水,就准备向縑帛上落。 在落笔之前,他还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蔡瑁,那个中的嘲讽之意非常明显。 大舅子,你完了,到底又是我在表演了!你敢不敢接招? 蔡瑁似乎是读懂了刘琦眼眸中的意思,藏在袖中的双手开始攥紧了拳头,手背上青筋暴露。 就在刘琦即将落笔沾上縑帛的时候,突见一直犹豫不决的蔡瑁猛然开口,冲刘琦喊道:“姐丈且住!” 刘琦的嘴角快速闪过一抹笑意,但随即又变的正经了起来。 “蔡将军,又有何事?当此时节,你如何还想与我争?” 却见蔡瑁冲着刘表拱手道:“明公,瑁亦能立军令状!还请明公将北伐南阳郡之事委任于蔡瑁。” 而那些南郡诸族的首领见蔡瑁与刘琦争立军令状,此刻一个个心中也不由慌了神,但又不想蔡瑁竞争大都护失败,因而颇显踌躇,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谏言。 若是蔡瑁也去立军令状,那便是将蔡瑁的后路给断了。 但只要是稍稍有些政治头脑的人,例如蒯越和蒯良,马玄,杨统等人都知道,这军令状不论是刘琦还是蔡瑁立了,就算是失败了,刘表都不会杀他们。 哪个他都杀不起。 但问题是,不杀归不杀,军令状一旦立了,北伐一旦失败,那这份军令状就会变成一个把柄,从此被刘表牢牢的抓在手中,用来钳制立军令状者。 而以刘琦嫡长子的身份,刘表自然是没有用这份军令状威胁他的必要。 那这份军令状是用来对付谁的呢? 蒯越长长的叹了口气,暗自摇头。 上当了! 第二百三十二章 蔡瑁索要副将 在满厅众人中,蒯越的智谋和机变毫无疑问可排第一,虽然刘琦的戏演的很像,但还是被蒯越看出了一些破绽。 可是眼下这种情况,蒯越也没法出言提醒蔡瑁了,就算是他能够提醒,蔡瑁能不能应也是两回事, 毕竟当着所有襄阳官吏的面,蔡瑁若是在刘琦的面前退缩了,那回头他这个中郎将在南郡军中将不会有任何威信。 眼下的蔡瑁是赶鸭子上架! 这军令状今日是签也要签,不签也得签。 眼看刘琦和蔡瑁两个人都要立军令状,刘表的面上露出了为难的神色。 他捋着胡须,将眼睛闭了起来,任凭两人在下方不断的请缨,也不管那些拥护蔡瑁的人不断的向自己谏言。 他只是闭着眼睛,仿佛老僧入定一般,就是一言不吭。 若非他捋着胡须的手还在动,以及他上下起伏的胸口,旁人或许都得觉得刘表是坐化了也说不定。 众人嚷了好一会,却见刘表只是坐在那里,谁的问话也不回答……却是不知道他究竟在搞什么鬼。 厅堂中的声音,也因为刘表的表现,而变得越来越小了。 直到好一会后,方见刘表缓缓的睁开了眼睛,道:“既是你二人执意都要立下军令状北上,也罢,老夫适才也琢磨了,那你二人便分领一军便是。” “你二人分别领军,一人去南阳郡夺宛城,一人前往江夏郡与承先会和兵发汝南袭取袁氏本家,谁若败了,便以军法处置,如何?” “孩儿(瑁)愿往。” 刘表见二人皆应,遂道:“既如此,你二人谁愿意去南阳郡?” 蔡瑁这一次却是长了记性,忙抢道:“末将愿往!” 刘琦亦道:“孩儿愿往。” 刘表来回看了看二人,最终将目光落在了蔡瑁的身上。 “终归是德珪先应,那这南阳郡,便由德珪去吧,伯瑜你率兵往江夏郡,与承先去攻汝南。” “诺!” 随后,二人在众人的见证下,皆是立下了军令状。 …… 离开了州牧府之后,蔡瑁与蒯氏兄弟一同乘坐辎车回返其府邸。 路上,蒯越长吁短叹的对蔡瑁道:“德珪公,你……不!不是你!是咱们诸族中人,这次却是都中计了。” “中计?”蔡瑁皱起眉,颇为不解地道:“中什么计了?” “那军令状就是计策,刘使君父子打从一开始就没想与咱们争南阳郡,我料他父子二人必然是算定我们会抢此番北上之功,索性设下计谋,故作此态,引我们入瓮……厉害啊!” 蔡瑁听的晕头涨脑,奇道:“什么意思?” 蒯越遂将他的理解大致为蔡瑁解释了一遍:“刘荆州父子料定我们会聚诸族立谏让伯珪公为都护北上,因而方才故意让刘府君与德珪相争,引诱德珪签下那份军令状。” 蔡瑁闻言,脸色一下子白了:“异度此言,是刘荆州有杀我之意?” 蒯越摇了摇头,道:“那倒不至于,咱们南郡诸族一直尽各家之力辅佐刘荆州,可谓忠心耿耿,将军目下与刘荆州又有姻亲之好,刘荆州非嗜杀之人,不会有害你之心的,况且有这么多南郡族长保着你,刘荆州岂敢违背众意?那军令状最终不过是废卷一份而已。” “那刘荆州此举又是为何?” 蒯越长叹口气,道:“德珪,你想没想过,万一你败了,而刘荆州又借军令状之事饶了你一命,从今往后,你在他面前该如何抬头?一则你是败军之将,从此在军中威信全无,二则刘荆州饶你一命,从此你亦是欠了他一个天大的人情,岂能不知恩图报?三则你身上从此亦是有了一个天大的污点,数年之内皆为人所制!” 这话说出来之后,只把蔡瑁说的浑身颤栗,双拳紧握不停的哆嗦。 他摇了摇头,咬牙道:“不想刘荆州父子居然这般诡狡,居然设计坑害于某!” 一直认真聆听二人对话的蒯良突然出言道:“异度,为兄有一事不明。” “大兄且讲。” 蒯良皱眉疑惑道:“刘荆州虽然让德珪立下了军令状,但前提是需得要德珪打不下南阳,只是他又凭什么认为德珪一定会输?” 蒯越叹息道:“如今荆南之兵,皆在刘氏掌握之中,南蛮营亦是为刘琦统领,江夏之军尽在黄祖手中,南郡兵马,一般在我蔡蒯等族手中,另外一半在黄忠,文聘等刘氏亲将手中掌管,如今刘琦欲带两万南蛮营走江夏打汝南,怕是刘荆州也不会多予德珪兵马,最多不过是将军与我兄弟统管的这两万郡兵。” 蔡瑁冷冷的哼了一声,道:“两万人马亦属重兵,北上攻袁有何难哉?” 蒯越低低的嘿了一声,道:“问题是袁术近年来在南阳郡和汝南军广招兵将,此两郡乃是天下排名数一数二的大郡,人口稠密冠绝当世,如今九江郡亦为其所得,袁术麾下兵马数量大增……以我度之,袁术眼下麾下最少有兵马七八万人,只是还未操练精熟罢了。” 蔡瑁闻言顿时一惊。 “就算是他需要分兵在汝南与刘伯瑜和袁绍相争,但留守南阳郡的人马绝不会少,而且以刘荆州的心性,恐南郡的资源和兵力,大多会往东援助刘伯瑜……而后方粮草亦是由刘荆州统一调配,是多是少皆由其一言而决,粮草是否供应的上,也事关前线征战,想要你打南阳郡不下,方法着实太多了。” 蔡瑁闻言不由皱起眉头,暗暗攥拳。 “原来如此……不过区区小事却也难不倒蔡某,这一次我说什么也要打下南阳郡,刘荆州予我的兵少,那我就请南郡诸族出私士助我,他若少予我粮秣,我就让各家出资出粮!” 说罢,却见蔡瑁抬头望向二蒯,道:“这一次攻打南阳郡,事关南郡诸族日后在荆楚的地位,事关重大,当此时节诸族不可藏私,还请子柔公和异度公帮我与诸族沟通,务必倾各族资源助我北上,待事成之后,瑁绝不相负!” 蒯良长叹口气,道:“事已至此,又能如何呢?德珪放心,此事我一定好生相劝诸族,各族有人出人,有钱粮出钱粮,绝不藏私。” “多谢!” 蒯越突然开口道:“其实,某还有一法,可在关键时刻应付主公之计。” 蔡瑁忙请教道:“还请异度先生坦言相告。” “蔡将军此番北上,可问主公要一个人为副将!有此人在,将军纵然就是打不赢,亦则无忧矣。” “哦?何人? …… 州牧府,静室之内。 【看书福利】关注公众 号【】 每天看书抽现金/点币! “吾儿,为父这一次的戏,演的可真?”刘表和刘琦回到了静室后,刘表笑呵呵的问他。 刘琦微笑道:“父亲果然善藏……只是以蒯异度,马伯常等人之智谋,定能思虑的出那军令状的深层涵义,他们会以为父亲和我是打算故意不让蔡瑁取胜,届时诸族怕是会全力支持蔡瑁北上……殊不知,孩儿也万分希望蔡德珪能够夺下宛城!” “不错,袁术才是我们的大敌,打赢了他,夺下南阳郡才是正经大事,若是你领兵去南阳郡,想让诸族予以资源相援,恐难上加难,如今蔡瑁亲自领兵,怕是南郡诸族得下血本了!”刘表笑呵呵地道。 “其实,我还真就是有点害怕蔡瑁不是南阳郡袁军的对手。”刘琦略有些担忧地道:“万一蔡瑁真的打不赢怎么办?” 刘表沉思了片刻,方才慢悠悠地道:“走一步看一步吧,若是蔡瑁当真打不赢,届时老夫便亲自领兵北上。” 就在父子二人商议的时候,却听静室外响起了刘表亲卫的声音。 “主公,蔡将军派人将出征的随将名册给主公送来了,想请主公恩允。” 刘表闻言奇道:“这么快?这刚离开多久的功夫,就派人送名册来了?” 刘琦笑道:“这说明蔡德珪对于这次北上之事,早就做好了准备。” “将名册送进来。” 侍从随将名册送入静室,遂又缓缓退了出去。 刘表将名册慢慢地打开,仔细的看了一遍之后,不由笑了。 “好个蔡瑁,居然也懂的跟老夫耍小心思了,这定是蒯氏兄弟给他出的主意。” 说罢,却见刘表将手中的名册缓缓合上,转头问刘琦道:“我儿,蔡瑁这份随军名单中,跟为父要了一个并不归属他统管的人为副将,你可能猜出是谁?” 刘琦抱着膀子,摸着下巴,认真的想到:“莫不是黄忠或是文聘?” 刘表摇了摇头道:“非也。” “那是?” “是为父那外甥……张允。” 第二百三十三章 派张允去当内奸 刘琦身为南阳郡守,已是有了开府之权,更兼他早就已经已冠礼,故刘表在当上州牧之后,已是在襄阳城内为他设立了属于其自己的府宅。 一个两千石的郡守,若是连一间属于他自己的像样府邸都没有,也实在是太没有面子了。 刘琦再与刘表一番密探之后,刘琦遂告辞刘表,往自己的府邸而去。 一路上,刘琦都在考虑着蔡瑁索要张允为副将的真实用意。 按照刘表的想法,蔡瑁是想借机拉拢张允,是打算收其心,以为己用。 但刘琦觉得应该不会这么简单。 可蔡瑁具体要干什么,刘琦也说不上来。 历史上的蔡瑁和张允是一对奸佞小搭档。 俩人是怎么搭扯上线的刘琦不清楚,但是这两个人确实是串联在了一起,一同蚕食刘表在荆北的军权。 按道理,他们一个代表荆州本土望族,一个代表宗室皇权,无论如何也走不到一起(东汉末期的主要政治斗争就是世家望族与皇权的斗争,其余清流,宦官,外戚,寒门豪强不过是围绕这两大主要阶级矛盾体的斗争而产生的周边性势力) 所以代表不同阵营的蔡瑁和张允能够联合在一起,就只有一个可能,就是张允彻底的背叛了刘表。 通过适才的对话,刘琦知道刘表为顾全大局,还是会让张允随同蔡瑁去的。 如今的情况已经与历史大有不同了,但即使如此,刘琦对张允多少还是有些不放心。 谁让这位他山阳刘氏的外戚大将为人实在是有些太不靠谱呢。 …… 回了自己的府邸,天色已经黑了,刘琦用过小食后取出了一些縑帛经卷,仔细的读了一会,直到深夜之后方才去歇息。 可当他躺在床上的时候,不知为何却感觉难以入眠。 在荆南的日子时,除了在军中和郡署,其余的时间只要是回到家中,刘琦身边总会有美人相伴,他已经习惯了在家时身边有人陪他一同入眠。 蔡觅和杜嫣…… 刘琦转头看了看空空的床榻,脑海中来回闪过两名女子的身影,不由长叹口气。 想女人了……有点憋。 …… 既然刘表已经在会议上确定了出兵的方略,那下一步就是整备兵马,准备出征。 刘琦这一面将率领两万四千余的南蛮营兵士西向入江夏郡,会合黄祖强攻汝南郡。 可实际上,他的真正目地是去迎救刘繇。 而刘琦此番率领的诸位战将,依旧是典韦,魏延,张任,李典,沙摩柯,百里浠,相单疆,羊栈岑狼等人,然却偏偏却没有黄叙。 黄叙听说了,自然不答应,主动来到刘琦的府上询问。 刘琦却拒不见客。 黄叙只能是悻悻而归。 刘琦故意雪藏黄叙,也是为了他好,毕竟上一次在长沙的守城战中,黄叙不尊将令,反守为攻,主动出战于赵昱,险为对方所伤。 他的锐气太盛了,比和他同一年龄段的魏延和张任多了许多锋芒,若是带着这样的性格,日后岂不容易吃亏的? 会出大乱子的。 相比于北方的世家门阀和军功武将,张羡这样的人物实在是太过微末了,毫不入流。跟这样的人物交手,若是还因为争强好胜而使自己陷于危难,那日后面对北方群雄之时,黄叙又如何能够活的长久? 让他先留在南郡,自己好好反思一下吧。 …… 两日后,一直与典韦忙于整备南蛮营的张允前来拜见刘琦。 “末将张允,见过府君。” 回了襄阳之后,张允的名气也是水涨船高,在荆州诸将中已是颇有名气,毕竟是由他主率兵马打下了桂阳郡和零陵郡,即使当时的情况两郡已属于空城,但攻取两郡的功劳毕竟实打实的在那摆着,整个荆州目下除了刘琦之外,没有人的军功可以盖过张允。 “兄长请坐。”刘琦伸手让张允坐下:“兄长这几日辛苦了,整顿南蛮军营诸事不易,这刚刚平南回来,兄又马上要随蔡将军北上南阳,着实是劳苦之极。” 张允笑呵呵地道:“此乃末将本分,有何劳苦可言?再说我那些微末之功,还不是兄弟你送于为兄的。” “只是我送了你军功,把你捧上了位,现在却有人惦记起你来了。”刘琦无奈的摇头叹息。 张允闻言愣住了。 刘琦命人端上甜水,着侍从给张允斟满后,二人一边喝一边闲话家常:“兄长,蔡瑁这一次找你去南阳郡为他的副将,你可能猜测出他的真意?” 张允端着羽觞的手不知不觉间竟然是略微颤抖了一下 他小心翼翼的看了刘琦一眼,斟酌着该如何回答他。 张允乃是一个心思灵巧的人,蔡瑁召他为其佐将的原因,张允虽然不甚了然,但却也知道这当中必有深意。 一个搞不好,就容易将自己卷入到山阳刘氏与南郡诸族的斗争漩涡之中。 “蔡德珪召我去其军中……估计是想施行收买,让末将为其羽翼?” 刘琦点头道:“兄长猜的不错,依我看来,此番平南之战,你与典韦连克桂阳和零陵二郡,可算大功,兄长又是严君外甥,乃是我刘氏亲将,不同于典韦,日后必会被严君委以重任,若是能将你招于蔡氏一方,对南郡诸族可谓大有裨益。” 张允急忙表忠心:“伯瑜放心,蔡瑁不过是痴心妄想,为兄再糊涂,难道还能丢弃自家亲戚,与蔡氏同流?那为兄岂不成了愚鲁之徒?不分亲疏了吗?” 刘琦呵呵一笑。 你以为你不是这种人吗?没有我看着你,你八成就是! 刘琦微笑道:“兄长能有这般觉悟,那就足够了,其实南阳郡中,目下还缺一个都尉与我并列,这个人我左思右想,非兄长莫属,待攻下南阳郡后,我便奏疏往长安,为兄长在南阳郡开府授爵!” 张允闻之不由大喜过望。 这个南阳郡都尉的职务,还真就是刘琦有资格许诺给他,蔡瑁自己都未曾受朝廷名诏,根本没资格! 在这点上,护君联盟中人完全可碾压地方普通士族。 张允当即道:“伯瑜放心,不论蔡瑁以何等重利招揽于我,某都拒辞不受!” 刘琦摇了摇头:“那倒不必,依我度之,蔡瑁若是许诺以财货之利,那兄长便不妨受之,送上门的肉,岂有不食之礼?” 张允闻言,吃惊的长大了嘴,颇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刘琦。 他实在是没有想到,刘琦在财货方面居然可以如此纵容于他。 这是何等的胸襟与气魄啊? 张允的轻轻的咽了一口吐沫,急忙连说“不敢不敢。” 张允虽然口称不敢,但刘琦心中明白,以他的秉性,既然是得到了自己的默许,那他对蔡瑁绝对就不会心慈手软。 其实允许张允受贿,也是一种手段,这种事情刘琦想要阻拦根本拦不住,况且阻拦多了,反倒是容易将张允给逼到蔡瑁那边去了。 反不如郑重其事的允许张允受蔡瑁之礼,如此蔡瑁赠予张允的好处,在某种意义上而言,其实也就不是蔡瑁一个人送于张允的好处了,这当中自也有他刘琦一份人情在。 刘琦耐心地嘱咐他:“兄长到了蔡瑁麾下,要虚以为蛇,一切以蔡瑁为尊,用尽全力助他夺下南阳郡,切勿有所保留,若有重大事宜,暗中派人知会我便是了。” 张允颇为不解地道:“伯瑜甘心让蔡瑁取下南阳郡?” 刘琦很是镇定地点头:“南阳郡乃是我荆州首府之地,我跟南阳郡诸多县城又没有仇?为何不取?你只管放手去做,无需顾忌,若有为难之事,暗中派人来找我就是了!” “诺!伯瑜放心,为兄必尽全力辅佐蔡瑁,一定替弟弟拿下宛城。” “有劳兄长了。” 说到这,却见张允顿了顿,突然又捋起了他的那三缕长须,双眸微微一眯,露出了一副义正言辞的神色。 刘琦见状,心不由的一沉。 张允每回摆出这幅跟关羽一样的表情之时,就证明他是要搞事情了。 至于他要搞什么事情……刘琦敢用生命打赌,肯定不是什么正经事。 “伯瑜,你还记得那个赵范吗?”张允笑着问道。 刘琦挑了挑眉,道:“自然是记得,咱们能够顺利收服零陵郡和桂阳郡,赵范可居首功,毕竟他是桂阳郡的别驾,没有他的指引,一切却未必这般顺利。” “不错,赵范屡番请命,准许伯瑜你征辟他前来南郡军前效力,只是一直没有得到你的准信,唉!此人对你也是忠心耿耿,且又立下大功,你为何却不应了他呢?” 刘琦从桌案上拿起了双耳壶,向着自己的羽觞中倒水,一边轻泯一边道:“我已经是准备让他在长沙任职了,可他却拒不受任,听说还跑到了南郡……如今又托了兄长的关系,想来在桂阳郡时,兄长受了赵范不少的好处吧?” 张允捋着长须的动作顿时僵硬了,他急忙道:“伯瑜这话如何说的?我只是见赵范此人颇有才干,又为平南之事立下大功,唯恐埋没了人才……毕竟他当初在桂阳郡好歹也是别驾,如今助你成事后,官职不升反降,反倒是不如原先,此事若是传了出去,日后天下清流,哪个还敢前来我南阳郡归顺?” 刘琦淡淡一笑,目光犀利的看向张允。 张允浑身一哆嗦,下意识地低头道:“伯瑜,我错了……” “兄长说的有道理!” 张允适才还有些悬着的心这才落地。 好家伙,刘伯瑜说话当真是大喘气啊! 吓死吾也。 张允适才还真就是怕刘琦追着他受没受赵范的好处这事不放……毕竟他确实是拿了赵范的好处,若刘琦真要较真,张允着实是经不住查的。 “赵范现在人可在襄阳?”刘琦漫不经心地道。 【看书领现金】关注vx公 众号【】 看书还可领现金! 张允忙道:“伯瑜你不发话,我岂敢随意领他来襄阳,目下我将赵范安置在宜县,他言想在宜城宴请伯瑜,特让我先来询问一下,不知你是否赏光?” 刘琦笑道:“既然赵范如此厚意,那这宴我可是必须要赴了。” 第二百三十四章 淮汝的超级豪强 张允和典韦攻打下了桂阳郡和零陵郡之后,赵范在桂阳派人请命于刘琦,希望刘琦能够征辟他为掾史,随刘琦北还襄阳,留在其身边效力。 赵范当时给刘琦写的信中态度极为谦恭,在刘琦看来几乎都要到了跪舔的地步,但越跪舔,刘琦就越觉得不对劲。 赵范这个人在历史上就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属于那种朝秦暮楚且想法较多的小人。 他对刘琦过度的殷勤,引起了刘琦的警觉,于是在长沙的时候,刘琦就请刘磐暗中调查了他一下。 经过查探,刘琦大概将赵范的家族摸透了,他知道了赵范有一个兄长赵昱,前番在长沙攻防战中死于流矢。 死于流矢……呵呵! 刘琦只是略作联想,就大概猜度到了自己在长沙西城援助黄叙的时候,曾射死了一个对方的敌将…… 虽然当时他未曾跟对方通过姓名,但刘琦通过当时张羡军的兵马数量和对方的排兵布阵以及麾下士卒战力就大概能够猜到,对方领军将领的身份颇为不俗,应是张羡手下的重要人物。 而赵氏兄弟在张羡麾下就颇受重用。 有基于此,刘琦多少能够想通个中的情况了。 那个人,应该就是赵范的哥哥,而赵范放弃了自己给他在长沙安排的优厚待遇,非要死皮赖脸的留在自己的身边,他大概是想……寻机弄死自己报仇吧? 刘琦猜透了真相后,却也没有管赵范,任凭他去折腾,他只是安心一件件处理自己的事情。 长沙委任的官职赵范不要,刘琦也不勉强他,赵范死皮赖脸的随张允回了南郡,刘琦也不闻不问。 他就想看看赵范还能折腾出什么花样来。 没有想到赵范倒是颇出乎他的预料,对方见刘琦晾着自己不给答复,干脆主动贩卖家私,以重金贿赂张允,请他向刘琦再度引荐自己,恳请刘琦让他入幕。 赵范当初曾作为向导将张允和典韦引入了桂阳郡,在这个过程中他与张允相处的也颇为相熟,如今赵范又送给张允重礼…… 张允乃是贪婪之人,自然是抗拒不了这个诱惑的。 不过虽然惊诧赵范的举动,但张允的表现却也在刘琦的意料之中。 张允若是义正言辞的不受礼,刘琦肯定会给他上一柱高香,叫他一声好哥哥。 …… 【领红包】现金or点币红包已经发放到你的账户!微信关注公 众 号【】领取! 次日,刘琦便与张允率领一众人前往宜县去见赵范。 宜县对于刘琦来说,是他入驻荆州的第一站,也是他梦开始的地方,是他参与乱世的起源之地。 这里对刘琦而言,有极为特殊的感情。 来到宜县之后,宜县县令李铮亲自来迎接刘琦。 李铮昔日虽投靠了刘琦,却毕竟是叛臣,本是没有希望再担任县令之职,但刘琦顾念其诱杀张虎和陈生的功绩,故而向刘表谏言,请刘表继续让李铮担任宜县县令。 刘表答应了刘琦的举荐,将李铮官复原职。 “末吏李铮,见过府君!”李铮见到刘琦之后,作揖见礼,态度极为谦恭。 “无需如此。”刘琦微笑着虚手扶起他,笑道:“前几日,我特意问过牧府诸曹,宜县今年的政绩上佳,足可称之为南郡之冠,李君真是不负吾望!” 李铮长长作揖,道:“若非府君当初一力将某扶为县令,又哪有李某的今日,府君厚德之恩,李某永生不忘。” 刘琦摇了摇头,道:“你有今日,皆是你自己的功劳,又何须谢我?对了,李公的儿子几岁了?” “回府君话,已经七岁了。” “已经七岁了呀。”刘琦恍然的点了点头,道:“差不多也到年纪了,今年就可以送到襄阳学宫进修学经了。” 李铮一听刘琦这么说,急忙道:“如此年纪也可入襄阳学宫吗?” “自然可以,早培养早毕业,也好早日参加入仕的科考,若是你家的孩子有异才,也可早点出仕为官,咱荆州当官不讲究那些无谓的周转流程,只要能考过,再经培训,刘荆州一律予以重用。” 李铮犹豫了一下,道:“若我儿考不中,又该如何?” 刘琦笑着用胳膊追怼了怼他的小臂,道:“有我在此,又怎么会考不中呢?” 李铮自然明白刘琦的话中之意,这是摆明了让走后门啊。 他大喜过望,连忙拜谢刘琦。 依照刘琦的设想,要想将科考为官的制度在学宫予以施行,目前必须要给当地的士族开方便之门,让他们对考试产生误解,觉得科考只是一种形式主义,他们的孩子即使考不中,也一样可以为官。 如若不然,学宫毕业科考为官一定会得到士族空前的抵制,让出一些制度利益,这是施行科考不可避免的前期步骤。 但随着考试的制度经年累月的施行下来,当这项制度已经成为全民心中所默认的一种惯性规则时,那就是皇室集团在人事制度上反戈一击的最佳时机。 当然,这都是后话。 李铮陪伴着刘琦向宜城内走,边走边道:“听闻刘荆州已经下了军令,请刘府君率兵前往江夏郡,和黄府君一同北上强攻汝南?” “正是如此。” 李铮犹豫了一下,突然道:“李某想同府君一同前往江夏郡,不知可行否?” “你?”刘琦疑惑地道:“你身为宜县县令,坐守一县之地,去那边作甚?” 李铮对刘琦道:“不瞒府君,李某乃是江夏平春县人,李家在平春亦属强族,家中数代之中,亦是出了几位六百石的县君,虽算不得门阀,却也是良善之家,然到了我这一辈,整个家族却改了门路,除我一人尚还在走入仕之途,其余大部分人皆随我那族弟,去做那筑邬堡,练族兵之事了。” 刘琦知道李铮所说的是什么意思。 东汉末年,许多由士人家族演变成的世家门阀,以及兼并了大片土地的地方豪强中,有许多势力发展到一定程度的家族会在自己的土地上建立巨大的庄园, 由于他们占地数以千顷,私人领土太过广阔,因而这些庄园也会随之建筑的越发庞大…… 逐渐的,庄园因为扩建过巨,就发展成了邬堡,犹如在自己私有的土地上建了一座小小的城邦。 再加上被兼并土地的黔首流民不得不依附于这些强族,逐步变成了强族的私兵,他们农闲时便会进行武装训练,保卫领地,犹如一种‘改头换面的分封制’。 荆州本土虽然有很多这样的望族豪强,但在数量和实力上尚且能够在刘氏父子的接受范围内。 能够对刘表和刘琦产生威胁的,也不过是蔡氏、蒯氏等族,其余的苏代、贝羽、张方和荆南的那些拥护展张羡的强族,已经被刘氏父子借叛逆的理由给消灭吸收掉了。 但刘琦毕竟也在汉朝待了几年,他知道,这种“强大的分封式门阀”在荆州只是少数,真正拥有巨大威胁的,其实是集中在长江以北及黄河两岸的河南河北等经济发达地区。 刘琦问李铮道:“你说的那个族弟,目下在何处?” 李铮谏言道:“我那族弟乃是家公从子,自幼好武喜斗,少年时便以游侠闻名江汝之地,数年前,他年少气盛,竟说服族中众人随他迁至淮汝,并起兵于朗陵县……据闻他与另外两人同时起兵,借着消灭黄巾贼的借口,建筑邬堡,聚众数千徒户,势力极强,目下已是淮汝一霸……公子要攻打汝南,若想招吾族弟相助公子,必大有裨益。” 刘琦疑惑地看向他,问道:“你这弟弟叫什么名字?” “我那族弟叫做李通,字文达。” 刘琦闻言方才恍然,但同时面上多了几分凝重。 若说在汉末中原境内诸多聚众的豪强中,在刘琦印象里名声颇响亮的应该有三家。 一家便是以李进、李乾、李典等人为代表的兖州李氏家族,其家业之庞大令人咂舌,从乘氏至离狐以东的地域,几乎都是李氏家族的土地,其麾下圈养了宗族部曲三千余家,若有急时,便可调动足有万人的军队,足可称为中原第一豪强。 其二便是谯郡许褚,亦是圈养了千户之口,在自家土地上建立了邬堡,自成一势,许褚手下的宗族之兵最多时能凑出数千人,远不及兖州的李氏家族,但由于许褚本人实在是太过勇猛,以武成名,更兼归顺曹操后,威名更著,因而反倒是扬名立万,被后人所熟知。 第三就是这汝南朗陵的李通了。 李通在朗陵势力最强大的时候,也圈养了两千多户人,并称霸了淮汝之地长达七八年之久。 论及他所拥有的户口人数,几乎能与兖州李氏家族相庭抗礼。 厉害上,李通在建安元年主动投效了曹操后,立刻便被曹操任命为振威中郎将,屯驻汝南郡西界,在没有尺寸之功的情况下成为了封疆大吏。 而袁绍和刘表也在官渡之战时期同时派人去拉拢李通,希望他能够倒戈相向。 一个靠着修建邬堡,聚众割据一方的豪强游侠,居然能够惹得天下三大诸侯皆拼命拉拢向其示好,可想李通在淮汝全盛之时,势力强到了何等地步。 第二百三十五章 赵范献嫂 刘琦与李铮攀谈了一会,队伍已经行至了宜城的馆驿门前,李铮随即请刘琦下马,几个人一同向馆驿中走去。 馆驿之外,赵范早就已经侍立在此,静等着刘琦大驾光临。 眼见刘琦终至,赵范急忙快步上前,对刘琦长长作揖,道:“末吏赵范,见过刘府君。” ”赵君不必多礼,今日那是饮宴,又不是在郡署,咱们只论私谊。”刘琦笑着虚扶起了赵范,众人便一同向着内厅走去。 赵范陪同在刘琦身边,笑道:“末吏借宜县馆驿之厅,略备薄酒宴请府君,承蒙府君赏脸亲临,范着实是不胜荣幸。” 刘琦走在最前面,看着宜城驿馆内的事物,似感怀似回忆地道:“一年半前,我曾在此设宴诛除了五十五家南郡宗贼,当时我身边的人不过三百,可用之人不过黄忠,刘磐,黄叙三人……然那些足可调动万千私士的宗族却皆为我所诛,如今想来,真是恍如隔世。” 说到这,刘琦停住了脚步,转头看向赵范,轻声道:“当时我的势力弱,而宗贼的势力强,可我最终还是赢了,赵君可知为何?” 赵范听起刘琦说起了这段往事,不知为何总感觉有些别扭。 他陪笑道:“末吏愚钝,实不知也。” 刘琦转头笑看着李铮,道:“李公可知为何?” 李铮感慨道:“末吏那时尚堕于泥道,颇知晓府君的手段,府君沉稳精干,不露锋芒,一朝雷霆而定乾坤,着实高明之极。” 刘琦笑着拍了拍赵范的肩膀,道:“听见了吧?李君其实说的挺委婉的,为什么我能以弱胜强?因为这弱者啊,他总是藏着,让人防不胜防。” 说罢,众人皆是哈哈大笑。 赵范也是陪同着一起笑,只是笑的特别勉强。 刘琦转头,看向身后的最后一人:“典君,若那日你也在,休道五十五家总贼,便是百家贼首,咱亦不是惧,是吗?” 一直跟随在众人最后的典韦朗声道:“正是!休道百家奸佞宵小,便是千万人敢与府君作对,某亦能挨个用铁戟戳之!” 其声大如雷,只把赵范震慑的心脏‘怦怦’直跳。 他本就是藏着小心思,意图不轨,如今听刘琦说起这些事,虽然知道跟他无关,但还是越听越紧张,心中有些忐忑。 “府君,请入内!”赵范赔笑道。 …… 少时,众人进了厅堂,分别入座,赵范命人摆上菜肴,宴请刘琦,张允,李铮等人。 这些食材都是他在荆南购置的特产,连日派人快马加鞭运往宜城烹制。 赵范本想邀请典韦也一同入席,但典韦却执意不肯,这巨汉只是抱着膀子,犹如铁塔一般的站在刘琦身旁护持,一双牛眼来回扫视着在场诸人。 众人频频举爵,高呼畅饮,大家以刘琦为中,一边敬酒,一边递送着吹捧之词。 刘琦今日也不藏着,逢敬必饮,来者不拒,喝的颇是尽兴。 他今日来此就是专门来放松的,没必要藏着掖着。 整个宜城都是他的地盘,别说是馆驿,就是整个县城的内外赵范也不可能藏的下一个杀手,在自家主场的刘琦根本就不怕赵范反水。 他就是想看看赵范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赵范随即又向刘琦提出了他的请求。 “末吏久慕府君大名,如雷贯耳,今诚恳府君,能够让赵范跟随左右,范愿为府君鞠躬尽瘁,以命相随!” 刘琦听了赵范的话,并没有任何表示。 他轻轻的打了个酒嗝,道:“赵君的忠心,刘琦深以为然,只是君毕竟久居荆南,熟悉桂阳郡诸事,眼下荆南七郡重立,百事待兴,真的是缺少赵君这样的能人志士,君这般的人才,跟随我未免屈才了……赵君还是留在荆南,待你在地方干出些政绩后,我保证向父亲谏言,任赵君为一郡之长。” 这样的许诺,在别人听来,或许会很让人兴奋,但就赵范看来,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他根本不稀罕。 因为他眼下需要的不是当那两千石的郡守,他需要的是能够去刘琦的身边蛰伏,寻机报杀兄之仇。 但前提是他必须得跟在刘琦的身边。 见刘琦不答应,赵范竟是“噗通”一声跪下,眼泪顺着双眸流了下来,竟是哭了。 他哽咽着对刘琦道:“范家中只有范与大兄,赵氏这一辈中,全赖我与兄长争功奋进,才有机会能为赵氏光耀门楣,可如今兄长早亡,只有范一人苦苦支撑着赵家,范自认为本领平平,才疏学浅,若在地方,恐难出头,唯有跟在府君身边做大事,才能有扬名立万之机,就恳请府君应了赵范吧。” 刘琦却只是道:“再议,再议。” 张允在旁边帮腔道:“府君,念赵君一片赤诚之心,您就答应了他……” 话还没等说完,便见刘琦适才还是略显醉醺的双眸中精光闪烁,突然狠狠的剜了张允一眼。 张允浑身一机灵,不敢再劝了。 原来他没喝醉呀…… 赵范见刘琦只是不从,暗暗咬了咬牙,心道只有使出那最后一计了。 当下,赵范也不再多言,只是站起身来,又开始频频的向刘琦劝酒。 这一顿酒下来,刘琦因左右开弓,不断的受诸多人的敬酒,宴席后却有些醉意。 从酒宴上撤下来后,李铮便在驿馆旁边为刘琦安排了独院的房间供其休息。 而典韦则是尽忠职守,守护在院落外面,似乎没有睡意。 刘琦躺下没有多久,张允便和赵范领着一个女子来到了刘琦的房门外。 典韦见张允和赵范领来了女人,先是一愣,接着眯起眼睛,不怀好意的看向张允。 “张将军,您这是?” “那个……呵呵,典君,府君今夜饮酒过量,似是醉了,他房中也没个知冷知热的人帮忙照看一下,你我这些大老粗在府君身边照顾的也不周到,莫如让此女进去服侍,你看如何?” 典韦转头打量了一会那女子,心中颇感惊艳。 张允这厮又从哪里找到这般美艳的女子!怎么这样的娘们,我典韦在外面却是寻不到? 不过那女子美丽归美丽,典韦还是要搞清楚这女子的身世,毕竟府君身份尊崇,不是什么来历不明的野女人都可以送他屋中去的。 “这是谁家女子?”典韦开始对她进行身份盘问。 在一旁的赵范急忙对典韦道:“典君放心,此女身世绝对清白,她乃是家兄遗孀,亦是范之嫂也。” 典韦听到这顿时愣住了。 张允的脸上也是露出了尴尬的笑容,斜眼看了一眼赵范,目光中颇有些轻蔑之色。 少时,方见典韦摇了摇头他那硕大的脑袋,憨声憨气地道:“你倒是真能豁的出来。” 赵范的脸一下子有些红了。 …… 刘琦其实并没有喝醉。 或许是灵魂穿越过来的时候,将他在后世的酒量也一并兼并了过来,故而使得刘琦来到东汉后并没有醉过一次。 这年头酒的度数跟后世的酒比,还是差了太多。 但毕竟今日他一个人受到了诸多人的敬酒捧赞,可谓以一敌众,颇有些吃亏,即使没有醉酒,但刘琦还是感觉头晕难受,故而躺在床榻上后,便酣睡了过去。 就在熟睡之间,刘琦只感觉脸上有一股清凉之意,而一股略带有脂粉的体香之气,亦是被他嗅到了。 刘琦缓缓的睁开眼睛。 却见面前有一个身着水蓝色缎裙的女子,正在用一块湿巾替他擦拭着额头的汗,而那女子的葱玉素手在擦汗时,不经意的会碰触到刘琦的面颊。 她的手柔软而冰凉,那股轻盈的触感顺着面颊上的皮肤神经传抵大脑中枢,令刘琦倍感舒适。 刘琦眯起眼睛打量那个女子。 那女子的长相柔美,虽不及杜嫣那般惊艳,但胜在双眸明媚, 肤色虽不是特别白皙,却是那种很健康的小麦肤色,眉目之间隐隐有些南境的异域风采,与中土女人之美大不相同。 刘琦在荆南待过,知晓荆南诸郡与交州境内外人,民间与南郡诸国人士通婚,再加上一些荆南豪族会从汉境南国买一些异域胡姬过来为妾,经过几代人的繁衍后,生出的后代便看似和纯正的中土人不太一样。 眼前的这个美女,似乎就多少带一点越南的血统。 “你是谁?”刘琦坐起身,上下打量着这个女子,问道。 那女子急忙从床榻边起身,略有些忐忑的对着刘琦说道:“妾身奉张君和赵君之命,特来服侍刘府君。” 刘琦眯起了眼睛,只是淡淡道:“我问你是谁?” “妾身乃是赵范之嫂……樊钕。” 第二百三十六章 有劳嫂夫人(一会还有更新) 眼前的这个场景,刘琦似乎感觉很熟悉,应该是在哪听到过。 哦,对了! 要是没有记错,历史上的赵范在赵云取代了桂阳郡守之位后,便曾有意将他那位国色天香的嫂嫂樊氏嫁给赵云,但却被赵云义正言辞的给拒绝了。 妇人改嫁在东汉乃是常事,并不算什么耻辱,赵云不娶樊氏的主要原因还是因为立场。 因为赵范初降,赵云对这个新降之人本来就有防备,觉得他不是什么好东西。 事实证明,赵云的眼光很毒,他并没有看错赵范,赵范确实对刘备怀有异心。 后来,赵范在谋逆的事情败露后便逃离桂阳郡不知所踪。 以这个结果看,赵云没有碰赵范的嫂嫂是对的。 但刘琦这种情况跟赵云可完全不一样了。 赵云不去碰赵范的嫂嫂,不是因为他高尚,而是他不知赵范对刘备是否忠心,唯恐耽误了刘备的大事,且一旦他和赵范沾染了这方面的关系,说不定还会惹来刘备的猜忌。 但刘琦不需要担心这些。 因为他已经确定了赵范对他确实有异心,而且刘琦并不需要去顾忌谁会对他有所猜忌。 他只需要不违背自己本心的走就可以了。 刘琦斜靠在床榻边上,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静静的感受着这一刻。 此时此刻的他,多少有些享受眼下的这种感觉。 随着身份的逐步提高,刘琦发现自己对这个世界和人的掌控力越来越强,欲望也在逐渐增强,而他个人的欲望因为他的身份,也可以得到有效的满足。 前世的时候,他生活在普通人群中,搞业绩,做创业,每日的努力都是为了肩膀上的责任,同时也是为了能够让家人过上更好的生活。 虽然辛苦,但他甘心为之付出,他那时也很幸福满足。 但人归根结底是一种生物,生物的基因里,打从诞生就标刻着欲望两个字。 欲望是生物的核心本能,包括食欲,物欲,精神欲,色欲等等。 在后世,因为已经发展成熟的文明社会有社会道德和法律底线约束着人们,致使大多数人都在压制自己的欲望天性。 但压制却并不代表没有。 以男人为例,大多数的男人在看到特别性感美丽的女性时,不论表面上表现的如何绅士如何正襟危坐,或是不屑一顾,但他们的潜意识里,一定或多或少会对这个女人有点臆想,任何男人都不例外,这是天性。 但大部分男人都不会当场去拿下这女人。这是道德。 但有一种男人在人类社会中可以不用去特意禁锢自己的欲望,甚至可以打破道德的枷锁。 那就是站在食物链顶端的人。 那些被普通人追捧为偶像的女神,或许只会因为站在食物链顶端的男人一句话或是一个眼神,便可自荐于枕席,干出一些比芸芸众生想象中还要羞羞的事情。 无论古代还是现代,这种情况都普遍常见。 刘琦听说过这个道理,但他前世时理解不到这个层面上。 直到他在东汉末,站在了食物链的顶端后,他才逐步体会到了这种感觉。 东汉末年的社会,是个世家望族站在食物链顶端后,不需遮掩就可以任意挥洒欲望的社会。 举个不恰当的例子,门阀士子外出游历,每到一个新地方,若是不纳个当地的美妾回去,在家乡的士族圈都抬不起头做人。 像刘琦这样,跟蔡觅和杜嫣玩浪漫,打感情牌的大族子弟,诚可谓是凤毛麟角了。 大部分的世家子就犹如牲口一般的四处撒欢,犹如活驴一样的繁衍生息以求振兴家族。 但是今天,刘琦有些累了,他不想跟樊氏打感情牌了。 因为他觉得樊钕和蔡觅,杜嫣不同。 眼前的美人是敌人当成计谋送到自己面前的礼物,是一柄包含着诡计的宝剑,刘琦觉得自己没必要对一个代表诡计的女人还得去施以浪漫。 浪漫和手段是对自己人的,对待身负诡计权谋的女人,刘琦的应对手段只有“啪啪”。 他重新躺回到床榻上,闭上了眼睛,不咸不淡的吩咐道:“赵君请嫂夫人来服侍是吗?好,那有劳烦嫂夫人去嘱咐人烧些热水来,我要沐浴休息。” “是。”樊钕低低的应了一声,按照刘琦的吩咐,遂去安排烧水了。 馆驿屋舍内有大浴桶,樊钕让人烧好了沐浴用的热水后,遂请刘琦前去沐浴。 典韦一直守在屋外,看着馆驿的侍从一桶桶的热水往屋里送,暗暗嘀咕: “府君和这妇人,倒是弄的颇有些韵味。” 水烧好后,刘琦打着酒嗝,迷迷糊糊的来到了浴室内,伸开双臂,大袖和长裙尽展露在樊钕的面前。 “劳烦嫂嫂替我更衣。” 樊钕闻言先是略一犹豫,但还是迈步走了过来,咬着嘴唇,似不甘似无奈的一件一件替刘琦脱去衣物。 少时,刘琦的衣物全部褪去,只是剩下一条白色的亵裤,他坚实的胸膛和挺拔的身躯全部裸露在樊钕的面前。 樊钕满面通红,低着头不敢去看。 刘琦迈步走入热乎乎的浴桶中,向下一坐,长长的舒了口气。 感觉酒一下子就醒了。 送888现金红包 关注vx 公众号【】 看热门神作 抽888现金红包! 樊钕想要退出浴室,却见刘琦闭着眼睛靠在木桶内,轻声道:“劳烦嫂夫人过来替我搓下背。” 樊钕虽然不愿,但还是慢吞吞的走到了刘琦的身边。 她拿出一块方巾,撸起水蓝的长袖,开始替刘琦搓背。 刘琦闭着眼睛,感受着樊钕的手在他的后背游走着…… 说实话,两世为人,刘琦还是第一次被女人给搓澡。 真是飞一样的感觉。 “嫂夫人。” “妾身在。” “嫂夫人被赵范送到这来这侍奉刘琦,想来是夫君已经故去了吧?” “是。” 刘琦半瞌睡的眼睛缓缓睁开,问道:“令夫是如何亡故的?” “拙夫死于战祸。” “嫂夫人可知他亡于何人之手?” “妾身不知。”樊钕很平静的道。 刘琦露出一丝微笑,没有在多说什么。 “刘府君,妾身已经替您搓好背了。” 刘琦长长的打了个哈欠,然后转过身来,随意道:“劳烦嫂夫人将前面也搓下。” 樊钕:“……” …… 沐浴完后,刘琦穿好干净的亵衣裤,回到了房间。 嗯,洗完澡果然干净,舒服的很。 樊钕亦是从浴室出来了。 她站在原地,双手揪着衣角,似是有些不知所措,显得左右为难。 刘琦微笑着看着樊钕,突然伸手拍了拍身边的床榻,道: “嫂夫人,夜已经深了,有劳嫂夫人陪我一同入眠。” 樊钕惊讶的抬头看着刘琦,有些不知所措。 她本以为,这个相貌儒雅的年轻郡守,或许会拘于腼腆或是礼节,不会对自己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但看眼下的情形,她似乎是想错了。 若是换成原先,刘琦或许不会这样做,但赵范为了算计自己,主送将自己的“嫂嫂”献上,刘琦觉得若是不好好“啪啪”一下他嫂子,着实是对不住赵范的一番盛情算计。 对敌人送来的女人,还装什么绅士,玩什么深沉? 良久之后…… 却见樊钕缓缓伸手,脱掉了自己身上的那件水蓝色罩服,然后又一件一件的褪去了自己的内衫…… 少时,便见只有亵衣亵裤的樊钕,迈着犹豫的步伐,走到了刘琦面前。 刘琦坐在床榻边,伸手揽过她的腰肢,仰头看着她微笑道:“今夜,便有劳嫂夫人照顾了。” 樊钕闭着眼睛,略有些哆嗦地道:“实不敢当府君这般盛情……” 话还没等说完,樊钕便感觉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已经被刘琦扔到了床榻上…… 其后,便是一夜旖旎。 …… 次日一大早,刘琦穿戴好衣物,急匆匆的打开了房门,招呼道:“典君?典君何在?” 典韦起来的早,适才正在馆驿的院子中举大石锻炼,听到刘琦的呼喊声吓了一跳,以为刘琦出了什么事情,遂将手中的石块向着地上一扔,急匆匆的奔着刘琦跑来。 “府君,出什么事了?”典韦来到刘琦的房间前,急切道。 刘琦深深的吸了口气,来回四下观瞧了一圈,方才低声问道:“典君,昨日进我房中的女子,可确定是赵范之嫂?” 典韦使劲的点了点头,道:“末将盘问的仔细,便是赵范也亲口承认了,说那是他的寡嫂……府君,那妇人滋味如何?” “什么妇人!”刘琦使劲摇了摇头:“我昨天第一下就感觉不太对劲,今早起来一瞧更有问题……你可见过谁家的嫂子做那事完还带落红的?” 典韦沉默了半晌,方才有些愧疚地道:“府君着实是高看了末将,落不落红事小,主要典某活到这般年纪,着实是对谁家的嫂子……也不曾做过这事。” 第二百三十七章 到底是谁利用谁(一会还有一更) 典韦的话说的很诚恳,但刘琦怎么听怎么别扭。 那话不是很顺耳。 什么叫没跟别人家的嫂子办过这事?你的意思是,就只有我办过这种事是吗? 感觉好像被形容成了臭流氓。 就在这个当口,却有人前来禀报,说是赵范特来求见。 刘琦心下冷笑,但还是在驿馆的前厅接见了他。 “赵君,你此举太过了。”刘琦坐在正堂上,一脸不满的看着赵范,斥责道:“某昨夜酒醉,你竟然让一个女子进了我的房间,仅是如此倒也罢了,只是一夜过后我方才知晓,那女子居然是你的寡嫂,此事若是传了出去,岂不有损我的名望?这算是怎么回事。” 赵范忙道:“府君误会了,那樊氏女子家道中落,其人曾受我赵族恩惠,后为我兄长看中,本欲迎娶,怎奈还未过门,家兄就亡故了……故此女对我赵氏而言,虽有嫂嫂之名,却无嫂之实,府君昨夜绝无有损名望之举,况且让她伺候府君,乃是她的福气,怕是她自己还偷着乐呢。” 刘琦用手指轻轻的敲击着桌案,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半晌之后,却见他笑了。 “罢了,左右都是你的一片赤诚之心,我又如何好怪罪于你?你那位嫂夫人,我看也是个贤惠女子,就让她留下吧。” 赵范长出口气,心下暗喜。 赵某果然是没有看错,这刘伯瑜虽然厉害,但终归不过是个十九岁的少年,年轻人血气方刚,容易痴迷于女色,看来我此番计成矣。 却听刘琦继续道:“赵君,我马上就要西向出兵前往江夏郡征伐二袁,你既然有留在我身边的意愿,那就不妨就随我一同出阵去讨伐二袁,且待翌日建功,我便在严君面前,禀明你的功绩,给你一个大好的前程。” 赵范大喜过望,急忙冲着刘琦长长作揖:“多谢府君厚恩!范此番随军,必定恪尽职守,奋力建功,不负府君之厚望!” 刘琦伸手让赵范起身,随后又叮嘱了赵范一些随军事项,便让他回去做出征的准备了。 赵范走后,刘琦又命人将宜城县令李铮召到了驿舍。 见到李铮后,刘琦遂对他道:“李君,这宜城县的军政,你暂时交给县丞以及县尉打理,君自准备随同我前往江夏郡征讨二袁,届时还需你去帮我联合令弟李通,以为臂助。” 李铮忙道:“府君放心,铮必竭尽所能,助府君成就大事!” 刘琦对他态度很是满意:“如此,便有劳了李君了……且此番出征,除去军旅之事外,你还需在军中帮我盯紧一个人,若有异变,需随时报我。” 李铮见刘琦说的郑重,不敢怠慢,忙问道:“敢问府君让末吏盯紧谁?” “赵范。”刘琦一字一顿地道。 李铮没想到刘琦居然会说出这个名字。 这不是昨日还敷赵范的宴来的么? 他不解的问道:“府君,为何如此?” 刘琦略作捋顺,随后便将有关于赵范的事情对李铮大致叙述了一遍, 李铮听完之后目瞪口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 “府君何以敢肯定您那日在长沙射死的敌将,便是赵昱?” 刘琦认真地回答:“起初我也想不透彻,但后来突然回忆起来,那日在长沙射杀敌将之时,我那壶翎羽的箭杆上,其实都是刻着我的表字的……只因前番与兄长在长沙城南射猎,他自持武艺比我高,偏要耍赖指我的猎物乃是他所射,我回去一时气闷,便将一壶的箭都刻上了自己的名字,以便于日后再与他射猎用为佐证……不想却惹出了这么个事端。” 李铮闻言方才恍然:“时也命也,不过战场之上,两军搏杀各为其主,府君本已经予他桂阳赵氏了一份大好的前程,可赵范何苦这般没有胸襟?非要与府君作对?这端的是自取绝路。” 刘琦摇头道:“不是我们自己的亲人被杀,我们自然是不能理解他的心情……不过他既然打算做吾之敌,那吾便绝不会手软,你此番和赵范同为我征东军的幕僚,还需和他多多亲近,帮我密切监察于他。” “诺!”李铮郑重其事的接了刘琦之令。 但随后,他依旧不解道:“府君,末吏不甚明白,府君既然已经认定赵范悖逆,为何又要留他性命,还要带他东征江夏?直接杀了不好么?” 刘琦摇了摇头。 “赵范欲反我,不过是我个人的猜度,我收荆南时他毕竟有大功,眼下并无切实证据,我若杀他恐惹非议,至于某带他去往江夏郡的原因……” 说到这,却见刘琦顿了顿,给李铮设了个哑谜:“李县君,你也是学经之人,你觉得,若是你处于赵范的立场,你想如何对我报仇?” 李铮认真的思索了一会,方才道:“赵范非是以命搏命之人,更兼其家眷尚在桂阳郡,他若是想自己动手,或是用他那个所谓的嫂子对府君动手,结果必然是置全族惨遭屠戮,士人出身者一般行豪侠之事,对待仇人都是假借他人之手,保全自身。” 刘琦点头道:“不错,这就是士人报仇的普遍特点……惜身。” 本书由公众号整理制作。关注VX【】 看书领现金红包! 李铮继续道:“赵范之所以要留在府君身边,只怕是有意做内应,借外敌之手,谋害府君!” “我也是这么想的。”刘琦肯定的点了点头:“赵范若是随我东征,他最佳的选择便是勾结二袁,里应外合取我性命!” 李铮听到这,终于明白过来了。 “府君是打算用他反过来去图谋二袁?” 刘琦点了点头,道:“你觉得如何?” 李铮长叹口气,拱手道:“比之当年在宜县,府君的手段更显高明了。” “所以,你一定要帮我盯好赵范,我才能够成事,知道么?” “府君放心,末吏一定慎办此事。” …… 对李铮进行了一番叮嘱,刘琦又返回了自己的卧房,却见樊钕正在床榻上试着起身。 她的身体有些虚弱,双腿想要下地,但却显得有些吃力。 看来还是有些疼。 刘琦走到床榻边坐下,道:“嫂夫人,先别着急起来,躺着歇歇吧,对不住,某昨夜却是有些过于用力……我着实不曾想到嫂夫人居然是个姑娘。” 樊钕听了这话,不知为何,一股委屈之情瞬间涌上了心头,她双眸一红,眼泪顺着脸颊‘滴答滴答’往下落。 刘琦没有吭声,只是任凭着她哭完后,遂从袖中将一帕方巾拿出来递给了她。 待樊钕将脸颊上的泪珠擦干净之后,刘琦遂问她道:“我适才问过了赵范,嫂夫人是他兄长未过门的妻子,既然尚未过门,又何须遵从赵范的要求,跑到这里?在家族中再寻个好门户嫁了,岂不好些?” 樊钕将眼泪擦干,轻声道:“妾身也并不想,只是我樊家因蛮乱而落败,妾身一介女子不晓事,误以为赵氏兄弟乃是好人,受其相助,不想反被他们侵吞了祖产,如今妾身无依无靠,若是不尊赵范之命,便没有依身之所,而且他兄长当年对我族中也确实有些恩惠,妾身就权且当是报恩了。” 刘琦不置可否,又突然道:“嫂夫人到底知不知道赵昱是怎么死的?我要听实话!” 他的语气骤然间变得严厉,直击樊钕心头。 樊钕沉默了。 少时,却见她长叹口气,轻声恳求:“请府君杀了妾身。” 刘琦微微一笑,道:“果然,看来嫂夫人确实是知道赵昱是死于我手的,不过就冲嫂夫人适才这句话,还有你那姑娘的身子,我就能感觉的出嫂夫人对赵昱并无多少憧憬之情……嫂夫人不妨将你樊家和赵氏兄弟的事情大致给我说说,或许我能帮嫂夫人指点一二。” 樊钕没有了家族依靠,又被赵氏兄弟侵吞了族业,如今又被赵范当做妓一般的赠送,心中早就是万念俱灰, 她不做隐瞒,当下便将自己的家中男丁是如何遭荆蛮之乱而亡,赵氏兄弟又如何借着关照其家的名义逐步侵吞了她樊氏的产业,她又如何不得不依靠于赵氏,赵昱又是如何瞧上了她的美貌欲迎娶她,而赵范又是如何瞧不起她而利用她来巴结刘琦的事,大致的叙述了一遍。 言罢,却见樊钕叹道:“赵范将妾身送于府君,为的只是要在府君这里谋求近身之资,妾身如今已经没了亲人,昨夜之举也算是报了赵昱之恩,可算是了无牵挂,只请府君赐妾身一死。” 刘琦也算是颇识人,他认真的看着樊钕的眼眸,发现她的眼神空洞,确实是有些生无可恋的感觉,不似说谎。 刘琦摸了摸下巴,认真的思虑了一会,方道:“我倒是有个提议,或许可以让嫂夫人重振樊家,也能让嫂夫人重新找回些活着的乐趣,不过却还需你自己选择,嫂夫人若是真想死,我倒也不是不能成全你。” 樊钕面带疑惑地看向刘琦,轻声道:“府君何意?” “听你适才的叙述,你樊家在桂阳郡虽是豪族,不过昔年却是以商贾起家的?是吗?” “是。” “好,其实刘某一直也想做些商贾之业,只是一直没有物色到一个合适的家族为我操持……如今我看你樊家倒是颇合适,不如就由你替我操持如何?” “我?”樊钕闻言不由惊诧:“妾身不过是一个女流之辈,如何能够代表府君行商?” 刘琦竖起了两跟手指,道:“让你来当,对我有两点好处,一则是替我经商的这个人,必然不能是普通黔首齐民,一定是要有底蕴门路的豪强,二则是一定要与我亲近,且对我言听计从,一般的豪强我信不过,反倒是嫂夫人一个女子,目下又无依靠……且与我还有肌肤之亲,算是比一般人的关系都近了。” 说罢,刘琦放下了手,道:“你若是答应了,回头等我诛灭了赵范,便还你樊氏祖业,而你今后在荆州做任何生意,我都会大开方便之门,但你必须要按照我的要求去办,你经商所得的牟利必须有八成予我……我让你卖盐就卖盐,我让你卖马就卖马,一切事宜以我为尊,你只是负责操持,至于这当中你不能办到的事情,拿不到的资源,自由我全权替你处置,嫂夫人不妨考虑一下……若是你执意还要去死,那我便顺了嫂夫人的意,绝不强求。” 第二百三十八章 刘繇派太史慈前来(四更) 刘琦留下了樊钕一个人在房间内思考,自己去处理别的事情了。 其实找一个人替自己经营一家商号,是刘琦一直以来早就有的想法。 经营商号的好处很多,可以在暗地里帮助刘琦获取许多经济资源与民间资源,而且很多不方便由政府官方去做的事,商号却完全可以做到。 而且成立商号可以从另外一个角度,帮助山阳刘氏限制荆州诸族,不让他们发展过猛。 但这件事刘琦一直没办法落实。 他身为郡守,被所有的人盯着,自然不方便在民间去过多的经手贸易资源。 他只能够在荆州找一个豪强之族代替他做这件事情。 但普通的豪族刘琦信不过,他怕发展到一定程度时,双方会因为一言不合而分道扬镳,到时候就前功尽弃了。 刘琦想得找一个他能够抓住的人。 而樊钕这位嫂夫人似乎倒是个可以一用。 首先他族中遭难,只剩下她一人,方便于刘琦掌控她。 而她家族的人虽没了,可那些由他们家族当年在荆南经营的渠道可是还在,只要将樊钕的产业还给她,再帮她重新在荆州立住脚跟,助她重塑声势,想来她家族昔年所建立的那些商贾渠道因为利益,一定会重新找上门来。 这年头,家族的名头就是后世的商业品牌,既然是品牌,就不怕一时不振,只要在一个合适的时机重新竖立起来,就一定会借着品牌效应重新立世。 横看竖看,这位嫂夫人都实在是合适不过。 且除此之外,刘琦另外还有一个小小的臆想。 樊钕的姑娘身子虽然给了刘琦,但她昔日毕竟曾跟赵家有过牵连,在刘琦看来,这样的女人他不能娶,即使是纳妾也不行。 但若是将她培养成自己在荆州商业的代言人,那在一定程度上而言,樊钕与刘琦在某种程度上,就属于是官/商勾结的小伙伴。 商业女老板给高层官宦当个外宅情妇之类的,好像也不是很过分的要求…… 少时,刘琦来到了驿舍的书房,命人端上笔墨,他展开两卷干净的简牍,开始在上面认真的书写了起来。 刘表出征的军令已经下达了,兵马亦是整备完毕,粮草也即将到位,马上就到了刘琦率兵出征二袁的时候了。 问题是,他此番前往江夏,明着是出征二袁,实在是为了接应刘繇入荆楚。 但这件事还只是刘表和刘琦私下商议,父子二人还并未知会刘繇。 他得先给刘繇以及孙坚各写一封书信,用以做为试探,看看这件事到底能不能办成。 …… 刘琦的两封书信写好之后,便有信使飞速前往吴郡,以最快的速度将信送往正在吴郡对阵的刘繇和孙坚两方主将之手。 孙坚与刘琦乃是老相识了,二人算是上是一对忘年之交。 在收到了刘琦的书信之后,孙坚起初先是有些诧异的,但他知道刘琦这个人深谋远虑,心思缜密不可小觑,他要么不轻易找自己,若是找自己,一定便是语出惊人。 于是,孙坚便召集众将都来帅帐,当众打开了刘琦的信笺。 在细细看过简牍中的内容后,孙坚不由哈哈大笑,遂将信笺交付给在场的诸位将领们挨个过目。 孙策看过信后,不由嗤之以鼻。 他谏言道:“父亲,刘琦何等身份,居然请父亲放刘繇出吴郡去他荆州?如今我大军围困吴郡两月,刘繇已属强弩之末,不出月余,孩儿定可让刘繇授首,在这个时节若是放走了他,岂非前功尽弃?父亲万万不可受刘琦小儿梭摆!还是抓紧攻城才是。” 孙坚没有说话,只是看向其余众人,道:“诸公以为刘琦之言若何?” 孙坚站了出来,对孙坚道:“兄长,弟以为刘琦之言,颇为有理。” “哦?”孙坚一挑眉,道:“幼台且试言之。” 孙静道:“刘琦当初在阳人县,曾劝兄长不要去豫州杀孔伷,此时想来,此确实为金石之言,毕竟无缘无故擅杀名士,以兄长的声望还有我军目下实力,还是承受不起……而如今吴郡的刘繇,也与孔伷一般为青州名士,且还是宗亲中人,若是杀了他,恐惹怒青州士族,更易招护君之盟报复,如今二袁在淮汝和南阳彼此争锋,而护君联盟也定将出兵讨伐二袁,三家大战在即,当此时节,正是兄长安心在吴郡发展势力之时,何苦要去惹那宗亲之盟呢?” 程普在一旁道:“幼台公此言甚是有理,我们的目标是拿下吴郡为根基,至于刘繇死与不死,对明公而言并无所谓,只要他离开吴郡,一切都好商量。” 孙坚满意的点了点头,道:“不错,幼台和德谋之言甚善!当下时局正乱,正为我吴郡孙氏坐山观虎斗时,确实不需惹恼刘氏宗亲……伯符,你虽勇烈,但毕竟年纪尚轻,于这权谋之道上钻研颇浅,今后还需多跟你几位叔父学习才是。” 孙策拱手言道:“父亲教训的是,孩儿谨记父亲教诲。” 孙坚转头看向孙静,道:“幼台,替我回书与刘琦一封,就说……某已知晓。” 孙静闻言道:“就回‘某已知晓’四字?” 孙坚点头道:“不错,就回四个字……跟那刘郎多说无异,某若是回的多了,反倒是容易惹他猜疑,就回这四个字足矣!” “唯!” …… 孙坚在收到了刘琦的信时,在吴郡中驻守的刘繇,也同时收到了刘琦的书信。 这封书信的内容,对于刘繇来说可是非同小可,几令他辗转反侧,彻夜不眠。 眼下吴郡被攻打甚急,刘繇一方郡兵,基本上已经是到了崩溃的边缘。 吴郡被攻破只是时间问题。 而眼下刘琦代表刘表,向刘繇抛出橄榄枝,并邀请他入荆州,这对于刘繇来说,确实一件天大的好事。 但若是就这么放弃吴郡,好不容易得来的一郡之守从此怕是就再难复得了。 说实话,刘繇舍不得这个两千石的吴郡郡守。 如此左右为难,辗转反侧了两日,刘繇最终还是下定决心,派人前往荆州,迎刘琦军救他。 毕竟比起郡守之位,还是命更重要些。 但是派谁突围去迎接刘琦比较合适呢? 刘繇左思右想,最终想到了一个人选。 这个人就是他的同乡,先前曾在辽东避难,后在刘繇升任郡守之后,被他以书相召而来东莱郡知名人物,太史慈。 以胆略而言,刘繇的部下中,也确实以太史慈做这件事最为合适不过。 第二百三十九章 鬼心眼多的太史慈 太史慈这个人成名甚早,早在刘繇任吴郡郡守四年前,太史慈在东莱郡就已经颇为知名。 太史慈扬名于青州的原因很简单——因为他既胆大心眼子又贼。 说起太史慈,很多人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个人是一名有万夫不当之勇的忠义慷慨之士, 但殊不知太史慈这个人的花花肠子其实也蛮多的,颇为狡诈多谋。 为什么说太史慈狡诈呢?得先从刺史和郡守之间的关系谈起。 东汉末年,官吏的晋升途径基本都被士族门阀所垄断,使得皇权被逐步削弱,为了应付防止士族官吏彼此勾连持续坐大,皇室采用了‘三互法’‘刺史监察郡守’‘任用宦官’等政策,其中以‘六百石刺史’监察‘两千石郡守’的制衡政策历史颇为悠久。 按道理来说,刺史的权力和管辖职能远不及郡守,但因刺史监察职能中有《六条问事》政策,使得刺史的权力涵盖范围扩大了许多,包括临时组织军队,选人用人,以刺史府为单位管理地区各项工作等,这使得原本仅有监察权力的刺史成为了半个州政府。 但也正是因为权力的重叠,使得地方刺史与郡守之间的很僵,甚至是彼此仇视。 一旦刺史和郡守之间在政事上有了针锋相对的矛盾,互不相让需要朝廷主持公道时,东汉中央政府却是采取了一个让双方恨不能骂娘的解决方式。 “以先闻者为善。”——这就是中央政府解决刺史与郡守矛盾的方式。 刺史和郡守,谁先把谁的状告上京,谁就比较容易赢。 听起来很扯,但却是事实。 太史慈就是在这件事上出的名。 四年前,太史慈年方二十一岁,任东莱郡奏曹史,他所侍奉的东莱郡守和时任的青州刺史间产生了政治冲突,于是双方都派人前往雒阳有司处,呈递弹劾对方的奏疏。 两方的使者快马加鞭,紧赶慢赶的奔着雒阳跑,因为朝廷的态度很明确——谁先告状谁有理。 当时代表东莱郡守去送奏疏的使者就是太史慈,当他到了雒阳公车门前时,正好看见州刺史的使者也来送告状的奏疏。 太史慈这个时候就开始耍起了他的鬼心眼。 他故意向州使者借阅奏疏,然后乘其不备将奏疏给损毁了。 毁了对方的奏疏后,太史慈还信誓旦旦的跟对方耍起了嘴皮子,意思就是说:“其实我并不是代表东莱郡守来告状的,只是奉府君之命,来看看刺史是否派人来送告状的奏疏,如今奏疏已经损坏了,我毁坏奏疏虽有罪,但你看管奏疏不利也要受罚,既然咱俩都要受罚,还不如一起跑路如何?谁也别占谁的便宜。” 结果就是太史慈到底给对方忽悠了,两个人一起跑路。 可太史慈这个鬼心眼子甚多的熊玩意,居然中途偷偷摸摸的又跑回了雒阳公车门前,将东莱郡守状告青州刺史的奏疏递交了上去…… 就因为这事,青州刺史被东莱郡守给告倒了。 那位青州刺史在知道了事情的始末之后,也不由长声叹:不怪己方不成事,只怪敌人实在太狡猾了。 但能当上一州刺史的,不用多说,必然是有一定的势力,且麾下也一定有可用之兵。 这口气青州刺史自然咽不下。 太史慈因为玩鬼心眼,因而驰名于青州,但换来的,却是那位青州刺史以及他身后的家族门阀不死不休的疯狂报复。 无奈之下,太史慈便奔往辽东避祸。 这一避就是四年了。 按照历史的进程,本当是在两年后,北海相孔融在得知太史慈的事迹之后,赠礼于其母以为致意,使得太史慈从辽东返回青州,但如今因为历史的车轮发生了改变,避居淮浦的刘繇提前三年出仕,他派人前往辽东召太史慈。 太史慈避难于边郡之地,本就待的苦闷,见刘繇相召,自是欣然应允。 而如今,这位当年替东莱郡守送奏疏于雒阳的英雄人物,又承担起了替刘繇引刘琦援军的重要使命了。 毕竟就履历而言,这种跑腿的活可算是太史慈的专业特长了。 刘繇将刘琦的书信给太史慈看过,问他:“子义,你觉得刘琦此言如何?” 太史慈身高七尺七寸,有一副和张允相似的美髯,他身材挺拔,臂展宽长,相貌刚毅威武,以古人的审美来讲,诚可谓是一等一的美男子。 太史慈认真的思索了一会,遂道:“刘府君,此事大有可为。” 刘繇问道:“如何可为,子义且细说之?” 太史慈正色道:“孙坚军之强悍天下皆闻,便是西凉军与其交手,也不能占上风,府君麾下的郡兵,皆为近年在吴郡招募的新卒,凭借城廓之利与孙坚抗衡至今以是不易,若是再继续待下去,恐有性命之祸。” 刘繇叹息道:“此言是也。” “那刘景升父子乃是宗亲联盟的发起之人,府君若往投之,必为所重,君不见那益州的贾龙领兵投靠,如今也是独自领兵驻于樊城?以末将度之,府君若往相投,以刘氏父子的秉性为人,必不会让府君空坐守于襄阳,他们必然会请府君独镇一方,府君届时可借荆州之力,再谋基业,岂不胜于困守吴郡待死?” 太史慈的话,可谓是说到了刘繇的心坎里,他再无疑虑。 “子义之言甚善,只是我若想要成功去往荆州,必须得猛士先行突围,奔往荆楚,引刘琦之兵东向,否则单凭我吴郡之军,若想去往荆襄,恐无胜机。” 太史慈忙道:“慈愿担此重任。” “好,好。”刘繇满意的点了点头,道:“子义若往,必可成事,你有什么要求,但说无妨。” 太史慈道:“慈别无所求,只需三十骑随我同往足矣。” 刘繇本以为太史慈会索要很多的兵力,没想到他居然只要三十人,心下很是惊异。 “子义只要三十骑便够了?” “三十骑足矣,多了反是累赘。” “好,那某便予你三十骑。” …… 当天夜晚,太史慈便领三十骑兵悄悄的从吴县城西门而走,意欲突围。 刘琦给刘繇送信的信使入城,并没有受到孙坚兵马的阻拦,并不是因为孙坚的兵马故意放过他,而是在战前孙坚亦曾有令,围取吴县的宗旨,是只放人进,不放人出。 因此相比于来送信的信使,太史慈这三十一骑的处境还是较为危险的。 当下,便见太史慈吩咐身后的那些人道:“稍后奔西而走,诸君与我,只是一路速奔,中间切勿停留,若能冲出二十里处,便算是安全了。” “唯!”众人一同响应。 “走!出城!” 说罢,便见太史慈用手中的长弓一敲马臀,当先纵马而出,直奔着西方奔驰而去。 那三十名骑兵紧随其后,竟是没有半点退缩之心。 一路疾驰,太史慈的脑海里也盘旋着诸多的念头,他当然不是傻子,也绝非一时托大才盲目的率领三十骑出奔,而是经过仔细的筹谋。 孙坚的兵马虽然善战,但因为对方出身南军,麾下的战马应不是特别多,即使有,想来也不过都是南马。 而己方这三十骑所乘的战驹,却是当初刘繇上任时,从青州带来的北地战驹,虽然比不得幽州和塞外之马,但论及耐力,太史慈自认为应是在孙坚军的战驹之上。 因此,太史慈估计,只要能够冲出二十里外,孙坚军应就无力继续追赶了。 一众人马奔西而行,走出大概三里之外,却见路途之中略有起伏,在翻过一座小丘之后,却见一大群的孙氏步兵正严阵以待,目光炯炯的瞪视着太史慈等一众来者。 太史慈见状不由心下一沉。 怎么看这架势,对方似是早就知道自己会率兵突围一样? “往南改道!” 太史慈高声呼喝,当先调转了马头。 而那支孙氏军队的领军者正是黄盖。 只见他举起一只手,然后迅速一落,冲着身后一整列的弓弩手道:“放箭!” 便见黄盖身后,约有百名弓弩手弯弓搭箭,对着太史慈等一众兵将施放箭雨。 太史慈等一众人都是随身携带了盾牌,他们中的大部分人急忙抽盾,去挡住身后那些弓弩手的箭雨追击。 由于马匹的速度太快,只是一轮箭雨之后,太史慈等一众便脱离了对方的箭雨范围。 但即使只是一波箭雨,还是有七八名骑士因为战马被射中,而被留在了原地,剩余的人以太史慈为首却也顾及不了他们,只能是继续的快马奔驰。 但就在这个时候,耳听后方,隐隐的传来马蹄声响,却是孙氏兵马的骑兵从侧面尾随上来,紧追于太史慈等一众人之后。 天色已是昏暗,太史慈等人在平原上奔驰,而后方的骑兵队伍中,也已经燃烧起了火把,喊杀声亦是随着马蹄声紧随其后…… “贼子休走!” “速速下马受降!” “再不停下,便放箭了!” 在那一片喊声中,却见太史慈已经从箭壶中抽出了一支利箭,展开双臂,回转过身,准备向着后方去射。 此刻他的后方漆黑一片,即使对方的队伍中有火把,也根本看不清人。 但太史慈并无所谓,即使后面看不清人,但他依旧有自信,可以凭借马蹄的声响,和人的喊叫声给予对方致命的打击。 射声! 第二百四十章 刘琦东征 太史慈此刻虽然看不清身后的敌人具体在什么位置,又距离自己多远,但却可以凭借对方的些许声音来判断敌人的位置。 昔日雒阳北军五营中的”射声营”,便是以擅长弓弩之士而组成的精锐营盘,而为其命名的”射声”二字便是代表了这个时代使用弓弩者的最高境界。 能够不用眼观,仅觅声而射者,是为射声。 而善于用弓弩的太史慈,眼下就已经达到了这个境界。 听着身后的马蹄声响,并耳闻那些追击的骑兵喊杀呼喝声,太史慈屏住呼吸,端稳弓身,用心掌握着坐骑颠簸的规律,然后在一刹那间,他松开弓弦,羽箭尖叫着便飞射了出去。 只听身后数十步外一声闷响,接着便似有人掉落在地上声音传来…… 竟然是一箭命中! 便听后边那些喊杀的声音似乎顿了一顿,那些追击骑兵们的叫声在一瞬间好似全都消失了一样。 但紧接着,他们更大的呼喊声便随之传来。 “贼子居然敢放暗箭!” ”射杀他们!” “大家也放箭!比比谁的箭多!” 于是乎,孙氏一方的骑兵队伍开始向着前方奔走的太史慈一众放箭雨。 但很可惜,那些骑兵的弓术并没有达到太史慈一样的境界。 别说是他们,便是昔日雒阳城中射声营中的兵卒,能够达到觅声而射的锐士,也是极少数中的极少数。 哪是那么简单就能做到的? 那些箭支射在黑暗中,基本是箭箭落空,一个人也没有射到。 而跟随太史慈一同奔驰的骑士,也仿效太史慈向后方射击,只是很可惜,他们依旧也是什么都没有射到。 可叹在黑夜中驰骋的两支骑兵,除了太史慈之外,其余之人几乎都跟睁眼瞎一样,射箭全凭瞎蒙……蒙中了就算。 太史慈眼见对方的追军中并没有射箭高手,心中大定,他再次仔细倾听,然后弯弓搭箭,一箭射出,口中大喝一声:“着!” 随着弓弦的声音响起,再次听见后方有一人应声落马。 但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后方的追兵阵中一声弓弦响起,紧接着太史慈便感觉到空气中隐隐有一股呼啸之声直奔其后脑而来。 身为武人的第六感促使他急忙俯下身躯,躲避后方的危机。 他的身体刚刚俯下去,便有一支利箭顺着他适才兜鍪所在的位置迅速划过。 太史慈后背的内衫都被冷汗浸湿。 好险! 后方追击的人中居然亦是有弓术强手!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稳定心神,凝神以对。 却是好久没有碰到这样的对手了! 但太史慈此刻若是知道对方的弓术好手是谁,只怕就不会这般作想了…… 后方的骑兵队中,孙坚放下了手中的黑弓,脸色阴沉,如老鹰般的双眸隐隐似微微发亮,显然也是见猎心喜,兴奋至极。 江东猛虎亦善射也! 孙坚放下了弓箭,突然对着前方高声喊道:“前方善射之士,咱们今日英雄对英雄,君可敢与某以箭术一赌?汝若赢了,我便放汝自去!汝若输了,便下马受缚,某绝不杀你,如何?” 孙坚在喊这话的同时,左手已经拿起了随身的铁盾,准备防止对方觅声而来的箭,怕还没等比试,就让人家一箭将自己拿下了。 前方隐隐传来太史慈的回呼:“汝打算如何比法?” 孙坚见对方予以回应,不由大喜过望,他高声道:“你我一人一箭,觅声而射,先射中对方者为赢家,如何?我若中箭,但凡不死,必守承诺!” 这叫什么混账话?那你要是死了,这赌约难道便白立了不成? 但太史慈乃是聪慧狡诈的人物,昔日的青州刺史一系都被他玩的团团转,今日之事,他又岂会任凭孙坚宰割? 一条诡诈伎俩浮上了他的心头。 半晌之后,孙坚隐约听到了太史慈的回呼声:”叫汝手下禁声!” 孙坚随即命令手下兵卒不可高声呼叫, 如此一来,场间便只剩下两队骑兵走马时的马蹄之声,而此刻因为双方互射的赌约,两支骑兵也并不着急强行进兵了,马匹的速度似乎都是慢了不少,只是彼此在控制速度的情况下,保持着一段距离。 孙坚耳听前方的太史慈高声呼道:“某家在此,敬等阁下的第一箭来!” 在只有马蹄声的影响下,太史慈的呼叫声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清晰,孙坚听了声音后,立刻弯弓搭箭,迅速的一箭射出,同时赞道:“好胆识!” 他这一箭如同流星一般的向着太史慈声音所在的位置冲去…… 射完之后,孙坚便眯起了眼睛,侧耳倾听,却是不知射中对方与否。 半晌,突听太史慈的声音传来:“此箭可惜,请阁下受我一箭!” 孙坚惋惜的叹了口气,接着直起身躯,冲着前方的骑兵队高声喝道:“孙某在此!” 话音落时,孙坚便感觉自己身体的右侧方向,一箭划破空气呼啸而来,几乎是在自己刚刚说完话的时候,那支利箭便已经射了过来。 对方出手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 但那支箭来的虽快,但孙坚躲的也不慢,只见他向着左侧大幅度的倾斜,任凭那支利箭从自己身体适才所在的右侧位置飞速而过。 但就在孙坚以为躲过了对方这一箭攻击的时候,异变突生! 另外一支利箭冲着孙坚之所在飞速的射了过来! 孙坚听到了前方箭支划破空气的呼啸,心下一惊,下意识地惊道:“左右开弓?!” 慌张之下,他急忙又感激将身体快速的移回了原先的位置。 但由于这两个动作是连续的,且移动速度过快,幅度过大,导致他在战马上的重心不稳,竟然是向着后方栽歪下去,险险的居然是要从战马上跌落。 不过孙坚也并不是完全的向斜后方掉落,他还是紧紧的抓着马缰,一边被战马拖着,一边使劲的喊道“吁~!吁!” 离孙坚不远的那些骑兵们急了。 “君侯要落马了!” “别追了!” “都驻马,小心踩踏到君侯!” “都快停!” 一声声的高呼,那些追击太史慈的孙家骑士们纷纷驻马,生怕一个不小心,踩踏到了落马的孙坚, 他们停留在原地,勒住马匹,尽量不让战马有多余的动作,然后呼问孙坚的状况。 然孙坚也并非常人,他在失去平衡之后,紧抓缰绳,在快要被战马掀落下去的一瞬间,勒紧了缰绳,又一边死死的掐住马臀,却是凭借蛮力和骑术重新将身体翻转到了马上。 乘着孙坚军出现慌乱的这个空隙,太史慈遂催促麾下的骑兵们,快速的向着远方奔驰离去。 “父亲!” 在骑兵队中最后方的孙策急忙打马来到了孙坚的身边,惊道:“父亲,您没事吧?” 孙坚摇了摇头,道:“不打紧……嘿嘿,谁曾想到对方那个擅长弓术的小贼居然这般狡诈,而且竟然精于左右开弓之道,险些让为父上了他的当。” 孙策惊诧道:“左右开弓?难怪父亲竟会为其所算!” 太史慈适才只是射了两箭……若是换成在正常的情况下,他就是连射十箭,孙坚在有准备的情况下,也不会因为躲避箭支失去平衡而摔下马。 关键是太史慈适才的两箭,乃是用了‘左右开弓’的手法,分别从两个角度进行了箭射! 正常的人射箭,一般主要都是练一种动作,要么是左手持弓,右手拉弦进行射箭的,要么是用右手持弓,左手拉弦。 这就好像是人写字一样,大部分人通常是用右手写字,但你若是让他用左手写,虽然也能写的出来,但大部分人都写的是歪歪扭扭的很难看。 除非确实下过苦功,经过系统的锻炼。 在马上扭转身体用左手持弓时,射手一般的射程范围基本都是在其身体的左面,再往右面瞄准,就扭过不动腰了。 孙坚适才躲避第一箭时,已经让身体尽量侧移到了对方在战马上扭转身体时射箭的盲区,但谁想对方居然会立刻换手持弓拉弦,向自己躲避的地方又补了一箭,才导致自己的手忙脚乱,仓促回身,险些落马。 左右开弓虽然难以学精,但对于久居于汉朝西州和北方边郡的人来说却不是难事,因为当地的骑手要常年要跟胡人和羌人打交道,久而久之,边郡的人大多便精通此技。 董卓就是精通左右开弓的能人! 太史慈在辽东避难四年,这左右开弓的技巧,便是在这四年中练习打磨的。 孙策气的直咬牙,道:“贼厮好生卑鄙,居然敢暗算父亲!父亲,咱们追上去诛灭此贼。” 孙坚摇了摇头,道:“算了吧,对方虽然使诈,但确实是技高一筹,再说为父此番追击也不过是做做样子,别忘了,咱们本来就是打算是要放他们走的。” 说罢,便见孙坚扑了扑身上的灰尘,调转马头,奔着后方而撤。 孙策不甘心的向着太史慈等人消失的方向望了一眼,无奈的随孙坚离去。 …… 宜县,驿舍之内。 樊钕经过了一番考虑,终于下定了决心,来到刘琦的房中,表示愿意听从刘琦的安排,替他在荆州操持商号。 但是要建立这个商号,还需要很多的细节需要进行敲定,做买卖哪是那么容易的事? 这个中的关键点,可不是一句话两句话,就能说的明白的。 于是乎,樊家的嫂夫人便在刘琦的房中住了下来,这样两人可以随时研究做生意的具体事项,而且在床躺着上探讨,比在桌案边坐着探讨要来的更加有效率,而且也可以加快两和合作伙伴的亲密关系,不至于显的那么生份。 刘琦告诉樊钕,他的商号要逐步涉足的,得是荆州官营的盐、铁、漆器、马匹、军械等最主要的资源性生意。 因为这些生意是荆州的命脉。 而这些生意,在多少年来,一直是由荆州的宗族们在把持着,这点对于刘琦而言是不能容忍的。 大概替樊钕捋顺了一些思路之后,刘琦先给予了嫂夫人一些起步资金,让她不要去襄阳,而是在宜城先草创商号,慢慢的先将商号不温不火的经营着,至于其他事情,待他东征归来后,再想办法逐步涉足。 待敲定了这件事情后,刘琦终于返回了襄阳,带领南蛮营,东向前往江夏郡去讨伐二袁! 第二百四十一章 中原大战 襄阳城的两路兵马分别直奔南阳郡和江夏郡而去,荆州北上的兵马以蔡瑁为大都护,总督北伐军直取南阳郡。 而刘琦则是率领两万余的南蛮营士兵前往江夏郡,会和黄祖兵发汝南郡。 刘琦兵发江夏郡之前,曾派使者分别前往襄阳和樊城,让贾龙按照当初的计划出兵,同时请刘表在供给己方和蔡瑁粮草的同时,同时也贾龙供应粮草,助其进兵汉中。 按照刘琦的想法,在这种混乱的时刻,是贾龙出兵占领汉中东部的大好时机。 虽然贾龙的兵力有所不足,但刘琦和刘表已经有所筹谋,他们为贾龙寻到了一位实力强大的盟友,可以助其成事。 刘琦信使抵达了樊城,向贾龙陈述刘琦之意, 贾龙则是当机立断,立刻便点齐兵将,带领严颜和赵韪出兵,领三千蜀军直奔房陵县而去。 荆州以襄阳为后方的战区指挥部,分三路出兵,开始对各路诸侯郡守展开了强而有力的攻势。 …… 于此同时,幽州的刘虞则是派遣刘备出兵渔阳郡,并派赵云为中侯监军,令刘、关、张引渔阳之兵列阵于界桥,与荆州刘表呈南北呼应之势。 而袁绍在拿下了冀州之后,亦是势力大增,他联合东郡郡守曹操、兖州刺史刘岱、济南相鲍信、河内郡守王匡、河东郡守王邑等人,向袁术和护君联盟发起了挑战。 袁术一方则是联合了新任的兖州刺史金尚、徐州刺史陶谦,乌程侯孙坚,青州刺史焦和等人。 袁术本人在南阳郡、汝南郡、九江郡等地屯集麾下所有的兵将与袁绍和护君联盟相抗。 为了增大胜算,袁术还派遣了使者前往右北平,邀请那位幽州骑兵天王、蓟侯公孙瓒加入他的联盟,意图利用公孙瓒在北方钳制袁绍的主力兵将。 刘虞在幽州施行的政策,早就断了公孙瓒等一众军功武将的晋升途径,公孙瓒对刘虞早有不满,而自打同门师弟刘备被刘虞拉到了其阵营之后,公孙瓒对刘琦更是怨恨在心,早就想自立门户,不再受刘虞节制。 经过一番权衡之后,公孙瓒果断的响应了袁术的号召,与其联盟! 为了表示诚意,公孙瓒派遣族弟公孙越,率领最精锐的幽州骑兵千余,南下青州过徐州境,为袁术助阵。 而刘虞在知道了公孙瓒与袁术联合后,勃然大怒! 他立刻派使者前往右北平斥责公孙瓒,命令公孙瓒立刻召南下的公孙越返回幽州,着右北平军在原地驻守,没有他的军令不许擅动。 但此时的公孙瓒已经下定了争霸河北决心,根本就不尿刘虞这一壶。 他不但派遣了公孙越去支援袁术,甚至还亲自率兵进驻往界桥,意图染指冀州。 刘虞见公孙瓒居然敢不尊自己的命令,便立刻派人催促刘备,让他寻找时机,讨伐掉逆贼公孙瓒。 此事着实也是难为死了刘备。 与此同时,袁绍为了拉拢公孙瓒,也将自己昔日任渤海郡守的印绶,交给了在冀州当官的辽西公孙氏一族的公孙范,并期望公孙范能够劝服其从兄公孙瓒弃袁术而转投自己,助自己成就大事。 但问题是,袁绍有些小瞧了公孙瓒的志气。 和袁术同盟只是因这个同盟可以满足公孙瓒当下的利益需求,并不代表公孙瓒就是真的服气袁术。 公孙瓒想的,仅仅是借袁术四世三公的名头与政治能量,将黄河以北的地界纳入到自己的掌控中。 以这个目地为基础,公孙瓒答应袁术的邀请只不过是顺水推舟的事情, 而袁绍和刘虞对公孙瓒而言都是障碍。 故而任凭袁绍使出什么花样,公孙瓒都不可能与他联手,除非袁绍肯甘愿居于公孙瓒之下! 面对拿了袁绍的好处,来帮他说服自己的从弟公孙范,公孙瓒嗤之以鼻。 他反问了公孙范一个问题:对于辽西公孙氏而言,是区区一个渤海郡重要,还是整个冀州幽州重要? 辽西公孙氏身为幽州望族……难道公孙氏的子弟,就甘愿在河北屈从于刘虞和袁绍之下? 值此时节,凭借公孙氏在幽州的底蕴,为何不能自己做一番大事,偏偏要附庸于那些所谓的世家门阀或是汉室宗亲? 最终,代表袁绍来劝说公孙瓒的公孙范,反倒是被自己的从兄给劝服了,反过头来加入到了公孙瓒的阵营,帮助其从兄与袁绍对抗。 袁绍偷鸡不成蚀把米。 他见与公孙瓒之间的关系已经不可调和,便也不再对其抱有幻想。 袁绍以麾下的颜良和文丑为大将,集冀州和河北之兵,兵发广安,与公孙瓒和刘虞两家对峙。 于是乎,河北战场以界桥为中心主战场,汇聚了以袁绍,公孙瓒,刘虞三家为主要成员的鼎足之势。 …… 南面战场的情况似乎更加复杂。 蔡瑁和张允率领荆州军北上,直奔宛城而走,意图夺取袁术的老巢南阳郡。 袁术得知蔡瑁出兵来讨伐自己勃然大怒, 他以刚刚投奔其麾下的沛国建平长刘勋为大将,纪灵为先锋,在宛城集结重兵与蔡瑁交锋。 蔡瑁此番出征,本来是信心满满,因为他知道袁术的兵马虽多,但却分出去不少在汝南郡和丹阳郡与袁绍的附庸周昂和周昕对峙,连最能征惯战的孙坚军也已经被派往了吴郡, 在蔡瑁看来,此刻的宛城应属空虚,若是正面对战,他定能攻破。 但蔡瑁显然是小瞧了袁术的能力。 沛建长刘勋和大将纪灵,暗中从淮南调集了三部重兵支援宛城战场,在蔡瑁军北上入南阳郡境后,他们便立刻主动出战,凭借地形与军械之利,与蔡瑁在宛城以南的穰县与蔡瑁军接连交战了两阵。 这两阵厮杀,蔡瑁军皆是处于劣势,被袁术军死死压制。 打的蔡瑁的信心都有些动摇了。 接下来,袁术本想毕其功于一役,用南阳郡全部的战力彻底将蔡瑁打回襄阳,却不曾想到袁绍麾下的第一号小弟——东郡郡守曹操此刻竟率军奔着南阳郡杀了过来。 先前,因兖州刺史刘岱参加了讨董联盟,故而董卓改换门庭,用天子旨意,任命京兆人,有‘三休’之名的金尚在京兆本土招募人手,前往兖州代替刘岱为刺史。 金尚声名素著,与汝南袁氏亦颇相善,多有交集,袁术得知其被任命为刺史后,便派人去联合了金尚,表示愿意派兵支持他在兖州替刘岱上位。 袁术的意图是以金尚为刀斧,对付袁绍的在兖州的那几位小弟。 但很可惜,金尚虽然是京兆名士,又有家族背景作为支撑,但其军事水平委实不济, 他前往兖州后,还没等站稳脚跟,便被从东郡南下出兵的曹操杀了个人仰马翻,一战便击溃其众,其本人亦是差点丢了性命。 无奈之下,金尚只能是率领自己的残部,南下直奔南阳郡而走,去依附于袁术。 听闻金尚将曹操的兵马引到了南阳郡,袁术不敢大意,他不再对蔡瑁的军队过分用强,而是采取保守态度,将兵马分为两部,一部对峙蔡瑁,一部与率兵进入南阳郡境的曹操进行对峙。 如此在南阳郡境内,以袁术、曹操、蔡瑁三人的军队为竞争对手,开始了争城夺地的大战。 而就在袁术和曹操等人围绕着宛城彼此交锋时,樊城的贾龙也集合手下的川蜀旧部,以严颜为先驱,按照原定的计划从襄阳直奔房陵县杀去。 房陵县作为汉中和荆州的缓冲地带,一直以来驻军就不多,贾龙出兵之后,几乎是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就夺下了房陵县。 而这半年以来,刘焉因为长子刘范在荆州,二子刘诞在长安,受制于人,身体愈发不佳,一直亚健康状态, 而犍为郡守任岐则是乘机在川蜀集合本地的豪族进行反叛,与刘焉麾下的东州士军和青羌兵几番交手,可惜却一直处于劣势。 现刘焉的身体刚刚有所好转,本想集结力量消灭任岐安定后方,谁曾想贾龙却突然出兵房陵,兵峰直指汉中。 汉中地域广大,人户殷实,且又是川蜀门户,贾龙若是拿下了汉中,与任岐里应外合,则益州必危。 刘焉不敢怠慢,他不再集中兵力去强攻任岐,而是派遣了天师教与五斗米的张鲁和张修,同时率领麾下的教众,集合兵马北上去取汉中太守苏固,让他们务必迅速拿下汉中,固守城池,千万不能让贾龙抢先了一步。 贾龙当初带出益州的那些蜀军,如今已是仅剩三千人,若是仅凭这些兵马去与汉中郡守苏固以及蜀中二教的教主交手,无异于以卵击石。 但在事先,刘琦已经请刘表置书给一人,让他南下会和贾龙,帮他在汉中的东面诸县站稳脚跟。 这个人,就是目下坐镇于雒阳的六旬储君——陈王刘宠。 刘宠麾下有数万兵将,且大多为弓兵,极是善射,放眼天下少有能与之比肩的弓弩营。 刘焉谋反的罪证目下已经由朝廷坐实,刘宠身为诸侯王,又为储君,在这场中原大战中出兵助贾龙伐汉中,也在情理之中,并不会惹人非议, 而陈王这个人也有些小心思……他与其到南阳郡与汝南袁氏正面相抗,倒是不如相助贾龙夺取汉中来的省力, 于是刘宠便顺水推舟的答应了刘表之所请。 于是,在汉中的东西部诸县,爆发了以贾龙,刘宠,张鲁,张绣,汉中太守苏固等人的多方混战。 第二百四十二章 刘琦见太史慈 除去河北,汉中,南阳郡等各处战场外,另外一处被开辟的战场,就是目下由袁术军的陈兰和雷薄与袁绍附庸的周昂交锋的汝南郡。 本来陈兰和雷薄在与周昂的交锋中已经占据了上方,但兖州方面,刘岱、鲍信等人已经聚集了麾下的兵马,从兖州境直扑豫州。 如此一来,双方的战力彻底开始向周昂一方发生了倾斜。 刘岱便也算了,但济北相鲍信麾下的士卒战力非凡,与袁术的兵马交手,不但丝毫不落下风,甚至还能够占据主动,屡次将陈兰和雷薄击败。 眼见陈兰和雷薄要被赶出豫州,九江郡内的寿春城中,刚刚投靠袁术的那些淮南系将领出兵增援了。 淮南系将领中,以本地知名豪将张勋,桥蕤等战将为首,率兵直扑汝南郡。 如此一来,战斗胜利的天平又开始向着袁术军一方倾斜,汝南郡中双方的战事又陷入了胶着的状态中。 而与此同时,刘琦的兵马也已经抵达了江夏郡。 虽然只是身处在中原大战中的一处战场,但是各处的战况,也是由荆州的斥候不断的向刘琦进行禀报。 如今众诸侯郡守纷纷参战,仅靠刘琦这一面战场胜利完全没有作用,必须得是各处战场均取得胜利才算是成功。 所以他要不断的知道讯息。 刘琦的兵马抵达至西陵县后,黄祖已经将江夏郡的郡兵集合完毕。 黄祖乃是名臣黄香之后,属名家出身,其家族昔年亦是与山阳刘氏有通家之好,故刘表去年入荆州之时,便先往江夏,请黄祖协助收拢西陵诸豪,帮他收服江夏诸豪。 故而就两家的关系而言,刘琦也得叫黄祖一声叔父。 “小侄刘琦,见过叔父。” 黄祖急忙道:“贤侄儿不必如此,你我两家份属本家,且此番你还是奉命总领东征之军,论及身份,也当是黄某敬你才是。” 刘琦笑道:“叔父乃我长辈,致礼也是当然,上次襄阳城匆匆一晤,不曾向叔父多多讨教,刘琦深感遗憾,今日复得再见,刘琦甚感安慰。” 刘琦的话很是令黄祖受用,他在城外帮刘琦安排兵将们驻扎在营地,然后邀请刘琦进了西陵城。 进了西陵城郡守府,刘琦遂向黄祖询问汝南战场诸事。 黄祖将他麾下斥候在汝南的情报大致给刘琦诉说了一遍之后,遂问道:“贤侄,依你之见,咱们目下应该如何,是进驻汝南郡与袁术军和袁绍军交战,还是按兵不动,坐山观虎斗,然后再见机行事?” 刘琦认真的思索了一会,道:“权且按兵不动,等待吴郡那边的人与我回信,在做定论。” 黄祖闻言奇道:“为何要等吴郡那边的消息?” 刘琦遂将自己和刘表想要召刘繇入荆州的事情向黄祖大概诉说了一遍。 黄祖听完后,开始细细沉思。 在黄祖心中,这件事实在是有点扯,且不说刘繇愿不愿意来荆州,单说孙坚那面,哪可能轻易放刘繇来此呢? 但事实却令黄祖打脸了。 数日之后,从吴郡赶来的太史慈,要求面见刘琦,说是代表刘繇求见。 刘琦和黄祖率领一众麾下诸将在正厅接见了太史慈。 太史慈风尘仆仆,一脸沧桑之色,挂着黑眼圈,眼白中充斥着血丝,看样子似乎是有日子没有好好休息了。 刘琦问他道:“你叫什么名字?” 太史慈挺直了腰部,向着刘琦拱手言道:“禀府君,末将乃是正礼公麾下军司马太史慈,奉府君之命,特来向府君求援,恳请府君念在同盟之谊,想办法接应正礼公入荆州。” 刘琦听了太史慈自报家门,心下微微一惊。 “你叫太史慈?” 太史慈拱手道:“正是。” 刘琦慢慢的点了点头,道:“你从吴郡冲出重围来此,带了多少人马?” 太史慈朗声言道:“连末将在内,共计三十一骑从吴县突围,但中间被孙坚军伏击,折损了十人,目下共计二十一人来了西陵城。” 在场众人闻言不由皆惊。 三十一人从孙坚的包围圈中冲突……竟然还能剩下二十一个? 这厮定是在吹嘘吧! 黄祖在旁边哼了一哼,道:“伯瑜,此人所言未免夸大,我看定是细作无疑。” 太史慈忙道:“我有刘府君亲笔縑书,上面亦有其印,如何要说我是细作?” 黄祖冷冷道:“孙坚军乃是天下强军,能征惯战,你不过是一无名下将,如何能轻易突围?这当中定然有诈!至于刘正礼的手书,只要有心,想要模仿亦是不难。” 太史慈正色道:“府君不曾见过我的本领,如何能说我是无名下将?” 刘琦微笑着道:“也难怪诸人不信,你且将你是如何从孙坚军中脱逃出来的,细细讲于我们听。” 太史慈深吸口气,遂将自己是如何从孙坚的包围圈中脱逃出来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向着刘琦叙述了一遍。 待说完之后,众人纷纷互相交头接耳,暗自议论。 黄祖不屑道:“这等拙劣谎言,却也好拿出来糊弄我等?孙坚军何等强军,岂会只派一队骑兵尾随追赶?简直可笑。” 刘琦却是道:“你适才说你会左右开弓?” “是” “好,那你给我演练一番,若是果有此技,我便信你的话。” 太史慈义正言辞地道:“愿意一试。” 说罢,他转过身,当先向着厅外走去。 刘琦亦是站起身来,带领麾下诸将尾随太史慈出厅。 黄祖急忙起身,走到了刘琦身边对他道:“伯瑜,你当真相信此人?” 刘琦微笑道:“我相信此人说的是真的。” 黄祖惊诧道:“此人所言皆是漏洞,如何能信?” 刘琦微笑道:“我若是说,我跟孙坚有交情,叔父信吗?” 黄祖闻言一奇。 刘琦随即将自己也曾给孙坚写过信的事情对黄祖叙述了一遍。 “而且孙坚已经派人给我暗中回信了,其言在包围吴郡的过程中会暗中放送信人出来,确实是与太史慈之言暗和,翌日我若要接刘繇入荆州,他亦是不会阻拦。” 黄祖闻言奇道:“既是如此,那你为何还要看那太史慈的左右开弓?” 刘琦转头看向门厅处,暗暗道:“其实,我是真想看看这个太史慈,到底有多少真实的本领。” 第二百四十三章 宗亲中的名士 刘琦当然相信太史慈说的是真话。 因为别人不清楚,他确是最清楚不过,以孙坚的角度而言,他当初在阳人城既然听从了自己的劝解没有去杀孔伷,那其现在也绝对不会去杀刘繇。 毕竟当年在南阳郡杀张咨的时候,孙坚已经吃过了这方面的大亏,他不可能在同一个坑里栽两次跟头。 也正是因为如此,刘琦算定孙坚一定会顺水推舟的答应自己迎接刘繇的请求,不然若是真等他打进吴县的那一天,事情还真就是不好解决了,像是刘繇那种癞皮狗,他到底是杀还是不杀呢? 既然这种事对孙坚而言属于左右为难之事,那莫不如放走了省心。 有基于此,刘琦认为这才是太史慈能够冲出吴郡的包围圈来到自己面前的最主要原因。 至于其他的过程,都是扯淡。 但这话刘琦可不能对太史慈去说。 …… 黄祖命手下郡卒在郡守府最外面的院落中设置了两面箭靶,分别在院落的两个角落,距离的间隔很大,若是按正常情况来说,用单一的手法持弓去射,若是在不转动身体朝向的情况下,是根本不可能同时完成射击的。 只见太史慈当着众人的面,来到距离那两面箭靶的五十步外, 他自信的接过江夏郡守府中人递上的短弓,用手上下抬举了几下,试了试重量,然后满意的点了点头。 遂后,却见太史慈先用左手持弓,从箭壶中取出了一支雕翎箭,捻箭羽拉硬弦,瞄准左面五十步外的那面箭靶,眯起了眼睛,凝神屏息,心中暗暗默数了三个数。 一、二、三! 接着便见太史慈的手指一松,那支雕翎箭如风雷般的射向了院落左面的靶子。 射完之后,太史慈看都不看那面箭靶,直接换了右手持弓,调转方向对着右面的箭靶子又是一箭射出,换手持弓的速度一气呵成。 待众人都转头去观看时,却见距离太史慈五十步外的箭靶上,两支利箭都已经是射中了箭靶正心,并无一箭走空落靶。 在场众人,以典韦,张任,魏延等为首的诸将官,见了太史慈的箭术,都大为惊叹,便是黄祖手下的一众将校,亦是称赞不已。 而太史慈显然是对自己的箭术极为自信,他在射完了那两支利箭之后,居然看也不看那两面箭靶,直接转身回到厅堂前的台阶下来拜见刘琦。 很显然,在太史慈的概念里,自己射出去的箭,压根就不存在射不中这一说法。 黄祖适才主观的就猜疑太史慈乃是袁军细作,对其本领也颇为质疑,听了刘琦的解释后,才知晓了其中的门道,如今见太史慈果然能够左右开弓,本领非凡,心下甚是欣赏。 他立刻换了一副嘴脸,走上前对太史慈言道:“不想君之手段竟这般高绝,果然是有猛士之姿,适才是黄某人出言孟浪了,请君勿怪。” 刘琦在一旁听的微微一愣。 接着他情不自禁的乐了。 好嘛,咱家这位黄叔父竟然也是见猎心喜,竟是打起了太史慈的主意。 当着穿越者的面挖猛士的墙角,这是不是未免也太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了? 不过我感觉够呛能成功。 刘琦转头去打量太史慈,发现他的面色很是平静,面对黄祖的示好和招揽,这位刘繇的军司马竟然显得丝毫不为其所动。 他只是淡淡的回了四个字:“府君过赞。” 其实以正常情况分析,刘繇马上就要丢掉吴郡的地盘了,其最好的结果就是落魄奔入荆州,从此受制于人,最不好的结果就是身死殒命, 但不论刘繇得到一个什么样的结果,太史慈跟随他都不会有特别好的前途。 若是换成一般人,面对江夏黄氏家主、名臣黄香之后黄祖的招揽,不敢说当即纳头便拜,但也一定是极为意动的。 谁不想给自己谋个好前程? 但太史慈显然并没有旁人想象中的那么势利眼,他只是不咸不淡的简单回复了黄祖的招揽,语气平淡清冷,当中似有些拒绝的意味。 太史慈的表现显然是有些出乎了黄祖的预料之外。 便见这位性格耿直火爆的黄府君,面上闪出了几分不愉。 他不在说话,转头就向着厅内迈步而去。 黄府君很傲娇,见太史慈不接自己的茬,有点生气了。 刘琦在一旁冷眼观看,他大致明白了太史慈的想法。 通过适才太史慈对自己如何逃出吴郡的描述,刘琦能够感觉出他是一个聪明人,甚至是有些狡猾。 聪明人在应付这种人事关系的时候,自然与旁人表现的不太一样。 聪明人很少直来直往。 在与你交心之前,多有试探之举。 在太史慈展露本领之前,黄祖曾几番对他来江夏郡的动机表现出了质疑,虽然他这么做并没有错,但由于其态度浮于表面过于恶劣,想来是令太史慈对他这个人的性格和胸怀产生了些许质疑, 故而太史慈在展示了其本领之后,面对黄祖的招揽,便有意展现出了一些漠视的态度。 想来,太史慈也是有意想试探一下黄祖的胸襟到底适不适合为人主。 但黄祖的表现,显然是令太史慈很失望。 见黄祖自顾自的返回了正厅,太史慈心下不由暗自叹息。 江夏黄香之后,原来亦是不过尔尔么。 就在这个时候,却见刘琦走到了太史慈身边,对他道:“太史君箭术高超,左右开弓的本领着实炫目,令人惊羡,我等适才对太史君此来的目地多有质疑,实在不该,但也不过是因为时局紧张,故行事较多谨慎,太史君可勿要往心里去才是。” 打从刘琦听到了太史慈的名字起,对待他的态度就一直较为温和,与颇显威严的黄祖相比,还是刘琦显得更加的平易近人。 如今的刘琦声名鹊起,可谓是整个大汉朝百多名郡守中,最年轻的的一位两千石了, 太史慈自然也是知道他名号的。 见刘琦这般客气,太史慈忙道:“刘府君如此说,却是令慈惶恐,万不敢当。” 刘琦笑着对着太史慈道:“咱们且一起进厅,好生磋商如何营救正礼公……太史君放心,正礼公乃我同宗,我必然不会对他见死不救,说什么也要将他从虎口迎至荆州来。” 刘琦的话虽然是场面话,但在太史慈听来却非常的舒服。 太史慈能够看的出来,刘琦是真心实意的想帮助刘繇的。 虽然他跟刘繇从没见过面,但仅凭宗亲之谊,就能做到这般地步……放眼整个大汉朝的士族群体,能够做到这一点的委实不多。 重情重义的上位者,在某种层面上而言,是更容易得到下方人心的。 众人返回了厅堂,再度商议关于如何解救刘繇的事情,但比之适才审讯太史慈的状况而言,眼下的气氛就显的较为和睦了。 刘琦看向太史慈,道:“从吴郡前往江夏郡,则必经丹阳郡和庐江郡,如今淮南方面,二袁的势力都集中在汝南附近,九江郡的寿春则颇空虚,我们若是能够将兵马开进庐江郡,装作要攻打寿春的架势,威逼袁术军的后方,汝南和丹阳郡的袁术军必然驰兵前往寿春救援,如此一来,便不会有人去关注于东方……则正礼公要脱困于吴中而至庐江,便算不得什么难事了。” 黄祖摇了摇头,道:“问题是庐江郡守陆康,乃是高门之士,且深得庐江民心,吴中陆氏与汝南袁氏亦多有旧,他如何能相助我们,让我们在他的地盘迎刘正礼来江夏?” 太史慈亦是有些犹豫,道:“末吏闻陆季宁有义烈之名,若是对其用强,怕是也颇为不妥。” 刘琦点了点头,道:“当下这时节,我们宗亲之盟自然是要广竖盟友,少立敌人,庐江的陆府君德高望重,咱们对他自然不能用强,需要请能言善辩之士说服于他才是。” 黄叙抱着膀子,认真的琢磨道:“咱们荆楚之内,可使谁人前往游说于陆康?” 刘琦摇头道:“咱们荆楚之人是不行的,陆康既然在庐江郡经营了多年,根深蒂固,那咱们自然就要派两淮之地的名士前往游说他,才会显得有说服力。” 黄祖奇道:“贤侄心中莫不是已有了人选?” 刘琦眯起了眼睛,淡淡道:“确实有一个。” “谁?” “我这几日一直在想,董卓当初设计,着宗亲中的刘松为豫州刺史,刘琬为丹阳郡守,刘晔为庐江郡守……可如今刘松和刘琬皆死,唯有那刘晔不足双十年华声名卓著,且未曾年少轻狂去替陆康受任,可算是高瞻远瞩,他与我同为宗亲,若是请他帮忙,或许能够说服陆康助我联军一臂之力。” 第二百四十四章 忧愁的刘备 想当初,董卓假意敕封了几名汉室宗亲为郡守刺史,用以挑起在关东代表世家门阀利益的袁氏和宗亲之盟间的战争,以达到他渔翁得利的目地。 事实证明,董卓的计划成功了三分之二,因为被他任命为庐江郡守的阜陵王刘延之后的刘晔,并没有上任,而是称病不出。 自古以来,能在关键时刻装病的人,一般都是拥有高情商的政治高手。 这个真理一般是不会错的。 刘晔跟刘琦差不多大,都属于宗亲中的青年俊秀,但他和刘琦走的路子不一样。 刘晔因为出身以及自己超高的情商与胆略,成为了当地有名的宗族名士,其声明之远播,甚至为当时的大宗正刘松所知,因而将其推荐于董卓。 刘琦和刘晔属于同龄人,但刘琦自认为在经营名士方面的本领远逊于刘晔,毕竟据刘琦所知,刘晔在十三岁的时候,就已经敢于借遵守母亲遗愿之名,而去手刃父亲身边的近侍,而且还能将这件事解释的通顺,借此扬名…… 刘琦自认为肯定是做不出来的。 刘琦一方的人跟陆康并不熟悉,想来想去,若是要说服陆康跟己方联盟,也只有去找这位在淮地的宗亲名士帮忙了。 刘琦来回观望着在场众人,道:“我知晓刘晔祖籍在九江成德,今当修书一封派人送往其地,邀请其前来相助,不知哪位愿往?” 诸将之中,李典站了出来,对刘琦道:“末将愿乔庄改扮,前往成德,说刘晔前来相助。” 刘琦问李典道:“曼成想用何说辞劝动刘晔?” 李典走到刘琦身边,低低地咳嗽了一声,在其耳边将自己的想法大致叙述了一遍。 刘琦一边听,一边点头,笑道:“还真就是只有兄弟你最为适合。” 李典领命而去后,黄祖遂问刘琦道:“贤侄,咱们两军目下该当如何行事?还是按兵不动吗?” 刘琦摇了摇头,道:“眼下若是按兵不动,恐惹在汝南征战的二袁起疑,我想和叔父率领麾下兵将出西陵,前往安陆屯扎,做出要攻入汝南郡架势,用以疑惑汝南郡的二袁之众,让他们误以为我们要强攻豫州,迷惑其众。” 黄祖这个人虽然性格暴躁,脾气不是很好,但却有一个优点,那就是听劝,只要旁人说的有理,他就会一律采纳。 当然,前提也得是这个人拥有能够让黄祖瞧的上的出身才行。 耳听刘琦分析的头头是道,有理有据,黄祖自然也不会反驳,更何况刘表事前已经送来书信多番嘱咐,黄祖自然也不会驳了这个世交侄儿的面子。 “好,就听贤侄的!黄某立刻派人点齐兵将,整备粮秣辎重,咱们择日就前往汝南郡边屯扎,以为疑兵之计!” 刘琦拱手赞道:“叔父果然是从善如流。” “哈哈哈,你这娃儿,可休要拿好听的吹捧于某,你叔父我非是昏聩之人。” 话虽然是说的漂亮,但看黄祖的表情,刘琦就有一种感觉,他觉得他这位世交叔父就是这样一个有性情的耿直之人。 刘琦又转头看向了太史慈,道:“太史君,你与我们同往汝南如何?” 太史慈急忙道:“末吏自当遵命。” …… 刘琦和黄祖一同在西陵城点齐兵将,北上安陆做出直逼汝南郡的势态,而李典则是乔庄改扮,暗中前往九江郡的成德县,作为刘琦的代表使者去见刘晔。 而河北战场上,公孙瓒,袁绍,刘备三家的兵马正以磐河的界桥为基本点,彼此互相制衡着, 三方的兵马分别屯驻在三个方向,只等着另外两方先行动手,以便于使己方获取渔翁之利。 刘虞不懂军事,因此只是在后方总督粮秣和军械、增补兵源等,而前方的一切战事他都委托给了渔阳都尉刘备。 眼下的刘备,不再是当初那个以县级资历到处给人帮衬的打工仔了,他成了替刘虞在幽州主持军事的大将,更兼被其一手带入了宗亲之盟,身份可谓是水涨船高。 中山靖王之后刘备的名声,如今也算是响彻边郡了。 但能力越大,责任越大,刘备的身份和统兵数量上来了,但同时,他对手的级别也明显增强了需多。 袁绍和公孙瓒…… 帅帐之内,刘备背负着双手,看着挂在屏风上的皮图,一脸的忧愁之色。 眼下这仗,应该怎么打呢? 袁绍虽然初占冀州,兵马操练不精,但胜在治下人户众多,又是仓禀丰盈,各地望族和士族对他的支持亦可连绵不绝,后续之力极强。 至于公孙瓒,刘备心中更是清楚的很,他麾下的兵马常年征战,骑兵数量极多,更兼大多数人是边功之将,全靠在刀口子上拼仕途,其战力之强足矣令人咋舌。 袁绍和公孙瓒……这两个人,一个兵马强,一个资源广,哪一个都是这天下的顶尖之人。 反观己方这边,好像什么都能靠上一点边,但实则又偏偏是什么都不靠不上。 论粮草,刘虞在治理幽州的这些年,虽然是广收流民,开垦边境,又压低了米粮之价,但若论仓禀之丰盈,委实还比不得袁绍。 毕竟开垦土地的数量,幽州和冀冀二州原本的底子在那摆着呢。 人口么……幽州这些年是收拢了不少流民,能从军者不少,但也是达不到源源不绝的地步。 至于兵马的质量方面…… 刘虞目下让自己带领的兵马,大多是幽州本土豪族所贡献的私士,这些兵将虽然经过自己一段时间的操练,已经是有了些战力,但就骨子里而言,和公孙瓒麾下的骑步相比,实在是相差甚远。 毕竟刘备曾在公孙瓒那里待过,深知公孙瓒麾下将士的厉害……特别是那白马义从。 若是单凭幽州军目下的战力去跟白马义从硬碰硬…… 别看己方人虽然多,但估计跟公孙瓒交手都不需要第二场,就会被完全蹂躏。 “唉,该当如何呢。”刘备长长的叹了口气,无奈的自言自语道。 就在这个时候,帅帐的帘子被拉扯开了,一个精壮的汉子一脸肃然的走进了刘备的帅帐。 “刘都督,可还是在为如何与彼作战而忧愁?” 刘琦转头看向那面貌颇显俊朗刚毅的精壮汉子,拱手笑道:“有劳赵君关心……唉,实不相瞒,备眼下因战事前途不明,确是甚是甚感烦心,但偏偏又找不到什么好的办法……唉!” 那精壮汉子,正是被刘虞招募为亲信的赵云,眼下在军中担任监军,行比中候。 赵云对刘备道:“我亦是知此战艰苦,不过听说从荆州方面,已经是来了使者去见大司马,据说是有战策转告我军,却是不知是否可用。” 第二百四十五章 刘伯瑜的使者劝刘备 赵云的话令刘备感到颇有感触,其心中也泛起了些许疑惑。 从荆州来幽州的使者,向大司马进献战策…… 荆州与幽州一南一北,相隔何止千里之地? 从荆州派人来向幽州的人指手画脚,这刘景升的手也着实是伸的够长的。 刘备略作试探性的问赵云道:“敢问子龙可知晓那荆州的刘景升所派的使者乃是何人也?” 赵云摇摇头,竟是露出了一脸的不解。 “我亦是不知……不过,据说来者并非素有名望之人,只是一名普通的传话使者,另听闻来者并非是奉了刘景升之命,而是尊其子刘伯瑜之令来咱北地献策。” “是他?”刘备闻言不由一惊,面露惊诧之色。 赵云见刘备变了脸色,似有玄机,奇道:“玄德为何如此,莫非你与那刘伯瑜相识?” 刘备的脸上露出些惊异之色,道:“这个刘伯瑜,着实是让人揣摩不透,若果真是他派来的人,或许还真就该好好听一下其到底有何高见了。” 赵云被刘焉征辟之后,以监军行中侯事监管刘备,对他的秉性颇为了解, 他知道刘备此人性格豪爽且又沉稳,平日里行事极有章法,若非遇到了大事,他绝不是能轻易露怯之人。 只是为何听了刘伯瑜的名字,他就做出了这般状态? 却见赵云拱了拱手,问刘备道:“玄德为何这般推崇这个刘伯瑜?此人虽然有名,可毕竟还是太过年轻,未必会成什么气候。” 刘备对赵云伸了伸手,请其在帅帐侧面坐下,苦笑道:“子龙有所不知,你我之所以今天能够坐到这个帅帐之内,凭的全是那刘伯瑜对大司马的举荐。” “啊?”赵云闻言顿时一惊。 他当初是被常山郡中举荐而出作为当地领兵之人,小有名气,但也不曾想到居然会被声名赫赫的大司马刘虞看重,以重礼征辟至了幽州。 从被征辟至今,赵云一直都以为自己能有今日全是因为刘虞知人善任,爱惜人才, 但他着实没有想到,这背后居然还会有这样的隐情。 刘伯瑜……举荐我? 刘备也不隐瞒,当即便将自己当初被刘虞从公孙瓒那里挖墙脚时,曾经从刘虞那里得知的消息,大致对赵云诉说了一遍。 说罢,却见刘备长叹口气,道:“备昔日平黄巾时虽薄有微功,但还绝不至声名大到能为远在荆楚之人所重,但偏偏这个刘伯瑜就极为推崇于我,其行事实在是颇出人意料……而且其请大司马征辟赵君为监军行中侯事,更是让刘某人对他心中颇有些向往。” 赵云诧然道:“玄德这话是如何说来?” 刘备正色道:“备与赵君相处的这些时日,深感赵君乃是信义之人,为人刚正,行事极具章法,不偏不倚,正是行中侯事的上佳人选。” 赵云忙拱手道:“玄德夸赞过甚。” 刘备笑道:“你我相处日久,何必过谦?备所言皆为肺腑之言,并无刻意吹捧之意,只是……” 说到这,刘备长叹口气,道:“只是备与赵君相识之后,方知的赵君为人,然刘伯瑜远在荆州,如何却能知晓子龙之能?子龙昔日,可是与那刘伯瑜相识?” 赵云苦笑道:“某乃常山郡人士,又如何能与山阳刘氏相识?” 刘备道:“正因如此,备对这刘伯瑜焉能没有惊诧之情?” 赵云恍然的点点头,道:“难怪玄德听说刘伯瑜派人来此后会这般惊诧,原来个中道理乃是在此。” 刘备笑道:“说句实话,他既然能够这般了解你我,说不定也会了解冀、幽其他人,此番派遣使者来此,说不定会有什么高远之见倒也是说不定……若真能替你我打开僵局,倒也是一件幸事。” 赵云感慨道:“希望如此。” …… 数日之后,果然有荆州的使者从渔阳郡赶奔至了刘备军营。 却如赵云所言,此番从南方来的使者真的不是什么有名望的人物,而确确实实的就是一个传话的小人物。 他现在所带来的消息,全都是刘琦教给他的干货。 刘虞不在前线督军,荆州的使者即使对他说了所献的战策,刘虞也不方便自作主张,于是他便让那使者去了刘备的军营,与刘备当面详谈。 荆州使者见了刘备后,便随即向他转达了刘琦对于河北之战的意见。 …… “先驱逐公孙伯珪,然后再与坐守北方,以观成败?” 刘备一头雾水的看着下面的荆州使者,脸上都是深深的疑惑:“此言何意?” 那使者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南阳刘府君让在下转告大司马与将军,辽西公孙氏乃是幽州大族,又有军功傍身,与大司马乃是对立之势,公孙氏若在幽州,早晚必会对大司马动以刀剑,让其继续待在右北平,实乃天大的祸患,当乘眼下战乱时节,先借袁绍之手,将公孙瓒驱出幽州。” “驱出幽州?”刘备的表情有些僵硬:“那我伯珪兄岂非是没了立锥之地?” 那使者道:“刘府君让在下转告将军,无需过于心软,以公孙伯珪麾下军容之盛,放眼天下,各州皆可去得,这幽州待不得,难道那青、徐之地,公孙伯珪便待不得吗?” 下方,却见一直侍立在旁的一名壮汉突然开口道:“阁下之言,关某甚感不明,刘公子既然知晓公孙伯珪与大司马势不两立,又为何特意言之要将其逐出幽州?如此岂非养虎为患?” 那使者扭过头看说话之人,心下不由微惊。 只见那说话之人,身材高大雄伟,其身高差不多与典韦相似, 没钱看小说?送你现金or点币 限时1天领取!关注公 众 号【】 免费领! 他虽然看着不如典韦那般魁梧,但胜在身形挺拔,从肩膀往腰部,呈现出了一种倒三角的状态。 而那人的相貌也正符合东汉末年人们对美男的认知。 像是刘琦那种面白无须,相貌儒雅的年轻后生,并不能算是主流的俊郎型人物, 在这个时代,真正的美男子必须要有一下巴好看的胡髯,就类似于张允那样的三缕长须,有好胡须的男人才是最为正宗的美男子。 所以说,这个时代的男人若要比帅,首先就是在比胡子。 相比于有一下巴漂亮胡子的张允,眼前的关羽更是帅到掉渣。 他的胡子比张允更长,修饰的也比关羽更加的整齐。 那荆州使者活了几十年,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俊朗飘逸的胡子。 真是神仙中人啊。 他略微出神之后,方回过神儿来。 却见他冲着关羽笑了笑,道:“这位将军,其实以刘府君之意,大司马和蓟侯若是同在幽州,便是不死不休之局,但他们二人若是不在一地,保不齐日后还能因为时势成一时之友,届时刘将军便也不需要如此的左右为难了。” 第二百四十六章 汝南战二袁 刘备听了那荆州使者的话,心中很是感慨。 这荆州使者却是把刘备的心声给说出来了。 对刘备而言,刘虞虽然是提携他的恩人,他自当尽全力辅佐,但公孙瓒也是他的师兄,这几年来,对他亦是多有照顾。 说实话,刘备打心眼里不想与公孙瓒为敌,毕竟他当初跟公孙瓒是朋友。 却见那位荆州使者言道:“公孙瓒若能被逐出幽州,则其与大司马之间便不会再因为幽州治政而加深彼此的怨恨,虽有一时之仇,但绝不会有一世之恨!” 刘备皱着眉头认真的思索了一会,道:“君之所言,确实有礼,只是伯珪兄乃是当世名将,麾下白马义从实力强劲,非等闲可比,我又该如何将他驱出幽州?难道让我联合袁绍不成?” 那荆州使者略微犹豫了一下,遂道:“刘府君让我给将军带一句话……就怕将军不信。” “什么话?” 那使者道:“刘府君让我带话给刘将军,其实要驱公孙瓒出幽州,根本无需特意联合袁绍,因为以袁绍一家之势,便足矣战败公孙瓒了。” 这话一说出来,在场的幽州诸豪杰,以关羽、张飞、田豫、赵云等为首的众人皆笑了。 袁绍一家就足矣打赢公孙瓒? 简直好笑! 送888现金红包 关注vx 公众号【】 看热门神作 抽888现金红包! 白马将军之名,岂是虚谈? 袁绍虽有四世三公之后的名头,但在刘关张等人看来,他终归不过是一个刚刚从韩馥手中抢了冀州的门阀,虽有号召力,但论及军事能力,怕是跟公孙瓒相差甚远。 也难怪他们不信,便是那位替刘琦带话来的荆州使者也不信。 毕竟公孙瓒边郡神将的威名各州郡皆闻,而袁绍在军事这方面的建树,一直以来都是寂寂无名,非常平庸的那种。 荆州使者听帐内众人发笑,感觉很是臊得慌。 唉!府君也真是,为了让我千里迢迢的跑到这里,来当着幽州诸人说这样的话,这岂不是自找没趣么? 但整个帅帐之中,唯有一个人没有笑。 那个人就是刘备。 刘备非常认真的看着那名使者,待帐内的笑声落下之后,突然开口道:“你家刘府君既言公孙伯珪非袁绍对手……可袁绍凭何能战败伯珪?” 荆州使者没想到刘备居然还真会如此郑重其事的问他。 他犹豫了一下,方才拱手言道:“刘府君说……请刘将军在河北,慎防武威麴义。” “武威麴义?”刘备暗暗的念叨了一遍。 换成别人说的话,刘备根本就不会以之为意,但这个刘伯瑜却是在暗中推波助澜,将自己和赵云给推上了幽州风口浪尖的人,不由得刘备不以其言为意。 或许,自己应该认真的听一听这位从荆州远道而来的使者,具体会传达给自己什么样的战策。 …… 汝南郡。 刘琦派遣了李典去往九江成德之后,便联合黄祖兵发安众,直逼汝南边境。 在汝南境内彼此交锋的二袁之军,听说荆州军前来,皆不敢怠慢,立时间便歇了攻势,不再彼此交锋。 而是谨慎的观望着荆州军的动态。 本以为荆州军会乘着两方军势疲惫而乘虚而入,但诡异的是,刘琦和黄祖在抵达了安陆附近之后,便不再行军,而是原地安营扎寨,荆州军陈兵于汝南边境,没有丝毫想要强攻二袁兵将的意思。 鲍信、刘岱、周昂等人乘此时机按兵不动,固守其部所在的上蔡县休整军队,意图再觅良机。 不过与鲍信等人相反的是,以陈兰,雷薄,张勋,桥蕤等战将,眼见鲍信和周昂等人罢战,刘琦和黄祖却不动兵,袁术一系的战将们心中有些忍耐不住了。 他们蠢蠢欲动,将目光盯在了刘琦和黄祖等人的身上。 其实倒不是袁术军麾下的这些将领不懂得寻机再战的道理,实在是他们过分的急于建功。 眼下在汝南郡中的这些战将大概分为两系。 一系属于袁术麾下的旧部校尉,即陈兰,雷薄等老一系人马。 另一部是刚刚在寿春归于袁术帐下的淮南系战将,以张勋,桥蕤,乐就等淮南系为主的人马。 这些淮南系人马刚刚投奔至袁术麾下,建功之心自非等闲。 他们需要打几场胜仗,来巩固他们在袁术军中的地位。 而新加入的淮系兵将太多,自然也给袁术军中原有的老牌战将增加了不少的压力。 经过了与鲍信,刘岱等人的几番交战,袁术军的诸位战将虽然颇有些战功,但却没有什么巨大的突破,汝南的形势依旧未定,时局依旧是变幻莫测。 而当此时节,若是能够将新进入汝南边境的刘琦军杀败,则无疑于是一项可以向袁术请功的资本。 抵达安陆的五日之后,黄祖麾下的斥候回报,说是袁术手下的诸位战将开始将兵卒南移。 他们表面上似乎是向南下,与鲍信,刘岱等人保持一个安全的距离养兵歇息,但刘琦知道,他们真正的目地,其实是要进攻己方。 毕竟,在袁术麾下的诸将眼中,自己这种不足双十的黄口孺子,要远比鲍信等名将要容易对付的多,相对的也好拿捏得多。 “张勋等人的军队已经到哪里了?”刘琦沉稳的询问斥候。 “彼兵马已过中瘴渠,数日内便可渡过迟水,抵达安陆。”斥候回报道。 刘琦慢慢的点了点头。 南蛮军,这支新成立的军队,这支由刘磐和刘琦苦心经营的部队,只有见了血才能成长。 刘琦将带着他们去见血。 跟黄祖商议了一番之后,刘琦决定不坐以待毙,而是率领兵马北上,入汝南之境与袁术军交手。 “快!快!快!” 黄祖一路上都在大叫着,“都听着,杀不光那些袁军逆贼,黄某人把你们一个个的扔到鼎里烹!哪个也别想跑!” 这位名门之后,此刻浑身上下都是暴戾之气,火爆脾气让人一览无余。 “快行军,死也死到汝南去!” “我黄某人麾下之士,都是爷儿们!” “你们谁要是落在后面,谁以后就蹲着尿尿去!” “前面的跑快点儿!挡了后边的路,哪个担待的起!” 刘琦在中军,看着黄祖冲着士兵们大呼小叫的,不由哈哈一笑。 这个黄祖,一天天的火气到底是有多大。 不过说实话,就这样一个火爆脾气,日后若是不好好控制的话,一定会吃不小的亏。 李铮跟在刘琦的身边,见状也是无奈的摇头。 “府君,既然咱们已经兵进汝南,那末吏打算去见我那位族弟,不知府君意下如何?“ 第二百四十七章 陈王刘宠 刘琦和黄祖的一众人马直线北上,汝水附近的安城安营扎寨。 刘琦麾下有两万余南蛮军士,黄祖麾下士卒亦有万余,两方加起来约有四万之众,可谓声势骇人。 在汝水边安营扎寨之后,刘琦随即命令典韦去往安城,将安城的县长给他带了过来。 豫州近两年来,屡屡更迭刺史和郡守,汝南郡下属这些县城的县令便也因时制宜而成了墙头草,谁能领兵来了汝南,他们便当众效忠于何人。 他们大多不过是三百石官,最大不过六百石,犯不上因为这些郡守之间的彼此征战而陷身于其中。 眼下这位安城的县长,便很是识时务的又顺风倒到了刘琦的面前。 “末吏见过刘府君。” 刘琦坐在主位,冷冷言道:“刘某代表镇南将军讨平诸凶,安定大汉南境,安城从即日起,暂时便由我接管。” 安城县长岂敢有异议,急忙一个劲的拱手拜服道:“末吏遵命,府君有令,末吏岂敢不从。” 刘琦伸手将安城县长招呼到近前,问道:“我且问你,从北方来的兵马,若是要渡过汝水来安城,最先要占据的渡口应该是哪里?” “沙头堡。”安县长毫不藏私,有问必答:“那里是汝水附近最大的渡口,水深流缓,郡中针对诸县,昔日也曾训练过一些郡国水军,不过近年来却是都荒废了,那里现在只有几十条小船而已,一直以来也不曾有守卫。” 【看书领现金】关注vx公 众号【】 看书还可领现金! 刘琦点了点头,心中知道他所说的荒废是什么意思。 想来豫州的兵马自打孔伷死后,就被袁术,周昂等诸侯郡守给吞并掉了,沙头堡的兵想来也不例外。 刘琦对安县长道:“我和黄府君会集兵马在安县外屯扎迎敌,汝替我等稳定安县守护后方,一旦我在前军与彼军接战,你便紧闭四门,抽调兵壮,为我转运粮秣,若是成功,就是你一大功劳,我必有封赏,但若是因为你在后方有所图谋,或是朝秦暮楚之举,便休怪我回头尽诛汝族人了。” 安县长忙道:“府君放心,末吏敢不从命。” 定心丸给他吃下,又有刘琦许诺的大棒子在前面晃动着,这安县长估计能够老实一些了。 安县长走后,刘琦和黄祖遂召来了众将商议迎敌之策。 “地图。”刘琦伸手道。 典韦将一卷地图铺在了长案上,众人围绕着地图开始商讨御敌之策。 “安县临于汝水,敌军若要登岸过河,必取沙头堡,若是我估计的没错,敌人应该会假设我们在安县驻扎,应不会猜到我们会去沙头堡,神兵天降,突然而至……我军就在沙头堡设伏,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所以,从现在起,安县之地许进不许出,实施军管,不可走漏消息,张勋、桥蕤等人算不上名将,又急于立功,只要我们筹谋妥当,想击败他们应该不是难事。” 黄祖赞同道:“哈哈,贤侄所言不错,我们的兵马和彼之军数相同,再以有心算无心,若还是胜不了,回头便让这些劣卒一个个投江喂鱼,也省的披着这一身虎皮让人笑话!” 刘琦抬起头,看向众人道:“诸位有何意见,但说无妨,无需拘谨。” 江夏都尉苏飞言道:“袁军若要渡过汝水,关键在于船只,就怕我军一动,敌人上船遁走,再选他地上岸,我军守土,占有地利,击败他们不难,重要的是如何消灭他们?” 刘琦满意的点了点头,这个苏飞倒是颇有前瞻性:“所以,我军一定要严守军情,不可有丝毫泄露,要等敌人真正上岸,我们再行进攻,让他们退无可退,而且比消灭敌军更重要的是……夺船!” “夺船?” “不错,夺船!我们来汝南之地较晚,本土船只大部分应皆为二袁麾下众军所夺,汝南郡内虽然没有咱荆州的长江与汉水,但境内却也以汝水为屏,且多有支流,若是能够从袁军手中抢到战船,我们便可以转守为攻,驱他们出淮汝之境。” 众人这才恍然而悟。 于是乎,荆州军紧锣密鼓的开始了准备工作。 …… 与此同时,从樊城出兵的贾龙乘着袁术本人和曹操,蔡瑁二人对峙,其则是亲率三千蜀军,从南阳西境一鼓作气的夺取房县,接着又以房陵县作为根本,开始向周边的县城进行拓展。 与此同时,陈王刘宠亦是率领五万精兵,抵达了房县。 贾龙听闻陈王来了,亲自在城池外迎接。 眼见着五万精锐由远及近,贾龙的面色开始变了。 好精神的一支强兵! 昔日在益州之时,贾龙也曾听说过一些关于刘宠的事情。 在东汉末年,随着豪强兼并土地以及世家门阀逐渐强大到可以影响政权,皇权逐渐衰落,失去时势的不仅是雒阳城中的天子,包括各地的刘氏诸侯王,也因为当地门阀和豪强兼并土地夺取其生存空间,而逐渐走向了衰落, 很多诸侯王也只是在表面上还拥有食邑封地,但实则都已经不再享有租赋, 有的小诸侯王的日子,甚至还不如当地寒门过的舒服,一些诸侯王甚至因为土地被门阀兼并,再加上遭逢战乱因而流落于外,死于荒野。 以当时的社会情况来看,若是走在大街上碰到一个要饭的乞丐自称是哪国哪国的大王……且别着急揍他,他很可能说的都是真的! 但是在众多的诸侯王之中,却有一人依旧强大,国富民强,且麾下拥有一支极为强大的军队。 那就是陈王刘宠。 在经过了黄巾之乱,董卓乱政之后,陈国却依旧是非常的富足。 当年黄巾之乱,郡县官吏纷纷弃官逃窜,而刘宠则是乘着战乱时节,在境内招募精壮士卒,收拢流民,并变卖家资组建军队,自成一方势力。 当时兖州和豫州遭黄巾乱极重,因战乱导致的流民也是最多的,附近的郡国中因为陈国最富足、粮秣充盈,再加上刘宠本人乃是天下有名的强将,故而四方流民皆依附之。 几年下来,陈国境内,竟已经是有了精兵十余万,可谓中原第一势力。 不过陈王这个人并没有特别大的野心,只是一心维护汉室,故而即使是在董卓乱政,诸侯举事的时候,他也没有向外扩充势力。 其后又被刘表和刘琦暗中唆使袁术拥戴为储君,再加上雒阳势危,刘宠犹豫再三,最终为了扶保汉室天下,而分六万陈国之兵进入司隶,以振东京,而将基业陈国留给了自己的儿子代为管理。 刘宠如今虽然六十多岁,却依旧是老当益壮,勇猛过人,此番应刘表之邀南下,来助贾龙成事,所率领的都是他麾下最为精锐的部队。 若说董卓的西凉军和公孙瓒的白马义从是天下最为精锐的骑兵部队,那刘宠所率领的兵将,便是天下最为精锐的弓弩营。 第二百四十八章 贾龙陈王谋汉中 陈王刘宠率领的数万兵将,有一大半皆背负着弓弩和箭壶,在行军之时步伐整齐,器宇轩昂,颇有天下强兵之势。 贾龙站在房县之外,看着陈王的军队似缓实疾的向着己方行来,携裹着漫天沙尘,步履坚实气势浑厚,不由的喉头一滚,暗暗地咽下了一口吐沫,心中惊骇。 好一支强军! 若有此军为臂助,别说是拿下房县,便是拿下整个汉中也非绝非难事。 贾龙眯起了眼睛,心中开始暗暗盘算了起来。 少时,那支强军来到了贾龙等人的百步之外,在为首将官的指挥下,竟然是齐刷刷的停住了脚步。 单凭这一点,就足见其军队操练之精。 但见其阵营被缓缓的打开了,两骑向着贾龙之所在缓缓打马而来。 那两骑将,当先一人身材高大,身披玄甲,腰板挺直,满面刚毅。 但那战将的身材虽极为雄魁,但兜鍪下的那张脸却都是满面老褶子,且一下巴的花白胡须,极是显老。 却也难怪,刘宠已经是年过六旬,彻彻底底的算是一个有今天没明天的老人了。 而他身边的中年男子,则是其在陈国的国相骆俊,乃是刘宠最重要的心腹股肱之臣,没有之一。 在陈国,刘宠善武,骆俊善谋,两人一文一武相得益彰,再加上陈国的十万雄师,可谓足有纵横天下之力。 贾龙深吸口气,迈步上前,向着刘宠拱手,高声道:“末将贾龙,拜见大王!” 刘宠翻身下马,动作极为熟练迅猛,行云流水之姿竟不亚于青壮者,看他的身法根本就看不出一丁点老迈的痕迹。 他大步走到贾龙身边,上下打量了贾龙一会,突然伸出了一只手掌。 贾龙见状不由一愣。 少时,他便明白了刘宠的意图。 这陈王果然如同传闻的一般嗜武好斗。 贾龙深吸口气,伸手与刘宠对掌,两人第一次见面,居然就开始较量起了力气! 一股巨大的力量顺着贾龙的手掌传来,竟是让贾龙有一种无所适从的感觉。 好大的力气! 这老家伙……当真有六十岁了吗? 少时,却见刘宠的手腕逐渐向侧弯曲,显然就是要把贾龙掰倒……但不知为何,在最后的时刻,却见这位陈王居然又松开了手。 在他即将要赢的那一刻,老人家却是给贾龙留下了颜面。 “久闻蜀中武猛从事贾君之威名,今日一见果然是人如其名,手段甚是了得,着实不愧为蜀中第一名将。” 贾龙长长作揖,道:“大王谬赞,龙着实不敢当。” “走,咱们进城去说话,在这站着作甚?”刘宠冲着贾龙一挥手,很是豪迈的笑道。 贾龙见状不由摇头苦笑,他心中暗道这位陈王说话真是好生阔气,却也不知他们俩这是谁到了谁的地头。 一众人等进了房县,来到县署正堂,陈王虽是远来之客,但因为身份尊崇,故而高居于堂上,其余众人分别跪坐与厅堂两旁,听其调遣。 刘宠摘下了兜鍪,露出了满头的白发,他捋着自己的须子,来回看着众人,突然道:“景升致书,请孤出兵雒阳,来此助贾公夺取汉中,以震蜀中刘君郎……君郎与孤同宗,孤本不当应,只是如今天下纷乱,西有董卓东有二袁,皆招兵买马聚众一方,已成气候威胁江山社稷,当此危难时节,刘君郎身为宗亲中的一员却不思报国,反而在蜀中兴造违制乘舆,不臣之心昭然若揭,若不讨之,其日后若是称帝,则置汉家江山于何地?又当置深陷董卓之手的陛下于何地?孤虽不愿,但此番却又不得不如此为之。” 刘宠这话说的漂亮,但其根本原因,还是为了向众人解释一下,他此番为何要向同宗刘焉进兵。 这年头,什么事都讲究个名正言顺,有些事情,即使大家心中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但身为当权者亦是要不断的强调。 贾龙站起身,对刘宠道:“大王今日之举,皆是为国为民为天下,天下诸人,谁人敢不感怀大王之德?” 刘宠哈哈大笑,道:“若天下之人皆能如同贾君一般知晓孤之心意,那孤便是为天下人丢却性命不要,亦心甘情愿。” 一直没有说话的陈国国相骆俊突然开口道:“贾将军,大王率某等前来房县相助将军谋取汉中东部诸县……然在俊看来,我等兵势虽强,然终归是外来之宾客,不知眼下蜀中形势,这下一步该如何进军,不知贾将军是否可有所思?” 贾龙沉思了一会,道:“眼下刘焉手下的二教教主,张鲁与张修,已经率兵前往了汉中,目下正在汉水与郡守苏固的兵马交锋,我想乘此良机,先打下西平和上庸,然后进兵南郑,驱逐张鲁,张修,苏固等人,全据汉中境!” 陈王和骆俊,彼此交换了一个略显诧异的眼神。 却见陈王捋着白须,笑呵呵地道:“孤若是记得没错,刘景升予老夫的书信中,似只是提到要请老夫协助贾君攻克汉中东部诸县,似是并没有说要全据汉中之事?” 贾龙道:“占据汉中东部诸县,确是一开始刘府君与末将所定之策,但当时府君和末将等却是未曾想到张鲁和张修居然会率兵前来进攻汉中,值此大乱之际,若是不全据汉中境,岂非坐失良机?南郑之地乃是汉中咽喉,若能夺下南郑,则翌日攻入益州腹地,便非难事,还请大王明鉴。” 陈王捋着白须,似笑非笑地道:“既如此,那便依照贾公所言,且待孤整兵两日,便派兵助你夺下上庸和西城等地,然后咱们再挥师西向,去取南郑,夺下汉中全境!” 贾龙闻言,不由大喜过望,急忙拜道:“龙多谢大王厚意!” 当晚,贾龙便在房县的县署置办酒宴,招待陈王等一众陈国的主要将官。 【看书领红包】关注公 众号【】 看书抽最高888现金红包! 饮宴之后,陈王遂与骆俊告辞,前往军营中暂住, 贾龙请陈王居于驿舍,陈王只是不从,其言要与三军将士同住,以稳定军心。 贾龙拗不过他,只能任凭陈王离去。 在宴席中,似喝的酩酊大醉的陈王,在出了房县返回到自己的军营后,便立刻换了一副状态! 其精神抖擞,看其模样却有哪有丝毫的醉意? 刘宠并没有着急去睡,而是带着骆俊来到帅帐,与其密议。 “孝远,景升写于孤的信中,只是要让老夫助贾龙夺取房县,西城,上庸等诸县,可如今那贾龙反要取汉中全境,此事该当如何处置?” 骆俊低声道:“贾龙乃是刘荆州之附庸,如今天下虽皆言刘君郎背反,但贾龙此人,却也未必就是什么忠义之辈,不可不防……大王既然来了,便权且助他成事,先拿下上庸等地供其落脚,至于后续之事……大王不妨书信于刘景升,将此间之事皆告知于他,看他是何意见,毕竟,这也是他荆州自家之事。” 第二百四十九章 要骗敌人就得先骗自己 汝水,刘琦的帅帐之内。 白日间,黄祖和刘琦两人已经下令,着诸位将领暗中将麾下的兵将们埋伏在沙头堡附近的村中、林中、山中等各处的隐秘之地,只等着袁术军渡河进入己方设下的瓮中,便开始收网。 白日间,荆州军的将士们一直都在为了埋伏的事情奔忙,很是劳累, 但是到了深夜后,刘琦却依旧没有闲着,他下令将典韦,魏延,张任,沙摩柯等主要的将官召到了自己的帅帐中,言有要事要与他们商议。 这当中还包括从吴郡赶来向他请援的太史慈。 众人被刘琦深夜召集来此,心中都是倍感疑惑, 大半夜的刘府君不睡觉,召他们来帅帐内却是想要做些什么? 迎着众人略带疑惑的目光,刘琦对刚刚外出探查而回的沙摩柯道:“且将汝部所查的情报,向在场诸君作以解释。” “唯!” 沙摩柯对着刘琦施了一礼,接着对在场的几名战将道:“自打府君定下了在沙头堡埋伏袁术军的战策后,末将便奉府君之命在汝水附近寻找除沙头堡之外适合大军渡河的民间口岸,今不辱使命,已是在东四十五里外的地域,找到了一处可以容纳大队人马渡河的险滩,那里远有本地大豪私建的船口,后来却被废弃,渡口处虽然是水流湍急,但只要是筹谋得当,却也可以强行渡水,其地名为重洱滩。” 这话一说出来,满帐众人不由皆惊。 怎么好端端的,刘琦居然会派遣沙摩柯去周边查询民间渡口呢? 却见魏延拱手道:“府君,我们不是准备在沙头堡附近埋伏袁术军吗?为何还要在汝水寻找可私渡之处?” 刘琦来回扫视着众人,言道:“要骗敌人,首先就要先骗过自己,既然连你等都确信我军一定会在沙头堡伏击袁军,那想来张勋,桥蕤等辈,也定然会这般作想。” 在场众人也都不是愚钝之人,一听刘琦这般说,心中便恍然明白了刘琦的意图。 张任低沉道:“原来,府君从打一开始召安县长行之以训斥,又吩咐我等不可走漏消息,还要在安县施行军管设伏于沙头堡……这些都是做给袁术军看的?” 刘琦点了点头,道:“既然已经打算要迷惑对方,那这戏便一定要做的够真,只有让你们确信了我确实有意要伏兵于沙头堡,袁术军的将领们也才可能会真的信。” 众人闻言沉默,但却不乏点头之人。 说到这,却见刘琦向着后面略略一靠,笑道:“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强,我军在沙头堡布置兵力,在安县施行军管……可数万人同时行动,就算是事情做的再隐秘,袁军也会得到些许消息,但也正是我们想办法极尽隐秘,他们才有可能不疑其他,如此一来,袁军定然就会去汝水附近寻觅登岸之处,而按照沙摩柯的回报,在沿着汝水上下来回五十里到百里之处可以登岸的落脚点,除了沙头堡外,也只有适才重洱滩那一处地界。” 说到这,就见刘琦正色道:“沙头堡是个幌子,重洱滩才是我们真正要伏击袁术军的地方!袁军若以为我军尽在沙头堡埋伏,那重洱滩便是他们的葬身之所。 一直没有说话的典韦,突然憨声憨气地道:“敢问府君,我等和黄府君麾下的兵马,现都埋伏在沙头堡附近,依照府君府君之意……那咱们的兵将应何时从沙头堡迁移至汝水边的险滩?” 刘琦摇了摇头,道:“大部的兵马必须还要留在沙头堡附近埋伏,这样才能够给予袁术军足够的迷惑……这期间我军斥候,一定要在重洱滩外仔细查探,随时回报袁军动向……依照我的计算,我军兵马若要前往重洱滩阻击袁术军,最多不可超过一日的迁移时间,只有这样才能将彼军骗至最后。” 众人闻言皆是面露惊诧。 魏延犹豫地道:“只用一日时间让四万将士尽弃沙头堡的布防而去重洱滩布防,这未免有些困难吧?” 刘琦摇头道:“文长想错了,四万军众怎么可能在一日之间便从沙头堡皆行至重洱滩?而且这么大规模的迁移必然会受到袁军怀疑……若是要去,必需轻装简行,以最精锐的人马前往阻击……以我之见,只能是从南蛮营中挑选最精锐的兵士五千去做此事……南蛮营的蛮兵昔日皆是常年行走山林之辈,步履稳健,走山跨水,长于跋涉,可当此任。” 张任道:“五千兵马,是否有些过少?袁术军可有数万之众。” 刘琦言道:“征战之机在于快!快如闪电,行如奔雷,方可打的敌方措手不及,以少克众……放心,对方乃是渡河之兵,非是与我们正面交锋,即使只有五千人,只要计策成了,便足矣破敌。” 说到这,刘琦又来回四下看了看帐中的诸位将官,笑道:“更何况,以诸位之勇略,率领南蛮营与袁军交手,必可令三军士气倍增,诸军卒有汝等为先定可以一敌十,何惧袁术麾下乌合之众?” 典韦哈哈一笑,起身道:“承蒙府君如此信任,我等岂能不身先士卒,为府君分忧?不论府君作何筹谋,末将皆愿死战!” 【看书领红包】关注公 众号【】 看书抽最高888现金红包! 张任、魏延、沙摩柯等人亦是纷纷应诺。 “某等愿为府君效死力。” 太史慈一直仔细的观看着刘琦以及他麾下的这些将领们的神态以及表现, 经过了好一番观察后,以太史慈的睿智,心中不免对刘琦以及其麾下诸将产生了些许向往之情。 前番刘琦和黄祖在诸将面前将在沙头堡埋伏袁术军的战策定下来,太史慈感觉有些仓促, 因为在沙头堡埋伏敌军,即使能够做到严守秘密,但想来也还是会有疏漏, 可他毕竟只是客将,并不方便直谏。 如今见刘琦深夜召诸将来此,细言个中诸事……太史慈这才明白,原来这位南阳郡刘府君竟是早有筹谋,其心志之深远委实令人惊叹。 而且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与观察,太史慈发现刘琦麾下的这几名将领虽然年轻,且名声不甚响亮,但比起黄祖麾下的那些江夏豪强系组成的战将群体而言,本领和素质委实要高出太多。 典韦自不必说,只是打眼一瞅就知晓其乃是猛士之姿,天下少有能与其拼者。 魏延和张任虽年纪轻轻,但太史慈能够看出这两个人都是难得的年轻将才,若是好生培养,日后必然潜力无限。 至于沙摩柯,羊栈岑狼等一众蛮将,亦都是勇武之士……刘琦身为士族子弟,却能留蛮将于身边重用,这等不拘一格的胸怀和手段,也令太史慈甚感钦佩。 相比之下,不论是黄祖或是刘繇,便都有些相形见绌了。 却听太史慈道:“府君谋略和沉稳,着实令人佩服,慈虽是客将,也愿供府君差遣!” 刘琦满意的笑道:“得子义相助,大事可期,这一次,咱们便先败了袁术军,然后便转军入淮,迎正礼公来楚!” …… 刘琦这边暗中布置好了罗网,只等袁术军前来入瓮。 果然如同刘琦所猜想的对一样,荆州军欲在沙头堡渡口埋伏袁术军的消息虽然极为隐秘,但还是被袁术军的斥候给打探到了。 毕竟,四万人马的阵仗不小,若想密而不露,难度可谓极大。 对于荆州军的安排和布置,袁术军的战将们在经过一番商讨之后,立刻便做出了战略性的应对, 寿春的大豪张勋,派遣麾下的斥候们去往汝水的周边,探听可以渡河的口岸,顺便继续派人暗中打探荆州军在沙头堡的动向。 袁术军斥候们的效率非常快,他们很快就探听到了在汝水有一处被废置不用的私人渡口,可抵达汝南以南的重洱滩,那里的水流虽然略有些湍急,但却不足矣形成大的障碍,是个足可让数万兵马顺利渡河的地界。 陈兰和雷薄等人得知此地后,立刻要求各部兵马火速渡过汝水,再转袭埋伏在沙头堡的荆州军后方。 但他们的行动却被张勋拦下了。 张勋提议,再派斥候和探子前往安县附近,查探沙头堡周边埋伏的荆州军之情况,再做定论不迟。 毕竟,这是打仗,一切事情,要以情报为上,张勋想看看在沙头堡附近的荆州军到底会不会又大规模的异动。 第二百五十章 抢滩登陆 张勋这个人,是历史上袁术称帝之后所册立的大将军,以地位来说,在袁术称帝后的鼎盛之期,张勋可算是拥有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 这跟张勋的出身自然也是脱不了关系的,毫无疑问,以袁术的出身和地位,不可能随意任命一个普通的游侠之辈任大将军,但以袁术当时的立场而言,拥有高阶地位的士族门阀也不会轻易响应他叛汉的举动…… 所以可是大致推断的是,张勋是淮汝本地的大豪强,但其祖上绝不会是受过功勋的朝堂高官,他只是拥有众多附户和私士地方霸主,却无过高的政治背景,想来应该是和李通一样存在的人物。 也只有这样身份的人物,才可能接受伪帝袁术的号召,成为其麾下的首府大将,换成有底蕴的世家门阀,其家主绝不可能轻易的抛弃百年来的家族底蕴,去给什么仲氏皇帝当大将军。 身为一个拥有广阔土地以及众多附户的大豪强,那张勋自然也有着他独特的能力和眼光。 虽然此人在历史上的战绩确实没有什么出彩的地方,大多数的战绩皆为败绩,但究其原因可能更多的是因为时势……论能力他肯定还是有的。 同样是淮汝之地的大豪强,张勋若是也能如同李通一样的选投了明主,想来其所留下的声名应该会比走原有的历史轨迹要强许多。 …… 当下,张勋拦住了陈兰和雷薄等人的举动,并不着急渡河,而是派人前往沙头堡暗中探听荆州军的动静。 虽然他在主观情绪上,也觉得荆州军应该就是打算集中全部兵力埋伏在沙头堡围歼己军,但为了慎重起见,张勋觉得还是应该全方位的打探清楚才比较稳妥。 于是,张勋连续派出了七队斥候去往汝水南岸打听消息,但得到的回复统统都是一样。 沙头堡附近的荆州军,依旧埋伏在以安县和沙头堡为中心点的四周,并无任何移兵的痕迹和动向。 几番查探之后,张勋算是彻底的放下心来了, 他也不在阻拦袁术军的诸部将领强行渡河了。 众人商议了一番,由张勋居后,在沙头堡对岸的渡口迷惑敌人,日日操练并装出想要从沙头堡对岸渡河的架势,用以吸引荆州军的注意力, 而陈兰、雷薄、桥蕤等袁军将领,则是率兵迅速赶往重洱滩的对面,意图强行兵渡汝水,在重洱滩上岸,然后去奇袭沙头堡附近的荆州军。 …… 沙头堡的渡口后,实际上是一个有数百户的乡亭,其渡口的实质为上任汝南郡守在此安置的水军军营驻地,如今已是荒废,眼下这里空荡荡的只余下了断壁残垣,几乎没有什么人气。 刘琦目下率领由典韦和沙摩柯亲自点齐的五千南蛮军精锐埋伏在不远处,他们驻军的地方位于一片小高地后方,属于是相对隐蔽的地界,若无意外,短时间内袁军的斥候或是探子很难发现这支兵马的存在。 迎着浩荡的江风,刘琦正在这里等着北面的消息。 不久,一条小小的商船停在了沙头堡的码头,几十名黔首船夫将船上的货物往下卸,看起来没有任何的不正常, 但却有一个年轻人悄悄离了商船,顺着沙头堡的小路直奔刘琦那五千蛮兵的驻扎地快速遁去。 这人是负责在北岸侦查敌军情况的精锐斥候。 来到刘琦军的驻扎地,一个隐藏在暗处的哨卒突然喝道:“口令!” 那斥候忙答道:“鸡肋。” 哨卒悄悄的放下了手中的弓弩,放那名斥候进了军寨。 这奇怪的口令是斥候回营时专用的,是刘琦亲自定下的。 也不知怎么,刘琦将那五千蛮兵组织起来之后就选定了这么一个奇怪的口令。 曹操定口令为鸡肋,或许是因为觉得汉中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但在刘琦看来,鸡肋这个东西可不一样。 鸡骨架这东西,在后世用油一炸,再洒上孜然,可是又酥又脆香又便宜,好吃的紧,食之那是相当有味。 那斥候很快就来到了刘琦的面前。 “属下见过府君。” “张勋和陈兰等人的兵马,有何动静?” “禀府君,属下在北岸得到消息,那陈兰,雷薄,桥蕤等叛逆集结麾下兵将约三万人,已是从沙头堡的对岸起兵,奔重洱滩的对岸而走,而沙头堡对岸的袁军现在只余张勋一部在那里虚张声势,做出意图从沙头堡渡河的架势……至于陈、雷等部麾下的水军有艨艟二十三艘,每船载战兵八十人余人,斗舰十艘,每船能载战兵一百五十人,另有走舸百艘,每船能载三十人,一次可载兵三千人。” 刘琦点了点头,心中暗道:“看来,他们虽有三万人,怕不是能一批渡的尽。” 一切都和刘琦预想的差不多。 他挥挥手,着人领那名斥候下去休息,然后吩咐典韦道:“立刻招呼所有的兵将,乘夜去往重洱滩埋击袁军!” “诺!” “着令三军做好准备,交锋就在明辰。” …… 次日清晨,汝水上的雾气似乎逐渐散去,江面之上,袁军所乘坐的艨艟、走舸之类的舰只依序向着重洱滩作速而来。 从案上向水面上观望,但见樯帆旌旗林立,排头的船只已经逐渐接近了岸边。 排头的一艘较大的艨艟上,陈兰负手而立,满面自得,看着即将抵达的对岸,嘴角露出了一丝畅快的笑容。 刘伯瑜啊刘伯瑜,今次便将上一次吃的亏,我全都要在汝身上找回来! 想到这,却见陈兰转头,对身边的一名士卒吩咐道:“立刻打旗语,让我军走舸先行停靠岸边,停船后士卒立刻登陆渡口严守岸滩,迎后方的大船临靠!” 送888现金红包 关注vx 公众号【】 看热门神作 抽888现金红包! “唯!” 话音落时,便见陈兰麾下的传令士卒吩咐旗手给各船去打旗语。 走舸的速度又轻又快,虽然坦露的程度较大,容易被对方攻击,但却也能够以最快的速度将士卒们放置于岸上,倒也算方便。 陈兰身后,淮南系战将桥蕤似乎有些犹豫。 这么急匆匆的将兵将放置与岸边,却是不知稳妥与否。 “陈将军,眼下重洱滩的形势不明,依照某意,不可派大队人马登岸,当先派遣小股船只先行离岸,登陆之后探明情况,再着大部船只靠岸方为上策。” 桥蕤的话相对陈兰之令而言是非常稳健的,但陈兰却并不打算听他的。 毕竟,他和张勋是新投靠袁术之将,与自己存在着一定的竞争关系,若是听从了桥蕤的谏言,就是变相的承认淮南系将领胜过己方这些袁军元从系将领。 这对于陈兰而言自然不可。 “公此言差矣,眼下之势,若要袭刘伯瑜与黄承先之后,则必争抢时辰,如今天色初明,眼下敌贼并无所觉,当乘此时机速登岸滩,强袭其后,方始建功,不然恐事无所成。” 桥蕤张了张嘴,好像继续说些什么,但陈兰已经不听他的话了,而是作速下令着大船小船按照顺序,先后靠岸。 而滩岸的不远处,刘琦和典韦、沙摩柯、魏延、张任、太史慈等一众人正潜藏其身, 隐隐的看着袁军的大船小船逐渐靠岸登陆,刘琦的嘴角不由挂起了一丝笑容。 终于……上钩了。 典韦见大雾中,敌军的船只靠岸,不由有些兴奋,他低声道:“府君,咱们何时动手?” 刘琦摇了摇头,道:“且不着急,他们现在只是前部的走舸登岸,后方的主要艨艟并未临岸,待其大船临岸难以起航之时,才是我们出兵一举收割的大好时机……典君,传令南蛮营军士,稍后休要手软,能杀便尽量去杀!多割一个人头,我便多予粮秣两斗!” 第二百五十一章 凶猛的南蛮营(四千字章节半夜还有一更) 初平二年八月十五日,汝水旁边的重洱滩边,因为时间是初晨时刻,使得水面上显得雾气蒙蒙,烟雾缭绕。 五千精锐的南蛮军士在刘琦的率领下,全部集结在可以登录的险滩附近,在弥漫的大雾之掩护下,将士们在远处的林中,观望着袁术军的大小船只全部靠岸,一个个在心中也都打起了鼓点,一种紧张的情绪开始弥漫在这些士卒的心间。 而汝水之边,战船依次抵达了岸边,袁军的士卒们从战船上跳了下来,将小船拉扯上岸,大船只则是依着渡口各处边境抛锚停靠,袁军士卒们持着兵械,抱着甲胄登录,一边收拾后续,一边在岸边往来呼喝,寻找队伍。 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的船只停靠着了河岸之边。 眼见袁军的一大半船只都已经停靠在了岸边,张任遂压低着嗓音对刘琦道:“府君,眼下应可以进军了!” 听了张任的话,刘琦缓缓的点了点头,道:“传令诸部兵将,准备接敌!” 一旁的魏延急忙命人将刘琦的话传下去通知各部。 少时,诸部皆得到了将令,埋伏在林中的南蛮营士兵皆准备完毕后,却见刘琦缓缓的从地上站起了身。 为了防止被敌军探查到己方的情况,他适才在山林中一直都是用蹲着的姿势观察敌军阵势,此时突然站起身来,却是因为蹲的太久而感到腿麻,几乎都不过血了。 刘琦的身形微微一晃,有些栽歪,却是被典韦眼疾手快的扶住。 “府君,且慢些。” 刘琦深吸口气,转头吩咐典韦道:“一会进攻前,务必让那些蹲下身体隐蔽藏身的将士们都适当的放松下腿脚,以免在突袭时跌倒,惹出事端。” 典韦咧嘴一笑,嘿然道:“这一点府君大可放心,南蛮营的将士们,都是常年精于跨山过水的荒蛮之士,别说是蹲这么一会,便是蹲个整天整宿,也不耽误大事,能跑能撩,精神着呢。” 典韦这话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刘琦听了这话不由有些汗颜,心中亦是有些无地自容。 感情在整个南蛮营中,论及脚力和身体素质,似乎还真就是自己最差,属于那种纯纯的吊车尾。 刘琦深深的吸了口气后,将这想法甩到脑后,他向前几步,抬头观望着远处的袁术军队,脸上露出了兴奋之情。 清晨的阳光不再被山林中的树木遮挡,随着日头的逐渐升高都照到了刘琦的脸上……沐浴在阳光中刘琦的表情,此刻竟显得有些诡异,颇是出彩炫目。 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是刘琦独有的兴奋表情。 他遥望着正在险滩边往来搬运军械下船的袁军士卒,嘴角浮起一丝细微的弧度,对身后诸位将官说道:“善守者藏于九地之下,善攻者动于九天之上,今日是咱们与二袁在中原交锋的第一场会战,就让那袁术知道知道,何为九天之军。” 说完,刘琦抽出随着的寬柄剑, 他一抬手,剑指重洱滩。 “诸君,可战矣!” 刘琦的话音刚落,一直埋伏在远处休整的五千南蛮营士卒皆是瞬间站起。 “唰!” “唰!” “唰!” 队伍整齐的直立而起,速度之快,惹人动容。 他们居然真的没有一个人脚软。 “将士们,随我杀啊!” 随着震天的高吼声,南蛮营士卒突然冲出山林,一窝蜂的向着重洱滩边正在休整的袁军士卒杀了过去。 喊杀声之高,甚至惊起了一林子的飞鸟。 而险滩之边,刚刚下了艨艟的陈兰和桥蕤突然惊听到了远处的喊杀之声,不由得浑身一个激灵, 他们猛然转头,看向了杀声传来的密林深处。 却见远处的密林中,一群全副武装的南蛮军士全身皆是包裹严密的精甲,手执利器,呼啸着向着险滩边杀来。 那些蛮兵虽然都是步行,但速度奇快,一个个如风飞跃的深山老猴,汇聚在一起如同潮汐一般,铺天盖地的向着险滩处冲杀了过来。 而袁术军此刻都在忙乎登岸之事,并无阵势,很多人手中的兵械还不知道扔在哪里,眼见突然有敌军杀了来,顿时乱作一团。 陈兰的面色登变,他下意识的向后躲闪,哆嗦着惊道:“怎么会这样?那些贼众是从哪里来的!侍卫!侍卫!快来护我!” 桥蕤相比于陈兰倒是颇显镇静。 他一把抽出腰间的环首刀,咬牙道:“都是这般情况了,还有什么可问的!我等这是中了楚贼的奸计了!让汝别着急上岸,汝偏要着急上岸,如今这般情况,却是又问如何?还能如何!打吧!” 说罢,便见桥蕤指挥着手下的兵卒,呼喊着向着对面杀去。 陈兰亦是仓皇的执起环首刀,向着身边的兵卒们喝道:“上啊!杀,杀!拦住那些荆州军……不要让他们近前来!” 但是很显然,陈兰和桥蕤现在再让袁术军去对抗荆州军,显然是有些晚了…… 因为袁军士卒根本就没有做好迎战的准备。 却见冲在最前排的南蛮军突然停下了脚步,他们齐齐站定,执起手中的短弓,将早就准备好的翎羽箭向着敌军一轮强射。 “嗖嗖!” “嗖嗖!” 袁军的士卒们正在穿甲胄,寻兵械,因为刚刚登陆险滩,很多人身上甚至还光着膀子,如今突然遭到这波箭雨,根本便没有遮挡,很多人瞬息间便被射倒在地, “啊!” “救命啊!” “躲,快躲!” “把刀给我,看我砍死这些混账……啊!” 伴随着各种各样的喧嚣声,迎着箭簇而倒地的袁军数不胜数,那些赤裸着身体的士卒浑身上下到处都是血窟窿眼子,鲜血直流,面上要么是痛楚,要么是死前的惊恐。 前排的士卒被射倒在地,那些不能找到甲胄和兵械的士卒便是四散而逃,而一些已经将自己武装起来的士卒,则是在陈兰和桥蕤的指挥下执器冲杀,与向着己方奔驰而来的南蛮营短兵相接,两支兵马相撞,似乎都能发出一声巨大的撞击声响,而随着撞击声响之后,便是两军开始在险滩之边进行的生死血战。 毫无以为,准备充足的南蛮营士兵虽然少,但却占据了绝对的上风! 特别是以中路的冲击最猛,因为那里有猛士典韦! 典韦身披重甲,左手持盾,右手持长戟,率领数百名精锐的南蛮精侍,在中军奋勇搏杀,他们向着袁术军的士卒高举手中军械,然后又嘶声力竭的吼叫着奋力砍下,在其阵中溅射起了一大片一大片的血雾。 此刻的那些袁军士卒,很多都是仓促上阵,身上的甲胄尚且不全,面对典韦一众,哪里有还手之力? 便是说典韦此刻乃是在斩瓜切菜,亦无不可。 只是他杀的……都是菜人。 在典韦的左右两翼护持着他,协助他一同进兵的,则是由沙摩柯、魏延、张任,羊栈岑狼等人率领的两支偏军,他们的速度没有典韦快,但胜在稳健。 魏延和张任自不必说,此二人乃是荆州军的少年俊秀,后生可畏,打起仗来亦是不输当世名将,不但指挥妥当,而且本人亦是勇猛无匹,带动三军战意,令战士们的士气高昂。 但除了魏延和张任之外,沙摩柯的表现也是大大超出了众人的意料。 谁能想到,这位年轻的五溪蛮将,战力之强,居然不输典韦。 沙摩柯大步流星,在敌军的军队中劈波斩浪,他手中的长刀左右横劈,手下竟无一合之敌,沙摩柯几乎是一手一个,而且很多兵卒是被其砍掉了头颅,很是骇人。 这蛮将此刻,便是如同一台杀人机器,不断的收割着袁军士卒的性命。 将那些袁军士卒纷纷砍倒在地,袁军士卒的鲜血在洒落在沙滩上,侵红了沙子,显得分外鲜红,让人看着颇觉心惊胆寒。 不到三炷香的功夫,典韦,沙摩柯等人,就已经率兵突破了敌军在险滩的中阵,队伍直奔着汝水上的战船所在而去。 前方的南蛮军营士卒们正在强攻敌阵……而后方,以太史慈和刘琦等一众弓弩手营亦是在助阵策应着, 弓弩手们横列为阵,弯弓搭箭,用手中的长弓瞄准了敌军士卒,协助前方的典韦,魏延等一众军众,射杀后阵的袁军士卒。 南蛮营中有很多士卒昔日皆是荆南猎户,常年走于深山,与野兽打交道,因此颇通射技。 其中,最为耀眼的人当属太史慈。 太史慈左右开弓的本领此刻发挥的淋漓尽致! 他先是左手持弓,射死了一些人后,又迅速的用右手持弓,再去射杀其他方向的袁军士卒,且箭箭都不落空! 每一箭必然有一人应声而倒! 南蛮营的射手本领,有些虽强,但和太史慈比,却着实是有不晓得差距。 但有一个人却似乎与其有一较之力。 在太史慈的身边,刘琦亦是弯弓搭箭,跟他一同射杀袁军的士兵。 刘琦的箭术不及太史慈,射箭的频率没有太史慈来的频繁,因此射杀的敌军士卒要少,眼下只有太史慈的一半,但他有一件事和太史慈想通,就是其手中的箭也是没有一支落空,每逢弦响,则必有人亡。 太史慈又射杀了一人之后,遂暂时歇息,转头看向刘琦, 在仔细地观察了一会刘琦的箭术之后,太史慈的脸上不由露出了诧然之情。 “不想府君的弓术居然这般了得,这手射技当真是精准无比,颇有门道,不知府君的箭术乃是习自于何人?” 刘琦弯弓搭箭,射中了一名袁军士卒后,笑道:“某之箭术,习于我襄阳的重镇大将,黄汉升。” “黄汉升?”太史慈默默的念叨了一遍之后,随即点头,心中将这个名字默默记下了。 若是有机会,当好好的与此人比试比试。 喊杀声震撼了整个战场,以典韦,沙摩柯,魏延,张任等人为首的南蛮军此刻便犹如河滩中的洪水,一路呼啸着携带滚滚以摧枯拉朽的气势席卷了整个河滩。 典韦和沙摩柯等人带着几百名突击士卒艰难而疯狂的向前推进着,双方的士兵们在河滩上都已是成了凶恶的野兽,两方兵卒彼此纠缠在一起互相撕扯着,用刀劈、拿斧砍、用矛戳、用牙咬……短短几十步的河滩已经铺了厚厚的一层鲜血积满了地面。 对于南蛮营中人而言,他们所有人的耳中只有敌人的惨叫、眼里只有敌人的身躯、一切对于他们来说都没有比杀死对方更重要。 典韦因为冲的太猛,因而被砍了好几刀,浑身上下鲜血淋漓, 但这却丝毫没有阻拦住他进攻的脚步,鲜血和疼痛使得他战意更浓,他挥舞着战戟,犹如一头发疯的巨大棕熊,不断的撕咬着袁军的兵卒,双眼赤红的向着陈兰和桥蕤所在的地方冲去。 一路之上,不论是什么人,皆不能挡! 眼见典韦这巨汉直向二人冲来,陈兰和桥蕤二人皆心惊胆颤, 他们一边指挥兵卒拼命向前挡住典韦的来路,一边命令士卒赶紧备船,让他们登船上汝水避难。 “快!快闪开,让我登船!” “莫要让那巨汉靠将过来!” 【书友福利】看书即可得现金or点币 还有iPhone12、Switch等你抽!关注vx公众号【】可领! 随着陈兰和桥蕤的呼吼声,围绕在他身边的那些袁军士卒们纷纷冲了上去,用他们的身躯去围剿和阻拦典韦。 但很可惜,这些人对典韦而言根本就没有效果。 因为他并不是孤身作战,他的身边,亦是有数百最精锐的南蛮营锐士紧紧跟随,他们策应在典韦的身边,协助典韦阻挡那些袁军士卒。 南蛮营的战士们持勇好斗,经过了战争的洗礼,变的越发善战,而典韦这样的雄烈之将,更是能够激发起他们的斗志,让他们舍命相护! 所有袁军士卒的战戟和环首刀,皆被南蛮营的锐士们用兵械挡住,他们为典韦打开了空隙,任凭他大步流星的向着陈兰和桥蕤奔去。 “匹夫留下命来!”典韦声动四野,响彻汝水之畔。 第二百五十二章 恐怖的死法 此时此刻,典韦那硕大的身躯,在桥蕤和陈兰的眼中,便犹如从九泉之下蹿出来的索命魔神,正向着他们两人凶狠的扑将过来,他手中的那支大铁戟,便犹如黑白无常的手中幡,让人看着心惊胆颤。 “拦住他,都给我上,拦住那凶蛮之、之徒!” 陈兰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他一边使劲的和将士们将走舸往水下推,一边不断吩咐人奔上去阻拦典韦。 其实按实际道理,陈兰和桥蕤若是想要返回汝水之上并不困难,对他们而言,这些刚刚登陆用的战船就在身后,只需要有足够的人力将船只推到水下划动船撸,那便可迅速的反转回江面之上,躲避典韦这个煞神。 但眼下的问题是,刘琦挑选的这个进攻的时间截点,对于陈兰和桥蕤而言可谓是非常的不利。 因为刘琦差不多正是挑选了敌方一半人马登陆的时候,才对袁术军发动了进攻。 正是欲上不得上,想下不得下的节骨眼。 此时陈兰和桥蕤想要乘船奔回汝水上,可问题是后方已有己方的战船再陆续前进,而因为南蛮营的进攻,敌方战场的整个形势已乱,袁术军已经没有了系统的指挥,因而后方的战船依旧是在前仆后继的向着险滩移动着,因此导致陈兰的走舸没法快速出航。 好不容易才将走舸推下了河滩,但典韦本人已经如荣猛虎一般的冲到了陈兰等人的身后。 因为想要快速突破敌军阵势的阻拦,典韦冒险与对方的侍卫进行快招血拼,如此虽快,却也容易挂彩。 典韦就因此受到了两处刀伤,鲜血流遍了全身,但给了他刀伤的那两人,此刻亦是被他砍飞了头颅…… 但也正因为浑身都是鲜血,此刻的典韦从外貌上才显得更为骇人。 他本就身材庞大,样貌凶狠,此刻再加上一身的污血……真如魔神转世,让人既惊且骇,不敢直视。 “陈兰匹夫哪里走!”典韦一声怒吼,声音如同滚滚之雷,足可惊动九霄。 这一嗓子呼喊,吓得陈兰面色苍白,浑身不住的哆嗦,他与桥蕤同时奔上了走舸,并吩咐麾下的士卒道:“开船!开船!快快开船!” 士卒们急忙摇动船橹,但很可惜,还是慢了一步。 就在走舸即将进入汝水的时候,典韦终于是大跨步的赶来,他一伸手,直接将陈兰从船只上揪了下来,向着后方重重一扔。 陈兰痛苦的嚎叫了一声,被典韦用力摔倒在了地上,疼的呲牙咧嘴,两只眼眸都是挂上了泪珠。 陈兰急忙从地上翻身起来,他留着眼泪,伸手去摸掉在地上的兵械,但还没等摸到,却见一只巨大的脚掌从天而降,重重的踩踏在他的脑袋上。 刚要起身的陈兰被典韦一脚将脑袋踩回了地面。 典韦用巨大的脚丫子踩踏着陈兰右侧的太阳穴,凶蛮的大脸上露出了一个冷酷的笑容:“怎么?跑啊?如何就不跑了?” 陈兰的脸上挂上了泪珠,他用双手使劲的去搬挪典韦巨大的脚掌,但可惜对方的脚掌就如同巨石般,丝毫不动。 “陈、陈某愿降啊!陈某愿降刘荆州!”陈兰见挪不开典韦的脚掌,不由嘶声裂肺的高声呼喝。 典韦却不屑的一撇嘴,咬牙切齿道:“就你这等货色?咱荆州军缺你这号人物么?” 说罢,却见典韦的脚掌开始缓缓向下用力。 “将、将军饶命……饶、饶……啊~~!呜呜呜~!啊!” 陈兰先是高声向典韦求饶,但随即他的求饶声却变成了痛苦的哀嚎声,最后则是变成了细微的呜咽。 却是典韦硕大的脚掌不断地用力,竟然是将陈兰的太阳穴逐渐踩的塌陷, 而陈兰的眼珠子亦是随着压力逐渐向外凸出,最终爆了出来,鲜血横流,而他的半张脸也被典韦深深的踩陷了进了脑颅,就此一命呜呼。 而周围的所有兵卒,在看到了这一幕之后,皆是不由大惊失色,面色煞白。 不论是荆州军自己人,还是袁术军都一样……饶是他们久经沙场,看到这等惨烈情形之后,也不由胆颤心惊,有些人只感觉胃中反了酸水,差点没吐出来。 他们大部分人都是活了大半辈子,第一次看见居然有人死的这般恐怖。 ……竟然是活活被踩死的? 典韦踩死了陈兰之后,随即转头看向江面,却见桥蕤的走舸已经是开出了丈余之地,眼看着就要遁入江中而远离了。 典韦气恼的一跺脚,咬牙道:“一时疏忽,竟然是放走了一个!可气、可气!” 话音落时,却听不远处一个人高声笑道:“跑不了!” 典韦扭头看去,却见一个身材高大的身影突然助跑从自己的身边飞速而过,犹如一道旋风一般的冲向了江面。 紧接着,便见那身躯骤然一跃,划过半空,居然是从河滩的沿岸起跳,一跃大跳向了桥蕤所在的走舸。 典韦吃惊的长大了嘴,下意识的自言自语道:“谁啊?如何竟这般能蹦?” 待看清了蹦到了对方走舸上的人,典韦不由咧嘴笑了。 蹦到对方船只上的人,居然是南蛮营的蛮族大将,沙摩柯! 沙摩柯蹦到了敌方的船上之后,由于落在船面时的重力势能过大,竟然是直接将几名袁术军士卒给重击撞到了汝水之中。 而剩下的那些士卒则是纷纷执起兵械,起身欲和沙摩柯交战。 沙摩柯操起随身之刀,眼皮子都不看他们,接连剁翻了三人! 汝水的河面上,一时间竟然是被鲜血侵染成了鲜红。 桥蕤执着环首刀,本想与沙摩柯拼死一搏,但看到这等情形,也不由蔫了。 他悻悻的向着船上一坐,呆愣楞的看着沙摩柯,低声道:“别、别杀我……” 沙摩柯将刀架在一名摇橹袁军士卒的脖颈上,低沉道:“把船开回去。” “是、是!”那摇橹的士兵不敢怠慢,立刻调转了方向,将走舸向着岸边划去。 敌军主将一死一被擒拿,岸边的荆州军,战意则是更加浓厚。 鼓噪之声在后方隐隐响起,并伴随着高昂的口号声。 “夺船!” “夺船!” 本书由公众号整理制作。关注VX【】 看书领现金红包! “夺船!” “冲啊,收缴那些走舸!” “投降免死!投降免死!” “投降免死!投降免死!” …… 此一番战事,刘琦用五千南蛮军营埋伏了两万余的袁术军渡河兵将,大将典韦踩死了敌方上将陈兰,而蛮将沙摩柯则是生擒了桥蕤。 剩余的袁术军非死即降,而后方尚未渡河的雷薄一众则是不敢久留,仓促收军,或许前往沙头堡的对面,去会和还在虚张声势的张勋,以求后计。 汝南的首战告捷……全胜。 第二百五十三章 策反蜀郡的甘宁 襄阳,牧署之内。 刘表高坐于堂上,手中拿着一卷简牍,已是有了深刻褶皱的额头此刻紧紧的皱起,似是在思虑着什么重要的事情。 他的下方,站着一个年约四旬的中年人,相貌儒雅,颇有些后世所言的书卷之气,他捋着须子,仰头看着房梁,也做出一副若有所思状。 这两个人此刻都在考虑着同一件事。 少时,却见刘表将手中的简牍放下。 那是陈王刘宠写给他的书信,告知刘表贾龙目前在房县的情况。 慢悠悠地叹道:“本是想让那贾龙去占上庸,西城诸县,落下脚跟,谁曾想他却欲图汉中全境,真是其志不小啊。” “呵呵,却也在意料之中。”那中年人微笑回道。 下方的中年人,乃是刘表的堂弟,亦为山阳刘氏族中人,现为荆州别驾,担任刘表的副手。 自打张羡被灭,荆南被刘琦收服划割为七郡之后,刘表便开始在南郡大肆安插山阳刘氏的族人,用之以为臂助。 如今蔡瑁引军北上,刘琦引军东征,南郡之内的兵马数量不多,刘表用这些兵将为各方调度粮秣。 如今他若是再想是派出兵马去上庸监视贾龙,那荆州的兵将只怕便会捉襟见肘。 万一后方真出点什么事,刘表便兜不住了,故而万万不可…… 刘阖乃是山阳刘氏中,刘表一代人中的智谋之士,以心思缜密精于诡诈之道而闻名,但他对待山阳刘氏的族人,确是极为厚道。 也正因为如此,刘表才委任他为荆州别驾,当自己这个州牧的副手,引之为心腹。 关于贾龙的事,刘表眼下也只告诉了他。 【领现金红包】看书即可领现金!关注微信 公众号【】 现金/点币等你拿! 认真的思索了一会后,却见刘阖道:“兄长无需忧虑,贾龙乃是蜀中大豪领袖,又是益州名将,心高气傲乃是在常理之中,他当初归附荆州之时,也是为形势所迫,如今他想自立门户,也是在情理之中,谁人又想一生居于认下?眼下南阳郡和汝南郡等地征战事急,汉中这边,纵然是让贾龙成了事,对我们倒也并非是坏事,只不过是减少了对其的掌控而已……而且就弟看来,兄长有刘范在手,就算是贾龙能全据汉中之境,他也需要兄长的支持方可名正言顺,眼下大可先让贾龙放手在汉中施为,待其与二袁之间的事定之后,再做计较不迟。” 刘表眯起了眼睛,认真寻思道:“此言甚是有理……当下之势,也只能如此了。” 刘阖笑着道:“况且兄长若是有意要收益州,也不一定非要指望贾龙嘛,益州地大物博,人才鼎盛,乃天府之土,要入益州,可以用的人着实是多得是。” 刘表听刘阖似是话中有话,遂问道:“贤弟可是有何妙策?” 刘阖迈步上前一步,低沉着对刘表道:“其实针对益州诸郡,弟弟一直都暗中派人在各处打探……据说吴班和吴兰、雷铜三人被放回益州后,这三家东州士家族便被刘焉暗地里打压着,而严颜归降了贾龙之后,江关都尉严镛则是立刻派人置书于刘焉,言称与严颜断绝关系,逐其出族,并表示不会迁移巴郡的族人,恳请刘焉对其放心。” 刘表淡淡道:“不错,这两件事为兄亦是知晓,当初伯瑜放吴班和吴兰回蜀,反倒是将其家主雷遇,吴堀,吴懿三人留在襄阳,为的便是挑拨这三家东州士族与刘焉之间的关系,其三家被刘焉打压,实乃是意料之中……至于严镛,当初伯瑜应是告诉了严颜让严镛迁其在巴郡的家族去往江关,不过听说这个严镛不顾念兄弟之情,反倒是对刘君郎表示以忠诚,他居然宁可断了与严颜的兄弟关系,也不愿背叛刘焉,倒是一位忠义之士。” 刘阖笑道:“兄长把严镛想的太好了些,以弟看来不然……当初伯瑜向严颜提出转移巴郡族人的策略,虽然是为严家好,但这方法对严镛而言实在太过冒险,就算是巴郡临于江关,距离极近,但严家却是世代居于巴郡之中,让他们放弃产业举族从巴郡迁移,实乃是断了他们的根基,严镛身为严氏家主,心中所筹谋之事自然不同于旁人,这种事情不到最后关头他断不会做……故而他宁可断绝与严颜的关系,也绝不会断了严家在巴郡的根……而严镛镇守江关之地,手下精兵猛将不少,其把守着荆州通往蜀中的要害之所,对于刘焉而言属于外放之将,刘焉在没有把握将其擒拿之前,却也不好将他得罪的狠了,因此双方便暂且相安无事,却非严镛忠义。” 刘表闻言恍然而悟。 他缓缓的点了点头,表示赞同……然突然间,他似是又想到了什么,遂问刘阖道:“贤弟与我说这些事,却是为何?” 却见刘阖冲着刘表长作一揖,道:“弟有一计,可令川中大乱,让诸多彼此猜忌敌方的势力乘势而起。” “哦?”刘表闻言精神不由一振:“愿闻其详?” 刘阖笑道:“其实这计策也很简单,弟自打来了荆楚,便一直再派人暗中联络蜀中的一位故人,昔日弟年少,冠礼学成出游蜀中,曾与此人相识,彼此之间的关系颇为相厚,如今听闻此人在蜀中过的并不顺利,因而想有意策反此人。” 刘表闻言忙道:“贤弟所指者乃何人也?” 刘阖忙道:“此人名位娄发,乃是蜀郡的府门亭长,亦属蜀郡本土豪族出身。” “娄发?”刘表默默的念叨了一遍,摇头道:“没听过此人,况且只是策反一个在蜀郡主守卫的府门亭长,未必能成多大气候。” 刘阖耐心地位刘表解释道:“兄长不知,眼下蜀郡之中,有意谋反者可不只是这一个府门亭长,尚有蜀郡郡丞甘宁,门下督贼曹沈弥两人。” “蜀郡郡丞……也想反李严?”刘表闻言,顿时精神一振,露出了一脸八卦之色,道:“弟且细说来。” 刘阖清了清嗓子,遂为刘表详细的做了解释。 原来,自打犍为郡守任岐联合益州本土豪强在犍为郡反叛之后,刘焉为了安定时局,便暂时停止了对广汉军、蜀郡、巴郡等地本土豪强的打击策略,改之位安抚, 即使是出了严颜这叛逆的豪族严家,刘焉也没有借机对其动手,反倒是派人好言宽慰,夸赞严镛之德,为的就是安抚益州本土豪强的人心,不让任岐的势力有所增长。 不得不说,刘焉的这个策略确实是对的, 广汉郡和蜀郡中昔日对刘焉有所怨恨的蜀中本土豪强,因为他的安抚与妥协,也随之心安,都暂时没有加入到任岐的反叛阵营中去。 但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刘焉因为长子刘范落于荆州,次子刘诞被董卓掌控,三子刘瑁身死,其忧虑成疾,导致了一病不起。 当时正是任岐率兵与东州士的军队和青羌军交手的关键时刻,在这非常时期,蜀郡郡守因为与贾龙昔日的交情过密而被刘焉换下去了,蜀郡郡守的位置空悬,而益州的形势逐渐变乱…… 为了辖境内的安定,促使军民一致对外,刘焉便派遣幼子刘璋为蜀郡郡守,替他坐镇蜀地。 眼下对刘焉而言,也只有亲生儿子才能够靠得住。 这本来并没有什么不妥, 但是在生病中的刘焉,却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那就是刘璋的出身和年纪。 刘焉身为汉室宗亲,师从胡广,又曾在阳城山教书七年,可谓是实打实的上层名流,名声响彻汉朝士族圈中,不在张俭等人之下。 刘璋身为其子,自幼耳渲目染的便都是‘名士那一套’行为准则, 身为‘名二代’,刘璋很自然的从心里就瞧不起普通的豪强与寒门子弟,再加上其年纪尚青,在接人待物方面,也定然是没有刘焉的城府和老辣,很多东西还浮于表面。 因此,便容易得罪人。 刘璋到了蜀郡之后,第一个得罪的人,便是蜀郡郡丞甘宁。 他想将甘宁从蜀郡郡丞的位置上换下来,毕竟对于他这个郡守来说,郡丞是除他之外的第二把手,可以说是他的亲密搭档。 必须得委派个像样的人才行。 却也难怪刘璋有这样的心思,因为对于刘璋这样的名士之后来说,甘宁的履历委实是不咋地,他的行为也让刘璋作呕。 甘宁自称为战国时期的秦国丞相甘茂之后,具体是真是假谁也不知道,然就算是真的,那也没什么可牛逼的,前朝的官就是当的再大,在本朝也狗屁不如。 甘宁的家族在蜀郡乃是大豪,颇多土地粮秣,亦多有附户,但却非经学之门, 而甘宁此人自幼放荡,仗着家族之势,在蜀郡中多有横行之举,属于人见人厌的那种。 本来安安心心的当一个可继承家业,放鹰走犬的富甲子弟倒也是不错的选择,偏偏甘宁这个人的心实在是太野了,他超级喜欢新鲜事物,仅仅只是做出游侠之举,在他看来还不足矣彰显自己的能耐,于是乎,他干脆玩了一把大的。 甘宁身为蜀郡豪族,却纠结地方的那些轻薄少年,自任首领,成群结队,携弓带羽,头插鸟毛,身佩铃铛,轻侠杀人,藏舍亡命,甚至放纵手下去劫掠看不顺眼之人的财产,甚至贼害官长吏员…… 好好的一个豪强人物,愣是把自己弄成了纯纯的地方黑社会。 身为豪强,有田有地不去做兼并壮大家族产业,反倒是去劫道。 这人是多没有正事啊。 而且甘宁每次劫道的时候,还非得弄的沸沸扬扬,人尽皆知,生怕别人不知道是他甘宁劫的道。 他身着锦缎华服,腰间配上银铃,劫到哪,便都是‘叮铃叮铃’的清脆响声。 甘宁甚至也因此而被蜀郡的百姓们称呼为‘锦帆贼’。 再后来,甘宁到了二十岁后,也不知是因为家族的逼迫,还是他确实有悔改之心,便幡然悔悟,放弃了劫道的生涯,转而开始去走仕途了。 要不说东汉末年的社会黑暗呢,一个杀人越货的强盗想改行就改行,一会要当黑老大,一个要当公务员,只要家族有势力,什么都特么是他的。 蜀郡甘氏在当地颇为富有,他们买通了当时的蜀郡郡守,为甘宁谋取了蜀郡的计掾之职,令甘宁有机会前往雒阳上计,如此便可让甘宁乘着去往雒阳的机会,想办法行使贿赂并展露头角,以求在地方得以任职。 如此一来二去,甘家最终将甘宁给推到了六百石的蜀郡郡丞的位置上。 为了这个六百石的郡守副手位置,甘家在当中所投入的辛苦与付出着实是太多太多了。 在这个重视声望的年代,将一个混迹江湖的黑社会大混子给硬生生的改造成一个副省级干部,这当中的艰难与付出,普通人是绝对想象不到的。 但是如今,刘璋任蜀郡郡守之后,居然要把甘宁给换了! 刚刚上任,还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就要换了甘宁?就因为他厌恶甘宁先前的黑社会履历。 甘家付出了这么多,就因为这事就要换? 试问甘宁这样的狗脾气,又如何能忍受的了? 可这事委实也怪不得刘璋。他身为名士之后,宗亲之身,让他任用甘宁这种身上背负有巨大污点的人做他的副手……这对有心理洁癖的刘璋而言,真的是比杀了他还要难受。 虽然因为甘宁目下在蜀郡的权势过大,但就刘璋而言,这个郡丞,他是换定了。 而与甘宁交好的沈弥和娄发等一众,也已经被刘璋拉上了即将开除掉的黑名单,眼瞅着就要施行了。 偏偏在这个节骨上,贾龙在房陵又迎来了陈王的数万兵马,势力大增,刘焉的身体本来不好,屡屡犯病,如今内忧外患,整日里是焦头烂额的,哪里能还有多余的精力去顾忌蜀郡的那些人事制度? 故而,甘宁,娄发,沈弥与刘璋之间的关系,已经达到了一个极其恶劣的程度。 只是因为这三人都是蜀郡大豪,且把持着蜀郡诸多政务,若是要一次性的换下他们,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故而蜀郡的事情,目下就僵持在了这。 但这件事情,却是给了刘阖暗中策反甘宁等人的良机。 刘表听了刘阖的叙述之后,略略思索了一会,不由大喜,满意的点了点头,道:“此发可行!眼下任岐谋反,贾龙和王叔在攻打汉中,刘君郎腹背受敌,若是蜀郡之内再出祸患,则严镛,吴家,雷家等与刘焉本就有间隙的蜀中大豪,必会心起异志,到时候某再派人去招募这些家族,以江关为前阵,攻入益州,谋一地立足,却也未必需用贾龙为辅。” 刘表说完了之后,显得有些兴奋,他站起身来,开始在厅中原地转着圈。 刘阖笑道:“正是此理。” 少时,却见刘表猛然驻步,信誓旦旦的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那便由贤弟主持此事,想办法策反那蜀郡的郡丞甘宁……只要甘宁肯反,其余诸事一切好说,他什么条件,某都可以答应。” 刘阖像着刘表长长作揖,道:“兄长放心,弟立刻去办此事!” …… 就在刘表在襄阳着手策反甘宁的时候,汝南郡这边,刘琦率领五千南蛮军并押解着数千袁军降卒,以及他们缴获的船,军械,铠甲等辎重回到了沙头堡。 此一战大获全胜,败袁术两万余众,荆州军扬名于淮汝之地。 黄祖见了刘琦,笑呵呵的使劲拍他的手,其用力之大,似是要将刘琦的手拍成猪爪子。 “贤侄儿真乃惊世之才,黄某深感钦佩,嗨!想当初你小子还将兵马埋伏在沙头堡,说的信誓旦旦,却是将叔父也给迷惑了……直到汝跟我说要领五千兵马东向破敌前,某都没有反应过来这是怎么回事。” 刘琦拱手道:“小侄欺瞒叔父,实有罪责,还请叔父见谅。” “这说的什么话?你成就了这等大功,怎还这般谦虚?你这小子,有本事,但就是太过谦虚,咋没个男子汉的样子!别看为叔比你年纪大,但做事却是想说什么说什么,想夸谁夸谁,想骂谁骂谁,却看哪个能奈何你叔父我?这一点你得多跟我学着点。” 刘琦笑道:“小侄受教,以后一定也让自己多一些血气才是。” 黄祖的脾气虽然暴躁,但若是真碰到他看中的人,其胸襟还是颇显宽广的,这话里话外,也都是磊落实在的言语。 但他的脾气暴躁却是不争的事实……太大了些。 黄祖接下来与刘琦一同参观了刘琦清缴的战船, 这转了一圈之后,黄祖看的心中惊诧,且欣喜非常。 这么多的战船,陈列在汝水南岸,足矣让己方将汝南郡的形式整个改变过来。 当此时节,己方可谓是进可攻退可守,所有的主动权尽皆掌握在己方手中。 下一步,如果是不去庐江援救刘繇,就凭这些战船,荆州军目下也足矣在汝南将二袁尽皆驱逐了。 黄祖与刘琦等人回到帅帐内,闲话不多时,便有沙摩柯将被擒拿的敌将桥蕤带了过来。 桥蕤来到帐内,抬头看了看上方的黄祖和刘琦,然后拱手道:“罪将桥蕤,见过两位府君。” 他在率兵来之前,自然是已经探明了荆州军的两名主将乃是刘琦和黄祖,故而在称呼的时候,并无疏漏。 黄祖大刺刺的一挥手,道:“将贼将拖下去,斩了!再将其首级送往张勋处。” 刘琦心中明白,黄祖这是给示威于张勋。 看来,此一番大胜,这位江夏黄府君的信心,却是空前的暴涨。 虽然这场胜利跟他并没有什么实际的关系。 桥蕤一听黄祖要杀他,吓得急忙跪倒在地,他冲着黄祖高呼道:“两位府君饶命,不要杀、杀我……罪、罪将有重要军情禀报!” 第二百五十四章 一千骑兵的威胁 桥蕤本来是抱着想要投降的目地来见黄祖和刘琦的,哪曾想黄祖这暴躁佬压根就没打算给他机会,直接一挥手,就让人把他拖出去砍了。 【看书领现金】关注vx公 众号【】 看书还可领现金! 面对死亡的威胁,桥蕤算是彻底的慌神了,他急忙单膝跪地,冲着黄祖和刘琦高声呼喝道:“府君莫杀我,罪将实有重要的军情禀报!” 黄祖咧了咧嘴,不以为意。 有个屁的军情! 刘琦却笑道:“重洱滩一战,尽溃敌众,张勋丧胆,便是不将桥蕤的人头送去,张勋也断然不敢如何,既然如此,眼下不妨便留其一命,顺便听听他有何话说?万一对我们有用呢?你说是不是,叔父?” 刘琦说了话,黄祖无论如何都得给他几分面子。 黄祖当下便挥了挥手,斥退了那两名要将桥蕤押解下去处死的侍卫。 刘琦感激的冲黄祖轻一点头,然后扭头看向桥蕤,问道:“桥蕤,某今日恳请黄府君饶汝一死,你若有什么重要的军情,还需作速道来,若果能对我军有所臂助,某不但饶汝性命,日后也会启用你于楚地,让你有所建树,扬名于世,但你若是骗我,或是暗藏什么小心思……” 说到这,刘琦随手拔出身边寬柄剑,猛然一挥,斩断了身旁桌案的桌角,冷冷道:“我便让你如同此案,你可明白?” 桥蕤眼见捡回了一条性命,自然是对刘琦感激万分,他冲着刘琦高举抱拳:“府君之言,如雷贯耳,振聋发聩,罪将定然谨记于心!” 黄祖则是遗憾的看着旁边桌案,颇感可惜的砸吧着嘴,暗自嘀咕道:“可惜了好好的一方长案,却是为了吓唬这么个孬货给砍废了……” 刘琦却是没有黄祖的那般闲情,还有空去算计旁边被损毁的桌案,他缓缓的落座在了原位。 刘琦将寬柄剑向着面前重重一放,剑头撞击着地面的声音传到了桥蕤的耳中,令他的心‘呯呯’微跳。 “桥蕤,说吧,汝适才言,有重要军情要禀报于我,是何军情?”刘琦眯起了眼睛,出言询问。 他的声音虽轻,但听着却很是严厉,传到了桥蕤的耳中,让他感觉极具威慑。 少时,却见桥蕤轻声言道:“某知刘荆州已是置书声讨后将军,如今荆州有二位府君出兵淮汝,另有襄阳蔡德珪兵出南阳郡,接锋后将军麾下的各路兵马……然二位府君却殊不知,河北之地,尚有一只兵马正从右北平经青州以及徐州境向豫州而来,是为后将军在淮汝之奇兵也。” “淮汝奇兵?”刘琦默默的念叨了一遍,然后突然眯起眼睛,道:“是哪里来的兵将?” 桥蕤忙道:“是右北平的公孙瓒派遣其弟公孙越,率领精骑千余,沿青、徐之境内正奔着豫州而来,后将军曾置书于张勋和陈兰,让他们在汝南境内好生与敌交锋,无需着急,只等北面强军一到,便可立时破敌,平定豫州诸贼……” 这话并非吹牛,一千骑兵,放眼南方诸军,着实是一个恐怖的存在。 别看在场中人的地位皆高,他们之中还真就有人不曾亲眼见过一千匹战骑聚集在一起,是个什么样子。 南方诸郡中,一郡之地能凑齐数百匹精良的战马,那这个郡的郡守就真可以回家给祖宗烧三柱高香请灵了。 黄祖冷然一笑,道:“公孙瓒在河北与袁绍,刘虞对峙,岂会有闲心派出千余骑兵来援助袁术平豫州?当真是可笑之极!想不到你为了保全性命,连这等拙劣之言也敢妄言,我今日若不杀汝,天理何在?” 桥蕤一听黄祖似又起了杀心,忙道:“府君勿疑,末将之言,句句属真啊!” 黄祖哼了哼,突然站起身来,走到桥蕤面前一脚踢翻了他,怒道:“你还敢骗吾?把黄某当三岁小孩不成!” 刘琦急忙走到黄祖身边,拉住他道:“叔父勿急,他此言倒也未必不真。” 按道理来说,公孙瓒大老远的派兵从右北平南下,横跨半个汉朝来助袁术夺取豫州,刘琦也会不信。 但问题是,刘琦偏偏知道这事在历史上确确实实的发生过。 历史上的公孙越,还这就是被公孙瓒从河北派遣到了豫州,助袁术夺取淮汝之地,只是很可惜,公孙越也不知道是因过于大意还是他确实废物,在豫州之战中,拥有一千精锐骑兵,可谓战力雄厚的他,竟然是一不小心被流矢射死了, 这事也算是公孙瓒和袁绍关系彻底不能缓和的一个客观原因。 “你信他的话?”黄祖惊诧的看着刘琦:“你信公孙瓒派人从幽州领千余骑南下豫州?” “我信。”刘琦信誓旦旦的点了点头。 黄祖闻言,不由翻了个白眼, 他用尽全力的力气,没有直接出口训斥刘琦,也算是在诸将之前,给自己的这个小侄儿留了面子。 刘琦走到桥蕤面前,亲自将地上的桥蕤扶了起来,上下打量了他一会,见他浑身血迹,满面污垢,那样子要多惨有多惨,随即吩咐道:“且带桥将军下去沐浴更衣,安排饭食,待桥将军吃饱喝足洗干净之后,再送其入我帅帐,我要单独与他说话。” 桥蕤急忙抱拳,千恩万谢,随后便被刘琦手下的兵卒带了下去。 黄祖下巴上的胡子抖了一抖,似乎是有些恼怒,不满道:“怎么?还要单问话,难道是怕黄某听去了你的机密不成?” 刘琦微微一笑,对着黄祖拱手道:“山阳刘氏与江夏黄氏,乃是世交,刘琦对于黄叔父,便犹如对严君一般,还有何事要瞒?只是我见叔父不信幽州方面会派骑兵来,与其让他在此给叔父添堵,倒是不如由小侄单独审他,也好不惹叔父腻烦。” 黄祖心中虽然不屑,但听了刘琦的解释,这心中的火气倒也是降下去了几分。 他轻轻的咳嗽了一声,道:“罢了,你愿意审就审吧,不过可切莫着了他的道,耽误了其他的大事,致使延误了军机,回头在你父亲面前,却也不好解释。” 刘琦额首道:“叔父放心,小侄自然省的,绝不会耽误了军中大事。” 二人又议论了一会之后,刘琦便先行返回自己的帅帐去单独审讯桥蕤。 出了黄祖军营,跟随他的张任在一旁不满地道:“这位黄府君当真是一日三变脸,说恼就恼,说急就急,说翻脸就翻脸!连府君的脸子,他都敢给!” 刘琦摇了摇头,道:“这是天生的性格有缺陷,火气大但还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也算是心理问题的一种了……却是也怪不得他。” 魏延在一旁略为忧虑地道:“府君,适才那桥蕤之言,您当真相信?” 刘琦面色一正,道:“面对生死,他应该是没有必要扯这种无关紧要的谎,怕是真的。” 魏延的喉头一动,颇有些心虚地道:“一千骑兵啊,还都是幽州的骑兵……这可如何是好?不好打啊!” 却也不怪魏延紧张,这年头,一千精锐骑兵,几乎目下整个南郡能够调集出来的战马数量了。 刘琦麾下的南蛮营目下有两万四余千人,但军中有资格骑乘战马的,目下仅仅只有三百之数。 一千骑兵,对于公孙瓒而言,或许只是一个其军中一个小小的数字。 但对于南方的军队来说,一千的骑兵……是足可摧毁万人军队的恐怖存在了。 第二百五十五章 花肠子袁绍 回到了自己的帅帐内,刘琦让典韦、沙摩柯等人先去安顿士卒与降兵,仅仅是留下了魏延和张任两人在侧,等候桥蕤到来。 不多时,已经重新梳洗并吃过饭食的桥蕤,被带到了刘琦的面前。 经过梳洗之后,桥蕤的样子看起来比刚才瞅着要精神了许多,没有了脸上的污垢,仔细看去,却可发现此人相貌很是俊秀,儒雅非常,面部棱角分明,月眉星眸,竟是个一等一的美男子。 缺点就是这个人实在是过于怕死了一些,让他当一名统军之将,着实不甚合格。 刘琦伸手请桥蕤坐下,问他道:“桥将军,适才在帅帐,吾叔父黄君的言辞之中,颇有不当之处,失礼之处,将军切勿挂怀才是。” 桥蕤急忙又从原地站了起来,对刘琦道:“罪将与两位府君原先乃属敌对,本就是不死不休之势,今蒙重生,蕤感激涕零,焉敢再做他想?” 说罢,桥蕤便是对着刘琦长作一揖,执礼甚恭敬。 张任和魏延站在刘琦的左右两边,笑呵呵的彼此对望了一眼,都抿着嘴憋不住乐。 这桥蕤为了活命,倒也是真的拼了,风骨脸面皆是不要。 不过却也难怪,这个天底下,谁又是真正不怕死的呢? 行过礼后,刘琦又对桥蕤进行了一番安抚,待观其情绪渐入佳境后,方问道:“适才所说,关于公孙瓒派来的兵将,是走青徐州之境而至汝南境么?” “正是!”桥蕤急忙道:“公孙越临行之时,曾派使者会见后将军,并约定时日,按时日算来,其千余骑部目下应是已抵达了徐州境内。” “徐州境内……”刘琦轻轻的敲打着桌案,低声道:“如此说来,他们应会从沛地进攻豫州了,是么?” 桥蕤道:“以路程而言,正是如此。” 刘琦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抱着膀子细细的思索了一会,突然道:“公孙越一众是什么时候到徐州的?” 桥蕤眼下是无所不答的:“徐州刺史陶谦派人送来消息,言公孙越一众是五日前到的彭城,并暂时整顿兵势,如无意外,也就是这一两日之间便要起兵来豫州境内了。” “这一两日之间起兵是么。”刘琦恍然的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有劳桥将军相告,若公孙越此番因将军相告而败于我手,那刘琦回头必会报答于将军。” 桥蕤忙道:“不敢,不敢。” 刘琦对帅帐外喊道:“来人。” “在!” 两名侍卫迈步走入了帅帐内。 “为桥将军准备一个帐篷,请桥将军休息,汝等好生招待,切记不可怠慢。” “唯!” 那两名侍卫走到桥蕤身边,对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桥蕤急忙拱手称谢,然后便遂着那两名侍卫走出去了。 待桥蕤走后,魏延随即请示刘琦:“府君,公孙瓒麾下的骑兵之强,可谓天下闻名,千余骑兵南下,当如何与之相敌?” 刘琦缓缓的从原地站起了身,在帐内来回走了几圈之后,方才停住脚步,突然道:“其实,公孙越的骑兵,我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可怕,幽州骑兵再是勇猛善战,也终归不过是一支骑兵而已,在平原上的正面对阵,南蛮营确实胜算不大,但只要调整战术,想要收拾这千余骑兵实际不难。” 顿了顿,刘琦突然开口道:“但是公孙越毕竟属于除去我们和二袁之外的又一方势力,再加上徐州的陶谦似也要参战……这场战争的复杂程度,似乎已经超出了我的想象了。” 张任见刘琦面有忧愁,关切道:“府君的意思,是唯恐参入到这场大战的势力过多,我军兵卒捉襟见肘……不够用?” 刘琦点头道:“不错,豫州战场还只是中原大战的一处,这场大战几乎是每日都有一个变数,为了应对各种突发的情况,我军现在需要更多的支持。” “这……?”张任皱起了眉头。 己方可用的盟友,目下似乎已经全部出兵了吧。 刘琦突然停住了脚步,快步走回到长案道:“文长,给我拿地图来。” “唯!” 魏延急忙迈步来到帅帐旁的木箱中,拿出了里面的皮图,来到了刘琦的面前,铺到了他面前的桌案上。 刘琦仔细的看了一会,方才慢悠悠地开口道:“从这里去谯县……只用精锐骑兵去的话,大概需要多久?” 魏延低头仔细地瞧瞧,方道:“快的话,也就两日便到了。” 刘琦缓缓的点了点头,又问道:“袁绍当初送给我们的匈奴马,确定了是不能用吗?” 魏延和张任苦笑着点了点头。 “回府君,此事末将已经让兽医仔细诊治了那些马,确实不能用。” 刘琦长叹口气,看起来他还是小瞧了袁绍。 当初袁绍和刘琦联合,为了表示诚意,便从他的附庸于夫罗那里取来了五匹匈奴马赠送给刘琦,以示诚意。 对于南方的州郡来说,北方战马可谓是黄金中的黄金,珍宝中的珍宝。 对于袁绍的大度,刘琦当时还真是从心里表示感激,袁绍当时所表现出的胸怀之宽广,刘琦是真是打心眼里感到佩服。 回到荆州之后,刘琦派人将五匹匈奴马送到刘表处,对他详细的说明了一下袁绍的慷慨,并请刘表利用这五匹匈奴的种马,看不看能否成立一个小马苑,让匈奴种马杂交南境的母马,用以充斥一下己方的战马数量。 事后,刘琦便赶到了荆州南部去平定张羡。 平南回来之后,刘琦向刘表打听了一下马苑的事情,而刘表只是顾左右而言他,并不直接回复刘琦。 刘琦觉得奇怪,便在出征前让魏延在暗地里打听了一下,结果令他火冒三丈。 那五匹匈奴马虽然健壮,但显然是被人刻意下过药……皆不能生育。 袁绍这人的形象,顺时间便在刘琦的心中蹭蹭往下掉。 太狡猾了,十足的奸诈之徒。 但说来也是,能在汉末立足,成为一方霸主的人物,怎么可能会有人是正人君子? 【书友福利】看书即可得现金or点币 还有iPhone12、Switch等你抽!关注vx公众号【】可领! 董卓,曹操,袁绍,刘备,孙权,司马懿…… 有一个算一个,没一个是好人。 就政治层面来说,真正的好人是不可能上位的,除非他是个傀儡。 本以为袁绍是个心胸开阔的磊落之人,哪曾想是当着表子立牌坊,偏偏还让你说不出什么。 他的这份手段确实要比袁术高明的多。 虽然都不是什么好饼,但袁术确实是比不上他。 刘琦事后向刘表询问,为何不告诉他匈奴马不能生育的事,刘表的回答是怕伤了儿子的自尊心。 毕竟,当初刘琦是眉飞色舞,信心满满的将这五匹匈奴马给的刘表,当爹的又如何愿意看到儿子失望自责呢? 刘琦出征前,遂将那五匹匈奴马要了回来。 却见刘琦沉默半晌,突然道:“文长,那五匹匈奴马,和南马可有不同?” 魏延不知道刘琦为何突然要这么问,遂道:“北方边郡的战马在南方极为罕见,自然是一眼就能看出不同。” “这种边塞的战马,在这里很多见吗?” 魏延笑道:“几乎是看不到的,别说是北地边塞战马了,就是南方战马也不是随处可见的。” 刘琦恍然的点了点头,道:“那就好了,你去请太史子义来,我要请他帮我办一件事。” 第二百五十六章 谯县有一大豪强 魏延不明白,刘琦为什么要派自己去找太史慈。 难道太史慈前来,就能想办法对付了公孙越的骑兵或是为己方争取到什么盟友吗? 太史慈单人独马的来江夏郡替刘繇求救援军,他自己尚还需要己方的帮忙救人呢,他能把公孙越怎么样? 不过,既然是刘府君发话了,魏延自然也不能不从,他领命去召太史慈来。 而刘琦则是趴在桌案上,仔细的盯着皮图上的那些县城, 他来回扫视着各县的地利位置,用手指在自己所在的安县和沛郡瞧县之地来比量着横线,似乎是在计算着什么。 少时,太史慈便被魏延领到了刘琦的面前。 “末吏太史慈,见过府君。” 刘琦缓缓的将头从地图上抬了起来,望了望眼前的太史慈,笑着对他挥了挥手,道:“子义,快来坐。” 太史慈受到了刘琦的招呼,颇有些犹豫。 刘琦身为一方郡守,两千石的高官,居然让自己与他同案而坐……这着实是让太史慈感到有些受宠若惊。 他并非莽汉,做事之前,都习惯三思而行。 眼下的情况,会不会是刘府君故意在跟自己客气呢? 自己若是不识好歹,当真去坐,恐有失礼…… “还愣着干什么?快过来坐啊!”刘琦用力的招呼他道:“难道还让某作长揖请你不成?” 这一声招呼,说的是斩钉截铁,其语气中隐隐有些急促,太史慈一下子算是听明白了。 不是故意客气! “唯!”太史慈心下大喜过望,也不矫情,急忙回应。 刘琦转头看向张任和魏延二人,道:“你们也一同坐吧,大家都是自己人,商量正事的时候不必那么客气。” 魏延和张任对刘琦非常了解,知道刘琦跟自己人行事素来没有架子,待人很是随和, 二人也不拘束,分别坐在了长案边的一左一右。 如此,放置着地图的长案之边,就围绕了四个人。 这四个人围绕着中间的一副皮图,犹如打麻将一般。 见三人已经坐定,刘琦转头看向张任,道:“且将适才桥蕤所言之事,向子义讲述一遍,不要有所隐瞒。” “诺。” 张任得令,便将适才公孙越停驻徐州,并即将兵入豫州的事情,向太史慈大概叙述了一遍。 太史慈听完之后,眉头深皱,面色略显凝重。 但很快,其脸色又随即舒缓开来。 待张任向他叙述完后,太史慈遂对刘琦拱手道:“府君召慈来,可是想问末吏当如何破幽州骑兵之事?” 刘琦只是反问道:“听闻子义为了避祸,曾在辽东待了四年?” “是。” “不知子义在辽东以何为生?” 太史慈丝毫没有避讳,道:“不瞒府君,边郡多战,屡有鲜卑叩边,慈在辽东,以私士的身份为当地大族所驱驰。” 太史慈这话说的颇有技巧,他虽然坦诚的承认了自己在辽东避祸之时,确实是在给当地的望族当私将打工,但具体是给哪一家大族打工,太史慈却没有明说。 刘琦没有针对此事追问,又道:“子义避难时既是为辽东大族所驱驰,那在边郡的时候可曾见过公孙瓒麾下的精骑?” 【收集免费好书】关注v x【】推荐你喜欢的小说 领现金红包! 太史慈回道:“见过太多次了,边郡多战,慈身为地方望族的私将,屡屡战于边境,而公孙伯珪手下的骑兵,亦是经常叩边杀异族军民以为功绩,四年下来,某甚至还因为边战,结实了几名幽州骑将,关系颇为熟稔。” 刘琦用手在地图上画圈:“子义既是颇识幽州骑兵,那依你观之,我南蛮营军士若是与幽州骑兵相抗,可有几分胜算?” 太史慈沉吟片刻,方才拱手言道:“回府君话,南蛮营士兵若是在平原上与公孙越交锋,根本就毫无胜算,这跟人数的多少无关,实乃是幽州骑兵实是悍勇,平原交锋,若是让其冲进了我方军阵,步卒的阵势顷刻便乱,而且幽州战马高大雄烈,普通人的血肉之躯根本就无从阻拦,南蛮营一旦被敌骑首尾分割,便如同俎上鱼肉,败则必然。” 刘琦长吁口气,道:“那依照子义之见,以我南军的兵马,若是要战北地骑兵,需用何战法方有胜算?” 太史慈道:“南方少战马,且单论马匹的体型与耐力而言,与北方亦是相差悬殊,无从可比,这是天然的劣势,挽救不得,南人若是想用骑兵与北方的骑兵对抗,无异于以卵击石,那便是死在旦夕了。” “那又该如何?” “南军若是想胜北方骑兵……就慈这些年在辽东的见识,只有一个方法可行。” “什么方法?” “府君必须要搜集大量的弩机,成立一支精锐的弩军,方能与北地骑兵相抗衡。” 太史慈说的话没错,在冷兵器时代,想要克制冲击力如同坦克般近乎于无敌的骑兵……最好的办法就是要有强大的弓弩军作为支撑, 相比于弓兵,弩兵对于骑兵的克制更为明显。 一个人,弓术若是要有大成,非得是有一定的天赋和刻苦的训练,在经过一番千锤百炼之后,才能塑造出一名强大的长弓射手。 这是需要花时间培养的! 但弩兵不一样。 想要使好弩,并不需要特别繁琐的训练。 只要不是纯粹的傻蛋,在知晓了弩的使用方法和窍门之后,再经过一些实操,即使这个人没有什么根基,也一样可以把弩使用的得心应手。 但前提的,你得有弩,而且得是好弩! 这个时代的弩不少,但真正经过校准的好弩却非常少,那些粗制滥造的小弩,几十部的距离都能射歪了,拿到战场上根本毫无作用,完全是白给。 可这个时代的生产力落后,打造兵械没有正轨流水化作业,好弩的制造,全凭能工巧匠的两只手进行手工的高难度作业…… 可生存在这个连吃饭活命都成问题的年代,又到哪去找那么多的能工巧匠去制作那么多的好弩呢? 太史慈的建议虽然很好,但对于目下的刘琦来说,有些难以达成。 要组建一支强军,最少要用千八百人吧?如今对刘琦来说,千八百人倒是好说,但问题是,他没有门路去弄来千八百张好弩! 说了等于没说, 见刘琦不接话,太史慈不由笑了。 “府君的难处,末吏明白,末吏也知道想要组建强弩之军,绝非朝夕之功,末吏之所以今天对府君提起此事,是要让府君知道,府君一定要想办法建立弩营,无论早晚皆可,若无弩营为辅,荆州南军恐永远受制于北方战马的铁蹄之下,无法展足。” 刘琦感激的笑了笑,道:“子义之言甚是,刘琦记住了。” 魏延在一旁道:“太史君之言虽是高论,但却不解决眼下的问题。” 太史慈道:“眼下若要挡住公孙越的攻势,倒也不难,只需在淮汝之地,寻一工势坚固的城池或是大寨驻扎,以为壁垒,公孙越的骑兵,自然没有用武之地。” 刘琦却道:“子义,实话实说,一味的防守非我的本性,其实我适才想出了一个计策,只是未得合适之人去替我实施,今召子义前来,便是想请子义帮忙……适才与子义对话,某发现子义对幽州的骑兵甚是了解,想来这事定是非你莫属了。” 太史慈认真的道:“府君乃是慈敬佩之人,府君若有吩咐,慈必相从……只是不知府君打算让慈做些什么?” 刘琦低声问太史慈道:“子义,眼下若是在这豫州境内出现了能够作为种驹的匈奴战马,敢问子义觉得……此马当属于何人?” 太史慈闻言有些懵。 这算是个什么问题? 虽然不理解刘琦为何会问出这么离谱的问题,但太史慈还是认真的思索了一会,方道:“匈奴种马,别说是在南方,便是在河北之地,也是万金难求,若是使君非说豫州境内有匈奴的种马……那依照慈想来,此马必属公孙越,眼下也只有他才有能力有机会从北方带来这等南方没有的神物。” 听了太史慈这么说,刘琦终于放心了。 他的脸上露出了极度灿烂的笑容……要多灿烂便有多灿烂。 但不知为何,太史慈看了他的笑容,心中竟然是有些不自在。 这笑容为何看这有些……让人不舒服呢?瘆得慌! 刘琦突然伸手,在地图的沛地谯县上指了指,道:“子义,你可知道,淮汝之地,论及豪强势力,当以何人手下的私士最众?附户最多?” 太史慈下意识的道:“自当以在朗陵县聚众的李通为第一。” “然后呢?排在李通之后的呢?” 太史慈一下子语塞了。 “这个……恕末吏不知。” 刘琦点头道:“你不知道也不奇怪,毕竟你不是豫州本地人……子义,除了朗陵县的李通之外,在沛郡的谯县,尚有一位拥众足万的大豪强,其家族姓许,麾下所拥之户,亦有数千,乃是当地一霸,其势之强,足可与郡国之军一较短长。” 太史慈似乎听出了些什么…… 他低声道:“公孙越若是要从徐州抵达汝南,似乎走沛地,如无意外,其军必过谯县……是么?” “子义之言……善。” 第二百五十七章 不可能收服的豫州大豪 谯郡的许氏,和乘氏的李进、淮汝的李通等人一样,都是在州郡之中拥有可以与郡国之军相匹敌的附户兵卒,实力强横,威慑一方已成气候。 而许氏一族的现任族长自然不需要多说,那便是在历史上赫赫有名的曹魏名将——虎痴许褚! 对于刘琦而言,许褚这个人能够收到麾下吗? 答案是,根本就不能。 和李通一样,许褚这样的人物,刘琦目下只能暂时用之为盟,但绝对不可能收之为己用。 为什么? 因为许氏家族和山阳刘氏目下所处的地域问题。 【领现金红包】看书即可领现金!关注微信 公众号【】 现金/点币等你拿! 其实仔细的捋顺一下历史时间表,就可以发现,类似于许褚这样的在本郡拥有极强武装势力的大豪杰,他们最终所投靠的主君,必然都是占据了其家族源生地之所在的最高行政长官,跟明不明主的没有丝毫狗屁关系。 以乘氏的李进,李乾为首的中原李氏,是在桥瑁、刘岱、鲍信死后,曹操平定了青州黄巾称雄兖州的那个时间点前后,表示愿效力曹操。 为什么?因为那时候的曹操成了兖州之主,是乘氏李家基业所在地的最高长官。 而建安元年,曹操在兖州站稳了脚跟后,遂开始向外扩张势力,他在汝南郡和颍川郡击破了黄巾的何义,黄邵,何曼等部,将势力发展到了豫州境内,并在同一年间将天子刘协安置在了许昌,将自己政治权力的中心转移到了豫州境内。 也就是在这一年,淮汝的大豪杰李通和谯县的大豪杰许褚,都是不约而同的率众归附了曹操,分别成为了曹操麾下的得力干将,为他征战四方。 而颍川郡的郭嘉和荀攸等人,也是在这一年才投靠到了曹操的麾下,成为了曹操引以为臂助的心腹谋主。 这些人归附的截点,基本都是在公元196年,也就是曹操势力的重心开始倾斜在豫州后。 由此可见,后世时那些在民间所盛传的慧才识英主,主臣相谈甚欢从此甘为附翼等等,是有很大的夸张嫌疑的。 实际上类似于李进,李通,许褚等本身就在家乡拥有巨大群众基础的大豪强,要选择投靠的势力时,首要条件就是这个人一定得是自己家业之所在的最高行政长官……其他的什么清平能臣乱世枭雄,天赐英主什么的,对他们而言统统都是扯淡。 你没在我的家乡当老大,那任凭你是什么英雄豪杰,盖世英主统统都不好使,谁也招募不了! 而眼下,刘琦虽然在豫州境内鏖战,但实际上他也不过是为了讨伐袁术而跨境来此而已, 以荆州目下的情况,就算是夺下了豫州之地,也根本不可能久守于此处,战略纵深太长了,很容易将己方拖垮的。 有鉴于此,类似于许褚、李通亦或是颍川当地的这些士族贤能,是根本不可能投效山阳刘氏的。 所以,针对李通和许褚这样的豫州大豪,刘琦最多也不过是暂时把他们变成盟友而已,暂时用以作为交战于二袁的军事伙伴, 至于收服……根本想都不用想。 当下,便听刘琦对太史慈道:“子义,你既然是常年居于辽东的,那想必一定是熟悉幽州骑兵的打扮与作战风格了?” 太史慈点头道:“这是自然。” “我若是给你匈奴的战马,让你打扮成幽州骑兵,你能模仿的几成像?” 太史慈闻弦而知雅意,遂道:“府君若是让末吏的模仿幽州人的话……末吏自认为最少有七成把握。” “七成,足够了!”刘琦的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 …… 谯县,许氏邬堡。 东汉末年,各郡县的大豪强们在兼并了大片的土地之后,便都开始在各自的私田上大规模的建造邬堡,用以作为自己家族的堡垒。 那一个个的邬堡规模有大有小,就好似欧洲时期中世纪那些领主的小城邦一般,一个个耸立在大汉的各郡县中,便是一道道独特的亮丽风景,很是夺目。 董卓眼下在关中之地兴建的巨大郿邬,其实也不过是他昔日仿造中原各地大豪族邬堡的扩大版。 在这些堡垒的背后,隐藏的是皇权的衰落与普通黔首齐民的血泪心酸…… 在谯县周围盘桓的诸多豪族中,目下以许氏家族的许家邬堡占地最大,防御工势最为坚固,粮食储备最为充足,附庸的私士亦是最多的。 近年来,豫州附近的黄巾贼越发的多了起来,特别是其中有何义、黄邵,刘辟,何曼等部,各自有兵将数万,劫掠州郡,抢夺粮草,每每行于诸县,便如同蝗虫过境,便说是天怒人怨也不为过。 但令人奇怪的是,豫州的黄巾军虽然猖獗,却从来不敢侵犯到许氏邬堡之内。 倒也不是他们不敢攻打本土的豪强,毕竟这豫州很多其他豪强的邬堡已经被他们攻破了。 但他们不敢来打许氏邬堡的真正原因,乃是因为许氏邬堡的首领许褚太过勇猛善战。 许氏邬堡之中有数百户许氏本宗子弟,而邬堡之外围居的,则是依附于许氏的逾千附户,许褚以许氏宗族中的勇士们为辅,以附庸于许氏的那些外姓附户中人为卒,成立了一支闲时农耕,战时为士的强大私军, 而在农耕之余许褚便亲自对这些宗族士卒进行操练。 许褚这个人颇有军练兵的才干,经过他调教操演的私军战力极强,甚至凌驾于郡国兵之上。 他曾率领许氏邬堡的军队,四次击退黄巾军,每一次都是斩首愈千,令豫州境内的黄巾丧胆,一听说许褚的名字,胆子小些的甚至都能失禁。 而许氏邬堡中还置铁铺十余处,并从谯县中采办镔铁,炼制囤积军械以扩充实力,谯县县令因平日里也要请许氏的族兵帮忙协助对抗黄巾,因而也暗中贩卖官铁于许氏,沛地的郡国兵与许氏邬堡的私军相辅相成,互为犄角对抗黄巾军。 就一定程度而言,许氏邬堡已经成为了沛地不可或缺的存在。 他们的存在甚至比郡国兵的作用更大。 可也正是因为许氏成为了谯地不可或缺的军事势力,也使得许氏宗族之人一个个心高气傲,眼高于顶,行事颇是飞扬跋扈。 特别是当许氏宗族之人出了邬堡往周边的乡里中收粮时,那股不可一世的盛气凌人之气,让人恨不能一个大耳刮子抽死他们。 …… 许氏邬堡的校场内。 却见一个裸露着上身,浑身肌肉坚实的巨汉,正在院中持着一柄长刀,来回上下翻飞,挥舞的很是起劲。 那柄战刀乃是用精铁打造而成,看样子便是一柄上好的沉重兵械,但在那巨汉的手中,那柄兵械却根本显示不出重量,就犹如一根柳条,被他任意挥舞甩动,毫无生涩停止之处。 少时,那巨汉舞完一遍刀招,遂重重的将那柄战刀向着旁边一放,伸手取过一抹方巾,高喝一声:“痛快啊!” 那声音宏亮犹如巨雷,响彻在旁边几个人的耳膜中,震的他们几个的脑仁嗡嗡直响。 那铁塔似的巨汉便是许氏宗族的族长许褚。 他用方巾擦干了脸上的汗迹,然后捋了捋自己如同钢针一样的虬须,转头看向旁边一名站立许久,一直在等他舞完刀的人,道:“汝适才言……汝是谁人的使者来着?” 那使者向着许褚施礼道:“回许公,在下乃是南阳郡守刘府君的使者,今日来许氏邬堡,乃是代表我家府君,向族长奉送钱粮布帛,以修友好的。” 说罢,便见他递上了一份缣帛,上面写的乃是刘琦派人给许褚的礼单。 许褚将方巾向着旁边一扔,立刻便有一名家将接住。 他哈哈大笑着走到那使者面前,道:“汝家刘府君乃是大郡郡守,两千石的一方镇守,某家不过一白身莽夫,跟刘府君哪敢谈什么友好?身份甚是不对等。” 说罢,他伸手接过了刘琦的礼单,大致看了一遍后,道:“东西都是好东西,只是无功不受禄,某家与刘府君从未谋面,也不曾相识,哪好凭白收刘府君这么多的东西?还请君带回去吧。” 那使者忙道:“此乃是刘府君一片赤诚,许公若是不受,恐在下回去无法向刘府君交待。” 就在这个时候,却见许褚身边,一名打扮儒雅文质彬彬的门客低声对他道:“家公,毕竟是南阳郡守主动与我们交好,不可驳了其面子,就算是咱谯县离荆州远,日后说不定也会有所交集,还需谨慎处置才是。” 依照许褚的性格,他其实是很不愿意接受这份馈赠的,毕竟是拿人手软,吃人嘴短。 但自家的门客也跟他说了个中利弊,许褚也不好太不给刘琦面子。 “也罢,礼物我留下,回头某家在邬内让人置办一份礼品,汝代某家回赠于刘府君,也算是表了某家的相敬之意!” 第二百五十八章 是谁害了某族中家将 刘琦的使者见许褚要给刘琦还礼,本想出言拒绝,但许褚却很是霸道,直接命手下人去准备礼品,不允许对方有任何的反驳。 回礼的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 吩咐完后,却见许褚转头看向那名使者,朗声道:“尊驾勿怪,某家是个粗人,常年沉于行伍之中,不懂变通,有些事喜欢直来直往,不习惯弯弯绕绕,刘府君让汝带了什么话来,尽管直言,若是能够替府君分忧的,某家绝不推辞。” 那使者苦笑一声,暗道这许氏族长当真是一个刚硬的直肠硬汉,他把话说的这般直白,自己又能怎么办呢?却是只能和他实话实说。 当下,便见那使者道:“刘府君身为护君盟中成员,此番奉命出兵征讨二袁不臣,府君首战汝水,擒拿袁军大将桥蕤,诛杀陈兰,威慑袁术麾下诸将,夺其战船,功盖一州,威震诸郡……” “停、停、停!”许褚不耐烦的挥着手,犹如在驱赶苍蝇一样:“跟你说了,某家是个粗人,听不得这些场面话,有什么事挑主要的说。” 那使者被许褚打断,面色发红,显然是有些羞臊可,心中很是恼火。 但他看着许褚如同铁塔般的身形,却是不敢发火。 他深深的吸了口气,压住了胸中怒意:“府君在豫州虽得势,但二袁麾下的虎狼之兵依然颇众,府君知晓许公乃是豪杰之士,名声响彻沛地,故而派在下前来,希望能够与许公联合,共同剪除逆贼,平复凶逆,还亲民黔首以太平……” 荆州使者的话还没等说完,便见许褚抬起手来,又挡住了他的话头。 “尊驾所言,某家知晓了……这样!还请尊驾返回刘府君处,代某家转告刘府君,某家虽甚是敬仰刘府君的匡君辅国之志,但许氏邬堡内皆是黔首小民,本领还都是稀松不济,且邬内粮秣不敷,自保尚且艰难,又何谈诛灭群贼?实在是有这个心,没这个力……恐是不能相助府君了,还望刘府君勿要怪责,另择高明。” 那使者忙道:“久闻许公麾下兵强马壮,人户众多,便是郡国之兵,亦是不能与许氏邬堡之兵相提并论……” 许褚摆了摆手,哈哈大笑道:“那都是谣传而已,不足为信……假的!” 许褚虽然是个好战的武人,但却不傻, 像是刘琦这样的汉室宗亲与二袁这样的世家门阀领袖打仗,在整个大汉朝,可算是神仙打架。 他一个地方豪强岂能随意往里面掺和?一个弄不好,就容易将整个家族都搭进里面。 许褚可不会因为刘琦随意派个使者,就头昏脑热的一股扎了进去,断送了家族的前程。 这年头的地方大豪首领,哪一个也不是泛泛之辈。 刘琦的使者似乎是还想劝劝许褚,却见一名许氏宗族中人急匆匆的向着许褚跑来,对着他拱手道:“家公,出大事了……” 说到这,他转头看了看那名荆州使者,似是略有些犹豫,不知道当着这外人的面有些话该说还是不该收。 许褚很是随意的摆了摆手,道:“有什么话,尽管直说,无需藏掖。” “诺……家公,我们派往西乡收粮的族人,被人杀了。” “什么!”许褚闻言,先是一愣,接着不由勃然大怒。 他一伸手抓过那汇报之人,咬牙切齿地道:“这方圆百里,有何人居然这般胆大,敢杀某家的族人?活的不耐烦了?” 那汇报之人被许褚揪住了衣襟,有些喘不过气来。 “那些人杀了人后,便迅速往西遁逃,我族中兵壮已是去追了!只是不知能否追上……我特意来知会家公,却是看看改如何是好。”那汇报者嘶哑着低声道。 许褚皱了皱眉,一伸手将那汇报之人扔在了一旁,然后就要迈步往外走。 荆州使者见状大惊,急忙上前拦他道:“许公,您这是去哪,在下的话还没说完……” 许褚却是对他一拱手,朗声道:“尊下的话没说完,但某家之言却已道尽,咱们便言尽于此吧!还请尊下回去转禀刘府君,同盟之事,某家实在是有心无力,还请刘府君另寻高明,翌日某家无事,必往南阳拜会!某家还有事,先行告辞!” 说罢,不在理会那使者,而是领人大步流星的离去。 那使者看着许褚的背影,愣了一会,突然长叹口气。 “这回去,却是该如何交代……” …… 被许褚派出去收粮的那些人,都是许褚麾下的宗族要人,亦是亲信猛士, 这些人平日里依仗着是许氏宗族中人,行事无有法度,多为附近的乡民所恶,但因为许褚的名头和许氏宗族的威慑力在谯县实在太强,故而无人敢管,郡署县署也奈他们不何……可今日,这些不可一世之辈居然被人杀了? 这可真是让许褚大失面子。 对谯县许氏而言,这就是赤裸裸的挑衅! 不管对方是什么人,许褚发誓都一定要宰了他。 赶到出事的地点,询问了一些现场的情况后,许褚便领人再沿途去追赶。 行走了数十里后,许褚等人来到一处河边端口时,己方先前追击的兵将此刻尽皆在河岸边,呆呆的望着河面出身, 却已经那杀了许氏族人的几个凶手已经是弃马乘船而逃了。 附近的河道多支流,一旦入了河中,那对方究竟会走入那条支流,便无法查证,如此更是无从追起了。 这基本就算是跑没影了。 许褚望着涛涛的河水,翻身下马,咬牙切齿的捏着拳头,愤怒的咆哮一声:“哪里来的贼子,背地里暗下刀子,有本事和你家阿翁正面来过啊!一味遁逃算什么能耐?” 声音回响在江面上,气势雄浑,声音直冲云霄……可惜却无人搭理他。 不多时,去见许褚手下的那名文士门客急匆匆地赶了来,对许褚拱手道:“家公,在下有重要发现,一定要禀明家公!” 许褚此刻依旧是咬牙切齿的瞪视着水面,似乎期盼着杀人者能够从水中劈开波浪蹦出来,让自己再亲手给他打回到河里去。 听了文士的禀报,许褚并未回头,只是站在原地问道: “汝何时要说?” “家公,在下已经能够推断出对方的身份了!特为家公解释。” 【领现金红包】看书即可领现金!关注微信 公众号【】 现金/点币等你拿! 这一句话,将许褚的注意力一下子就从河面上拉了回来。 许褚急忙转身,三步并做两步的走到那文士面前,道:“先生是如何推断出此乃是何人所为的?” 那文士对着许褚道:“家公请随某来。” 两人来到被那些坐船逃走凶手们遗留的几匹战马前,道:“家公请看。” 许褚来回扫视了一会这些战马,道:“这几匹战马,倒是好生雄壮!” 那文士对许褚道:“家公果然好眼力,在下昔日游学于北地,颇识河北民俗,若是在下没有看错……这几匹战马蹄厚,颈高,腿长,板牙大,鬃毛色密,与河北的战马虽像,但却又有不同。” “那是什么意思?”许褚皱眉道。 “此乃是胡马也。” “胡马?”许褚闻言一惊:“咱豫州之地,怎么可能会有胡人?” 那文士微微一笑,道:“家公说的是,豫州乃是中原腹地,自然是不可能有胡人的,但这是却不代表汉人不能有胡马。” 许褚皱起了眉头,道:“这谯郡之地,能有门路买到胡人战马的大族……某家还真就是没有听说过。” 那文士摇头叹道:“家公,别说是豫州本体人,便是河北人士,也不是谁随随便便就能买到上品的胡马,特别还是战马的!以在下观之,这几匹胡马在河北亦属上等货色,若在幽州的马市,这样的马最少也能卖到三百万钱一匹!即使是在渔阳郡和右北平,能够购置这样战马的家族,亦是可数的。” “那先生如何能够推断出,这战马乃是何人的?” 那文士拍了拍马侧的短弓,道:“那些凶手仓促逃离,留下了短弓在马上,却不知咱们这里有人曾去过幽州……不瞒家公,这短弓的造型和在下在右北平时,看到的郡国骑兵的样式,几乎是一模一样。” 许褚闻言一愣。 少时,却见许褚回过神来,急忙招呼过一人,吩咐道:“派人火速去周边打探,看看最近谯县附近,可是有外军进入,如果有,就去查清他们来自哪里,带了多少人,队伍中有多少战马。” “诺!” 那人走后,却见许褚转头看向那文士门客,咬着牙地道:“某家不管对方是什么官军贼军,亦是不顾他们来自何处,但敢伤我许氏中人者,某家绝不姑息,无论如何也要给那些宵小之辈一点厉害瞧瞧!” 第二百五十九章 东和许褚南联李通 许褚返回了许氏邬堡后,便立刻派人在谯县的附近探查,他要看看到底是哪家势力拥有这样的北地种马! 这种马在豫州之地,可谓是十年难得一见,能够将种马带到豫州之地人,放眼豫州境内几乎没有,一定是外来势力,许褚不觉得这事很难查。 毕竟这年头,不是光有钱就可以弄到北方的优良种马,非得是有极为接洽的渠道不可。 这种渠道可不是一般人能够拥有的,至少在许褚看来,谯县本地的是绝对不可能有的……如不出意外,十有八九是北地势力。 第二日,许氏族中的探子返回了邬堡,向许褚诉说他探查到的情况。 经过许氏族中探子巡查得知,在谯县的东北面,有一支人数和战马约有千余的精锐骑兵,在三日前刚刚进入了沛国的地界。 经打探,许氏斥候得知可那支骑兵乃是辽西的右北平军偏支,为首的将领乃是蓟侯公孙瓒的弟弟,公孙越。 而公孙越此来豫州,麾下诸卒共带领了一千余屁极为精壮的北地战马,而这些雄壮的战马之中,亦是不乏雄壮的胡马。 当得知公孙越率领千骑入境之后,许褚就已经基本肯定这事是谁干的了。 就眼下这种情况来看,这几乎就是板上钉钉的事。 北地战驹种马,在豫州境内十年难得一见,如今右北平公孙氏带领着千余北方精良战马进入了沛地,而也就是在这个时间段,该巧不巧的发生了这件事…… 不是公孙越治军无方,还能是什么? 再说那北地优良之马哪能是谁都能弄到的?放眼整个豫州境内的势力,除了公孙越,谁还可能会有? 在许褚看来,此时在豫州境内的周昂,鲍信,刘琦等人,就算是想诬陷公孙越也根本就做不到。 许褚自认为,这事一眼就能看出真相。 【看书领红包】关注公 众号【】 看书抽最高888现金红包! …… 次日,许褚派使者前往公孙越的营盘拜会。 说是拜会,但实际上他是派人去质问公孙越,向他讨要个说法。 为什么你手下的游骑,要杀死我的族人? 认证物证马证弓证具在,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许褚身为谯县大豪,势力雄厚,名气响彻淮汝之地,乃是威震一方的地头蛇,他派人来问,但在公孙越的眼中,却还不值一哂。 辽西公孙氏乃是幽州大族,两千石高门之后,公孙氏子弟遍布在幽州各郡县中,无论是家族势力还是政治影响都是响彻北地,在边郡之地,几乎没有家族可以与公孙氏相提并论。 像是许褚这样的豪强人物,在豫州人眼中或许犹如天神一般,但在公孙越这样出身豪横的人眼中,许褚连跟他说话的资格都没有。 听了许褚派来的使者质问自己,公孙越心中不由冷笑。 你算是个什么东西? 他也懒得跟那使者解释,直接命人拖出去抽了二十鞭子,然后便逐出了大营。 那使者伤痕累累的回到了许氏邬堡。 许褚见状不由勃然大怒。 公孙氏的名声在幽州虽大,但这里毕竟是谯县,不是右北平,那公孙越如何敢这般放肆? 于是乎,许褚集结了族中数千精卒,出了邬堡去阻拦公孙越西向的道路。 公孙越眼下正急于前往汝南郡助张勋等人破敌,却是万万不曾想到许褚居然会派人拦住自己的去路。 摆明了是要与自己为敌啊。 公孙越的脾气也上来了! 若是刘琦,黄祖,周昂,鲍信,刘岱之流前来阻拦自己也就算了,在公孙越看来,这些人不是刺史便是一方郡守,在实力和地位上与自己的家族是在一个水平线上的,完全可以一战…… 问题是,这许褚算个什么东西? 一个连官身都没有的谯县豪强,居然也敢这般放肆? 若是不好好让他教训他一下,怕是这厮着实是不知道何为尊卑!着实是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重。 公孙越见许褚的兵将拦路,也不与他多说,直接下令,让麾下的精锐骑士们排成攻击阵势,并加快速度行军。 若是许褚的人依旧不肯让道,那不论对方是郡军还是劫匪,或是黔首齐民……统统杀无赦! 辽西公孙氏麾下的骑兵常年征战于北地,其战斗力之高自然不是普通的士卒能够比拟的,许氏的私军人数虽多,但却没有多少骑兵,大部分皆是步卒。 公孙越麾下的骑兵只是用了一波的冲锋,就将数千名许氏兵将冲成了两截,瞬间便打乱了他们的阵势。 幽州骑兵一边冲锋,一边用长矛突刺、用长弓漫射,用战刀劈砍,在许氏宗族中的队伍中溅起一阵阵血雾。 他们在北地的时候,也是经常这样屠戮鲜卑的部落,早就习以为常,别看对方是平民,但是对他们而言,杀的越多,晋升的通路便越是顺畅。 许氏一族的私军大多皆是步卒,面对雄壮的幽州战马,根本毫无还手之力,很多人连战马上骑卒的相貌还没等看清,便已经被撞飞或是长矛穿身,倒地之后,更是被人来回践踏…… 许褚本人倒是勇猛非常,凭借一柄长柄战刀接连砍翻了不少幽州骑兵锐士, 但他再是能打,也不过是一人之力,面对敌方冲击力强,武器精良的幽州锐士,许褚也是无可奈何,望骑兴叹。 好在公孙越并无要尽屠许氏族兵的意思,他的关键目地还是要冲破敌军的防线。 在冲破了许氏宗族的阵势后,公孙越没有再组织兵将返攻许氏兵将,而是继续行驶向汝水,与张勋会和,如此才给了许氏私兵以喘息之机。 但即使如此,许褚的队伍还是伤亡惨重。 经过清点,公孙越只是一番冲击,就给许褚的队伍,就杀掉了许褚之军足足四百余人,而受伤之人,更是不计其数。 …… 安县,刘琦的大营。 “辽西公孙氏的骑兵果然厉害,一千精骑竟然一阵便的许褚的数千人溃不成句……幽州骑兵的战力之强果然是名不虚传。” 张任站在刘琦身边,道:“府君,斥候回报,说是公孙越战败了许褚之后,便率领前往汝水以北与张勋和雷薄会和,那我军现在应当如何?” 刘琦笑道:“我来汝南与二袁征战的目地,主要是为了迷惑对方,让他们以为我是为了和他们争夺豫州,如此我也好寻机去庐江迎接刘繇,前番一战大败袁术,声势已足,当下可请黄府君镇守于安县,深沟高垒暂时不与对方交战,我领少量的兵将去庐江郡,迎刘繇来此。” 典韦在旁奇道:“听府君之意,莫不是曼成那边有信回来了?” 刘琦言道:“不错,我昨日已经接到了曼成派人送来的书信,他已经说动了刘晔,眼下二人正已经一同前往庐江去见陆康,如无意外,此事必成。” 张任道:“府君若是要去庐江,汝南这边,只靠黄府君也不知能不能挡住二袁的兵势?却该如何是好?” 刘琦很是认真地道:“我去找黄叔父谈,授计策予他,让他妥善替我们在汝南防备二袁之军。” 当下,刘琦便率领麾下诸将前去拜访黄祖,向他阐述了自己的意见。 黄祖闻言并没有反对,他只是问刘琦道:“贤侄既然想去庐江,那黄某便与你一同去就是,为何还要兵分两路,让某留在汝南?” 刘琦道:“留叔父在汝南,也是为了迷惑二袁麾下的诸将以做掩护,让他们以为我们志在豫州,而莫要去关注刘繇,所以我即使走了,叔父也一定不能走。” 黄祖略一思索,暗道刘琦说的确实有理,又问道:“贤侄,依你之见,黄某留在汝南,一旦二袁来攻,黄某人是战还是不战?” 刘琦认真的思虑了一会,方道:“我们前番打败了陈兰和桥蕤,已是令袁术军丧胆,就算是有公孙越率领一千骑兵前来增援,但我们已经夺取了袁军大部分的战船,黄府君可将这些战船尽皆锁于安县的船坞,借城池固守,以不变应万变,我想经过前番一场大战,张勋等人见识到我军的实力,不会再轻易来攻,而公孙越的骑兵虽强,但若是没有足够的战船躲过汝水,一时半刻,公孙越的骑兵也奈何我等不得……估计张勋和公孙越最后还是要北上与鲍信,刘岱,周昂等人交手。” 黄祖恍然的点了点头:“黄某明白了……贤侄放心,有黄某人坐在此,贤侄只管安心的就救刘繇便是,黄某谨慎安县,绝不随意与人相争。” 刘琦静静的看着黄祖,突然问道:“敢问叔父,若张勋和公孙越寻到了足够的战场,渡河来与我军交战,叔父该当如何?” 黄祖傲然道:“聚全部兵将以敌之。” “那若是鲍信,周昂,张邈等人亦至呢?” 黄祖脸上的傲气之色不减:“某分兵两路以敌之!” 刘琦闻言长叹口气。 “叔父,如若如此行事,则不出旬日,江夏郡兵,皆成齑粉矣。” “那某当如何?”黄祖疑惑道。 “叔父在安县,不要随意与张勋、鲍信、公孙越等人交战,若真是要打,也要等你联合了两位本地豪强才是。” “哪两位豪强?” “东和许褚,南联李通,只要当他们两人的私军与我军站在同一阵线时,叔父方可出兵与张勋,公孙越等人交手,如此方有胜算。” 第二百六十章 刘琦的同宗刘晔 说句良心话,黄祖对于刘琦所提出来这八个字,并不是非常的感冒。 东和许褚,北联李通? 某乃一郡之长,堂堂江夏黄氏家主,名臣之后!让我去与这两个形如盗贼的地方宗长联合,这岂不是让黄某人自掉颜面? 他们来求我便也罢了,如何还要我亲自去找他们? 但黄祖当着刘琦的面,没好意思直接落他的脸,遂反问道:“贤侄前番派那李铮去与李通联合,至今毫无音讯,前番又派遣使者去见那许褚,亦是被撵了回来,这两人既都这般不肯给面子,那咱们又何必自降身价非得去与他们两人联合不可呢?” 刘琦笑道:“若是对手只有袁绍和袁术一方,我们自然只需鼓足全力与对方一较高下便是,只是如今的情况是三方在汝南之地彼此僵持,谁也不敢动尽全力尽灭另外一方,因唯恐第三方渔翁得利,故要破此僵局,也唯有联合许褚,李通这些本地强人,用之为援,成掎角之势,方能打开眼下的僵局。” 黄祖干巴巴地道:“问题是,那两个人根本就不曾响应我军。” “前番是不响应,但现在的情况不同了。”刘琦笑道:“李铮去了李通那里许久未归,以侄儿度之,也不过是因为李通举棋不定,不知是否应该与我军联合与二袁闹翻,毕竟汝南袁氏在淮汝之地的名声还是极响的,但如今我军与袁术交兵一阵,杀陈兰擒桥蕤,尽展实力大出风头,若是李铮能够乘着这个时节再强谏李通,未必劝不动他,只要我们给予李通足够的好处边可以了……” 顿了顿,刘琦继续道:“至于那许褚,前番虽然不应我军的征召,但如今其部被公孙越所破,吃了大亏,想来他日思夜想的定是想报这个大仇,或许到了一定的时候,便不是我们找他,而是他来找我们主动联合了。” 黄祖嘴上说着:“贤侄之言有理。”但实际上,他的心中却是极为不屑。 区区两个豫州境内的豪强而已,我黄某人麾下数有近两万之众,难道还需仰仗他们不成? 前番这伯瑜贤侄用五千兵将击败两万袁军,盛名大显,已是凌驾于黄某人之上……这可不成!太丢我这老一辈的颜面。 如今看来,二袁麾下之军似乎也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最多也不过是公孙越麾下的骑兵厉害一些,加些小心就是了。 黄祖眯起了眼睛,认真的打量了刘琦一会,突然下定了决心。 且让他赶紧去庐江迎接刘繇,让黄某人在此建功,回头也勿要让刘景升小瞧了某! 想到这里,黄祖遂假惺惺的冲着刘琦一拱手,道:“贤侄安心去救刘正礼便是,此间之事尽交给黄某人,黄某牢记贤侄嘱托,东和许褚,北联李通!” 见黄祖信誓旦旦的保证,刘琦感慨的点了点头。 自己的这位世交族叔,虽然外表上看是个火爆的脾气,但若是仔细相处下来,却能发现这个人倒真的是个能够虚心纳谏之人。 很不错。 …… 庐江郡,舒县。 受到了李典劝说的刘晔,此刻正和李典一起并肩骑马而至于此地, 他们两人连续赶路数日,从刘晔家乡九江成德前往庐江郡的治所舒县。 庐江乃是中原向南方进军的跳板,亦是江东之地通往北部的屏障,地理位置之重要,便犹如益州之汉中郡一般。 自古以来,守江必守淮,若坐拥于江东者得庐江,则中原门户洞开,进可窥伺兖徐,退可为江南屏障,却为重中之重的战略要地。 但也仅仅局限于坐拥扬州之地,对于荆州而言,庐江目下并无可图之利。 此时此刻,李典和刘晔两人已经驾马来到了庐江的治所舒城之外。 他们是来劝说庐江郡守陆康,给他们的兵马打开方便之门,让他们借其地迎接刘繇的。 李典望着通往舒县的官道,心中不免有些忐忑。 虽然说服了刘晔替刘琦为使者,但刘晔到底能不能说服陆康,李典心中并无把握。 刘晔年纪轻轻,看着仅仅只是比李典大一点,看样子应该是和刘琦差不多大,而且外貌和气质,隐约间似乎也有那么几分的相似,两人都是那种面白无须,有着一张亲切的面庞,脸上常年挂着一副人畜无害的何须微笑,让人看着感觉很是舒服的那种。 刘晔转头看了看若有所思的李典,问道:“曼成面上,为何有犹豫之色?莫非是信不过刘某?” 李典闻言回过神来,忙道:“自然不是,子扬乃是高明之士,年纪轻轻便是淮地名士,更兼为汉室宗亲,由你去说陆府君,必可成事。” 刘晔摇了摇头,道:“曼成嘴上如此说,心中恐怕却未必如此作想。” 李典被刘晔一语说中心中所想,嘿嘿干笑了两声。 他道:“实话实说,某这心中确实多少有些没底。” “为何?曼成也不是舌辩之士,不也是一样说动某出山相助了吗?” 李典叹息道:“那是两回事,我来说子扬,乃是因为某之出身行径可得子扬看重,与你去说服陆府君可完全不同。” 刘晔闻言不由哈哈大笑,直笑的前仰后合。 李典这话说的确实没有错,刘晔肯应李典的相召而出山相助,跟李典的嘴皮子功夫没有半点关系, 确确实实是因为刘晔通过李典的能力,出身,行径而觉得刘琦是一个可以投资的人。 刘晔在十三岁的时候,就已经敢于借遵母亲遗愿之名,而去手刃父亲身边的近侍,且不足双十就成为了扬州名士,这足矣说明他是一个非常聪明,懂情商,而且善于捕捉细节经营自己声望的人。 李典初见他时,曾说起了自己的身份,间接的使刘晔对刘琦产生了浓重的兴趣。 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能够让中原第一豪强李氏家族的一支甘愿抛家舍业,脱离族群而前往荆州侍奉于他?这得是多大的人格魅力? 李典这样的行为,比之刘晔当年自己亲手斩杀父亲身边近侍的行为,要更加冒险了许多。 有基于对李典行为的好奇,刘晔在成德遂与李典细细的谈了起来。 随着谈话的内容加深,刘晔对于刘琦的好奇心便越来越强。 从护君联盟到平定张羡,从收李典到收典韦,再到创建长沙学宫,得蔡邕珍藏,续写《汉记》,草创《后汉书》等等……刘晔对刘琦这些行为深层次的目地越发的感兴趣起来。 若说刘晔是一个善于经营自己‘名声’的人,那刘琦便是一个善于经营‘时势’的人。 此时在刘晔看来,这位一直未曾谋面的同宗兄弟,似乎是比自己更高一筹。 刘琦思虑再三,决定亲自出马,帮一帮刘琦,也算是结个善缘。 毕竟,大家彼此都是同宗兄弟,日后说不定谁还能帮一帮谁的忙呢。 “曼成放心,说服陆府君的事,保在我身上,你且去城内集市转转,看看这舒城内的风土人情,申时初刻,我必在此与你相会,如何?” “申时?”李典诧异的仰头看了看天色,心中暗道这刘子扬未免太过吹嘘,让刘琦兵进庐阳何等大事,这两个时辰的时间便能商量妥当了? 陆康就是犹豫,也得犹豫个几天吧? 哪能是这么容易的? 刘晔看出李典不信,也不多言,随即率人打马进城。 李典也没有到处走动,而是就在原地等待刘晔。 他倒是要看看,这位年轻的淮南名士,到底是不是真的有这么神奇。 但令李典意想不到的是,两个时辰之后,刘晔真的是如约返回舒城之外,而随同他一同前来的,则是陆康的长子陆儁。 见了李典之后,陆儁与其互通姓名表字,随后便道:“严君派人置办酒席,请李将军入城,共议接刘正礼出吴郡入荆州之事……让李君在此等了两个时辰,严君深感歉意,特命儁亲自出城相应,代家严告罪,还请李君勿要怪罪。” 李典忙回道:“不敢当,不敢当。” 【领现金红包】看书即可领现金!关注微信 公众号【】 现金/点币等你拿! 两人又彼此谦虚一会,随由陆儁带路,引李典等人入城。 路上,李典心中好奇,遂问刘晔道:“子扬是用何法,说动陆府君这般痛快的迎我等入城?听其子之意,他似乎是已经要助我们接刘繇出吴郡了?这事到底是为何?” 第二百六十一章 对手是徐州的丹阳精兵 刘晔并没有向李典隐瞒,他很是慷慨的将自己说服陆康的过程告知了李典。 “曼成,其实此事不难,陆府君乃是我朝名臣,是为明理之人,晔只是对其讲述了一下唇亡齿寒的道理,稍加提点而已。” 本书由公众号整理制作。关注VX【】 看书领现金红包! “唇亡齿寒?”李典默默的念道:“谁与谁互为唇齿了?” 刘晔轻轻的甩动着手中的马鞭,一边打马一边道:“孙坚兵进吴郡,意在扬州,若无意外,其定然是有平定江东之志,眼下袁术的兵马已是攻下了九江郡,陈温已是遁走,淮地已为袁术掌控,袁孙二人一在庐江之东,一在庐江之北,便是如同一对锋利的虎爪,上下钳制将庐江死死的困于其掌控之间,陆府君岂能不如同利剑悬头?刘正礼若是能得脱大难进入荆州,日后荆州方面与袁术孙坚,必将常年攻伐,恐无暇旁顾,如若刘正礼死在吴郡,袁术和孙坚没了对手,抽出手来,这庐江又岂会不被他们盯上?” 刘晔的话确实是说的极有道理, 以这个角度来看,刘繇在某种程度上,确实是能够替陆康分散袁术和孙坚的注意力,还真就是有些唇亡齿寒的意味。 刘繇一旦遁走,刘琦日后再扶持其为扬州刺史,那袁术和孙坚目下在扬州所占据的州县,便都是名不正言不顺。 换言之,届时刘繇不死,那对于孙袁二人来说,便是如鲠在喉…… 陆康年纪大了,已经是六十五岁的老了人,他还能活几年? 一个垂垂老者,在庐江不求别的,只求能够过几天消停日子而已。 李典听了刘晔的解释——沉默了。 刘晔的说辞确实极为高明,不但替陆康点明了当下的局势,更是为他谋划了坦途后路,但这话在李典耳中,却是怎么听怎么别扭。 原本以为将刘繇接出吴郡迎入荆州乃是高招,怎么如今听刘晔略一分析,却仿如荆州人在自寻苦吃一般? 这有些事情,当真是需要从多角度的去看。 果然如伯瑜所言,万事有利则必然有弊。 …… 另外一面,刘琦将安县和沙头堡等地交付给了黄祖,自己则是率领南蛮营的精锐南下,直奔庐江郡的地界而去。 汝南之地与庐江边境接壤,刘琦的兵马南下,不消数日就进入了庐江境内, 与此同时,陆康则是在李典和刘晔等人的引导下,亲自来石亭与刘琦相见。 陆康的年纪太大了,走路都有点颤悠,他拄着拐棍,在旁人的搀扶下还是摇摇晃晃的,看模样,其身体似乎也有些顽疾,举手投足之间尽显老态。 这许大的年纪,身体还不是很好,竟然能亲自来石亭见刘琦,可算是非常给刘琦面子。 刘琦感激道:“承蒙陆府君亲临至此,琦不甚惶恐,本当是刘琦亲自前往舒城拜访的。” 陆康长吁口气,道:“无妨,还是以正事要紧……毕竟事关刘正礼之生死,老夫不得不上心,老夫虽未曾与其谋过面,但毕竟同为汉臣,各为大汉牧守一方,岂能眼睁睁的看其丧命于袁、孙之手?” 这话说的漂亮,但其实也不过是找了个台阶下而已, 毕竟刘晔先前的劝谏已经深深的刻在了陆康的心头,老头子此刻脑中所思之事,也无外乎是祸水东移而已。 只要能把刘繇引到荆州去,那庐江数年之内可能就安全了。 众人在石亭的议帐坐下后,刘琦很是自信地对陆康道:“有陆公借道,此番我等救正礼公必矣,本以为陆公为保庐江百姓不会轻易借路给我,却是不曾想陆公居然这般仗义,果然与常人大不相同……琦深感陆公为人,日后若有事用的着我荆州,但请陆公派人来吩咐便是,刘琦无有不从。” 陆康认真的盯着刘琦,叹道:“主要还是刘府君派来的人得当啊,当今天下,能够说动老夫者委实不多,谁曾想你居然能够搬动刘子扬,真是英雄出于少年,老夫这把年纪,看着你们这些俊秀小辈纷纷崛起纵横,心中甚为感慨,唉!大好岁月,当真是一去不返矣。” 说罢,老头无奈的摇了摇头,然后竟还惹了一阵咳嗦。 刘琦急忙转移了话题:“有陆公借道相助,接下来便可迎正礼公入荆州了……丹阳郡中,吴景和周昕交战正酣,而九江郡之兵则大多进驻于汝南,怕无力阻拦于我,真是天意不绝汉室。” 说罢,刘琦转头看向太史慈,道:“子义,我让张任给你拨些精锐,你火速过丹阳境前往吴郡,请正礼公即刻突围奔庐江郡来,我自引兵迎他。” 眼见终于可以迎接刘繇来荆州,太史慈的脸上露出了久违的欣喜之色。 “诺!府君放心,末吏定不负所托。”太史慈朗声回应了。 陆康神色复杂的看了看一脸兴奋的太史慈,慢吞吞地说道:“刘府君,事情恐怕并非像你们想的那般简单。” “陆公何出此言?有陆公开放关卡,允我等在庐江接应正礼公,那从吴郡到此中间就无有阻碍了,只要运筹得当,迎正礼公并非难事。” 陆康淡淡道:“若是换成十日之前,府君在汝南战陈兰等人时,自是如此,但眼下丹阳郡的大局已定,周昕兵败,孤身遁逃,吴景已是占据了宛陵县,眼下丹阳境内无人掣肘于他,刘正礼若是要走丹阳郡来庐江,必会为吴景等人劫杀。” 刘琦的眉头皱了起来:“吴景和周昕这段时间在丹阳郡一直都是不胜不败之局,彼此相互制衡,周昕如何突然之间便被吴景所败的?” 陆康道:“徐州的陶谦,亲自率兵攻入丹阳郡,与吴景一同讨伐周昕,周昕力有不逮,一战即溃,为陶谦所败。” “陶谦?!”刘琦的眉头深深皱起,适才的自信之色在顷刻间便消失殆尽。 陶谦是袁术的盟友这事,刘琦自然是知道的,但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陶谦居然会真的主动出兵来帮袁术。 眼下的局势,对陶谦而言,在徐州坐观成败,难道不是最好的选择么?他为什么要出兵? 陶谦这个人,在一定层面上而言,属于一个军政皆有其所长的全能型选手,不是特别好对付…… 他是当世名士,论年纪足足比刘表要大十岁,眼下已是快六十岁的高龄了, 据说陶谦年轻时就是放浪形骸,属于那种天生的孩子头,后来又被名门甘氏召为女婿,入仕数十载,走过基层,当过监察,在中枢任过职,也曾以都尉的身份随皇甫嵩、张温等人一同平过叛,可谓能文能武,属于那种履历很丰富的名士型官僚。 刘表在雒阳时也曾见过陶谦,因此也曾向刘琦叙述过一些关于此老的事迹。 通过刘表的叙述,刘琦能够感觉出来,陶谦是一个刚直的硬派型人物,脾气极为倔强。 说他倔强,是因为陶谦行事有一个特点,就是极度抗上,专门和自己的上司过不去。 陶谦年轻时做舒县令时,就从来不买郡守张磐的账,曾多次当众让郡守张磐下不来台。 后随车骑将军张温讨伐西羌的边章、韩遂叛乱时,也经常在公开场合对张温表示不屑,回朝之后甚至在百官宴会上当众让张温下不来台,惹的张温差点没把他发配边疆。 那时候的陶谦,便犹如属疯狗的一样,看谁不顺眼他都敢咬一口。 这样的人物若是与自己为敌,对刘琦而言可并不是什么好事。 见刘琦沉默不说话,陆康遂在旁边道:“陶谦此番来丹阳郡,带了一万丹阳精兵,想来刘府君应该也听说过,丹阳兵乃是天下步卒之冠,前番一战击溃周昕,陶谦依仗的便是此军,府君的荆州兵虽善战,只怕也未必是丹阳兵的对手。” 典韦站在刘琦身后,不屑道:“丹阳兵又能如何?我荆楚的南蛮营将士亦是南地强军,正面作战,未必输于那丹阳锐士!” “休得无礼。”刘琦出言责备典韦道:“陆公一片善意,汝焉敢当着众人的面口出狂言?” 典韦低低的哼了一声,似有些不服气,但还是想陆康道歉。 刘琦则对陆康道:“多谢陆公提醒……若是果如陆公所言,那我便不能在庐江久留了,刘某当立刻率兵前往丹阳郡……无论如何,也要接应正礼公安全抵达庐江,不可让其为人所害。” 陆康颤巍巍的站起身,道:“刘府君既要亲自前往,老夫便在后方为府君供应粮草便是,另有舒城武库中,尚有些许甲胄与兵械,老夫可从当中抽调一部供于府君,也算是略表诚意,还请府君勿要推辞。” 陆康既然肯慷慨解囊给予刘琦粮秣和兵械,那对于刘琦而言自是好事。 毕竟前番与袁术军交手,军械和甲胄亦有损坏,如今既有替换,那自然是再好不过。 刘琦也不迟疑,在与陆康匆匆一晤之后,立刻催兵东向,直奔丹阳郡而去。 他这次要对付的,是陶谦。 第二百六十二章 脾气倔强的陶谦 在向丹阳郡行军的路上,刘琦与刘晔在李典的引荐下见了面。 二人虽然是初次相见,但由于事先都彼此听说过对方的声名,再加上二人皆为刘氏宗亲中年轻一辈的佼佼者,今日虽是初见,但彼此之间却也不会感到陌生,二人就犹如认识多年的好友一样,很是熟稔。 “我虽然与子扬乃是初见,但不知为何,今番一见仿若是见到了多年未见的老友一般……这或许便是性情相投吧?”刘琦真心实意的对刘晔道。 刘晔在马上向着刘琦一拱手,欠身道:“晔对府君,也是神往已久,在各地的刘氏宗亲中,年轻一辈论及声名与功业,目下自当以府君为最。” 刘琦轻轻的一甩马鞭子,意气风发地道:“既然你我彼此慕名,子扬何不来随我来荆楚之地?你我共同扶保天子,做一番大事业,如何?” 刘晔并没有着急回答,他只是低下了头,认认真真的捋顺着脑中的思路,权衡个中利弊。 少时,却见刘晔道:“府君名义上虽为两千石郡守,但目下并未能立足于南阳,如此这般,晔若是随府君往襄阳,那究竟是效力于镇南将军,还是效力于府君?” 刘琦闻言没说话。 他的心中此刻也在来回掂量着。 刘晔继续的认真道:“一笔写不出两个刘字,府君与刘荆州乃是父子,荆州基业百年之后,自是会有府君替刘荆州经营,此乃常理自无多言,然目下府君身为南阳郡守,基业却在南阳郡,与荆州其他郡县无关,然这南阳之地尚在旁人之手……似这般情况,依在下看来,却还未到某入荆州之时,不然待日后府君攻克了南阳郡,晔人在襄阳任职,府君又当如何向刘荆州提出让晔离开襄阳?刘荆州若不放人,晔与府君又当如何?” “此言在理。”刘琦出言肯定了刘晔所指出的问题所在。 这件事不仅仅是针对刘晔,也针对其他人。 不论刘表跟自己有多亲,但荆州毕竟还是他爹的地头,他想用哪些人,使哪些兵将,还是得由刘表全权授权。 就目下这种情况来看,刘琦尚不算是独立的。 只有当他真正的走出襄阳,到一块属于他自己的领地上时,那里才算是真正属于刘琦的基业。 也只有那时,他才能更方便的去组建属于他自己的班底。 想通了这一点之后,刘琦方道:“子扬此言没错,眼下让子扬投我确非良机。” 刘晔很是认真地对刘琦道:“晔年纪虽轻,但淮中一带的宗亲名士亦是见过不少,便是不曾见过,也曾多有耳闻,然在刘晔看来,眼下宗亲之中,实未有如府君一般高瞻远瞩魄力果决之人,依晔度之,当今天下,能扶汉兴刘者,必为府君。” 这话捧的有点高了,但对于刘琦来说并无所谓。 刘晔怎么夸,他就怎么听着就行……知道他是拍马屁,别太当真就行。 刘琦知道,刘晔想要投靠自己的真实目地其实不复杂,一则自己虽然是郡守,但却没有领地,身边的兵马将领都是刘表的,在旁人眼中属于白板一块,以刘晔的眼光,自然是知道在这样的时机投效刘琦,日后一旦刘琦发达了,那他便等同于刘琦的班底人马,其所收获的效益实在难以估量。 再加上刘晔和刘琦还是同宗,关系比起其他的士族,日后自然会更加的融洽亲密。 刘晔身为宗亲但其本人并没有割据一方的野心,但他好歹也是淮中名士,内心深处自然还是想做一番大事的。 做大事需投明主。 何为明主? 不是最强的那位,而是最合适自己的那位。 就眼下的时局来看,这位南阳刘府君虽不是诸郡守中势力最强的一位,但绝对是可以给予自己回报最高的一位。 这对刘晔而言便足够了。 刘晔对刘琦示以忠诚:“待此间事了,晔回返九江,在两淮之地替府君物色俊秀人物,待翌日时机一到,自当归附于府君帐下。” 刘琦缓缓额首。 “有劳子扬思虑的这般周全。” …… 丹阳郡的治所是在宛陵县。 而宛陵县的辖境,正是从吴县前往庐江的必经要道,眼下孙坚的小舅子吴景和徐州刺史陶谦的军队,还偏偏就是驻扎在此处。 只有打败宛陵县的吴景军和陶谦军,才能顺利的迎接刘繇西归。 但与陈兰和桥蕤的军队相比,陶谦和吴景的军队却不是那么好对付了。 吴景的军队是孙坚给予他的一支偏师,当中的士卒皆是跟随孙坚南征北战的孙家军锐士, 而陶谦的丹阳精兵,更加甲冠天下的强兵。 【书友福利】看书即可得现金or点币 还有iPhone12、Switch等你抽!关注vx公众号【】可领! 刘琦军抵达了丹阳郡境后,暂时驻兵于临县,他命诸将休整兵马,依依东望宛陵,准备随时向宛陵发动进攻。 刘琦入驻丹阳郡的消息传到宛陵后,占据宛陵自立为丹阳郡守的吴景立刻便去找陶谦商议。 他来到驻扎在宛陵城外的陶谦军营中,却并没有找到陶谦,在仔细询问过后,方知陶谦目下前往宛陵县周边的淮水去了。 吴景不敢耽搁,立刻又去淮水边找他。 陶谦年近六旬,须发半黑半白,脸上褶皱不少,但身体却依旧健朗,身着重甲也不见佝偻,他站在淮河之边,遥望着水面上的涛涛浪花,似是陷入了沉思。 不多时,却见一名战将匆匆的来到陶谦身边,乃是替其统领丹阳精兵的丹阳籍司马,许耽。 “使君,吴府君适才去咱们的大营找您,他没有见到人,眼下正奔着河畔而来,说是有要事相商。” “哼……”陶谦眯起眼,低低地哼了一声:“还能有什么要事?不过是刘景升之子率兵来丹阳境内慌了神而已,还说什么相商。” 说罢,却见陶谦仰头看向天空,闭气眼睛静静的感受了半晌,道:“起风了……” 许耽在他身后,表情似有犹豫道:“使君,那刘琦率兵来了丹阳郡,其意未明,咱们跟他,到底要不要打?” “为什么不打?”陶谦突然睁开眼睛,表情略显阴沉:“人家都欺负上门了,若是一味避战,岂不折却锐气?” 许耽言道:“可是使君到这里来的目地,却并非是为了要跟荆州军交手的……” 陶谦嗤笑一声,道:“不错,老夫来丹阳郡,确实不是想来打仗的,但是周昕、刘琦这些人若在丹阳境内,老夫的大事怕是也办不成……不管了,该战便要战,谁让那刘伯瑜自己不知趣,非要往丹阳郡来凑坏老夫的好事,老夫给这竖子些教训也是应该。” “诺!”许耽亦是丹阳军出身,自然不是怕事的人,见陶谦心意已决,随即领命。 “使君,属下建议找吴府君商议,咱们丹阳郡和其合并一处,在宛陵县的西面布防,多置拒马以为屏障,并立营寨,不让刘琦兵近宛陵城!” 陶谦并没有着急回答,他捋着须子,在脑海中将符合眼下时局的各种战略认真的考虑了一遍。 不多时,方听陶谦缓缓道: “固守不出,非老夫之所为,老夫当联合吴景,乘着彼军立足未稳,先行进攻,让彼知晓我丹阳军之悍勇!” 许耽听了这话,似乎是有些犹豫。 “使君,听闻那刘伯瑜麾下也有一支强军,名为南蛮营,其步卒皆为在荆南诸蛮部落之中招募的悍勇蛮士,战力颇强,平定荆南张羡之时,刘琦所依仗者,便是此一军也!” 陶谦淡淡道:“不碍事,荆蛮之众虽然彪悍善战,但老夫相信论及战力,还是我丹阳之兵能占上风,此事便这么定了,稍后吴府君前来,老夫便与其商议此事。” …… 刘琦的兵马眼下正在临县之外安营扎寨, 他并没有着急向宛陵县的方向进兵。 因为刘琦总觉得这当中的事情,有些不对劲。 好端端,陶谦为什么一定要兵出徐州来掺和二袁的浑水呢? 以那老家伙的政治素养,就算是应了袁术的盟邀,难道还不知道虚以为蛇的道理? 这样做,对陶谦到底是有什么好处? 在没想通这些问题之前,刘琦还不打算跟陶谦正式交锋。 毕竟这老头可不像是《三国演义》中描写的那般无能, 他也曾参加过讨伐北宫伯玉之战,并在徐州成功的镇压了徐州黄巾,在军事上有一定的建树。 当然,历史上的陶谦确实也遭到过军事上的失败,那个人就是曹操。 但在刘琦看来,被曹操打败在汉末其实并不算是什么丢脸的事。 所有的诸侯,有一个算一个,谁没在曹操手下吃过败仗?(当然曹操也吃过别人的败仗。) 当下主要的问题,是要弄清楚陶谦想要做什么。 月夜静谧,星辰漫天。 刘琦和刘晔二人在帐篷内,点着明火,探讨着关于陶谦的问题。 “陶谦在徐州,也属于外派刺史,自古刺史与郡守皆有不和,我却是不知陶谦任刺史之后,在徐州是如何行事的?” 刘晔听了刘琦的发问,道:“晔居于九江,偶时也曾听到过一些关于徐州的风言风语,据闻陶谦初至徐州,也是颇为艰难,他能够安定徐州的局势,其实也是全凭其兵威而已。” 第二百六十三章 丹阳精兵的夜袭 刘晔随即开始对刘琦进行了对徐州情况的一番讲解。 陶谦目下的情况和刘表有所不同。 刘表当初任荆州刺史的时候,荆州的南郡因为曾遭到过孙坚北伐董卓前的一番大动作,刺史王睿被杀,南郡郡守郭永弃官逃窜,在政治上有过一段空窗期,被张虎和陈生这两个贼寇联合地方宗族把持,正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 而刘表空降到荆州,除了宗族之外,并无南郡郡守对他进行掣肘,而刘表这个人的反应可非常快,他进驻了南郡之后,便立刻遵照‘六条问事’,在朝廷委派新任郡守之前,联合蔡、蒯等族抓住兵权,牢牢的把握住了南郡,因而在政治身份上,当时的南郡没有人可以和刘表相提并论。 但事实上,各州的刺史与郡守,因为权力的重叠,其实极易产生摩擦,这也是东汉皇族制定刺史监察制度的一个原因。 当皇帝的,就是想让刺史和郡守彼此之间来回打。 而陶谦所在的徐州,其实就是这样一种情况。 陶谦眼下还是徐州刺史,而非徐州牧,就行政权力来说,陶谦并没有资格让徐州的诸位郡守和国相们向他臣服,他最多不过是有监察的权限而已。 徐州这地方比较特殊,遍地都是封国, 其中琅琊国相阴德、东海国相刘馗、彭城国相汲廉、沛相袁忠,这些人……哪一个也不是省油的灯,且就秩俸来说,这些人的实际地位还都比陶谦要高。 陶谦在政治层面上,在徐州其实是处于弱势的。 再加上徐州本土的宗族和士族亦是不少,特别是下邳陈氏,乃是当地有名的门阀,族中三代屡出郡守级人物,乃是世代两千石之高门,上代人中还出过一位三公陈球,声望素著。 另有当地的豪强糜氏,家资过亿,附户极多,富甲一方,几是垄断了东海郡大半田地和商路,是大汉朝中,少有的能凭借一家商贾经济之力,而左右郡治政策的超级富豪…… 陶谦进入徐州之后,面对这些当地的大哥大,着实是好一番头疼。 论及政治地位,他一个六百石监察比不过这些国相,论对地方士人的掌控力,他比不过陈氏的家主陈珪,论财力,他更是远不及东海糜氏。 【收集免费好书】关注v x【】推荐你喜欢的小说 领现金红包! 一个什么都不行的监察官,徐州谁能服他? 但陶谦这么多年既当过中枢重臣又当过边郡都尉,可谓文武双全,太尉张温他都敢当宴嘲笑,面对这些徐州的地头蛇,陶谦又岂会让步? 财力,政治力,对士族的掌控力……我不是什么都比不过你们吗? 好!那老夫跟你们比比硬的! 咱们比比军事实力! 知道丹阳精兵吗?老夫跟你们拿拳头说话! 陶谦当过边将,统兵的能力没的说,心狠手黑的程度也足够,他到了徐州后,第一件事就是联合了徐州的亡命徒泰山人臧霸和其同乡孙观,大破徐州黄巾贼众,凭借军功扩充自己的势力,一举奠定了他陶刺史在徐州的军事地位。 黄巾一走,陶谦便立刻上表臧霸和孙观为骑都尉,让他们领兵驻守在徐州北地的开阳。 就军事角度而言,臧霸驻守在开阳确实给陶谦带来了一定的掣肘,但其势力的存在,威胁最大的,其实还是琅邪的国相阴德和东海的国相刘馗。 琅琊国和东海国并没有足够的强兵能够支持两相对抗臧霸,因此他们不得不听命于陶谦,任其调遣, 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在整个徐州的郡国兵中,唯有陶谦手下的精锐部队丹阳精兵,才有能力正面击败泰山诸将。 由于丹阳精兵的战斗力强悍,陶谦凭借此军在徐州几乎可以碾压任何豪强,凭借兵威压制住了整个徐州的局势。 丹阳精兵,三天一小演武,五天一大演武。 满满的军事威慑。 眼下诸位国相和豪绅士族在徐州,都得看陶谦的脸色说话……或者说是看他丹阳兵的脸色说话。 但很可惜,只是用兵势压制地方士族和豪强,并不会起到长久的作用,因为徐州的门阀和豪强只是被压制,而不是被摆平,只要陶谦稍一松懈,他们便会立刻反客为主。 听了刘晔的解释后,刘琦心中大概有数了。 刘晔所说的风闻,其实和历史上的情况大致相吻合。 那些徐州大族表面上顺从了陶谦,其实私下里根本不老实。 比如陈珪和陈登父子对外极其活跃…… 比如糜氏兄弟对外来户刘备过于慷慨…… 而陶谦本人也被后汉书和三国志评为疏远贤人、任用小人,背道任情云云。 就时局的特殊性而言,这里面或许会有一些徐州士族的暗中操作,流露给了后世的错误信息, 实则上,那位被陶谦所任用的奸佞小人曹宏,不过是替其统领丹阳军的主要干将。 而后陶谦为了扶持刘备上位,直接赠给了刘备四千丹阳精兵,对于刘备而言,这四千丹阳精兵,也是他日后坐镇徐州的底牌。 有此可推断,陶谦手中的这支丹阳精兵,带给了徐州本土大族多么巨大心灵伤害。 …… 在与刘晔谈完这些之后,刘琦心中恍然了。 他大概明白陶谦带兵来丹阳郡的真实目地了。 他根本就不是来帮袁术打仗的! 他是为了继续巩固他在徐州的统治,而来此招募兵源的! 丹阳精兵是他立足于徐州的命脉,丹阳兵越多,陶谦在徐州才会待的越发稳固! 原来是这样。 刘琦眯起了眼睛,心中开始暗自盘算。 通过陶谦的事,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陶谦来招募丹阳兵……这对他或许也会有所帮助。 就在刘琦和刘晔两人商讨时,突然间,帐外隐隐传来一阵嘈杂的喊杀声。 那声音迅速的变大,同时越变越乱,起初还只是隐隐而闻,但很快的,就变成了四面楚歌之势,喊杀之声越发的大了。 刘琦猛然站起身来,皱眉道:“有人劫营!” 刘晔闻言亦是吓了一跳,但他很快就镇定了下来。 “蹡啷!” 随着一身声响,刘晔拔出了他随身的佩剑,一脸的阴沉:“某愿效死力,相助府君。” 眼见刘晔表现的这般豪迈,刘琦对他的好感呈直线往上涨。 “子扬放心,我军各部将士每日皆分部而眠,在汝南之时,我就要求将士们着甲而睡,彼军便是来劫营,也占不得多少好去!” 就在这个时候,却见典韦掀开帘子,匆忙入帐。 “府君,陶谦军乘夜劫寨!” 刘琦镇静地言道:“将士们可曾起来了?” 典韦肯定地道:“张司马、魏文长、曼成、沙摩柯、羊栈岑狼他们已经率众御敌去了!” 刘琦闻言颇感满意。 “我亦亲自出战!” …… 喊杀声和号角声响彻了南蛮营的营地。 随着陶谦军的到来,大营内的气氛顿时变的火热,犹如一锅烧开的沸水,滚烫灼热,人喊马嘶声乱做一团,而刚刚睡熟的南蛮营士兵们骂骂咧咧的冲出军帐迅速的集中在一起,与前来偷袭的敌军交锋。 刘琦和典韦、刘晔冲出帐篷,他飞身骑上了卢马,亲自率兵赶往中军坐镇,指挥三军将士在营寨的辕门处御敌。 刘琦出了帐篷时,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红点,在夜色里显得格外的夺目, 很显然,那应该是敌军在辕门外想要焚烧己方的防御工事而点起的火把, 这片红点移动的度非常快,在营寨外面呈交替式的来回移动,一会紧密一会松散,让人有些眼花缭乱。 刘琦的嘴角露出了冷笑。 “传令,寨内的敌人,自有步兵接战,只是让弓弩营的锐士们对准了寨外的那些持火把者使劲射!” “唯!”传令卒迅速往前阵奔去。 刘琦转头看向典韦,道:“典君,你去前阵相助破敌,无需管我。” 典韦颇为犹豫:“府君,敌军劫营,末将恐会有人来偷袭府君……” “放心,陶谦麾下的宵小,能奈我何?你只管去便是,这里若是有事,我自当之。” “唯!”典韦高声回应,遂持戟拿盾,大步流星的奔着前阵冲杀而去。 …… 此时此刻,南蛮营的将士们已经和前阵的丹阳精兵彼此交锋,两军在辕门内,帐篷前的前寨地域短兵相接,彼此互不相让。 丹阳兵的偷袭,虽让南蛮营有些措不及防,但天幸因为刘琦在这方面的防备意识较足,南蛮营眼下还并未吃什么大亏, 南蛮营的将士以最快的速度整理防御阵型,对丹阳精兵进行反击。 在交手了一段时间后,整个南蛮营上下,从张任、魏延、沙摩柯,到百里浠、相单疆、羊栈岑狼……竟然全都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对方的兵卒实在是太能打了! 丹阳兵卒一个个战力强悍,勇猛非常,几乎是压着荆蛮的士卒们在辕门处鏖战。。 荆蛮的士卒也非常能打,因为这些兵卒都是蛮人出身,常年跋山涉水,因环境艰苦,练出了一副能够适应各种环境的铁打体格。 但荆蛮士卒在南方所经历的生存环境,对于丹阳精兵来说也是一样,丹阳之地,也是山水险恶,这些人在参军之前,也是常年的跨山渡水,身体素质极佳。 而且在战斗意志方面,丹阳精兵比之荆蛮强出了许多。 荆蛮常年在南方反叛汉人,这属于民族问题,因为荆蛮不是汉人,但汉人却总是要强行的吸纳他们,奴役他们,因而屡屡造成荆蛮诸部落的反叛,在百年的彼此鏖战中,成就了他们的战力力,也增强了蛮族人的战斗意识。 但丹阳兵在这方面似乎比他们更加有吐糟点, 丹阳兵本身就是汉人,生存环境不好也就算了,但扬州之地的政治格局太过混乱,造成了以丹阳郡为首的扬州之地依旧大为盛行奴隶制度,再加上经济的极度落后,使得扬州本土的汉人黔首宁可躲入山林中与虎狼为伍,也不愿意在州郡下属的县城被官僚压迫。 百多年下来,那些遁入山林,不愿归朝廷管辖的人,竟逐渐形成了扬州执政者的巨大隐患。 山越。 与被民族矛盾打压的荆蛮相比,身为汉人却因为阶级和经济矛盾而遁入山林的山越,他们心中对汉朝上层阶级的仇恨更加的刻骨铭心。 那是一种烙在骨子里的仇恨。 而巨大的仇恨和矛盾,再加上恶劣的生存环境,也塑造出了更加善战的群体。 这就是丹阳兵卒的来源。 在荆南,若要友好诸蛮部落,只需给予政策和粮秣,便可以得到诸蛮部落的拥戴,但对于山越和政府这种已经长达百年的阶级仇恨,可不是简单的用些粮食和政策就能够解决的了。 但相对的,一旦山越人能够被招募到军中,那因环境而塑造出的强健体魄,再加上那股因仇恨而塑造的坚强意志,使得这些人便可以成为最为勇猛善战的强军战士! …… 此时此刻,沙摩柯,相单疆,百里浠等三位蛮将率领着南蛮营的士兵们冲在最前线与丹阳精兵交锋, 诸位蛮将亲临前阵,自然可以使己方的士气大受鼓舞。 但也正因为如此,他们三个人的压力也是最大的! 这三个人分别是沅陵蛮,沅南蛮,五溪蛮中最强大的战士,论及派兵布阵指挥兵将,他们三个人或许都不是什么特别厉害的人物,但论及冲锋陷阵,与人搏杀,他们却都是一等一的人物,特别是沙摩柯,他比之典韦也不逞多让。 但即使是这三个人亲临辕门的前阵,南蛮营在与丹阳兵交锋了一阵之后,竟也有些抵挡不住…… “去死!”百里浠一刀砍死了一名丹阳兵卒,但随之而来的,是他身边四五个同伴疯了一样的向自己涌上来的报复。 幸亏他身后的南蛮营士卒上前帮他挡住了那些人,不然百里浠非得挂个大彩不可。 百里浠惊诧的来回看着那些犹如恶狼一样的丹阳精兵,这些人仿佛不知道什么是疼,也仿佛不知道什么是死。 这些士兵身上的战意很不对劲,他们好像并不是在打仗,而更像是在报仇。 报杀父杀母之仇者,恐怕也就是这个状态了吧! 百里浠轻轻的咽了一口吐沫,双手紧紧的握住手中的战刀,谨慎的盯着对面那些犹如豺狼般的兵卒。 今日这仗,对于南蛮营将士而言,着实是一个巨大的考验。 第二百六十四章 丹阳之勇 “杀啊!” 辕门之外,丹阳精兵在其首领曹豹、许耽等人的指挥下,前仆后继的向着南蛮军的辕门飞一样的扑杀而去。 但辕门之处的空间毕竟是有限的,难以进行大面积展开式的作战,目下是以狭路相逢勇者胜的战法,在此比拼。 南蛮营这面以沙摩柯,百里浠,相单疆三名蛮将在辕门处,居中阻拦敌军的攻势。 而辕门两旁的木栅栏,丹阳兵则是操持着兵械,想要倒栅栏向营寨里进击,但营寨里面,辕门的左右两面则有魏延和张任两名战将巡视驻守,他们率领一众持长矛的兵士站在栅栏前,用长矛向着栅栏的缝隙使劲的捅刺过去,而长矛队伍后方的弓弩手,则是将弓箭向空中射去,让箭雨呈现垂落的进击路线向栅栏后的丹阳军阵中落。 问题是,丹阳精兵也不是吃素的,他们也采取同样的方式,对栅栏内的南蛮营士卒进行强而有力的还击。 双方以军营的栅栏为中间点,手持长矛彼此隔着木栅互相猛扎。 尖锐的矛头通过栅栏的缝隙,从两个方向彼此互相扎入到对方的身体之中,发出‘噗嗤’‘噗嗤’的入肉声响,被矛身刺入身体的士兵们哀嚎着瘫软在地上,鲜血顺着他们面前的栅栏向地面缓缓滑落,最终在木栅栏的根底部汇聚成河。 但即使是战斗如此之惨烈,那些丹阳兵却还是死战不退,在他们的眼神中,根本看不出什么恐惧,他们只是拼了命的向前猛攻,有的丹阳士卒甚至还冒险攀爬到了栅栏顶上想要翻过去,即使被栅栏尖锐的木头刮伤,也在所不惜。 但是很可惜,他们都失败了。 “啊!” 魏延用长矛捅死了一名翻越过来的丹阳兵,紧接着又随即捅死一个,他手中动作不停,接连取了六个人的性命。 若是换成平时,后面的丹阳兵看到这种情形,只怕是早就望而却步,知难而退了。 但像是丹阳精兵这样,犹如饿狼扑食一样,如此凶猛的往上舍生冲杀的,纵观大汉诸州郡,确是凤毛麟角。 他们一个个面貌狰狞,身手矫健,以令人生畏的疯狂之势与敌人奋勇搏斗着。 而辕门处,南蛮营的士卒们则是和丹阳军纠缠成了一团,在聚集成团的人堆之中,疯狂的彼此互相砍杀着。 战斗逐渐变的白热化,双方手中的战刀因为不断的劈砍而有了卷刃,长矛的木制矛杆也有被折断的,但即使是兵械损坏,那些丹阳兵即使是手中的兵刃受到了损坏,却还是死战不退,他们很多人甚至在手中只是剩下半截木棍的情况下,还在拼命的挥舞兵器与南蛮营的士兵们缠斗着,仿佛不压榨出躯体中所有的力量,便不会甘心,而能够阻止他们这种疯狂行为的方法,也只有令其死亡。 守在辕门的战将中,以沙摩柯最为骁勇,他手持一柄五溪蛮特制的长刀,在场内大开大阖的收割对方的生命。 沙摩柯的体型极为奇特,即使是在荆蛮人中,也属于特异体质。 荆蛮诸族中人,虽然善战,但由于生活相对清贫困苦,再加上蛮人独特的生存环境和饮食习惯,大部分的蛮人都是精瘦精瘦的,有些人甚至是瘦骨嶙峋,胖子在荆蛮人中,几乎没有。 沙摩柯也很瘦,但他的身形却是荆蛮中的另类——他的手脚真是特别的长。 在刘琦眼中,沙摩柯就犹如一只身手灵活的长臂大猩猩,没有进化干净的那种。 大长胳膊大长腿,再加上手持一柄长刀,在徒步搏杀中真的是非常有优势,首先他的攻击范围就比一般人要大的多,在沙摩柯的攻击范围内,和他使用同样长度兵器的人,还没等碰触到他的人,就已经被削掉了头颅。 而眼下,沙摩柯在辕门之处,凭借着他的身形优势,率领一众蛮兵,身先士卒,纵横于辕门正寨,在他勇武的带动下,竟然是愣生生的将丹阳兵的强力攻势给挡住了。 而相单疆和百里浠、羊栈岑狼虽然也是荆蛮中的善战人物,然时间一长却也是坚持不住了。 相单疆和百里浠体力不支,已经是退下了后阵,羊栈岑浪甚至还挨了丹阳军一刀,受了伤,眼下整个辕门的士气,全靠沙摩柯一个人支撑着。 不得不承认,沙摩柯确实悍勇,他身先士卒,勇斗丹阳兵,竟然是丝毫不落下风。 但丹阳兵并没有因为他悍勇的表现而退缩,相反的,沙摩柯表现的越是勇猛,那些丹阳兵的战意便越高……就好似一群恶狼的面前出现了一匹猛虎,任凭这只猛虎咬死了多少只狼,其余的恶狼却也不会有半分的惧怕,他们只是疯狂的扑上去撕咬,誓要将这只猛虎分食吞噬。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饶是沙摩柯也有些顶不住丹阳兵的攻势了。 这群丹阳精兵的悍勇程度,委实超出了沙摩柯的想象。 大滴的汗珠顺着沙摩柯的脸颊低落,他挥舞着长刀的手,速度也不似一开始那般的灵敏,角度也没有一开始那般的刁钻,而且他的呼吸也开始变乱,脚步也有些变的沉重。 毫无疑问,丹阳兵排山倒海的压力已经有些让他撑不住了。 但此时此刻,沙摩柯却还是不能退,毕竟辕门之前的这块战场最为紧要,随他在此地防御的南蛮军战士们,目下士气的高低眼下都取决于沙摩柯一人。 “呼、呼!”沙摩柯的眼睛瞪的极大,眼中全是血丝,他大口的喘着粗气,然后便见他大跨步上前,高举长刀,当头一劈又砍死了一名丹阳军的队率。 那丹阳兵的队率临死之前,沙摩柯却在他的眼中却找不到任何的恐惧, 反倒是那率眼中的凶悍,令沙摩柯感到了一股彻头彻尾的凉意。 他喉头一滚,然后用力一甩,将那队率的尸体扔在旁边。 沙摩柯杵着刀,缓缓的向后退了几步,而在他身旁鏖战的几名南蛮营的战士则是迅速围了上去,将沙摩柯夹裹于其中。 不是沙摩柯不敢打了,实在是他打的太累了,着实是有些体力透支。 若是没有记错,他在辕门这边,已经砍死了不下三十人…… 而也正因为如此,他握着长刀的右臂整个都是酸的,手掌的虎口已经出血,只是没有被人注意, 他的右手此刻都在哆嗦着。 沙摩柯极为不甘的看着己方在辕门的形势逐渐转为被动,心中的苦楚委实无以复加。 只是丹阳兵的战力实在太强,饶是沙摩柯这样的荆蛮猛将亲自上阵,亦是不能完全扭转局势。 但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突听后阵一道大吼声响起。 “贼子休要猖獗,某家在此!” 伴随着这一声怒吼,典韦率领着一支彪悍的南蛮营士卒冲到了辕门之前。 典韦大步流星,身先士卒,站在辕门最正中的方位,他左手举起盾牌,右手将长戟由于下向上,猛挑突刺! 却见一名丹阳兵士措不及防,直接被典韦的大戟扎了个透心凉。 而那名丹阳郡的兵士则是被扎在戟尖上,被他单手高高举起,就如同羊肉串一样,被典韦用长戟串着高举过头顶,映在后方那些士卒的眼帘之中。 “哈哈哈哈哈!”典韦的笑声异常刺耳,几乎响彻在每一名竖立在辕门前的那些士卒们的耳边。 典韦的表现,在一瞬间似乎是起到了震慑那些丹阳兵的作用,他们的动作在一瞬间迟缓,愣愣的看着典韦, 但很快,便见那些悍勇的丹阳兵看向典韦的目光中都开始放出了光来。 典韦将死人当肉串一样展示的行为,不但没有让他们退缩,反而让他们兴奋非常。 没钱看小说?送你现金or点币 限时1天领取!关注公 众 号【】 免费领! 一股浓烈额战意弥漫在辕门之前,饶是还在‘哈哈’大笑的典韦,似乎也感觉到了。 他将长戟上的尸体向着旁边一扔,迎着那些士卒们的眼光,满是虬须的大脸上竟也是露出了亢奋之色。 “说不怕死,尽管来!” 第二百六十五章 教陶谦做人 “杀啊!” 辕门处,那些蓄势已久的丹阳兵在低阶将官们的指挥下,突然发力,呼啸着冲向了率众出现在辕门前的典韦。 典韦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的嘴唇,他嘿笑两声,大步上前,率领着南蛮营的兵卒与丹阳兵开始了正面交锋! 与此同时,刘琦和刘晔等人也率领亲卫和一众弓手来到了后阵。 “神弓手,射箭策应典君!”刘琦下了命令。 “风!” “风!” “风!” 随着三声响亮的口号,以刘琦为首的一众荆州弓兵锐士,纷纷取下了身后的长弓,对着前方的战场,齐刷刷的瞄准了在辕门前的一众敌军。 刘晔见状吓了一跳,他急忙对刘琦道:“敌军与我军交战,若以箭袭,恐有误伤。” 刘琦仰起头,很是自信地道:“误伤肯定是有的,但数量绝不会大,子扬可知我身后的这些弓手,乃是何人操练出来的?” 刘晔不解道:“谁?” “南阳黄汉升!” 送888现金红包 关注vx 公众号【】 看热门神作 抽888现金红包! 话音落时,却见远处的一名丹阳兵在与敌军交手时,挪动转身时露出了身形,而一直盯着那个方向的刘琦,借助着寨外隐隐的火光,眯起了眼睛,嘴中一声叱喝,右手的双指松开,一箭递送而出。 便见那支利箭迅速的从他手中直飞出去,正中在那丹阳兵的肩胛骨上。 那丹阳兵遭了冷箭袭击,痛苦的哀嚎了一声,身形一顿,随即露出了破绽,被他面前的南蛮兵一戟戳死。 而刘琦身后的那些弓手,亦是小心谨慎的放出每一箭。 他们并不能大面积的铺设,只是犹如狙击手一般,拉着弓弦,带着准头,瞄准辕门处的敌军,寻找合适的时间再将手中的箭递送而出。 这样的箭,射杀效率绝对不会高,因为这跟放冷箭没什么区别。 有的弓手架着弓,从一开始瞄准就一直没有撒手,因为在混战中,他们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既然没有合适的机会,他们自然便不会放冷箭。 这样杀伤率,对于丹阳兵来说,根本就成不了气候,但却在无形中给正在与典韦一众拼杀的南蛮军造成了巨大的心理压力。 就算是些冷箭只是时不时的射来,但却还是足够分散他们的注意力。 因为他们知道,敌军的后方,有一众弓弩手正在架着弓,随时准备取他们的性命。 如此一来,他们就不得不将注意力分出一部分去关注箭射过来的方向,这是一种人类的潜意识,跟怕死不怕死没关系,只是本能反应。 但无论做什么事,人都怕一心二用。 打仗也一样,当士卒一旦一心二用的时候,他们自然就不能够发挥出最大的战力。 典韦身先士卒,在丹阳兵的军阵中左右拼杀! 他很久没有拼杀的这么爽快了,即使是当初战纪灵,战张羡,战陈兰桥蕤等人,典韦都没有像是今天这样舍身忘死用尽全力。 丹阳军的战意太高了,他们的战斗力自然是没的说,但那股不服输的战意,也同时给了典韦深深的震撼。 但他同时也明白,今日的对阵着实是一次难得的良机。 只有与这样的强军交手,南蛮营的士卒在浴血拼杀之中,才能够增长更多的经验,战力和战术经过血的磨砺,才会变的越发完善。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今日这场大战过后,南蛮营或许可以经历一次重大的蜕变,从此一步迈进天下强军之列! 典韦哈哈大笑,用力一挥手,用大戟将两名丹阳卒扫倒,但同时他的右肩也受到了对方的一记擦伤。 却是亏了他身上的甲胄极厚。 典韦回手用盾牌将那名刮伤他的士卒打到在地,然后仰头高声怒吼道:“儿郎们!有刘府君亲自率领弓弩营为我们在后方策应,我们还有何可惧哉?丹阳精卒,不过尔尔,今日击退他们,我南蛮营之名望,势必响彻诸郡,为天下所侧目!儿郎们,这天下之大,除死之外,又有何事可惧?如今我等死则死矣,更是有甚惧在?都跟某杀!杀尽这些丹阳之犬!” “风!” “风!” “风!” “风!” 巨大回应声响彻在辕门之处,便是在后方以弓箭相助的刘琦闻之,也不由被激励的心潮澎湃。 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想到这,便见刘琦再次松开了弓弦,一箭射出,正中在一名丹阳兵的胸前。 “典君壮哉!”刘琦朗声而呼。 …… 大寨之外,陶谦正在和几名丹阳系的战将看着几方的士兵从四面八方涌向荆州军的大营。 随着时间的推移,陶谦脸上的神情变的越来越沉重。 按照陶谦的想法,丹阳精兵和荆州军的南蛮营都是以步军为主,骑兵甚少,即使荆州军有少量的战骑,但也绝对起不到决定性的作用, 按照眼下的情况来看,步卒之间的较量便是奠定这场战斗胜负的基础。 既然是以步兵决定双方之间的胜败,那在陶谦看来,己方想到打败荆州军并不难。 这并不是陶谦自大,而且他确实相信丹阳精兵的实力。 在陶谦心中,他的丹阳精兵是实打实的天下第一强卒军,无人可与之相抗衡。 但陶谦这么想就错了。 历史上的陶谦也有这个毛病,他自以为丹阳步卒战力极强,冠绝天下,足矣助他所向披靡。 但事实上,他的想法有些局限了, 能够影响战争的胜败条件是非常多的,不仅仅是士兵的战力问题,还有兵种的相克,战阵的辅助,天气的影响,将军的豪勇,士卒的士气,帅者的智谋等等,都可以决定战争的胜负,不仅仅只能单一的去看士兵的战力。 最终,陶谦就被曹操的青州兵教做人了。 …… 而现在,面对南蛮营,陶谦本以为今番的夜袭可以一战定输赢, 但事实却是——陶老爷子还是小瞧了南蛮营的军卒,也更小瞧了荆州军的战将。 论及战力和战意,南蛮营目下确实比不过陶谦的丹阳精兵,但差距却不是很大,而且南蛮营在守护营寨的时候,还有刘琦麾下这些身先士卒的勇猛之士为将,带动他们的士气。 百里浠和相单疆战不动了,有羊栈岑狼接上,羊栈岑狼受伤了,还有沙摩柯凭借其勇武带动中军,沙摩柯打不动了,而后方的典韦又快速接上,镇住了中军辕门。 而辕门两侧的士兵,更是有张任和魏延二个人指挥。 有他们两位小将在,丹阳兵就是拿出吃奶的劲,也不能在两侧的栅栏有所建树,反倒是折损了不少的精锐。 反观陶谦一方,虽有丹阳精兵悍勇无匹,但却没有能够拿得出手的大将或以勇或以谋或以策或以阵来带动士气。 陶谦的这支丹阳兵在军事领域上并未得其主,实在是极为可惜。 眼看着天色已经开始发亮,可己方无论怎么努力,就是打不动刘琦的大营,反倒是死伤越来越多…… 陶谦不由的心生退意。 “曹司马。”一直坐在马上,静观远处战事的陶谦突然开口。 陶谦身边,他的副将曹豹急忙上前,道:“使君,有何事?” 陶谦镇定地言道:“传令三军……退吧。” “退?”曹豹闻言有些懵了:“府君,我们眼下可是还占优势啊。” 陶谦轻轻一哼,道:“然这优势却已是不明显了,我军本是乘着对方仓促之间夜袭,如今一战不成,反倒是迁延了一夜,在这样打下去,我丹阳精兵要折损多少在这里才能破敌?” 曹豹眉头微皱,拱手谏言道:“使君,我军死伤确实颇大,但彼军的损失却也是不少于我军,以如今这个势头,若是继续打下去,末将保证定可报捷!” 陶谦闭起了眼睛,挥了挥手,没有再继续跟他说下去。 曹豹乃是他的直系,是替陶谦掌管丹阳军的重要人物,故而陶谦不得不用他,但若是论及政治眼光,此人实在是太过低劣了。 你用丹阳兵和南蛮营硬拼,就是拼赢,又有什么用? 老夫的丹阳精兵乃是立足于徐州的根本,死一个少一个。 刘琦的南蛮营呢? 荆南诸蛮部落的隐匿人口,加起来少说也得有小一百万人,甚至可能更多, 如今刘氏父子在荆南施行‘賨布之政’,已得蛮人之心,只要后续行政得当,他们父子便可以在荆南的蛮族诸部中,源源不断的给南蛮营补充兵力…… 你今天就是把对方的兵将全都拼杀掉了,又有何用? 到头来大家各回各州,人家另起炉灶,照样过得风生水起,老夫回徐州怎么办? 没了丹阳兵,让各郡的国相和豪强捏死老夫吗? 陶谦的表情有些恼,冷声道:“老夫说了……下令收兵,汝莫非是听不懂老夫的话?” 曹豹见陶谦有些发火了,知道他心意已决,急忙拱手道:“唯!末将这便去下令撤军。” …… 大营之内,两军的搏杀随着时间的推移,不但没有减弱,反倒是越来越激烈。 辕门两侧,张任和魏延所防守的栅栏,此刻已经被丹阳兵攻破,他们顺着栅栏的缺口冲杀了进来,与防守在两翼的南蛮营士兵奋勇相搏。 但张任和魏延却丝毫不惧。 他们二人亲自临阵,率兵死死的守护己方在栅栏前的防线,不让对方越雷池半步。 但防守丹阳兵的压力也是空前巨大。 “二十六!”魏延一矛又戳死一个丹阳兵,将他的尸体甩到了一边,然后便见他转头看向对面的那些跃跃欲试的丹阳兵,怒道:“还有谁?” “杀啊!”那些丹阳兵视死亡如无物,有前仆后继的向着以魏延为首的一众再次冲了上去。 “儿郎们!随我杀尽这些陶氏恶狗,让他们知道南蛮营的威武!”魏延高举手中长矛,震天长呼。 “杀!杀!” “杀!” “杀尽陶氏走狗!” 南蛮营的将士们此刻已经陷入了疯狂的状态,他们随着魏延拼了命的向着丹阳兵冲了上去,双方的士兵再一次的撞击在了一起,发出巨大的轰鸣之声。 魏延用力的将长矛再次挥舞开来。 “二十七!”一名丹阳兵又被魏延杀死。 “二十八!” …… 为此时此刻,中军的辕门处,一身鲜血的典韦正满面狰狞的看着面前的那些丹阳兵,而他身后的亲卫军们,亦是持刀而立,紧守辕门,与他们的主将并肩作战。 典韦的脚下,横七竖八的躺着各种各样的尸体,已经是血流成河,那些尸体的死状极为恐怖,有的是被在身体上扎了血窟窿,有的是咽喉被割,有的是双臂被斩断,有的是脑袋直接被砸开了瓢,脑浆子溅了一地。 而典韦此刻浑身血迹的站在原地, 他适才是豁出性命下了狠手,才终于将辕门的阵势给稳定住,但相对的,他的身上同时也受了很多的刀伤和矛伤,此刻他浑身上下皆是鲜血,根本分不清哪些是他的鲜血,哪些是丹阳士兵们的鲜血, 死在典韦手里的人,几乎没有一个是有囫囵身躯的, 典韦的大铁戟用力挥出之下,不论是打到谁,只要是沾了身,便一定会被他斩下一块身体的零件来, 不是胳膊,就是手,再不就是整颗头颅。 沙摩柯适才也已经恢复了些许体力,再度加入到了战团,随着典韦防守辕门。 但与典韦配合的时间越长,沙摩柯便越是惊讶, 此刻的沙摩柯视典韦为天人一般。 什么样的怪物,才会又这般的高超手段? 沙摩柯原先还自以为自己与典韦有一战之力,如今看来,却是异想天开了。 单凭这份无所畏惧的豪勇,自己这辈子怕也是追不上典韦的步伐。 反观丹阳精兵那边…… 终于,那些一直悍不畏死的丹阳兵,一直无所畏惧的丹阳兵……看着典韦的眼神中,竟是流露出了一丝莫名的惧意。 他们居然也会感到害怕了! 典韦站在原地,瞪着血红的眼睛,嘶哑着喊道:“还有谁敢来?” 第二百六十六章 典君咱们也建丹阳军如何 那些丹阳兵终于是露出了怯意。 论战力,论及战斗意志,丹阳兵确实都是少有的强军。 可不论他们的表现如何不像是人类,但归根结底他们却还是人,只要是人就会存在深层次的恐惧……看起来没有恐惧的原因只是因为心理承受能力强,但再强的心理终归还是有底线的。 以典韦为首的一众南蛮军的悍勇表现,眼下终于是越过了丹阳兵心理上的底线。 他们不再如适才那样表现的不惧死亡了。 犹如血人一样的典韦,此刻正瞪着双眼,喘着粗气,满面凶狠, 他手持大戟铁盾耸立在那里,脚下鲜血横流,遍地皆是残肢,这样的场景已经不是单纯的只能让人感到恐惧了…… 简直是让人感到恶心。 “杀、杀了他!” 几名丹阳的士卒重整战意,再次向典韦冲了过去,但典韦站在原地却连动都没有动 待一名丹阳兵冲到他面前的时候,他突然抬起一只巨大的脚掌,冲着那名丹阳兵的胸口重重的一脚踢了出去, 巨力通过鞋底传到那丹阳士兵的胸口,竟然是直接将他踹飞。 用力之大,就连旁边的人似乎都能听到骨碎的声音。 也不知那丹阳兵前胸的肋骨,被典韦这一脚踹折了几根。 那名丹阳兵落地后,遂发出了痛苦的哀嚎, 其哀嚎声极为惨烈恐怖,巨大的疼楚让他处于清醒和昏厥之间,似醒似昏,他浑身抽搐着,身体不停的打着摆子,口中亦是流出了鲜泡,双眸翻白,犹如癫痫一样。 折断的肋骨已经扎入了他体内的脏器之中,令他在无法缓解的巨大痛苦中慢慢死去……备受折磨。 【看书福利】关注公众 号【】 每天看书抽现金/点币! 典韦一挥手,手中的那面大盾又正击在另外一名向他冲来的丹阳兵面门之上。 这一拍之下,巨大的力道顺着铁盾直接将那人的正脸拍扁, 士兵的五官全部被打碎变了形……鼻梁骨自不用说,而眼睛和嘴唇正面的牙齿全部被打凹进了脸颊之中,犹如一个满面鲜血看不清容貌的无相怪,在原地颤巍巍的走了几步之后,接着便轰然倒在了地上,死状凄惨。 典韦的动作不停,他另外一只手的长戟则是由下往上的反向挥舞……另外一名已经冲到了他们面前的丹阳兵的整张脸,从下颚骨到天灵盖,齐刷刷的被长戟的小枝锋刃给削了下来。 那没有脸的人站在原地随即到底,立刻身亡,连大脑都流淌了出来,要多恶心人便有多恶心人。 “呕……” 典韦身后,一名南蛮军士没有忍住,居然犯了肝郁。 大家都见过死人,但真的是很少见过死的这么惨烈的。 简直就如同地狱般的场景。 眼见这三人一个比一个死的惨,丹阳兵们适才微微释放出来的恐惧,此刻终于变的越发浓烈,他们初见典韦时的战意,此刻竟已经消亡殆尽,反观南蛮军的战士们则因为典韦的表现,士气是越发的水涨船高。 “风!” “风!” “风!” 刘琦驻马立于不远处,缓缓的放下了手中的长弓,心中一阵感慨。 有典韦这般英武的表现,却已经是不需要自己再放暗箭相助了。 己方的士气,已经被他激发到了最高点。 这就是猛士的作用! 他们没有以一抵百的本领,却有带动千万人士气的豪横实力。 “还有谁来——?!” 典韦张开双臂,露出胸膛,扬天长吼,犹如猛虎下山,气势之强几能平山填海一样。 丹阳兵们竟然是没有回答,他们此刻都开始心生退意。 就在这个关键时刻,隐隐的却听见辕门外的后方,传来了鸣金之声以及陶谦麾下的数十名传令骑卒在场间来回奔跑高声呼喊着撤兵军令的叫喊声。 那声音对此刻的丹阳兵来说,便犹如是天籁之音一般。 这还是丹阳兵们第一次在战场上有这样的感觉。 陶谦不敢和南蛮营拼下去了,他为了避免折损过多,终于下令收兵。 “哈哈哈哈~~!” 典韦的笑声变的更加洪亮,他高举手中长戟,继续强声吼道:“还有谁来!” “威武!” “威武!” “威武!” 典韦身后,南蛮营的士兵们高举手中兵械,奋力的嘶声吼叫,为其助威。 但眼下,已经不会再有人跟他们继续死拼了,丹阳兵们在撤退命令下达之后,如同潮水一般的向着后方涌退而去。 …… 少时,待辕门的丹阳兵们在南蛮营的驱逐下尽皆退寨之后,典韦那张一直亢奋的脸上,威武豪横的表情突然消失了。 他将手中的长戟倒插在地上,伸手摸了摸自己如水桶般粗的腰肢,脸上闪现出了痛苦的神色。 “这腰上的一刀……着实是够深啊。”典韦呲牙咧嘴地叹息道:“忘了是哪个儿子砍的了!” …… 丹阳兵撤了,荆州军开始打扫战场。 虽然能够防御住了对方的夜袭军势,但主战场毕竟还是自家的营盘, 因此,不论是人员上还是物资上的损失,荆州军这面都是有一些的。 而战将之中,典韦,百里浠,羊栈岑狼全都受了或重或轻的伤。 身为主帅,刘琦在将寨内战场的后续事宜安排明白后,便去各个营帐中看望几位受伤的将领。 百里浠和羊栈岑狼的伤势还好,并不太重,主要是典韦的情况有点超乎刘琦的预料。 典韦身上的伤倒都不是很重,但却非常的多, 刘琦去看他的时候,医者正在给典韦身上擦疮药,幸好都是皮肉伤,只需抹药静养就会痊愈,但在敷疮药的时候会让人感觉到钻心似的痛, 饶是典韦这般硬汉,此刻也是紧咬牙关,脑门上的汗大滴大滴的顺着脸颊淌落。 刘琦站在典韦的身边,看着典韦这般受罪,心中很是不忍。 昨夜的这场仗,能够成功的让丹阳兵撤退,很大一部分是典韦的功劳。 刘琦走过去,坐在榻边,看着典韦咬紧牙关,皱着眉头汗如雨下的样子,感叹道:“若非典君今日在辕门处坐镇,恐我军难敌丹阳军矣……南蛮营士卒的战力虽高,但临阵的机会较少,平日里的军演亦还不甚精熟,若是没有猛士为首带动士气,还真就是会被丹阳兵给击溃了。” 典韦听了刘琦的话,似是想说些什么, 但他此刻正被敷药,确是钻心的疼,有心想说点什么,但偏偏还吱呜不出来,只能是在那趴着干着急。 他一边流汗,一边使劲的向刘琦摇头。 又过了大概三炷香的功夫,医者为典韦敷完了药,典韦这才显得轻松了起来。 医官收起药箱子,嘱咐了一些典韦日常里的注意事项,然后便要向刘琦请辞。 刘琦关切地问道:“医者,典君的伤势,不要紧吧?” 医官道:“府君放心,典君身上的伤口虽多,但大部分都是皮肉伤,并无大碍,最为严重的是腰上的那一记刀伤,虽然很深,但幸好不曾伤了内脏,只需静养一阵,便无大碍。” 典韦缓过一些劲头,道:“某家已无大碍,休养几日便可继续上阵,府君不必担心!” 话还没等说完,就听医官黑着脸,直接打断道:“不行!” 声音之大,差点没把典韦和刘琦都吓一跳。 典韦莫名其妙的看着那名医官。 却听医官义正言辞地道:“典君身上的伤虽不重,然流血甚多,特别是有些刀口极长亦不浅,若是未痊愈便乱自牵动,很容易便被扯将开来,殊为不妙,依某观之,典君最少也要静养三十日,方才能够上阵。” 典韦呆愣楞的看着那医官,少时才回过味来。 他怒斥道:“好大胆!你个行医抓药之人,竟也敢喝命于某?” “不得无礼!”刘琦出言喝斥了典韦。 言罢,却见刘琦对着那医官道:“典君伤势的事,我会劳记于心,多谢医者以实情相告。” 那医者走后,典韦颇不服气的问刘琦道:“某家哪里有那般伤重,还需静养三十日?简直好笑!府君莫听这庸医胡乱诊断,他分明是要坑害于某。” 刘琦转头看着典韦,突然间笑了。 “医者仁心,他与你又不曾相识,如何要坑害于你?你莫要胡闹,来日我派人送你回西陵养伤。” 典韦撅起了嘴,似还要与刘琦争辩, 却见刘琦脸色一沉,道:“休要多言,你若是再呱噪,三十日后我都不会让你重返军前。” 典韦颇是为难地道:“可是南蛮营,一向便都是由末将统领,若是末将回了西陵,南蛮营当由何人统管?” 刘琦淡淡言道:“我不能领兵吗?” “您?”典韦一下子睁大了眼睛。 刘琦也不做解释,而是转移了话题。 “典君,汝昨夜与陶谦的丹阳兵交手?觉得其战力如何?” 典韦没有想到刘琦会这么问,沉吟片刻方才言道:“确实是一支强军,好生了得。” “为什么了得?是跟陶谦的训练有关系吗?” 典韦很是直爽的言道:“末将不知陶谦练兵如何,但却听说过丹阳郡内多山险,民众好勇斗狠,山内有铜铁矿,其人常私铸兵械,好武习战,高尚力气,其升山赴险,抵突丛棘。若鱼之走渊,猨狖之腾木也……这样的兵卒若是招募为卒,就算是不善练兵,又岂能不善战?” 刘琦仰头哈哈笑了几声, 少时却见他突然低头,看着典韦道:“典君,咱们也组建一支丹阳军怎么样?” 第二百六十七章 最强的兵源是山越 南蛮营,毫无疑问是一只强大蛮族步兵,而南蛮营兵源的主要来源,则是荆南的诸蛮部落。 而荆蛮部落目下与刘氏交好,则南蛮营便可源源不断的从荆南七郡补充兵壮。 可以说眼下的南蛮营算得上是刘氏父子在荆州的军事基础,依仗着这份基础,刘氏直属的兵将愈发壮大,则刘表刘琦父子在荆州、在南方、在整个大汉的话语权,将会越来越重。 不过南蛮营的存在,并不妨碍刘琦去招募其他地区的强卒。 要想称雄于诸雄之间,谁的手中也不会只有一张王牌。 昨夜见识到了丹阳兵的精悍实力后,刘琦也开始眼热了起来。 好东西,谁都想要。 组建一支丹阳精兵作为班底,与南蛮营相辅相成,成为自己麾下的另一支王牌部队,山阳刘氏的军事实力自然会更上一个台阶。 典韦听刘琦说想要招募丹阳兵,忙问道:“府君打算如何招募多少丹阳兵?末将愿为府君办妥此事。” 看着还趴在床榻上,浑身是伤的典韦,刘琦有些憋不住乐。 “你这一身的刀伤,还是好好休养吧,招募丹阳兵的事,回头我自会处理。” “嗨!府君如何小瞧于某家?某家如今虽有伤,却不妨碍走访乡间啊!招募些许黔首入伍这事一则不需动武,二则无需征战,有甚难哉?还不是小事一桩。” 刘琦淡淡道:“谁说我要招募普通的乡亭黔首了?” 典韦闻言顿时愣住了。 半晌之后,方见他大嘴一咧,哈哈乐道:“不招募乡亭中的黔首,难道府君还要去招募那些山越之众不成?” 刘琦微笑着看他,笑容很和蔼,但却没有回答。 典韦心中猛然一紧。 他惊诧的问刘琦道:“府君该不会是真的想要招募……那些丹阳郡的山越为卒吧?山越可是与叛逆无异!” “但在丹阳郡的兵源中,也确属山越战力最强,比普通的乡亭黔首要强许多,既然要组建一支丹阳军,那自然便要招募最强而善战的兵卒。”刘琦眯起了眼睛,不咸不淡的回复典韦。 当然,刘琦也知晓这样做的风险极高,丹阳郡普通的黔首为卒,尚且不好管理,极易叛乱,更何况是那些常年躲在山区中,自成一系与郡署对抗的丹阳山越? 丹阳兵出身于山蛮杂居的丹阳郡,最能战天斗地,唯一的遗憾就是,这些丹阳人打敌人的时候猛,打自己主公的时候特别猛。 历史上的曹操也曾招募过数千丹阳兵……“太祖兵少,乃与夏侯惇等诣丹杨募兵。” 但很可惜,这些丹阳兵最终背叛了他。 《魏书》曰:兵谋叛,夜烧太祖帐,太祖手剑杀数十人,馀皆披靡,乃得出营;其不叛者五百馀人。 无从想象,只余五百士兵不反的数千叛军是何等危局!可怜曹操大半夜被自己手下的丹阳兵撵的满山乱窜,三角裤都顾不上穿。 刘备更是直接被手下的丹阳兵从徐州赶了出去。 孙权就厉害了,基本上每年手下的丹阳人都要造反一次。 而如今,刘琦想招募的,更是丹阳郡中,最具有反叛意识的山越。 这当中的风险系数,自然是不言而喻。 但刘琦就是想试试,人活一世,总得做点旁人不愿意做,或是不敢做的惊天动地的大事才精彩。 不过若是想在丹阳郡本地招募山越,刘琦先想要办法先搞定了陶谦。 …… 陶谦夜袭荆州军营,并没有达到自己想要的效果,眼下颇有些惆怅。 他按照许耽的建议,与宛陵县的吴景联合,回防于淮水之边,在那里安营扎寨,与宛陵城的本地兵马呈犄角之势,防备荆州军来袭。 而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陶谦在丹阳郡老家的两个儿子,被人带到了他的大营中。 陶谦的两个儿子,分别叫做陶商和陶应。 身为名士陶谦之子,他的这两个儿子自然是从小就接触五经之学,并在陶谦的运筹下,成功的进入了雒阳太学,并在太学的毕业考试中顺利的考中科甲,任为补郎,下方到地方历练, 两个孩子只等被举为孝廉后,便可再重新进入雒阳三署郎中,等待真正的去往地方就任。 但世事多变,这两个孩子本应有前途的孩子,却被性格倔强的陶谦给耽误了。 中平二年,陶谦随张温讨伐北宫伯玉回返雒阳后,曾在百官宴席上当众羞辱张温, 张温表面上并不怪罪陶谦,且没有对其予以行为上的报复,但不知为何,陶谦的两个儿子自中平年间至陶谦前往徐州任刺史的这段期间,在地方就任补郎的他们,无论是怎么使门都,或是努力干出多少政绩,就是在本郡拿不到孝廉的名额。 其实有心的人,稍稍仔细想想,便能猜到是怎么回事。 两个孩子耽误了好几年,最终在董卓乱政,天下纷乱后,陶家二子也只能是返回了丹阳老宅,闭门苦读,继续研究经史之学,远离政坛之争。 陶谦俩儿子的前途,算是被他爹在无形中给坑了。 然如今,天下时局有变,陶谦就任了徐州刺史,凭借丹阳兵压制了地方的豪强势力,成为了徐州的第一大佬,而雒阳太学被废,陶氏子弟想要出仕,已经不需要再走当初的老路子了。 而且,在这种特殊的时局和背景下,陶谦下一步除了要继续招募丹阳兵扩充军事实力外,也需要家族的人进驻徐州帮他掌控局面。 不消多说,陶家的这两个儿子自然就是目前最好的选择。 陶谦需要陶商和陶应来徐州帮他的忙。 将自己的想法对两个儿子说了一遍后,却见陶谦对其长子陶商道:“商儿,为父前番攻荆州军不克,想来荆州兵不久之后必来报复,南蛮营悍勇不在丹阳军之下,为父眼下实无闲暇去招募各乡亭的黔首为士卒,唯有靠你来替为父督办此事。” 陶商和其父的性格迥然相反,是个很腼腆很温和的人。 他犹豫着对陶谦道:“父亲,孩儿不善此道,恐不能胜任。” 陶谦的脸一下子就落了下来,不满道:“混账!天底下谁是一下生就精通此道的?还不是后天慢慢习来,就是为父,年轻时也不是什么都会,这诸事却不都是在于多学多练么!” 陶商闻言拱手道:“父亲教训的是,孩儿谨记父亲教诲。” 陶谦又转头看向陶应,道:“应儿也一样,辅助你大兄去替为父募兵,务必要招募得五千强卒,知道吗?” 陶应惊诧地道:“五千?这么多?” “这还算少的,徐州之地有很多事是你们不知道的,这丹阳兵便是我陶氏在徐州立足的保障,士卒数量务必要多多益善。” “唯。” “去吧,我让曹豹辅佐你们兄弟二人,好好督办此事,回头和为父一同回徐州,咱们陶氏的基业从此以后便不在丹阳了。” 陶商和陶应兄弟彼此互望了一眼,方才告辞离去。 待兄弟二人走后,陶谦方才捋着自己下巴上西数的胡须,喃喃道:“刘伯瑜……接下来,汝当要如何出招呢?” 陶谦对于刘琦接下来的行动,设想了诸多的可能性,但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什么偷袭,强袭,断粮等等…… 但他真就是没想到,刘琦居然派来了使者与其和谈。 …… “刘府君帐下使者赵范,见过陶使君。” 陶谦眯起了眼睛,上下打量着眼前的这个叫做赵范的人,嘴角挂起了一丝冷笑。 刘景升之子,刚刚与老夫生死相搏了一场,居然就派使者过来与自己和谈了? 这是玩的什么花样? 陶谦面色阴沉地看着赵范,道:“久闻汝家刘府君,乃是狡黠多谋,阴险毒辣之辈,老夫目下与他是敌非友,好端端的,他派人找老夫谈个什么?莫不是想谋算老夫?” 赵范长长作揖,对陶谦道:“刘府君说了,这个世间,今日的朋友或许便是明日的敌人,明日的敌人或是便是今日的朋友,陶府君在徐州时,自家之地尚且多是亦敌亦友之辈,又何况如今已是出了徐州呢?” 陶谦闻言不由一窒。 半晌…… “好个刘郎,对吾徐州之事竟是颇了然,有些意思……那老夫想问问你,刘伯瑜想与老夫为友,他凭的又是什么?” 赵范很是认真的对陶谦道:“刘府君派赵某来找使君时曾言,刘府君知晓陶使君心中所深藏之大事,也知道陶使君此来丹阳郡的真正目地何在,他有办法可以帮陶使君完成心愿。” 第二百六十八章 黄忠父子前来效力 陶谦紧紧的瞪视着赵范,心中开始来回掂量眼下的时局。 半晌之后,方听陶谦道:“老夫的心愿,就是相助袁公路拨乱反正,驱袁本初与刘景升并其麾下之宵小出荆州,别无其他。” 赵范听了陶谦的话,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他稳定了一下心境,遂对陶谦道:“使君此言有些不实,赵某临行之时,得刘府君相告,言陶使君兵至丹阳郡,非为其他,实乃是为招募丹阳之精士尔。” 陶谦被赵范说中了心事,脸色微微有些发沉。 这刘伯瑜,过人如传闻中一般,不简单! 那小子年仅双十年华,从无朝堂阅历,居然能揣度出老夫心中所思……刘景升之子,委实了得。 却是比自己家那两个唯唯诺诺的小子要强了不少。 陶谦缓缓的从原位上站了起来,迈步走到了赵范的面前。 他虽然年纪大了,但因为脾气暴戾,气势浑厚,因此颇有些威压之势。 赵范面对面的看着陶谦,不知为何,心中竟然是隐隐的有点发虚。 但他也是极力让自己镇定,不让自己在陶谦面前露怯。 二人就这么面对面的互相瞅着,少时,却听陶谦冷冷的对赵范道:“小子,汝且说说,刘伯瑜如何能助老夫完成心愿?” 听陶谦这么说了,赵范忐忑的心情这才微微落了下来。 赵范挺直了腰背,正了正衣襟,对陶谦言道:“刘荆州与陶使君昔日同朝为官,彼此并无间隙,后各任地方监察,同为朝廷效力,皆为忠臣节士,如今天下纷乱,使君与刘荆州自当彼此互为呼应,如今刘府君与使君在丹阳郡交锋,两方互相攻伐,损兵折将不说,还各误大事,不如罢兵休战,一同携手在丹阳郡共募精卒,以壮两方声势,各取其利,如何?” “什么?”陶谦闻言皱起了眉,语气有些不善:“你家刘府君,也要在丹阳募兵?” “丹阳之卒,甲冠于天下,吾主亦是久慕之也。” 陶谦冷笑一声,道:“丹阳郡隶属扬州,你家主子乃是荆楚之人,南阳郡守,他不在荆楚招募兵将,来丹阳郡募兵是何道理?” 赵范听了陶谦的话,心中觉得此老着实是有些霸道了。 “使君这话如何说的?使君身为徐州的监察官,能来丹阳募兵,为何我家府君便不能来此募兵了?” 陶谦的脸瞬时间变的有些阙青。 他使劲的握紧了拳头,似有想抽赵范一个耳光的冲动。 但陶谦毕竟是名士出身,涵养在那里摆着,平日里纵然是多愿意发火,但也最多不过是出言讥讽,不会如同街陌里中的好斗游侠一般随意与人动手。 陶谦冷然道:“汝且回去告诉你家刘府君……他若是想与老夫修好,便火速率兵撤出丹阳境内,若是迁延日久,便休怪老夫无情了,至于同在丹阳郡募兵之事……” 说到这,陶谦冷冷一笑。 “想都别想。” 赵范没想到陶谦居然会拒绝:“使君,眼下你我两家,在丹阳合则两利,分则两害,我家府君诚心想与陶使君同在丹阳募兵,使君为何拒绝?” 拒绝的原因,陶谦具体也说不上来。 其实就根本原来来说,还是他不想让刘琦招募到丹阳兵。 他跟山阳刘氏非亲非故,如何会想看到荆州强大? “老夫心意已决,汝只管回去对刘郎直说!他若是不服气,只管派兵来战。” …… 陶谦的性格刚烈霸道,不愿意与刘琦一同在丹阳郡募兵,赵范被其斥责,只能是狼狈的返回荆州军寨汇报,并向刘琦汇报了具体的会谈过程。 刘琦此番让赵范前去见陶谦,也是有心想看看赵范会不会露出狐狸尾巴。 毕竟赵范留在自己的身边,是想替自己的大兄报仇,但仅凭他一人之力,是绝对不可能做成这件事的。 刘琦揣度,赵范最终的目地,还是会在阵前联络某方势力,里应外合的来算计自己。 既然大家都自以为是有心算无心,那刘某便给你大开方便之门。 我给你机会让你外出接触其他的势力。 但听赵范讲述此番与陶谦所做出的的交涉,刘琦断定赵范这一次出使并没有在陶谦那露自己的底。 看起来,陶谦似乎并不是赵范心中想要联合的人选。 刘琦了解情况后,便让赵范先行回去休息,他派人则是请来了刘晔,与其商议对策。 刘晔的智谋高绝,依刘琦看来实不在蒯越之下,有他配合自己,很多事情,刘琦就有了主心骨,不用像是原先一样,事事都要自己来拿主意了。 听了刘琦转述了赵范的话后,刘晔的嘴角露出了几分讥讽之情。 “陶恭祖年纪越大,性情怎么反而越发暴躁?真是不通忍让之道,空有名士称谓……唉,不顾时局吾胸襟者,终归是难成大事。”刘晔果断的给陶谦下了评语。 刘琦用手在桌案上划着圈,若有所思地道:“我对彼示以诚意,彼却持强不肯与我合作,当下之事应该如何解决?” 刘晔眯起了眼睛,道:“陶恭祖后方不稳,尚不自知,晔有一法,可让陶谦自来向府君请和。” 刘琦很久没有这种舒爽的感觉了。 好长时间以来,对外所有的事情都是自己设计,由旁人向自己献上可以采纳的计策……这感觉着实是妙不可言。 “子扬有何法,可让陶谦主动请和?” 刘晔淡然道:“说来也简单,彼后方不稳,徐州各郡国诸多是非,若施之以流言,则必可乱陶谦之心,至于丹阳郡这边的战事……” 刘晔站起身,走到了刘琦的身边,低声向他耳语了一番。 【看书福利】关注公众 号【】 每天看书抽现金/点币! 随着刘晔的陈述,刘琦脸上的笑容越发的深刻了。 “子扬之法甚善,就按你说去办。” …… 当下,刘琦便让人按照刘晔说的方法,一面派遣细作去徐州境内散布流言,一面开始在丹阳郡整备兵势,准备对陶谦施以军事反击。 而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南郡方面,刘表派遣黄忠亲自领兵押解军粮辎重,通过庐江境来到了丹阳郡的阵前。 说是押解粮草,但实则不过是刘表不放心刘琦,特派遣黄忠来军前为其效力而已。 黄忠目下属于刘表在南郡中引之为心腹的第一干将,让他来前阵为刘琦效命,也能够体现出刘表对刘琦是何等的关心。 但黄忠这次前来,不仅仅是他自己,同时还带来了一个人。 是黄叙。 自打长沙一战之后,黄叙就一直被刘琦雪藏着。 …… “末吏黄忠,拜见府君!” 刘琦日前已经将典韦送回了西陵养伤,眼下正有些犯愁阵前当以哪个人为可谓大纛重将,如今黄忠来了,也算是解了刘琦目下之所忧。 “汉升来阵前效力,南蛮军如虎添翼,某无忧矣。” 黄忠又道:“府君……此番前来,却不仅是黄某一人尔。” 刘琦心中自然明白黄忠所指的人是谁。 “令郎也随君一同来了,是么?” 黄忠额首道:“正是……唉,也怪黄某教导无方,养出了一个如此任性妄为的逆子,阵前不尊军令擅自妄为,实乃领兵者之大忌,便是斩首也不为重……但,他终归是末吏之子,此乃黄某之失,还请府君……再给犬儿一个机会。” 刘琦叹息道:“汉升,我这几个月,一直不曾启用令郎让他赋闲在家,君可知为何?” 黄忠正色道:“府君之所为,全是为了叙儿好,这点黄某自然明白……府君也不过是为了打磨这孩子的心性而已。” 刘琦站起身,走到了黄忠面前,笑道:“在我心中……令郎,魏文长,张司马,乃是我荆州军十年之后的大纛,这三人今后在兵事上的建树与荆州的生死存亡息息相关,故而刘某目下行事是严厉了些,但却都是希望令郎能够成大器……汉升不怪我就是。” 黄忠忙道:“府君为了犬儿,多费心思,黄某岂能不知?细细想来,自府君来襄阳后,便对吾父子多有提携,悉心关照,黄某心中时时常感府君恩德,此恩此情黄氏父子永生不忘。” 刘琦伸手拍了拍黄忠的肩膀,道:“让令郎进帐来吧。” 黄忠领命,转身出了帐篷。 少时,便见他领着黄叙走了进来。 刘琦仔细的打量着黄叙的脸色,发现他的神态和原先那股意气风发之情,颇有些不同了。 原先的黄叙,给人的感觉是傲,是狂,是桀骜不驯, 那时候的黄叙,即使面上看着很是有礼,但只要仔细观察他的眼神,便也能看出他骨子里的那股轻狂之气。 但是现如今的黄叙,眼眸中的那股傲色和凌厉,比之原先真的是少了许多, 取而代之的,是沉稳,是通透,是那种明显的成长。 黄叙面容瞅着有些憔悴,完全没有了往昔的丰神俊秀,眼下竟是颇显沧桑。 看来这段时间,他心中亦是经常天人交战,上了不少的火。 看到黄叙的这幅状态,刘琦心中也有些心疼,毕竟就感情上来说,黄叙与他是很近很近的那种,不只是主从,也是朋友。 但刘琦必须狠下心,他若是不狠心,那日后黄叙与强敌交战再轻而无备不长记性,那很有可能会走上历史上孙策的老路。 黄叙向着刘琦一拱手:“罪吏黄叙,见过府君……府君,末吏今日至此,是专门向府君请罪的……” 话还没等说完,却见刘琦抬头挡住了他的话头。 “黄兄不必多言,君欲言之事,某已尽知……黄兄,你我私交虽厚,但军法无情,我只能这般行事……这段时间,我罢了你的职,你可服气?” 黄叙苦涩的笑了笑,道:“黄叙已非当日那孟浪少年,自知府君为人主的难处,当初黄叙不尊军令,府君只是让黄叙赋闲,不曾治罪,已是寻了私情了……叙谢府君!” 刘琦闻言笑了。 他重重的一拍黄叙肩膀,道:“原先的事不提了,该受的罚你已经受了,该自省的事,你也自省了,从今日起,黄兄当可重归军营,官复原职!咱们依旧一起共创大业,同立功勋。” 黄叙却是摇了摇头。 他向后退了两步,向着刘琦长作一揖,道:“长沙之战,叙不尊将令,反守为攻,打乱整军部署,只为争一己之功,这几个月黄叙细细想来,若当时因黄叙一人只过而使张羡军入了长沙,岂是杀我一人而能赎罪?若是官复原职,又岂能服众?” 刘琦奇道:“那你的意思是?” 黄忠在一旁道:“府君,老夫来时,曾与犬儿商议,请府君降其为卒,效力阵前,着其补过,以观其行,待日后若有建树,再行提携不迟。” 第二百六十九章 折腾徐州刺史 黄忠的这个要求,颇让刘琦感觉到意外。 将黄叙降为普通的军卒,这样的惩罚是不是未免太重了一些? 成了普通步卒的话,若是要将其重新提携为别部司马,这得是立下多少功绩?需要多少年? 这可是大不容易的。 “汉升,降为步卒……这责罚未免重了吧?某看黄兄已是知错了,而且这几个月亦是多有反思,不似原先那般骄横了。”刘琦并不赞同将黄叙贬为低阶士卒。 刘琦看重黄叙的能力,他先前性格虽较为傲躁,但论本领,足可独当一面……刘琦觉得有些事,敲打一下就够了,让他去当大头兵,未免有些折辱他,也是用人不当。 黄叙只是低着头,站在原地不吭声。 黄忠却摇头道:“府君,此事乃是黄某深切之请,还请府君成全!” 说罢,便见黄忠长作一揖。 刘琦实在是没有想到黄忠这般坚决,低头沉思。 其实黄忠如此行事,也是有原因的。 在荆州的诸将中,最受刘琦重视的年轻一代将领,分别是黄叙、魏延、张任三人。 毫无疑问,这三个人势必将扛起荆州军下一代的军事大纛。 而这三个人,张任和魏延都是从低阶士卒开始干起来的,属于那种吃过苦受过罪,凭借着军功升迁起来正儿八经的军人,俩人都曾在底层受过不少的打磨。 而黄叙当初虽然当过步弓手,但其入伍没多久就碰到了刘琦来荆州代其父征辟黄忠,然后黄叙借着刘琦的赏识和黄忠的福荫,立马担任了高阶将官,属于那种没有经过底层磨砺的军二代将领。 即使如今的黄叙经过了刘琦一段时间的雪藏,已经有所感悟改过,脾气秉性有了收敛,但黄忠却总还是觉得他身上缺失了一点什么东西。 黄忠这下子琢磨明白了,黄叙这孩子缺失的就是磨砺。 此子受自己教导多年,各方面的本领没有问题,在黄忠看来,黄叙日后的成就当可还在自己之上……但他一定要被打磨一番方可成器。 这也是他今番来向刘琦请命贬儿的原因。 刘琦沉吟半晌,看向黄叙道:“黄兄,贬汝为卒,汝可心服。” 黄叙并不着恼,显然黄忠事前已经跟他谈过了这个问题。 “属下心服。” “好,那便依汉升之所请。” 最终,刘琦拗不过黄忠,答应了他的要求。 …… 这几天的时间,陶谦的精神一直有些紧张,他命令麾下的丹阳精兵们日夜仔细防守营盘,严防南蛮营前来偷袭营寨。 毕竟,自己当着赵范的面直接拒绝了刘琦的和平协议,并强硬的要驱逐其出丹阳郡……这事陶谦自己想想,都觉的不地道。 但他天性就是心黑的人。 南蛮营挡住了自己的攻势,目下已经占据了上风,还主动派人来示好却被自己给挡回去了……陶谦觉得自己要是站在刘琦的角度上,他不论如何都不会干休的。 因而,他这几日一直都在安排兵士们谨慎的严防,全军上下一直都处于一个相对紧张的状态。 但也正是因为这样,也使得所有丹阳的军士们一直处于一个高度紧绷的状态,神经不得放松。 三军将士连日来一直处于小心翼翼的气氛中,这对精神的损耗比较大。 …… 这一夜,年迈的陶谦刚刚躺下,才进入梦乡没有多久……突听帐外,隐隐的传来一阵鼓噪声与喊杀之声,另外,还有进攻的号角声。 【看书领红包】关注公 众号【】 看书抽最高888现金红包! “呜呜呜——!” “咚咚咚——!” “杀,杀!” “……” “终于来了!”半熟睡中的陶谦猛然睁开了眼睛。 他仓惶掀开被子翻身下榻,冲着帅帐外的侍者高声呼喝:“来人!速速来人!为老夫披甲!” 整个大营内,丹阳兵闻声皆是迅速穿戴整齐,而有部分丹阳军甚至还在巡夜,压根没睡,他们早就在等着今日这一场夜袭,因而严阵以待。 在各高阶军官的指挥下,兵士们齐齐的冲出了帐篷,兵卒们集中在寨前,排以阵势,准备和荆州军交战。 陶谦骑上了战马,身先士卒,率众直出辕门,老脸上皆是兴奋之情。 “刘郎!且待老夫来会你。” 可奇怪的是,适才那些鼓声和喊杀之声,在丹阳兵准备开始血战后,居然是逐渐的消失了。 待丹阳兵们整备妥当之后,敌军的喊杀声已经是彻底消失殆尽,在大营内将士们竖立的火把光照下,哪还能在寨外看到一个敌军士卒的身影? 陶谦骑着战马,在大营中左右来回巡视了两圈,浑浊的老眼一直在观望着寨外的情形,心中甚感惊诧。 “人没来?”陶谦犹犹豫豫地嘀咕道。 就在这个时候,派出营的探子匆忙赶回了大寨,对陶谦拱手道:“使君,敌军不曾前来,未曾攻寨。” 陶谦皱起眉头,不屑地道:“竖子如何这般不济事,连攻吾大寨的胆略都没有?一通乱嚷嚷而已……虚张声势,却是老夫高看了他。” 言罢,陶谦随下令歇兵,令三军将士们回帐休息。 …… 陶谦回了自己帅帐,命令侍者为他解衣卸甲,随后穿着一件短褂,迷迷糊糊的躺在床榻上,望着帅帐的上方,嘀嘀咕咕的瞪眼背诵着《孝经》。 陶谦年纪大了,睡眠质量不是很高,他日常里的睡眠就很浅,很缺觉,因而就容易脾气暴躁,有一点声音就容易被惊醒,而且想要成功入睡也特别的困难,非得靠着背《孝经》《论语》之类的才可以。 翻来覆去的背诵着,陶谦的眼皮子越来越沉,鼻腔和唇中的嘶嘶声也是越来越大,少许,便见老爷子的双眸磕上,嘴中发出“哼呼~哼呼~”的呼噜声。 “杀啊!” “呜呜呜!” 一阵震天动地的响声响彻在了丹阳军营的上空,已经打起了呼噜的陶谦瞬间又睁开了双眸。 “御、御敌!” 陶谦一声高呼,翻身就要站起身。 但他迷迷糊糊中疏于防备,一个翻身应对不及,竟然是直接从床榻摔在了地上。 六十岁的老人从床上掉下来……这一下子可是摔的不轻。 “使君!” 帅帐外,侍者匆匆忙忙的跑到了陶谦的身边,将摔的七荤八素的陶谦从地上搀扶了起来,为他打扫身上的尘土。 “快、快!速速为老夫披甲!”被摔的呲牙咧嘴的陶谦喘息道。 …… 匆忙的穿上了甲胄后,陶谦跌跌撞撞的跑出了帅帐,在一众兵卒的引领下来到了辕门处。 而在抵达辕门前不久,鼓噪声消失了,进攻声和喊杀声也消失了,夜空中又变成了寂静一片。 许耽满面阴沉,对陶谦道:“使君,敌军根本就不曾进攻,这是刘家犬儿的乱心之计,属下这便派几个人出去仔细查探,看看荆州军到底是否在这附近埋伏。” 陶谦道:“务必小心谨慎。” “诺!” …… 陶谦回了军营,却有其麾下丹阳系将官向陶谦谏言道:“使君,依属下看,这是敌军的乱心之计,有意乱我军心,影响三军士气,不若吩咐三军士卒……不需管这些虚张声势之声,如何?” 陶谦道:“虚虚实实,真真假假,谁知道那刘郎何时真的会来劫营?老夫岂能坐以待毙。” 另外一名丹阳兵将领道:“使君,咱们现在点齐三军,直冲出寨,杀向荆州军营,如何?” 陶谦摇头道:“彼既然敢来呐喊骚扰,那便是有恃无恐,别说是其营中了,吾军若前往彼营的这一路,也不知会不会被埋伏,还是小心些为妙……且等斥候回来之后,再做定论。” 等了好一会之后,却有斥候回来,向陶谦禀报,说是附近并无荆州军的埋伏。 但凭心而论,这样仓促的探查根本就没有什么实际意义。 丹阳郡内到处都是险山密林,百多年来多有黔首奔至山林中藏匿甘做山越,朝廷拿他们也没办法。 这附近的险恶地势,可藏身之处实在太多,再加上是黑夜,斥候哪能查的那么清楚? 一名丹阳系别部司马道:“使君,末将愿意领三千精锐埋伏在辕门处,但有敌军敢来骚扰,也不需等大队人马支援,只是径直杀出,攻其不备,不知使君意下如何?” 陶谦认真的思虑片刻,随即吩道:“就怕他们不知藏在哪里,弄这些鼓噪之音,根本就不曾现身寨前……但眼下也只好如此行事了,汝等还要吩咐下去,让其余的诸将士皆合衣而眠,披甲而睡,若有战事,务必第一时间起身。” “诺!” 第二百七十章 青、徐的复杂局势 穿着甲胄和衣而眠,虽然可以在遭到敌袭时做出最有效的反击,但毫无疑问,穿着衣甲睡觉的人是根本不能够安眠的,睡眠质量极低。 陶谦这一夜便是如此,他本来觉就比较浅,又穿着衣甲,躺在床榻上浑身是汉,辗转反侧几乎是一夜未眠。 但对方好像是算计好了一样,在进行了两次虚张声势之后,当天晚上就没有再次来袭扰过。 如此,陶谦派遣在辕门处埋伏的三千锐士,也就等同于是白白埋伏了一夜。 将士们这一夜也是睡的极不踏实。 接下来的数日,亦是如此,荆州军时不时的就来折腾一番,弄的丹阳兵士们的神经是异常的紧张,时时感觉处于绷紧弦的状态。 大多数时候,当听到鼓噪喊杀声时,丹阳系将领们便会立刻整军备战冲出去,但他们最终却都很遗憾的发现,原来荆州军的士卒根本就没来进攻,一次都没有。 可丹阳兵就是不敢放松,打仗的事儿,谁又说的准呢? 而所谓的鼓噪和喊杀声,只不过是荆州兵士在远处行之以操演,故意吓唬徐州军的手段而已。 丹阳境内,到处都是险山恶水,极易藏匿兵士,山越百多年来藏匿在山林中数以十万计,东汉政府也拿这些恶民没有办法。 如今宛陵县的地址就是依山傍水,陶谦和吴景等人目下掌控丹阳郡所依仗的就是控制郡内治所,所以陶谦的大营不可能换地方。 如此,荆州军就可以在宛陵附近的山脉中随意安插鼓噪喧嚣之兵,也不用担心陶谦军的斥候会轻易发现他们的踪迹。 但不会轻易发现,不代表不会被发现, 陶谦的斥候这段时间确实有几次发现了荆州军的踪迹,但很可惜,荆州军转移阵地的速度是实在是太快了, 因为附近到的山体较多,埋伏兵将喧嚣于彼的可藏地点数不胜数,因此每当斥候探明敌情,而丹阳兵赶到进行剿杀的时候,荆州军基本已经是换了地方。 被折腾了几日后,丹阳兵的士气被磨的很低,陶谦本人也是一直没有休息好,脾气变的比平常更加的暴躁。 于是乎,他决定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仿效刘琦折磨他的方式,也去折磨一下荆州军。 但当实地考察过之后,刘表才发现情况有点超乎他的想象……太难了。 刘郎小儿委实是狡诈的紧。 这小子已经把营寨给移走了。 他特意在境内选取了一个空旷之地,不依山脉,方圆十里之内皆为平坦之地,如此虽然立寨虽不利于防守,但想要用刘琦对付己方的手段反去对付他,只怕是不可能了。 因为在那附近,并没有可以作为掩体的山脉。 陶谦眼见刘琦如此算计自己,心中甚感憋气。 而徐州的丹阳系将领们在受了连番的精神折磨之后,终于爆发! 他们一同向陶谦联名请战,要求转守为攻,再次强攻荆州军的大寨。 上一次强攻彼之军寨失败,是因为对方军寨所立之处依山傍水,易守难攻,不易攻打,让荆州军占了便宜, 但如今,彼军为了不让己方能用同样的方法骚扰,则将营寨依立在了空旷之处。 如此虽不利于骚然,但却适合进攻! 陶谦瞪着因为失眠而鲜红的眼睛,听了众将的建议后,也赞同道:“不错,刘家小儿虽将兵马立于旷野处防我军骚扰,却也是将其寨立于难守之地,他四面皆是旷野,我军若是强攻,便可任选其地……呵呵,刘家小儿年轻,顾此失彼,因小失大也。” 说罢,却见陶谦缓缓的站起身,对着众丹阳系将官道:“今夜子时,着令三军将士再强攻彼寨,老夫亲自督战,誓要让刘家小子知晓我丹阳精兵的手段!” “诺!” 众人得令,遂各自领命而去。 陶谦缓缓坐下,揉了揉满是血丝的红眼睛,自言自语地道:“老夫纵横朝堂数十载,屡抗上官亦无人能奈何于我,岂能一朝折于小辈手中,我今番誓讨刘家小贼,绝不言和……” 正自言自语着,却见丹阳系将领曹宏,匆忙的奔进了帐内对陶谦拱手道:“使君,家中有人来报,说是徐州方面,各郡国的豪族似有所异动。” 陶谦一听徐州方面有事,心中一惊。 “有何异常,速速道来!” 曹宏喘着粗气,道:“家中探子称,徐州诸郡国中,似有人在与阴德、刘馗、汲廉等人暗通勾连,各郡国目下有传言,说是使君在丹阳郡与荆州军相抗,被荆州军绊住而不能抽身,丹阳军士卒折损甚多,更兼使君因刘琦阻碍,无法在丹阳郡募得新卒,因而……” 说到这,曹宏便长叹口气,似有些说不下去了。 陶谦面上不变,冷哼道:“因而诸国的国相皆有异动,想是要联合当地豪门架空老夫,是么?” 曹宏拱手道:“使君看的通透,正是如此。” 陶谦冷然道:“那又如何?阴德等辈久欲与老夫作对,我早就知晓,可惜他们没有强兵支撑,纵然在老夫后方谋得一时之利,又岂能长久?且待老夫逐荆州军出丹阳,招募完兵将之后,再回去挨个收拾他们,且看这些豚犬贼子又凭何能与老夫相抗!” 曹宏犹豫了一下,补充道:“使君,属下的斥候探知,公孙瓒目下似有转兵青州之意……那白马蓟侯若是到了青州,便是我徐州之邻……阴德、刘馗等人若是派人交好公孙瓒,引之为臂助,又当如之奈何?” “什么?”陶谦闻言大惊,那张一直颇为沉稳的老脸,终于有了惊恐之色。 “公孙伯珪为何会去青州?他不是在河北与袁绍,刘虞等交战的吗?” 曹宏长叹口气,道:“属下也是今日方才得到的消息,河北和中原目下皆有大事!” 陶谦忙道:“何等大事,细细为老夫说之!” 当下,便听曹宏将河北和中原的形势变动,为陶谦做起了详述。 河北之地,目下变动最大。 袁绍、公孙瓒、刘备三军彼此钳制,相互争雄,本来彼此皆不欲妄动,似都想做那渔翁得利之人。 观望河北局势的诸族门阀豪强,大多以为最先动手的会是军事实力最为强横的公孙瓒……但谁也没有想到,第一个动手的人竟然会是在三家之中,战斗力最弱的刘备。 刘备以刘虞的名头,着书命公孙瓒回兵右北平,不许擅自兴兵,不然便将奉州牧之命,以兵讨之。 刘虞身为幽州牧,乃是公孙瓒的直属上官,自然是有权力节制公孙瓒的,刘备此刻打出这么一个旗号,其目地主要是做给幽州士族和豪强们看,为的就是要先在名义上压住公孙瓒。 公孙瓒这一边皆是边功武将,只认军功不认上官,妨碍他们杀人晋升的,在政治角度上便统统都是敌人。 刘备虽然是他的师弟,但彼既然已经被刘虞拉入了护君联盟,彻底与自己站在了对立面上,那公孙瓒便也不打算给这个师弟留颜面了。 事实上不只是对师弟刘备,便是公孙瓒的老师卢植和他之间的关系也是极差。 目下卢植尚在上谷隐居,生活不甚如意,但他宁可自己和膝下之子们都赋闲受罪,也不愿意去帮公孙瓒这个学生。 这在一定角度也能够说明,公孙瓒勇则勇矣,但在为人处世上,确实有着他的一些短板。 刘玄德,既然你执意与我作对,那咱们就打,且让为兄看看你的本领进展到了什么程度! 当下,公孙瓒便排兵布阵,直接率众突击刘备的大军。 刘备统领幽州诸豪,虽人多势众,但其兵力大部分皆为幽州地方诸豪强以个人名义支援给刘虞的,属于杂牌军系。 幽州杂牌军人虽多,但战力却低,面对公孙瓒麾下的精锐,几乎是毫无反抗之力,一战即退! 刘备军被公孙瓒打的大败,一击即退,兵撤百多里,竟是直接退入了渔阳郡的雍奴地界。 公孙瓒击败了刘备之后,战意大胜,调转兵锋,直冲袁绍,意图借此机会一举击溃袁绍,制霸冀州。 没有了刘备掣肘,整个河北的人,都觉得袁绍必将败于公孙瓒。 没有一个人看好袁绍。 【书友福利】看书即可得现金or点币 还有iPhone12、Switch等你抽!关注vx公众号【】可领! 就连故意诈败的刘备心中也颇感忐忑,不知那袁绍究竟有没有能力战败公孙瓒。 刘伯瑜的情报,到底是准还是不准? 最终,战斗的结果让众人大吃一惊——袁绍麾下的大将,凉州武威郡人麴义在磐河打败公孙瓒,一举破敌,公孙瓒损失惨重。 此一战袁绍名动四方,声名几乎达到了顶峰,奠定了袁绍称雄于河北的基础。 第二百七十一章 公孙瓒要入徐州 袁绍麾下武威郡人麴义所统领的精锐,打败公孙瓒麾下的幽州精骑后,消息以极快的速度传遍河北,令各郡的士族和豪强们皆大为惊骇。 这是一条足矣颠覆当时世人三观的重磅消息。 谁能想的到,赫赫有名,纵横天下的白马义从居然会被一个声名不显的冀州别部司马给击败了? 这个麴义到底是什么来头,他又凭借什么能够战败白马义从? 当袁绍与公孙瓒之间这场鏖战的具体细节被公诸于世后,对这场大战有所质疑的人们方才恍然大悟。 难怪麴义能够战败公孙瓒的骑兵…… 原来,这厮的手中有数千张校对精准的上好强弩! 在大汉朝,弩并不少见,很多郡国的上等作坊就能够制造适用于各种射猎以及自卫的弩器,自西汉起,望山便有了测距瞄准的刻度。 但不少见,不代表谁都做的好,特别是用于战争中,对阵那些精锐骑兵所用的弩,要求极高。 这个师弟没有机械流水线,所有的兵器,都是上等的兵器大家用他们的双手一下一下的制造出来的。 擘张弩、蹶张弩,不论是用什么方法拉开的弩,都必然涉及到精密的零件……弩郭、弦牙、望山、悬刀,每一个部件都需要精密考究,反复的调射,才能真正做成一张精致的好弩器。 类似于《望远连弩射法具》的篇章虽已问世,但在这个以私藏珍品书籍为个人宗旨的年代,能够掌握这种篇章技术的人,可谓少之又少。 【领红包】现金or点币红包已经发放到你的账户!微信关注公 众 号【】领取! 一个成手的兵械大家,让他一年不吃不喝的蹲在家里造弩,他的产量才能有几张? 而且这样的人由于战争,已经是颠沛流离,越来越少,而且饭都吃不饱的情况下,谁会天天沉下心研究奇淫巧具? 原先的雒阳城中,射声营内倒是有储备着足够的上好弩器,但在地方,拥有足够的弩器能够组建强弩营的郡国屈指可数, 目下诸地方势力中,拥有最多弩机的人当属陈王刘宠。 再这样的情形下,谁又能想到,袁绍和麴义居然也能够弄到上千张精准的强弩,用以组建强弩营对抗公孙瓒。 当初,太史慈就曾向刘琦谏言,请他从现在开始尽量在地方搜集并制造上等的强弩,用以日后对抗北方的强骑。 刘琦暂时还没有能力做到这样的事情…… 但袁绍却成功的做到了,并付诸实践,确确实实的击溃了公孙瓒。 这么短的时间弄到了这么多足矣用来对付强大骑兵的好弩,这在后世,就好比是要在短期内弄出一堆坦克车一样,不是光靠有钱到市场上随随便便就能买到的。 也只有袁家这样具有巨大底蕴的世家门阀,才有可能。 消息传到刘备那里之后,刘备恍然大悟,这方才晓得刘琦为何信誓旦旦的说袁绍麾下的麴义能够战胜公孙瓒了。 刘备估计,一定是刘琦事先得到了消息,知晓了袁绍和麴义在暗中搜集优良的弩器,组建强弩营。 荆州军的情报能力倒是真了得。 不过刘备心中也有点不服气。 麴义确实有他独到的用兵本领,但刘备自筹若是给他几千张弩机,这样的事情,他也能做到。 公孙瓒过于自信,对袁绍的军事能力并不看得起,再加上他对袁绍暗中组建强弩营的事情不甚了解,不曾防备,因而这次吃了大亏。 公孙瓒麾下的骑兵损失惨重,不能继续与袁绍交锋,必须要迅速重整旗鼓,他无奈之下只得下令收兵,准备回返右北平。 但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先前故意诈败于他的刘备出手了。 刘备已经事先向刘虞请命,从渔阳郡调鲜于兄弟等地方大豪强的私士奔赴前线,并增添了三万兵将,扼守在泉州一代,不让公孙瓒的兵马从冀州返回右北平。 公孙瓒的右北平郡就地域来说临近海湾,若从邻近于冀州的前线回返,东面是大海,西面是渔阳地界,若要不走渔阳郡,直接返回右北平,就要走泉州。 但是现在,以有心算无心的刘备,则是集中数万兵将在泉州严密布阵,将公孙瓒撤返回右北平郡的通路彻底给掐死了。 若是换成原先,公孙瓒想要突破刘备的防线,其实并不困难,但眼下因为与袁绍一战,他麾下的战马损失极多,而且辎重大部分被袁军损毁,其部骑兵虽然依旧颇众,但在没有补给,粮秣短缺的情况下,士气比较低落, 而且袁绍麾下的审配、沮授、麴义、颜良、文丑、高览兵分六路,直袭其后,若是耽搁日久,恐怕会造成无法估量的后果。 但公孙瓒眼下却没有速战速决的能力。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刘备亲自写了一封书信,派遣使者去公孙瓒军营,陈以厉害,话里话外都是劝公孙瓒不要再妄图进入右北平了,而请他转兵去青州屯扎。 刘备的书信刚中带柔,切中要害,既坚定的维持己方战略需求,又在当中隐晦的透漏出自己顾念同窗之谊,愿意放公孙瓒一条生路,只要他去青州,自己绝不追赶。 公孙瓒被袁绍,刘备两方各自算计,心中气郁难填,但眼下的情况却让他别无选择。 经过了一番天人交战之后,公孙瓒便率兵前往渤海郡,那里现在有他的从弟公孙范。 但渤海不可久守,毫无以为,袁绍很快便会驱兵至此, 公孙瓒在渤海略作休整,便再度南下去会和青州刺史焦和,在临淄驻扎,并派人去往右北平,招昔日旧部,收拢河北战场的败兵,意图重整旗鼓,再报前仇。 公孙瓒会和了青州刺史焦和没多久,盘桓在中原各郡的青州黄巾突然开始了大规模的军事行动, 青州黄巾先是攻打泰山郡,又乘着公孙瓒与袁绍争雄败退,强袭渤海,随后又与徐州黄巾联盟,意图进入冀州境内与黑山军会和。 青州百万黄巾一动,各地烽烟四起,大战更甚。 而阴德、刘馗、汲廉这些徐州的国相,为了划分徐州的权柄,借着青州黄巾在中原起事恐祸及徐州的名义,派人前往临淄县交好公孙瓒,有意扶他为徐州之主,请其入住徐州。 而那些徐州本土的豪强也对迎接公孙瓒入徐州之事颇为认同。 一则公孙瓒虽然在磐河遭了败绩,受了不少损失,但其麾下的虎狼之骑依旧是天下数一数二的强军,陶谦的丹阳兵虽然厉害,但和公孙瓒相比,实则是不值一哂。 二则陶谦身为汉末名士,又出自经学之门,且履历丰富,属于政治老油条,这样的人不容易受徐州地方人士和各国相支配……他们认为军功武将出身的公孙瓒兵败而来,虽有强兵却无根基,在治政上必然要依赖地方人士。 所以他们天真的以为,公孙瓒要比陶谦好摆弄的多。 …… 听了曹宏的叙述,陶谦藏在袖子中的手不由开始哆嗦起来。 青州黄巾祸起北地? 公孙瓒率兵入驻青州? 徐州诸人为了架空自己,有意拥立公孙瓒? 怎么突然会变成这般险峻的形势? 曹宏对陶谦道:“使君,此些事目下虽尚无佐证,但既有此传言,则事必有因,咱们不可再继续与刘琦一直耽搁下去了,不然若是等阴德等人真的将公孙瓒迎入东海,可就出大事了!” “慌什么?” 陶谦眉头一皱,怒叱出声:“区区流言,尚未坐实,如何便先自乱阵脚!着实是大惊小怪……做人需有定力。” 曹宏见陶谦听到这样的消息,竟然丝毫不慌,心中很是佩服。 几十年的风风雨雨朝堂老手,果然不是白给的。 “府君,眼下该当如何?”曹宏拱手问陶谦道。 陶谦神态自若的冲着帐外的侍者喊道:“来人啊,给老夫取笔墨简牍来。” 少时,便有侍者将笔墨简牍用托盘给陶谦呈上。 陶谦冲着曹宏使了个眼色,曹宏会意,急忙上前替陶谦磨墨。 陶谦则是展开简牍,蘸着墨水,一笔一划,从容潇洒的在简牍上书写开来。 曹宏疑惑的将头探了过去,询问道:“府君,您这写的是什么?” 陶谦面色肃然,义正言辞地道:“给刘伯瑜书信一封……与其修好联合,两方共同在丹阳郡募兵,兵者凶器也!我与山阳刘氏原本也非仇人,你攻我防何时是个头?还是大事化小不失为上善之策。” 曹宏闻言,脸上的肌肉顿时有些僵硬了。 第二百七十二章 刘伯瑜不是你想联合就能联合的 一名使者奉陶谦之命,持着他想要友好刘琦的简牍,飞马直奔着荆州军的大营而去。 刘琦按照刘晔的设计,内外相和,既扰陶谦于阵前,又祸乱于其后。 若是想在徐州后方掀起流言蜚语令陶谦不安,仅仅只靠荆州军的细作是不行的,等荆州军的细作在徐州将流言蜚语散播开来,估计刘繇已经被孙坚干死八百回了,刘琦没那么长时间跟陶谦在丹阳郡干耗。 于是,他将目光放在了阴德、刘馗、汲廉这些人,他派人去联合这些与陶谦在徐州争夺权柄的国相,并许诺他们愿意与他们里应外合,前后夹击,自己在这边绊住陶谦,让他们在后方便宜行事。 有刘琦在前方与陶谦鏖战,让他们在后方捡便宜,这些郡国之主自然是满口答应,再加上公孙瓒正好兵败入青州,与焦和合兵,正是天赐良机于这些心怀异志的相国。 由他们这些人直接在后方去搞动作,比刘琦派遣多少斥候去徐州散布流言蜚语都要来的有效。 弄乱了陶谦的后方,刘琦在丹阳郡也不与陶谦交锋,只是让张任和魏延轮番领兵在宛陵附近寻山间行鼓噪呐喊扰乱陶谦的军心,用虚张声势的战略消磨丹阳军的士气,消耗彼军之耐心。 阵前与后方,刘琦都对陶谦施展了手段,他不信陶谦在这种进退两难的情况下,还敢跟自己装蛋! 果然不出刘琦所料,一直对荆州军施以刚硬的陶谦终于服了软,派人来向刘琦请和了。 荆州军帅帐内,刘琦让各级将官尽皆到场,随他接见陶谦的使者。 刘琦接过了那使者递上的简牍,展开后认认真真地读了一遍,脸上随之露出了笑容。 “哎呦,陶使君这信上的用词居然这般客气?唉,让他主动与我这个小辈的联合,也着实是难为他了他老人家。” 那使者听刘琦说话时语调虽柔和平淡,但个中却也有些讥讽之意,颇觉尴尬。 但也不怪对方这般奚落陶使君,谁让陶使君先前将话说的太满了呢? 使者尴尬的笑了笑,道:“陶使君一片赤诚,想与府君修好共同在丹阳募兵,两方皆可得益,原先的恩怨,陶使君愿让其付诸东流,不知府君以为如何?” 刘琦随手将陶谦的书信简牍‘啪’的一声扔在桌案上,眯起眼睛道:“阁下今日来此说的倒是客气,不过与前番我派使者去汝军寨时,所带回的话大不相同?” “这个……” 刘琦转头看向赵范道:“赵君,汝上次为使前往陶使君之营,陶使君是与你如何说的?” 赵范恭恭敬敬地言道:“陶使君先前曾言,府君若是想与他修好……休想!陶使君还让府君快快滚出丹阳郡。” “哦,是这样。”刘琦恍然的点了点头,笑道:“陶使君对刘某人,还真是客气的紧呢。” 陶谦使者的面色微微有些发沉,他迈步上前,对刘琦道:“府君好歹也是一郡之首,如何竟只有这般心胸?” “我能让你站在这,而不是将你乱棍打回去,就已经算是海乃百川了。”刘琦的脸色微沉,然后一把抄起面前桌案上的简牍,对着使者脚下扔了过去。 那简牍好歹也是木犊织成,颇有些重量,砸在使者的小腿上,也是生疼。 使者见刘琦这般行事,不由大怒:“府君如何这般无礼!” 【书友福利】看书即可得现金or点币 还有iPhone12、Switch等你抽!关注vx公众号【】可领! 刘琦猛然站起身,冷笑着看那使者:“回去告诉陶恭祖,想要跟我修好?可以!让他送质子到荆州来。” “什么?”那使者的面色变白:“质子?” 刘琦冷冷道:“我闻陶使君膝下有二子,他若有诚意联合,那便让他送一个儿子来荆州暂居两年,前番辱我之事便可一笔勾销,如若不然,我便原话奉还……想修好联合?休想!” 那使者的胡须微微有些抖动,显然是气的哆嗦了。 “刘府君不觉得自己的要求很是过分?” “不觉得。”刘琦淡淡道。 那使者言道:“刘府君是不是觉得,陶使君眼下是怕了府君?需知我丹阳精兵甲天下,若是硬拼,府君也未必讨得好去!” 刘琦无所谓的一摊手。 “谁要与陶恭祖硬拼了?别以为我不知道,眼下你们徐州中已是有人心生异志,欲迎公孙瓒从临淄入徐州,公孙瓒若是进了徐州……我倒是想看看陶使君的丹阳精兵对阵白马义从,能有几分胜算?” 那使者闻言脸色煞白,牙齿咬的咯吱作响。 刘琦缓缓的重新坐到座位上,道:“我不跟你们硬拼,但我也绝不会放你们轻易离去,我南蛮营两万余将士,就认准死理豁出来在这缠着你们,汝军要走,我便尾袭尔等之后,尔等不走,我也不打,隔三差五的派兵在你们的营寨旁边喧闹一番局势,我就这么跟你们干耗着……” 说到这,刘琦斜眼看向那使者,轻道:“你觉得咱们两家,现在谁耗的过谁呢?” “无耻!”使者大吼一声,气的怒骂刘琦。 “掌嘴。”刘琦眯起了眼睛。 魏延大步走上前,一个耳刮抽出,直接扇在了那使者的半边面颊上,将他整个左脸都抽的高肿了起来。 那使者嘴角流血,捂着半边面颊,哆哆嗦嗦的怒视着刘琦,却不敢再出言骂他了。 “这一巴掌,让你涨涨记性,知道什么人能骂,什么人不能骂……回去吧,把我的原话告诉陶恭祖,让他好自为之。”刘琦冰冷地言道。 那使者捂着面颊,深吸口气,转头就走。 “回来!”却听刘琦在他背后叫了一声。 丹阳军使者站住了脚步,转头看向刘琦:“府君还有何指教?” 刘琦漫不经心的指了指地上的陶谦写的那份简牍,道:“记得把东西带上。” 使者转身回帅帐,俯身将陶谦的信从地上捡起,卷起来放入了袖中,冷声道:“刘府君保重,末吏今日受教了!” 说罢,转身离去。 看着他逐渐消失在帅帐门口的背影,刘琦冰冷的面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则是他平日里的和煦微笑。 “我刚才表现的如何?”刘琦问诸将道。 张任忙道:“雷霆之威,令人惊骇!” 魏延笑呵呵的道:“让我抽他一耳刮子,却是颇出乎属下的意料之外。” 刘晔在一旁道:“若是不以威压之势对待陶谦,轻易的接受其请和,只怕回头他会不以我军为重,那时在丹阳郡招募兵卒,或许会颇多事端。” 刘琦正色道:“不错,陶谦老儿性情骄急,若是不打压他一下,他恐怕摆不清自己的位置。” 黄忠站出来,问道:“府君适才问那使者向陶谦索要质子,只怕陶谦不会答应。” 刘琦额首赞同:“不错,此事陶谦绝不会答应,我也没指望他送人质来,但他不答应,我也要提出来……我这个人一向公平,我先漫天要价,允许他落地还钱便是。” 黄忠没听过‘漫天要价落地还钱’这句话,但他还是多少能听懂这当中的意思的。 刘琦这是先张嘴把价码太高,然后回头陶谦请和纵然是与己方讨价还价,这好处却也是不能给的少了。 …… 那名被刘琦斥责羞辱了一番的使者返回了陶谦的军营,将他在刘琦营中所遭遇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向陶谦叙述了一遍。 陶谦的一张老脸都绿了。 他看着那使者肿起来的脸,重重地一拍桌案,怒道:“竖子好生无礼!老夫誓灭之!” 当下,便要点齐丹阳兵与刘琦决雌雄。 陶谦身边,许耽急忙出班:“使君,此时此刻切不可因小失大啊!那刘伯瑜眼下已经知晓了我军软肋所在,方才敢索要质子……若是激怒于他,他若真出兵死死的缠住我军,令我等不能返回徐州,迁延日久则使君基业皆成他人囊中之物,那时我等又该何处安身呢?” 曹宏亦道:“使君,眼下不可使性,大丈夫能屈能伸,方可为当世之英雄,眼下若是惹恼了刘琦,我等腹背受敌,粮草再遭断绝,恐死无葬身之地矣……这质子,要不……就给他吧。” 第二百七十三章 徐州送来人质 陶谦这个人,年轻的时候确实比较抗上,但随着年龄的增大,精气神逐步减弱,身体逐渐衰老,他的心理建设能力也越发变的脆弱。 人类有一个普遍的成长特性,在幼儿到少年这段期间,由于心理建设能力正在发育,对这个世界的承受能力很弱,后随着年龄变大而逐渐增强,到达壮年之后心理抗压能力则是顶峰, 但当开始步入老年后,其抗压能力会随着身体的衰老和精气神的衰弱而开始走下坡路。 现在的陶谦若是用一个这个时代比较流行的词来形容,就是‘色厉内荏’。 现在的他腹背受敌,后方被徐州境内的国相和当地的豪族为祸,一旦那些宵小将公孙瓒引入徐州,便无他陶谦的栖身之地。 而前线,刘琦已经看出了他的软肋,并采取了策略。 荆州南蛮营的战力不弱,若是采取刘琦说的那般泼皮式打法,执意与徐州军干耗,陶谦根本拿刘琦没办法,而且还撤退不得。 此番募兵不成,还得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基业在后方被阴德等人蚕食殆尽,陶谦岂能受的了? 陶谦转过身,将脸对向帐内,不让众将官看到他的样子。 因为他怕自己此刻心中无以言表的恐惧会浮于表面,被麾下的诸位将官看到,若是如此,那自己怕就是威信全无,声威扫地。 “尔等且先出去,容老夫细思之。”半晌之后,方听陶谦缓缓出言。 “唯。”众人纷纷领命而去。 “曹君留下。”陶谦又再度出言,单单留下了曹宏。 少时,待诸人都出去了,曹宏方问陶谦道:“使君,心下可是有主意了?” 却见陶谦缓缓的转过身,此刻他的脸上已经没有了原先的凌厉,他的面容在一瞬间仿佛苍老了许多,让人看着甚感惊讶。 “曹君,眼下之势,难不成……是真得送吾儿前往荆州为质子才可?”陶谦的语气有些发颤,当中颇有恐慌之情。 曹宏叹息道:“眼下之事,只能如此行事方可平复刘伯瑜对使君的怨气,不然彼若执意与使君为难,有性命之危的……怕是您啊!” “腹背受敌……受制于人……怎么就会变成了这样。”陶谦目光呆滞的坐在原位,呆愣楞地自言自语。 曹宏犹豫了一下,遂下了狠心劝他:“使君,您膝下毕竟是有二子,且均为正室所出,纵然送一人为质子,亦不会误了丹阳陶氏祖业,况山阳刘氏父子亦是护君联盟的发起人,刘景升也算海内知名的清流名士,应不会做出诛杀质子这般卑劣行径……二公子若是前往荆州,应可保性命无忧。” 曹宏言下之意,却是已经认定了若是要给荆州送人质,当送次子陶应前往。 但曹宏却不知晓,陶谦平日里最为疼惜宠爱的,正是他的这个幼子。 此举,倒是与袁绍相同。 陶谦沉默半晌之后,突然道:“汝且退下,容老夫细思。” “唯。” …… 曹宏走后,陶谦立刻派人飞马去往宛陵下属的乡亭,招正在替他募兵的陶商、陶应、曹豹三人回来。 陶商和陶应募兵不甚顺利,效果甚微,兄弟二人正不知当如何向陶谦回复呢,如今却被陶谦紧急召回,二人也算是松了一口气。 殊不知更悲惨的未来在等待着他们。 回到了大寨后,陶谦将二人召于身前,面色沉痛的向他们讲述了当下所发生的事。 一番话说完,陶商和陶应都沉默了,两人的脸色发黑,神情都颇有些紧张。 片刻之后,却见陶应突然蹲下,用双手捂着脸‘呜呜’抽噎道:“父亲救我!救我!孩儿不想去荆州啊!呜呜呜~孩儿不想去啊!” 眼见陶应哭的这么凄凉,陶谦心中亦是多有不忍。 老父多疼惜幼子,这是一种普遍现象。 陶谦叹道:“为父又何尝想送你去呢?只是眼下时局如此,汝若是不去荆州……恐咱陶氏一门,从此在这天下将无立锥之地,唉……为父也舍不得你啊……可又能如何呢?” 说到这的时候,陶谦的语气也不由有些哽咽, 他为了不露怯,赶紧仰头望向帐篷,忍着不让泪水滴落。 陶应依旧是捂着脸,蹲在地上哭泣声越发大了,闻之令人莫名伤感。 “父亲,孩儿不跟您回徐州了,孩儿也不去荆州了,孩儿回祖籍老宅,春夏读书,秋冬射猎,从此不问朝堂之事,难道……难道这还不行吗?呜呜呜!孩儿一生愿做白身之人。” “逆子!” 陶谦猛然一拍桌案,瞪眼发怒,嘴角甚至都有些哆嗦道:“大丈夫立于世,当提三尺剑立不世之功,焉能这般怯懦……你给我去荆州!现在就去!” “孩儿不去!呜呜!” 就在这个时候,一直在旁边低头不语,面有苦楚之色的陶商站了出来。 “父亲……孩儿愿替二弟去荆州。” “你?”陶谦闻言颇感惊异:“你去荆州?你乃吾家长子,如何能前往荆州为质?” 陶商叹息道:“长子次子,皆为一母所生,孩儿又如何忍心看二弟这般苦楚为难?久闻刘景升位列八及,与元节公并称,乃是天下清流,孩儿若从之,想来他必不加害于我,等父亲稳固了徐州,与荆州交好,赎我回来便是了。” “这……” 陶谦的语气,似乎略有些松动。 曹豹一直冷眼旁观,突然站出来道:“使君,若遣长子为质,也可展现我徐州之诚意,或更可安刘氏父子之心。” 陶谦沉默了好久,左右为难。 他看了看毛遂自荐的陶商,再转头看看蹲在一旁捂面痛哭的陶应……溺爱幼子的心情不知不觉的占据了上风。 “唉,如此就委屈你了。”陶谦站起身,走到陶商面前,安慰道:“商儿放心,待为父安定徐州之后,定想办法从刘景升手中将你换回。” “多谢父亲。” 陶谦满意的点了点头,又对曹豹道:“扶应儿先出去吧,老夫有些事想叮嘱商儿。” “唯!” 曹豹领命上前,从地上搀扶起了陶应,向着帐外走去。 在曹豹扶起陶应的一瞬间,陶应一直捂着脸的双手似乎隐隐有些下坠,露出了一点真容,但立刻又被陶应捂上,其哭声骤然间变的更大了。 曹豹却是有些发愣。 在那一瞬间,他隐隐的看到了陶应的面颊……好像并没有泪痕,上面全是干的……干打雷不下雨? 曹豹皱起了眉头,深深的瞥了陶应一眼,手中的力道也强硬了几分,硬生生的将他给拽出了帅帐。 …… 当日,陶谦的使者便再一次前往荆州军大营,面见刘琦,言陶谦愿意与刘琦盟好,并愿遣上其长子陶商入驻襄阳。 这一下子,反倒是将刘琦弄的有些措手不及了。 他这一次没有对使者使脸色,而是让人好生款待来使, 随后,刘琦找来了刘晔与他商议。 刘琦一开始问陶谦要人质,压根就没想过陶谦会真的要送人质来。 他只是按照谈判的规矩,先狮子大开口,要一些陶谦根本不可能答应的条件,然后等着对方与自己谈判压价。 起始价要的高,回头能够谈成的价格,也自然高,这是最基本的常识。 可刘琦实在没有想到,陶谦居然一改初衷,连还价都不还一下,一下子就答应了自己的要求。 “陶谦老儿,莫不是在跟我使计谋吧?这么轻易就把人质送来……还是长子?他那个儿子究竟是多不招他待见?”刘琦颇有些犹豫地问刘晔道:“这当中似有蹊跷。” 刘晔听了这消息也颇为惊讶, 他认真的琢磨了许久,终于开口道:“陶谦遣长子为质,便等同于受制于府君,何来阴谋一说?想来,应是他方寸已乱,再加上身边没有智谋之士为其点明我军真意,故而犯了糊涂,使君无需多虑。” 刘琦长叹口气,道:“谁曾想,居然还真弄来个质子,令人始料未及……子扬,你说这个陶商,刘某人应如何安顿?” “施之以恩,待之以友。”刘晔道出了八个字的精髓。 “待之以友是么?”刘琦仰头看天,双眸忽明忽暗,自言自语道:“容我细思之。” 第二百七十四章 又一位宗亲入楚 刘琦接受了陶谦的请和,暗中予以其书信,邀其为盟友,共同在丹阳郡募兵。 而陶谦在接到了刘琦的书信后,迫于形势,遂暗中将其长子陶商送去了刘琦大营。 陶商名为宾客,实为质子。 但终归是迫于形势,被逼无奈,陶谦在派遣其子入荆州营后,气的连续两日不曾合眼,根本就睡不着觉,他的胸口因为气愤甚至还隐隐作痛,躺在床榻上好几天起不来。 年纪大了,经不住生气,容易落下病根。 而另外一边,驻扎在宛陵城内的吴景也已经知晓了陶谦与刘琦之间的小动作。 得知了刘陶相交,吴景不由大感惊诧,当时便下令,着三军将士们务必把守好宛陵县,并准备派遣使者去往南阳郡知会袁术这里的消息。 陶谦此举等同于背叛袁术,丹阳郡怕是守不住了。 但吴景的使者还没等出发,其姐丈孙坚的书信便已经送到了。 孙坚的书信中的内容令吴景大吃了一惊。 其书信当中明确的向吴景提出,自己已经暗中将刘繇从吴县放走了,让吴景在宛陵城不可拦截,务必要让刘繇的兵马成功与刘琦会和。 另外,孙坚还告知吴景,让他立刻与刘琦修好,并在宛陵城自领丹阳郡守,招兵买马收服丹阳郡诸县,待刘琦和陶谦各自撤兵之后,不准任何人以任何名义再入丹阳郡境内,来者不论是谁,皆攻之! 而孙坚在安定了吴郡之后,必会派兵来宛陵增援于他。 孙坚的话虽然没有明说,但吴景毕竟也不是等闲之辈,孙坚的一系列动作已经说明了他的用意。 姐丈这是要自成一方势力,脱离袁术的掌控了! 吴景虽然一直隶属于袁术,但论及关系,他自然还是跟孙坚更亲近,毕竟他两个姐姐皆嫁给了孙坚,孙吴两家才是本家。 如今孙坚既有意摆脱袁术,自行割据,那吴景又岂能拖他的后腿?何去何从根本就没有思考的必要,他只能从于孙坚。 当下,吴景改变战略,立刻派遣使者前往刘琦的大营中,与荆州军示以友好,并命令手下的兵将,让开宛陵的通路,允许从江东来的刘繇等人入境归楚。 …… 数日之后,陶谦先命人送来了质子——即他的长子陶商。 虽然是人质,但名义上毕竟是徐州刺史的儿子,更兼其身负两家友好之重责,刘琦自当遵照礼数厚待于他。 “丹阳人陶商见过刘府君。” 年轻人站在刘琦的面前,拱手行礼道。 刘琦抬起头,认真地打量着陶谦的这位长子。 陶商年纪不是很大,但也应该是比自己大上一些,他的模样颇为俊美,颇有些儒雅之气。 刘琦站起身,问道:“君便是陶使君之子,陶氏长子?” “正是,在下丹阳陶商,此番奉徐州刺史陶君之令,为两家友好前来,听凭刘府君吩咐,甘为府君驱驰。” 刘琦满意的点点头。 这个陶商温文尔雅,看面相就很是很善,属于那种知书达理的偏文弱型士人,听闻他自太学毕业之后,就一直没有任过实职,最终连补郎都不做了赋闲在家,属于那种还没有经过雒阳朝堂腐蚀过的俊秀人物。 这样的人,比那些已经举过孝廉的人相对要干净些。 “子度兄此来,是受陶君所使?” 陶商倒是直言不讳:“严君本欲遣二弟陶应前来,商恐其年幼,故自请代之。” 刘琦闻言不由惊诧了。 身为家中长子,就这么心甘情愿的自愿替弟弟来自己营中为人质? 这样的人是真君子?还是纯傻蛋? “听闻陶兄自太学毕业任补郎后,便一直没有再举孝廉入京,至今与三署郎无缘,后更赋闲在家,真是过于可惜了。”刘琦摇着头,感慨道:“我大汉眼下缺的,便是如同兄这般的高义之人。” 陶商淡淡一笑,洒然道:“终归还是陶某才浅识薄,声名未至,因而不被得举,却也在情理之中。” 陶商眼下也只能承认自己是一个庸才,他总不能跟刘琦说,是他爹脾气太暴,得罪了朝中高门,害的自己举不上孝廉吧? 刘琦微笑道:“陶兄出身丹阳名门,至今却身无秩俸在身,未免有埋没人才之嫌,我欲征辟君为南阳郡郡丞,做我的副手,与我一同共治南阳郡,不知陶兄以为如何?” 陶商听了这话懵了。 他万万不曾想到,自己来到荆州为人质,竟然会被刘琦征辟为六百石郡丞,成为南阳郡名义上除刘琦外的第二号人物。 陶商呆愣了片刻,遂急忙起身,拱手言道:“陶某何德何能,岂能当此重责,万万使不得……使不得!” “有什么使不得的?”刘琦笑着起身:“我既能请陶君来荆州,便是决定与陶氏一门结谊,彼此不防,陶兄身为陶氏嫡子,任一郡丞都已算是委屈了,只可惜刘琦能力有限,这是我所能予兄长的最高官职了。” 【书友福利】看书即可得现金or点币 还有iPhone12、Switch等你抽!关注vx公众号【】可领! “不委屈,不委屈……唉,谁想府君竟这般仁义,实令陶商惭愧……惭愧之至!” 眼见陶商一脸的愧疚,刘琦脸上的笑容愈发深刻。 这正是他想要的效果。 六百石的郡丞是郡守的副手,乃是一郡中的二把手,放在后世也是副省级。 听着好像很牛逼,但其实干起来也就那么回事。 从后世穿越而来刘琦两世为人,深深的明白一个道理。 越大的官,其实越好当。 官职越小,主抓的事情越具体,那这个官就越需要能力和才华。 但官职越大的人,实际上需要主抓的基础性和技术性工作越少,而在工作方面便越好干,因为他只需将要处理的事情交付于下面的人去办,而上位者只是负责统筹便可。 当大官的人,不需要多有工作能力,只需会用人便足够了。 小官玩活,大官玩人,古往今来就是这么个道理。 但看陶商这个样子,似乎也并不怎么会玩人…… 没关系,刘琦替他玩。 对于现在的刘琦而言,他需要的就是一个不抓权,性格温和,什么事都以自己为尊的软弱副手……再说了,南阳郡本来也不在刘琦手里。 除此之外,任用陶商为郡丞,也能挑拨袁术和陶谦的关系,将陶氏一族彻底的从袁氏集团中划分出来。 这才是此招的毒辣之所在。 …… 几日后,吴郡郡守刘繇终于率领着几千残兵败将,来到了刘琦的军营中。 刘繇满面沧桑,看样子毫无精神,显然是这段时间在吴郡备受孙坚的兵势折磨,其精神方面已经是到达了极限。 “见过族叔。”刘琦向着刘繇施礼。 刘繇惨淡的一笑,受了刘琦这一礼, 不是他托大,而是他与刘琦份属宗亲,有同宗之谊,受小辈一礼自可无不妥。 他叹了口气,道:“今番若非贤侄设谋救我出危难,刘某恐埋骨于吴县之地,惭愧、惭愧啊,唉,可叹吴郡之地,朝夕奉送于旁人,刘某真是有负陛下所托。” 刘琦安慰他:“孙坚骁勇,兵精将勇,乃天下强军,非常人所能及,族叔不必过于自责。” 说到这里,刘繇的脑海中不觉又想到了孙坚麾下兵势的凌厉勇猛…… 他略略一抖,心有余悸地道:“孙文台确实厉害,此番他攻略吴郡,其志乃在江东,恐扬州之地,无人能与之抗衡。” 说到这,刘繇看向刘琦,又道:“孙文台若占据扬州,则荆楚之地,便定是他下一步所谋之处,贤侄,你和景升要早做准备才是啊。” 第二百七十五章 扬州牧的使用说明书 刘繇口中所言之事,刘琦心中自然是有数的。 扬州地域广大,比之北方两州加起来还要宽广,但其经济地域都集中在豫章以北庐江郡以东,而扬州南境的腹地,目下并未开发完善,山峦跌宕河川遍野百越安居,尚属于蛮荒之土,那里些地域自然不能够作为孙坚的政治中心。 扬州的主要政治集中在丹阳、吴郡、豫章北部,而其中的豫章郡往西北和九江郡和庐江郡接壤,而往西则和江夏郡和长沙郡毗邻,吴郡往北则是广陵国。 孙坚若要图霸,只能选择往这几个地域发展 但往哪里最适合呢? 历史已经给了刘琦答案。 以这个时代而言,徐州或是两淮并不适合作为起手地,扬州的战略纵深若是迁移至那里,就会直接与北方的诸多势力抗衡,在没有足够的马军能够支撑起江东进行大规模的平原战前,扬州最好的发展途径还是要依托于长江。 所以,向西发展对于占据扬州的孙氏来说,确实是最稳健的选择。 也就是攻打下荆楚,而后南北划江而治。 所以说,就算是刘琦与孙坚有些交情,但为了发展,吴县孙氏与山阳刘氏,久后必有大战。 …… 刘琦对刘繇拱手道:“多谢族叔指点,琦日后自会小心谨慎,谨防孙坚……对了,叔父,严君已经上书朝廷,欲表族叔为扬州刺史,眼下只等诏书下达,族叔便可寻良机,报前仇了。” “扬州刺史?” 刘繇闻言一愣,接着苦笑道:“倒也是难得景升一番良苦用心了,只是如今寿春县已为袁术所夺,陈温遁走,某纵然能当扬州刺史,却又能去哪里栖身呢?” 刘琦认真地道:“叔父的兵马可暂时随我一同暂驻在丹阳郡,我接下来要和陶谦一起在丹阳募兵,族叔不妨与我一同在此补充兵源,然后……可率兵前往豫章郡,在那里安居,以孙坚目下的情况,想来短时间内应还无暇谋取豫章郡,族叔便暂时在豫章招兵买马,训练士卒,以图大事。” 刘繇见刘琦如此诚心的为自己谋划设想,心下颇为感动,道,叹道:“贤侄真那是赤诚之人。” “族叔过赞了。” 就在这个时候,却见刘繇身后,一名身着玄甲,相貌颇为威武的战将站出来,问道:“刘府君之意虽好,只是不知豫章郡守周术是否能容下我等?” 周术是现任的豫章郡守,历史上他一直担任豫章郡直到去世为止,其后才有的诸葛玄与朱皓的豫章郡守之争。 刘琦看向刘繇身后那名问话的将官,道:“不知君之称谓……?” 那将官向前一步,自我介绍道:“末吏樊能,见过刘府君。” 刘琦闻言恍然。 原来他就是刘繇麾下的三大将之一。 后世,大多数人对刘繇麾下的诸位将领评价不高,大部分人皆认为刘繇麾下只有太史慈一位算是将才,余者皆是垃圾。 但实际上,太史慈当时并不能算是刘繇军中的大纛镇将,而且刘繇麾下也不全是庸才。 刘繇军中除去太史慈外,有三名为其所信赖的将官,分别是樊能,张英,于麋。 在后世人眼中,这三个人都是打酱油的菜鸡,菜到几点的那种。 但事实上,只要认真琢磨,就会发现他们并不是真那么菜。 历史上的刘繇任扬州刺史后,一直在与想要图谋江东的袁术相抗,而这三个人就是刘繇抗袁时的得力干将。 三人分别率兵屯扎在横江津津、当利口等地与袁术军对抗,袁术当时自置扬州刺史,并派遣在其麾下的孙贲率领孙坚旧部与吴景会和,并力强攻,可惜一直不能打下。 孙贲和吴景这两个人,是早年孙坚起兵时,便一直跟随在孙坚身边的宗族大将,虽然本领不及孙坚,但一直都是被引之为臂助的心腹,特别是在孙坚死后,孙贲更是作为下一辈的领导者接替了孙坚的位置替他掌管孙氏兵马,足见其在孙坚军中的地位。 以孙贲联合吴景,却依旧不能攻克三人的防线,说明刘繇麾下的三位心腹将领是有一定军事才干的。 至少当时的袁术军拿他们没辙。 【领现金红包】看书即可领现金!关注微信 公众号【】 现金/点币等你拿! 袁术对此也一筹莫展。 很可惜,一物降一物,三人最终还是碰到了克星——那个人就是小霸王孙策,三人最终被孙策战败。 其实,败在孙策的手中并不丢人,就算是太史慈,不也是兵败于孙策手中么?但谁又能说太史慈不算是东吴的名将? 毕竟历史上的孙策能被称为江东小霸王,确实是有其原因的。 在讨董之后的群雄割据之战中——孙策是整个汉末唯一一名一辈子没打过败仗的军阀。 所以说,不能因为他们三个被孙策削了,就说刘繇手下这三小强是垃圾,至少在孙策这个汉末小bug出现之前,他们三也不曾被别人削过。 …… 刘琦和刘繇手下的三名将官彼此见礼,然后回答了樊能的问题。 “周术在豫章郡担任了数年郡守,南昌城内外皆为其所掌控,族叔若是率兵前往南昌,恐会为周术所制,并非上善之策,以琦之见,族叔可以在豫章境内选一关键之处屯兵,比南昌还要关键的地方。” 樊能似是颇感兴趣,道:“刘府君所言之地,是何处?” 刘琦一字一顿地道:“柴桑。” “柴桑?” 刘琦额首道:“柴桑乃是吴之西境,也是扬州顺长江奔西通往江夏郡的北大门,虽属豫章郡管辖,但实则却距离江夏郡更近,有‘吴头楚尾’之称,且柴桑临近长江,其地临近彭泽,坐拥千嶂,江环九派,襟江带湖,背依庐山,乃是长江之南兵家必争的重镇。” 刘繇等一众闻言若有所悟。 刘琦顿了顿,又补充道:“族叔可在柴桑开拓城廓,招揽扬州流民,训练水军,打造战船,我荆州的江夏郡可作为族叔的后盾,族叔以此为凭,东向以逐鹿扬州,大业可期。” 刘繇不通军事,因而只能向他麾下的三名将官询问。 “君等以为如何?” 樊能沉思良久之后,点头道:“却属良策。” 张英亦是道:“柴桑之地,自古便是兵家用武之地,高祖曾遣车骑大将军灌婴追英布至此,灌婴在此凿井筑城以戍守,足见其地之重。” 于麋犹豫了一下,突然看向刘琦,道:“只是不知刘府君让我等驻兵柴桑,究竟是真心想要助某等成事,还是想用我等作为江夏郡的屏藩,为你荆楚看门护院?” 于麋这话说的有些直率,饶是刘繇听了也不由变了脸色,觉得他出言未免过分。 “于尉,不得无礼!” 于麋急忙拱手谢罪。 刘琦却不以为意,道:“于校尉能够直言相询,倒也是一位忠直之人,咱们不妨敞开了说,请诸位仔细想想,我若是真想在柴桑屯一支兵马以为屏障,只需在荆楚境内寻一信得过的将官率领万余兵马足矣坐镇,又何必非要大老远的请族叔来此呢?” 众人听了,颇觉有理。 确实没必要大费周章。 刘琦笑道:“如今张羡已死,荆南七郡与诸蛮部落,皆已归顺,我父子治下数百万口,日后便是带甲十万,以荆楚之力亦足矣养之,又何愁吃不下一个小小的柴桑?” 刘繇听了心中颇不舒服。 同样是汉室宗亲,说实话自己的出身还比刘表更高些,看看人家如今的成就,再看看自己……唉! 刘琦看向刘繇,道:“我让族叔坐镇于柴桑,纯粹是为了宗亲之情,更兼有护君联盟之谊,别无其他。” 刘繇感慨道:“伯瑜不要再说了,刘某信你,以荆州目下之势,又何须用某为你看门护院?实是我麾下之人小肚鸡肠,误会你父子了。” 刘琦洒然一笑。 其实倒也是没误会,只不过那于麋把事儿说反了。 刘某根本就没想让你当我荆州的屏藩,而是要将你们当成我日后入驻扬州的踏板。 毕竟,只有以刘繇的名义上表,长安那边才可能会把这扬州刺史的位置敕封下来……若是经营运作的好,日后说不定还能给刘繇谋个扬州牧。 以扬州牧的名义,去收服扬州,才是最为名正言顺的,也最能安抚扬州境内的士族。 这年头,什么都讲究个名正言顺。 试问他日以扬州牧的名义从柴桑出兵,直取扬州,扬州本土的士族和豪门,是会倾向自立的孙坚多一些,还是会倾向“根正苗红”的扬州牧多一些呢? 第二百七十六章 请你给我太史慈 刘繇为人颇有原则,且有隽才,在汉室宗亲中,亦属宗英,而且他身为太尉刘宠之侄、山阳郡守刘舆之子,属于被世界看好,前途无量的那种。 他平日里也颇心高气傲,很有雄心,自小便想干些大事。 自从被朝廷敕封为吴郡郡守,跨上两千石高位后,刘繇自觉光耀门楣,一展身手的时候终于到了! 大丈夫生于世,自当成就一番功业,这可是刘瑶梦寐以求之事。 如今这个梦想被孙坚给毁了,刘繇的心中又怎么可能不憋气? 他若想出气,就必须反攻孙坚,重新夺回扬州。 但想要打败孙坚,拿脚指头想靠刘繇自己可不行。 他眼下确实需要山阳刘氏的帮忙,不然别说打回扬州,就是想在柴桑站住脚也成问题。 当下,便见刘繇感激道:“贤侄肯帮忙,自然是再好不过,某今日能从吴郡脱离大难,全仗贤侄设计相助,既有贤侄帮忙谋划,那某便依照贤侄所言,去往柴桑屯扎。” 刘琦的脸上露出笑容:“叔父放心,叔叔至柴桑后,初期的军费,粮秣,军械皆由我荆楚供给,族叔只管在柴桑招兵买马,修建城廓,若有战事,自有江夏郡国之军可为叔父后盾。” 刘繇叹道:“不想景升父子竟如此高义,咱两家眼下真如伯桃角哀舍命之交,若是传于后世,亦不失为一段佳话。” 刘琦闻言笑了。 他心中暗道你想的倒是挺美,想让我们父子做左伯桃赠你粮衣,但你当真有羊角衰那份知恩图报的德行么? 刘琦若是没有记错,历史上的刘繇在被孙策打败之后,也是接受了许劭的建议逃到豫章依附于刘表。 刘表接纳并保护了他,但随后刘表委派诸葛玄任豫章太守时,朝廷亦是派遣朱儁之子朱皓任豫章郡守(当时的朝廷已经被曹操掌控),两方产生了巨大的矛盾,而刘繇却不思报答刘表的协助之恩,却反而帮助朱皓去攻打诸葛玄。 虽然朱皓是朝廷委任的,刘繇此举也无可厚非,但仅通过这一点就能推断出,若是将汉室朝廷和他救命恩人同比而列,刘繇依旧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前者。 所以说,对于这个人,还是多利用,少谈情谊的好。 “族叔,小侄儿还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族叔可能应允否?”刘琦再次出言,而且非常郑重。 刘繇听刘琦说的这般客气,忙道:“未知贤侄有何指教?” “族叔屯兵柴桑,与我荆州已属联盟,两家当相辅相成,共同东望以防孙坚,但咱们两家毕竟一为荆楚之军,一为扬州之军,彼此都不曾多有了解,若要共同谋事,恐多有疏弊,需有一个合适的人衔接两方,为两方使者才是。” 刘繇有点没太弄明白刘琦的意思,疑惑道:“两方使者?贤侄之意是?” 刘琦笑道:“我观子义为人精明干练,沉稳扎实,又善谋划,此番能接族叔出吴郡,子义多有功劳,不妨便将这接洽两家的事交付给子义来办,如何?” 刘繇闻言这才恍然大悟。 什么两方使者,纯粹扯淡。 这刘伯瑜是看上了太史慈……这是拐着弯的问自己要人呢。 只是太史慈乃是刘繇同乡,当初亦是特别被他从辽东召回来的,虽然刘繇虽最为倚重的乃是樊能、于麋、张英三名校尉,但对太史慈所报的希望也非常之大。 这冷不丁的让他把太史慈交出去,刘繇的心中很是不舍。 刘繇的表情落在了刘琦眼中。 他略一挑眉,心下迅速筹谋,道:“此番给族叔在朝中谋扬州刺史的缺,只不过是临时之计,以我父子思之,日后若有机会,当共同上表,请奏长安表叔父为扬州牧,以小侄度之,这才是叔父目下的首要大事。” 刘琦的言下之意,却是在提醒刘繇,他和刘表愿意帮助刘繇想办法去朝廷争取扬州牧,但条件是他得识相。 扬州刺史……扬州牧……两字之差,天壤之别。 刘繇自然能听出刘琦的弦外之音。 扬得荆州人帮忙谋取州牧之职,与一个太史慈相比…… 傻子都知道该怎么选。 刘繇遂召来太史慈,对他道:“子义,我军日后当驻于柴桑,这期间需多多劳烦景升父子帮忙,刘府君召你入荆州,总领两家往来诸事,你可愿意?” 太史慈闻言皱了皱眉,转头看向刘琦。 却见刘琦正目光炯炯的盯着他,双眸中尽是渴望之情。 太史慈稍做沉吟,略微对比,心中暗思: ”正礼公既然能当着刘府君的面问我,便已是打定主意让我入荆州了,想来必然是刘伯瑜对他有了什么承诺,方至于此,可容不得我不答应了。” ”不过刘伯瑜这个人,待我至诚,多有欣赏之意,几番相交感觉他甚看重我,我若能入荆州跟随他,想来必能比跟随正礼公前途远大。” ”当初正礼公从辽东召我入吴,我辅佐他至今助其脱困,已然是报答了同乡之谊,他今既主动让我去荆州,乃是他的责任,却也不算是我忘恩负义,于声名并无所累。” 太史慈乃是狡黠聪慧之人,顷刻间便已经想通了个中关键。 “属下仅凭府君吩咐。”太史慈对刘繇道。 刘繇长叹口气,这小子果然还是更看重刘琦,觉得跟他更有前途。 罢了,他若是不去,我这边反倒是为难,正好顺水推舟。 想到这,却见刘繇笑道:“既如此,那你便去荆楚听伯瑜的安排调度吧,今后你在荆州行事,务必多多顾忌两家之利。” “唯。” 商议定了之后,刘琦遂请刘繇等人去休息了。 而太史慈则是站在原地未动。 太史慈似有犹豫,道:“府君,这总督两家交情互利的差事,末吏还是头一次听说,不知这差事当如何做?” 刘琦哈哈一笑,低声道:“子义莫怪,这只是为了要你过来而临时编的职务,具体督个什么我也没想清楚……哈哈,你还是给我做个别部司马,替我统兵才是正道,至于什么联络两家,哪有什么值得联络的。” 本书由公众号整理制作。关注VX【】 看书领现金红包! 太史慈闻言如释重负,喜道:“多谢府君提携!” …… 陶商和刘繇分别抵达刘琦处,随后陶谦又派人送来了盟书,东南之事对于荆州刘氏而言,便基本告一段落。 所余最后一事,便是刘陶两家在丹阳郡内募兵之事。 至于两家当如何募兵,陶谦又派遣许耽为使者来了刘琦军中,询问个中具体细节。 刘琦当即将自己想要收丹阳山越青壮的想法,向许耽说了一遍。 许耽听了刘琦的想法,颇为惊异。 他沉吟了一会,道:“刘府君,末吏乃是丹阳本地人,对山越颇有些了解,有一些话想说于府君,不知府君可能听得?” 刘琦道:“你我两家,已是盟友,前仇尽弃,今两家的目地皆是想在丹阳募兵,当共同进退,君有何话但说无妨。” 许耽道:“且不说能不能兼并山越的青壮为卒,单说能不能找到山越,目下尚属难事。” 当下,许耽便将山越的情况大致给刘琦捋顺了一遍。 在扬州之地,会稽郡和丹阳郡的山越最众,其余豫章、庐江、吴郡之地虽然也多有山越,但势力远不及丹阳和会稽这两郡山越人数多,反叛的频率也远没有这两郡来的高。 丹阳和会稽两地的山越,基本是三月一小战,五月一大战,攻掠郡县,掳掠人口,携裹民众,为祸一方,且山越还分为好多支,各自为政,分不同属,丹阳郡内的山越总和,包含老幼,应在十几万左右。 难点在于他们潜藏在山林之中,很不好找。 丹阳郡内群山万重,越境相联,山越之众深藏其中,可周旋数千里,行踪难觅。 因此,想要找寻这些山越的窝点,对于郡国之军来说已是十分困难,更别说还要讨伐受降了。 “山越者,久居山中,多为果劲之徒,历任郡守虽多发兵讨之,徒征得外县之民,其余深远,无法禽尽。” “加之山中出铜铁,山越可自铸甲兵,时观间隙,出为寇盗,每致兵征伐,败则鸟窜,胜则夺粮自足,甚是棘手。” 说到这,却听许耽苦笑道:“刘府君,我们两家在丹阳是要募兵,不是要替丹阳郡收缴叛贼,山越也是丹阳人,普通的齐民黔首也是丹阳人,既然我等募兵只是要招丹阳人,那为什么不去招乡亭的良民,而非要去招郡内的那些叛逆山越呢?” 第二百七十七章 粮食是设谋的利器 许耽所说的事,刘琦其实事先也大概有过了解,虽然招募普通的黔首也不是不行,但刘琦还是想要招募最强壮的兵卒。 另外,在丹阳郡招募普通的乡民,他们的家眷大多在本地,如何能将他们带回荆州? 除非招那些没妻没儿,无父无母的……但这种孑然一身的毕竟是少数。 所以,还是受降那些叛军来的靠谱些。 丹阳步兵在南部诸州属于强兵,历史上孙策手下的丹阳兵,就有很多是居于山中的山越之民,孙策在位时每次击败境内的山越,都会收纳其中青壮入其军,这事确实是有先例的。 至于许耽适才说的难处,刘琦的心中已经有了应对策略。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是中国历史上极有名的一句古语,刘琦一直将这句话记在心中。 老祖宗流传给后世的话,都是他们用几代人的经历,总结出来的智慧结晶,不容你不听。 想要招募山越中的青壮,首先就要弄清楚山越是什么。 刘琦在前世时,曾以为山越都是扬州百越遗民的后裔。 但穿越到了这时代后,通过与这个世界的人了解过山越后,刘琦才发现自己错了。 所谓的山越,当中确实是有百越后裔存在的,可即使是有,经过好几个世纪的洗礼也已经被汉人同化了,与汉人无异。 仔细想想也是,一个遍布了整个南方的分散武装集团,怎么可能只有单一的人口来源。 眼下的山越其实就是江南山区中山贼式武装割据势力的统称。 而这些山中贼的人员眼下有八成以上是汉人,只有两成左右先祖是先秦时期的南方越人,而这两成人因为数百年来与汉人杂居,汉化已经十分严重了,扔在汉人堆里根本分不出来。 汉民族的同化能力在全世界也是首屈一指的。 民族的同化能力,在古代简直就如同灭种原子弹一样强悍威猛……管你原先的祖宗是谁,到了汉族人面前统统让你在这认祖归宗。 那这些山中武装割据势力是如何形成的? 最根本的原因,还是在于地方的吏治混乱,土地兼并严重,地方个别势力坐大,剥夺了底层民众的生存空间,再加上兵连祸结,因而导致大量的黔首入山,逐渐形成山越。 那山越的统领都是谁? 山越各部的统领者,在没有进入山区前,基本上都是称雄于一方的大豪强,这些有能力统领山越的豪强,进入山中后普遍被称为宗帅。 历史上的山越宗帅中,比较有名的是严白虎、祖郎、费栈、潘临、毛甘、金奇等。 扬州境内的山越总人数应该有几十万,平时都生活在深山中,一旦缺粮了,就会组织起武装力量下山来郡县抢夺粮食,掠夺人口。 而缺粮,是山越动乱攻打县城的根本原因。 山越虽然也会自己种植粮食,但还远没达到自给自足的地步,因此一旦发生了粮食危机,各宗帅就会组织兵马下山抢粮。 刘琦就想利用这一点,来引丹阳的山越出来。 …… 当下,刘琦便将自己想到的方法向许耽做了一番叙述。 首先,对于刘琦来说,他并不想彻底的平定丹阳郡的山越。 一则丹阳郡并不是属于自己的管辖范围,这里马上就会成为孙坚的地盘,究竟该如何彻底的平定山越之祸,那是孙坚该头疼的事,跟他的姓刘的不沾关系。 二则历史上的东吴搞定五郡的山越叛乱,大概是用了四十年的时间……刘琦可不觉得自身是天纵之才,人家江东诸多俊杰历经数代人花钱耗物用了小半个世纪才勉强搞定的事情儿,他用一天两天就可以达成?纯扯淡! 刘琦只想把丹阳郡中的部分山越给引诱出来,然后打败、受降、走人……就足够了。 但如何将他们从山中引诱出来呢? “粮食。”刘琦果断的对许耽下结论道。 “粮食?” 刘琦点头道:“不错,眼下已经入秋,马上就要接近年关岁尾,山越各部最重要的事,就是要抢掠境内的入冬之粮,不然仅靠他们自己耕种的粮收,根本不够。” 这话算是切中要害,虽然山越也会自己进行耕种,但南方主要的农作物是水稻……而山越则是纵横回旋在千里大山之中。 以这年代的耕耘技术,想在山林中开辟稻田,实在是太难了……就算是能开垦,数量也绝不会太多。 山越不缺粮才怪。 最近这一段时间,丹阳境内的山越却格外的安稳,别说没有大规模的出来抢粮,就是小股的人马,也没有出现。 这不太符合常理,毕竟已经入秋了,对于山越而言眼下是时不我待。 刘琦估计,是因为最近这段时间己方和徐州军在丹阳境内厮杀,山越宗帅们唯恐仓促下山抢粮会招惹到自己和陶谦,毕竟是两支已经训练成熟,装备齐全的正轨郡国之军,那些份不同属,没有统一指挥的山越也不会轻易招惹。 “刘某之意,我方与陶使君的兵马,各自收拾行囊,假意返回属地,而宛陵县那边,则是请吴校尉指挥郡内兵将,火速在各县征收粮秣,抢割熟稻运往宛陵附近的仓敖,统一储备,或可引山越仓促来攻。” 许耽听了刘琦的想法后,认真揣摩了一会,大致明白了刘琦的意图。 好骚的操作…… 许耽在心中暗自感慨,荆州刘郎的心思果然缜密,难怪年纪轻轻便可与袁术为敌争雄。 …… 许耽将刘琦的方案带回给了陶谦。 陶谦细思刘琦之谋…… 眼下吴景已经是背袁投孙,准备在丹阳郡割据响应其姐丈孙坚,因而丹阳郡对吴景而言便属于是自家的地盘了,如此,则境内山越毫无疑问便属于是他家中之患,不可不除。 且吴景既然已经将丹阳郡当成自家之地,那他便不再是替袁术看家护院之人,这丹阳郡成了他家族的私产,陶谦自然也不方便在吴景的眼皮子底下募兵了。 如此想来,以陶谦现在的立场,也确实是只有响应刘琦,谋取丹阳境内山越的人口,才是正途。 既然眼下谋取境内山越符合各家利益,那刘琦的计策自然就被陶谦和吴景响应了。 …… 荆州军和徐州军,开始不约而同的收拾行装,两军一军向西,一军向东北,各自回返自己的属地。 坐镇宛陵城的吴景,在荆州军和徐州军撤走的同时,立刻派出麾下之军,在各县征调粮秣,并命各县令县长火速抢收水稻,统筹至宛陵北面的仓廪。 眼下刚值秋收,粮秣税收尚未点清完毕,可这位新到的代理郡守就这般急切的敛粮,各县的县令也搞不明白这是什么骚操作,但因惧吴景兵势,也只能是谨遵上命,加紧行事。 一时间,整个丹阳郡内针对粮草收割和调配行动,竟是让大小官吏们忙了个不亦乐乎。 而躲藏在山中的山越各部,在听说了刘琦和陶谦已经分别撤走后,都松了口气。 这一东一西两个瘟神可算是撤出丹阳,若是他们再在这里继续鏖战,各部宗帅还真就不知道到底该如何是好了。 毕竟,山里的余粮确实不多了,急需下山抢粮。 可是,情况似乎比他们想的要糟。 各家宗帅们本来是准备下山抢粮了,可是当探子将郡守吴景的动作回报上来之后,只把诸位宗帅气的牙呲欲裂,拍桌子直骂娘。 这吴景刚刚到任,居然就开始大肆抢收军粮,这是什么意思? 这是摆明了要断他们山中之民的活路啊! 吴贼,你也太狠了! 当下,丹阳郡内的一半以上的宗帅,皆在各自的领地内点齐人马,并联纵相约,打算一同合兵进攻宛陵夺取粮草,一则是为了生路,二则也是要给吴景一点厉害瞧瞧。 第二百七十八章 君有何疑 山越之徒不比正规军,他们的军事行动秘密性极差,在大规模的军事行动前,总是会有小股势力从山中先流窜出来,先行对山下的县城进行骚扰侦查。 而且这些小股的侦查行动越来越频繁,几乎每天都会有小股的山越兵出山对县城进行骚扰。 刘琦眼下正屯兵在临县西面的边境,他知晓了关于丹阳境内的山越开始有小规模的行动后,便知道自己这一次的筹谋做对了。 自己的判断并没有错,山越确实缺粮,不然他们不会对吴景这次收粮的行动那么莫名的在意,这些规模不大频率却非常高的骚扰就是佐证。 这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预兆。 吴景抢先下手命士兵大肆收割境内的成熟稻田,并集中储存于宛陵已北的仓禀,这在一定程度上来说,跟坚壁清野没什么两样,等于是断了山越的后路。 往任的丹阳郡守为了避免和山越发生大规模的冲突,一般并不会如此行事,毕竟这样做的后果只有一个,那就是逼着山越来攻打县城,围绕着粮草而精心大规模的战争。 但吴景现在就是这么做了,他这样行动就等于在向丹阳郡内的山越们挑衅: 尔等要么饿死,要么来攻! 这是逼山越下山来攻打宛陵的仓绫,逼他们在平原之地进行决战。 毫无疑问,这样做的后果会非常凶险,毕竟会使山越各部为了生存众志成城,背水一战。 而吴景所拥有的兵将虽然精锐,但数量不是很多,山越各部一旦大规模的下山来攻县城,他未必能够抵挡的住…… 这些情报,山越各部的小股部队在几番下山之后,逐渐都查探到了,于是他们决定下山与吴景决战。 这是你自己找死,怪不得我们! …… 几日后,有近千斛从句容县运往宛陵的粮秣被山越在半道上劫持了。 得知了千斛粮食被山越劫持,刘琦便知道,离山越大规模的向宛陵仓廪袭击的日子已经是越来越近了。 千斛粮秣,不论是哪家山越部族劫掠回去的,都势必会激起其他宗帅的强烈嫉妒心,勾起他们心中贪欲与生存欲望,只是小试牛刀,便有数千斛粮秣的收货,那些山越宗帅只需摆着手指头算算,就能约莫出眼下宛陵附近的仓廪囤积了多少粮秣。 他们见已经有人尝到了甜头,必然不会再有顾忌,一定会大举联合下山抢粮。 粮食两个字对现在的山越来说,诱惑力是无比巨大的。 …… 几日之内,散落在丹阳郡各地的山越宗帅便开始聚集麾下兵马,向着宛陵县的北面聚集。 而山越如此大规模的军事行动,也自然是瞒不过刘琦,陶谦,吴景等人。 丹阳郡内的山越林林总总加起来不下十几万,但其中大部分都是老弱妇孺,真正能够上阵的青壮,应该是在五六万左右。 五六万的人数,着实是相当惊人的。 大汉朝一百多个郡国,能够养得起五万精壮的郡国屈指可数, 这数万山越兵壮,绝对是一笔巨大的财富。 …… 而宛陵城的东西两面虽然依靠山脉河流,但储备粮秣的仓禀,则是位于北面的平原之地,若是山越去那里敖仓劫粮,那大战就会发生在平原之地。 没有山林作为掩护,山越绝不是三家郡国兵的对手,来多少也一样! 刘琦军中斥候几乎全部出动仔细探查,并在各部山越集体下山向宛陵开进的第一时间,为刘琦将情报带了回来。 刘琦当即下令,着黄忠,魏延,张任,太史慈,沙摩柯,羊栈曾朗,百里浠,相单疆八名在军中最为优秀的校尉和别部司马同时出战,将南蛮营的将士分为数部,各成阵势,并提现定下剿贼战略,从西面向宛陵进军,争取在击溃山越的同时,还能阻断他们奔往山林的退路,最大程度的将他们围死在宛陵平原。 而陶谦的精锐兵马亦是折返回了丹阳郡内,与刘琦相呼应,开始向山越发动进攻。 虽然因为信息滞后的原因,有一些时间差,但刘琦的兵马回返时走的是官道,而山越兵散乱在丹阳郡各地的山脉中,而且怕被吴景军伏击,大多是翻山越岭而来,所以刘琦的南蛮营回撤的速度比山越要快得多。 其实吴景这次大规模征收粮秣的行动,山越各部宗帅心中也是有所感觉的,他们拿屁股想也知道吴景这次的行动肯定是针对他们,这是吴景想把己方引诱到宛陵北面的平原上进行决战,对方的郡国之兵不想跟山越兜兜转转的山里打没有意义的仗。 按照山越各部宗帅的想法,其实这种引诱他们的方式,原先的那些丹阳郡守就可以去做,但为什么不做?因为他们也不愿意与山越各部发生全面战争,这样一个不好就会引起激变,使郡国产生毁灭性打击。 毕竟那些郡守还都想要各自的仕途呢。 但这个吴景为什么就敢这么玩?他怎么就敢和我们山越诸部彻底撕破面皮! 山越各部宗帅按照正常的逻辑惯性思维,不会想到陶谦和刘琦已经和吴景联合,正在暗地里准备谋算着他们,毕竟陶、刘两方先前人脑子差点打成狗脑子。 最终,他们一致认定是因为吴景对自己手下的兵马有信心。 毕竟,吴景所统帅的兵卒,乃是孙坚给他的分军。 孙坚军的威名响彻天下,便是西凉军也在他们手中讨不得好去。 吴景自信在平原之战,依靠防御工事是可以打败己方的山越兵。 按照逻辑,眼下吴景的行为也只有这样才可以解释的通。 但不论对于通不通顺,对于丹阳境内大大小小的山越宗帅们来说,他们已经没有退路了,没有粮食他们就是死路一条。 要打就打吧,不打反正也是死。 吴景依仗的是其兵卒皆为精锐、是装备精良的正规军,还有事先组建好的防御工事,有地利之便。 山越依仗的是人多,各部统筹起来,能够攻打县城的男丁是吴景所部的数倍。 两两相敌,各有优势,谁胜谁败,犹未可知。 但他们万万想不到,刘琦在事先已经做好了与陶谦的联合事宜,三方将士将兵宛陵,共讨山越。 如果说丹阳境内的山越现在犹如一群豺狼一样,要席卷宛陵,那荆、徐两军就犹如蓄势待发的下山猛虎,即将虎啸山林。 …… 荆州军军寨,刘琦帅帐内。 南蛮营的将士们已经奔袭到了宛陵附近,斥候回报,山越各部在他们宗帅的带领下,已经汇集在二十里外的宛陵北部平原,并开始对吴景为掩护敖仓所立的防御工事发动了猛烈袭击。 “山越此番攻寨的人数,大概有多少?”刘琦询问斥候。 那斥候认真的回道:“目下在宛陵北面与吴景军开战的山中贼,应有三万之众,而从山林之中奔出山脉前往支援的贼寇亦是正在路上,尚不知有多少人马。” 刘琦的脸上露出了欣慰之情。 “如此算来,此番前来攻寨的丹阳山越,当不下五六万众,这许多山越平日里分为各部,纵横于山林之内,若是一一寻觅讨伐收拢,怕是非要耗费数载之功,如今相聚出山,朝夕可定。” 沙摩柯谏言道:“但彼军毕竟有数万之众,府君还需谨慎才是。” 刘琦笑道:“放心,彼军虽众,但毕竟没有统一的统属,又非正规军,我军若与陶谦军夹击于彼,山越宗帅各自为政,无统一调令应对,必败无疑。” 这话并不是吹牛,行军打仗,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兵尊将令,各部将士步调统一,方可进退有度,如山越这般人数虽有数万,但却有十几个宗帅分别统领,根本没有统一的指挥,那就是一盘散沙,打顺风局的时候倒还看不出大的弊端,一旦形势突变,各部宗帅的指挥无法统一,一支兵往东打,一支兵往西打,彼此不能互相照应,不但突显不出兵力上的优势,还会互相掣肘,兵败如山。 兵权的统一性,这在战场上是至关重要的。 张任站了出来,向刘琦提出了一个疑问:“府君,我们马上就要与陶谦夹击山越了,然属下却有一事担忧……” 刘琦笑道:“君有何疑?” “若是陶谦暗藏小心细,想要渔翁得利,不肯尽心与我等夹击山越,却该如何是好?” 第二百七十九章 我荆州可为南方霸主 张任所言之事,并非是杞人忧天,确实是有一定的道理。 军阀之间,虚虚实实互相算计,所谓的盟友不过是因利益和时势而定,又何来“信任”一说? 约好与陶谦共同夹击山越之兵,这只是口头协议,若是陶谦对刘琦依旧心怀怨恨,故意迁延出兵的时辰,那先出兵的荆州军则势必要承接山越最为强劲的攻势。 而陶谦的徐州兵则会等待南蛮营与山越兵双方战至胶着不下之时再全军出战,突袭山越之后,正是攻其疲惫之师……如此一来,最终胜利的依旧是徐州和荆州军的,但受损失最大的毫无疑问却只有荆州一系了。 当然,荆州军也可以采取和陶谦一样的策略,等徐州军先行动。 但两方彼此观望,各有图谋,皆想让对方去承受更多的损失,那最终的结果,就是两军皆畏畏缩缩,错失最佳良机,很有可能反倒是便宜了那些山越人。 连带着也把吴景给坑了。 孙坚回头知道,岂不恼火?那江东猛虎可是什么事都干的出来。 不过刘琦听了张任之言,却并无忧虑神色。 刘公子何等样人?这事他早就与刘晔商议过了。 刘琦郑重言道:“此事某已是与子扬先生深谈过,张君无需忧虑,某自有法让陶谦全力配合吾军出战,诸公勿思其他,只管破敌建功,旁事皆有刘琦处理。” 言下之意,便是你们只管打仗,其余的事都由我来解决。 张任见刘琦言已经想出办法应对此事,颇觉意外。 但仔细一想,以府君之雄才大略,能想自己等人事先所不曾之想,这也在情理之中,不然他也便不是刘府君了。 诸校尉、司马共同出班,高声回应:“诺!” 刘琦缓缓地站起身来,从腰间拔出了寬柄剑,高高举起,竖立于面前,用两指由剑底向上轻轻擦试着。 他的双眸微眯略显深邃,嘴角微上扬。 “受降丹阳山越!定吾荆楚南方霸主之位!” “吾等愿从府君!” 荆州军诸将士磨刀霍霍,锋芒毕露皆指山越。 …… 汉初平二年十月十三,六万丹阳山越的青壮子弟在各宗帅的带领下,从丹阳郡中连绵的山脉中倾巢而出,他们翻山越岭,大多徒步而行,直奔宛陵之北。 最终,山越各部汇聚在宛陵北方的平原,对已经立好了营寨和防御工事的吴景军发起了猛烈的进攻。 宛陵之北的齐民黔首,见山越倾巢而出,阵势铺天盖地,犹如蝗虫过境一般,皆是魂不附体,仓惶而走。 百姓们弃了家舍田园,举族外出躲避,实因普通的乡亭黔首多年来一直受山越困扰,因为与山越的冲突而所有损伤。 而那些身份较为尊贵或是家族富庶,能够有资格居住在宛陵县内的人,则是登高望远,紧张的观望着北方平原的战事,心中紧张的无以复加。 他们甚至比身为郡守的吴景还要紧张。 若是宛陵县真的被攻破了,县内诸多大族几代人的资产积累,怕是会一朝化为乌有。 一朝打回几代前。 那简直比杀了他们还难受。 吴景坐镇于当道的大寨,他亲临前阵,指挥着手下的兵将,凭借营盘寨和工事之利阻击山越军的进攻。 交战的当日,天上乌云密闭,隐约听着似有雨下,滚滚的闷雷之声时不时就会突然响一下,然并不长久,好似积而不发。 因为天气的关系,平原此刻异常的闷热,甚至让人呼吸不畅,让人有种喘不过气的窒息之感。 有经验的老农都知道,这是有大雨的前奏。 不止是雨前的气候异常闷热,此时此刻,天地间正弥漫着一股浓烈的肃杀之气,让人心惊胆裂的杀气! 数万的山越之众,眼下正在各部宗帅的指挥下,争先恐后的向着吴景所立的那几座营盘攻杀! 他们在抵达了平原之后,甚至连歇息都不曾歇息,直接驱兵攻杀。 他们没有辎重,各个轻装简行,来的路上也不曾立营,休息的时候也不过是犹如流浪汉一般露宿于荒野,浑身上下仅带了一点路上用的吃食,在抵达宛陵前,便已经用尽。 打不下敖仓,他们就得饿死。 那些山越之众的攻势异常凶猛,他们成群结队,并无具体的攻击阵势,只是各自为政,凭借蛮勇冲杀。 山越兵中很大一部分人身上穿着怪模怪样: 有的人戴着兜鍪,却无片甲在身。 有的人只有一片胸甲。 有的山越兵身着布服却戴着铁制护腕。 山越兵手中拿着品质不一的军械,彼此推推搡搡,一边嘶吼,一边争吵的在大寨边与对方鏖战,军容甚是不整。 他们如何会穿成这个样子? 丹阳郡铜铁量丰富,山越之众虽然能够自己打造军械铠甲,但在质量和数量上并不过关,只是靠山中民的冶铁产量不可能保证数万青壮人人着甲。 人人都着铁甲这连郡国兵也很难做到,郡国内的大部分低阶士卒平日里都是以皮甲附身。 而且山越兵打造的铁器品质参差不齐,有一些兵械的质量极高,但有一些确是下品中的下品,甚至还不如木制的兵器使着顺手。 毕竟铁匠也是个技术活,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当好铁匠的。 这些品质不一的甲胄零星分散穿在一些山越兵的身上,看着很是不协调。 虽然只有部分甲胄,但好歹也算是有护身之器……而那些没有甲胄的山越,瞅着更加可怜,他们粗衣麻布,布衫上阵,有的甚至穿着短褂裸着胸膛。 这哪里是来打仗的,分明是来度假钓鱼的。 眼前的山越军,若是用后世的话来形容……就叫做杂牌军。 一支这样装备简陋、军纪散漫的低劣队伍,唯一能拿的出手的,便是作战时的那股舍命的气势,这是山越军唯一的可取之处。 登高望远,只见山越之兵黑压压的拥簇在寨口,密密麻麻如同奔驰于旷野中的狼群,他们反复的聚集、四散、再聚集、再四散……军容不停的变化着。 但这并不是他们有意变换阵型,相反的他们根本就没有阵型,因此才呈现出如此多变的军容形态。 吴景麾下虽然都是军械整齐,军资分配科学的正规军队,但看到敌方的人数这般多,气势这般旺盛,他麾下士卒们的心中也不免紧张。 有地利优势的吴景军用弓弩和长矛在大寨正前方死死的抵住了那如同黑色潮汐一般的山越士兵,面对他们争先恐后的蜂蛹突袭,他们用拒马、用装满土沙的麻袋,包括新建的高台作为屏障,以地利之便大肆屠杀着来攻寨的山越兵。 长矛齐刷刷的在栅栏前猛刺,每一次刺出都有入肉之声,抽回时矛头尽皆是鲜血,但有些长矛在刺出之后,却被即将扎死的山越人紧紧攥在手中,却是游戏人在临死前鼓足气力抓住矛杆,不让敌人把兵器抽回去…… 无奈之下,只得放手。 防御工事前,堆积着如小山般的尸体、流淌着如溪水般的血流。 血腥味弥漫在平原,嘶吼声响彻于旷野。 但吴景一众的坚守,却不能打消那些山越军进攻的锐气。 在他们的眼中,敌军的后方是粮食,是能够救他们性命之危的粮食,是能够让他们支撑到明年的保障。 那是生存的希望! 对粮秣的渴求,对生的欲望,使得山越一众如同饿狼一般不顾死亡成本的向着吴景的大寨蜂蛹推挤,便是死再多人,他们也在所不惜。 左右都是死,要么是战死,要么是饿死,,既然如此,又怕什么? …… 就在两军鏖战正憨,山越气势如虹的时候,战场西侧的荆州军终于抵达,并排开了阵势。 以黄忠、太史慈、张任、沙摩柯、魏延等校尉和别部司马为首的南蛮营将士,分弓营,步兵营,盾军,长矛军……各自受领任务,准备按指挥调度进兵。 排列好了阵型,荆州军便开始依照事先制定的进兵计划,开始一步一步的实施。 前排的兵将,以盾牌兵和长矛军为先,向着平原上那些势头正旺的山越似缓实疾的一步一步的推进过去。 “咚、咚、咚、咚!” “呜、呜、呜、呜!” 荆州军在鼓噪声和号角声中一边进兵,一边在阵前竖起了挂有指挥校尉,司马等名号的大旗。 那些大旗在风中猎猎飞舞,尽展气势。 “黄!” “太史!” “魏!” “张!” …… “陶?” 在战场东面探听消息的徐州军斥候飞马向东,将其所看到的景象,向着正在打算做进攻准备,实则还在磨磨蹭蹭的陶谦汇报。 陶谦的兵马此刻已经从另一个方向抵达了宛陵的平原,但他并没着急让兵士们进军,反倒是假意磨蹭。 陶谦此刻正打着让刘琦先行进兵,吸引山越注意力的小心思…… 荆州军前番谋算于老夫,这一仗尔等受的损失越多越好,不然老夫胸中这口恶气实在难出。 但是当斥候将荆州军布阵的情况向陶谦说明之后,便见陶谦的表情变的极度不自然。 荆州诸将官中……何时出了一个和姓‘陶’的将官,且还能够位列于前阵? 陶谦略略一琢磨,就想通了个中的关键。 刘家小儿好歹毒的心肠! 他这是特意为吾儿竖的纛旗! 将他推于阵前,是为了给老夫看的吗? 知子莫若父,陶谦自然清楚,陶商此人不善武事。 虽然士族子弟自幼皆要接触君子六艺,但这六艺,也不是各门都能学的精的。 学过不一定就代表学的好。 就像是后世的教育制度,所有人都能上学,都能学数理化,但那是人人都能够学精的么? 大家天天上同样的科目,但考试的时候,打满分的有,不及格的也有。 有的人他天生就不是那块材料。 在陶谦看来,他的儿子陶商在武略方面就属于那种不及格的。 弓马水平非常一般。 让一个不精武事的孩子临于前阵,刘琦心中想的是什么,陶谦自然能够明白。 他这是在做给自己看呢! 他要看自己是如何行事? 若是自己做不的不到位,怕是陶商就会被推于前线了,到时候会有什么后果……谁也说不好。 “好小子,居然威胁老夫……”陶谦攥紧了拳头,然后转头吩咐曹豹:“传令三军将士,立刻出兵,与荆州刘郎协同作战,务必要用最快的速度击溃山越!” “唯!”曹豹立刻领命。 …… 在荆州军的兵马行动之后,徐州军亦是有了动作,双方的军队采用东西夹击势,向着山越军攻去。 徐州军和荆州军的情况,很快便被山越斥候传到了各部宗帅那里。 一听徐州军和荆州军在东西两名进兵而来,丹阳山越的那些宗帅们立时就有些乱了阵脚。 三郡国之兵合围,且人数相加几乎是与己方持平,而且还是有心算无心! 这让山越拿什么去和他们斗? 有些宗帅不敢久留,急忙下令撤兵。 但有些山越宗帅却是硬茬子,闻听了荆州军和徐州军同来,亦是不惧! 丹阳山越中,目下最为骁勇,同时麾下势力也最为强大的两名山越宗帅,一名祖郎,一名费栈。 祖家和费家,昔年都是丹阳郡内有名的豪强宗族,后皆纠结附户,合宗入山,当起了活土匪。 祖郎稍年长,已有三十余岁,而费栈之父去世不足两载,其接替父位成为一方宗帅,目下还只有十八岁,然其虽然年轻,却勇武过人,嗜武好杀,在山越中威名赫赫。 这两个人,是丹阳郡山越中最有名望的宗帅。 眼下诸位宗帅皆慌,唯有此二人临危不乱。 年岁较长的祖郎环顾两侧,见诸部的山越皆深陷于吴景守护粮秣的大寨,而东西两方,刘、陶两路兵马正以威压之势快速向着己方行进…… 四周皆是旷野,而山越中没有多少战马,大部分人皆为步卒,他身为宗帅,胯下也不过是一匹劣马而已, 想要组织兵马冲破敌阵,遁逃入山林,怕是要付出很大的代价。 但即使如此,却也要做。 祖郎心中计较已定,随咬牙切齿的对身边的山越兵呼喊,鼓舞他们道: “当下之事,也唯有背水一战,破釜沉舟,荆徐之军与吴景勾连,意图歼灭我等,今日若不死战,必埋骨于此,众将士,当此时节,敌军的刀剑已悬于我们的天灵,若不奋力拼死一搏,焉有生望?!” 第二百八十章 天下强军 前有吴景立寨守粮,左右两方有徐州军和荆州军两面包夹,四面乃是平原,步兵远离山脉很难逃遁,在这种时刻,山越当中最勇猛的祖郎和费栈下定了破釜沉中的决心。 却见祖郎骑着他胯下的劣马,在场中横向奔驰,一边纵马一边对众山越扬声呼喝道:“郡中官吏不仁,以粮秣为诱饵骗等下山,三面夹击意图聚歼于我等,这是要断我等生路,让我等死无葬身之地!儿郎们,随某一起冲锋,击破郡军,生擒敌首,如此既可脱逃升天,也可得丹阳之官粮也!若能功成,丹阳仓廪从此尽由我等随意取之也!” 另外一边,费栈亦是高声喝道:“吾等绝不能坐以待毙!弟兄们随某冲出去,咱们若是拼杀,则尚有一线生机,若不战则无异于坐以待毙!” “绝不坐以待毙!” “跟大帅冲出去!” “杀了郡军郡中官员,我们就有粮食了!” “跟这些狗贼拼了!” “左右都是死,怕什么!” 当下,便见费栈和祖郎两部的两万兵马,在他们二人的带领下,向着西面的荆州军所在冲去。 而其余的宗帅看到了他们两人的行动,也是回过了神,深然二人之言。 众宗首皆指挥山越之兵,各自率领兵马分别向着两个方向冲杀,只求能够在敌军包围中杀出一条生路。 荆州军目下所面对的,是丹阳山越中最为强大的两股势力,费栈和祖郎! 年轻的费栈在丹阳山越中,以勇猛无匹而著称,年纪稍大些的祖郎,则是丹阳山越诸部中,势力最为强大的宗帅。 在他们二人的带领下,奔西而走的山越之兵士气越发高昂,战意越发浓烈,他们口口相传宗帅和费栈适才鼓舞三军时所言。 不错!眼下既是已经陷入了敌军的包围,若是不拼死一搏,那便是坐以待毙,有死而已。 山越之众本来就是勇悍之辈,碰到这样的绝境,竟也激起了他们想要拼死一战的血性。 很多的山越不再沉溺于恐惧和慌乱,他们奋起余用,拼尽全力跟随着费栈和祖郎,向着阻挡他们退路的官军拼死冲去。 山越的士卒如同黑色的潮水,在平原上汹涌奔流,他们一边挥舞着手中杂七杂八的兵械,一边高声厮鸣,似乎是在宣泄着胸中的怒意,那一往无前的气势犹如水银泻地。 “喀喇喇——!”一直乌云密布却不曾下雨的天空,突然间一声惊雷,震动四野! 划破天际的闪电照耀着大地,宛陵城北面的平原因为乌云的笼罩而变的越发阴暗,大雨只怕是随时便会倾盆而下,灌浇天灵。 刘琦仰头看天,眯起眼睛喃喃地嘀咕了一句:“好一记雷霆之威,这是要下大雨了么?” 刘琦身边,身着甲胄的赵范上前对他道:“府君,电闪雷鸣,怕是顷刻间便要有大雨倾盆,如此只怕于我军包夹不利。” “于我军包夹不利,但同时也更不利于山越奔驰遁逃。”刘琦冷冷言道:“该怎么做,还怎么做……我要办的事情,便是有雷霆万钧洪水冰雹,也休想阻止。” 听了刘琦的话,赵范不知为何,心中隐隐的有些寒意。 他不敢看刘琦,而是低着头喃喃回道:“诺!” …… 与此同时,在荆州军负责第一波冲锋的黄忠却是突然勒马,然后举起了自己的手,高声道:“前军驻步!” 而荆州军事前早就已经所有规划,第一阵的兵将似乎早就在等待黄忠的下令,皆齐齐的停住了脚步。 那些第一排的盾牌兵和长矛兵皆蹲下了身体,将身后第二排的士兵们让了出来。 第二排的兵卒们放下了兵刃,齐刷刷的从背上拿下长弓,又从随身的箭壶中取出羽箭,一手架弓,一手拉弦,瞄准了对面那些呼啸而来的山越之众。 “校尉,山越已近两百步!”黄忠身边的一名曲军侯高声喊道。 黄忠满面淡然的点了点头,并无表示。 “校尉!山越已至一百五十步!” 黄忠缓缓的抬起手右手,似乎在做准备。 而那些看到他手势的弓卒,则是绷紧了精神,开始瞄准了自己对面正在奔驰的对手。 “校尉!山越已至百步!” 黄忠依旧是面无表情。 那曲军侯额头上的汗珠似都要落下来了。 这是要等到什么时候才开始放箭啊? “校尉,敌军已至七十步内了!太近了!” 待山越冲至七十步内,军侯的声音已是急的不行,而黄忠终于缓缓开口道:“下令放箭!” 军侯急忙转身喝斥道:“黄校尉有令!放箭!” “放箭!” “放箭!” “呜呜——!” 数十名传令兵卒齐齐高声扬天长呼,高昂的声音瞬息间遍布前阵。 而督促三军放箭的号角声亦是响起。 “嗖——!” “嗖嗖——!” “嗖嗖嗖——!” 前阵一排上千名弓手依照军令,将手中的弓弦松开,让他们手中的箭如同流星般的射了出去。 由于距离实在太近,这一波的弓箭命中率奇高,直接将奔驰在最前方的山越射倒地一大片。 那些快速奔驰中的山越前排士兵倒地后,后排奔驰的人闪避不及,亦是被绊倒在地一大片,而再次被绊倒的人,又形成了后方奔驰中士卒脚下的障碍,被疯狂踩踏。 一时间,适才还是一往无前的山越之兵,前方的阵势骤然呈现出一片混乱,适才还如同滚滚洪流的他们,此刻乍然间犹如撞上了拦水的堤坝,竟是被生生的在原地阻隔了下来。 眼看着因为己方的一波箭雨而导致阵型大乱,黄忠的嘴角刮挂起了一丝冷笑。 “果然不出老夫所料,这些山越青壮虽然悍勇,可惜却没有经过正式的操练军演,各部分不同属,无统一调度——单打独斗,或可称之为强,一旦结阵为军,无异于乌合之众!” 说罢,却见黄忠一挥手,长声喝道:“分阵!”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却见荆州军第二排的弓兵们分散开来,每名军卒按照队列跑位而站,第一排的盾牌兵和长矛兵则是齐刷刷的起身,继续执盾挺矛,向着前方碾压。 而在他们的身后,以魏延,张任,太史慈等人为首的冲锋军则是迅速跟进,奔着混乱的山越之众杀了过去。 山越军的大部分阵势虽然被箭雨所阻挠,但还是有部分步卒没有停滞,冲上前来。 他们犹如疯狗一样,挥舞着兵械,猛然撞击在盾兵的阵势上,发出了巨大的轰鸣声。 那些盾发出了叮咚叮咚的刺耳声响,很多盾兵被山越冲击开来,露出了缺口。 但更多的,是盾牌阵中的长矛从缝隙中探出,犹如黄蜂尾针一样的扎在那些山越士兵的身体中。 只是一刹那,场间便已经是血肉横飞。 而后年,魏延,太史慈等的近战步卒亦是赶到。 荆州军的敢死军似遮天蔽日的乌云,黑压压的,他们挥舞长戟和环首刀,顷刻间便杀尽了那少量的冲阵山越,然后又与盾兵一起,迅速的向那些被绊住的山越大部兵将冲去。 山越大部队此刻刚刚才调整完阵势,他们适才被荆州军一波箭雨阻断了攻势,眼下刚要再整攻势,却发现对方居然反守为攻,反向己方杀来,且顷刻间便已经来到己方阵前。 经过这两番的变化,山越的气势比起适才刚刚受祖郎和费栈鼓舞的时候弱了不少。 而荆州军则是以有心算无心,蓄势待发,占据了一时的上风。 荆州军士卒们手中锋利的兵刃,犹如死神的索命镰刀,盘旋在山越士兵们的头顶,以无所畏惧的气势,收割着他们的生命。 走在最前方的荆州军两两配合,手持大盾和手持长矛者必结伴而行,以盾和矛互相结成阵型,以高速且整齐的步伐向着前方迅速的推进着,遇人变立盾,后以长矛突刺。 山越士兵迎上那了些矛盾之兵,根本就杀不进去,有时候甚至可能连人都看不清楚,就被对方在身上戳出一个血窟窿,然后便仰头倒在地上,再无声息。 那战盾和长矛,就如阎王的索命符一般。 两方交战,山越虽然敢于死拼,但论及整体战力,他们却差了荆州军不是一点半点。 那不是靠气势和勇气就能弥补的差距。 荆州军以荆蛮士兵为根基,以当初刘琦安插在荆蛮士卒中的那些曲军侯,屯长,队率,什长,伍长为骨架,以黄忠,魏延,张任,沙摩柯等校尉和别部司马为灵魂,指挥得当,各部分工明确,这是山越这样只会拼悍勇的散兵游勇比不了的。 南蛮营的整体构架在战力上便足矣拉开山越不只一个阶梯。 黄忠,魏延,张任等校尉司马姑且不论,单说那些曲军侯,屯长,队率等人物,各个也都是当初追随刘琦在北方鏖战西凉军和并州军的锐士,后又酣战袁术的南阳军,南下平讨张羡的桂阳军,最近又与陈兰和桥蕤的淮南军,陶谦的丹阳精兵拼死血战过,各个皆经历过大战,且这些大战中的对手,一个比一个强悍。 如今这些中层军官,随着时间的成长,也成为了荆州军的不可或缺的中坚力量,他们不再是冲锋陷阵的大头兵,而是能够协助黄忠等高级校尉将官维系军队整体战力的中层,是荆州军的骨骼框架之所在。 如今的南蛮军,在他们的支撑下,已经一脚踏入了天下强兵之列。 第二百八十一章 大丈夫当前斗死而反逃帐间邪 宛陵北面的平原上,两军交战,山越军被围,伴随着天上滚滚的雷鸣之声,淅沥沥的雨水逐渐变大,冰冷的雨水浇灌在战场上,让平原上的土地变的异常泥泞湿滑,雨水冲刷着草地将血腥之气深压其中。 郡国之兵与山越之众的厮杀越来越激,方圆五里的旷野中到处都是愤怒、不甘、痛苦的悲愤嘶吼,天上的乌云随着战场上的吼叫声亦在不断地变化着形状,仿佛是在被某方神灵新手把玩……狂风暴雨,电闪雷鸣,眼下都犹如大自然为了衬托宛陵城的这场激烈鏖战而故意展现的一般。 震天的喊杀声以及浓郁的血腥味已经彻底的弥漫在了这片天地之中。 血腥气激起了山越兵临败前最后的疯狂,他们依旧是在拼着命的与荆州兵互相厮杀。 荆州军虽是士气高昂,装备精良,且早有预谋占了先机,但山越兵凭借着人数上优势,一时间倒也屹立不倒,未曾让荆州军迅速攻克。 位于后阵的刘琦,看着在远处雨中厮杀的两方军士,心中感慨异常。 其实,若是在正常的天气里,没有这大雨狂风干扰的话,己方倒是可以凭借着军阵以及弓阵之力,逐步压缩战场的局势,以最快的速度降服山越,让他们归降。 但这场越来越大的雨却是打乱了己方的部署,大雨乱了荆州军阵型,让弓兵没有用武之地,使得这场本当可以用战术获胜的战争,变成了没有半分取巧性的直接拼杀,场面亦是血腥无比。 即使是冰冷的雨水,此刻也不能扑灭两方士兵胸中的战意火焰。 但即使是靠实力,刘琦依旧相信自己麾下的兵将是不会被山越军击败的。 他麾下的将士虽不能称之为百战雄师,但也是历经多长大战的精锐之军,论及正面搏杀,又如何会输给那些山越? 鲜血横洒在战场上,山越的兵卒一个个的倒在地上,有些人如蝼蚁般四散却被杀得不知该遁往何处,面对荆州军一轮轮越发强劲的攻势,山越军已然开始出现了颓势。 感觉,离胜利似乎就差那么一步之遥。 刘琦身后,一名护卫来到了刘琦身边,对他言道:“府君,山越虽然人多,然我军已是占据了上风!此战已无悬念,这雨大湿气重,属下已经命人在后方搭好了帐篷,还请府君前往帐内暂避,待雨停之后,再行往前阵督军。” 刘琦冷冷的看向那名侍卫,淡淡道:“我荆州将士正在前阵与敌军舍命搏杀,他们不但顶着雨水,还顶着山越的刀戟,值此三军血战时节,汝居然让我进帐烤火避寒,是何道理?” 那侍卫闻言有些尴尬:“府君乃是三军主帅,一军之胆,身系全军安危,自然不可与旁人相提并论。” 刘琦仰头看了看天上倾盆而下的雨水,脑海中骤然响起了前番典韦受伤时,曾问过自己一句话。 “末吏回了西陵,南蛮人当由何人统领?” 而刘琦的回答是:“我不能领兵吗?” 自己当时话说的好听,但是到了目下这种关键时刻,自己的作用何在? 南蛮营,难道我姓刘的自己当真就领不了,非要依赖麾下的将官吗? 身为一方之主,若是连在这两万人的行伍中都未能立威竖势,日后我又当如何驾驭更多的军队? 当下,便见刘琦抬起的头又重新落下,他坚定地望着远处厮喊搏杀的战阵,一字一顿地道:“大丈夫当前斗死,而反逃帐间邪?” 说罢,他抬手擦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对那侍卫道:“推战鼓来!” 用来督促三军将士进兵的巨大战鼓一般皆是坐落在双马的战车随军,用以随时调动。不多时,便见士卒赶着马车,将荆州军的战鼓拉到了刘琦的面前。 刘琦翻身跳下的卢,展开双臂,高声道:“为我卸甲!” “啊?”侍卫闻言大惊。 眼下雨量虽然没有适才那般大了,但是依旧不停,雨水打在脸上和身体上,让人感到颇有些凉意。 而在这样的天气下,刘府君居然要让给他卸甲? 府君该不是疯了吧? 他是浑身燥热么? “府君,雨水之天,如若卸甲,恐惹寒凉……” “卸甲!” “唯。” 两名侍卫彼此对望了一眼,然后齐齐上前,替刘琦脱下了背上的战袍以及上身的胸背甲胄。 刘琦在蒙蒙的雨中,露胳膊挽袖子,接过由侍卫呈递过来的两柄鼓锤,一跃跨到了战车上,他抡起膀子,向着战鼓的鼓面一下一下的重重击打。 “咚!” “咚!” “咚!” 一声声沉重的鼓声连奏成了一首振奋人心的进行曲,响彻在这平原旷野。 闻鼓则进,鼓噪则攻,这是行伍之中最基本的常识。 不过适才在开战之前,己方已经擂鼓三通了下令出战,如今双方交战正酣,为何突然又擂鼓了? 一些行列于后方,听到鼓声的荆州军士卒寻着声音扭头看去。 这一瞥之下,荆州军将士们的心情澎湃起伏! 有些士卒亦是大感惊异……那是己方的主将,亲自上了战车,在赤膊为他们擂鼓助威! 在看到是刘琦亲自为他们擂鼓后,将士们顿时士气大振。 身为三军统帅,一军之魂,刘琦卸甲冒雨亲自为前线的兵卒们击鼓助威,这怎能不让他们士气大涨? 本来已经厮杀的有些疲累的南蛮营将士们,在一瞬间又爆发出了更猛烈的战斗力,他们不要命的般朝着山越军再次杀去,再度加强了进击的攻势。 前阵之中,魏延,黄忠,张任等人都是举起兵械高声呼喊: “府君亲自为我等擂鼓!府君与我等同战敌寇!” “府君亲自为我等擂鼓!府君与我等同战敌寇!” “……” 一声声的呐喊声传遍四野,人口相传。 随着张任,魏延等人一同高呼的人亦是越来越多,荆州军一边奋勇的厮杀,一边高声呼喝着响应后方刘琦的鼓舞。 兵尊将,将知兵,莫如是。 战场的局势变的对荆州军愈发有利了起来,胜利的天秤已经开始大幅度向着荆州军倾斜过去。 山越大军的人数虽多,但他们士气已经越来越低, 山越最后的坚持,也不过是凭借一腔愤怒和勇气在勉强支撑而已, 而如今,在荆州军的士气因为刘琦的擂鼓和黄忠,魏延等人的传声鼓舞,而旺盛到了极点,南蛮营的将士们此刻大有死战到底不死不休之势,就整体的战意而言,他们已经压过了山越之众。 而与之相对的,山越们心中的勇气,愤怒正在快速的流失,他们的攻势不再那么猛烈,死战到底的信念也不再那么强烈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一个恐怖的念头开始在山越一众的脑海中冒出,而且怎么压也压不下去。 我们……今日是不是注定要埋骨于此了? 第二百八十二章 邢道荣的危机 荆州军的战意随着刘琦亲自上阵擂鼓而愈发旺盛,此消彼长,反观山越一众的士气因为荆州军战意的猛烈上升,攻势愈发凌厉,而变的脆弱,似风中浮萍摇摇欲坠。 山越大军和南蛮营的厮杀还在继续着,两军对阵的战场遍布了十里旷野,田野上的部分野草和泥土如今已经被两军的鲜血染成了绯红,伴着天际的雨水混杂在土地上,让人望之心惊心寒。 “咚、咚、咚、咚!” 刘琦的脸上,雨水顺着他的脸颊不断的向下流淌着,汗水顺着背脊滑落浸透了内衫。 一军之首,擂鼓亦如搏命! 刘琦身边的侍卫见状不忍,急忙迈步上前,对刘琦喊道:“府君,您这么冒雨捶鼓,实在是太冷太耗费体力了,属下不才,愿意替府君擂此战鼓,以振三军士气!” 刘琦没有答话,他手中的鼓槌丝毫没有停顿,仿若听不见一样。 他继续用力的抡着鼓槌,重重的敲击着面前的战鼓,仿佛那鼓面与他有血海深仇……不破不立。 一边擂鼓,刘琦一面喊道:“传令!着一百传令卒列于阵前,呼‘此战若不胜,鼓者愿力竭而亡’!” “府君……这?” “休要多言!码人去!” “唯!” …… 一百名嗓门奇大,负责在两军阵前呼喝传达消息的胖大兵士齐齐列于阵前,他们按照刘琦的吩咐,对着远处的军阵,齐齐高声呼喝: “此战若不胜,鼓者愿力竭而亡!” “此战若不胜,鼓者愿力竭而亡!” “……” 后阵的喊声,更加坚定了前阵诸校尉、别部司马等人战胜的决心,他们在阵前指挥士兵们发动更为犀利的攻击。 反观两军,眼下不顾生死,犹如不要命一般打仗的,反倒是变成了荆州军一方。 “主帅为吾等抡鼓,还愿与我等同生共死,还怕什么!” “此战若败,实无颜见荆楚父老!” “府君行之若此,岂非我等将士之羞矣?” “杀,杀!杀杀!杀尽这些山越!” 阴沉的天空,血红的土地,不断倒下的士卒,十里战场犹如修罗地狱。 南蛮营的攻势在刘琦最后这一番推波助澜之下,终于达到了顶点,突破了极限! 强大的战意,支撑着南蛮营的士卒,以威武不屈的精神,犹如闪烁着寒光的剑身,以最强的士气与最强的攻击态势,刺穿了山越之众的腹阵。 随着荆州军的士气一浪高过一浪,攻击的阵势一波强过一波,山越的士气终于是崩坏了。 最前排的山越士兵们抵挡不住,开始三三两两的掉头向着后方逃去。 荆州军是疯子,打不过!根本打不过! 谁说是山越在破釜沉舟?破釜沉舟的是他们! 战场上一旦有人逃跑,有一个就会有第二个,有第二个就会又第三个,逃跑这种事传染性极强,几乎便可以瞬间带动整个军队…… 数不清的山越放弃了与荆州军厮杀,奔逃的山越数量越来越多,规模增长到连祖郎和费栈等人也控制不住的程度。 有些山越为了能够逃跑的更加迅速,甚至丢掉了手中的兵械,以求能够减轻重量。 但事实上,越是这样,他们就越难以遁逃。 刘琦的兵势在敌军出现了溃败逃窜的时候,就立刻在各级军官们的指挥下改变了阵势,这是在战前就已经规划好的。 南蛮营的将士兵分两路,一路继续从西面直线进攻,而另外一部,则是从南面携夹包抄。 而南面的那些包夹军队,刘琦将他军中最宝贵的四百战骑亦是派了出去, 由这些骑兵为先,从南面携裹着己方的军队包夹,就像是牧羊犬驱赶羊群一样,将他们归拢,不让他们溃散。 而对面的陶谦想来亦是会如此行动。 北面的吴景则会从寨中指挥兵将而入。 三方如此就如同一个瓮型的布阵,逐渐集中压缩, 山越兵越是慌乱,他们想要在这个瓮中逃跑的概率就越低。 更何况此地皆是平原,无山林可遁,他们能跑到哪去? “都给我停下!停下!”年轻的宗帅费栈骑在马上,挥舞着长刀,扯着嗓子想要阻止那些山越士兵,可惜他现在的行为犹如杯水车薪,奔逃的山越士卒如同洪流一般奔流不止,即使是面对他们的宗帅亦是没有停住脚步。 他们只是不像继续面对后方那些疯狂的恶魔了。 费栈愤怒了,他挥起手中的长刀,用力砍在一名奔逃中的山越士兵的头上。 鲜血溅射当空,那山越士兵的头身直接分家! “擅逃本阵者,死!”费栈呲眉瞪目的冲着场间的士兵吼道。 费栈力大无穷,生性嗜杀,在山越中最为有名的武者,他的这一下杀鸡儆猴,竟然真的镇住了周边不少想要逃窜的山越, 那些山越面对费栈的逼迫,眼下是想逃不能逃,想战又不想战,矛盾异常。 “都给老子转头!杀!杀尽荆狗!”费栈举起长刀:“谁敢再退,立斩不饶!” 就在这个时候,一支荆州彪军从正面冲破了山越的阵势,抵达了费栈的面前, 一名手持战斧的军官相貌雄魁,指挥麾下之兵将费栈包围了起来。 “兀那贼子哪里去?汝可认的邢道荣么!” 邢道荣被刘琦收降后,一直担任别部司马,此番刘琦率兵出征他亦是随军,不过却一直没有什么功勋建树。 不是刘琦不给他机会,实是他一身本领委实太过稀松平常。 出了手中那柄大斧看着挺唬人的,其余的都不行。 但本领不济归不济,邢道荣终归还是想立些功劳的。 大丈夫生于乱世,谁也不想默默无名的就此过完一生! 费栈见邢道荣率兵直奔他来,怒吼一声,遂率领亲卫军直迎而上。 两支兵马重重的撞击在了一起,发出了一阵惊天动地的巨响。 费栈挥舞着大刀,也不管旁人,直奔邢道荣杀去。 两人离的近了,费栈举起大刀对着邢道荣当头就劈。 邢道荣急忙举起手中的大斧去挡。 “咣!” 铁器相交,一声巨大的顿挫响声,却是将邢道荣直接从马上击落了下去。 他身着玄甲的身体重重的摔倒在泥泞的湿地里,发出了痛苦的呜咽声。 费栈之勇,在山越之中非常有名,他也常自以勇烈卓绝而自以为傲。 不过今日对阵邢道荣,他见对方使用一柄巨斧,也是加了小心。 需知战场上一般都是使长刀,环首刀,长矛,长戟等作为兵械,但大斧这样的兵刃,体积大,重量沉,周转费劲,并不适合在战场上使用,除非是身手特别强悍之人方敢持此军械上阵。 所以适才见了邢道荣的兵械,费栈就持了十二万分的小心,适才那一刀也是用尽了力气,生怕被这对面的豪勇之士给劈了。 他下意识的认定,荆州军的这将官定是一名勇武之士,不可小瞧。 但实是没想到,那荆州将官的斧头看着挺吓人,但其本人着实是没什么水平……居然被自己一刀就被打下马去了。 费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长刀,再看看‘呼哧带喘’的从地上爬起来的邢道荣,嘴角突然生出了一股残忍的笑意。 “哈哈哈哈,某当是什么豪杰人物呢?哪曾想居然这般不济!今日合该老子杀你扬名!零陵邢道荣?我呸!” 邢道荣站在泥泞的湿地里,伸手扶了扶头上被摔歪的兜鍪,冲着费栈喊道:“山犬休要猖獗,适才是某家一时大意,着了你的道而已……看我此时杀你,犹如屠猪宰狗!” 费栈一听邢道荣称呼他为‘山犬’,不由恼了。 也不怪他生气,这称呼委实也太难听了些。 费栈一夹双腿,双眸赤红,纵马直奔邢道荣冲了过去。 你今日死定了! 第二百八十三章 黄叙的去处 邢道荣站在原地,表面上看着毫无惧色,但其实心中甚感惊惧,委实怕的不行。 刚才与费栈交手,对方巨大的力气震的邢道荣双手发麻,饶是现下还在不停的颤抖。 眼下邢道荣根本就端不住手中的兵刃,且腿部隐隐最痛。 他适才从马背上被费栈一刀震下,摔伤了右面的腿骨,此刻根本就跑不了,无奈之下只得跟对方叫嚷,装出一副想要和对方硬拼的样子, 然若是他的腿能跑得快,他现在早就调头狂奔了。 眼见着费栈骑着他胯下的那匹劣马杀来,邢道荣的脑海中彻底的混乱了,他实是不知道当下该如何是好。 毕竟对方在马上,自己在马下,而且自己的本领本就不如那贼将,现下之势岂非束手待毙? 可叹自己也算是一郡英豪,居然会折在山越的手中…… 邢道荣痛苦的闭上了眼睛,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就在这个时候,他的身后围绕上了几名亲兵,将邢道荣紧紧的包裹其中,竖起盾牌替他挡住费栈的攻势。 而斜刺里,一名全副武装的步卒骤然冲出,在湿滑的土地中骤然以铲球的姿势从费栈的劣马身旁划过,在划过的一瞬间,那步卒手中的环首刀则是借着冲击之势斩断了费栈胯下那劣马的一条马腿,鲜血四溢! 费栈因此冲势太猛,一下子便被骤停跌倒的劣马掀飞了出去,重重的摔落在被雨水侵透的湿草地中。 费栈的落地姿势不甚好,整张脸都扎在泥土正中,嘴唇挫伤了不说,连门牙似乎都有些松动了。 换成旁人早就疼的捂嘴满地打滚,但他眼下却顾不得唇齿处的剧痛, 费栈迅速的站起身来,手持长刀,向着自己的劣马看去。 却见一名年轻的小卒从原地站了起来,阴冷的瞪视着他。 费栈见了让他吃亏之人,怒火中烧。 他万万没有想到,区区一个荆州军步卒,居然能够如此果敢的砍掉了自己马匹的腿,让他吃了这么大一个亏。 他伸手揉了揉自己松动的下巴,甚是再一看手掌,上面尽是鲜血。 “小儿授首!” 费栈高声怒吼,手持长刀徒步而行,向着砍倒他战马的那年轻步卒奔跑了过去。 那步卒是黄叙。 黄叙手持环首刀,亦是快步迎上,与费栈在湿润的泥草地中,顶着天空的雨,徒步交战在一处。 邢道荣拨开那些护持他的盾兵,惊讶的看着与费栈酣战在一起的黄叙,突然吩咐道:“还不去帮他!” 那些盾兵持刀纷纷向着费栈和黄叙冲了过去, 与此同时,正有山越兵亦是来支援费栈,双方便在场中斗成了一团。 黄叙徒步鏖战费栈,他看出对方力大无比,是个练家子,于是便不与之硬碰硬的对抗,只是用自己相对敏捷的身形,绕着费栈打,不时的挑逗他来强攻,意图激起对方的怒意。 费栈年纪轻轻,性格暴烈,被黄叙这么三逗两逗之下,怒气值竟然还真的就是越发上燎。 他一边狂乱的挥刀去砍黄叙,一边怒叱道:“竖子!如何不敢与某家硬碰硬的对上几招,光是这般躲闪,却是要战到何时?你属乌龟的么!” 黄叙的性格早已不似当年那么轻狂,眼下做事很是沉稳,他不理会费栈的挑拨,只是一边躲避或是阻挡费栈的攻势,一边回道:“汝好歹也是山越的宗帅,斗我一步卒尚且这般吃力,还好意思在阵前狂吠?吾若是你,便滚回山中自裁,向这么多年因你而死的山越兵卒谢罪!” 费栈听了这话,差点没被气吐血。 “竖子,别让某家捉到你,捉到你!吾定将汝剁成肉醢!”费栈怪叫连连,手中长刀的攻势则是愈发的频快,然同时亦是逐渐散乱。 刀境亦可映心境。 黄叙面对费栈的威胁,丝毫不惧,他只是沉稳以对,双手握住环首刀,徒步与费栈在草地上你来我往的交锋,时不时的出言讥讽几句,撩拨费栈心中的怒火,以便找出对方的破绽。 邢道荣在几名盾兵的保护下,蹲在地上护着小腿,小腿的疼痛令他额头上留下了密密麻麻的汗珠,但他却没有关注自己的腿伤,他的双眸紧紧的盯着正在交锋的黄叙和费栈,咬紧牙关冲着黄叙喊道:“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啊!” “铛啷!” 一声巨响,却是力大如牛的费栈,终于抓到了黄叙的空隙,一刀竖向辟出,直奔黄叙天灵,而黄叙则是横架环首刀死死地抵挡住了费栈的长刀。 “你给老子死!”费用一边咬牙切齿,一边用力将手中的环首刀死命压下。 费栈力大,是黄叙所不能及的,他的力量生猛,竟然是压的黄叙的膝盖逐渐下沉,隐隐有跪地之势。 黄叙咬紧牙关,用力的用环首刀抵御着对方的长刀,他看似虽然费力,但面上却丝毫不惊。 “你输了。” 黄叙的嘴角突然泛起了一丝冷笑,出言道。 费栈看清了黄叙的表情一窒,不晓得为何他在这般危机的时刻,居然还能如此冷静的说出这般话来, 这小儿莫非还有什么后手不成? 但也就是这一出神的功夫,黄叙突然爆发! 他用尽全身力气,双手持刀用力向侧面一挥! 其手中的环首刀则是带着费栈的长刀向着旁边倒,去而费栈的身形也是被这股力道带的倾斜……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黄叙突然转身,一脚踢出,正中费栈臊根! 费栈的浑身上下,犹如过了电一般,剧痛难忍浑身无力,差点没跪在地上。 而黄叙则是乘此时机,一刀横劈划过! 便见费栈的头颅和身体分了家,鲜血因为血压的关系,从颈腔中喷涌而出,犹如血色喷泉一般,让人望之心悸。 “费宗帅死了!” “宗帅死了!宗帅死了!” 周围与荆州军在交锋的那些山越士卒看到了这一幕,不由惊恐的喊叫出声。 紧接着,便见那些围绕着费栈的山越皆不再恋战,丢弃了与他们交手的荆州军士卒转身逃走,与其他那些向撤退的山越一同奔驰离去。 主将战死,从附之人,焉有战意?便如同躯壳失去了灵魂,不会有自己的积极与主动性了。 黄叙手刃了费栈,却依旧是面无表情,不见欢喜之色, 他一甩手中环首刀,将血甩在草地上,俯身从地上捡起了那颗瞪着的眼睛,表情不甘的硕大头颅。 他转过身,大步流星的走到了邢道荣面前,将那可头颅递送到了邢道荣的面前。 “属下奉贼帅首级于司马!” 邢道荣闻言不由苦笑, 他也在刘琦麾下待了一段时间,官居别部司马,自然是知道黄叙之事的,也认的黄叙。 邢道荣对黄叙道:“绪正勿要如此,这首级是你斩下来的,如何反倒赠于某?还是拿回去,向府君请功才是。” 黄叙认真言道:“若非司马事前与贼帅交锋耗其体力,又哪有黄叙之功?且三军秉报功绩,一向是由曲军侯以上之人向府君统禀,哪有步卒弓手自己去帅帐报功的?” 邢道荣闻言一愣,呵呵笑道:“那是、那是……也罢,绪正如此勇武,日后定可多立功勋,恢复昔日之盛,指日可待。” 黄叙淡淡一笑,既没有应诺,也没有否认。 他将头颅交给了邢道荣身边的一名亲卫,然后冲着邢道荣拱了拱手,道:“某有一事相求,还请邢司马应允。” 邢道荣忙道:“若非绪正,某适才怕是已经死于贼帅之手,又何谈‘求’字?绪正有何事尽管直言!” 黄叙对邢道荣道:“黄某如今在中军阵前效力,是为步卒,今日阵前斩杀敌帅,不愿居功,愿将此獠首级相赠,请邢司马在府君面前请谏,将黄某要至司马麾下做一名近侍,此事若成,某定肝脑涂地辅助司马,以报司马提携之恩。” “啊?这……”邢道荣没曾想到黄叙居然会向他提出这么一个要求。 这哪里是黄叙求他啊,怎么听起来好似自己占了便宜一样? “绪正有大能,众人皆知,今只不过是受一时之挫,又何苦自轻呢?”邢道荣出言安慰他道。 黄叙道:“邢司马误会了,黄某想来司马麾下,并非自轻,而是思来想去,却是司马麾下最为适合黄某历练……当然,若是司马不愿,黄某也绝不强求。” 邢道荣急忙道:“不不!愿!自然是愿意的……也罢,既然绪正愿意来某之麾下,那某便去找府君说说又何妨?唉……却也算是答谢绪正今日的救命之恩。” 第二百八十四章 大战的终结 “咚、咚、咚!” 天上的雨终于停了下来,积压在天空的黑云亦是逐渐散开,阳光顺着乌云的缝隙射到了宛陵以北的平原上,天空中因为雨水湿气的映照,而出现了一道靓丽的彩虹浮桥。 但此时平原上的血腥场景,与天际这美轮美奂的景色并不相称。 刘琦依旧是矗立于马车前的战鼓旁,奋力抡动着手中的鼓槌,他的额头与脸颊上,汗水和雨水混杂,顺着脖颈落于胸前, 他身上的衣服此刻已经湿透,即使浸湿的再多,也根本就看不出与适才有什么区别了。 他战鼓车前那一排喊话的传令士卒,此刻也都已经是喊的喉咙嘶哑,声调大不如前,有些人甚是已经喊不出话来。 但刘琦没有让他们停歇,他们就是依旧不停,依旧在扯着嗓子继续嘶吼。 但这一切并不是徒劳的,场间的优势已经是相当的明显。 山越大军与荆州军鏖战已久,每个人都已经是筋疲力尽,士气已经是跌落到了谷底,他们在奔逃与被驱赶的情况下,已经是波及到了他们后阵的宗帅们,山越的宗帅们还想负隅顽抗,鼓舞士气希望能够再次结阵抵挡刘琦的攻势,但事实证明已经完全没有用了。 他们彻底的输了,现在根本指挥不动山越兵卒,宗帅们只能跟着士卒们一起逃跑。 山越所使用的的破釜沉舟是一种有效的反击战法,可以把士气在短期内提升到最高, 山越诸宗帅一开始想用这种方法与郡国军相抗倒,战术没错,但他们错误的估计了自己的能力。 战术是好战术,可要看指挥战争的人是谁,也要看执行的兵卒是什么素质。 山越之众,岂能与项羽之军相提并论? …… 目下,在山越宗帅中,势力最大威信最高的人是祖郎。 可在这样的形势下,便是祖郎,也已经是不在负隅顽抗,驾马随着兵士们逃离此处。 但祖郎想要逃跑,无异于痴人说梦。 山越之众大部分皆是步卒,而且甲胄不全,很多还都是粗衣麻布上阵杀敌,而能在山越的队伍中骑马,并且身上穿着全套甲胄的人物,必定是有极高的地位的。 这样的人,在山越的队伍中并不难找,也极易被那些想要找他麻烦的人当成活靶子。 此时,太史慈正手持长戟,率领着手下的兵卒们在阵中往来冲突。 而身着玄甲,头戴兜鍪,又骑着战马全副武装的祖郎,很快的便落入到了太史慈的视线中。 只是一个眼神望去,太史慈就已经肯定,那人定然是山越之中的首脑人物。 真是合该我成就大功。 太史慈将长戟放于身侧,取下背部的短弓,从箭壶中撵出一支翎羽箭,左手握弓,右手拉弦,将箭锋瞄准了不远处正在骑马奔逃的祖郎。 以太史慈射箭的准头,在这个距离……即使是他在马上会受些颠簸,但也足矣取下祖郎的性命。 但太史慈在即将射这一箭的时候,却略微犹豫了一下。 他眯起眼睛,心中略做筹谋,随后当机立断,改变了箭的准头,直接将那支箭瞄准了祖郎战马的臀部。 接着,太史慈的右手一松……便见那支利箭犹如流星一般的从他的手指缝中递送而出,直奔祖郎胯下战马的后庭而去。 那劣马臀部吃痛,一声厮鸣,前蹄猛然抬起,将祖郎从背上掀翻了下去。 祖郎被那战马一掀,后背着地、重重的摔落在了地上。 少时,方见祖郎仓惶的从地上爬起身,看着那匹屁股带血,奔着远处快速逃走的劣马,气的在原地大声骂道:“孽畜!回头某定活吞了你!” 但此刻,他却也顾不得那匹逃走的劣马了。 却见太史慈飞马奔驰,以极快的速度冲到了祖郎的面前。 祖郎的反应也是极快的,他猛然向着侧面一个闪身,让过了太史慈的战马,然后从地上捡起长矛,对着战马上的太史慈就刺! 太史慈勒住战马,不让战马奔驰过度,同时还兼顾着用长戟轻描淡写地拨开祖郎手中的长矛。 祖郎一击不中,心中大为惊异。 太史慈只是单手居然就能拨开自己的长矛? 要知道身为丹阳山越中最有名的宗帅,祖郎被称之为‘泾阳大帅’,纠其原因不仅仅是其势力最为强大,同时他本人也是勇武过人,非寻常人可敌。 如今其双手使用长矛,却被这名年轻的骑将一手用戟就给拨开了。 祖郎见状,心中不由有些怯意。 他稳定心神,冲着执矛,谨慎的看着马上的太史慈。 太史慈淡然一笑,纵马上前,将手中长戟对着祖郎当头扎下, 祖郎则是步战持矛迎上。 两人一个马上,一个马下,彼此互相交手,绕着圈的在场间打转厮杀,马蹄和人的脚来挪动不停,各自溅起了一片片小小的水花。 二人手中的长矛和长戟都是直来直往,彼此互攻对方的面门,出手间都是没有留余地。 或者说是祖郎手中没有留余地,但太史慈的长戟下却有三分容情,只不过面上看不出来。 二人彼此交锋互刺了二十多招,终见太史慈的长戟向着侧面一扫,用长戟小枝的反方向重重的打在了祖郎的兜鍪上。 便见那兜鍪瞬间便被击飞,划过天际,重重的落在水草地上。 而祖郎在吃惊之下,却见太史慈手中长戟已经架在了他的脖颈上,而其身后一直在旁边策应的亲兵亦是纷纷上前,将兵刃抵在了祖郎身上的要害之处。 祖郎头发散乱,吃惊的看着马上的太史慈,却是不知该说些什么。 太史慈则是一脸肃然地看着他,道:“汝身为一方贼帅,溃散奔逃之时,身边竟无一卒护持,难道不觉的悲哀吗?” 祖郎闻言面皮不由一红,他皱着眉头道:“你想如何?” “吾若要杀你,适才在那一箭中马股时,便可让你授首了。” 祖郎长叹口气。 太史慈言下之意,他自然明了。 当下,便见祖郎单膝跪地,向着太史慈拱手道:“某家祖郎……请降!” 太史慈一挥长戟,道:“绑了!交由府君定夺。” 而山越这一方面,部分清醒的士兵见到己方的宗帅死的死,降的降,心态也是瞬间就崩了。 山越士兵溃散,主将不存,黄忠,魏延,张任等人一边追缴围困,一边高举着手中兵械,大声喊道,“降者不杀!” 随着这些主要的校尉和别部司马开始出言招降,南蛮营的将士亦是紧跟他们主尉的步调,高举手中兵械大喊道,“降者不杀!” 一人喊,十人喊,最后连绵至上千人喝,最后多达万余。 万人的呼喊声传到了战场中的山越败军那里,那一声声“降者不杀!”犹如他们最后的生存希望,响彻于他们心灵的深处。 ‘降者不杀’这四个字由万余士气高昂的南蛮营将士们不间断的喊出,就如九霄之上响彻的惊雷之般,瞬间传遍这十里修罗场。 喊声惊天,杀意布地。 山越大军溃败逃窜就是为了活命,如今听到“降者不杀”这四个字,就像听到救命之声。 战场内的数万山越纷纷跪地,他们也喊了出来,但他们喊的是, “愿降!”“愿降!” “我等愿降啊!” …… 战场的后方,斥候飞快的向着在战车上擂鼓的刘琦回报。 “府君!胜了!我们胜了!贼帅祖郎束手自缚,费栈、韩焘、徐悾等宗帅被斩杀,我军大获全胜,山越数万之众愿意归降!” 一直在捶打着大鼓的刘琦,闻言终于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他的双手此刻都已经有些微微哆嗦,背部流汗如雨,面色潮红。 打从开战到结束,他一直再不间断的为三军擂鼓助阵,并命麾下百名传令兵在战场高呼口号。 功夫不负有心人,如今大事终于得定了。 而经过这一战,他得到的不仅仅是山越的降兵,更多的则是南蛮营的军心。 若说原先的刘琦,是凭借着政策和典韦等校尉将官掌控南蛮营,但从今日开始,这些将逐渐不再是他继续控制南蛮营的必备条件。 从今往后,南蛮营的将士所认可的将是他这个人。 认的是他南阳郡守——刘伯瑜! 第二百八十五章 降卒三万三 雨过了,天晴了,阳光再次照耀在宛陵北面战场的草地上,蓝天白云,碧绿青草,大自然的一切仿佛显得那般生机盎然,让人沉醉,让人动容,让人沉迷,让人心旷神怡。 唯有铺洒在草地上的尸体和已经干涸的鲜血,与这一切显得是那般的不搭调。 刘琦重新穿上了银白色的甲胄,双手撑剑,坐在承载着进军之鼓的战车旁,深沉的望着麾下的士卒们一边打扫战场,一边收拢清点那些山越败兵。 而以黄忠为首的一众精锐甲士则是拱卫在刘琦身边,他们目光阴沉的望着那些山越之众,手中紧握着兵械,丝毫未感放松。 而在场间忙碌,行过刘琦所在地的荆蛮士卒,在看向坐于战车旁的刘琦时,眼眸中不知不觉竟都有了些许的敬佩之意。 那是发自内心的憧憬与崇敬。 刘琦虽未亲自上阵,但他制定战略,让己方打赢了这场大仗,而且他本人更是亲自卸甲擂鼓,扬称若不得胜,便自死于鼓下的豪言…… 不知不觉间,荆蛮士卒们都感觉与刘琦的关系仿佛是近了许多,那位刘府君似不再是高高在上。 虽然刘琦并不认识每一名荆蛮士卒,他也很少能够叫出一些荆蛮士卒的名字,但眼下的荆蛮士卒们,不知不觉间,就是感觉与这位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刘府君有了默契。 他不在是那个高高在上,令底层的士卒们摸不清头绪的大汉两千石高官,而是南蛮营的统帅,一名真正与南蛮营将士们站在了一起共同进退的统帅。 即使刘琦没有典韦那般的超绝勇力,但在南蛮营士卒们的心中,现在的刘琦就是值得他们尊重,值得他们追随的首领。 …… 山越那边: 当下,在那些被俘虏的山越中,有些不甘心被俘虏想偷偷溜走的,但看到了手持兵械,围绕着他们站立的肃整的荆州军,都放弃了这个想法。 刚刚才脱离了死亡的笼罩威胁,他们没有必要再向把自己逼到那条不归路上去。 荆州士兵们清点着战场上的投降人数,并将这些山越分而安置,同时收缴他们的军械,再由专职人员登记核实人头数量…… 一阵马蹄声响起,却见一名手持大斧的武官驰马来到了刘琦所在的不远处,那将官翻身下马,迈步来到刘琦面前,向他拱手施礼,并奉上了一个满是虬须的硕大人头。 刘琦斜眼打量了一下那颗人头,缓缓出言道:“这是谁的?” 邢道荣郑重其事地道:“回禀府君,经末吏捉到的山越指认,这是山越贼宗帅费栈的首级,特献于府君。” 刘琦听了,不由颇感诧然。 他在战前,也自然是想办法了解了一下丹阳境内这些宗帅的情况,故而知晓费栈是丹阳郡境内有名的宗帅,数一数二的那种。 据说此人还是丹阳山越中,最为善战的猛士。 想不到今日居然折损在了邢道荣的大斧之下。 刘琦站起身,走到邢道荣身边,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想不到你居然亲手斩杀了费栈,倒还真是让我刮目相看,你新打造的这柄大斧,我平日还以为不甚中用,只不过是花架子而已,如今看来,却是刘某小看邢司马了。” 邢道荣嘿嘿干笑两声,连道:“不敢当、不敢当。” “斩杀宗帅费栈之功,某便先替邢司马记下了,待回军之后,我自会禀明严君,论功行赏。” 邢道荣却是突然长作一揖,道:“末吏不求有何升迁,也不求什么赏赐,只是想问府君要一个人,恳请府君能够应允末吏。” 这话倒是让刘琦颇感兴趣,他问道:“邢司马想要何人?磨不会是襄阳城内的什么名门女子吧?你且说来听听,只要不是蔡、蒯、庞、黄中人,其余谁家女子都好说,我找人帮你去求。” 邢道荣闻言吓了一跳,连忙摆手道:“府君误会了!着实是误会了!末吏所要之人,乃是男子,一兵卒尔,末吏想求其为贴身护卫,恳请府君能够应允。” “哦?”刘琦一挑眉,笑道:“何人?” 邢道荣看了一眼刘琦身后的黄忠,犹豫了半晌,方道:“末吏想求黄校尉之子黄绪正为贴身近侍,不知府君可能应否?” “哦?”刘琦闻言一愣,接着诧然的转头去看黄忠。 却见黄忠也是一脸的莫名其妙。 谁能想得到,邢道荣要求的人,居然求到黄叙脑袋上去了,他这是打的什么主意? 邢道荣见刘琦和黄忠见疑,急忙解释:“按常理而言,凭末吏的身份,又如何好让黄校尉之子为护卫,着实不甚相称,只是黄绪正眼下并无军职傍身,乃一普通步卒尔,以他的本事,日后早晚建成就功业,但在这之前,若是能让他在末吏身边帮忙,我们彼此也算是相得益彰,毕竟……毕竟末吏是零陵降将,好些规矩不甚了然,若是有绪正这么一个明白人在身边,或许、或许日后替府君办事时,也能顺畅许多。” 刘琦闻言莞尔,看向黄忠:“汉升公以为如何?” 黄忠拱手道:“府君的兵卒,请府君自行调度,黄某不便干涉。” 刘琦看向邢道荣:“行,那我就替他父子做个主,给黄绪正搭个线,让他到邢司马手下办事,让他辅助于司马,邢司马也替某还有汉升公多多照应。” 邢道荣闻言大喜过望,忙道:“这是自然,末吏多谢府君!” “有甚谢的?不过是些许小事而已,这点小事哪能抹了邢司马的功劳?斩杀费栈,该给你记功还是要给你记功的。” 邢道荣闻言,大喜过望,急忙道:“多谢府君。” “嗯,邢司马且先去休息,回头我便从中军,拨黄叙去汝营中。” “诺!” …… 少时,待邢道荣走后,刘琦笑问黄忠道:“汉升,依你之见,邢道荣请要黄叙为侍,这事可是他的本意?” 黄忠很是自然地道:“他与绪正也不相熟,好端端的要那小子作甚?此必非其本意,如我所料不错,应是犬子撺掇他的。” 刘琦叹道:“我觉得也是,如今黄兄在军中为步卒,受魏文长治下的队率总领,黄兄当初与文长同职,本领亦相若,如今虽被贬为步卒,但若是在文长治下,这心中多少也是有些难受,他想去邢道荣麾下,倒也是可以理解,毕竟邢道荣是降将。” 黄忠哼了哼,道:“竖子死要面子……” 二人正说话间,又有军士前来禀报,说是山越贼兵已经点清,降者共计三万三千有余,如今各部已经将山越的兵械尽皆收缴,并去了甲胄。 刘琦闻言点了点头。 三万多的降卒,着实不少。 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吃下。 “派人通知张司马,将这三万三千的降卒分为三十三部,每部一千人,分派精兵看守,打扫完战场后,就将这数万降卒押解往庐江看押,并派人去西陵,从江夏的仓禀中再调一部分粮秣来,用以养士。” “唯!”那前来汇报的屯长转身就走。 “等会。”刘琦突然又开口喊住他。 那士卒疑惑地转头望向他。 却见刘琦对他道:“告诉张司马,山越平日里是以各部为军行事,同一部族的山越皆相熟,让他将这些山越分营看管时,务必要让不同部的山越之兵待在一起,这样就可以断绝他们的私下串联沟通,以防酝酿出祸患,知道么?” 那屯长闻言楞了楞,然后立刻拱手道:“属下领命,一定转告张司马!请张司马尊将令行事。” 第二百八十六章 举证者奖不配合者杀 将三万余的山越分成三十三部,并让不同份属的山越同营而居,打乱他们的编制,这可以将反叛的苗头压到最低,以免他们串联反叛,发生祸患。 三万多降兵,这当中只要有几千人敢造反,就会起到连锁反应,酿成无法想象的激变。 但单单是打乱分屯还不够。 这只是将这些山越会反叛的火苗压到最低,但如何收服他们为自己所用,这还需更仔细的运作筹划。 刘琦重新坐回到地上,认真的思索了起来。 少时,刘晔从后方来到阵前:“府君,您找我。” “子扬来了?快来,坐下!”刘琦伸手拍了拍身边的空地,邀请刘晔与其共坐。 刘晔也不矫情,遂和刘琦一同在战车边坐下,两人犹如同窗好友,看着毫无隔阂,很显亲近。 刘琦遂将自己收揽的山越人数,和对这些人将要采取的安置策略,大致和刘晔说了一遍。 刘晔认真的听着,一边听一边点头,他颇认同刘琦。 刘琦对付降兵如此行事,既老道又周密,颇老成。 卸甲解兵分而屯之,这是最直接也是最有效的预防叛乱的方法。 待说完后,刘琦又问刘晔道:“如此行事之后,下一步应如何做,还请子扬指教?” 刘晔笑道:“指教不敢,只是有些许粗鄙之见,想说于府君,请君细细斟酌。” “你我同宗兄弟,有话但说无妨,稍等……我口渴,你带水了?” 刘琦取出随身的木制小水壶,递给了刘琦,却见刘琦仰头一饮而尽。 适才擂鼓,他是真的累坏了,有些虚脱。 刘晔摸着光洁的下巴,认真道:“山越此番归降乃是慑于兵威心惧,而非心服口服,摄于兵威之降,早晚必有事端,需得想办法让他们心服方可用之。” “如何能让山越心服?”刘琦问道。 刘晔盯着刘琦手中的水壶,没说话。 刘琦将壶翻过来,倒了倒:“没了。” 刘晔长叹口气。 “眼下若是要谈让山越心服之事,尚为时过早,当务之急,是要想办法掌控其命脉,令其即便是慑于威服,也不能妄动。” “命脉?”刘琦皱起了眉。 刘晔轻轻的搓揉着双掌:“府君真是当局者迷,府君此番能够成功的困败丹阳山越,靠的不就是掌控其命脉吗?” 刘琦这才恍然大悟:“你是说,粮食?” “不错,要抓山越的命脉,首在抓粮,山越昔日皆为黔首,之所以入山为寇,盖因缺粮,所以要控制山越,当先抓控其腹。” 刘琦眯起了眼睛,道:“我已经命人回返西陵,从那里调一部分粮秣去往庐江边境,以养这三万山越之军。” 刘晔却并不赞同刘琦的做法,至少并不是完全赞同。 “府君调粮没错,然需审时度势。” 刘琦不解道:“还请子扬明细说之。” 刘晔道:“自古猎户驯犬熬鹰,一则靠熬,二则靠养,这收拢山越,其实与猎户熬驯鹰犬无异,熬自为一,驯养为二……府君可知,这猎户驯养鹰犬,平日喂食投食,有何关键?” 刘琦微笑着摇了摇头,道:“我不曾接触过鹰犬之道,不晓个中奥妙,还请子扬告知。” 刘晔道:“猎户驯养鹰犬,不可令其饱腹也,如若饱腹,则鹰犬懈怠,疏懒于抓捕,则不能为猎户所用矣。” 刘琦恍然而悟。 “子扬的意思是,我以粮养山越,却不可使其饱腹?” 刘晔肯定的額首:“山越缺粮已久,待将他们安置之后,府君若是施以粮秣,切不可多,只是少许与之,初宽山越之心,只是让他们不至于被饿死即可。” 刘琦略有所悟的点了点头。 “那接下来呢?又当如何做?” 刘晔张了张嘴,方要出言,远处却突听一阵马蹄声响。 二人抬头望去,却见太史慈飞马向着刘琦和刘晔奔驰而来。 来到二人近前,太史慈遂翻身下马,大步流星的来到刘琦身边,拱手道:“府君,末吏生擒了丹阳山越宗帅祖郎,今特献于府君,请君发落。” “祖郎?” 刘琦惊叹道:“听说这祖郎乃是丹阳山越中的第一宗帅,如今居然能被子义生擒……子义果是杰士。” 刘晔笑容满面:“府君,要定山越之众,尽在祖郎此人身上!” 说罢,便见他将头探到刘琦耳边,低声对他略陈数语。 便见刘琦顿时精神大振。 “子义,带那祖郎来见我。” “唯!” 太史慈转身离去,少时便见他带人押解着祖郎来到刘琦的面前。 祖郎人高马大,颇有雄姿,据说此人乃是丹阳郡山越中少有的能人, 历史上,据说此人曾让孙策栽过两次跟头,着实不能小觑。 刘琦见了祖郎,站起身道:“尔可愿降?” 祖郎身为一方豪强,携裹附户入山为贼,也不过是为了图存而已,试问一个由豪强转行干山贼的人又会有什么高节风骨?又会有什么争雄天下之志? 说白了,类似于祖郎这样的人,其目地不过是想活的舒服一点……当一个为祸一方,欺压良善,有人供养,积攒产业一代传一代,天天有人伺候着的地头蛇型。 山越的宗帅,大部分都是这种人,而且他们也确实是在朝着这个目标努力奋进。 有这种梦想的人,一般都不是硬骨头。 “祖某愿降!”祖郎几乎是毫不犹豫的喊出了这四个字。 刘琦对祖郎的态度很满意,吩咐道:“松绑。” 侍卫随即上前替祖郎解开绳索。 祖郎站在刘琦面前,来回打量着守护在刘琦身边的人,目光陡然与黄忠犀利的眼神相对,不由浑身一寒。 他对刘琦拱手言道:“郎谢府君不杀之恩。” 刘琦的脸色不见喜怒,道:“听闻祖大帅是丹阳郡内势力最大,威望最响的一名宗帅?” 祖郎听刘琦这么说话,惊得一哆嗦,忙道:“不敢,不敢,此乃旁人讹传之言,不足以信。” “祖大帅无需谦虚,刘某并没有想因此刁难你的意思,只是想安排大帅替我做些事而已。” 祖郎忙不送跌地道:“祖某既已降刘府君,那刘府君便是祖某之主,主上有命,郎焉敢不从?请府君吩咐。” 刘琦站起身,用手锤了锤发酸的胳膊。 就喜欢这种识时务者。 “刘某听闻这丹阳郡境内的山越,至少是有数十股,且各不统属,是吧?” “正是。” “那此番尔等攻打宛陵,这数十股的势力,是否尽皆出山了呢?” 祖郎不敢隐瞒,实打实的奏道:“此番出山的各宗部,总计二十七部,可谓是一大半都出了山脉。” “二十七部?”刘琦闻言,微微眯起了眼睛:“不对啊,这人数好像对不上啊,算上你,再加上适才被我军邢司马斩杀的费栈,还有另外两名来请功的曲军侯,现在总计算来,才五名宗帅,就算是有一些宗帅被陶谦擒拿了,那这人数也未免太少了些吧。” 祖郎长叹一声,心中暗道这位刘府君年纪轻轻,但心思着实是缜密的紧,想要瞒他似有些难。 他对刘琦道:“不敢欺瞒府君,这露头的宗帅人数确实很少……但那不是还有没露头的么。” 果然如此。 刘琦眯起眼睛,问道:“谁是没露头的?” 祖郎回道:“大部分不知所踪的宗帅,眼下都是藏匿于俘虏之中,乔装改扮成了普通军卒……不光是各部的宗帅,还有宗帅们手下的副帅、曲督也大多以此方式藏匿于众俘虏中。” 刘琦恍然地点点头,道:“这么多有职位有衔儿的,估计没有几十,也有上百了吧……这些人你都认得?” 祖郎道:“属下不全认得,但大部分都有过照面……” 刘琦遂吩咐道:“汉升,子义。” “在!” 黄忠和太史慈同时应声。 “带俘虏安排正顿好之后,你们就带着祖帅前往各屯,请他在俘虏中指认那些山越宗帅,既然都已经归降我军,那如何还躲在军中与普通士卒为伍?显得刘某人毫无待客之道。” “诺!” 刘琦转头看向祖郎,道:“祖大帅,来日还请你到各屯营挨个指认,你可切莫藏私,务必要让刘某看到你归降的诚意才是。” 刘琦言语中的威胁之意,祖郎自然是能听的出来,他此刻性命完全在对方手中,自然是不敢怠慢。 “府君放心,祖某一定尽心,绝不袒护。” 刘琦道:“此事若成,我便提携你的军职,让你随军听用,日后若有功成,分敕土地,享朝廷秩俸,成官宦之家,岂不胜过你在山中为叛贼?” “是、是!府君厚恩,郎必然以死相报!” “下去休息吧。” 祖郎千恩万谢,然后便在士卒的带领下去休息了。 祖郎走后,太史慈方走上前,道:“府君,让祖郎去指认那些藏匿于俘虏中的宗帅、副帅、曲督是何用意?末吏不甚了然。” 刘琦一边揉着酸疼的肩膀,一边道:“这是子扬先生适才为我所出的主意,只是未得其人,今祖郎归降,正中下怀……君有何不明,问子扬吧。” 太史慈遂又看向刘晔:“还请子扬先生指点。” 刘晔道:“黄校尉和太史司马,稍后带祖郎去各部指认各部宗帅和副帅,然后在这些指认的人中,收拢一部分,杀一部分,再用收拢的那些人继续指认其余山越高中的高身份者,肯配合的,黄校尉和太史司马可许以重利,并告知山越各部,让他们口口相传,不愿指认的……可杀。” 山越本是以宗族、乡里为纽带的势力集团,单单将他们错杂关押屯扎只是预防他们反叛,属于治标却不治本。 且刘琦刚刚纳降于这些山越,又没办法得知山越诸部之间平日里是否有良好的关系往来。 山越部族之间的关系类似于同属一个镇中的各村之间的关系,就算是互不统属,但日常之间一定会有往来接洽,各部虽没有统一指挥,但是总会有特殊的关系在勾连着他们,不然他们也没办法做到这么多的部族一起出山来宛陵打劫。 而刘晔所献的彼此指认之法,则可以从根基上摧毁山越宗帅与普通士卒以及各部与各部之间的信任关系。 这导火索,便是祖郎。 祖郎身为丹阳山越中最有威望的宗帅,由黄忠和太史慈带领着他去各指认藏在山越军中的宗帅,然后在这些被指认的宗帅和副宗帅中杀掉一部分,留下一部分听话的让他们继续去指认。 然后再将这些互相指认的山越首脑大加敕封,并把消息散布于山越军中,试问这些在关键时刻为了自己的前途与命运的山越首脑,现在之所作所为,又如何能得到山越之兵的信任? 蛇无头而不行,鸟无翅而不飞,山越要想作乱则必须有人组织带头,而在刘晔所设的这种类似举报得赏,不告连坐的政策下,这些山越首脑又如何去得到那些山越军的信任?大家不过是互相卖,互相提防而已。 届时,山越军各部与各部,宗帅与兵卒之间,剩下的只有猜忌和怀疑。 这相当于把山越兵底层和上层给完全剥离开,还把上层首脑之间相互的信任完全摧毁了。 试问一群各不统属的兵将,人皆不信,各怀心思,彼此猜疑的乌合之众,纵然是想反,又拿什么反? 刘琦这个方法,在不知不觉间,似乎是又替刘琦打开了一条思路的大门。 他仿佛在依稀间想起了一个关键词,这个词现在或许没什么用,但在将来或许会对他大有裨益也说不定。 刘琦记得,后世好像有个词,叫风闻言事。 第二百八十七章 董卓的梦想 按照祖郎的说法,山越的宗帅,副帅以及各部中的高阶层人物,混在普通兵卒中的应有不下百人,三百比一的概率,只要祖郎能在这里面指认出一两个,就算是打开了僵局,然后便可以呈病毒性的指认扩散。 将山越各自安屯后,刘琦采用了刘晔所谏的策略,先只是少量的予以山越各部粮食,保证他们饿不死,以求暂时的安稳。 期间,陶谦和吴景分别派人来向刘琦请求,意图整合三家所得的山越之众,求个均分,但却被刘琦严厉的拒绝了。 由于大战前刘琦制定了周密的迫降战术,再加上祖郎和费栈等山越大部选择了率众强攻刘琦军阵(这是随机的,看运气),使得荆州一方所受降的山越之众远远超出陶谦和吴景……当然,荆州一方所受到的压力也是最大的。 陶谦俘虏的山越可能还不及刘琦的四分之一,而吴景更惨,因为其手下兵士不够的原因,被其俘虏的山越之众仅有两千余人。 似这般,他们自然是眼馋刘琦所获之兵壮。 但刘琦不会给他们机会。 自己费尽心思,辛辛苦苦得来的兵源,为什么要跟你们均分? 管你什么名士、豪强……要脸不要? 对于陶谦和吴景的请求,刘琦根本连理都不理,他直接派人收拾兵马,转兵回返了庐江郡。 现在的他意气风发,根本无需在乎陶谦和吴景的感受。 这两小只,一个是后方有危机、被徐州各家国相逼的狗急跳墙的垂垂老朽。 一个是手中兵马不甚多,刚刚才在丹阳郡站住脚的孙坚附庸。 他们现在谁都没有资格跟自己谈条件,靠边站吧! 刘琦的兵马返回了庐江郡边境后,先派刘晔前往舒县,将自己即将入境的消息告知陆康,请陆康能否放行。 毕竟他去的时候是两万余人,而回来的时候,手下兵士则是六万之数。 这当中有原本南蛮营的兵马,有刘繇的数千败军,更有三万三千的山越之众。 如此大规模的入境,特别其是还有山越的俘虏,刘琦自然是要小心的与陆康沟通。 陆康先前与刘琦曾经有过协议,此时必然不能阻止刘琦入境,但若是让刘琦协众安扎在舒县附近,对陆康而言风险也未免太高。 虽然有淮汝名士刘晔亲自去说,但陆康在权衡考虑之后,还是请刘琦屯兵于境内的天柱山附近,不让他靠近舒城。 天柱山附近不临大县,一旦山越有了变乱,陆康也能及时调度各县兵将予以防备,将损失降到最低。 庐江郡署的官吏们,此刻都等着看刘琦的笑话。 在他们眼中,这么多的山越,一定会惹出事端。 不反刘琦一下,于理不合。 但刘琦确实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刘琦率兵到了天柱山,接受了己方从江夏郡运来的粮秣,开始着手整顿山越各营。 先是黄忠和太史慈带着祖郎在山越军中指认那些宗帅,而被指认的一部分宗帅中,有一部分愿意归顺的,刘琦照单全收统统收于麾下,并让他们继续指认,而其余的负隅顽抗的则是一概斩首示众。 带头指认的祖郎,被刘琦任命为一个挂名的曲军侯,并予以粮秣锦缎为重赏,并派人通报给了山越诸部。 降服的皆有所赏,用实际的利益直接去砸山越意志。 一时之间,山越诸营中,为了军功官职,往来彼此互相指认成风,甚至还有山越之兵为了谋粮,主动向荆州军去指认,上下不调,彼此不信,互相忌惮,向心力全无。 同时,刘琦还在山越各中下令,在普通的士卒中着选精干之士回返丹阳郡山脉,说服诸山越的老幼家眷出山,往荆楚迁移而居,荆楚当分之以田,馈之以耕,拨于粮种,造以户册,重置为民。 一开始,刘琦的要求在山越中并无人响应。 但刘琦也不着急,只是按时派人前往山越各营进行公示,因为他知道早晚都会有人响应的。 如今山越的青壮大多被俘,剩下的家眷和老弱躲在山中,仅靠农耕何以维持生计?而且一家人两地分离,皆彼此相思,这对于山越来说,早晚都是问题。 有问题,就必须要解决,只是早晚而已。 眼下这个问题,解决的方法无外乎两种,一是山越们造刘琦的反跑回去,二是他们按照刘琦要求办。 造反……是需要领头人和彼此之间有信任感才能办成的, 但现在山越各宗首彼此相互举报,有的被杀有的被重用,弄的人心皆疑,彼此互不相信,就算是有人想造反,也无法串联。 普通山越士兵看着他们的宗帅为了官职彼此互相出卖,更是心凉。 他们想造反,也无从着力。 时间一长,山越兵们撑不住了,只能按照刘琦说的办。 当山越之中,有人主动提出愿意回返族中说服部族人出山后,他得到了是平日里三倍的口粮。 每日都几乎是半饿着肚子的山越兵这下子都沸腾了, 还有这好事?怎么不早说! 一时间,请求回返山中劝老幼下山折数不胜数,各部踊跃报名,气氛异常浓烈。 但刘琦的命令又下达了, 三十三营,每个营最多只能派三个人回去,至于派谁回去,由各营自行斟酌举荐。 他这样做一则是为了不想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空耗时间,二则也是想测试一下山越间的各部目下到底有多少串联。 针对受降山越所做的善后事宜,就在天柱山下,有条不絮的开展了起来。 …… 京兆尹,郿邬的施工地。 董卓抵达了长安之后,便下令在武城、安陵、茂陵、槐里等地征召民夫,如今共征调了共计二十五万人,在长安以西的二百五十里处,修建他梦寐以求的郿邬。 董卓虽然是陇西临兆人,但他是在颍川轮氏县出生的,为了纪念他的出生地,故表字为‘仲颍’。 颍川郡乃是中土人的发祥之地,历史悠久,郡望、门阀、士族、豪强数不胜数,是汉朝一等一的文化中心。 年幼时候的董卓因为是凉州籍贯,在颍川的同龄人中并不招人待见,即使他父亲乃是县尉也一样……在颍川的郡望和士人眼中,一个三百石的县尉屁都不如。 而这些瞧不起董氏的郡望与门阀在颍川所建立的各种巨大邬堡,也给年幼的董卓心中埋下了深深的阴影。 年纪幼小的董卓,因为环境的原因,在当时心中就已经有了一个梦想,一个即使到了耳顺之年也依旧盘桓在心的梦想……从未改变过。 总有一天,董某人要建一座这天下最大的邬堡,一座比汝等郡望、门阀之邬堡还要大千百倍的世间第一大邬! 而如今,董卓的这个梦想,终于开始逐步落实! 今日的他,在一众亲信的陪同下,来到了正在施工的郿邬现场查看工程进度。 董卓身着长冠服饰,头戴鹊尾冠,喜气洋洋的坐在战车上,捋着虬须,很显雍容。 汉高祖有令:爵非公乘以上,毋的冠刘氏冠。 非有八等军功以上的刘氏宗族,而不能戴此冠,旁族就更别说了。 然现在的董卓故意戴冠出游,其意乃在彰显自己已经可压刘姓宗室。 他一会指指东面,一会指指西,不断的加以评判,并提出自己的意见,恣意的指点江山。 身边两名负责建筑现场的文吏,不敢怠慢,逐字逐句的将董卓的意见记录在缣帛之上,以便回去后更正。 董卓大肆的对正在兴建的巨大邬堡评论了一番后,最后方才点:“这郿邬乃是老夫最大心血,务必要让其城廓高下厚薄一如长安,内盖宫室,当选民间少年美女千人置于其中供老夫差役,从雒阳带回的金玉彩帛也当至于此处。” “谨遵相国之命。” 董卓的双眸中露出了光芒,道:“老夫与诸雄逐鹿于汉,事成则雄踞天下,不成,守此也足矣毕老。” 正说话间,却听远处响起一阵马蹄声响。 董卓扭头望去,却是李儒和李傕二人同时骑马奔着自己的所在而来。 少时,二人抵至施轓车前,各自下马对董卓行礼。 董卓扭动硕大的身躯,面相二人,问道:“两位爱卿不在长安,因何前来?” 以相国身份,称朝中臣子为卿,颇有僭越之嫌,但董卓如今已无遮掩,心中有替汉之意,故言语之中已无避讳。 李儒翻身下马来至车旁,长长作揖,道:“启禀相国,荀司空昨夜于府中病逝了。” 董卓闻言并不在意,只是冷冷道:“荀氏八龙……这第六龙也终是去了,死的好,早该死了,他活着也没甚滋味。” 李儒闻言颇有些诧异:“慈明公当日乃是相国亲自派人征召至雒阳入仕的,且三升其职,怎今司空病逝,却不见相国有哀伤之情?” 董卓冷漠道:“老夫召他入京,也不过是重其名望,却非喜欢他这个人,况且召了他入京又如何?还不是背地里阴谋串联,想要图谋老夫!天下士人依旧与老夫作对,有他没他,都是一样。” 李儒笑道:“原来相国早已知悉荀司空暗地之所图。” “这长安城内,有何事能瞒过老夫?不过此人老夫也不便枉杀,只是提防些就是了……罢了,好歹也是颍川名士,中原望族,便请天子旨意以三公之礼厚葬,尊列侯例建四丈高坟,也算老夫对得住他。” “唯!” 李儒领命之后,突然又想起一事:“相国,那荀爽尚有一从孙尚还受职于少府为郎……” “老夫知晓此人,好像是叫……荀攸,当初被何屠夫征辟入雒的。” “正是,敢问相国,如今荀司空已故,他的这个孙辈郎官,该当如何处置?” 第二百八十八章 曹操崛起于南阳 李儒问起关于荀攸的事,其实是有着他一定的内在所指。 荀氏乃是颍川名门,在中原的影响力非常巨大,在整个淮汝之地,所有的名门士族说起颍川荀氏,少有人敢自比于前。 董卓在幼年时期,因为身份的原因在颍川受过伤,颍川郡相比于其他郡国更为森严的阶层划分,给他小小的心灵蒙上了一层黑暗,也促使了他日后变态式的心理成长, 如今的董卓活到六十多岁了,依旧非常讨厌颍川系人。 打心眼里的讨厌! 但即使厌恶,对待荀氏八龙,他还是予以重用升迁,并大力拉拢,这也实在是荀氏一族在淮汝之地的话语权实在是太重了。 即使是董卓一直都知道,荀爽等名士在京城一直都在密谋推翻自己,他也是睁一只闭一只眼的装作看不到。 他倒是不怕杀害名士,毕竟世家门阀的领袖袁氏中的袁隗父子都被他给除掉了(除掉袁隗,也是因为昔日的董卓亦曾依附于袁氏,如今为了正身相抗,他也必须要在朝中肃清袁门)。 只是局势既然已经在自己的掌控之中,那就没有必要跟士族领袖们闹的太僵。 毕竟先前的迁都事宜,天下士族群起联名而谏,整个朝堂的中枢机构几乎都陷于瘫痪,那种惨烈的场景,董卓依然是牢记于心,此时此刻回想起来,依旧颇为心悸。 如今荀爽死了,荀氏八龙凋零殆尽,颍川荀氏之中下一代的代表人物荀谌和荀彧,据闻都是响应了汝南袁氏的征辟,在冀州袁绍麾下任职,而余者的荀衍、荀悦等人则是躲颍川,归隐不出。 留在朝中的颍川荀氏中人,目前只剩下这个少府的侍郎荀攸。 昔日何进秉政,征辟海内名士二十余人,其中便有荀攸位列其中。 如今的荀攸,在长安中看似很老实,但董卓很清楚,他与议郎郑泰、长史何颙、侍中种辑、越骑校尉伍琼等人一样,一直在暗中谋划自己,意图相害。 但董卓并不在意,朝中的士族官员,想要谋害自己的多了,这些个跳梁小丑,只要自己控制得当,翻不出什么花来。 任他什么海内名士,当世大儒统统没用,没兵没将任你有多少影响都是白扯。 荀氏族人,只要是人在京城,那便只能任由自己掌控拿捏。 当下,董卓问李儒道:“以卿之意,荀氏中人,当何处置?” 李儒抿起来嘴,眯眼道:“当初相国召荀爽入京,是为了安中原士人之心,可惜并无效果,各郡士人对相国之恩义视如惘然,类荀氏这种名门士族中人,留在京中越多,掣肘越大,倒是不如借荀爽之死,施恩泽于他,将其外放,倒也可以给长安留一份清静。” 董卓转头看向郿邬,似在思索,半晌之后,方听他言道:“也罢,那便借此机会,把荀家子弟外放出去,省的留在长安惹老夫腻烦……依卿之见,当置其于何处?” 李儒言道:“探子回报,益州诸郡征战日激,贾龙联合陈王刘宠夺取了汉中东部的房陵诸县,又与张鲁、张修、苏固等人鏖战于汉中,蜀郡郡丞甘宁、娄发、沈弥等人造反,驱刘焉之子刘璋出蜀郡,并与犍为郡守任岐南北联合,夹击刘焉,这昔日的天府之土,如今已是成了胶着战场,非为善地,荀氏中人,不可往北助袁,当送入偏僻之地以为惩,不妨就使荀攸往蜀郡,相国意下如何?” 董卓闻言笑了:“刘焉之子刚刚被叛贼逐出蜀郡,你便让荀攸去此地上任?天下善调毒鸩者,莫如文优。” 李儒颇是不好意思的笑了。 毕竟董卓这么虽是夸赞,但委实不怎么好听。 “好,那便依照文优谏言,着荀攸为蜀郡郡守,让他先回祖籍颍阴报丧,然后再往蜀郡赴任,既然是要去艰险之地,那老夫也不亏他,让他坐两千石的蜀郡郡守便是了,回头命东曹即刻拟定。” 六尚十三曹中,相府东曹主两千石长吏迁除。 “唯,属下回长安后立刻就办。”李儒恭敬道。 董卓又看向李傕:“稚然今日也随文优一同来此,可是有重要军务?” 李傕忙道:“属下确有大事。” “且细言之。” 李傕道:“相国,昨日西曹收到从荆州来的公文,荆州牧刘表,上奏表吴郡郡守刘繇为扬州刺史,恳请朝廷下诏敕封……” “不准!”董卓恶狠狠地打断了李傕的话头,怒道:“那刘繇当了吴郡郡守不足半载,如今被孙坚占了基业,便又要来向老夫索求刺史之位,刘氏中人一个个忒的面皮厚,当朝廷的这些郡守监察,是给他们这些宗室纨绔预备的吗?想要什么就要什么?老夫这次要折折刘景升的气势……不准!” 李傕见董卓发怒,尴尬一笑,不敢接茬。 李儒出言道:“相国可是因当初刘表派人索要走了荆州牧之位,而一直恼怒于他?” 董卓冷然道:“知道还问?刘表老匹夫,自打从雒阳去往荆州之后,便一直顺风顺水,如今更是平定荆南,南方诸人,以此獠为最,若不压制,必成肘腋之患!” 李儒叹道:“刘表确实势强,但正因如此,相国却不可不敕封刘繇。” “为何?”董卓板起了面孔。 李儒道:“其实刘表想要相国敕封刘繇为扬州刺史,不过是惧怕孙坚,恐其兵下扬州,成荆楚之大患,孙坚如今夺取吴郡,志在扬州,相国唯有敕封刘繇为扬州刺史,让其联合刘表制衡孙坚,如此才能让孙坚发兵西向,与荆州对立,以此遏制孙刘发展。” 董卓长叹口气:“边南之事,眼下有孙坚,袁术,刘表三家,委实过于复杂,卿之所言虽然有些道理,但老夫还需细细思量。” 这时,却听李傕道:“相国,还有一事。” “何事?” 李傕吞咽了一口吐沫,道:“事关南阳之争。” “南阳?”董卓细细回想,方道:“老夫记起来了,南阳现在是刘景升派遣南郡的重镇蔡瑁,率兵北上讨伐袁术,意图争夺宛城……眼下形势如何?袁术可胜了?” 李傕吞咽了一口吐沫,道:“不曾。” 董卓闻言露出了些许诧异之色:“是那个蔡瑁赢了?嚯!当真了得,蔡讽之子,能够用兵如此,颇让老夫惊诧。” “也不是……”李傕颇有些尴尬。 “那是?” “回禀相国,南阳郡之战,袁术和蔡瑁彼此鏖战,受损颇多,后二人连番被曹操设计打败,眼下袁术固守宛城龟缩不敢出城,蔡瑁则是被曹操驱逐于育阳以南,曹操连败袁术和蔡瑁之众,声威大震,目下屯于涅阳,在南阳招兵买马,铸铁练器,气势颇盛。” “是他?” 董卓的脸色不善,道:“曹阿瞒是如何胜的袁术?且与老夫说来。” 李傕深吸口气,遂大致将曹操在南阳的情况为董卓说了一遍。 刘琦平定荆南期间,曹操接替了桥瑁任东郡太守,便在东郡招兵买马,扩充其军势。 其时,正逢南匈奴的栾提于夫罗背叛袁绍,率兵攻打东郡夺粮,又有黑山军的于毒、白绕、眭固相以应之,他们瞧不起曹操,本以为可一战而定,却被曹操以骄兵之计设伏,在东郡的博平大破其众,缴获了大批黑山军的人丁充军,并缴获了于夫罗一大半的匈奴战马,至此势力大增,奠定了他称霸东郡的基础。 此番南下前,曹操借于夫罗的匈奴战马,暗中操练了一支强大的骑兵,交由曹氏宗族子弟曹仁和曹纯统管。 曹仁和曹纯是长水校尉曹炽之子,两千石家门。 曹炽任长水校尉时,掌屯于长水与宣曲的骑兵,麾下亦有胡骑司马相辅,因此于练骑之道颇精专。 曹仁和曹纯亦是因曹炽之能而受益匪浅。 …… 曹操扮猪食虎,在南阳之争中示弱于袁术和蔡瑁,引二人彼此攻伐,他则是备兵于后,以骑兵大破两家兵马,连战连捷,威名赫赫。 第二百八十九章 老奸巨猾的贾诩 得知了曹操在南阳郡打败了袁术和蔡瑁,董卓有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毕竟,董卓对曹操这个人比较有看法。 身为前大长秋曹腾的养孙,曹操的身上一直有着‘宦官之后’这四字标签。 当初董卓入雒阳后,极为看重曹操,并把他视为主要的拉拢对象之一。 在董卓想来,曹操既是宦官之后,那就身份而言应是入不得那些清流名士之眼的,这样的人应是很难融入清流士族阵营,若是他董卓许以高官厚禄,西园八校尉之一的曹操应该会成为自己的左膀右臂。 毕竟当初雒阳城中,直接由天子刘宏统辖,并由袁氏集团牵头的西园校尉,是雒阳城中可以与大将军何进平齐的巨大势力,其在雒阳军事中重要程度,完全不在南北军之下。 然董卓毕竟是从西凉来的边郡武人,看事有时实在片面。 曹操是宦官之后没错,但就当时的实际情况而言,‘宦官之后’这个标签,对他的身份立场影响并不是很大。 曹氏家族在谯县的威名与在朝堂中地位,其实是绝对没得说的。 曹操的养祖父曹腾是侍奉过六位君王的宦官没错,但同时,他的叔祖曹褒则是两千石的颍川郡守,父亲曹嵩历任司隶校尉、大司农、太尉等职,官拜两千石九卿后荣升三公富甲一方,族叔曹鼎亦是两千石的吴郡郡守、族叔曹炽是两千石的长水校尉…… 曹家三辈之中,所出的两千石极多!是谯县正儿八经的士族高门,不折不扣的世家门阀。 在曹氏这样的门阀中,什么‘宦官之后’的小小标签,对曹操的身份根本起不了什么重要影响。 就冲名士许绍给予曹操那句“清平之奸贼,乱世之英雄”的风评,就说明在名士集团中,曹操的身份是完全被他们接受并认可的。 魏武帝之所以能够一统华夏,虽有赖于他的雄才魏略,但他能参加逐鹿天下的根本原因,还是因曹操属于根正苗红的门阀子弟,政治资源与士族人脉丰富。 当然,曹操的家世是比不了袁绍袁术,但相对于大部分的诸侯而言,什么吕布、刘备、孙权、马腾、公孙瓒、陶谦、张绣之流,都远不及曹操。 就算是刘表,也最多不过是占了个党锢清流之名,论及族中能够提供给他的政治资源,曹操甩刘表好几条街。 试想袁绍也非傻X,选朋友的时候,自然会选那些跟自己差不多在一个档次上的。 而且‘宦官之后’的名声,对于曹操而言也并非不是好事。 颍川荀氏乃是中原名门,历史上的荀彧从袁绍处出走之后,之所以选择了曹操,一是因为他看到了在众割据势力中,论及家族政治背景在二袁之下的只有曹操,二则,是因为曹操和荀彧一样,都和‘宦官集团’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曹操的祖父曹腾是侍奉六位君王的大宦官……而荀彧的岳父,则是刘宏时期的宦官唐横,以贪暴闻名。 同属于与宦官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曹操和荀彧,走到了一起,从此同病相怜,相亲相爱。 以此来看,在群雄割据时,曹操的政治资源和背景在诸侯中其实是很占优势的,并不是像后世人口中所说的‘起步非常艰难’。 群雄中唯有袁绍、袁术的政治资源高过曹操,而刘焉、刘虞这两个人则是因为巨大的名士声望而压曹操一头……余者在曹操眼中皆是垃圾。 试想,出身于这般门第的曹操怎么可能会响应董卓的招揽? 他甚至连招呼都不打一声,直接奔出雒阳,去陈留找张邈组织义兵去了。 董卓是个记仇的人,曹操的这种行为,无异于抽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刮。 此子和袁绍一样可恨! 对于曹操的傲慢,董卓始终铭记在心,不曾忘却。 如今听闻曹操由一开始依附张邈而无立锥之地,逐渐成为中原腹地中兵力最为强盛的一路郡守,董卓的火气开始蹭蹭往脑门上蹿。 “连曹阿瞒都开始崛起了,这还了得?” 董卓面如寒霜,说话时牙齿咬的吱嘎作响,摩擦的厉害。 李傕拱手道:“相国,自打归附长安之后,我军将士扼守关中各路要道,不曾与中原诸雄争锋,属下等近日在陇西,天水,安定三郡招募兵士,增兵四万,当中不乏常年征战于边塞的羌军,正是磨砺练兵之时……属下请令,率一军西出峣关,沿丹水攻入南阳郡,先败曹操,再破袁术,并在南阳郡搜牢,为相国增添军需,不知相国意下如何?” 李傕的谏言,对于眼下的西凉军而言……确实非常有必要。 兴建郿坞,招募兵将,在长安翻修宫室,重立各级官署……每一件事都需要用钱! 而如今,董卓手中的钱其实并不是那么宽裕,与他在历史上的情况颇为不同。 历史上的董卓,迁都之时候是尽迁雒阳的富户,百姓,流民黔首,而在迁移的过程中,他也侵吞了无数的皇族、官署、豪族与黎民的资产,用以自用。 现在,因为护君联盟的成立,使得河南尹的士族群体对董卓发动了强而有力的政治反击,保留了雒阳朝廷的独立性,立两朝,而雒阳更是因为储君的议立而继续成为治政中心,足矣集合宗亲与关东诸雄之力合并一击,使得董卓当时不敢强迁所有的民众入关。 有基于此,董卓目下在长安的钱货辎重,比起历史上要少了许多。 钱不够用,那现在就得派兵出去‘搜牢’。 这半年来,京兆尹附近的县城乡亭,也算是被董卓搜牢的差不多了,关中之民每日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一看西凉军进乡,氓首皆吓的魂不附体,纷纷往地窖里钻。 时间一长,以长安为中心点在关中‘搜牢’,已经不能满足董卓的需求。 将目光投向南阳郡,也算和董卓之意。 不过,让李傕没有想到的事,在他请令之前,董卓其实已经有了安排…… “稚然有心为吾分忧,老夫甚感欣慰,只是昨日屯兵于渑池和洛宁的牛、张二人已经派人送来了请战书信,言南方二袁与护君之盟彼此攻伐,他们欲起本部之兵南下走伏牛山脉,进入南阳搜牢,老夫已是应允了他们二人,便不需汝等奔波了。” “啊?” 李傕闻言顿时一愣, 他没有想到屯兵渑池和洛宁的张济和牛辅,居然会赶在自己之前向董卓请缨。 他们两个人的反应,居然比自己还要快? 旁边的李儒闻言,脸色有些发白。 却听董卓慢悠悠地道:“牛辅和张济目下屯兵之地,往荆州刺史部走较近,如此可节省不少时日,汝刚刚在陇西三郡招募的兵将尚为新军,不宜轻征,且在操练些时日,待日后再行征伐!汝翌日从诸尉当中选两名得力的干将,率兵去渑池和洛宁接替牛、张二人的镇守之处,如此可保无忧。” “唯!”李傕只能领命。 李儒在旁边听着,心中感觉有些隐隐不妙。 牛辅和张济当初奉命坐镇渑池和洛宁,乃是李儒依照贾诩之计向董卓谏言的,为的是让他们两人在那里阻挡河南尹前往京兆尹的要道。 而贾诩也凭借着李儒的推荐,随于牛辅一同在外镇守。 这好端端的,怎么就突然要领兵南下了? 李儒心中隐隐升起了一股不妙的感觉。 难不成,是贾文和那老贼有异志?想要脱离相国的掌控? 想到这,李儒的面色一正,忙道:“相国,牛中郎麾下的校尉贾文和恐怕是……” 董卓突然笑呵呵地道:“对了,说起来,牛,张二人近日给老夫的信函中,多有提到这个贾文和,其在渑池多有献策,立下不少功劳……陈王刘宠在雒阳并不老实,几番派人试探,想要入京兆暗行不轨,都被贾文和识破……呵呵!此人当初还是文优举荐去随军的,如今多有功劳,却是文优识人有功,老夫还得感谢于你。” 董卓这一番话说完,李儒便不敢再多言了。 是啊,让张济和牛辅镇守在渑池和洛宁,是自己的主意, 让贾诩随牛辅在彼,也是自己的主意…… 若是自己向董卓谏言说贾诩此番随军南下有异志……那相国若问:你既知彼有异志,为何当初还要让他随军驻外? 那自己又该如何回答? 这话,却是得烂在肚子里,万万不能说的! 别看董卓现在一副笑呵呵的长者模样,但是他杀人如麻、视旁人性命如同草芥的样子,李儒时时刻刻都记在心中。 “文优,汝适才欲言何事?” 李儒的嘴角略微抽了抽,言道:“回相国,那贾诩年纪大了,属下观其身子骨又不甚好,让其随军只怕有失,不如还是让其归还长安才是……” “哎!”董卓不以为意地道:“才四十多岁的人,如何称老?老夫年过六旬,尚能跨马执鞭,征战疆场!” 李儒叹道:“贾文和如何能比得过相国。” 董卓哈哈一笑,道:“话虽如此,然张济和牛辅身边,却也得有智谋之士相助,毕竟南阳郡可不比旁处,袁术和曹操皆是豪雄,颇有智谋。” “诺。”李儒见董卓说的斩钉截铁,便不方便再多说了。 他心中开始暗自沉思: 莫不是,自打上一次谈话开始,那贾文和就已经算到了有今日之局,因此才故意献计,让某亲自向相国谏言安置他于外地,以防李某事后反悔? 若果真如此……此獠之心机未免太过深沉了! 李儒心下暗叹,自己算计旁人算计了一辈子,想不到居然也会被人利用至此。 第二百九十章 老毒物南下 洛宁县中。 牛辅手中捧着董卓给他的书信,粗犷的大脸上满是畅快的笑容。 “文和,相国已经同意,命我等兵发南阳郡去战袁术与曹操,在南阳郡搜牢,以供相国与咱西凉的大军用度。” 贾诩淡然一笑,道:“恭喜中郎将得此要务,从此关中以南诸事,尽归中郎将替相国统管,这假节一方之权,数年之内,必到中郎将之手。” 牛辅放下手中的简牍,然后从桌案上拿起方尊,将桌案上的两只酒爵斟满,递一尊给贾诩道:“文和,请!” “中郎将恕罪,诩不善饮,二十年来从不饮酒。” 牛辅撇了撇嘴,‘啧啧’道:“可惜了,二十多年不喝酒,你这日子却是怎么过来的?好歹也是武威出身,不喝酒怎么能受得了?” “时间长了,就习惯了。” 牛辅摇头叹息,自己拿起一爵酒,仰头痛饮下腹,高呼一声:“痛快!” 贾诩只是淡然的看着牛辅,直到他将那酒爵重新放在桌案上后,方才道:“中郎将豪饮。” “哈哈,某家这一辈子,可以缺了女人,但独独不能没有美酒相伴。” 贾诩的脸色一板,郑重道:“中郎将此言不妥,今后切勿在外人面前言之。” 牛辅不解地看着他,奇道:“某这话有何不妥之处?” 贾诩淡淡道:“换成别人,或可言之,但若是在中郎将身上,恐不妥当。” “为何?” “中郎将乃相国之婿,家中妇人是相国之女,中郎将若是没了女人,岂非便是没了夫人……中郎将这辈子可以没有酒,却绝不能没有女人。” 牛辅闻言愣住了, 少时,却见他尴尬的一笑,无奈道:“牛某人这辈子,差的就是文和你这般的缜密心思,唉,你这些鬼心眼,牛某这辈子怕是也学不来的。” 贾诩很和善地道:“中郎将乃是相国爱婿,有相国作为后盾,又何须学诩这些微末小道。” 牛辅长叹道:“话虽如此,但相国为人……喜怒无常啊,且相国已是六十春秋了。” 以贾诩的智慧,牛辅这话他自然能听明白。 牛辅言下之意,是指他自己虽为董卓之婿,但面对秉性暴躁喜怒无常杀人如麻的董卓,依旧是如履薄冰,不敢僭越。 且就算是他岳丈董卓位极人臣,但其平生竖敌甚多,天下的世家门阀,名门士族皆恨不能生啖其肉,如今的董卓已是六十多了,天知道他还能活几年…… 董卓若是死了,他身为董卓的女婿,又该何去何从? 眼下牛辅看似身居中郎将,军权在握,但实则他的未来却是闪烁不定,前途未必。 贾诩言道:“正因为如此,诩才谏言请中郎将前往南阳,替相国牧守外藩,以待天时。” 贾诩对牛辅的建议,是让他联合张济,乘着曹操和袁术、蔡瑁等人在南阳郡鏖战,两人共同出兵进入南阳郡,在宛城以北和颍川郡以西,拿下一片地域,作为董卓在南方的屏藩。 也可以作为关中和南阳郡兵势缓冲地带。 正是申生在内而亡,重耳在外而安, 如今的董卓看似势大,实则内忧外患,已为天下门阀和士族所不容。 他麾下的西凉诸将——董旻、董璜、段煨、李傕、郭汜、张济、樊稠、董越、杨定、徐荣、吕布、张辽、李蒙、王方等人都是互成党派,各自为政,手中或多或少皆兵权,怕是谁也不肯吃谁的亏…… 更要命的是,董卓因为早年丧子,到现在都没有定下谁是他的继承人。 其弟董旻和其从子董璜,都有继承董卓基业的意思,彼此暗自较劲。 可以想象得出,董卓一旦寿终,他麾下这些统兵的将领彼此互相不服,长安城中那些冷眼旁观的士林中人亦是会果断出手。 届时将会是何等的大乱? 与其在长安境内,等待那不确定的变数,反不如率兵去南方替董卓看护关中的大门。 换成别人,董卓或许不信。 但牛辅是董卓的女婿,在其心中自然还是会有一些位置的,也是能得董卓信任的。 牛辅到了南阳边境,只要不断的搜牢,刮取当地的财货供应给董卓养兵,便可得到董卓的支持,一直在南阳北境站住脚,自成一方势力。 只要他没有表现出明确的反意,届时无论是要兵还是要马,董卓都会支援给他。 待数年之后,董卓不在了,长安那边的形势若还稳定,则牛辅便可提领数万之军回朝护主,以定乾坤。 若是长安的形势不稳定,诸多势力彼此攻伐使朝堂大乱,那牛辅也可在外藩枕戈待旦,静观长安形势, 或回军长安成王霸之业,或领兵在外自守保身,欲进欲退,全凭自己说了算。 牛辅站起身来,向着贾诩长作一揖,道:“前途难测,有劳文和日后替某多多谋划。” 贾诩亦是得体的回礼,道:“此诩之本分也,中郎将放心就是。” …… 少时,贾诩出了县府,乘车回返自己的宅邸。 西凉军中的战马甚多,普通的家驹更是无数,但贾诩偏偏反其道而行之,平日里行走于街市,从不用马车,偏偏坐牛车。 牛在汉朝虽然也金贵,但毕竟不如马拉车来的气势十足。 西凉军中的诸多校尉,司马等,平日里或多或少的都有嘲笑贾诩之意, 毕竟贾诩也是讨虏校尉,平日里不坐马车,却坐牛车,这放在后世,就是一个军区的师长平日里出行不坐吉普车,非要坐拖拉机上下班是一种情况。 但贾诩却并不在意,依然是我行我素。 到了自己门前,贾诩下了车,方要往里面走,却见宅邸门旁一个人喊道:“父亲!” 这声音很令人熟悉,熟悉到甚至让贾诩心中一阵恍惚。 贾诩转头看去——站在门口迎接他的是自己的长子贾穆。 “穆儿!”贾诩一向平淡的脸上,少有的露出了兴奋之色。 他大步上前,上下打量着自己的儿子,一边看一边道:“好,甚好!胖了一点,看来日子过得还算不错?” 贾穆恭敬地言道:“孩儿在弘农任闲职,并不操劳,日子逍遥。” 贾诩抿嘴点点头,又道:“你母亲和你二弟,三弟如何?” “家中一切安好,请父亲放心,这都有赖父亲请李中郎调我们三兄弟去弘农任职,咱家现在太平着呢。” 当初,贾诩出毒计,将刘焉三子分别安置于荆州,蜀中,长安,用以制衡刘焉和贾龙的兵势,以此换取李儒替他安排三个儿子于弘农任职。 贾诩听了家中无事,不由放下心来,道:“甚好,甚好!汝兄弟无事,为父也就放心了,我已经请牛中郎将下令,调汝三人负责督办粮秣,往来于京兆与南阳之间,你来日见了牛中郎将,领了军令,便火速返回弘农,催督你两个弟弟迅速交接公务,来军前听用,并暗中派人护送你母亲南下……可让她先行往郦县安顿,那里虽然也是南阳郡内,但却是在东面,并不在宛城附近,可暂保咱家人无忧。” 贾穆甚是不解地道:“父亲,孩儿等三人在弘农任待的好好的,为什么非要我们去做那督办粮草的苦差事?还要将家人全送到南阳郡去?” 贾诩叹道:“京兆尹和河南尹非久留之地,当初为父让李中郎安排你们在弘农任职,一则是为远离朝廷,二则要的就是今日之机!长安和雒阳早晚必生大乱,若想保咱一家平安,唯有速速远离此地,为父好不容易找到良机,劝牛中郎将向相国请缨南下,若是错过这次机会,只怕翌日关中出了大事,再想走就难了。” 贾穆闻言方才恍然,他急忙冲这贾诩作揖,道:“有劳父亲这般费心,孩儿来日见过牛中郎将,便回返弘农,收拾家中财货南下。” 贾诩又嘱咐道:“切记不可走漏了风声……家中的财货不要带了,还有府中仆从也留下,只带着汝娘亲兄弟和汝之妻室离开,对外就称她们回祖籍祭扫,家中一切依旧,如此也不惹旁人怀疑,知道么?” “家中……财货都不要了?”贾穆闻言,甚感心疼。 “痴儿,只要留有命在,凭为父与汝三兄弟之才,何愁还会缺少吃穿?财货不可带,徒惹人怀疑。” “谨遵……父亲之命。” 说到这的时候,却见贾穆扭头看了看贾诩的牛车,脸上露出了疑惑的笑容。 “父亲,您好歹也是牛中郎将麾下的重镇,相国亲封的讨虏校尉,这平日如何还用牛车代步?咱家纵然是买不着战马,但买几匹驮马拉车,也不是难事吧……您每日乘坐这牛车,难道不惹同僚嘲笑么?” 贾诩面无表情地道:“怎么可能会不惹人嘲笑?牛中郎将帐下,几乎所有的人都嘲笑过为父。” 贾穆不解道:“既然这样,那您为何不换马车骑乘呢?” 贾诩仰头看天,幽幽道:“我儿,你记住,如果你的身边没有人敢笑闹于你,那只能说明你有锋芒有气势,没人敢惹你,但他们心中却会时不时的去琢磨你……但如果你身边的每一个人都敢于嘲讽于你,那便说明你被人看不起了,却未招人妒忌,一旦有了大事,也不会有人特意去琢磨你……吾儿细想,换做是你,你会把精力,用在琢磨一个你平日里根本就看不起的人么?” 第二百九十一章 论荀氏 天柱山,荆州军营中。 打从丹阳战场回来之后,刘琦便一直将兵马陈列在天柱山下,并着手让麾下的校尉、别部司马开始整理并训练丹阳郡的山越。 而各屯的山越中,派回去丹阳郡劝说那些山民移民至荆州境内的山越,也已经陆陆续续的返回了山中,去劝说他们的家眷入楚, 不出刘琦所料,大部分的山民在山越兵的劝说下,愿意追随他们族人迁移至荆州。 刘琦待在天柱山下,便开始陆续的接受这些山越的家人。 但冷不丁一下子接受了这么多的人,安置起来就很成问题,但也只有安置了这些山民,才能让山越的青壮才能更好的为自己所用。 荆州目前虽然已经接收了近百万的各州郡流民,但山民毕竟不同于普通的流民,在刘表看来,是有前科的人,这些人或许会令刘表产生反感。 如何妥善的安置山越,刘琦便找刘晔商议。 听了刘琦的话之后,刘晔不由哈哈大笑,似乎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府君当初在荆南屯田,用荆蛮诸族之人开垦无主之田,不但可收稻谷,还能嘚荆蛮为己之用,怎如今到了山越这边,府君如何反倒是一筹莫展了?依如旧法便可。” 刘琦认真地道:“在荆南那边施以屯田,倒是好说,毕竟他们原本就是七郡的辖境之民……只是山越之众,我日后是要用以带去南阳郡与人争雄的,他们的家眷若是派往荆南,恐有些不妥。” 刘晔劝道:“府君为何不在荆北施以屯田之政?” 刘琦站起身,一边漫步一边分析道:“越是往北方,这世家、豪门、士族的力量便越是强大,可用之田便越少,不似荆南那边相对还好整治,就拿南阳郡和南郡举例,两郡可用的良田大部分都在门阀与豪强手中,我就是想屯,又往哪里去屯呢?” 刘晔问刘琦道:“定国之术,在于强兵足食,秦人以急农兼天下,敢问刘府君,七郡目下用荆蛮将士施以屯田之政,其效何如?” 刘琦也不瞒他:“荆南七郡屯田,目下尚不足一年,乃是以招募的荆蛮之兵,在训练之时,由我兄长刘磐且屯且练,我自荆南带走了两万四千南蛮将士后,各族为得蛮王之位,又多进献人丁猛士以为军用,如今长沙郡屯两万人,武陵郡、沅陵郡屯一万人,零陵郡和始兴郡屯一万人、桂阳郡和邵陵郡屯一万五千人,按五天一轮休的比例屯练,常耕者可为四万人,若遇水丰之年,可增双倍之收,计除众费和岁完,可入五百万斛以为军资,而且这个数量还在递增。” 刘晔掰着手指头大致一算,道:“如此说来,五年之后,仅是荆南屯田,便可为君父子积三千万斛?” “差不多吧。”刘琦淡淡的点头道。 历史上的军屯是一直从三国时期的曹魏延续到明代,乃至于清代,甚至于现代的西北地区都在积极采用的一种养军方式,且屯且守的概念纵横千年,深入到了各阶层的人主心中,百代不废,这是经过历史见证的, 以荆南为军屯试验点正符合荆州目下的形势,毕竟荆南也算是边郡,那里。 但眼下,荆北之地的田地大部分皆在私人手中,若战事不起,恐难收屯。 少时,却听刘晔道:“府君,依照在下之见,这些山越之众,若要如同荆蛮一般在荆南七郡施以军屯,这地点,还必须得选在南阳郡,如此方可一展身手。” “子扬此言何意?还请尽言其详。” 刘晔低声道:“若想取私田予公,非得立足于乱,而若想立足于乱,则需立足于战,只有逢大战,才会出现无主之田。” 刘琦恍然,这是不破不立。 “南阳郡眼下处于各方势力兵锋所指之处,就算那里是龙兴之地,士族门阀林立,又能如何?门阀也挡不住混战,豪强也撑不过兵慌,只要南阳郡不断的有战事,府君又何愁不能施以军屯呢?” 刘晔的话,刘琦心中大概明白了。 有点类似于养寇自重的意味。 只不过历史上的养寇自重,大多是下位之人养寇而用以应付上位之人。 可如今,却反成了自己这上位者养寇,去用以制衡南阳郡的那些郡望了。 刘琦伸手揉了揉自己的面庞,似是想让自己清醒一些,他思虑了许久之后,方才缓缓问出一个问题道:“可是这寇,我却应该去养谁呢?” 刘晔拱手道:“这一点,就有赖于府君自己琢磨了……晔已经应了陆府君的征辟,即日便将前往舒城,短时间内恐怕是帮不上府君了。” 刘琦闻言一楞,道:“子扬要走?” “是,府君难道忘了,当初刘晔曾与府君言之,愿留在淮地,为府君收揽本地人心,以便他日府君东征之时用。” 刘琦矗立良久,幽幽地叹了口气:“荆州诸从事,皆属严君臂膀,另如南郡智谋之人,如蒯异度,蒯子柔,马伯常等人目下皆是以自家在南郡的利益为上,关键时刻与我刘氏分属不同,实不似子扬这般与我一样皆属宗室中人,可无话不谈,如今你走了,今后有事,又得是我一个人筹谋了。” 刘晔笑道:“天下智谋者多矣,又何得仅有刘晔一人?府君有雄姿,日后麾下定能广聚智者,成就大业,届时还请府君为子扬留一栖身之地。” 刘琦闻言开心的笑了:“子扬先生乃我同宗,自是与旁人不同,琦之治下永远都有子扬先生的安歇之地,荆州就是你的家,是你的避风港,欢迎先生随时西来。” 刘晔长作一揖,道:“有府君这话,晔感激不尽……对了,其实以晔度之,当今中州之地,倒是有一家族颇多英才,若能征辟得其族中的一二人,于府君之业定大有裨益,只是对于此家族中人,还需谨慎拿捏。” 刘琦拱手言道:“愿闻其详。” 刘晔轻咳一声,道:“不知府君可知颍川荀氏?” 刘琦笑了。 对于颍川荀氏,他自然是知晓的。 “略知一二,不甚其详,还请子扬细言之。” 刘晔遂道:“论议州郡相党,人情比周,举荐、世官、名声,结朋党者,无左右于冀、幽两州士人,当年朝廷议三互法,也是有基于此两州者也。” “论控制乡里、聚族庄园、荫庇子孙,无外乎于南阳郡望。” “然论及家传经学,频繁交友,以师承而结清流党人,无外乎颍川士人,而颍川士族中,昔年自荀神君起,便是盛名遍于中州,三君中的陈蕃亦为其弟子,可谓经名盛极,后荀氏一族虽因党锢之事而有多起伏波折,但历经三代至今不倒,更兼善使手段,因而在颍川诸族中甚有贤名,若能得荀氏中人相辅,于府君定有裨益。” 刘琦亦是点头道:“颍川荀氏自神君荀淑奠基,到荀爽位列三公登顶台阁,门第已成,不过就地域和关系上来看,他们似乎应会更倾向于汝南袁家。” 刘晔笑道:“不错,但也只是倾向于汝南袁家,而非举全族之力助之,荀家都是聪明人,不会在一棵树上吊死,广撒网方才可其族不衰,这才荀家人的行事手法……如今整个荀氏门中,只有八龙中的荀绲一支,其子荀彧、荀谌兄弟举本支族迁于冀州,然其荀氏其他宗支,眼下尚未有所动作。” 刘琦闻言似有所悟,难怪历史上的荀氏一族人中,直到袁绍覆灭之前,还既有支持袁绍的,也有支持曹操的,更有在家赋闲不出的……直到曹操彻底统一北方后,全门诸支才尽归曹操治下, 看来类似于荀家这种门第,在彻底能够看清楚群雄割据形势走向之前,永远不会将所有的门中资源都用在一家势力上。 刘琦若有所悟,缓缓道:“依子扬之意,是想让我撬动颍川荀氏中除去荀谌和荀彧一脉的其他旁支?” “在下是有此意,不过能不能撬动,却也要看机会,也要看府君的手段,眼下在颍川荀氏中,司空慈明公病故于长安,八龙一辈人中,唯有慈明公一人位列三公高位,其人虽亡,但就实际而论,还是慈明公这一支在荀氏之中名望最盛,其子表、棐皆在颍川未曾出仕,若能得荀氏当中最盛的一脉相辅,则便有了与袁绍相争颍川士人的资本,还请府君明断。” 刘琦笑道:“子扬临行舒城之前,却也给我出了一道好大的难题,不过也是为我指了一条明路,刘琦在此谢过子扬。” 第二百九十二章 黄祖的败绩 根据刘晔对刘琦的分析,颍川荀氏一族中,已经举全族迁移北境,将宝压在袁绍身上的荀彧、荀谌兄弟,刘琦已经是无法招揽了。 他现在的选择,最好的便是荀氏一门中荀爽一支的后人。 虽然对于刘琦而言,还是荀彧的名气更大一些,但对方既然已经北上,便是注定与他无缘,他也只能望天兴叹,任其自去。 刘晔在与刘琦畅谈一番之后,便向刘琦请辞离去, 他响应陆康的号召,前往舒城任职去了。 而刘琦则是继续驻兵在天柱山,一边招纳丹阳郡的山越家眷,一边开始将这些山越军细划分营,以求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将他们融入到自己的治下。 三万三千的军队,这可不是一个小数量。 就在这个关键的时节,从襄阳那边传来了重要的消息, 汉都长安中,司空荀爽亡故后,朝廷以厚葬之礼为其铸高坟,并敕其侄孙荀攸在丧后可先行返回颍川,命荀氏诸子守孝,荀攸本人其后则可前往益州的蜀郡上任。 得到了这个消息的刘琦,精神立时一震。 他没想到刘晔在临行之前,刚刚与他阐明了关于颍川荀家的事,而长安那边竟是这么快也开始行动了。 汉朝极为重视孝道,越大的官死了,这停尸祭奠的时间只怕就是越长,普通的氓头死了最少也要停尸七天,荀爽这种位级三公者亡故,怕是最少也要摆祭招魂满七七四十九日才可。 丧葬之期如此长,一则是为了彰显身份,二则是为了已尽孝道,三则古代的交通工具较为落后,若有人亡,生活在外地的至亲以及好友若是得到消息才赶来吊丧,极为不便,近点的还好,远点的怕是都得嫌七七四十九日不够用呢。 若是人的尸体不会腐烂,古人恨不能将尸身摆上一年。 但是荀爽的尸体此刻已经在长安入土了,颍阴那边荀氏本宗主要是以拜祭英灵为主,没有尸身最为牵绊,想来这摆孝祭奠的时间肯定不会短,最少也得两三个月。 这对于刘琦来说乃是一个跟荀氏搭关系的好机会。 吊丧! 虽然他没见过荀爽……但他可以借父之名! 眼下他正愁没有和颍川荀氏打好关系的通路,如今荀爽死了,这岂不是正是一个和荀家建立联系的大好时机? 毕竟刘表在雒阳离任前,荀爽也在雒阳,就算他俩不熟……但谁知道? 不过山阳刘氏和颍川荀氏在地方家族的牵扯中,平日里确实并无往来,冒冒然的去吊丧,怕是多少也有点跌自己南阳郡守的身份。 多少得有几个引路之人才是,才显得不会那么尴尬。 至于为刘琦引荐去颍川吊丧之人,其实倒也并不难找。 如今在荆州,被刘氏父子引之为五业从事的颍川人赵俨、杜袭、繁钦,边都是颍川郡内有名的士族。 当初雒阳动乱,中原浩劫,此三人通财和计,共同前往荆州避难,被刘氏父子引为上宾,并请入长沙学宫,以为重用。 历史上,这三个人也曾入荆州,但因为南郡本土的士族专横,几乎垄断了荆北所有的职位,再加上历史上的刘表并未能打下荆南,使得这些从北地迁移来的士子大多不能委以官职而展其才, 最终这颍川三杰终究还是在建安年间回返北地,投入了曹操麾下。 但如今情况不同了,荆州七郡已为刘氏父子所得,刘琦通过战乱肃清了当地弊政,山阳刘氏中人皆任郡守,整个荆南已是刘家父子的一言堂,这些北方士子都得以在荆南得到入仕的机会。 因此这三人目下也已经融入到了刘氏父子麾下的团体中。 刘琦写书信于刘磐,派人送往长沙,请赵俨,繁钦,杜袭三名颍川名士北上,随他一同前往颍阴县给荀爽吊丧。 刘琦的书信送出去没多久,从汝南郡那边赶来了一个人,乃是刘琦目下所任的掾史李铮。 李铮给刘琦带来了一个令他深感头痛的消息…… “黄承先战败……已是被公孙越和张勋等人驱逐于阳安?” 刘琦听了李铮的汇报,差点没气晕过去, 他急忙令人拿汝南郡的皮图来,仔细的查看。 “阳安县……阳安县……” 刘琦在地图上认真的寻找了片刻,终于找到了阳安县的地址, 再仔细一瞧,刘琦恨不能把皮图撕了。 “这阳安县……距离南阳郡已是近在咫尺,再打,我黄叔父就得让公孙越给赶到荆州境内去了!他这让对方撵着跑的路程,可委实不是一点半点啊,少说得有百里了吧?” 李铮一脸无奈:“百里……好像都有些说少了。” “先前夺下的战船呢?也丢了?” “那倒是没有,因为府君事先将战船皆分藏于船坞内,战船不曾被敌军缴获。” 刘琦板着脸,皱眉看向李铮:“我临出汝南时,不是让承叔父联合谯县的许褚和朗陵县的李通么?公孙越虽然有一千战骑,但人数终归不甚多,只要联合这两方,凭城廓而战,当不会输,为何会造成这般结果?反被他驱逐出了安众?” 听了刘琦提起李通和许褚,李铮的脸上露出了更加苦涩的表情。 “属下奉府君之命,往来与黄府君与亿万,还有那许褚之间……唉,果如府君所言,那许褚欲寻仇于公孙越,但恐自身势力不济,故而不敢应战,倒是有意与我等联合,而亿万终归与我有同族之好,他居于朗陵,虽自成淮汝一霸,但朗动西向便是江夏,我弟也想寻个靠山,以荆州眼下在南境之势,亿万甚想与荆州联合,怎奈……黄府君他……” 李铮的话虽然没有说的那么明白,但刘琦又怎么会听不明白其言下之意? 毫无疑问,黄祖这是听调不听宣了, 自己临行的时候让他与李通和许褚交好,但想来他是自持身份,在两名豪强那里摆足了架子,惹的人家腻烦,因而这联盟之事,怕是迟迟定不下来,最后反倒是被公孙越,张勋等人钻了空子。 若不是黄祖和自己地位相等,且还是刘表的至交把持着江夏郡的大权,刘琦一定会谏言刘表把他换了……然后在派人弄死他。 他先前还是看错了这个人,黄祖远不如自己想象中的那般好用。 他和蔡瑁一样,地位太高,权柄太重,自主性太强。 刘琦沉默了半晌后,突然吩咐道:“去将黄校尉、沙摩司马、张司马找来。” “唯。” 少时,黄忠、张任、沙摩柯来到了帅帐,向刘琦问安。 “豫州那边,还有几件事不曾办理妥当,我需率领五千人马北上汝南郡,黄校尉替我在天柱山,继续处理山越诸事,我带子义和文长去豫州一趟,办完即回。” 黄忠拱手言道:“不知府君需要办的,是何大事?” 刘琦遂将豫州境内诸事大致与他诉说了一遍。 黄忠听了之后皱眉,道:“有文长在府君身边,更兼有江夏之军,阵势上倒也是不输于彼,但公孙越有一千骑兵,府君当多带弓卒以为策应才是。” “黄校尉放心,你只管在此带领大军看好山越,待我和黄府君归来之后,咱们自迁山越回返江夏郡,便可抽手往南阳去了。” …… 当下,刘琦便带着五千兵将再奔汝南境而走。 他这一次是要彻底的击溃公孙越的骑兵! 对付骑兵,在平原上正面作战是肯定不行的,就算对方只有一千骑,正面对敌也足矣对己方产生巨大伤害, 刘琦要广招盟友,对其施以策略。 此番进入豫州境,刘琦请刘繇随自己一同前往,因为他知道,目下代表袁绍在豫州北部依旧还未走的兖州刺史刘岱,是刘繇的同胞兄弟。 需得让刘繇想办法,将刘岱和鲍信也一并连纵到己方这边来,如此击溃公孙越的骑兵,便不是难事。 第二百九十三章 刘琦想要公孙越的战马 时近年底,天气已是渐渐转凉了,整个大汉境内,围绕着二袁和刘氏宗亲的战争在各郡也已经逐渐临近尾声,各方目下都有偃旗息鼓之势。 入冬渐寒对于哪一方势力而言都不适合继续开战,故而在战斗还没有终结的地域,那些还未曾歇兵的各郡郡守们的心中也已经开始急躁了起来。 这其中就包括了刘岱和鲍信。 他们两人目前面对的情况,比之其他各路群雄情况要糟糕许多。 因为他们的大后方兖州诸郡,目下正遭受青州黄巾的大规模入侵。 这可不是一件好事。 青州黄巾自初平元年前便已经有所异动,只是当时雒阳的朝堂因为董卓的入京而发生大规模的洗牌,各郡群雄以及雒阳的官吏对青州黄巾的崛起有所忽视,致使他们不断的收纳荒难流民,扩大军伍的规模,相继攻入青州、冀州、兖州诸地,黄巾们在各地疯狂的劫掠仓禀,用以充实军需。 百万青州黄巾,说实话就是一百万饿着肚子的流民氓首,他们因为对生存的渴望而丧失了文明,露出獠牙展现出了人类原始的兽性,大批的流民走到哪里,便都如同蝗虫过境,草木不生。 青州黄巾起源于青、徐之地,对两州的破坏当然是最直接的,但其主要的战略地域还是在青州。 青州黄巾在各地流窜并不是没有目标的,他们的最终目地是与并、冀之间的黑山军汇合,因此在进入冀州之前,他们主要的活动范围便是青州的济南、乐安、北海等地域。 青州刺史焦和不擅长军事,惯于清谈而少实干,其一贯听信于巫卜之说,对待黄巾军的攻势,将希望都寄托在谶纬上。 如此,青州的情况可向而知。 “州遂萧条,悉为丘墟也。” 青州黄巾逐渐坐大,最终又将目光放到了临近青州的泰山郡上,他们出兵劫掠泰山郡,结果却被泰山郡守应邵打败,被消灭了几千黄巾,还被俘虏了上万老弱。 但这点损失对人员庞大的青州黄巾来说并不算是什么。 问题是,这只是开胃的前菜。 青州黄巾马上就迎来了一个大敌。 青州刺史焦和,主动迎接南下的公孙瓒入驻青州。 公孙瓒到了南皮后,便遣麾下的田楷、严纲等人率兵强攻黄巾,用黄巾的人来补充自己前番与袁绍麴义对阵时的损失。 这一仗,公孙瓒斩青州黄巾三万余首,并俘虏了将近七万人,将青州黄巾尽数驱往历城以南。 历城往南就是兖州的地域,身为兖州刺史的刘岱和鲍信听说了青州黄巾南迁的消息,自然忧心自家后方的情况,心中焦急万分。 但眼下公孙越刚刚驱兵击败了黄祖,士气正旺,已经是将兵峰对准了他们,若是就这么仓惶北顾,鲍信恐公孙越驱兵袭其后。 如此既影响士气,同时也容易致使己方的军队损失惨重。 也就是在刘岱和鲍信进退两难之际,刘琦暗中派遣使者抵达了彼之军营。 那荆州使者向二人传达了刘琦的意思,表示公孙越过于骄横,目中无人,依仗麾下精骑纵横淮汝,不将各路郡守之兵放在眼中……边郡武将屡屡蔑视中土名士官吏,试问中土士族颜面何存? 同时,那使者还为刘岱带来了刘繇的书信。 刘岱和刘繇是亲生兄弟,如今刘繇依附于荆州刘氏,他亲自置书于刘岱,详说利弊,便是冲着亲兄弟的面子,刘岱和荆州方面的关系看着也算近了三分。 而且荆州使者的话也是入情入理……大家都是根正苗红的士族群体,刘岱和刘琦更是出身于汉家宗室之门,凭什么让那些粗略野蛮的边郡武人欺负? 在这个时代,阶级与群体的划分有时候可以起到关键性作用。 最终,刘岱和鲍信权衡一方之后,答应了刘琦的邀请,决定与刘琦一起对付公孙越和张勋。 …… 刘岱和鲍信选择了与刘琦夹击公孙越,而刘琦抵达了阳安之后,又立刻派遣李铮去找李通,另派使者跨境去拜会许褚。 至于黄祖先前因为其骄狂而导致的战略失误……刘琦什么都没有提。 此时此刻,说他又有什么用? 黄祖与自己是平级,大家吃的都是两千石的秩俸,黄祖还是他的长辈,更是刘表引之为信的臂助,难道只靠批评就能把他从江夏郡守的位置上弄下去么? 但这件事,刘琦已经记在心中了,把黄祖从江夏郡守的位置上踢下去是早晚的事,只等一个好时机。 眼下的刘琦只是一门心思的在淮汝境内搞连纵,务求在最短的时间内,击溃公孙越和张勋。 其实就当下的形势而言,刘琦不一定非要死守在汝南,毕竟刘繇已经被他成功的救出,汝南郡战场这面的胜利与否,对于刘琦来说,意义并不是很大了。 荆州军眼下其实就已经可以撤了。 但刘琦之所以将兵马撤到这里,实在是因为公孙越那里,有一样东西对他的吸引力巨大,大到他想不来都不行。 一千余匹幽州右北平的优良战马! 对于那位幽州骑兵天王公孙瓒来说,一千匹战马他只需跟鲜卑和乌桓打上两三场仗,剿灭边塞的几个外族部落,就能缴获,虽然贵重,但还不至于是他的老本,这也是他敢让公孙越南下的原因。 但对于荆州来说,一千匹战马就犹如守财奴看到价值千万金的财货,黄巾贼看到堆满于仓敖的谷物,想不去抢都不行……因为根本就控制不住情绪。 打从知晓了袁绍送给荆州人的匈奴种马是废马之后,刘琦心中就更加明白了一个道理,虽然这个道理他原先也知道——想要的东西,必须要靠自己的双手去拿,指望着别人主动来给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朗陵和阳安的距离非常近,李铮很快便给刘琦带回了李通的消息。 “府君,某那族弟万亿表示愿意与府君联合,只是他想向府君索要一件东西,若是府君肯给,其愿意协同我军破敌。” 刘琦伸出两根手指,淡淡道:“我给他两件。” 李铮颇有些诧异地道:“府君知晓我弟想要何物?” “当然,汝弟李文达坐镇于朗陵,纠和附户两千余户,手中可调动的人手几乎与郡国之军无异,他想要什么我自然知晓……终究不过是名分而已。” 李铮一听刘琦把话说的这么明白,笑道:“还是府君看事通透。” 其实李通想要的东西,并没有什么难猜的, 历史上的李通称霸淮汝六年,不曾归附于任何势力,袁术在鼎盛时期几番示好于他,李通皆不买账,可最后却在朝夕之间归降了曹操,是为了什么? 因为曹操给了他名分。 李通现在缺粮么?缺钱?缺人么?都不缺。 他所能够调动的兵勇数量,不比任何一个郡守和国相所能调动兵卒数量要少。 然郡守、都尉等调配郡国的兵将,那是职责所在,名正言顺,而他李通一个地方的豪强,一没官职二无身份,又凭什么能调动这么多的兵马? 他有什么资格? 所以说,对李通而言,名分对他非常的重要。 朝廷给他名分,他就是拥有指挥军队权力的地方官吏。 朝廷不给他名分,他就随时可能会被划拨到黑社会、地头蛇、山贼、江贼、恶霸这些恶势力范畴中,可以被汉室朝廷名正言顺随时集结兵马打掉的那种。 建安元年的曹操已经拥立了天子,控制了朝廷,他可以给李通想要的名分,于是李通在曹操的势力渗透到豫州的第一个年头,便立刻归顺。 而刘表呢?他只不过是荆州牧而已,他有权力给李通想要的名分么? 答案是能。 因为除了荆州牧外,刘表还有另外两个非常重要的头衔傍身。 镇南将军,假节。 将军之位不常置,可一旦置了,那便是可以全权监督一方军务。 假节,则是可代表天子。 这两样东西不如奉天子以令不臣那么直接,但也是名正言顺的官方授权,有这两个名头傍身,刘表就等于是握有一份盖有‘汉室皇帝公章’的南方军官任免授权书,只要是在可议的南境军务职位,刘表就有这个权力代替朝廷授权。 李通在朗陵,不可能千里迢迢的派人去长安求官,很显然长安也不会有人尿他这一壶,如今在整个南境,能够满足他这个诉求的,也就是刘表的镇南将军。 李铮又问刘琦:“府君适才曾言,还有另外一件东西,想要赠予族弟,不知是为何物?” 刘琦淡淡一笑:“你可以问你那族弟,我先前在桥蕤和陈兰那里缴获的艨艟和走舸,他要是不要?” 淮汝之地,遍地都是沼泽与河流,船只对于这附近的哪个势力而言,都非常的重要。 能够凭白得到刘琦先前收缴的船只,李通自然是不会拒绝。 不过李铮不明白的是,李通既然没有向刘琦主动索要,刘琦为什么反倒是偏偏要赠送给他? 这委实有些不合常理。 …… 联合了李通之后,刘琦便开始等待去许褚使者那边的消息。 许褚的本家乃是在谯县,离汝南实际是颇有些距离的,但许氏邬堡就如同中原大族李氏一门一样,并不是划地而居,而是不断的向外拓展呈病毒式的兼并土地。 许褚的家族也一样,他们族中的田地和徒户也是在不断的增长, 除了谯县本土的良田之外,自细阳以西直奔,这一大片地界中,有很多土地亦为许氏宗族所兼并, 而如此一来,他家族的势力便也是渗透过了沛地,而至了汝南郡东边。 这也是许褚前番敢于跨境一直追打公孙越的原因。 虽然没有打胜就是了。 许褚的脾气很火爆,他先前吃了公孙越骑兵的亏,但却没有放弃,而是率领宗族私军驻扎在细阳,只等一个好机会再来报复公孙越。 而如今,刘琦的使者再次去见他时,许褚没有了一开始的脾气,非常乐意接受荆州军的支援。 他甚至还派遣使者回来告诉刘琦,自己愿意率领私士,沿将西向走宜春侯国境内去往阳安,与荆州军会和。 第二百九十四章 许褚前来拜访 刘琦到达了汝南郡没几日,军营内又迎来了一位重要人物。 典韦听说刘琦率兵抵达了汝南郡之后,便立刻从西陵城飞一样的赶往了阳安县。 他身上的伤还没有完全痊愈,但听说了前线刘琦平定山越的战事,在西陵城的他早就是惹的双手发痒,浑身说不出的不自在。 听说刘琦率领五千人马北上汝南,典韦不再犹豫,立刻带领几名亲兵,以飞一样的速度赶往阳安。 刘琦见到典韦时,并没有感到意外。 以典韦的性格,听了说诸校尉和司马随同刘琦收服了数万山越之众,他还怎么可能忍耐的住?那才真是奇怪了。 …… “伤好了?”刘琦看着精神饱满的典韦,笑问他道。 典韦‘嘿嘿’地干笑了两声,随后便用力的拍打着自己厚实的胸脯,昂声喊道:“府君放心!某家的伤势已无大碍,犹如全盛之时,披甲上阵,并无所碍,绝不会给府君拖后腿的!” “那就好。”刘琦杵着桌案站起身,道:“也赶上你来得巧,我军的一位盟友近日将率领他的私士前来阳安,估计也就是这两三日,典君既然已至阳安,那回头便当着这位盟友的面,给我涨涨声势。” 刘琦如此信任典韦,将这样重要的任务交给典韦处理,自然是将典韦听的莫名欢喜。 典韦挺起了胸脯,再一次地用力拍打道:“府君放心!管他是何方人杰,只要是来了我军阵前,府君让某落他的面子,某家便落他的面儿,绝不姑息!” 顿了顿,却听典韦再次疑惑地道:“府君说的人……是谁啊?” 刘琦抿嘴一笑,道:“是一位武勇不在你之下的陈梁豪杰。” 典韦一听这话,脸色顿时僵硬了,显得有些不太高兴。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什么叫武勇不在某家之下? 府君这话说的不甚好听! 什么陈梁豪杰,回头我定要见识见识。 刘琦看出了典韦脸上极度不忿的表情,心中颇觉满意。 他要的便是这个效果。 通过上一次他派往许氏坞堡的人回来叙述,刘琦能够感觉出许褚是一个性格独立性较强,且颇为崇尚武力的人。 一个当着其他势力的使者,还在原地舞刀练棒秀肌肉的人,你能指望他不崇尚武力,反倒是喜欢读诗书吗? 对于一个崇尚武力的人,那赢得对方尊重的方式……毫无疑问,就是像对方展示出己方更强的武力。 …… 两日后,许褚率领宗族的私士们抵达了阳安,并派人置书请见刘琦。 许褚其实并不是一个愿意与人联合交往的人,他性格既憨直又倔强。 若非前番,他确实是让公孙越的骑兵给欺负狠了,许褚说什么都不会响应刘琦的号召与荆州军合作。 但就目前这个势态来看,想报那一箭之仇,也只有双方联合才是许褚的最佳选择。 刘琦并没有在阳安县内接见许褚,而是在城外的荆州军屯营与其相会。 许褚的样子跟刘琦想象中的差不多……满是虬须的大脸,铜铃似的牛眼,极是庞大的身型,一身的腱子肉,胳膊犹如正常人的小腿粗,小腿犹如小树一般粗。 这是刘琦第一次看到和典韦同属于一个品种的巨汉,狗熊成精的那种。 “草民许褚,见过刘府君!”许褚身为地方豪强之首,虽然平时里比较专横霸道,但还是颇为知礼的。 见到了刘琦之后,许褚抱拳施礼,朗声道:“白身人许褚见过刘府君!” 刘琦对许褚拱手道:“久仰许宗长之大名,今日得见,实乃幸事,能与许宗长这样的豪杰之士共抗强寇对阵强敌,此战定可成事,不会再让那公孙边贼张狂。” 刘琦的话中不乏捧赞之意。 但许褚这个人显然不是那种过度虚荣,喜欢被夸赞的人,他只是很冷静地对刘琦道:“许某此番与府君联合对敌,也不过是为了报前番幽州蛮子的无故相攻之仇,却是无意掺和汉室宗亲与汝南门阀之间的私事,还请刘府君悉知。“ 刘琦自然是能听懂许褚的话中之意。 许褚是什么人?威震淮,汝,陈,梁拥有数千徒户的大豪强,他的肩膀上扛着的不只是他一个人的脑袋,另外还有他家族中人以及数千徒户人的脑袋, 整个许氏坞堡内外,算上老弱,保守估计最少也有两万人的前程和安全需要许褚来保护, 他虽然悍蛮好战,但也因此不敢恣意妄为,他深知什么人该惹,什么人不该惹。 许褚当着刘琦的面,只是提出找公孙越这个边郡武人报仇,却绝口不提公孙越眼下其实算是袁术半个附庸的事实……为的就是撇开与刘氏的关系,不去招惹汝南袁氏这个大汉朝的庞然大物。 毕竟也是在豫州地界排的上号的大豪强,许褚的思维模式要远比出身于豪侠的典韦要高的多,顾虑也要多的多。 刘琦听了这话,一点不感到意外, 他笑道:“许宗长放心,刘某与宗长此番联合抗敌,只为惩治公孙越,不涉旁人。” 许褚听了这话后,方才放下心来。 而刘琦身后的典韦却突然开口言道:“汝好歹也是一方豪杰之士,为何竟做些过虑的筹谋?若是这般胆小怕事,不敢惹这不敢惹那的,还莫不如不要报仇了,回你那坞堡内蹲着,也可得一时之安,这般畏畏缩缩的,看着真惹人腻烦。” 这话说的颇为莽直无礼,便是刘琦麾下的将官们听了,都觉得有些过分了。 魏延轻轻的咳嗽一声,伸手拉了拉典韦的衣袖,但典韦根本没搭理他。 许褚皱了皱眉,转头看向典韦, 却见这人身躯庞大,魁梧雄壮,和自己有得一拼。 许褚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碰见能咋体型上和自己相似的人。 也是头一次碰见一个人,敢当着自己的面这般损贬自己的人。 便见许褚的脸涨的通红,偏偏却又不知道如何反驳。 典韦说话说的不好听,但偏偏正中在许褚的心窝处,让他一时间竟无法出言反驳。 确实,以许褚的性格,实在是不应该怕这怕那,唯恐惹恼了一些他不该去惹的人。 他应该和典韦属于一路人……恣意妄为,喜恶皆浮于表面,尽情的去彰显自己的洒脱。 但很可惜,许褚与典韦这种孑然一身的游侠不一样,他身上有沉甸甸的许氏宗族一门。 为了宗法社会强加给他的这份责任,他必须要克制自己的本性。 “休得无礼!”刘琦转过头,颇为不满的训斥了典韦一句:“汝这岂是待客之道?” 典韦随即向刘琦告罪。 但是刘琦的语气虽然严苛,但表面上实则并无什么责备之意。 太史慈在一旁冷眼旁观,心中似乎多少有些明悟。 这就是了! 许氏宗族好歹也是己方的盟友,典韦虽是悍勇,却也不是不分轻重的人,怎么会轻易出言招惹他? 一个不好,岂不是破坏了两方的情谊, 毕竟这是刚刚建立起来的盟军,眼下的关系还是稍嫌脆弱的。 “许宗长,刘某麾下的别部司马乃是直率之人,一向口无遮拦,出言无状,君勿见责。”刘琦微笑着对许褚道。 许褚勉强的咧了咧嘴,道:“不妨事,府君麾下果然皆为豪爽仗义之士,令人不胜感慨。” 许褚不是一个有很多弯弯绕的人,也不是常年行走于官场的精明人,做不到喜怒不形于色。 他说这话虽然客气,但面上那扭捏僵硬的表情暴露了他此刻的内心是极度不舒服的。 “许宗长既然来了阳安,且不妨在军营里走走,如何?” 刘琦邀请许褚一同在他的军营转转,一则表示对盟友的客气,二则也是展现一下自己的军容之盛。 许褚自然不会拒绝:“敢不遵命。” 于是,一众人等便在荆州军大军的前寨转了起来。 南蛮营的将士皆为豪勇之辈,如今更是经过了多场大战的历练,战术越发成熟,行走与操练之时,浑身上下所散发的那股凌厉的气势,自然绝非是许氏坞堡的民兵军团所能比拟的。 许褚跟随刘琦转了片刻,心下不由称奇。 他原先对于南方郡守麾下的郡国之兵,其实并不是怎么看好的。 缺少马匹只是其一,二则单纯就体型来讲,南方兵卒的身体健硕程度是要逊色于北方人种的,因此在基础战力上,自然就要相对吃亏。 但是今日一看刘琦的军队,许褚的想法却多少有些改观了。 谁言南人无勇士? 第二百九十五章 典韦和许褚 荆州军的军容之盛,士气之强,颇有些超乎许褚的想象。 在刘琦的引导之下,许褚逛遍了五千南蛮兵所在的营盘,他看到了由刘琦麾下诸校组织的刀盾兵、长矛兵、长戟兵、弓兵等兵种的操练。 虽然南蛮营此番只是跟随刘琦北上了五千人,但却是刘琦特意在南蛮营中挑选的五千名最为精锐的士卒,所以眼下展现在许褚面前的,可算是荆州军一方的最高战力,这是事前便已经又过精心安排的。 许褚这个人还是较为憨直的——他看到了荆州军士卒的精锐程度,也不藏着掖着,只是一个劲的就是点头说好。 这一点,倒是令刘琦颇为欣赏,也算是个直肠子,就一宗之长的真性情而言,许褚比之蔡瑁,蒯良等辈要直爽太多了。 最后,刘琦带领许褚前往荆州马军的所在之地。 刘琦麾下的马军数量不多,只有四百骑,但也不用特意在许褚藏掖着,毕竟南方能够上阵充当战马的马驹数量稀缺,大部分的马种皆为驮马,这很正常,完全不用害怕露怯。 若是许褚走进刘琦的军营,看到了数千精锐战驹,那才会让许褚打心眼里感到害怕呢。 来到了马军的行营外,众人一边谈话,一边就要往里面走,突听,却听传来场地内传来一阵巨大嘈杂与呼喝之声。 刘琦停住了脚步,疑惑的向着里面看去,皱眉道:“这是什么状况?” 太史慈道:“似是出了急事。” 少时,便见几名荆州的军卒匆匆跑了出来,他们来到刘琦面前施礼,慌张道:“府君,还请暂勿靠近!” “怎么了?”刘琦皱眉道。 一名荆州军卒道:“回府君,行营里面有在山越之战中缴获的劣马,适才正由我军骑士进行调驯,但有两匹战马不知为何突然受惊,现在场间乱窜,我等正在加以控制,还请府君先不要过去,以免被劣马误伤。” 刘琦身边,典韦一听这话顿时恼了。 “区区战驹受惊,还需这般紧张?且待某去治它!” 许褚冷眼旁观,见典韦这般说了,他亦是道:“某家也去看看!” 说罢,二人竟然是不约而同的大踏步上前,一同向着马军营中去。 刘琦看着这两条大汉宽厚的背影,嘴角不由勾起了一丝笑意。 这两个人一路上都是在时不时的互相对视,时不时的眼眸中会产生火化,这是刘琦早就发现的事情。 看起来,这是有点较上劲了。 刘琦对众人道:“咱们也去瞅瞅热闹。” 不多时,便见典韦和许褚共同走入场间。 果见有两匹劣马在场中厮鸣并绕着圈地乱窜,而两旁劣马的四周则是围满了手持棍棒的士卒,他们一边小心谨慎的向前,一边用手中的木棍子去驱赶马匹,将这两匹劣马都向着中间驱赶,阻断它们的去路,形成包围之势。 面对这样的狼群式包围方法,那两匹劣马的活动范围逐渐减小,然并不屈服,反倒是更加剧烈的绕着圈乱跑厮鸣, 两马各自瞪着一双大眼,躁动不安的来回扫视着那些兵卒,向着那些围绕上来的士卒们恼怒厮鸣着。 刘琦饶有兴致的看着那两匹发了疯似战驹,笑道:“这种包围方式,虽然能减少马儿的活动范围,但同时也会勾起它们心中的惊恐,容易让它们更加感到害怕,从而越发不好让它们安静下来……这有点像是猎杀,不是驯马。” 太史慈在一旁道:“府君说的有理,南人驯马的经验不及北方人,因而应对突发之事,便容易出现这种状况,也是在常理之中,没有办法的事。” 刘琦听了这话点点头,但他突然间似是想起了什么事,问道:“我想起来了,子义曾与我言,你在辽东待过思念,并为边郡豪族所驱驰,久战于漠野,想来应是颇通北方人的驯马之术了?” 太史慈道:“略知一二。” 这话纯粹是谦虚,一个在辽东待过四年的豪族家将,自然不会是‘略知’那般简单。 刘琦很是认真的请教道:“我曾在阳人县与孙文台共同对阵于西凉军,我们虽然打败了凉州骑兵,但却很难收服他们的西凉战驹,孙坚当时曾告诉我,若是对阵西凉之兵,不要想着缴其马匹,只管射杀……其实仔细想想,着实颇为可惜,若是能将缴获的北地战马用为我军己用,岂不是大有臂助?” 太史慈眯起眼睛,一边观望着远处的荆州士卒们围马,一边道:“幽州战马与凉州战马差不多,都有识途之能,鲜卑、乌桓、匈奴、乌孙等与我大汉边郡将士产生摩擦乃是常事,彼此之间常年互缴战马,并非不能驯服。” “差异在哪?”刘琦闻言很感兴趣。 太史慈正色言道:“只因南人驯马,惯常以马鞭行五抽调训之术,直到将马匹抽服为止,而北人驯马,多以骑乘压制为主,紧夹马腹,运以骑术,任凭战马再是颠簸狂奔,亦不被摔下,就犹如熬鹰一般,谁先撑不住了,谁便是输家。” 顿了顿,太史慈补充道:“此法虽然较困难,但却比抽驹之法要实用许多,然却需要善于驭马的骑士。” 刘琦闻言恍然了,又提出疑问:“孙坚难道不知此法?” 太史慈道:“听闻孙文台昔曾征战于凉州,想来也应是知道的,只是以他目前手下兵卒之能,怕是难以做到。” “为何?” 太史慈笑道:“只因孙坚的手下皆为南人,南人的驭马之术较为北方还是有些温和了,且在骑术方便也有逊色,空无北地那些常年驾驭马匹的骑士之能。” 刘琦挑起了一根眉毛。 他揉了揉太阳穴,叹息道:“如此说来,就算是缴获了北地战马,同时也知道了驯马的方法,亦难驯服是么?因为没有好的骑手?” 太史慈道:“旁人或许如此,但府君大可不必担忧此事。” “哦?” “这南北的驭马之术,无分优劣,只分是否适用尔,不过既然府君要用北方骑士,倒也不是招募不到……末吏听闻自府君平定荆南七郡后,荆州可容纳的流民便越发增多,加之北方变乱,战况依旧,除南阳郡的黔首氓头之外,饶是司隶以及关中诸地的豪族流民,亦不断的南下入楚,人丁几以百万计,且人数还在不断上升……这许多的北地流民,特别是关中系人,当中定不乏善马之人,府君若要从其中招千余骑士,想来应不是难事。” 这话一说出来,刘琦顿时恍然。 不错,荆州目下统治的,可不在单单只有南境之民了, 各州各郡每月迁移至荆州的氓首甚多,这些人来自于北方各地,其中自然不乏有精通各种北地独有技能之人,这些人口的不光光是迁移那么简单,同时他们带来的还有来自他们家乡的文明。 南北文明各有短长,北方流民进入南境,便可互相弥补文明与技术。 当然,招募太多的北地骑手应该还是很难的,但若只是招募千名适合作为骑士的北地人,应还是不成问题的。 毕竟关中的流民,目下也再逐渐增多。 特别是还有太史慈这位青州出身,又曾在辽东待过数年的人杰,若是由他亲自操练带队,想来定无差错。 就在刘琦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却见典韦已是推开了围马的人群,大步流星的来到了场地间, 他既不骑马,也不拿马鞭子抽马,而是看准时机,突然伸出一只手,死死的抓住马尾,竟然是不让那战马继续奔逃。 战马吃痛,扬天厮鸣。 而另外一边,许褚也已经抓住了一匹劣马的马尾,也是硬生生的将那匹劣马拽在原地不动。 两人虽然是各拽住了一匹战马的尾巴,但却还都是彼此恶狠狠的瞪着对方,似乎是在示威,似乎意在向对方彰显着自己的勇力。 那两匹战马吃痛,扬起后蹄子各自去踢拽他们马尾的人。 但典韦和许褚皆不给这两匹劣马机会。 典韦一伸手,直接将他面前的马屁股一把抓住,然后用力一摁。 便见那劣马被巨力所压,后腿发软,马屁股被死死的摁在了地上。 许褚见典韦伸手将马匹按在地上,亦不示弱。 汝这莽汉! 汝能做到的事情,某家亦是能做到! 许褚当年刚出道时,曾双手各拽一牛尾,倒拽牛行百步(这是真事),如今只摁一马,比之倒拽两牛,却是要简单多了。 两个人就这么将那两匹劣马死死的按在地上,针锋相对的彼此怒目瞪视着。 那两匹后臀落地的战马,犹如守门石狮子的战马,还似乎欲在原地挣扎,死命的欲撑起后蹄欲起。 但只是过了一会,因为两个马屁股上分别施压的巨力,那两匹劣马便已经是不能再继续动弹了。 马儿服气了,但很显然这两条大汉彼此并不服气,他们互相对视的目光在空气中似乎都能击出火花。 谁也不肯落了半分气势,两人眼皮子都不舍得眨一下,生怕眨了眼皮,就会输却气势。 但问题时间长了,眼睛酸的都想流泪…… 太史慈将头靠近刘琦耳边,低声问道:“今日这场,是府君特意安排的么?” 刘琦微微一笑:“子义为什么这么说?有何凭证?” “末吏没有凭证,末吏只是有所感觉而已。” 刘琦道:“许褚这个人很有勇力,但他毕竟是谯郡的豪强,又身兼宗族的重任,这样的人,我荆州是收服不来的,毕竟豫州并非是我荆州短期内的战略目标,我只能旁敲侧击,先让许褚见识到我荆州的强横之力,结下一份情谊。” 太史慈苦笑道:“让他和典韦这般恶意的比试,也是情谊?” 刘琦一挑眉,笑道:“不打不相识么,有的时候,打仗其实就是结下情谊的最好途径。” 第二百九十六章 饮宴诉仕 典韦和许褚的表现,惊骇到了在场所有的士卒。 这两个魁梧的大汉,简直就是虎狼之士,着实是太过勇烈。 在场所有的人,有一个算一个,还是第一次看见有人能够将战马摁在地上……犹如摁儿孙一样的摁。 平常人怎么可能做的到? 这得是什么样的臂力?才能做的到? 其实有这样的想法,也是因为这些士卒原先不曾见过许褚倒拽两牛的场景。 和单手执牛尾相比,今日这完全就是小场面。 那两匹劣马显然也是被这两个怪物给惊诧到了,就这么任凭这两个大汉这么凶狠的摁着, 此刻的它们完全没有了适才的惊躁之态,犹如两只被老虎扑倒的小绵羊,只是安静的歇于两人的虎爪之下,温顺的不能再温顺了。 两匹战马后臀着地,趴在地上,抬着马颈四处观望,来回看着周围的人,似乎是在寻找着人的援助。 “好,好!” 刘琦一边鼓掌,一边走入场间,来回看着彼此大眼瞪小眼的典韦和许褚,鼓掌道:“两位果然都是当今天下少有的悍勇之士,能够徒手制服战马者,刘某真是生平仅见,真如天神下凡一般,让人又敬又佩。” 另外一边,太史慈已经命手下人上前,将被典韦和许褚制服的战马各自牵走。 典韦和许褚还是在彼此互望着,虽然依旧是目光炽烈,火药味十足,但刘琦能够看出来,两人的目光交集中多少有了一些惺惺相惜的意味。 倒也难怪,就这么两个长得犹如狗熊成精一般的大奇葩,天下间只怕是再也找不出第三个来,全球亿兆人类中,就他们俩属于同类,他俩不相惜谁相惜? 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俩人不肯眨眼皮子酸的,因而容易让人看走了眼。 良久之后,便见许褚深吸口气,先是瞥了不远处的典韦一眼,然后又向漫步而来的刘琦拱手道:“府君麾下,果然是人才济济,似典司马这般的豪雄之士,着实是某家平生仅见,这气力上能与某家相若者,普天之下怕是再找不出第二个来。” 许褚虽然凶暴好战,但终归也算是一方宗主,颇有些胸襟,适才与典韦争锋相对之后,心中也是升起了些许敬佩之意,这份敬佩不仅仅是针对典韦的,还是针对刘琦的。 以臣关主。 难怪这年轻郡守这两年来能够做下许多大事,却是有他识人的眼光,单就这一个典韦而言,普天下再难找出第二个。 典韦见许褚出言捧赞于他,心中也感觉颇为舒畅,看许褚的凌厉眼神神也不由略微缓和了下来。 “许宗长亦是当世豪杰,实属举世无匹的豪勇之士,真真令人敬佩。”典韦承认道。 刘琦笑着摇了摇头:“二位都是真豪杰,不必互捧,这天底下能把马儿摁在地上拾掇之人,再难找出第三位……许宗长稍后随我入帐,咱们共饮几爵,如何?” “如此甚好。”许褚也不矫情,慨然应允。 …… 对于许褚,若是说刘琦没有招募之心,那是不现实的,许褚目下的表现和他在历史上的赫赫威名,刘琦自然有所惦记。 但惦记和现实是两个事。 但现实就是,以许褚所处的地域和他肩膀上的宗族压力,使他与刘琦注定不能成为主从关系。 既然不能招募许褚,那刘琦便打算借此机会和许氏宗族借此结下一些善缘,或许日后会有些他用。 而且就刘琦的想法,虽然不能招募到许氏的宗长许褚,但他或许可以招募到许氏宗族的别人,借以和许氏宗族保持一个微妙的关系。 众人走进了帅帐,刘琦令典韦,太史慈,魏延,相单疆等人作陪,与许褚豪饮。 这在场的众人中,有豪强,有军官,有辽东避难归来之人,有荆蛮族将,各个都是豪爽擅饮者。 除了刘琦这个经学之家出身的士子,余者都是喝起酒来不要命的酒磨子,一时间酒爵频频被举,大家一言不合就是干杯! 许褚喝酒也是个没深没浅的,刚开始的他还略显沉稳,但被典韦,太史慈等人一劝,这举爵的速度就停不下来,酒喝的一多,话也就多了起来。 他初来刘琦军营时,虽然对典韦的言辞无状颇是恼怒,但一场酒宴下来,彼此间倒是增进了不少的友谊,有些话说的自然就多了起来。 “典兄乃何处人也?”许褚打着酒嗝问道。 典韦喝的也有些上头,他哈哈一笑:“某乃陈留己吾人也,昔日在家乡为人报仇而杀了人,流亡江湖多蒙刘府君赏识,收于帐下,现为别部司马。” “啊?”许褚闻言,脸色顿变:“典君昔日乃游侠也?” 这“游侠”二字,由许褚说出来,让人感觉并无损贬之意,反倒是有些倾慕之嫌。 典韦也不做作,笑道:“吾非大族出身,身份颇为鄙陋。” 许褚摇头道:“典兄能为乡人复仇,尽英雄姿也,谁敢言兄鄙陋?只是以典兄这般的身份,居然能在刘府君麾下做到别部司马,当真是令人惊诧。” 顿了顿,许褚很是诚恳地道:“典兄忒的命好。” 这话可并非许褚可以在捧高典韦,而确实是他发自肺腑之言。 典韦当初也曾在张邈手下的司马赵宠手下当过兵,自然是知道以他这样过往履历的人,在那些大郡郡守麾下是会受到何等的压迫,对于许褚的话也是深然不已。 “许宗长所言不错,若非得刘府君赏识,怕是某家在陈留这辈子也不会有出头之日,真真万幸。” 刘琦坐在主位一边泯酒,一边轻笑着,心中暗道这可未必。 你若是继续在陈留待着,那姓曹的怕是早晚会找上你,到时候你一样会出人头地的。 就是不知道回头会死在哪。 刘琦转头看向许褚,问道:“仲康目下,没有入仕的打算么?” 许褚哈哈一笑,道:“某之家族在谯县虽颇有势力,怎奈当地国相瞧我不起,但说句良心话,某家也着实是看他不上!” 刘琦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心下颇是无奈。 这就是阶级差异。 谯县归于沛地,但沛相袁忠,亦是汝南袁氏中人,乃是袁绍和袁术的同辈,同属四世三公之门。 以袁忠的角度,他在沛国任两千石,距离家乡汝南和颍川这般的近,他能够招纳的淮汝经学之门中人,怕是都得排出八条街去。 许褚有势力和实力又怎么样? 但他这样的土匪式豪强,根本就不可能入了他的法眼。 想到这,刘琦出言安慰许褚道:“许宗长也无需过于懊恼,汝南袁氏四世三公,想拜入袁氏之门的经门士族数不胜数,许宗长不得其门,其实也在情理之中,世道如此,末可强求。” 许褚哈哈一笑,道:“刘府君可切莫小瞧于我,某虽非士族出身,不通五经,但却也是一身傲骨,袁氏门阀瞧我不起,嘿嘿!某家却也未必瞧的上他们!” 典韦在一旁道:“许宗长这话没错,你看我家刘府君就是没有这些规矩,唯以才学力而用人也!许宗长何不投我家府君麾下,定能做成一番大事。” “这个……”许褚尴尬一笑:“恕难从命。” 典韦打着酒嗝:“你这人,怎这般磨磨叽叽?再推脱某家可就急眼了!” 刘琦随意道:“典司马,勿要过于逼迫,许仲康乃是许氏宗族之首,族中徒从过万,如何能入仕于荆州?别胡言乱语。” 许褚冲着刘琦拱手道:“还是府君知我,惭愧,惭愧。” 刘琦端起酒盏,问道:“仲康身为一方俊杰,想必也有入仕之念,只是这辅佐的人选,心中可有数?” 许褚沉思半晌,道:“其实我瞧县的曹家,乃是当世高门,三代多出两千石,声名颇显耀,只是眼下曹孟德乃是东郡郡守,并非豫州诸郡之长,实不便相投。” 刘琦暗暗的点了点头,心道果然如此,这个时代,什么情谊都比不上同乡最重,同是出身谯县的许褚,果然还是最看重曹操的。 第二百九十七章 学习新知识的许褚 许褚的话,并不令刘琦感到意外,这年头的人,都有着浓重的乡土情节,老乡爱老乡,乡亲喜乡亲,这都是在情理之中的事,无可厚非。 只可惜,曹操现在的势力只是在东郡,而豫州本地也没有适合许褚举族相投的势力,沛相袁忠虽出身于四世三公之家,手底下的官位安排士族中人都安排不过来,着实轮不到许褚。 当然,远在荆州的刘琦,也绝非许褚想要投奔的对象。 刘琦也深知此理,故而不强求。 但刘琦心中却抱着另外一个念头,不能征辟许褚,不代表许氏宗族的其他人不行。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刘琦突然问众人道:“在座诸公可知颍川荀氏?” 在场的虽然都是武人,但中原荀氏声名赫赫,大家或多或少还是有所耳闻的。 “自然是知晓的,只是府君为何突然提起了颍川荀氏?”太史慈颇为不解地问刘琦道。 刘琦笑道:“我只是突然想起来的,刘子扬在离开我军前,应陆康征辟前往舒城时,曾对我说过一句有意思的话,并特意以颍川荀氏作为点题。” 太史慈迅速的瞥了一眼那边听的认真的许褚,心下瞬时明白了刘刘琦的用意…… 他这大概是要给许褚洗脑了。 在此关键时节,若是不响应府君,岂是为属下之道? 当下,便见太史慈举起酒爵笑道:“什么话这般有意思,还请府君为我等细言之!” 魏延也反应了过来,亦是道:“是啊,且让我等也听听子扬先生的高论!涨涨见识。” 典韦亦是咧开大嘴:“如此可助酒性。” 典韦这话说的委实没甚水平,人家都是要学习刘晔的高超见识,他却要听之以助酒性…… 刘琦没有搭理典韦的浑话,而是一字一顿地道:“刘晔先生曾告知于刘某人一句至理名言——那就是‘鸡蛋不可以放在一个篮子里’。” 帅帐内的诸位将官闻言都懵了。 这算是哪门子的至理名言? 真是闻所未闻。 什么又鸡又蛋的? 魏延暗暗一咧嘴。 这话一听就不可能是刘晔说的,定然是刘琦自己的原话,但却借着场合编排到了刘晔身上。 许褚颇为不解地问道:“府君,不过是鸡蛋和编筐之事,又有何深奥的?许某愿闻其详。” 刘琦认真地解释道:“颍川荀氏,先有第三代的海内名士荀公达响应何大将军的号召,前往雒阳任黄门侍郎,后有八龙中硕果仅存者的慈明公,响应董卓之召,前往中枢三经升迁官拜司空,近年来,又有荀彧和荀谌一支举家搬迁往北地投奔袁绍,而其余诸如荀表、荀棐等人皆是裹足于颍川,以待天时,不曾入仕……从中平年间,荀氏一族的族人先后投奔外戚,门阀,或是依旧在野观望,这便是不曾将鸡蛋放在一个篮子中的真意。” 太史慈赶忙捧场,问道:“府君之意,是颍阴荀氏行事,乃是让诸族旁支各选前程,非举全族之力而响应一人?如此一旦荀门当中,有人出了差池,却也不会影响整个荀门了?” “不错,这就是广撒网的方式,颍阴荀氏把鸡蛋放在不同的篮子里,有辅何进的,有辅董卓的,有辅天子的,有辅袁绍的……几乎是每一分支的人,他们都分别在这天下间压了宝,最终……只要有一块宝压准了,那整个荀氏一门便都是赢家,诸位看是不是这个道理?” 诸人闻言,皆是纷纷点头,连说有理。 纵然是没有道理,也不会有人说没理。 然刘琦说的关于这些针对于荀氏的琐事,在场众人不过是听个乐呵,同时也是涨涨见识,看看这真正的名门士族在经营家族的理念上,采取的是一种什么方式,大多数人都未曾往心里去。 可有一个人,却真的往心里去了。 这个人就是许褚。 …… 饮宴之后,许褚喝的沟满壕平,醉醺醺的拜别了刘琦,返回了自己的屯营。 他此番在刘琦处饮酒不少,不过回了自家营盘之后也并没有着急休息,而是火速派人将他两个弟弟招呼了过来。 许氏宗族中,许褚这一支的本家在他这一辈中,共有兄弟五个。 长子许梿,许伯康,在黄巾乱时为保护家族战死。 次子许褚,许仲康,接替许梿成为许氏坞堡的宗主。 三子许沂,许叔康,目下是许褚的副手。 四子许郸,许叔康,亦是许褚的左膀右臂,得力干将。 五子许桥,许幼康,尚年幼,未曾冠礼。 此番与荆州军同盟战公孙越,许褚除了率领一批精锐的宗族子弟外,还带了他的两个弟弟,也就是其左右副手许沂和许郸来。 少时,待两人来到帐内,眼见许褚喝的满面通红,眸中且还布满了血丝…… 许沂和许郸皆感到诧异。 二哥这是跟刘伯瑜谈的不错啊!怎么就喝了这么多酒? 看来这与荆州军联盟的事算是挺靠谱了。 许郸拱手问道:“二兄,此番与刘伯瑜商谈联合之事,其事可成?” 许褚红着脸,点了点头,道:“成矣!那刘伯瑜虽然年幼,却是个有胸怀能成大事的,比那黄祖磊落了许多。” 许沂听了‘黄祖’的名字,冷然道:“休说那厮!黄祖老儿好生不晓事,上次咱们主动找他会盟,希望共同对付公孙越,他却自持兵多,言辞傲慢,颇有讥讽,后果是败给了公孙越,当真活该的紧!” 许褚摆了摆手,道:“莫说他人是非。” “是!” 许褚来回看着两个人,突然道:“我今日召汝二人前来,乃是有一事想与你们商议。” 许沂道:“二兄有话直说,咱兄弟之间,还谈什么商量不商量,兄长想让弟弟办什么事,尽管直言。” 许褚深吸口气,道:“我想让你们兄弟二人……入仕!” 这话说完,却见许郸和许沂都有些发愣。 少时,却听许郸说道:“二兄,你醉了,那沛相袁忠压根就不曾瞧的起咱们许家,便是二兄你,他都不曾征辟,何况是我等乎?” 许褚摇了摇头,道:“不是让你们入仕于袁忠。” 许沂苦笑道:“不入沛国国相之署,难道还让我等去谯县令麾下不曾?他平日有事,可都是求着咱们的。” 许褚使劲的摇摆着他硕大的头颅,道:“谁说让你们入县署了?难道这天下除了沛国,便再无其他郡国了不成?” 听了这话,二人不甚明白了。 “二兄,咱们许氏宗族乃是沛国大户,徒户和宗族附庸,皆在沛国,若要被征辟,那也只能是入仕于沛国才是,如何能去他郡?” 许褚点了点自己的鼻子,道:“我是宗长,身兼整个宗族的徒户和全族之事,我若入仕,必当携全族而入豫州诸部,但你们不用!” 许沂不解道:“二兄这话,弟弟不甚明白,我们为何就不用了?” 许褚沉吟片刻,突然道:“你们知不知道一句话。” “什么话?” “鸡蛋,不能都放在一个篮子里。” 第二百九十八章 准备去战幽州骑兵 许褚将在与刘琦饮宴之时,所听到的话原原本本的对二人说了一遍。 当然,以许褚目下的能力水平,也就是只能诉说个大概,刘琦谈话中的内容还涉及到了颍川荀氏,许褚平日里并不关注朝廷政事以及士族中人,因而对荀氏中关于八龙分支的事了解的不是那么清楚,眼下说的也就是支支吾吾,模棱两可,荀氏族人中的几个名字还被他给说错了。 但虽然说的不是特别清楚,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大致的意思,许沂和许郸还是听懂了,毕竟他们两个人也对荀氏不是特别了解,但多少还能听明白主要意思。 “二兄也是想仿效那荀家,让我宗族子弟……不在同一势力入仕?” 许褚打了个酒嗝,道:“某家今日听了那刘伯瑜之言,方才惊醒,细思为兄原先的想法,实乃迂腐固执之见,我总想携全宗族势力,投往于一人麾下,而这个人又最好是咱谯县的本家,还是领豫州的本地官员……唉,如今思来,这路着实是走窄了。” 许郸正色言道:“兄长能有此想法,也是在情理之中,又何必自污?这各州郡的宗族,哪个又不是在自家基业之处被征辟的?却是无可厚非。” 许褚眯起了眼睛,叹道:“只是如今的形式与原先大有不同了,汉室君王年幼,各地群雄并起,这整个大汉朝的走势着实是不甚明朗,若是举我全族之力而侍奉于一人,一旦有败,恐连累的是整个宗族……数代家业怕是会朝夕毁于一旦。” 许沂似乎是听明白了许褚之所言。 当下,便见他试探着言道:“兄长之意,是让咱许家兄弟,也仿效那颍川荀氏,不可仕于一主?” 许褚点了点头,道:“为兄是有此意,那颍阴的荀家,族中昔日便有侍奉于外戚,门阀,归隐不出者,各自为谋,以求立于不败之地,咱许氏坞堡虽不及荀家声名显赫,但也当多有筹谋,以求在这乱世中立于不败之地。” 许郸道:“兄长打算如何分派?” 许褚沉思了一会,道:“汝兄弟二人可信的过为兄否?” 许郸朗声道:“兄长这说的是什么话?自大兄过世后,咱瞧县许氏全凭兄长之勇武和号召之力,方才有了今天的势头,兄长对待我等皆以厚意,若非兄长之恩德,兄弟们哪能有今日之盛?” 许沂亦是道:“对,二兄有何事,尽管吩咐我们便是了!” 许褚感慨言道:“真吾兄弟也!那我就不藏着掖着了!” 便听许褚言道:“某身为一宗之长,必须要护持全族,日后便是入仕,自然也要选豫州之地的雄者扶之,但为保宗族平稳,我意想请两位贤弟,择选另外一位英主辅之,如此哪怕是有一方落势了,也可保全咱许氏宗族今后不遭破门之祸。” 顿了顿,许褚又道:“只是我若如此行事,怕是惹二位兄弟见疑,恐某谋夺你们在族中的田地财货。” 许郸使劲的一摆手,气道:“这话是怎生说的?兄长何等样人,某兄弟二人最是清楚不过,以兄长的威望和在族中之势,若欲谋夺我二人的田地财货,便是我二人不出谯县,怕也是阻挡不住的。” 许沂郑重道:“兄长,你到底让我二人如何行事,只管说于弟弟便是!勿再吱扭了。” 平常的大宗兄弟间,彼此为了谋取宗族内的权和利,勾心斗角的事并不在少数,便是兄弟相残亦不为过,类似许沂和许郸兄弟这样,对许褚无条件保留信任的,放眼大汉各州郡的豪强,也属于少数。 许褚听了两个弟弟的话,心中不免感动。 他长叹口气,对二人道:“我适才琢磨,如今天子年幼,朝政皆为董卓把持,但中原各郡不尊朝廷反尊二袁者多矣,更有以刘虞,刘表,刘宠等为首的宗亲势力愈大,这天下的走势,实是愈发不明,当此时节,我想请二位兄弟前往一家刘氏宗亲辅之,而某则是待在淮汝之地,以观北方诸雄形势,待豫州本土形势定后,择一门阀之长扶之。” 许沂似有所悟地道:“兄长辅之以门阀,而我兄弟二人去投宗亲,也确实算‘鸡蛋不在一个篮子里’……只是五弟怎么办?” 许褚正色道:“幼康年纪尚小,不适合入仕,且倒不如留守祖籍,替我等稳固后方基业,咱兄弟三人各投雄主,待日后这天下局势明朗之际,再让小弟出仕。” 许沂认真的琢磨了一会,道:“兄长此意甚好,我兄弟四人,或入仕于门阀,或侍奉于宗亲,或是隐身于野以观天时,如此咱谯县许氏,便是进可攻退可守之局。” 许褚言道:“不错,我亦是有此之思。” 许沂摸了摸自己刚硬的虬须,问道:“二兄让我与四弟去投刘氏宗亲……只是当今诸州郡,又有哪家宗亲可投?” 许褚的脸上露出了坚定之色:“这可投之人,不就是近在眼前么。” 许郸和许沂彼此互相对望,似有恍然:“近在眼前者……二兄所说的是那山阳刘氏中人?” 许褚言道:“刘氏宗亲联盟中,天下最为鼎盛者乃一王三牧,刘焉已属叛逆之贼,眼下被诸人所攻,可去除不计,刘虞声名素著,怎奈远在幽州,刘宠身份尊贵,又为陈王,麾下精兵强弩极多,放眼天下,少有可与之比肩者,但年纪太大……” 许郸和许沂明白了。 “如此说来,便只有在这荆楚的山阳刘氏,最为适合?” 许褚重重点头:“不错,汝二人去投山阳刘氏,想来不会有差,刘景升身为州牧,更兼有假节之权,其子刘伯瑜,亦是朝廷敕封的正儿八经的南阳郡守,目下荆州的势力越发强横,可谓南境翘楚。” “兄长此言有理,我兄弟二人愿入仕荆州,就是不知道那山阳刘氏肯否要我等?” 许褚言道:“有某家推荐,想来应无差错。” …… 许褚率兵于在阳安的刘琦合兵,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张勋那边。 张勋不敢怠慢,立刻找公孙越和雷薄等人商议。 “刘琦从丹阳郡兴兵,回返汝南与黄祖合兵,目下又和谯县的许氏宗族联合,其意定在于我等,当下之事,应该如何?” 公孙越出身辽西公孙世家,久在边郡,气质不俗相貌雄魁,其身上有着本地豪雄特有的豪爽与张力。 他站起身,对张勋言道:“张公勿急,不论荆人有多少兵马,只要是在平原作战,凭我手下的骑兵,再加上张公麾下的弓弩矛兵以为策应,任凭荆楚来多少人策应,都属惘然,无需惊惧于他。” 张勋见公孙越这般自信,苦笑道:“公孙校尉如何这般自信?纵然校尉麾下有精骑,但是在冲阵之时,一旦敌军步卒多于己方,将骑兵阵团团围住,阻断了冲击之势,恐亦难逃。” 张勋之言很是在理,颇合战争之精。 公孙越哈哈大笑,道:“单以骑兵之阵,若是在战场上被敌军所围,却也在理,只是如今有张校尉麾下有两万步卒策应于我,这当中有盾兵、弓兵,并长矛长戟兵卒,若我骑兵被围,则敌军为包围骑兵,其阵势也必将乱,届时校尉的兵马在两面策应,与骑兵阵里应外合,焉无破阵之理?张校尉深得军阵之妙,如何想不透这般道理?” 以张勋的行军手段,公孙越所说的,他自然是明白的。 只不过,张勋所担忧的是两方的兵马分不同属,没有统一调度,关键时刻,若是在指挥上承接不上,恐怕会有些隐患。 第二百九十九章 诈 盟 公孙越身为辽西大族公孙氏的一氏的后人,在青年时期便已出仕于本郡,由于身份的原因,他刚出道之时起点要比公孙瓒高的多,后来还有幸进入辽西都护府,成为了辽西都护府的别部司马,从此平步轻云。 比起其他郡中军内的别部司马,公孙越这个别部司马的军职含金量可谓是非常的高,毕竟辽西都护府总管监督鲜卑,乌桓诸事,在对外用兵以及与外族的接触方面,比之幽州边郡的其他军事机构要复杂很多,战事也多很多。 在辽西都护府任职的经历,也使得公孙越在对外军事方面的才能非常之强。 经过与张勋的一番商议,公孙越提议由己方主动出击,强攻刘琦在阳安的本阵。 阳安属于汝南的小县城,城墙并不高大,甚至可以说没有,只凭荆州军和许氏坞堡的那些兵将,公孙越认为凭己方之力完全可以将他们彻底的驱逐出阳安县。 毕竟,刘琦此番进入汝南境只带了五千步卒,而荆州军的主要军事力量是黄祖麾下的步卒,但是前番几次交手后,黄祖手下的兵马已经被公孙越凭借其麾下的骑兵打的抬不起头,故而眼下黄祖的江夏兵对公孙越的骑兵已经有了心理阴影。 江夏的郡兵对于公孙越的骑兵既已经有了惧意,那一旦正面交锋,便犹如是羊群碰上了豺狼一般,平日里该有的战力,怕也是发挥不出来的,稍稍一经碰撞,便会呈现四散崩溃之状。 公孙越常年驻兵于辽西都护府,经常与鲜卑诸部产生摩擦,可谓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汉人打鲜卑,鲜卑打乌桓,乌桓又打鲜卑,有时候汉人也会同时打鲜卑和乌桓……总之各种各样的战斗,公孙越都碰到过。 这样的战斗经验,他肚子里有一大箩筐。 故此番南下,其实公孙越是抱着虐菜的心理来的。 在他看来,中原这些没有经历过边郡残酷战斗的迷离菜鸡,根本就不可能是他公孙司马的对手,中原的军校有一个算一个,在他看来都是废物。 想要拿下他们,对于公孙越而言,简直是轻松加愉快。 但问题是,张勋对公孙越的想法不同意。 在刘琦离开汝南之前,以张勋,桥蕤,陈兰等人为首的袁术军曾与荆州军交过了一次手。 这一次交手的最终结果,就是桥蕤被生擒活捉,陈兰直接被典韦取了性命,二人麾下的所部兵马,败北的败北,投降的投降,几乎是全军覆没。 经历过这样巨大的失败后,张勋自然是不敢再轻易驱兵和刘琦对阵了。 公孙越几番劝他出兵,但张勋就是抵死不从,弄的公孙越心中异常恼怒,偏偏张勋这个人,一旦碰见不想做的事,不论别人怎么逼迫他,他就是不冲动也不发火,且不会一直与人争辩,他反驳的理由在每次的争辩中最多就是说了一遍,多了不重复,要是有人一直逼问他,张勋就往原位一坐,一声不吭。 公孙越几番来找张勋,要求出兵…… 但张勋就是用这套连招对付他,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弄的公孙越一身蛮力好似打在棉花上一样,用劲使不出来,很是憋闷。 就在张勋和公孙越两人彼此争执不下,没有一致决定的时候,从朗领县的李通那边,有一名使者代表李通前来拜见张勋。 李通给张勋的书信上言,想要与张勋和公孙越联合,共同讨伐刘琦军,将他们驱逐出淮汝之地。 雷薄等人在听了李通使者的叙述后,不由大喜过望。 李通的名声,他们自然是都听过的,那是独霸于朗领县,麾下拥有众多精兵猛将的淮汝第一豪强。 若是能有此人协助,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则败刘琦军必矣。 听完李通使者希望联盟的诉求之后,雷薄急忙对张勋谏言道:“张校尉,那李通乃是淮汝的大豪,麾下兵强马壮,若有他为臂助,想要破刘琦等一众,必能成功,这确实是个好机会。” 张勋听了雷薄的话,也有些心动。 不过他面上却还是显得有些犹豫不决。 他用眼角去扫视公孙越,却发现一向主张征伐的公孙越,此刻竟是出奇的没有响应雷薄等人的谏言, 公孙越此刻反倒是捋顺着胡须,眯着眼睛认真地打量着李通派来的信使,似乎在揣摩他所言的真假。 他此刻正在掂量。 公孙越眼下虽然想与荆州军交战,但并不是仅凭一腔勇气,他也是雄飞人物,不是那种没见过世面的冒失之人, 他曾在边郡屡次与异族交锋,深知兵法,自然懂得虚虚实实之道。 李通突然派人来与己方联合,张勋心中保持怀疑态度,公孙越心中也是怀疑的。 公孙越从侧旁的位置缓缓地站起身来,问那人道:“汝家李宗长,欲与我等联合,原因何在?” 那李家的信使恭敬地对公孙越道:“我家宗长与某言之,后将军袁公乃是汝南郡人,属于本土郡望,何该统领豫州,豫州之地只有后将军坐镇,才能整合各县诸族,以成大业。” 公孙越冷冷一笑,道:“这话恐不尽实吧。” 那使者闻言先是一愣,接着不由有些尴尬:“其实我家宗主,对于张校尉,还是有一个请求的。” 若是那使者此刻再无旁言,公孙越一定会亲手拔剑将其斩杀, 但听他说李通还有另外一个请求后,公孙越的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 “有何请求?” 那使者冲着张勋和公孙越又分别见礼,道:“听闻荆州军昔日与贵军交战之时,曾缴获得汝南郡内各县的大小船只数百艘,我家宗长愿助后将军破敌,驱逐荆楚之寇,但这数百的船只,却希望张校尉能够做主,送于我家宗长,以为结盟之礼。” 还未等张勋说话,便听旁边的雷薄猛然起身,怒道:“荆州军当初所缴获的船只,皆是我军在汝南各县征调之物,那本就是我军辎重,为何要送于尔等?” 那使者轻咳一声,道:“那些船只当初也是贵军在汝南郡各县征调而来,乃属本郡物资,恐怕也并非是贵军之物吧?” 雷薄起身道:“大胆!后将军的军营重地,吾等如何行事哪有你说话的份?” “好了!好了!”张勋不耐烦的摆了摆手,让雷薄稍安勿躁。 然后,便见他看向使者,道:“汝且下去歇息,与李文达联合之事,待我等商议之后,再做定论,如何?” 那使者拱手道:“还请校尉早做决断。” 待那使者下去下去休息后,张勋遂看向公孙越,问道:“公孙兄怎么看?” 公孙越并不着急回答,而是冲着帐外喊道:“拿皮图来!” 少时,便有士卒将汝南郡的皮图送入了帐篷内。 公孙越和张勋等人来到皮图之前。 “请问李通所在的朗陵县,乃是在何处?”公孙越问道。 张勋伸手一指,道:“就在这里。” 公孙越低头仔细观察朗领县的位置。 朗领县本身并不临水,但它的北方和南方的数十里处皆有河伯,且其地南阳郡,汝南郡,江夏郡三郡的交汇之处,无论是向哪一方走,若走水路,都是一往无前的势头。 以李通目下的情况而言,若是要图发展,还真是要有水军为臂助。 公孙越看向张勋,道:“若仅是以此看来,李通联合我等若是为了图谋船只……倒也是有三四分可信。” 张勋之见与公孙越不谋而合:“但终归还是只有三四分,若是能试成七八分,或许就可以成事了!” 第三百章 幽州骑兵 张勋与公孙越商量了一会之后,最终确定了战略计划。 既然李通主动送上门来,那该如何用,就怎么用! 张勋派人去将那名使者找来,与对方商议当如何合作。 少时,李通的使者来到了二人的面前。 张勋问李通的那名使者道:“汝家宗主言欲与我等联合,还想夺荆州军的战船,只是目下我等连荆州军的战船藏在何处都不知道,又当如何夺之?” 那使者急忙对张勋道:“回禀张校尉,其实我家宗长在派遣我来校尉这里联盟之前,就已经派人在阳安县附近打听到了荆州军战船的所藏之处。” 公孙越一挑眉,道:“那些战船藏于何处?” 那使者道:“阳安县以北的汝水分支,有两处船坞,彼此相隔五十里,荆州军昔日所缴获的战船,此刻便藏在这船坞之中。” 公孙越走到皮图面前,沿着汝水的河流向西摸索着。 “这皮图上,却是没有标注船坞之所在?”公孙越略有些疑惑地开口道。 那使者迈步走到皮图前,伸手在汝水的位置上,大致的点了两下,为公孙越点清了船坞之所在,然后方对公孙越道:“这两间船坞并不隶属于郡县,昔日曾为民间私立,后被阳安县所征调以用,故少有人在图上标注。” 公孙越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突然问道:“既如此,那尔等打算如何?” 那使者对公孙越和张勋道:“我家宗主,想要与张校尉约定时日,由我家宗主率兵,在朗陵之地出发,先率兵偷袭这两处船坞,抢夺船只焚烧船坞,届时阳安的荆州兵得到了消息,必率兵前往船坞救援,届时张校尉率兵偷袭其后,一面与我家宗长相攻夹击前来偷袭的荆州军,另一面则是派兵偷袭阳安,如此可断荆州军的后路,事后荆州军败,阳安县自当归属张校尉无疑,但这两处船坞的船只么……呵呵……” 那使者下话没有说,但其表情上的意思张勋和公孙越自然是看的明白。 二人听完李通使者的话,心中略一琢磨,觉得此法倒是颇为稳妥。 这李通行事倒是颇有些诚意。 首先,这此联盟是李通要求主动出兵的,而且他的提议,是会在公孙越和张勋动手之前就会先行出兵,这样也就给了公孙越和张勋后发制人的机会。 如此一来,公孙越和张勋在出兵的时候,就会根据李通的表现审时度势,依照李通和荆州军交手的情况安排出兵的时间、数量等等,可谓是进可攻退可守,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不得不说,李通此举在一定程度上,确实展现出了其最大的诚意。 在战略形势上,李通也给予了公孙越和张勋最大的选择余地。 公孙越转头看张勋,却发现张勋也在看着他。 两人彼此相视而望,随即都露出了肯定的笑容。 便见张勋转头对那使者道:“回去告诉汝家宗长,合击之策,张某响应他便是。” …… 初平二年十一月十四,李通在朗领县集结了七千精锐私士,乘夜突袭阳三十里外,阳安北面靠近汝水的第一所船坞, 他们抢夺船坞内的艨艟和走舸,将船支推入汝水之内,顺江流而下,又迅速的赶往下游数十里外的第二所船坞。 上游的第一处船坞被焚毁,窜天的火焰在阳安县自然也能够被军士们看到。 荆州军立刻派出了援军,以刘琦的五千南蛮营军士和许褚所率领的宗族私士为主要战力,一众兵马以极快的速度赶往汝水之边,去抢救船坞内的船只。 当可惜为时已晚,李通的精锐早就已经尽劫船只,撤往东方了。 李通的兵马和荆州军兵马的动向,很快的就被公孙越和张勋的斥候给探听到了。 目前来看,一切都没有问题! 李通下手果然狠辣,丝毫没有给荆州军留有什么余地的样子,而且荆州军已经分出了一半的兵力去救。 说句不好听的话,就算是他们这当中有什么猫腻,但就冲荆州军敢从阳安城出来分兵去旷野救船,公孙越就有信心在野战中一阵破敌! 当下,张勋和公孙越便兵分两路,张勋率领一军去阳安县断荆州军的后路,而公孙越则是和雷薄所率领的弓兵、步兵等,去截杀刘琦的军队。 荆州军抵达了第一所船坞之后,那间船坞已是大部分被焚毁,船只一艘不剩, 无奈之下,荆州军立刻调转兵峰,去往第二处船坞那里救援。 但兵马刚刚行驶至一半,就有斥候向刘琦禀报,说是公孙越的骑兵和雷薄的步兵正以极快的速度向着己方进发。 “果然来了。”刘琦听到后并不着急,反倒是下令三军将士,暂且退回到第一所被焚烧船坞附近的村寨,以寨中的工势为掩体,用来阻挡公孙越的骑兵。 船坞旁的是港口,而这所昔日被废弃的港口旁边则建有小寨,用以居住负责在船坞工作或是往来行渡的人,后随着船坞的废弃,那寨子亦随被清空,只是当中的掩体尚且还留存着。 刘琦以村寨中的工事为掩体,用来对抗公孙越的骑兵。 消息传回公孙越处,公孙越闻言不由哈哈大笑,立刻下令作速进兵。 那小村寨不过是为了船坞码头所建的临时工事,当中连正经的房屋都没有,大部分都是草庐和草垛,根本就没有方法阻挡大规模的骑兵冲击。 公孙越有自信……自己只需要三个来回,就能将荆州军在其内的布阵防御尽皆冲毁。 公孙越抵达的时候,已经是过了黑夜,日出东方,天色已经逐渐发白。 整备了半宿的荆州军,此刻已经是略有些疲惫。 刘琦持剑坐在一处较高的房上,眯着眼睛观察的远处的情形。 “呜呜呜~~!” 随着北地幽州人独有的牛角声响起,却见随着东方太阳升起的地平线上,一排密密麻麻的小黑点正出现在己方的视线之中。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那排小黑点的体积则是越来越大,逐渐的映射在了己方士卒的眼帘中。 荆州士兵们首先看到的,是当中的一排马军, 那些马军此刻并没有展开冲锋阵势,而是在他们后背上骑士们的催动下,缓缓地向着荆州军的方向慢慢逼近而去。 那些马匹的身后,是由袁术军校尉雷薄所统领的一万精锐步卒,其中前排的步卒手持大盾,严阵以待的策应在骑兵队伍的周围。 刘琦军这方面,以典韦和许褚两个人分兵领军,守护在村寨掩体的最前方。 他们两个人此刻都是全副武装,一人手持长戟大盾,一人手持环首刀和大盾。 敌军的骑兵还未曾临近,但典韦似乎已经略微能够感觉到对方的杀意,咽喉不由一滚,心中居然有些莫名的紧张之感。 幽州骑兵……大汉十三州,能与凉州铁骑齐名比肩的骑兵,此刻正在向他们快速的奔涌而来! 第三百零一章 鏖战 “架弓!” 随着敌军的部队距离越来越近,负责指挥弓兵营的太史慈高声下令,着实荆州军的弓兵,在各自的险要之地架起了弓,并向敌军的军阵进行瞄准,准备随时射击。 但是敌军的骑兵部队,却保持在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中,停下了步伐。 刘琦见状,不由暗自点头。 对方的主将果然是深通军略之辈,让骑兵屯于阵后,而已坚固的步兵盾阵先行推进,耗费己方的箭支数量,果然公孙越确实是常年征战于边郡的猛将。 “下令推进!”校尉雷薄在旷野的战场上,着令持盾的步军向着荆州军所在的军寨移动。 重重的‘进军鼓声’响彻在了众人的耳膜中,便见那些持盾和持长戟的步军开始加快前进速度,迅速向着荆州军的军寨冲了过来。 太史慈皱起了眉头,先生略作犹豫,但最终还是果断的下令道:“放箭!” 在那些步卒离近军寨大概一百多步的时候,荆州军的士卒们便开始快速的向着敌军的军阵中投入了大量的箭雨, 那些利箭大多扎在对面的盾牌上,被挡落在地后,但还是有部分的箭支穿透了敌军的缝隙,射在奔驰中的步兵身上,将他们射翻在地。 百步的距离,很快,袁术军便杀到了军寨的掩体之前。 典韦见对方的骑兵没有跟上了,反倒是袁术军的主力先冲了上来,不由皱起了眉头。 他与袁术军交过几次手,知晓对方的实力,甚至以战力而论,袁术军目下应该是远逊于南蛮营。 “自寻死路!”典韦狠狠地朝地上吐了一口吐沫,不屑的言道。 许褚则是举着手中的环首刀,高声喝道:“都随某上!” 随着他的呼喊,守护在最前方的荆州军和许氏坞堡的兵卒们开始结阵冲上,随着一声巨响,他们与雷薄指挥派遣上来的精锐步卒战在了一处。 许褚和典韦在军寨中身先士卒,并肩齐驱的冲入了敌军的阵中。 敌军阵中的防守兵士遭到了典韦和许褚等人的冲锋,前阵中很快便被撕裂出一个口子。 两名巨汉一人持戟,一人持刀,在敌军的前阵中掀起了一阵腥风血雨,只是旦夕之间,便有不下十名袁军士卒惨叫着被他们杀死于阵前。 原先的荆州军与人对阵,主要以典韦一人为陷阵主将率众在前, 荆州军凭借他巨大的体型和威慑力,便足矣激起南蛮军无限的战意与斗志,如今许褚在场,便等同于这份威慑力呈几何式的增长。 典韦一戟,扫倒两名敌军的步卒,许褚用力一挥刀,砍翻一名持盾精锐…… 两人就是这样犹如两架推土机一样,在敌军的军阵中横行无忌的肆意宣泄着自己的杀意。 被这两匹虎狼之将所感染的荆州军和许氏坞堡的一方,战斗力亦是因此大大增强,众将士受到感染,亦是不顾生死的紧紧跟随着这两名勇武的首领,他们大肆杀戮,犹如在享受一场血之盛宴。 刺耳的喊叫声几乎遍布整个军寨前,而后方的太史慈则是指挥弓兵们再次取箭抽射,他本人亦是左右开弓,寻隙而射。 长箭像是狂风暴雨一般落下,惨叫的惊呼声随着连续不断倒下的身影响彻在了军寨各处。 守护在刘琦身边的魏延,看着远处典韦和许褚配合的如此无间,共同上阵御敌所向无敌,率领步兵先锋军在军寨前掀起一阵腥风血雨,心中既感惊诧,又感到羡慕。 “论及冲锋陷阵,鼓舞士气,末吏一直以为典君乃是当世翘楚,不想今日见了这个许仲康之后,方知天下何其之大?这世间居然有人可与典君并驾齐驱者……唉,着实是末吏眼光浅薄了。”魏延感慨而言,发自内心地道。 刘琦微微一笑,没有说话,他认真的打量着远处的战事,观察着典韦与许褚这对熊虎组合队伍中的其他人。 少时,却见刘琦抬手遥遥指向许褚身旁,两个块头几乎和他差不多大,亦是手持环首刀,勇力非常的壮汉,奇道:“那两个,乃何人也?” 魏延眯起了眼睛,仔细地观望了片刻,方道:“事前布阵之时,末吏路过许氏私兵军阵,闻听许宗长喊那两名壮汉为弟,想来应是其族中同胞无疑。” 刘琦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 “儿郎们冲啊……”典韦一脚踢飞一个挡住自己去路的盾牌兵突然高声大吼起来。 荆州军士兵们的野性早已经被气势强劲的主将们激发了出来,他们在典韦的叫喊声中纷纷拨开挡在自己周围的袁术军士兵,任凭在身边的地方的戈矛上下飞舞,亦是怡然不惧,只是用尽全身的气力去冲击袁军的士兵,楞生生的将他们推移至了寨外。 袁军的士卒们不是被荆州军的将士们强攻至死,就是被经受不住对方攻势而后撤的同伴活活踩死,一时间袁军兵卒的士气低落到了极点,众人的情绪随着荆州军越发猛烈的厮杀而变的越发低沉,士卒们再无战意,就差旦夕溃散而逃。 不远处,公孙越眯着眼睛,观望着远处的态势。 “不想刘伯瑜麾下之众,竟这般强横……雷校尉麾下的军士与荆州军相比,着实是相差甚远啊!”公孙越的话中,多少有几分讥笑之情。 雷薄被公孙越讽刺,脸上现出了羞恼, 但偏偏对方说的并没有什么差错,己方士卒与荆州军相比,确实是相差了一截。 公孙越抬起手来,对着身后的传令兵道:“吹角!冲锋!” 雷薄一见公孙越的架势,顿时吓了一跳:“公孙兄,某麾下的兵卒,还未曾从战场上尽撤……” “呜呜呜~!” 话还没等说完,便见由公孙越指挥的幽州骑手纷纷驭马而出…… 一千幽州骑兵,彼此互相携裹,如同一道钢铁洪流,在凄厉的号角声中,如同能够刺穿天际的锋利宝剑,以一往无前的气势向着刘琦等人所立的大寨冲去。 雷薄见状不由勃然大怒, 他对着公孙越怒吼道:“公孙兄,汝此是何意,我军士卒在彼军寨尚未尽撤,你现在就下令让骑兵冲锋,首当其冲受损失的岂非我军士卒?” 公孙越的表情不见喜怒。 在他看来,雷薄麾下的那些步卒就是用来缠裹住荆州军,用来给他的骑兵当炮灰的。 当着雷薄的面,公孙越自然是不能这么说。 他只是轻轻的咳嗽了一声,道:“战机不可迁延,雷校尉速速发令,着麾下步卒撤往军寨两旁,以为策应!” 在这个关键时节,雷薄自然是没有时间跟公孙越争吵,他只是狠狠的瞪了公孙越一眼,然后便迅速的吩咐传令兵鸣金,着己方的步卒撤离战场。 但是公孙越马军的速度,还是要比雷薄那些步军的反应速度快了许多。 不消多时,便见那支强劲的马军,在公孙越的指挥下,如同滚滚轰雷,重重冲砸入了敌军的兵阵之中。 马军冲入敌阵!最终的战斗打响了! 第三百零二章 刘琦的责任 幽州骑兵的冲锋速度奇快,他们乘着雷薄麾下的兵卒和刘琦的荆州军交战之时,一鼓作气的冲入了刘琦军所在的军寨,并以极快的速度与对方展开了搏杀。 雷薄已经命令后方的传令兵鸣金,但由于嘈杂声实在太大,再加上前方的战事过于胶着,只有一半左右的袁军士卒脱离了军寨前的战场,而大部分的袁军士兵们则是还被夹裹在战场内。 眼见骑兵冲了过来,反倒是典韦和许褚这两个人迅速的率领兵将后撤,因为他们前方有袁术军作为己方和那些骑兵之间的缓冲,反倒是让荆州军在第一时间可以撤回军寨内。 那些没有及时退散而撤的袁术士兵反应不及,被友军的幽州骑兵重重的冲撞了上。 天地之间,发出了一声巨大的轰鸣之声。 幽州军的战马确实极为有力,他们在冲入了军阵之后,一往无前,数不清的袁术军兵卒被他们撞飞,在逃窜中跌倒在地的袁军士卒,还没等站起身来,便被沉重的马蹄践踏在了地上。 幽州战马不但是身材高大,叫声高昂,且四蹄粗壮,极为有力。 在奔驰的时候,那重重的一蹄落下,就算是不能断筋碎裂石,但也足够在夯实的泥土道上踏出重重的足印。 幽州战马的一蹄子跺下去,直能把整个人的后脊梁直接踏折,就算是不死,也是终身残废卧床不起。 太史慈见骑兵们冲了过来,急忙令弓兵阵再一次的整齐的架起弓箭,对着那些骑兵和袁术军的步卒统一放射。 “放箭……!” 荆州军营内的将士们蓄势待发,霎时之间矢如雨注箭若飞蝗天空为之一暗。 幽州骑兵飞奔而来,他们看到满天的箭矢呼啸而至,便立即俯身去拿战马上随身的盾牌。 盾起箭至,随着沉闷的箭镞入体的声音,人的惨嘶和悲嚎声接二连三地响起,很多人中箭扑到,数不清的起落有致的马蹄在顿时把他们践踏得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长箭在空中飞舞遮蔽了满天的阳光。 幽州骑兵在飞驰中践踏的死伤者多不胜数。 很快的,幽州骑兵便杀入了荆州军的寨内。 刚刚退守营寨内的荆州军,很快的休整阵势,随后便开始和那些幽州骑兵展开血腥的厮杀。 典韦和许褚分别率领着麾下的猛士,依靠着寨内屈指可数的工事对幽州骑兵进行攻击,他们所率领的部队,迎着那些如同锋利宝剑出鞘一般具有强大威胁的骑兵,亦是迎难而上,奋勇的对峙着。 但这些幽州骑兵的战力确实是太强了。 骑兵的主要优势,便是在于冲锋,如果冲锋中的战马群体一旦被组织停顿了下来,那旁边包围的步卒便会立刻围绕上去,而马匹上的骑士和他胯下的战驹,也会成为敌人眼中的活靶子。 但阻止冲锋中的战马,确实一件一件极为困难的事情,特别是还是强大的幽州战马,在一般情况下,想要组织一匹奔驰中的战马,很有可能要有七名到十名兵卒使出全力,拼死相拦才有可能成功,甚至这些人都牺牲了也未必能起到最好的效果。 许褚手持环首刀,额头冒汗,看着这群来回在场地间奔驰的骑兵,咬牙切齿地道:“杀上去!” 他身后的许家私士立即高吼一声,各执兵械以许褚为中心,开始向着那些骑兵迎了上去。 好在军寨中还有一些掩体作为遮挡,而且对方的骑兵数量很少,己方的人十数倍于敌军骑兵,不然不论荆州军和许氏宗族的私兵做什么努力,都是白费。 终于,许褚看准时间,猛然从掩体后面蹿了出去,他庞大的身躯在突然行动下,爆发力极强,异常灵活。 他纵身一跃,将战刀高高举起,对着一名刚刚从他面前奔过的骑士用力一刀劈了下去。 环首刀直接剁在了那骑兵的兜鍪上,将他的天灵劈开,脑浆子溅射了出来。 许褚一刀击杀骑兵,又乘着后续的骑兵没有赶上,快速的躲避进了一处掩体中,以防止那些骑兵再次从后面突袭他。 而典韦也同时以极快的速度,凭借着掩体的优势,干掉了两名骑士。 其他的士卒们也纷纷向典韦和许褚学习,采用灵活的战法,活用营寨内的掩体,对往来的骑兵进行突然袭击,但可惜收效甚微。 普通士兵着实是没有典韦和许褚这样的手段,若是不能以极快的手法和爆发力寻隙消灭对手,那就会瞬间被敌军的骑兵阵势所夹裹,不然便是被扎成肉串,或是被砍为肉糜的结局。 不远处,魏延看着幽州骑兵在己方的阵营中往来纵横,急忙护持到刘琦身边,并让弓弩手和大盾兵牢牢的护持住刘琦。 幸好己方的人数很多,敌军的骑兵一时半刻冲不到他们的面前。 但是…… “府君,若是这么打下去,便是真的将这一千骑兵消灭了,恐怕我军也是伤亡惨重,得不偿失!” 刘琦眯起了眼睛,用手静静的敲打着膝盖。 “放心吧,用不了一时三刻,便是对方为此付出代价的时刻了!” 以魏延为首的一众人等听到刘琦如此肯定的话语,一直紧张的心头也不由略感放松。 不错,刘府君算无遗策,屡战屡捷,乃是当世少有的少年英杰。 府君什么时候犯过错?有他在,公孙越最终一定授首! 荆州军的将士,此时此刻,都抱着一种对刘琦盲目的信任。 不论目下的形式有多危险,但他们就是相信刘琦一定会为他们解决难题。 这就是古人时常犯的错误,对个人能力的盲目崇拜。 这对个人而言并非好事,但对于一个团体而言,却非坏事。 当一个领袖在军中逐渐有了无人可比拟的话语权之后,他的一言一行,就可以盲目的带动三军的士气抚慰人心,即使有时候他的言论再令人感到无语可笑,但只要是他说出来的话,大家就会无条件的信任。 只有他不倒下,这个军队的核心就不会倒下。 有些盲目崇拜的意味。 刘琦适才所说的话,像一只强有力的强心剂一样,重重的打在了将士们的心坎内,令他们全员都振奋了起来。 但刘琦的这番话,场中却有一个人心中没底。 那个人就是他自己。 说实话,此刻他的赌注,都是在别人的身上,一个是李通,另两个是刘岱和鲍信。 他在赌,他在赌这两个人一定会在最关键的时刻率兵赶到。 不是他刘琦相信这两方的为人,而是刘琦在赌他们的人性。 李通需要刘表的镇南将军,假节的名义,代天子敕封给他军职,让他得以名正言顺。 刘岱毕竟是刘繇的兄弟,他的亲弟此刻就在自己的掌握之中,如今黄巾军在兖州肆虐,刘岱若是放了自己鸽子,一旦拿不下公孙越,他和鲍信更难返回兖州,刘琦赌刘岱不敢拿自己的基业冒险。 虽然这盘赌博刘琦很有自信,但在这临战之际,他的心中实际还是有些打鼓的。 万一李通和刘岱,鲍信不是正常人怎办?那自己这一次可就真的亏大发了! 但话虽如此,刘琦却依旧要在所有的军卒面前表现出绝对的自信。 即使他真的知道自己被坑了,也不能露出一丝丝的慌张和不确定感。 这是为人主者的责任,也是他们必须要独立扛在肩膀上的东西! 第三百零三章 形式顿变 三军将士因为刘琦的正襟危坐,面不改色,毫不动摇而士气大振。 但刘琦的心中多少有些犹豫,他虽然有足够的理由相信他那些暂时的‘盟友’一定会驱兵到场,但这个世界上并没有完全有把握的事情。 一旦他的揣度因为自己的一时疏忽,或者谋算有所遗漏的时候,那今日,他的军队即使打赢了公孙越和雷薄的军队,也势必会产生巨大的损失。 但刘琦安定下了忐忑的心神后,又告诉自己,即使产生了损失又如何? 人这辈子岂能没有失败? 若真是失败了,自己以后再重新组织兵马,操练兵将,然后长记性就是了。 这个时代的人本来就是如此,脑瓜子别在裤腰带上的混社会。 只要自己人不死,心不灭,一切就都不是问题。 想到这,刘琦的身躯不由挺的更直了,脸上亦是显得更加自信。 就在刘琦筹谋之时,却听远处响起了一阵呼喝之声。 “府君!府君!你快看……是咱们的援军,到了!” 随着身边魏延的高呼,刘琦从沉思中转回到了现实之中。 却见远处公孙越的本阵之旁,李通的那七千兵马已经从左侧杀到,正在强行袭扰公孙越的本阵。 由于公孙越的骑兵和雷薄的兵马尽数派出,所以他的本阵目下所剩的兵马并不多,如今的突袭遭到了李通手下七千兵马的袭击,立刻呈现出慌乱之色。 李通兵马的出现,虽然令公孙越和雷薄有些措手不及,但却并没有超乎他们的想象。 公孙越四下环顾,看着那些从汝水方向突然杀向己方的李通军,先是略微一愣,接着露出了讥笑的表情。 “原来如此,李通夺取荆州军的战船之事,乃是荆州军的苦肉之法,这般多的船只也能舍弃……那刘伯瑜确实有些本领,也有些胸襟,能够将这些辎重舍弃,倒是个能成大事的后辈。” 雷薄有些着恼地看着公孙越,道:“都什么时候了,公孙兄还这等自若?人家都快打到咱自己的面前了!” 公孙越言道:“不需着急,李通之军不过疥癞之疾,又非正规官军,有甚惧哉?咱们各调一部分兵马转回本阵抵御便可。” 公孙越说罢,遂让身后的骑兵拿出随身携带的小牛角,齐齐的吹了起来,用一种短促的频率,将声音传递到了远方。 前方的骑兵在听到了公孙越的号令之后,立刻分出一半,直奔着后方本阵而去,却是相助公孙越抵御李通的兵马。 雷薄也是急忙下令,让己方的兵马分出一半回返己方的本阵抵御李通。 随着雷薄和公孙越将兵马分调回去一半,刘琦一方的压力顿减。 眼见敌军回撤,刘琦猛然站起身,朗声吩咐魏延道:“擂鼓,让三军齐出阵,一举击破敌阵!着太史慈的弓兵紧随典韦和许褚,用最短的时间克敌!” “唯!” 随着刘琦军后方的鼓声大躁,太史慈和魏延蓄势待发,紧随着典韦和许褚,强攻攻势减半的公孙越和雷薄。 当下,便见荆州军开始奋力反击。 适才率众攻打敌军时颇为束手束脚的典韦和许褚,此刻在得到了后方的指令之后,立刻驱兵强攻敌阵。 典韦挥舞着大铁戟,一戟将一匹战马上的骑士横扫在地,然后伸手一拽那匹幽州战马,翻身一跃,便开始在敌阵中驰骋纵横。 幽州战马识途,且认生,一般不会让生人骑在背上,但典韦毕竟和普通人不一样,首先在重量上和力量上就和普通人不一样, 他一跃在战马身上,并用双腿猛夹马腹,光是用蛮力就能把战马压制住了,可勉强供其驱驰。 而许褚则是步行持刀,霸住中路,在许沂和许郸以及一众彪悍兵卒的护持,犹如一只蛮虎,在军阵中大开大阖的砍杀着敌众。 他每一刀下去,都会溅起鲜红的血液,许褚的环首刀此刻几乎已经被鲜红包满,鲜血顺着刀刃低淌,他的战刀随着杀人愈多,而变得逐渐开始发卷,刀锋似不在锋利,砍在人的身体中发出了顿挫之声。 上了战场的许褚,与平日里完全不同,彻底展现出了他历史上‘虎痴’名号的特点。 平日里的许褚,身为一宗之长,平日里行事多有筹谋,为了宗族亦多顾忌,但是在战场上,许褚就完全卸下了这份重担,只是一展胸中豪情,拼了命的与敌方交手,犹如一只猛虎一般,只是拼命的杀人,悍不畏死。 那股不顾一切冲杀的劲头,确实是凶猛如虎,悍勇如痴。 太史慈亦是同时出动,他骑在战马上,左右开弓,来回将敌方射杀。 许褚身侧,一名幽州骑兵突然从侧面杀了出来,快速撞开了许褚身边的护持,操刀奔着他就要砍下。 许褚猛然转身,刚要抵达,却见一支利箭从侧面冲来,正中在那名骑兵的眼窝,那骑兵大吼一声,从马上直直的摔倒了下去,落在地上无声无息了。 许褚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转过头去,却见太史慈在不远处冲着他略微点头示意,然后纵马又赶向了别处。 许褚低头看了看那名被射中眼窝的骑兵,心下暗自感慨:好箭术! …… 公孙越和李通调遣了一部分兵马,从后方赶到了本阵,协助他们压制了李通的部队,但同时刘琦确实乘势而起,反向压制了战局,如今双方呈现出一种胶着的状态,在场间进行着拉锯战。 但就在这个时候,异变又再次突生。 “公孙兄,你看那是什么?” 雷薄的声音再次传来,公孙越不耐烦的转头看向他所指的方向看去…… 瞬息间,却见公孙越的眼眸迅速睁大了。 刘岱和鲍信的兵马,正从东北面快速向他们进发而来,虽然眼下距离较远,但由于对方的兵马中尽立大纛,所以公孙越还是依稀的能够看清对方战阵中旗帜上的金字…… 刘岱的兵马是新军,倒是还好,济北相鲍信麾下的泰山兵则是一支强军,在兖州极为有名。 他们怎么会抓时机抓的这么准,还会派兵? 但只是一瞬间,公孙越就猛然想通了这一切。 他恼怒的一甩马鞭子,喊道:“好一个刘伯瑜,居然能联合刘岱和鲍信算计于我!那刘岱和鲍信莫不是猪脑子?为何要派兵支持那刘琦也?” 鲍信的兵马和刘岱的兵马不少,最少也在两万之众,他们分成两部,一军直接去军寨与刘琦的兵马前后夹击袁军,另外一部则是去袭击公孙越和雷薄所在的本阵。 原本还是持平的战局,随着刘岱和鲍信兵马的抵达,瞬间便扭转了局势,胜利的天秤一下子就向着荆州军一方靠拢。 无论是前寨的袁军,还是后方的公孙越本阵,都因为刘岱和鲍信的进攻而产生了巨大的变乱,一时间,袁军前后两方的将士们呈现出了巨大的慌乱。 第三百零四章 擒拿公孙越 三方兵马都已经集中在了战场,整个船坞附近的战场全面铺开,整个战场进入了最终的局面,并进入了白热化的阶段。 由于鲍信和刘岱兖州军的加入,荆州军和李通军的士气大振,反击力逐渐加强,反观那些被包围的袁军和公孙越骑兵,士气愈发的衰弱。 此时此刻,那些被荆州军围困在前阵的幽州骑兵,终于出现了慌乱的态势。 这些骑兵适才在军寨中往来冲突,连杀了几个来回后,就给荆州军造成了不小的损失,但如此公孙越在后方被李通和鲍信的兵马困住,形势可谓是万分的紧急,而前方的骑兵被荆州军绊住,一时半刻反倒是没有办法回去救援。 人无头不走,鸟无头不飞,幽州骑兵再擅长冲锋,可一旦主帅公孙越被困,那他们也顿时慌了神,没有主帅坐镇的军队,便如同各自为政的野兽,会逐一的被敌军攻破的。 幽州骑兵的屯长急忙指挥麾下所有的骑兵,呼啸着奔东而归,欲去救援公孙越,但荆州军抓紧时机,不给这些幽州兵和袁军士卒们机会,拼死去战。 刘琦下令吹响鼓角。 军职之中,鼓角之声响彻云霄,荆州军后阵的战鼓声惊天动地。 魏延手中的战旗高举喊叫道:“儿郎们随我冲啊……” 所有压阵的士兵们齐声高吼:“杀……啊……” 典韦第一个冲进了敌军的军阵,他身后的士兵们犹如下山猛虎般的高举着武器,吼声如雷象雪崩一样挟带着雷霆万钧的气势义无反顾的杀进了袁军阵中。 远处,雷薄矗立在原地,痴呆呆着望着眼前的一切,他无法相信这是真的。 公孙越持起兵械,狠狠的伸手推了他一把,怒道:“还看什么?都这时候了!一起杀啊……” 雷薄回过神来,急忙随着公孙越一同向着那些士兵们冲杀了而去。 而在前寨,公孙越麾下的屯长们则是高声喝斥骑兵们道:“撤退!立即撤退!保护公孙司马!” 但是荆州军纠缠的实在是太紧了。 许褚操着战刀,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珠凶神恶煞一般疯狂地叫道:“拼了!和他们拼了!” 他一边怒吼,一边不断的用手中的战刀去砍杀敌军。 越来越多的荆州士兵们铺天盖地的向外冲突,拼命的去刺杀营寨外的敌人。 荆州军勇猛强悍,士气高昂,每一道阵列都有长戟、长矛、盾牌兵、弓箭兵共同组成,大家互相配合协同作战,其杀伤力和防御力非常强大。 而李通和刘岱、鲍信那一面,士兵们则是层层堆叠密集结阵,几道阵列组合在一起就象一道密不透风的篱笆。 反击的势头就像是汹涌澎湃的怒潮浪头一个比一个大、一个比一个猛,攻击非常凶狠。 战况空前激烈,杀声震天。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由于在前寨的公孙军和袁军已无战心,故而被荆州军逐步击破,最终溃散,而典韦,许褚和太史慈,则是继续驱兵,以极快的速度冲向了公孙越和雷薄所在的后方主阵。 眼见形势倾颓,与公孙越一同在阵中奋勇厮杀的雷薄开始慌了神。 少时,却见雷薄冲着公孙越喊道:“公孙兄,敌军数面攻打,咱们若是再不寻路撤离,怕是就跑不了!敌军数面进攻,以有心算无心,咱们此战根本就不可能赢了……走吧!” 公孙越不甘道:“走?怎么走!咱们的士卒和马匹皆在此处,咱们就这么走了,麾下将士的辎重又当如何?” 雷薄气道:“都这个时候了,还管他什么兵马辎重,在不走,你我尽为阶下之囚矣……” 话音落时,却见典韦和许褚快速的驱兵直奔着雷薄等人杀了过来。 典韦一边奔驰,一边高呼:“贼将授首!” 许褚没有说话,却也是紧随其后。 雷薄一见这两个貌如虎,状如熊一样的壮汉杀到了自己的面前,吓得魂不附体,他深吸口气,不再管公孙越,而是招呼自己的亲兵,护持着自己向着最薄弱的李通一面冲了过去。 公孙越乃是北地豪杰,在他的字典里,从来就没有逃走这两个字。 他在北方的时候,倒也不是没打过败仗,只是被如此设计,三面夹击的败局,他还是第一次碰见。 公孙越不怕被打败,但这么稀里糊涂被有心算无心的战争,公孙越还是第一次碰见。 偏偏打败他的人,还是他最瞧不起的中土人士,本以为可以轻轻松松就能获得胜利的战斗,却被打成这个样子。 公孙越的心中真的是极度不服气的。 当下,便见公孙越率领麾下的一众亲卫,疯了一样的向着荆州军的军阵冲了过去。 典韦眯起眼睛,仔细的看着对面突然冲过来的那一支全副武装的彪军,心中暗自掂量。 “这想必是敌军的主将了!”典韦暗自嘀咕了两声,然后就要猛夹马腹奔着对方杀去…… 这一次,却有人比典韦的速度更快。 许褚已是单手持环首刀,直奔对方杀将而去。 典韦眼见许褚冲了过去,先是一愣,接着不由苦笑…… 好家伙,却是有人比自己的反应更快! 许褚率领着他的族弟,许郸和许沂以及许氏宗族的一众彪军,浴血奋战,与公孙越以及他麾下的骑兵短兵相接。 “都给老子闪开!”许褚一声怒吼,声如巨雷,饶是那些北地的幽州兵卒,见他这般悍勇,也是不由得胆颤心惊,一时间居然不敢直面其锋芒。 也就是在这一闪神的功夫,许郸和许沂亦是已经分别率兵抵挡住了公孙越麾下那些亲兵的攻势,他们各自手持兵刃,将那些护卫向着两旁逼迫,为许褚打开了一条通路。 许褚纵马,如同一道黑色的旋风一般,骤然杀至了公孙越的面前,公孙越也是幽州数的上名号的猛人,旁人惧怕许褚,他却是不怕。 眼见许褚杀了过来,公孙越大吼一声,举起手中的长矛,对着许褚的胸口就是刺将了过去。 许褚丝毫不惧,他硕大的身躯向着策面一闪,堪堪错开了公孙越的长矛。 然后便见他一夹马腹,侧马而上,亦不用刀,伸手一拳击出,直接打在公孙越的面门之上。 这一击势大力沉,竟然是将公孙越打的鼻梁骨尽折,鲜血顺着鼻孔喷涌而出,右目也是充血,瞬时间鼓涨。 “啊!”公孙越一声大叫,然后捂着鼻梁和眼睛,疼的扬天一高呼一声。 而就在这个当口,许褚猛然一伸胳膊,一把抓住公孙越的脖颈,一用力,竟然是将他整个从马背上擒拿到了自己这面。 第三百零五章 刘琦的骑兵 许褚一击,将公孙越从战马上生擒了过来。 公孙越趴在许褚的怀中,奋力的挥舞着手臂、蹬着腿,似想要从许褚的战马上扑腾下去, 但问题是许褚力大无比,便是暴躁的战马,也能被他单手摁在地上,公孙越这点气力在许褚眼里又算是什么? 任凭公孙越在战马上怎么折腾,许褚那两只犹如铁钳子一般的手掌就是能够狠狠的摁住他,让他在战马上丝毫动弹不得。 主帅被敌军生擒,这对公孙越军所产生的影响自然是非常巨大的! “公孙司马被擒了!” “司马被捉了!” “撤!快撤!” 就在公孙越被生擒的时候,雷薄本人则是乘机率兵遁逃, 消息在敌军的普通兵卒们嘴中口口相传,恐慌和怯战的情绪如同病毒一样蔓延在三军的军阵中,敌军的将士们开始疯了一样的四下逃窜。 这仗打不打在他们眼中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如此一来,荆州军一方士气更旺,他们一边大肆攻杀敌军,一边抢夺幽州的战马…… 眼见前方的形势大定,魏延显得有些跃跃欲试, 他迅速转身对着刘琦拱手道:“府君,末吏请令,率领一支兵马协助前军!” 坐守在后阵的刘琦却摇了摇头:“此刻不需你去前阵助战,文长……汝率领咱们军中的四百精骑,火速前往敌军后方的大营。” 魏延闻言一愣,不知刘琦此刻让自己去突袭袁术和公孙越的后营是有何意图? “府君,此时此刻,某当驱兵去助典君等人追击袁军才是……他们的营寨此刻已是与空寨无异,让我去打他们的营寨,又有何用?” 刘琦微微一笑,道:“公孙越领来了一千骑兵,但每一名骑士最少也要有一匹到两匹的备马,如今公孙越的一千精骑受困于此,但他们的备马想来应是还在其军的主寨,这才是这个战场上最大的财富,你若是能将这些备马找来,则将是最大的功绩。” 魏延闻言顿时恍然。 他急忙一拱手道:“府君放心,属下这便去敌军的大寨,缴获公孙越的战马。” “快去吧,不可让旁人争了先。” “唯!” …… 接下来的战斗,几乎是没有任何悬念,公孙军和袁军溃散的溃散,败逃的败逃,兵器,战马,辎重等物,被刘琦和鲍信,刘岱等人刮分。 正在将士们打扫战场的时候,却见公孙越被许褚押解到了刘琦的面前。 “许宗长果然是勇武非常,竟然能够生擒公孙越,实令刘琦深感敬服。” 许褚连忙摆手,道:“承蒙府君谬赞,褚当不得这般夸赞。” 典韦亦是跟了过来,他看着已经被绳索绑缚,但依旧是趾高气昂,一副不可一世之态的公孙越,直接一脚踢在他的腿上。 “跪下!” 公孙越被典韦一脚踢中,当时就跪倒在了地上, 他使劲的甩着脑袋,咬牙切齿地冲着刘琦吼道:“小贼,吾乃辽西公孙氏中人士,汝安敢杀我?” 刘琦闻言,眉头一挑,道:“我为何不敢杀你?” 却见许褚走到了刘琦身边,低声道:“刘府君,此獠虽然是某家生擒的,但某家还是建议府君不要杀他。” “哦?”刘琦颇有些好奇地看向许褚,道:“愿听许宗长高见?” 许褚憨声憨气地道:“公孙氏乃是辽西大族,其族兄公孙瓒乃边郡名将,目下屯重兵于青州,怕是久后便有争雄中原之念……公孙家族不好惹,府君还请三思而后行之。” 许褚身为一宗之长,能想到这些事情,属于他的惯性思维,并没有什么可奇怪的。 刘琦冲着许褚拱了拱手,道:“多谢宗长提点。” 说罢,便见刘琦转头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公孙越,迈步上前,低头问公孙越道:“我放了你,送你回去替我与汝兄公孙伯珪修好,如何?” 公孙越深吸口气,他眯起眼睛,仔细地盯了刘琦一会,方道:“某兄公孙伯珪是蓟侯,威震幽州,乃是当世名将,修好议和并非不能,只是不能与你这乳臭未干之子议,汝荆州当以刘景升出面方可。” 刘琦闻言,扬头哈哈大笑。 少时,却见他低下首摇了摇头,看着跪在地上的公孙越,道:“公孙司马,此刻我想告诉你两件事,第一件,就是在荆楚之地,本人已足矣代表严君,由我出面与尔等修好,已经是给了公孙瓒那厮天大的脸面,第二件,就是我现在已经改变主意,不想跟公孙瓒修好议和了。” 说罢,便见刘琦缓缓的战直了身子,在公孙越诧异的注视中,吩咐典韦道:“给他留个全尸,算是我对公孙瓒的敬重。” 在众人还没有反应过味的时候,典韦便伸出手,将公孙越的脑袋猛然向着侧面一转。 “咔嚓!”一声脆响…… 公孙越的颈骨瞬时间便被扭断了,他躺在地上,圆睁双眸,里面尽是不敢相信的神情。 但少时之后,他眸中的瞳孔便完全放大,身体亦是不在挣扎,彻底的失去了呼吸的能力。 旁边的人皆是惊讶的望向刘琦,不明白他为何要杀了公孙越。 刘琦伸出脚踢了踢公孙越的尸身,淡淡道:“鲜卑人和乌桓人怕你兄长,我却不怕,他若果能杀来我荆州,便让他来吧。” 说罢,便见刘琦转头,看向身后的侍卫道:“找人用车,将他的尸体运往北方,交给袁绍。” 众人不解其意,不明白刘琦为何要将公孙越的尸体给袁绍,刘琦也不和他们多做解释。 战场的战事结束之后,刘琦也没有跟鲍信和刘岱见面,毕竟大家只是暂时联合的关系,没有必要非得见面认识一下。 刘岱和鲍信也颇为知趣,打完仗后便收拾缴获的辎重撤退,毕竟北方的兖州,还有黄巾这个更强大的敌人在等着他们。 他们自然不能与刘琦无限期的在这熬下去。 …… 不多时,却见李通来到了刘琦的面前,向他见礼,并派人奉上了己方这一次在这次战争中所缴获的辎重和马匹。 对于李通而言,这些战马对他的用处,远不及刘琦许诺给他的战船,和刘表以假节敕封给他的名位更加重要。 如此,反不如送给刘琦,换取他真正想要的名位和战船。 随后,魏延又尽皆缴获了敌军后方营中的备马,粗略一估算,大概最少有一千六百于匹,再加上刘琦军营中本有四百匹战马,竟然是已经超过了两千之数。 两千余匹战马所造成的骑兵,这在大汉朝南部诸州,已经可以称的上是首屈一指的存在了。 刘琦仿佛可以看他,他荆州的马军已经开始逐渐成形了。 一半的 第三百零六章 刘伯瑜欲战曹孟德 当天晚上,刘琦收兵回营,并派人犒赏三军! 此一番战事对刘琦而言,确实是大胜。 不为别的,就为他现在麾下的战马能够突破两千数量的大关,便当浮一大白。 将士们在营中吃喝领赏,欢呼雀跃,载歌载舞, 然刘琦却没心思吃饭,他则是带着太史慈去眼看那些缴获的战马。 这些战马对他而言实在是宝贝的紧。 幽州的战马和北方的战马相比,确实是身材高大,体格雄壮,连脾气也显得颇为暴躁,在马厩中不停的厮鸣着,可谓是生龙活虎。 看着这些威武雄壮的骏马,刘琦脸上的笑容打一开始就没有消失过,一直都是兴高采烈的, 确实,自从中原之战打响,他好像是感觉很久都没有这么开心过了。 “子义,回头招到了足够的骑手,这些战马便全部交给你,由你统一替我训练,务必要训练出一支强悍的骑兵,从今往后,我能否与北方强兵抗衡,就得靠你了。” 太史慈向着刘琦拱手言道:“全凭府君吩咐,末吏一定竭尽全力。” “走!回帅帐,喝酒去!”刘琦拍了拍太史慈的肩膀,招呼他回帅帐。 今日的刘琦,不但犒劳三军,同时还宴请了李通和许褚。 李通已经得到了刘琦的保证,由他向刘表举荐,请刘表以镇南将军的名义,敕封李通为朗陵中郎将,负责以朗陵县为中心的全部军务,算是圆了李通心中的梦想。 至于许褚那边…… “府君,许某这边有一事相求,不知府君能应允否?” 刘琦端起酒爵,敬道:“许宗长与刘某已经是有了战友之谊,又何必过多谦逊,有什么事但说无妨!” “多谢府君。”许褚拱手相谢,然后正色道:“此番与刘府君相识,深感府君乃是当世英雄,大为倾仰,按道理而言,褚本当投府君麾下,助府君成就一番功业,怎奈许褚身兼宗族兴旺发展之大任,祖宗基业,却是不能随意弃之,只怕是与府君无缘了。” 刘琦微笑道:“你我既能相识,便是有缘,纵然不能一同报效国家,但毕竟曾并肩作战,也不算憾事。” 许褚道:“褚虽不能投奔于府君麾下,但我有两个弟弟,皆为白身,他们随许褚保卫宗族多年,皆颇有手段,可谓是某家的左膀右臂,我前番问了他们二人,两位弟弟亦是如同某家一样倾仰府君,愿归于府君的麾下为府君效力,不知府君可愿纳二人否?” 刘琦乐呵呵地道:“有仲康的两位弟弟相助,实乃是刘琦之幸,不知仲康的两位弟弟现在何处?” 许褚道:“就在大帐之外。” “来都来了,如何不一同请进帅帐?速速让二位壮士进来。” 许褚拱手称谢,然后便转头呼唤两人进来。 少时,却见许郸和许沂两条大汉迈步走进了帅帐。 他们向着刘琦施礼,并报了姓名和表字。 刘琦仅仅是通过表字,就能判断出他们和许褚是纯粹的本家兄弟,而且这兄弟二人的长相也和许褚一样粗狂,身材亦都是膀大腰圆,如同巨熊一般,看着丝毫不在许褚之下。 刘琦估计这两个人不如许褚,但也绝对是武力值超高的蛮汉。 刘琦满意的点了点头,道:“如此雄壮之人,正可大用。” 说罢,便见刘琦转头看向典韦,道:“你不是一直想要副手作臂助么?如今许仲康为你推荐了两位,你当与仲康,和叔康、季康公饮一爵,以谢其情!” 典韦见刘琦将这两条大汉分给自己当臂助副手,自然是高兴的。 他眼力卓绝,自然是能看出这两条大汉的能耐,日后若是上了战场,有这两个人护持在自己的左右,典韦自信自己一定能够勇往直前,再立更大功绩。 却见典韦站起身,举起酒爵,对着许褚笑道:“仲康兄,你的这两位弟弟,某家便不客气的收下了,回头他们跟着某家征战四方,有了出息,你可莫要嫉妒才是。” 许褚哈哈大笑,爽朗道:“某这两个弟弟能得典兄照顾,某家这颗心更是落在了肚子里,典兄是何等样人,某家却是最清楚不过了。” 说罢,许褚转头看向二人,道:“汝二人今后当以兄事典君,便如同对我一般,还不快叫兄长!” 许沂和许郸也不矫情,两人从侍卫的手中接过新的酒爵,一起迈步上前,齐声喊道:“见过兄长!” 这么一声叫下来,倒是让他们的关系顿时感觉近了许多。 “来来来,满饮此爵!”典韦一边喊,一边痛饮。 许褚等三兄弟亦是仰头而尽。 就在他们四个粗汉推杯换盏之际,帅帐外的一名士卒急匆匆地跑了进来,对刘琦拱手道:“府君,张校尉到了!” “张校尉?”刘琦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皱眉道:“哪个张校尉?” “伯瑜,是我啊!” 随着话音落下,却见一个相貌忠义正派,三缕长须,身着甲胄极为俊朗之人快步走进了帅帐。 是刘琦的大表哥张允。 “兄长不在南阳郡,如何跑到这里来了?”刘琦上下打量着张允,问道。 张允风尘仆仆,面容憔悴,显然是因为连夜赶路,很是疲惫。 他对刘琦拱了拱手,道:“南阳郡事急,蔡中郎将不敌曹操军众,被打的连连败退,眼下几乎已是无法在南阳郡继续支撑,特派我来,向伯瑜求援!” 蔡瑁向自己求援? 看着这一次他是真被欺负的狠了。 刘琦命人为张允安排座位,待安稳之后问道:“蔡瑁和曹操,昔日都曾在雒阳厮混,彼此相熟,这次也算是兄弟相逢,怎么还真就动起了手?” 张允叹道:“战场无父子,更何况朋友乎?伯瑜你这话纯属调笑。” 刘琦点了点头:“还就是这么个道理,不过兄长好歹也是蔡瑁军中的副将,如何还将你给指派来我这里来了?这区区信使的小活,换成旁人,难道便办不得么?” 张允感慨叹道:“蔡德珪是怕派别人来,伯瑜你不会搭理他们,也唯有为兄自来,伯瑜你才能卖我三分薄面而出兵南阳郡。” 刘琦闻言笑了:“蔡瑁倒是蛮有自知之明的,知道利用表兄你来指派我,不过他着实是小瞧了刘某人,南阳郡事关荆州是否完整的大局,我又怎能弃南阳郡于不顾,而妄自看旁人在宛城称雄?毕竟,我才是南阳郡守。” 说罢,刘琦转头看向魏延,道:“文长,立刻派人前往天柱山,将黄忠,张任,沙摩柯等人,还有我们的主力兵马全部调遣过来,集合兵力前往南阳郡,我亲自去会一会曹操!” 第三百零七章 蔡瑁与刘琦的转折 南阳郡的形势紧急,曹操在其地称雄,刘琦遂集中全部的优势兵力准备转向南阳郡,收取那块极度富饶但是非又多的领地。 刘琦让刘繇先行率兵前往柴桑,并请黄祖在后方支援刘繇,帮助他在柴桑站住脚,并将天柱山那边已经收拢分屯的山越和山越民众暂时迁移往江夏郡旁,并着人监督看管。 而刘琦,则是带领着麾下最为精锐的将校们和兵马,向着南阳郡的方向进发。 蔡瑁的败兵此刻皆屯扎在新野附近,他们不敢再继续向前了,却是因为连番的损兵折将,让曹操麾下的兵马给打怕了。 而袁术亦是一样,被曹操打的龟缩在宛城,每日都是登上城楼,恐惧的看着外面的情况。 曹操的兵马则是屯扎在宛城附近,时不时的就派兵去骚扰宛城,弄的宛城内的袁术军惊惧万分,整日都生活在恐惧之中。 刘琦见到蔡瑁的时候,蔡瑁已经完全没有了平日里的意气风发,他一脸的颓败之相,顶着两个黑眼圈,很显然是没怎么睡好。 刘琦只是打眼一瞅,就知道蔡瑁这是因焦虑而导致的失眠,看他这幅鬼样子,估计蔡瑁最少有三到五天没有正经的睡过觉了。 毕竟,他在离开襄阳来南阳郡之前,曾经当着刘表和襄阳大小官吏的面,和刘琦一起立下了军令状。 可如今刘琦不但是完成了军令状上的任务和承诺,并且还是屡战屡胜,并且缴获了许多贵重的东西……包括人口兵源和战马,这些功绩回头若是让襄阳城内的人知道,蔡瑁只怕是会颜面扫地的。 就算是他在襄阳立的军令状并没有什么真实效力,但正因为如此,他今后在襄阳的士人和豪强群体中,也将不会再有什么威信了。 有基于此,蔡瑁不能够失败,而若想不失败,他现在也只能去依靠刘琦了,毕竟能够帮他的也只有刘琦。 但刘琦究竟肯不肯来帮忙,蔡瑁说不准,毕竟他先前跟刘琦的关系很不好,两个人都是彼此互相看不惯,而且隐隐之中,都视对方为潜在性的威胁。 但是按道理来说,刘琦和蔡觅议亲之后,蔡瑁和他之间的关系应该是会有所缓和的,毕竟大家都是一家人了,从前有什么恩怨,都比不过两家成为了亲家,日后两大家族的利益在一定程度上而言,也就都有了一定的捆绑。 但不知道为什么,蔡瑁的心中虽然明白这个道理,但他就是迈不过这道坎…… 这竖子凭什么就能白睡我姐? 但是时至今日,他终究还是厚颜让张允去请这个白睡了他蔡家女人的姐丈了。 在刘琦没有抵达南阳郡之前,蔡瑁一直心中都是惴惴不安的,直到刘琦出现在了他的面前,蔡瑁这心才算是彻底的落了下去。 但刘琦此番前来,除了想收回南阳郡之外,另外也有张允的原因。 毕竟张允是刘琦的表哥,同时还是他的嫡系将领,前番蔡瑁听从蒯良和马氏五常中的马玄之谏,将张允带在身边,并为其副都,此番蔡瑁若是兵败,军中之事,多少会有些连带责任,说不定就会把张允给拉下了水。 毕竟是自己的大表哥,还跟自己这么亲……犹如乾隆宠和珅一样的感觉,刘琦还是对张允蛮偏心的。 “德珪近日却是瘦了。”刘琦上下打量着蔡瑁,轻声安慰道:“战场之上,胜败乃兵家常事,不必因为一时之败而气馁,今日由刘某前来,你我兄弟齐心,定可驱曹操逐袁术,重定南阳郡事,回头咱们一同返回襄阳,令三军齐呼得胜归词,岂非快意之事?” 听了刘琦的话,蔡瑁的脸色不知为何,竟然是变的有些发红了。 先前多少次了,刘琦总是会在不经意间或明或暗的去落他的面皮,如今冷不丁听刘琦这么一说,且言辞当中尽是安慰之意,蔡瑁的心中不由生出一股暖意。 他本以为刘琦这次纵然会出兵来南阳郡,面对自己的时候,当也会是冷嘲热讽一般。 可实在没有想到,刘琦居然会当着自己的面这般的表现。 蔡瑁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愧疚之色,遂道:“唉,蔡某……连战连败,如今已是寸步不能得进于宛城,此等时刻,还有劳府君来救……着实惭愧至极,蔡某心中实是万分感激。” 刘琦的嘴角挂起了一丝微笑,道:“有什么可惭愧的?南阳郡本就是荆州地界,我又为此郡之长,前来收服此地无可厚非,况且你我乃是亲戚,德珪之姐乃是我妻,我又如何会见死不救呢?” 蔡瑁深吸口气,然后冲着刘琦拱手道:“今日听伯瑜一言,心实惭愧……唉,伯瑜此言没错,刘蔡两族,如今已是一家,可蔡某却屡次三番与你为难对立……” 说到这,却见蔡瑁很是诚恳的向着刘琦长作一揖,道:“多谢姐丈!” “德珪不必如此。”刘琦急忙伸手虚扶蔡瑁,众人一同入帐,开始议定南阳郡的形势。 经过这一次的事件,蔡瑁与刘琦之间的关系,看似缓和了许多。 到了帅帐内,蔡瑁遂命人将南阳郡的地图铺展开,对刘琦解释道:“如今的曹操和袁术,都是驻扎在宛城境内,袁术在宛城境内,曹操在宛城以东,袁术此番损兵折将,倒是不足为虑,反是曹操,前番在东郡收拢了桥瑁之兵,更兼兼并了栾提于夫罗的战马,麾下有数千极为强劲的骑兵,威胁甚大……” 说到这的时候,却见蔡瑁长叹口气,道:“似此,如之奈何?” 刘琦认真的寻思了一会,他一边用左手轻轻的搓揉着手背,一边叹道:“我可以试试,写书信去与曹操沟通一下,劝他退兵。” 帐内的一众校尉和别部司马闻言,皆颇诧异。 张允不解地看着刘琦,道:“府君此言何意?曹操在南阳郡已经连败两家之兵,声势颇隆,如何还会轻易退兵?府君写信给他……末吏恐劝不动曹操。” 刘琦摇了摇头,道:“这可未必,有些事若是不试一试的话,就永远不会成功,可是如果我们尝试一下,说不定反而会发生一些意想不到的奇迹。” 黄忠略微沉吟一下,道:“府君,若是写此书信,只怕是空废功夫。” 话还没等说完,便见蔡瑁在一旁皱眉道:“我姐丈如此行事,自然是有他的道理,尔等勿要多言,只管听我姐丈的吩咐便是!” 黄忠见蔡瑁帮刘琦说话,不由愣在了当场。 刘琦也是颇为惊诧的看向了蔡瑁……他居然支持自己? 感觉自己与这个小舅子的关系,从今日起和自己的关系,将会出现转折…… 第三百零八章 曹操给刘琦面子 宛城东面,曹操的大营。 “刘伯瑜来了南阳郡?”曹操背着双手,在帅帐内来回踱着步子,一边走一边笑道:“当日在阳人城匆匆一别,虽只有一面之缘,不过此子却令曹某印象颇深,着实是少年英杰。” 曹操的下首边,乐进出班道:“末吏愿请命,率众人袭刘琦之营,以慑其胆,毁其声势。” 曹操摇了摇头,道:“文谦确实是英武善战之人,但刘伯瑜在江夏、汝南、丹阳郡连败陈兰,桥蕤,陶谦,张勋,公孙越等人,更是打散了丹阳山越,麾下军势之强绝非寻常,若要与之争锋,便不可以寻常之法攻之,一定要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才是。” 曹操的族弟曹仁站了出来,道:“兄长勿忧,小弟愿与子和一起统领咱们那五千铁骑,踏平荆州军营,任刘家小儿再是本事,然面对咱北方铁骑,又能如何?终归也不过是一群步卒而已,又何须多虑?” 曹操摇了摇头,道:“不可大意啊,刘伯瑜一定会安置强弓硬弩,以作防备的。” 就在这个时候,却听帐外一名曹军士卒匆匆走入帐内,对曹操耳语了几句。 曹操闻言,不由略略一愣。 沉默了片刻,却见曹操言道:“着刘伯瑜的使者入帐。” 少时,便有荆州使者进入了曹操的帅帐,替他呈递上了刘琦的书信。 曹操看着那份摆在自己面前的缣帛,笑道:“我与汝家刘公子,并不相熟,昔日也不过只有一面之缘而已,如今更是敌非友,他送书信与曹某,是为何意?” 那使者恭敬的对曹操道:“我家刘府君,虽然与将军只有一面之缘,但对将军的气度和风采犹记于心,常于诸人面前感叹曹公乃是当世俊杰人物,今番与将军会猎南阳,得以一观将军风采,实乃是毕生之幸。” 曹操闻言哈哈大笑,对那使者道:“你倒是会说。” 说罢,便见曹操打开了缣帛,开始细细的观看刘琦写给他信函的内容。 大致看了一遍之后,曹操抬起头望向那名使者,道:“刘伯瑜让曹某从南阳郡退兵?” 使者道:“正是。” 曹操轻轻地一挑眉毛,奇道:“这是为何?曹某如今在南阳郡,已经是占尽了上风,无论是袁术还是汝荆州之军,曹某目下皆不放在眼中,打下宛城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曹某为何要首先退兵?” 那使者言道:“我家刘府君言,如今兖州诸郡被青州黄巾大举进攻,虽有刘使君和鲍府君回师去战,然青州黄巾势大,恐二人势单力孤,若无曹公支援,恐难胜矣。” 曹操闻言,眼睛慢慢的眯了起来。 那使者继续道:“兖州若是有失,曹公后方尽失,便是在南阳郡称雄,又有何用?” 曹操的右面,夏侯惇站了出来,道:“阁下此言,未免言过其实,青州黄巾名为军队,不过是无有食物充饥的百万流民而已,衣不裹体,又缺粮少军械,能成多大气候?刘刺史与鲍府君的兵马尽为精锐,又如何能挡不住他们?前番公孙瓒在青州,一战斩三万贼首,俘众七万余,莫有敢于争锋者,便是泰山郡的应府君,也是连败黄巾数阵。” 那使者被夏侯惇说的理屈词穷,无奈道:“在下只是传刘府君之言,至于这个中的军旅之事,恕在下不甚明了。” 曹操对着乐进吩咐道:“且安排这位先生下去歇息。” “唯!” 使者走后,曹操便将那使者的书信扔在桌案上,眼神中颇有不屑。 在他看来,青州黄巾又怎么可能是鲍信和刘岱的对手,刘伯瑜想用这个方法来威胁自己退兵,实在是太过小瞧自己的心智了。 他对众人挥了挥手,道:“诸君且各回本部操练兵将,整备粮秣器械,随时等候调动。” 夏侯惇,曹仁等人知晓,曹操这是要打算筹谋如何进攻刘琦的大营了。 他们也不打扰曹操,纷纷撤了出去。 曹操拿出皮图,开始在上面仔细的研究了起来。 这一研究,就研究到了晚上小食的时刻。 本来已经有了一个大致成型计划的曹操,正准备用饭,突听帐外响起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曹操一边吃饭,一边疑惑地抬头看去,却见夏侯惇、夏侯渊、曹仁、曹纯、乐进、曹洪等人快速入帐。 夏侯惇当下向曹操施礼,道:“孟德……兖州那边传来急报……刘岱阵亡了。” “什么?”曹操闻言顿时一惊。 接着,便见他下意识的将手中饭碗猛然向着桌案上一扣,道:“刘公山如何会为黄巾所害?那黄巾贼没有辎重,只是以劫掠维持生计,必不能长久,只需等其自耗殆尽,便可一举破之!” 夏侯惇道:“探子回报,说是鲍信曾劝阻刘岱,言不可与黄巾正面对决,当先让部队养精蓄锐,堕对方士气,但刘公山听闻前番公孙瓒一阵斩首三万,觉得黄巾不过是散兵游勇,不成气候,坚持出战,结果反被围困遇害。” “唉~!”曹操沉思良久之后,将手中的饭碗拿了起来,然后将洒在桌案上的饭粒重新拨入碗中,一边吃一边道:“刘公山如何能与公孙伯珪相提并论?似这般丢了性命,当真可惜。” 一边说,曹操一边无奈地感慨摇头叹息。 夏侯惇沉默良久,突然开口道:“孟德,咱们退兵吧。” 曹操手中拨饭的筷子略微停顿了一下后……遂继续吃。 “为什么?” “桥蕤死了,刘岱死了,鲍信被围,张邈不敢出兵……眼下的兖州正是纷乱之时,却也是该需要一位州牧主持大局了!” 曹操将饭碗中的最后一粒米食尽,然后缓缓的将手中碗筷放在桌案上。 他站起身,沉默良久后,方道:“只是朝廷那边,不会轻易的下敕州牧之位,董卓老贼,对某深恨之。” 曹仁拱手言道:“兄长何必忧虑?那袁本初自领为冀州牧,乃是因为凭借了四世三公之名望得了冀州本土豪强和韩馥麾下汝南士人的支持,兄长要当兖州牧,何必要通过董卓?只要兖州本土士族支持兄长,必无不成!” 夏侯惇道:“不错,孟德,眼下青州黄巾战乱,四处劫掠,兖州士族皆心惊黄巾破败其等家业,恨不能有一能者主持大局,此时此刻,正是孟德你站出来的时候!” 乐进道:“不错,兖州境内,除去张邈之外,论及家室和名望,也唯有明公可以镇住大局,一举击破黄巾之众。” 曹操用筷子轻轻地敲打着桌案,自言自语道:“如此,还真需给那刘伯瑜一个面子了。” 夏侯惇道:“正好那使者没走,一会便让他回去答复刘琦便是。” 曹操点了点头,道:“不过这兖州牧若是要当,非得有三个人支持我不可。” 曹仁笑道:“兄长说的是袁绍吧?” “不错,本初若肯支持,则这兖州牧的位置,方可稳坐。” 夏侯惇又道:“那其二和其三呢?” “其二便是东郡人陈宫,此人乃是兖州士族中的佼佼,年少时便多与州内名士相交,若要得士族之心,非得由此人出面不可,其三便是鲍信……也罢,袁本初,陈公台,鲍允诚,这三人曹某会逐个派人去沟通接洽,当下是先派那使者回复了刘伯瑜……元让,速速安排那使者来此!” 第三百零九章 蔡瑁和张允打擂台 曹操为了借着青州黄巾在兖州造成巨大动乱之时进而返回兖州称雄,获取州牧之位,因此答应了刘琦派来的使者之请求, 曹操告诉对方他愿意给刘琦这个面子撤兵离开南阳郡,让他回去告知刘琦。 如此也算是既达到了目地,又卖了一份人情给刘琦。 代表荆州军的使者见曹操答应了己方的要求,不由大喜过望,他连连向曹操称谢后,便迅速返回己方的大营去向刘琦汇报。 刘琦得到了消息之后,很是欣慰。 果然,青州黄巾的影响,确实是超乎了大部分人的想象。 按照大多数人的想法,青州黄巾的人数虽多,但当中包含了老弱妇孺,面对兖州本土内的郡国之兵,一定是毫无抵抗能力的。 可谁又能够想到,结果居然会变成这个样子? 荆州军在兖州的探子,自然而然的也将兖州境内的情况向刘琦进行了禀报。 刘琦听取关于兖州汇报的时候,各级的校尉和司马尽皆在场, 众人听到了刘岱身死,鲍信被青州黄巾围困的事情后,皆大为惊诧,顿失颜色。 谁又能想到青州黄巾在被逼至绝路时,居然能够悍勇至此。 先前听到了刘琦说要写书信让曹操退兵,众人本还是不信,可看如今兖州的形势,刘琦这分明就是给了曹操一个台阶下,让他可以名正言顺的回返兖州乘机夺权。 明眼人都能看的出来,眼下因战乱而导致兖州内部空虚,这对于曹操而言乃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他绝对不会错过, 南阳郡的胜败得失,此刻对于曹操来说完全没有什么价值。 待听完了去往曹营的使者和探子的汇报后,蔡瑁当先站了出来,对着刘琦赞不绝口道:“姐丈,真是好算计啊!” 帐内的诸将官闻言,不由浑身恶寒。 黄忠和李典彼此互相对望了一眼,皆深感无语。 蔡瑁这厮,着实是面皮甚厚也。 刘琦微微一笑,摆了摆手,道:“德珪过赞了,其实我也不过是提前得到了一些兖州境内形势的消息,方才应对时势做出了些许筹谋,成与不成,也不过皆是赌赌运气而已,承不得这般夸赞。” 蔡瑁哈哈大笑,道:“姐丈这话说的着实谦虚,换成旁人,为何不派人去兖州打探黄巾虚实?还是姐丈高瞻远瞩,眼光独到,非常人所能及格,我等岂能不佩服?” 张允站在右手边,目瞪口呆的看着蔡瑁,脸上的肌肉来回抽动着。 这厮将我要说的话全都说了?这让我今后在伯瑜的面前怎么混! 张允深深的望了蔡瑁一眼,心中开始有了危机意识。 着实是想不到,在荆州系人中,居然还会有人跟自己抢这口饭吃,当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也。 当下,却见张允站出班,对刘琦道:“府君此番算计曹操,除了运筹帷幄之外,次谋略更能体现府君的感慨坦荡,换成旁人,或许早就乘着这个机会,出兵绊住曹操,不让他返回兖州……待其后方尽为黄巾所乱时,则必可胜之,府君体恤军卒,念及兖州百姓苦楚,不忍与之血拼,故而放其自去,真乃是仁人慈士,天下楷模,试问我等谁敢不服?” 刘琦苦涩一笑,道:“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兄长莫取笑于我……天下楷模乃是袁本初,我可当不起。” 蔡瑁狠狠的瞪了张允一眼,心中暗叹姓张的当真是阿谀奉承之辈! 他亦是赶忙在旁边吹嘘,赞美之言不绝于耳。 张允不甘示弱,亦是迎难而上。 两个人就这样在帅帐内,彼此谄谀献媚了起来。 其余的诸位将官,听到两人这般恶心的对白,心中皆颇有些翻江倒海,有些人差点恶心的想吐出来, 怎奈当着刘琦的面,众人又实在不好意思表现的太过直白,无奈之下只能是皆仰头看向帐篷的上方,对他们二人之言表示出充耳不闻之态。 少时,二人争执的累了,却听蔡瑁突然问刘琦道:“眼下曹军将撤,袁术军龟缩在宛城不出,姐丈下一步当有何当算?” 刘琦礼貌地冲着蔡瑁笑了笑,道:“愿听德珪高见。” 蔡瑁少有地摇头谦虚道:“某之智谋,焉能与姐丈相提并论?姐丈只管总览大局,瑁愿为姐丈麾下一偏校。” 刘琦沉思了片刻,摇头道:“其实,下一步该如何行动,我暂时也没有想好,曹操撤出了南阳郡,但却不代表袁术愿意放弃宛城,眼下袁术的势力在诸郡皆是相对分散,但这缺不代表他实力不足,他一旦集结全力,恐怕非寻常可敌,因此若是想要打败袁术……还得再做筹谋。” 说到这,却见刘琦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道:“这一段实在是太过疲乏了……” 这话倒不是他矫情,自打出征一来,刘备南上北下,东来西往,横跨南境各地与各种敌人鏖战,着实是受了不少的劳累。 现在的情况对于他来说,还真就是需要好好歇息放松一下。 张允这一次抢在了蔡瑁前面,道:“我一会下午,随府君外出射猎,放松一下如何?” 古人放松的方式一般都是比较别致的,要么喝酒,要么跳舞,要么吃鸡,要么读书射猎。 很显然,目下最适合刘琦放松的一项,便是射猎了。 蔡瑁一见张允抢先,亦道:“姐丈,我亦愿意前往。” 张允邹起眉头,转头看向蔡瑁,不满地道:“我邀我弟一同射猎,与你何干?” 言下之意便是你哪凉快哪待着去。 蔡瑁却是丝毫不曾退却,仰头道:“姐丈往射猎,我身为妻弟岂能与相随?” 刘琦听着这两人不要脸的说辞,头皮都要炸了。 他无奈一笑,出言打断了两人的争执,道:“二位勿要争吵,不过是打几只兔子而已,咱们同往。” 张允忙拱手道:“某等射兔,府君若往,便是射鹿!” 蔡瑁不屑道:“汝此言岂非贬低我姐丈?我姐丈乃是射虎者也!岂能射鹿?” 刘琦:“……” …… 新野城的南面,便是一片山林野地,当中有诸多野物潜藏于其中。 刘琦与蔡瑁,张允,黄忠,太史慈等人共同出来游猎了一个下午,期间倒也是颇为放松。 刘琦的射术乃是黄忠所传授,这一段行军期间,又开始随同太史慈学习‘左右开弓’的技术,虽然还未完全掌握,但射猎之时倒也是似模似样,颇有准头。 反倒是蔡瑁和张允二人,每当刘琦射中野物之时,都是在一旁不停的高声叫好,生怕落下了声势。 第三百一十章 刘琦射虎 “嗖!”随着一声犀利的箭响,一支翎羽箭划破了空气,正中在一支雄鹿的脖颈之声。 那鹿厮鸣一声,跌跌撞撞的向外奔出几步,然后‘啪’的一声,倒在地上不动弹了。 刘琦放下了手中的弓箭,然后仔细的观看着自己的双手,将那柄长弓从左手向着右手倒弄着,翻来覆去的来回看。 “好!好箭术!” “姐丈神射!” 蔡瑁和张允在后边,又是大呼小叫的欢呼了起来,而一些士卒亦是随着他们两人高声呼喝,赞不绝口, 那一听就是吹捧的呼喊声,弄的刘琦很是心烦意乱。 一个是自己的表哥,一个是自己的大舅子……要不是因为这一层亲密的关系在,刘琦非得把寬柄剑抽出来剁了他俩那烦人的舌头。 太史慈骑马来到刘琦的身边,向着刘琦拱手言道:“府君,适才的箭虽中了猎物,但多少有些心绪不稳,这射箭之术乃是讲究一个心性,只有保持最平稳的心态,才能射出准确率最高的箭!此乃恒古常理,还请府君细思。” 刘琦转头看了看在他身后,依旧是呱噪不停的蔡瑁和张允,苦涩道:“有我这两位亲戚在,我实在是难以集中精神。” 太史慈鼓励道:“有府君的两位亲眷在此为府君鼓劲,倒也不是什么坏事……毕竟,若是能在这等嘈杂的环境下依旧还能射中猎物,这对夫君的箭术和心境的成长,都是无可比拟的……” 话还没等说完,便见众人胯下的马匹不知为何,都开始在原地转圈,显得很是紧张, 有些战马甚至有一些暴躁御敌的之态,在原地来回的打着圈子,马鼻孔中发出了沉重的呼吸声。 “这是怎么回事?”蔡瑁一边使劲拽住自己的马匹,一边疑惑地问太史慈道:“莫不是汝刚才说了什么马儿不愿意听的话不成?” 太史慈没有搭理他,他亦是皱起了眉头,来回扫视着在场的战马,奇道:“这般景象,莫不是?” “是有虎!”黄忠沉稳的打马来到太史慈身边道:“我们此刻处于下风,马儿应是嗅到了风中有虎的气味,因而感到恐惧。” 太史慈一听有老虎出没,不敢怠慢,急忙令人结成阵势,将刘琦和蔡瑁,张允等人围在中间,只等下风的老虎出现。 汉朝时期,人类在一定程度上确实已经成为了世界的霸主,但由于科学技术并不发达,且冷兵器并不像是热武器一样犀利,所以人类在某种程度行而言,还是有天敌存在的。 老虎自然而然就是古代人最为恐惧的一种自然生物灾害。 这年头,深山中常有虎豹出没,普通人出门行山路而遭猛兽扑食,并不是什么稀奇事,甚至在有些较为偏僻的乡落,还有老虎暗中潜伏入村伤人性命的情况。 不过刘琦确实是幸运的,他在穿越到汉朝的这几年的时间里,虽然也偶然听说有虎患伤人,但他却还有真正的碰见。 可这种情况也只能到今天为止了。 太史慈和黄忠等人将马匹赶到了一块开阔之地,这里视野清晰,众人围绕成了一个圈,将刘琦斦的保卫在其中,而已黄忠和太史慈等人为首的一众骑手,则是谨慎的观察着四周的情况。 少时,却见一只老虎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帘处。 黄忠一抬手,急忙令众人架弓,对准那只老虎,随时欲射。 刘琦还是第一次在野外,在没有护栏的新情况看到老虎,虽然他经历过多场和人类的战争,倒是面对老虎,他真还是第一次。 “他的目标似乎不是我们。”太史慈眯起了眼睛,冷静地道。 黄忠点头道:“这年头的虎,除非了饿极了,不然不会轻易伤人。” 这话说的没错,人在在这个年代虽然没有成为超级强的霸主,但依实力而言,人类杀死和驱逐老虎的数量,还是要远远超出老虎伤人的。 所以老虎一般不敢轻易招惹人类。 那老虎低低的嘶吼了几声,似乎是在对太史慈等一众施以警告,然后缓慢地挪向了刘琦射中的死鹿、 “它是想要肉吃?”黄忠疑惑地道。 太史慈道:“既然如此,莫如放它离去便是。” 倒不是太史慈怕它,只是老虎皮厚,若是不射中要害,将其毙命,反倒是容易受到老虎的反击。 因而能不动,双方最好是不动,彼此静候,各自离去才是真的。 少时,却见那只老虎读懂了刘琦一方的真意,寻思上前,叼起那只死鹿,然后徐徐的向着后面倒退着。 大概是退出了一定的距离,那老虎似乎算定了与这些人类有了一定的距离,便转头准备离去。 但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后方的破绽便露了出来。 蔡瑁有些安耐不住了, 这年头,将军射虎,那便如同是斩杀了大将的首级一般,足矣让旁人动容。 这虎虽无伤人之意,但人却有剥虎皮之心。 却见蔡瑁猛然一夹马腹,从人群中冲了出去,直奔着那老虎的后腚追去。 “不好!” 黄忠,太史慈……甚至包括刘琦在内,在一个瞬间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亦是急忙驰马紧追。 他们跟随在蔡瑁身后! 那老虎似乎是听到了身后的响动,却是猛然放下口中的鹿,以之字形的路线,左挑右挑,以肉眼几乎辨别不清的姿势向着蔡瑁冲去。 蔡瑁本来都已经架好了弓,只等离近些便将那猛虎射杀,哪想那猛虎突然一改初衷,主动向着自己袭来,这倒是大大超乎蔡瑁的意料之外。 但他好歹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临危不乱,瞄准了老虎之所在,一箭射出! 很可惜,蔡瑁这一箭还是被猛虎给躲避过去了。 但就在猛虎猛人越去,准备扑杀撕咬的一刹那,蔡瑁身后又有三支利箭直奔老虎射去! 却是刘琦,太史慈,黄忠三人用出手。 一箭入目!一箭入额!一箭入鼻!皆为要害。 那猛虎从半空中跌落在地上,痛苦的嚎叫一声,然后便重重的摔倒在地上,无声无息了。 黄忠纵马来到了猛虎的不远处,举起长弓,对着它的要害又补了两箭。 这才打马来到猛虎近前。 “好家伙,原来是一只食人之虎,适才假意叼鹿,却不过是为了引诱我等。” 人肉对于有一些老虎而言,属于无比的美味,很多老虎在尝过人肉的滋味后,便不再愿意吃其他的肉类了,这便是食人虎。 蔡瑁长叹口气,他调转马头看向刘琦,对他拱手道:“多谢府君相助!” 刘琦却并没有搭理他,他只是皱眉,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令他困惑的事情。 少时,却见刘琦缓缓开口道:“这老虎号好生狡诈,表面上看是为了争夺鹿肉,且已经得手了,做心满意足之相,实则不过是为了引诱人来追……他的真实目地是为了吃人!” 太史慈道:“天下万物,皆有灵性,不独独为人。” 刘琦突然看向太史慈,道:“可你说,曹操会不会就像是这只食人虎一样,表面上是答应撤军,是为了返回兖州,可实则兖州的那只鹿并不能满足他的口味,他真正的目地,是用鹿来麻痹人,而他撤退的真实目地,不过是为了演戏给我们看……他会不会想乘我们不备,也像是这种虎一样,来吃人?” 第三百一十一章 奸雄捕蝉 刘琦的话,引起了太史慈的共鸣。 他略略的沉思了一会后,突然醒悟道:“府君此言,是说眼下的兖州形势变乱,各郡孤立无援,青州黄巾甚是猖獗……天下所有人皆以为曹操与我等议和,兵返兖州以求成为兖州之主乃是正途……但他偏偏却要反其道而行之,是想要乘着我军懈怠之时,派兵来攻杀我等?” 刘琦轻轻打马走到了那头死虎之前,低头认真的看着已经咽气的老虎,冷然道:“虽然只是很简单的欲盖弥彰之策,然偏偏这替他打遮掩的人,还都是兖州之人的包括黄巾,他能够不露痕迹的借势打势,仔细想象还真是了不起啊。” 太史慈有些没太听明白,问道:“府君之意,属下不甚明了。” 刘琦沉声道:“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如今曹操的前途由全兖州和百万青州黄巾直接牵动着,在这种特殊的时期下,任凭谁会想到曹操居然不着急返回兖州,这是想瞒骗天下所有人。” 顿了顿,却见刘琦伸手指了指地上那只被他和太史慈、黄忠同时射杀的猛虎,言道:“就如同这只食人的猛虎一般,适才咱们皆以为这虎的目标不过是为食鹿以求饱腹,谁又曾想它是是为了吃人求血?若非醒悟的及时,恐怕今日咱们当中势必会有人折损于此。” 太史慈沉吟片刻,道:“可是这躺在地上的毕竟是一只老虎啊,和曹操这件事岂能相提并论?曹操又不是老虎。” 刘琦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转头看向太史慈,叹道:“那你如何又知道……曹操他不是一只猛虎呢?” 这话太史慈不明白。 恐怕眼下谁也不会明白,只有刘琦明白。 就在二人说话的时候,却见蔡瑁和张允一起走了过来…… 蔡瑁见到了刘琦,急忙抱拳施礼,对他道:“适才若非姐丈搭救,恐瑁命堪忧,唉……今日之事确实是蔡瑁太过急躁,某贪图射虎之功乃至于此,着实是惭愧之至。” 张允在一旁挤兑他道:“德珪也不必过于愧疚,有府君在此为你担着疏漏,蔡兄便是惹下了惊天之祸又能如何?嘿嘿,德珪兄还是命好,摊上了一个这般好的姐丈,换成旁人,却没有这般好命的活到现在了!” 蔡瑁听了这话,心中很是羞恼,脸色通红。 他狠狠地瞥了张允一眼,心中越发的记恨他。 姓张的自持乃是刘氏之亲,安敢在自己面前这般嚣张?回头若是让我逮到机会,定叫他一辈子都难以翻身。 刘琦看着两个人的状态,瞧着蔡瑁眼中的怒火几乎欲夺目而出……心中甚感满意。 不知不觉之间,这两个人竟然是在机缘巧合的各成了党派,做起了对手,这对刘琦而言真是一个非常好的消息。 党争自人类文明建设以来,就一直存在于各朝各代以及各个阵营之中,由于人类文明在逐渐发展,以及生物本身在基因中所具有的特殊自私属性,使得党争派系成为了人类文明发展的一部分,不可也不能抹杀除尽。 而党争的害处虽然大,但对于君主的好处也颇多。 善用人的人主,会从麾下各派中人的斗争中,寻找到一个平衡点,并尽力让各派维持在一个势均力敌的平衡点上。 有时候,在没有足够多的党派,不能形成彼此制衡之时,皇帝甚至会自己鼓捣出一两个党派,用以让他们彼此制衡,比如说灵帝刘宏扶持的宦官集团,让他们代表自己与士族群体彼此抗争,还有灵帝所设立的西园八校尉,则是用来制衡外戚的。 如果这些党派,皇帝不能够用一种妥善的方式让他们维持彼此制衡,不胜不败之局……那一旦有一方压倒了,使一方独大,那最终的结果就会如同曹魏宗室与士族群体的对垒一样,宗室倒台之后,曹氏的江山整个都被以司马氏为首的士族群体篡夺了,可谓损失巨大。 所以说,就目前这个状态而言,刘琦非常的喜欢。 刘琦招呼过来了蔡瑁,对他道:“德珪勿要将张校尉之言往心中去,你乃是我妻弟,没有蔡氏,便没有山阳刘氏的今天,过去的些许种种,我意让那些都烟消云散,今日一次射虎之事,琦觉得与德珪之间,也算是多少有了些生死之交的情谊,咱们刘蔡两家今后联手,共同执治荆州,有我山阳刘氏一口饭吃,便不让蔡氏喝汤。” 蔡瑁听了刘琦的话,心中甚是感动,他感慨地对着刘琦道:“今日听了姐丈之言,方知姐丈胸襟是何等的广阔,一想起昔日瑁与姐丈之间的事,唉!确实惭愧无敌,着实是蔡瑁狭隘了。” 刘琦笑道:“一家之亲,又何须如此赘言?今后咱们两家同甘共苦便是。” 蔡瑁闻言急忙称谢。 当下,众人携带着死虎,以最快速度赶回了大营。 一到大营内,刘琦便立刻命人将所有的校尉和司马们全部召来,让他们各自招呼手下所管理的兵将,开始在营寨内布防,并安排各部兵将严阵以待,日夜换防巡视,谨慎的防备敌军的奇袭。 …… 两日后,就在曹操军开始陆续向着兖州撤退的当晚,就在夕阳西下,还未完全落山之际,一队气势浑厚,装备健全,马匹雄壮的骑兵正向着荆州军的军营快速行进。 率领这支骑兵的两名别部司马,乃是曹操的两位族弟,曹仁和曹纯,也就是前长水校尉曹炽的两个儿子。 曹仁和曹纯这对兄弟这一辈子,在曹炽的身上没学到别的,就是将他当年管理长水与宣曲骑兵的那套本领尽数学了来,在训练骑兵这一道上,两个人在曹氏宗族的人中,可谓是佼佼者。 这一次,曹操领麾下各部撤兵兖州,但却是派曹仁和曹纯率领三千精骑,前来偷袭刘琦! 果然不出刘琦所料……奸雄就是奸雄,做起事来,跟平常人是完全两样。 他一面撤兵,一面派曹仁和曹纯前来偷袭,这一招以退为进,大大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之外。 别说是旁人,便是曹操自己麾下的诸位将官,大多数也被他给蒙蔽了。 “驾!驾!” 曹纯一边打马,一边快速的来到了曹仁身边,一边陪同他向前驰骋,一边道:“兄长,你说孟德让咱们此次率兵突袭刘琦军马,目地何在?南阳郡本就不是我们能够发展的地方,便是夺了下来,也不能久守,更何况如今兖州形势颇急,分出兵力来打刘琦的荆州军,颇为不智吧?” 曹仁摇头道:“孟德做事一向让人难测,但他这辈子却少有失算,依我看来,他此番派你我攻打刘琦,其意并不在于南阳郡,也不在于消耗荆州军的兵马,最重要……还是想试探一下荆州军的实力。” 第三百一十二章 曹军的骑兵 曹仁的话令曹纯颇为诧异,他急忙咨询道:“兄长所言,乃是何意?孟德为何要让我等试探荆州军的实力?” 曹仁认真地为曹纯分析道:“如今诸州,当下已渐成三大派系势力,一为长安的董卓,割据关中,麾下强兵战马极多,军事力量最盛,又有天子为其掌控,可谓势力最强。二便是孟德所拥戴的袁氏一族,这半天下的士人皆拥戴袁氏一族,可谓世家门阀和士族的领袖,而这第三路便是宗亲,如今的宗亲中人,虽然以刘虞的声望最为盛隆,但近些年发展最快的,还是荆州一系,孟德虽然不曾直言,却早就已经将荆州一系人视为大患。” 曹纯恍然的点了点头:“因此,董卓兵马的战力自不必说,但荆州军事力量如何,却还需我等相探,然后再对孟德禀明。” 曹仁道:“正是此理!” 不多时,前方的哨探便向曹仁和曹纯进行了回报,说是荆州军的大营已经是离己方的军阵不远了。 曹仁抬起头,遥望远方,却见远处的天空中,依稀能够看清袅袅烟火,似乎是荆州军营内,正在烧火造饭。 按照时间推算,眼下也差不多是对方小食的时辰,曹仁特意选择这个时间点赶来,为的也是能够在这个最薄弱的时机发动进攻,让荆州军的损失达到最大。 一支军队的真正素质,不在于他们严阵以待时的战力若何,而是在于他们在较为松散的状态下,突然被敌军奇袭能够如何应对,在多久的时间能够从被攻击的状态,转换成为临阵的状态。 曹仁让骑兵的队伍停下,用最快的速度,重新排布了一下阵型,并给各部安排了进击的任务。 待阵型调整完毕之后,曹仁随即下令,让各部统一进军,直奔荆州军的大营冲了过去。 眼见着就要抵达了荆州军营,曹仁一边随着中军策马疾驰,一边令各部调整阵型,从正中,左翼,右翼三个方向向着荆州军的大营快速袭近。 正中路的骑兵眼看着便要接近辕门,却突然见道最前面的一排骑兵,齐刷刷的跌入到了荆州军早就已经挖掘好的陷坑之中。 头一批次的战马,连带他们背上的骑士纷纷跌入至了陷坑之中,一时间人仰马翻,厮鸣声甚响亮,由于下方的陷坑中还布置了一些倒插的锋利竹尖,那些竹子借着惯性,狠狠的扎入到了马匹的身体当中,顿时溅起了一大片一大片的血红。 但是后方的战马却并没有停下,那些匈奴战马的素质确实极高,在骑手的驾驭下,一个个跳跃而起,从陷坑当中飞跃了过去。 那些战马落在地上,然后在骑手们的催动下,继续向着荆州军的营寨快速推进而去。 但在中军指挥的曹仁,却即使拉扯住了马缰,并令后阵的骑兵停歇,他皱起了双眸,深深的望着远处略显祥和的军寨,冷然道:“敌军有准备!” 话音方落,荆州军一方仿佛是为了应和曹仁的话语一般,便见数不清的长矛兵出现在营寨内,他们排列阵势,以盾牌为基础,并将长矛从盾牌的缝隙中伸出,准备迎接那些冲击而来的骑众。 而营寨左右两方,则是有弓兵全副武装而出,他们弯弓搭箭,站在临时搭建的高木架上,越过栅栏,瞄准那些冲击而来的骑兵,齐齐的将弓箭放出! 远距离的弓弩,是骑兵的天然克星,受到了一波箭雨的洗礼! 曹军的骑兵战马和人受到了箭雨的冲击,一瞬间便倒下了一大片。 曹纯见状不由暴怒,喝道:“荆州贼子倒是有些见识,居然算到我等会来!” 话音落时,却听见中阵的曹仁军中低促的小号角声顿时响起,频率极快毫不松散。 曹纯知道,这是曹仁那边下令继续进攻! 曹纯也不耽搁,急忙令己方的骑兵再次向敌军的营寨发动进攻。 敌军的箭弩虽然犀利,但还没有强大到己方承受不了的地步,因为荆州军的弓弩军中,以弓兵为主,弩机并不占据主要,而弓兵的上箭瞄准拉弓的间隙较长,相比于以弩军为主的弓弩营,荆州军的弓弩营目下并不占优势。 在受到了一些损失之后,那些曹军的骑兵们便冲到了荆州军的大营前,他们并没有冲击栅栏,相反的,他们也冲不进去。 那些骑兵只是将早已经准备好的干草扔在栅栏前,并用随身携带的引火之器点燃火把,向着栅栏下面扔了过去,此刻由于他们已经脱离了荆州军弓弩阵的攻击范围,因此往来行进之时,荆州军守在栅栏后的盾牌兵却也拿他们没有办法。 很快,木制栅栏便被烧焦了,骑兵们再次冲击,以极快的速度从各处缺口以及辕门冲了进来。 而早就是枕戈待旦的盾兵与长矛兵则是原地列阵,用他们的长矛和盾牌的遮掩去挡敌军的冲锋。 很多战马被长矛兵戳的都是窟窿,他们身上的骑手也是血肉模糊,但更多的是那些盾牌兵和长矛兵被骑兵们又是砍杀又是践踏,反而损失的更为严重。 荆州军的大寨中,由于刘琦事先早就已经做好了安排,所以没有使用曹军的骑兵达到完美突袭的效果,但由于对方的战马素质极高,体力和冲击力都非常强,因而在大寨之中,很多骑兵已经组成了阵势,开始在荆州军的营寨中来回冲突着。 荆州军的哨探,很快的便将营寨中所发生的事情回报给了刘琦。 刘琦听了当下的情况,不由暗自叹息。 看起来,历史上曹操军所谓的虎豹骑已经是初见雏形,这支刚刚组成的骑兵队伍,在己方设伏的情况下,就有这么强大的应变能力,若是日后操练成型的话,对于这天下的哪一家势力而言,都会是一个巨大的威胁。 “传令黄忠,太史慈两路兵马,从中军出阵,在正营设卡,务必阻止住那些骑兵的进攻,曹军的骑兵虽猛,但终归不过人少,是要我们能够拦住他们冲锋的攻势,再慢慢聚歼,一定可以打败他们。”刘琦冷静的吩咐道。 “唯!” …… 刘琦这面对于曹军的骑兵战力颇为惊异,但曹仁那边,其实更为惊异。 根据前线的战报,只是这两轮冲锋,曹军的骑兵便已经损失了将近三百余骑,虽然荆州军人员的损失更多,但在曹仁看来,实际价值跟己方的损失完全不成正比。 他们死的人多又如何? 这年头最珍贵的不是人命……是马! 任何郡守,只要肯去不要脸的硬性去招募,不论多大的郡,数万军队都是可以旦夕而得,只是看你的粮草能不能养活的起这些人。 但战马不一样,那真是实打实的金贵物件,损失一匹就耗损一匹,不是靠招募就能招募而来的。 三百匹战马,怕是能顶的上他荆州整个南郡能够上阵的战马数量了! 就在曹仁冥思苦想之际,却见一名斥候匆匆从后方赶来,对他禀报道:“启禀司马,咱们后方,正有数千铁骑向着我军所在而来,对方不曾打有旗帜,不知是何方骑兵,但观其战马和骑士,皆甚为雄壮!想来应是北地之骑!” “数千骑兵?”曹仁闻言顿时愣住了。 他的心中陡然升起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第三百一十三章 奸雄捕蝉老毒在后 在听到斥候的汇报之后,曹仁的第一反应,就是奔着他们来的骑兵队伍应该是袁术的军队。 不过等听到了斥候对那些骑兵进行了一番具体的描述之后,曹仁的心不由一沉。 通过斥候的描述,他感觉到对方应不是袁术的骑兵队,看这架势反倒是有些像是凉州的骑兵…… 若真是董卓派出关中来南阳郡的军队,那可就坏了。 饶是曹仁擅长训练骑兵,但也不敢让自己麾下的骑卒与凉州骑兵争锋。 西凉铁骑的战力冠绝天下,其战马之强悍,士卒之彪勇,天下闻名,绝不是眼下曹仁所训练出来的这些中原骑兵所能够比拟的。 虽然不知道西凉铁骑是因为什么而进入的南阳郡境,但曹仁此刻已经知晓了事态的严重性,他急忙命令手下人吹起了号角,招呼前阵的己方骑兵快速回归本阵。 曹军的骑兵确实已经做到了令行即止,待听到了号角声后,在荆州寨中的骑兵纷纷调转马头,抽身出来,迅速的向着后方本阵归去。 单凭这一点,就能够提现曹兵极高的军伍素质。 但曹军的骑兵抽身出来再快,还是有许多骑手被抓住了机会的荆州军强行反攻,并产生了一定的伤亡,但这在战争中却也是难免的。 见曹军撤离,太史慈和魏延便两路夹击,他们一左一右,率众追击而出,直击曹军那些撤退的骑兵后方。 而正中间,典韦和黄忠亦是同时冲出,追赶中路。 典韦一众的速度较慢,一时间没有跟上,反倒是黄忠所部悍勇非常,其手下拱手甚多,所有人皆用长弓连连射出精妙之箭。 黄忠本人更是箭无虚发,几乎是每一箭都必然会射中敌军的那些骑士。 眼看着荆州军就要全体冲出大寨,荆州军后方的营寨之中,却紧急的响起了鸣金之声。 典韦和许沂、许郸此刻刚刚来至辕门之边,正要大举冲出,大开杀戒,突听到这阵鸣金声,急忙勒住了马匹。 典韦疑惑地转头望向后方,如同铜铃一般的眼眸中露出了深刻的不解。 “这个时候,如何却突然鸣金收兵?” 许郸亦是道:“此刻敌骑皆撤,正是追杀的最佳良机,典司马!咱们该当如何?” 许沂倒是颇为冷静:“后方鸣金,必为刘府君之命,将领不可违背,还是依令回撤才是。” 典韦长叹口气,颇为不甘的甩了甩手,道:“收兵!回营,咱们依旧在寨内严阵以待!” “唯!” 中军的李典纵马奔至刘琦面前,问他道:“府君,敌骑皆撤,为何不追?” 刘琦此刻亦是披挂上马,率领亲卫军奔着前阵而走,他一边招呼李典同往前营寨,一边回道:“适才有哨探回报,说是曹军的后方此刻又出现大规模的骑兵,不下数千骑,阵容之大不可小觑。” “数千骑兵?”李典闻言面色一白,忙道:“莫非是曹军的增援?” 刘琦摇了摇头,道:“应该不是,适才冲击我们营寨的骑兵,想来已经是曹操麾下的精锐之士,他们后方若是有盟友增援,前部的骑兵必然是会越加死战,可如今曹军的骑兵不进反退,如此看来,恐怕对他们而言,来者是敌非友……” 顿了顿,刘琦又补充道:“对我们而言,也是一样。” 就在这个时候,远处的地平线上,一道黑线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之中,且随着时间的推移,那道黑线变的越来越粗,向前奔驰的速度也越来越快。 刘琦让三军将士们在营寨内各自布阵,谨慎御敌,并让弓弩手做好射击准备。 仅从气势上来讲,那支骑兵就要远胜于曹军的骑兵。 荆州军的心中开始忐忑……即使相隔甚远,他们也能感觉对方的气势雄浑。 不仅仅是荆州军,便是曹军骑兵们的脸色也是变了,他们似乎感觉到脚下的大地正一点一点的震动着,曹军骑士们的心也随着对方的快速移动,而不规则的跳动着。 曹仁心下一惊,他急忙下令:“所有人向东回撤!快!” 他是懂骑兵的人,仅仅只是看对方的冲击势态,曹仁就知道对方的战力远胜于己,他不敢多做停留,立刻令曹军火速东向遁走。 成千的马匹同时踩踏着大地,叩击草地时所发出的轰鸣声,似乎都能将大地给踩踏的翻飞,天空仿佛都为之灰暗。 “杀!” 率领那支骑兵的年轻小将一声大吼,便见那支骑兵加紧了冲锋势头,直奔着曹军骑兵的尾部击去,由于那支骑兵是早有准备、蓄势待发,因而速度奇快,同样都是骑马奔驰,他们居然可以在短时间加速爆发,追上曹军。 这就是西凉铁骑! 前排的凉州骑士举起了手中的屠刀,对着他们已经追上的曹军骑士,一边高声呼喝着,一边毫不留情的剁砍。 “嗯啊!” “啊!” 随着一声声绵长的惨叫声,被落在后方的曹兵被凉州骑兵一个个的砍翻在马下,很多人基本上都是一刀毙命,但即使还苟延残喘没有立刻死亡,也会被随之而来的无数凉州战马的蹄子践踏的血肉模糊,立时间便没了声息。 西凉铁骑在曹军骑兵的后阵掀起腥风血雨,但前方的曹仁和曹纯等却丝毫不曾停留,眼下这种形势,只是拼了命的继续令骑兵们继续逃走,这样才可能保下更多的有生力量。 可是今日曹军骑兵所受到的损失,却足矣让曹仁和曹纯铭记终生! 刚才他们的骑兵去冲荆州军的防阵,虽然己方有损失,但好歹也是给荆州军的士兵们造成了较大的伤亡,但眼下面对西凉铁骑的追击,在奔跑中的曹军却是被单方面的屠杀,不能给对方造成任何的伤害。 每死亡一名骑士,曹仁的心头就仿佛被切了一刀一样,几欲滴血,他紧紧的咬着嘴唇,牙齿使劲用力,都已将嘴唇咬出了血。 曹纯在曹仁的旁边,看着兄长这般的愤怒和痛苦,心中亦是不忍,但他心中明白,此刻却是万万不能意气用事,一旦令三军驻步,那就很容易让对方将己方彻底摧毁,造成全军覆没。 眼下,对于曹军来说,唯一的出路就是……逃、逃、逃! 远处的西凉军本阵,牛辅,张济,贾诩等人共同骑马,并列在一块山丘上,遥望着远处的形势,众人表情皆有不同。 此番南下,牛辅身为都护,乃是主将,他驻马在诸校尉的正中,观望着远处的形势,哈哈大笑。 “文和之法,果然妙哉,好一招出其不意,既震慑了荆州军,又痛击了曹操,委实让人心中快慰。” 张济亦是感慨道:“好久没打一场这么痛快的仗了!关东群贼自打前年开始便对我西凉军屡番逼迫,曹阿瞒也是不识抬举之人,这一次却也让他知晓我等的厉害。” 牛辅呵呵乐道:“不过张将军的那位侄儿也着实是英武非常,年纪轻轻就有统驭数千骑众之能,着实不俗了。” 张济听了牛辅的称赞,心中甚喜,他没有儿子,膝下只有这个从子张绣最得他的看重,算是可继承家业之人。 “唉,毕竟还是年轻的小儿娃,需要历练!”张济谦虚道。 牛辅转头看向荆州军的营寨,问贾诩道:“贾校尉,咱们接下来应道如何?” 贾诩捋着胡须,静静地观望着远处守备森严的荆州军大寨,缓缓开口道:“先打,再谈。” 第三百一十四章 先打再谈 牛辅听了贾诩的话之后,并没有什么惊诧的表现,很显然,贾诩事前早就已经将西凉军将要在南阳郡如何发展的方略告知了他。 但张济却是在两军奉董卓命南下前,刚刚领命与牛辅合兵来此的,并不知道他们二人心中打的是什么鬼主意,听了贾诩的话不由有些不明所以。 要打就打,要谈就谈,为什么要弄出个先打再谈? 看到了张济疑惑的神情,贾诩也不藏私,随即慢悠悠地将自己和牛辅的计划向张济诉说其来。 “张中郎,我等此番奉命前来南阳郡搜牢,并非只是一朝一夕,按相国之意,我军当常年屯扎于南阳郡之边,搜牢中原的财货以供关中军需,这是一个长久之事,当需谨慎筹谋,诩来时曾向牛中郎谏言,当先在南阳郡取一根本驻军……南阳郡目下形势复杂,袁术,刘琦,曹操的势力皆在此处,不过依照贾诩看来,曹操和袁术皆不能长久驻之,能够久居南阳之人,必属山阳刘氏。” 张济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那文和今日让我等先袭曹军之后,乃是何意?” 贾诩淡淡一笑,道:“兖州形势危急,曹孟德率兵返回兖州平乱称雄,乃是常理,不过某估计他或许会有些许动作,欲瞒天下之人而派兵暗袭刘营,不曾想倒是还真让诩侥幸猜中了……不过此事却并非大事,并无所碍,当务之急,是要确定我等在此地与荆州军的关系。” 张济听的云山雾绕,脑袋生疼。 但为了不让旁人看出问题,他还是强自支撑着自己的大脑运转,争取不让旁人看出自己根本捋不清晰这些事…… “哦,原来如此。”张济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又道:“那我等与荆州人在此地,当以何关系相处?” “荆州人想要的是南阳郡的领土,而我们想要的,则是南阳郡的财货,最好的方法,便是分而治之。”贾诩淡淡道。 “分而治之?”这句话张济倒是听懂了,不过他却理解不上去:“这可能吗?一块土地,两军如何共治?” 贾诩平静地转头看向远处的荆州军营,道:“能不能就要看我们的实力了,眼下曹军已被打撤,二位中郎将当驱兵进攻荆州军的大寨,以展现我军之强悍,让荆州人知晓我军的势力之强,如此方可与对方详谈。” 张济这才有点听出味道来,他转头看向荆州军的大营,但见其中壁垒森严,将士林立,弓弩齐备,长矛直架,只等己方前往厮杀。 张济的嘴角挂起了一丝冷笑,道:“这是早有准备啊!” 牛辅哼了哼,道:“任凭他有何准备,在我凉州铁骑面前,一切尽皆无用……传令三军,进攻!” 贾诩突然谏言道:“浅尝则之,不可以命相搏,只需让对方见识到我军容之强即可。” 牛辅哈哈大笑:“文和放心,我稍后吩咐一下,不可尽歼敌众便是。” …… “咚咚咚!” “呜呜呜!” 号声齐鸣,鼓声震天,西凉兵不再继续追击曹操,而是返回了荆州军的大寨外,他们重新排布阵势,将矛头对准荆州军的大营。 其后,便见那些骑兵如同一群蜂蛹过境的豺狼,漫卷过苍凉荒芜的草地浩瀚而来,滚滚的烟尘渐扬,天地间充斥着让人窒息的恐怖。 眼看着敌军即将冲来,太史慈身披轻甲,全装贯带,纵马持弓在场间来回奔走,高声呼喝,以鼓舞三军士气:“风!” “风!” “风!” “风!” 伴随着荆州军自我振奋的呼喊,此时的寨外已经是马头攒动,人声鼎沸,仿佛天地间除了西凉骑兵的马蹄声和荆州人的口号声,便再无其他。 荆州军阵前,典韦的两眼微眯,一丝淡淡的笑意在他的嘴角凝固。 这就是要开始了吗?一场大厮杀! 西凉骑兵比起适才的曹军骑兵更为棘手,但典韦现在却毫无畏惧,他只是血脉喷张,心中激动万分。 他深吸口气,然后突然扬天长啸,声如巨雷。 他的身后,倏忽之间,许沂和许郸高高举起的右手的兵械,然后重重的击打在盾牌上。 荆州军的士兵们有样学样,一个个亦是用兵器与盾牌相撞,发出整齐的声响,伴随着他们口中的‘口号’,不知不觉间,气势就已经被带动了起来。 这是刘琦在事先对诸位将官讲述的振奋士气的方法。 人在紧张的时候,就要通过一种方式将郁闷和紧张感进行释放,而发出整齐而沉重的声音,既可以耗费胸中的气闷,还可以形成整齐的节奏用以振奋人心,毕竟人类是是一种感官动物。 猎猎的旌旗飘荡声,骤然响起的铿锵的铁器撞击声,还有不远处铁骑的马蹄踏步之声,混杂起来犹如一段沉重的昂扬旋律,飘洒在整个军营。 但这旋律,却代表着血液与死亡。 “放箭!” 随着敌军越来越近,黄忠终于下令弓弩手进行了第一波的攻击。 箭雨漫天,这一次的箭雨阵势,比之适才防备曹军的箭雨阵还要密集,那一支支锋利的箭支犹如索命的令符,瞬息间便透入到了那些西凉兵和战马的身上。 箭雨的攻势似乎早在西凉兵的意料之内,骑兵冲锋遭受到箭雨的洗礼属于基础中的基础,荆州军的箭阵完全在西凉军的承受范围之内,他们的速度越来越快,很快的便杀进了敌军的战阵之中。 荆州军前,身披厚甲、手执巨盾的步兵们将手中的巨盾往地上重重一放…… “咚!” 天地间顿时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大地似都在微微地颤抖。 步兵刚刚放盾完毕,一片密集的矛林从阵中紧跟着汹涌开出,荆州精锐长矛锐士手执着锋利的长矛、排列成整齐的队形进至步兵的阵后开始列阵。 倏忽间,一枝枝锋利的长矛从巨盾中间留出的缝隙中探出了头,好似钢铁刺猬身上的钢针,正带着狰狞可怖的嘲笑表情望向那些西凉骑兵。 很快,便见西凉军的战骑杀入了营寨之内。 瞬息间,双方便发出了一阵巨大的碰撞之声! 血肉模糊,人到马厮…… 刚刚经历过曹军骑兵洗礼的荆州兵,此刻再次与西凉兵交锋,居然依旧能够采取这般强硬的防御手段,这一点倒是大大超乎牛辅和张济等人的预料。 时间在一点点的推移着,西凉的几名主要将官仔细的观望着远处的形势…… 虽然在整体战局上,西凉军在第一时间便占据了上风,但荆州军的阵容,却没有变乱,且顽抗之力随着时间的推移看着越来越强。 特别是荆州军的几名将官,亲临前阵带动士气,效果极强。 黄忠和太史慈箭无虚发,抬手必有人倒。 典韦率领着许郸和许沂这两个彪形大汉,坐镇正中犹如铁三角一般的牢靠,神来杀神,佛来杀佛。 张任,魏延,蔡瑁,张允,李典等人各执其部,咬牙硬撑着维持阵型与西凉军血战! 一时之间,双方竟成势均力敌之势。 “好家伙!难怪这些年间荆州人势力越强,刘氏父子声名愈隆,你看看他们才有多少骑兵,居然能与我等抗衡,咱们战马在他们营中,完全没有奔驰起来,这骑兵的冲锋若是受阻,那战力便等于降了一大半。”牛辅惊诧地低声道。 张济冷哼道:“不过是一时得意而已,且看我亲自下场指挥,定让刘贼授首。” 贾诩急忙道:“张中郎勿要轻动,莫忘了适才之言。” 张济闻言一愣,接着恍然的一拍额头:“是了,是了!此战只在扬威,不在歼敌。” 贾诩点头道:“正是如此。” 牛辅眯起眼睛,认真地看了一会,道:“文和,这仗打下去,却到几时方可结束?” 贾诩认真地思索了一会,方才道:“天色若黑,则不立于在彼之行营作战,眼下夕阳已下,且再战片刻,给了敌方吃些苦头,再行撤退不迟。” 牛辅重重点头道:“了然!” 张济的嘴角挂起了一丝冷笑,道:“若是要让对方吃些苦头,却有何难?我麾下有一猛士,可担此任。” 说罢,便见张济转头冲着后方喝道:“着胡车儿来此!” 第三百一十五章 鏖战西凉军 随着张济的呼叫声响起,少时,便见西凉军的主阵中,一个身材高大健硕,看着约有二十多岁的汉子走到了牛辅等人的面前,他的皮肤黝黑,两个脸颊隐隐有些泛红,很显然是因常年在边郡苦寒之地受风吹日晒所导致的。 胡车儿向着张济郑重作揖,高声道:“末吏胡车儿,拜见张中郎!” 张济对着壮汉点了点头,然后笑着看向牛辅道:“这胡车儿虽然年轻,但骁勇非常,极是善战,乃是我麾下诸位军官中最善于冲锋之人,稍后不妨命此人率领一部精锐,从正中突入敌营,以其勇武带动三军士气,定可建功。” 牛辅转头上下打量了一会那个胡车儿,他也是久经战阵,常年随董卓在边郡立功之人,看人的本事还是准确的。 他只是打眼一瞅,观察了一下胡车儿的身形和走路的姿势,就多少能看出胡车儿是个身怀绝技的高手,有这样的猛士前往敌军前阵用以带动士气,定可成事。 牛辅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道:“汝现居何职?” 胡车儿很是郑重地道:“回禀都护,末吏现在张中郎麾下任别部司马。” “好!”牛辅豪气地言道:“胡司马,我与汝精骑五百,汝可引此部兵马从敌军正中大寨冲其中军,若能斩将夺旗,某便拜汝为讨逆校尉,如何?” 胡车儿精神一振,急忙拱手道:“末吏定效死力也!” 牛辅分给胡车儿的这五百精骑,与在前面冲阵的那些骑兵完全不一样,这五百骑都是他和张济的亲骑,乃是他们二人麾下所统领的兵马中,最为精锐的存在,不但是全副武装,更是各个勇猛,即使在猛者如云的西凉军中,也是最为强悍的存在。 少时,便见以胡车儿为首的这五百精骑,开始向着荆州军的大寨冲了过去。 此时的荆州军大寨之前,鏖战正进行的如火如荼……突然间,一支彪军骤然杀入了寨内,虽然只有数百骑,但明显其战力和素养还远在其他西凉铁骑之上! 荆州军正与那些西凉铁骑正在血战,却见这一支强骑如一柄利剑一样的刺入了大寨,瞬时间便在荆州军的阵营中杀出了一个缺口! 胡车儿手持一柄长刀,在马上左右劈杀,他的刀锋落下之时,几乎每一刀都会砍倒一名荆州士卒,连番的惨叫响彻在天地之间,让人闻之心悸动容。 胡车儿的那支骑兵突然杀进场间,异军突起,犹如一只搅屎棍子一样,在荆州军寨里满哪搅和,哪里的形势对荆州军有利,他们便会过去打压一下,这支骑兵在寨内四处游走,所到之处竟让荆州军的将士们尽感胆寒。 胡车儿那支骑兵的表现,随着时间的推移自然是落在了远处坐镇于中军刘琦的眼中。 刘琦紧握寬柄剑,一脸阴冷地看着远处,在自己寨中意气风发的胡车儿,然后抬手招呼过来几名传令兵将。 “火速通知前阵的几名校尉,司马……务必将敌贼首脑斩杀,告诉他们,我只要死的,不要活的!” 不论对方是谁,管你什么西凉兵不西凉兵的,胆敢在我的地头这般嚣张之人,绝对不能原谅。 刘琦的命令很快便传到了下面,不多时,便被荆州军的诸位校尉,司马尽知。 刘琦的命令下达后,最快做出反应的人是黄忠和典韦两员猛将。 黄忠率众从左面敢上,他一边驰骋杀敌,一边谨慎的观察着胡车儿率兵突袭的路线。 骑兵突袭,并不是那种肆意冲杀,毫无规律的,因为机动力是他们的主要进攻手段,为了防止因为地形和敌人的阻碍而使己方的机动力受阻,因此在冲阵的时候,他们也是有自己路线的。 这种路线一般都是会有规律的,有作战经验已经思想成熟的战将,一般都会根据对方的战斗模式和进行路线,大致的推算出来。 黄忠便是这样的人。 他在提前计算好的路线上开始安插并埋伏兵将,对胡车儿的铁骑进行伏袭。 他下令,让所有的随军兵士都去准备箭弩,准备一会给胡车儿来个出其不意。 此刻的胡车儿率领数百铁骑,正在荆州军的大营里横行无忌,所向披靡,诚可谓是恣意妄为,嚣张至极。 胡车儿此刻也是意气风发,他此刻感觉自己颇有些‘万人敌’的姿态,心中极度快慰,诚可谓是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但是,胡车儿此刻的顺境,却助长了他的骄狂之气,他眼下越发的瞧不起荆州军兵将! 直到…… “放箭!” 随着黄忠的一声喝斥,便见他身后持弓弩的兵卒们同时将手中的弓弦松开,蓄势待发的箭支顺着士卒们手中被递送出去,划破空气,带着呼啸声直奔着胡车儿等一众而去。 “啊!” “啊!” 随着一声声的惊呼,便有二十余名骑兵身中利箭,他们被黄忠一众射倒在地上,瞬间便身亡了。 胡车儿急忙勒马,一边呼喝一众骑兵停住脚步,一边用手中的兵械去阻挡箭雨。 但黄忠等一众的准备很充足,他手下的弓弩手一箭接着一箭,不断的向着胡车儿等一众射杀而起, 而黄忠本人更是本领卓绝,他已经是以极快的速度连发三箭,且三箭皆无虚发,箭箭皆中西凉兵之要害,将他们射翻在地。 而乘着这个空隙,以典韦,许沂,许郸为首的一众强悍精卒,也从侧面杀至了胡车儿的身旁。 典韦坐在战马之上,他挥舞着他手中那支巨大的铁戟,在西凉军的骑兵阵中,杀出了一条血路。 他的眼睛血红,满面兴奋,眼眸中此刻只有就在距离他百步之外的胡车儿身上。 胡车儿的人头此刻在典韦眼中,就如同一块挂在房梁上的肉,散发着诱人的香气,让他饥饿难耐,不拿下此肉,誓不归营。 胡车儿似乎也有所预感。 不知为何,他突然间感到脊背有些发凉,就犹如被什么凶猛的野兽给盯住了一样,浑身有些说不出的难受。 他猛然转过身去,向着身后的方向看去。 却见一名骑着高头大马的巨汉,全副武装,手持一支铁戟,如同巨熊成精一样,正向着自己的所在快速移动而来。 胡车儿深吸了一口气,他并没有逃走,反倒是稳定心神,亦是纵马而上。 出身于西北苦寒之地的胡车儿,也是和典韦一样的脾气……生性暴戾好战,从来不知道恐惧为何物! 谁杀谁,却是还不一定! 第三百一十六章 斩杀凉将 许郸和许沂见典韦已经冲着胡车儿的所在冲了过去,皆不敢怠慢,二人亦是急忙跟上典韦。 这两名大汉昔日曾为许褚的副手,常年跟随在许褚身边,每每与贼寇作战,皆是护持在许褚的身旁以为策应, 如今典韦的行事作风,和许褚差不多是一样的,因此对于典韦这种比较任性侠为,不顾旁人如同猛虎一般的战法,旁人适应不了,这两个人却是非常适应。 眼见典韦冲向胡车儿,许沂和许郸一边组织手下的兵将紧追典韦,一边策马疾泵,策应在典韦的两边,替他阻挡左右两边的西凉军攻势。 典韦一往无前,只顾向前突杀,却完全不必顾忌两翼的攻势,因为眼下他的两翼有许沂和许郸这两名莽汉为其保驾护航,他可以完全放心的将两侧交给许郸和许沂去护持。 三人之间已经慢慢磨合出了信任。 典韦就是这样,在许郸和许沂的护持下,在兵卒群中一往无前的杀开了一条血路,直奔着胡车儿冲了去…… 不多时,便见典韦一众和胡车儿以及他的亲兵相遇,双方也不多言,直接开始硬碰硬的交起手来。 只见典韦和胡车儿往来交锋,两人手中的大铁戟和战刀交击在了一处,发生了一声震耳欲聋的闷响,二人皆是卯足了力气互砍。 典韦力大无穷,胡车儿也是彪悍猛将,两人交战在一起,一时间竟然是打了个有来有往,旗鼓相当。 但是战场之上,并没有完全的公平对阵,一对一的单挑只会出现在屏幕上,而不会出现在真正的战场之中,两方在对打之时,随时都会受到对方军队其他人员的出手干扰。 但典韦和胡车儿都是作战经验丰富,即使是在这种嘈杂的大混战中,也是能够利用自己的优势,给予对方最大的伤害, 特别是这两个人还都是以力量型见长,因此一招一式都是用力量给予对方痛击,两人手中的兵器交击在一起的声音格外巨大,震慑的周围的人都是耳膜生疼,浑身鸡皮疙瘩使劲的往下掉。 两个人彼此交锋,来来往往,手中兵器上下翻飞,几乎都能擦出火花。 但论及勇力和气力,终归还是典韦略胜一筹,不多时就见胡车儿气喘吁吁,脑门上不断的向下冒冷汗,手脚亦是有些发软,挥舞战刀也似乎不那么流畅了…… 不多时,却见典韦大喝一声,一戟劈出,直接将胡车儿手中的战刀击飞。 这一击典韦却是用足了全力,势大力沉,不但击飞了胡车儿手中兵械,还将他的双臂震的发麻,双手发颤,虎口亦是被震的生疼。 他万万不曾想到,眼前的莽汉居然会有这么大的气力。 “拦住他!” 胡车儿一声呼喊,便见有几名西凉骑兵从侧面来到了他的面前,而胡车儿则是乘机调转马头想要撤走。 典韦怒吼一声,声如巨雷,左手的盾牌一挥,却是直接用盾牌将一名西凉骑兵的脸颊拍瘪。 而许郸和许沂则是分别从两旁奔上来,一左一右同时挥刀斩杀了两名凉州骑兵。 典韦抬头望去,却见胡车儿已经纵马转身,想要逃离。 “莫要放走了贼首!”典韦发出一声怒吼。 胡车儿正仓惶走马间,却见一骑从侧面而来,迎面挡住了他的去路。 胡车儿抬头望去,却见是黄忠侧马挡在了他的面前,面含微笑的看着他。 “闪开!”胡车儿一声怒吼,从腰后拔出了自己随身的环首刀,直奔黄忠冲了过去。 黄忠矗立在原地,一脸沉静的看着向自己奔驰而来的胡车儿,半瞌着眼睛,犹如正在睡觉一样。 “找死!”胡车儿怒吼一声,夹紧马匹的下腹,旦夕之间便冲到了黄忠的面前,他高举手中的环首刀,罩着黄忠的头颅就是劈了下来! 黄忠一直半瞌着的眼睛猛然睁开,当中光芒闪烁,他一举手中的战刀,便挡住了胡车儿的攻击,然后伸出一只手一把揪住了胡车儿的衣襟,将他从战马上直接揪了过来。 黄忠一甩手,将胡车儿整个扔在地上,然后将战刀向下一甩,轻描淡写的便斩掉了胡车儿的头颅,鲜血溅射在草地上,将青青的绿草映的一片鲜红。 随后,黄忠慢慢的将战刀收起,然后转头看向驾马奔驰到自己面前的典韦,许沂,许郸,淡淡一笑。 “吁!”典韦拉住战马,然后转头看向地上已经被斩掉头颅的胡车儿,再看看黄忠,感慨言道:“黄校尉真是好手段!” 说实话,适才典韦与胡车儿一番交手,已经感觉到了对方绝非等闲,自己纵然是战胜了他,却也是颇费气力。 但不想黄忠只是如此轻易的就斩杀了胡车儿,这可极出乎典韦的意料。 刘琦往日里常言黄忠乃是荆州军之大纛,可谓荆州第一将,典韦心中还颇有些不服气,但今日一看……此言确实不虚。 却见黄忠冲着典韦点了点头,言道:“此人适才与典司马交手,耗费了不少的气力,方才为某所败,不然恐我也不能这般快的将其斩杀……这功劳,当属典司马。” 典韦闻言一惊,忙道:“汉升公,此事恐怕……” 话音落时,却见黄忠已经打马离开,率领一众人等前往别处杀敌去了。 典韦看着地上胡车儿的尸首,长叹口气,脸上露出了无奈之色。 …… 胡车儿阵亡的消息很快便传到了西凉军的后军。 牛辅听到了这个消息之后,并没有什么表情,只是略带嘲讽意味的看着张济。 谁能想到,他口中所言的猛士,居然就是这幅德行,上了战场这么快就被敌军给斩了。 张济则是气的脸色发白,面上无光。 西凉诸将当初大多皆是凉州本土的豪强之士,平日里彼此多有竞争,就算是地位有所差异,但也都存在着互相攀比的心理存在的。 胡车儿前番被张济一番吹嘘,如今这么快就死了,让张济在牛辅面前丢尽了颜面。 当下,便见他招呼随身的侍卫道:“取某槊来!” 很显然,张济这么喊话,却是要亲自出马,去战荆州军了。 贾诩忙道:“张中郎不可。” 张济恼怒地看向他,道:“某前往前阵杀敌,有何不可?” 贾诩仰头看了看天色,道:“眼下天色已暗,不适合再继续强行征伐,胡司马虽死,但此番进攻,却也让荆州军损失不小,足矣震慑,当下不可过多强迫,还是权且撤退,然后再与荆州军议和,定可成就大事。” 第三百一十七章 谁是对手 西凉军撤退的速度很快,在听到了后面的鸣金声音响起后,一直在荆州军大寨外肆虐的那些骑兵,便纷纷集结各部兵将齐齐的调转马头,丝毫不拖泥带水的从荆州军的大寨撤离而去。 虽然西凉军是撤退的一方,但荆州军并没有任何想要追击敌军的想法,因为经过了曹军和西凉军的两番攻杀,荆州军目前的受损也是相当的严重,辕门内的辎重受到了很多损毁,包括前营的帐篷也几乎是都不能再用了。 死伤的人数此番也着实不小,从打刘琦从襄阳出征以来,这一次的损失实在是最大的。 确定西凉兵彻底的退走了之后,刘琦遂令各部清点损失,并妥善安排伤员,他自己则是返回帅帐,细细思考这次事件的前因后果,以及后续之事。 曹操此番的动作虽然颇嫌诡诈,但终归是没有逃出他的眼睛,己方好歹还算是准备充足,但是西凉兵的进攻,着实是在他的意料之外。 董卓突然从关中派兵抵达南阳郡,是想干什么? 刘琦多少有点没弄明白西凉兵的用意,而且己方适才虽然斩杀了敌军的一名主要将官,但论当时战场的整体优劣,还是西凉兵比较占上风,为什么好端端的,对方还要先行撤退,不继续加强攻势呢? 刘琦正在深思熟虑,却见帐外蔡瑁和张允同时走入帐内,张允的手中还端着一碗麦饭。 他将那碗饭放在了刘琦身旁的桌案上,道:“府君劳累了一天,进些小食吧。” 刘琦并没有吃,他依旧注视着挂在屏风上的皮图,慢悠悠地问道:“伤者都已经安排妥当了么?” “回姐丈,所有伤患已经安排妥当,阵亡的将士我等也会连夜安排人掩埋,府君大可不必挂心。” 刘琦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神色,他转身看向蔡瑁和张允,道:“有你们二位替我办事,我很放心。” 蔡瑁和张允的脸上皆露出了欢喜之色,但他们同时又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彼此略有提防的互望了一眼。 这两个人的小动作落在了刘琦的眼中,他的嘴角略略闪过一丝笑容,但却并没有多说,而是岔开话题道:“我吃不下饭,心中颇有些忧虑之事,特想与两位商议。” 张允不等蔡瑁先回答,就抢先道:“府君可是忧虑西凉兵之事?说实话,此番西凉军突然兵入南阳郡,着实是颇令人意外,不只是府君未曾思得其真意,便是属下,也不曾想透这个中的关键。” 刘琦赞同的轻轻额首。 蔡瑁在一旁讽刺道:“张校尉仅仅是提出了府君之所思,却未曾给出解决之道,又有何用?说了还不如不说。” 张允的脸一下子就红了,他羞恼地转头看向蔡瑁道:“听德珪兄之言,君似乎对此事颇有见地?知西凉军来此何为?” 蔡瑁哈哈笑道:“那是自然的。” 说罢,便见他收敛笑容,对刘琦道:“姐丈,依瑁度之,西凉军此来南阳郡,应是为了搜牢。” “搜牢?”刘琦眯起了眼睛:“就是为了抢东西这么简单。” 蔡瑁道:“此事并不复杂,昔时姐丈从北地回返荆州后,便一直在荆州平叛屯田,因此对关中的势态不甚了然,董卓从雒阳迁都后,在长安花费甚巨,他兴建郿坞,翻新宫室,重建官署,招募新军……这桩桩件件皆是浩大工程,既费民力又费财货,这半年时间,关中各县已是被董卓强行搜牢的差不多了,大批的关中齐民黔首举族南移,关内可谓是残破至极,当此时节,董卓若是再不思考向外搜牢,怕是他麾下的二十万兵马,就快要养不起了。” “所以他把目光放在了南阳郡是么?”刘琦点了点头,心中暗赞蔡瑁还是有些远见和想法的。 他毕竟也是蔡讽之子,现在的襄阳蔡氏族长,看问题确实有些深度的,不同寻常人……当然,也不是特别高眼光的那种。 “不过西凉军打到一半就撤退的原因,恕蔡某愚钝,至今却未曾想到。” 刘琦扭头看向那副皮图,伸手在上面来回轻轻的划弄着。 “我大概能猜到西凉军的意思了。”刘琦突然轻轻一拍掌,道:“他们这是想长久的在南阳郡待下来。” 此言一出,蔡瑁和张允都是大吃一惊。 蔡瑁虽然估计出董卓是缺粮了,并派兵前来搜牢,但也觉得董卓不过是打算派兵来此在南阳郡搜牢一次后,便会撤兵回关中。 可刘琦为何说西凉军会长待…… “姐丈怎会这般作想?”蔡瑁的脸色颇不好看。 刘琦淡淡一笑,正色道:“德珪,若是换成你率兵从关中来南阳郡搜牢,若是知晓曹操正在派兵袭扰荆州军,又该当如何行事?” “这个……”蔡瑁略一皱眉,道:“若是我的话,此番的主要目地是劫掠南阳郡的财货,那必然应先乘着荆州和曹操两军交锋无暇顾及于我之时,率兵劫掠乡里,以资军需……” “不错,西凉军的目地是搜牢,可他们到了南阳郡,第一件事不是去劫掠,反倒是来攻打我军,这岂不是本末倒置?他这分明是要常驻于南阳郡,搜南阳郡财货供给关中,这是打算长期把南阳郡当成饭盆使了。” 张允轻声道:“西凉军若是想常年驻扎于南阳郡,那为何还要对我军进攻到一半便撤回去了?他们一直拼杀下去,拼死将我们驱逐出南阳郡,岂不是一劳永逸?” 刘琦摇头道:“怎么可能?南阳郡下方便是南郡,南郡往南便是荆南七郡,如今的北地人口大量难流,荆南七郡又大量开垦荒地,百万蛮族亦可给我供应兵将,我荆州兵将日后当可绵延不绝,纵然是他今日打败了我,我改日在从荆州招募数万兵士,重新返回南阳郡与彼争锋,也是寻常之事……西凉军能赢我一次,难道还能赢我十次?他们不过是董卓麾下一偏师而已,凭我荆州的人口数量,现在就是耗也耗死这一支西凉偏支!” 蔡瑁似乎是明白了:“原来如此,西凉军这是在试探我军战力?因见我军英勇,因而撤退?” 刘琦摇了摇头,道:“不,他们这是立威,西凉军的主要目地是想在南阳郡常年收集财货,并不是打算常年与我军作战,如果我所想不错,他们是想与我们共存于南阳郡,让我们默许他们在南阳郡的行动……他们这次进攻的目地是立威!赤裸裸的立威,是想向我军展示军事实力。” 张允被刘琦的话诓的面无血色,他轻轻的咽下了一口吐沫,低声道:“府君,那现在如何是好?” 刘琦低声道:“如果我所料不错,他们接下来的动作,应该是派人来与我们谈判了。” 蔡瑁忙道:“当以何应之?” 刘琦看向张允,认真地道:“先不忙着应对,张校尉,你火速派人帮我查清,西凉军这次的军中诸将都有什么人?还有他麾下都有什么人随军,我要详细的名单,从校尉到别部司马一级的,一个不要落下,我要知道对方的军中到底都有哪些人物!” 第三百一十八章 老毒物的软肋 张允听了刘琦的吩咐不敢怠慢,立刻拱手言道:“诺!属下一定派人尽快查清西凉军的将官皆为何人。” “越快越好。”刘琦催促道。 “诺!” 虽然是应了刘琦的军令,但张允心中还是没太弄明白刘琦的真正意图。 派人打探西凉兵的主将,这点倒是无可厚非,打仗么,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读过点兵法的,大概都能知道。 不过敌军主将麾下的其他校尉、司马都要查探清楚,挨个摸清底下,这是不是未免有些也太过细致了? 真的有这个必要吗? 看着一脸疑惑的张允,刘琦也没有多跟他解释,他只是缓缓坐在原位,端起桌案上的那碗饭,用筷子开始一点点的向口中拨弄了起来。 人是铁,饭是钢,无论出了多大的事,都不能不吃饭,弄坏的只会是自己的身体。 他之所以让张允查询敌军的人员构成,是因为刘琦根据此番西凉兵的行动,而大致推测出了对方军中应该是有高人。 这一系列的行为,绝非普通西凉蛮将所能为之。 毕竟,能够和自己一样推测出曹操的想法是为其一, 然后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的先摆了曹军一道在其二, 随后又突袭荆州军在其三, 打到一半占据了上风后以显其威势乃在其四…… 最重要的是,尽显威势之后便立刻退走,这摆明了是还有后手!这是在其五。 有这一连套的组合式攻击作为铺垫,刘琦估计西凉军中应该是有高人,但他不知道这个高人到底会不会是敌军的主将。 毕竟董卓手下的西凉将军和并州系将领,大多皆是莽夫,能够做出这么精细规划的人,在刘琦的印象中几乎没有。 所以他不能被敌军的表面现象所蒙蔽,他要知道自己所需面对的敌手是何人。 …… 只是用了不到一日时间,张允麾下的斥候和哨探,就为他带回了西凉军的消息。 张允将斥候的奏报全部用简牍记录了下来,形成了文字式材料呈交给了刘琦。 “西凉军共计四万……” 刘琦眯起了眼睛,慢悠悠地读道:“其中骑兵占了九千,大都护是董卓的女婿牛辅,另有中郎将张济……” 帐中诸人一听刘琦念的这些,不由头皮发麻。 好大的阵仗!西凉军真是天下第一军,回到了关中之后,这实力是越发强横了。 也难怪,牛辅乃是董卓的女婿,在西凉军的地位极高,甚至凌驾于李傕和郭汜等人之上。 特别是那九千骑兵的恐怖数字,着实令人头皮发麻。 “张绣,兰欺,顾鹏,杜峰,胡细,贾诩……”刘琦慢悠悠的念叨着这些名字…… 但当他看到贾诩之名的时候,刘琦的眼睛骤然一亮,然后重重的将手中的简牍放在桌案上,低沉着道:“果然是他!” 见刘琦这般动作,帅帐内的诸将官皆大为惊异。 他们真的是很少见到淡定自若的刘琦会有这般失态之情。 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之后,便见典韦第一个开了口:“府君,何方人物居然会令府君这般惊讶?” “武威郡的贾诩。”刘琦回道。 别的人对贾诩的印象都不太深,但是张允隐隐间却是想了起来。 上雒之行,张允曾特意陪同刘琦去厕所门口用言语刺激躲在其中的使者贾诩……要是没记错的话,当时的刘琦对贾诩这个人就很是看重。 张允对刘琦拱手道:“府君,贾诩此人乃是牛辅麾下的校尉,虽然颇受重用,但好像也没做过什么可令人惊诧的大事……对他也无需过多忧虑吧?” 刘琦眯起了眼睛,没有搭腔。 就是因为他没做过什么令人惊诧的大事,才更加可怕。 因为一旦他真的想要做出大事的时候,那他的对手怕是永无翻身之日,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了。 必须要赶快想个办法。 虽然没有跟贾诩正面对峙过,但通过对贾诩这个人在历史上所作所为,刘琦自认比起智谋和狠毒,自己不是他的对手, 跟贾诩斗智不能说绝无胜算,但大概率肯定是输。 刘琦眼下唯一的优势,就是他先知的身份……他知道贾诩这个人的可怕之处和他在历史上都做过什么。 刘琦大概能通过贾诩在历史上的行为,试着去分析出贾诩的软肋所在。 贾诩目下的优势,是在于他躲在暗处,用牛辅和张济挡在他的面前,其在阴暗处伺机出手。 但这个优势对于刘琦来说等于没有。 别人或许不会注意到贾诩,但刘琦绝不会忽略他。 “弱点,弱点……” 刘琦缓缓的站起身,开始在帅帐内来回转圈。 贾诩的弱点会是什么呢? 根据历史上贾诩的表现来看,这个人属于汉末文艺界的吕布,为了在乱世谋存,以利己为最高标准和唯一追求,他为了保全自己,他可以把自己绝世的才华都投入进去,根本不顾旁人死活,不断的去刷新下限。 可以说,这样的人基本上是没有弱点的。 “嗯,弱点……肯定不会没有,只要是人,就一定会有他所看重的东西。” 刘琦开始在帐内来回踱着步子,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 蔡瑁,张允,典韦,黄忠,太史慈等人见刘琦这番模样,心中都有些诧异,又很是担忧…… 府君这是魔怔了不成? 黄忠迈步出班道:“府君不可如此劳费心力,西凉军难敌,一时不能取胜,咱们稳扎稳打,深沟高垒以静制动便是,切不可自己愁坏了身子,不然若让刘荆州得知,岂不是痛断肝肠?” 刘琦猛然驻步,机械性的转头看向黄忠,幽幽道:“汉升适才说什么?” 黄忠被刘琦这一惊一乍的样子吓得不轻,但还是下意识的回答道:“末吏言府君不可过于操劳忧心,伤神害身,一旦让刘荆州得知府君这般状态,岂不痛心?父子连心,这一点末吏可是深有体会的……” “这就是了!父子连心!”刘琦恍然的一拍手。 黄忠的话点醒了他! 历史上的贾诩到了晚年,比之中年之时更加的如履薄冰, 他不敢与曹氏内部的权贵婚嫁子女,天天惦记着如何关起门来不参与任何的社交活动! 有人觉得他是怕曹操怀疑他,特别是当时的曹氏集团正在面临着选择继承人的这个敏感问题,但仔细想来,此话虽有道理,但也不完全对。 毕竟贾诩在没看准形势之前,是绝不会轻易开口公开支持曹丕或是曹植任何一方的,除非他有万全的把握。 而且当时的贾诩已经在太中大夫这个没有实权的位置上蹲了十八年的冷板凳,足矣消除曹操对他的戒备之心。 如此可大致推算,贾诩晚年之所以这么做,实际上是为了保护他的子孙后代不受伤害!毕竟他当时已是七旬之龄。 刘琦眯起了眼睛,心中有了筹谋。 “张校尉!”刘琦突然开口,将张允吓了一跳。 “府君何事?” “或许派人去往关中,仔细打探贾诩家人的动向,看看他们目下都是在什么地方,是否有所南迁。” “南迁?”张允不明所以的看着刘琦:“姓贾的不把家眷放在关中后方,南迁作甚?” 刘琦长叹口气,心中暗道:这个,我还真就是没法解释。 上雒之时,刘琦和张允故意堵在贾诩躲藏的厕所门口,用探讨天下形势的方法,为贾诩生动的‘洗脑’了一次。 从那次之后,刘琦就有预感,以贾诩明哲保身的智谋,他一定会想办法离开关中,只是时间的问题而已。 董卓的年纪大了,不论是寿终正寝还是横遭暴毙,刘琦估计他都活不了多久, 一旦董卓死了,势力天下第一的西凉军的内部就会发生惨烈的斗争。 到时候贾诩想逃出关中怕是都逃不出去。 刘琦再次低头看向那份名单…… 他不相信贾诩这一次是机缘巧合随牛辅南下南阳郡的。 若果自己所料不错,这是老毒物事先做好的未雨绸缪! 但……他就是想离开关中的是非之地,难道只会自己离开吗?他会放弃他的家人么? 刘琦觉得不会! 这……或许就是老毒物的软肋! 第三百一十九章 西凉军前来谈判 张允的探子出发后不几日,刘琦军中就迎来了牛辅派来的使者。 使者是牛辅帐下的一名别部司马,姓程名触,属于那种最为典型的凉州武人,说话没深没浅的,行事颇有些自傲之情,典型的凉州军人做派, 也不知道牛辅是怎么选的人,居然让这样的人过来与荆州人交涉。 当然,也或许是牛辅麾下实在是没有合适的人选了——他所执掌的兵将,大多皆是大字不识一个的大老粗。 当然,贾诩是个例外,可依照此人的性格,他眼下恨不能将自己埋到土坑里去藏着,又怎么可能会亲自出头来给牛辅当使者呢? 所以说,眼下的牛辅只能是就锅下面,该用什么样的人,就用什么样的人吧! 刘琦邀请那位使者程触入了帅帐之后,对方只是很随意的向着刘琦草草施礼,并没有显出多少尊重。 荆州军的将官们将其行为看在眼中,心中尽皆生出不满,不过刘琦倒是淡然自若,并没有什么恼怒的表现。 “牛中郎将派汝前来,所谓何事?”刘琦很是平淡的开了口。 那程触从怀中取出一份缣帛,由张允代劳呈递给了刘琦后,然后方才朗声道:“大都护奉天子之命率兵入驻南阳郡,有要事处理,特命末吏来此与刘府君修好,大都护知南阳郡乃是刘府君之辖境,故希望能够与君共治于南阳。” “共治于南阳?” 刘琦闻言笑了:“我乃是相府东曹下书亲敕的南阳郡守,南阳郡三十七县,按汉制皆应由刘某统辖,何劳大都护亲自前来相助?况且若是要共治,那一开始便可来谈,为何要派兵袭我军寨?大都护这事,做的委实不怎么光彩,恐难服我荆楚人心。” 程触只是轻描淡写的将前番相攻之事一语揭过:“前番出兵,乃是为了击杀逆贼曹操之军,与荆州无关,只是两军混战之中,一时误伤有所难免,还请府君勿怪。” 魏延在一旁听的不由火了。 什么叫误伤? “呵呵,贵军的误伤真误的是时候,数千铁骑都踏破我军的辕门快要冲进中军了,阁下居然还能说是误伤?莫不是当我等皆为愚夫不成?” 程触狡辩撒谎脸不发红:“若非误伤,我军又岂能打到一半,便全部撤退?” 魏延还要张口,便见刘琦伸手打断了他的话头,道:“文长,不必赘言。” 魏延这才深吸口气,愣生生的将话头咽了下去。 刘琦笑看着程触,问道:“那汝且说说,大都护想如何与我共治南阳?” 程触朗声道:“眼下南阳郡,尚有驻扎于宛城的袁术为府君心中的顽疾,大都护之意,是想替府君攻克宛城,以为前番误伤贵军之补偿。” 刘琦心中冷冷一哼。 “大都护真是有心了,那敢问使者,大都护夺下宛城之后,又当如何?” 程触照本宣科地答道:“南阳郡虽然是刘府君辖境,但眼下诸州形势渐乱,二袁与其附庸尽皆猖獗,更兼各地黄巾势起,相国之意,是请奏陛下在各处派朝廷军队,协助地方郡守驻守,以防不测,南阳郡乃是天下正中,亦龙兴之地,蕴我大汉气运,不可不慎防之也,故派遣牛大都护率数万甲士前来,驻军在此以防不测。” 刘琦恍然的点了点头,道:“不想这竟然是相国的一片心意,如此看来,倒是刘某人适才出言无状了,那敢问使者,大都护的意思,是想将兵马驻扎在何处?” “大都护驱走袁术之后,我军便就地驻扎于宛城便是。” “什么!?” 这一下子,不仅仅是魏延,包括典韦、黄忠等人在内,全都愤怒了。 “宛城乃是南阳郡治所,尔等若要驻扎在宛城,却让我们到哪里去?”蔡瑁一脸阴沉,狠狠的瞪视着程触。 程触根本就不看蔡瑁,牛逼哄哄的样子很是让人愤慨。 他继续道:“至于整个南阳郡自宛城以北的口赋算赋,包括博望、辉渠等地的赋税,皆由大都护支取用以为军需……” 典韦迈步而出,对刘琦道:“府君,还是让某宰了他吧?” 程触毕竟是西凉军出身,并不是贪生怕死之辈, 他无视典韦的威胁,而是很冷漠地对刘琦道:“杀某容易,但若是惹恼了大都护,怕也是刘府君承受不起的!” 刘琦浅浅一笑,站起身道:“姿事体大,非我一人所能决断,严君现为荆州牧,镇南将军,执掌南境军务,我当需书信禀明严君,才能敲定此事。” 那程触道:“敢问刘府君大概多久能够敲定此事?” 刘琦轻轻的一挑眉,想道:“不会太久,本月之内,应就能给大都护答复。” 程触道:“那末吏便先行回返,向大都护禀明此事,然后静等府君消息。” 刘琦一伸手,道:“且为使者安排饭食,吃饱之后在请他回去。” 程触也不客气:“那就多谢府君了。” 待他走出帐篷后,刘琦的帅帐内,便犹如炸了锅一样的喧闹。 魏延第一个道:“府君,为何如此纵容于他?西凉军虽强,我等却不惧!” 蔡瑁似乎也是被西凉军的傲慢给气到了。 不过细细想来,他本来脾气就挺大的。 “府君,西凉军再强,也不过是四万之众,骑兵虽多又有甚惧,我荆州地界离南阳近,征调十万可用之兵,以荆州目下之力也不在话下,与他硬拼又能如何?” 典韦,张任,黄忠等人亦是拱手道:“府君,某等愿战!” 但刘琦并不说话,他只是轻轻的抬起了一根手指,道:“等。” “等?等什么?” 刘琦看向张允,道:“等张校尉麾下的斥候将消息打探回来后再说,在没有消息之前,我们什么动作都不要有,就是先跟他们拖着。” 听刘琦如此说,张允的心不由一紧。 他急忙拱手道:“府君放心,末吏一定抓紧时日,势必查清彼之底细。” “有劳了。”刘琦微笑道:“公等权且下去……哦,德珪留下,我有事跟君商议。” 众将心中虽有不忿,但听刘琦这么说了,也只能将这份不忿压在心中,然后各自散去。 刘琦伸手请蔡瑁坐下。 蔡瑁倒也是不客气,一坐下便道:“姐丈,今日之事,彼确实欺人太甚,咱荆州势力不弱,董卓若来咱们或许难胜,但区区一个牛辅,咱们只要回南郡借兵,想要拿下他们也是势在必得!” 刘琦笑道:“我们的对手是贾诩,不是牛辅,切不可轻举妄动。” “姐丈如此推崇这个贾诩,他到底有何厉害之处?还至于非将他的底探查的明白不可?”蔡瑁很是疑惑。 刘琦不想跟蔡瑁在这件事上过多纠缠,他留下蔡瑁不是为了商讨这件事。 “德珪,且不说贾诩,我只是想问你,若是没有西凉军前来搅局,咱们此番拿下南阳郡后,你觉得你蔡氏和我刘氏的日子,今后就好过么?” 蔡瑁闻言一愣。 此言何意? 刘琦见蔡瑁发呆,遂出言提醒他道:“德珪,你蔡家目下乃是严君在南郡的第一臂助,也是我荆州的第一宗族,君又是我的妻弟,蔡氏是我最为依重之人,只是……若是南阳郡的那些郡望也掺和进来,咱们日后又该如何呢?” 第三百二十章 刘蔡联合谋郡望 蔡瑁没有想到刘琦竟然会跟他探讨这个话题,心中大为错愕,脸上也是阴晴不定。 他也是一方宗族首领,对于刘琦口中所言的事,自然也是门清的,只是一直没有人将这些事放在明面上,毕竟眼下南阳郡还未到手。 但是如今荆州军的兵马已经进入了南郡,虽然有西凉军成为了阻力,但如何收复南阳郡,是山阳刘氏最为上火的事情,可对于蔡瑁和南阳郡的各大族而言,收服南阳郡之后的事情才是最令他们头疼的。 刘表和刘琦当初是依靠着南阳宗族起家的,虽然后来通过刘琦的努力,山阳刘氏并没有如同历史上一样被蔡氏承包了荆州所有的政治资源,但就目下的情况而言,以蔡蒯为首的南郡宗族,依旧是刘表治理荆州最为依赖的臂助。 但南阳郡三十七县一旦被并入荆州,那南阳郡这些本地的郡望,则势必成为荆楚除去山阳刘氏和南郡宗族之外的又一大势力。 南阳郡望们的底蕴太深厚了,可以说在整个大汉朝都是首屈一指的存在,龙兴之地的宗族势力比起其他地域的宗族郡望,势力要强大很多,虽然不似汝南袁氏一般可聚拢无数政治资源,但南阳郡北地的两千石家族极多,且各家的田地和私士要远超南郡宗族,三十七县中到处都是坞堡,可谓步步堡垒,处处精心设计。 拥有实力与郡国直接分庭抗礼的南阳郡宗族一旦被并入了荆州体系,那山阳刘氏麾下的政治体系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动,谁也说不好。 一直被刘表最为倚重的蔡蒯两族的地位,会不会被南阳郡望所威胁?这是蔡瑁心中深层次的一个担忧。 蔡瑁沉默良久之后,突然开口道:“依姐丈之意,该当如何?” 刘琦很是果断地道:“你蔡家与我,乃是亲家,这天下间无论将来哪一家宗族来了我刘氏麾下,我自然都是要以蔡家为先的。” 不论刘琦这话是真是假,但至少听起来还是很真诚的,令蔡瑁颇感安心,他深吸口气,道:“承蒙姐丈这般厚待,瑁感激不尽。” 刘琦叹了口气,道:“只是南阳郡望的底蕴太强,只怕到时候,有些事情,也由不得严君与我完全做主,唉,怕是到时候会委屈了徳珪……” 刘琦若是当着蔡瑁的面,保证夺取南阳郡之后,会一直维持他们南郡宗族的利益,那蔡瑁反而会觉得他说的假,不诚心,但刘琦这么抛心挖肺的跟他一谈话,反倒是让蔡瑁觉得他确实是有几分发自真心实意的。 “呵呵,姐丈也不必太过忧虑,有些事情,尽力而已,莫可强求!” 刘琦站起身,迈步走到蔡瑁身边,低声道:“德珪,其实眼下西凉兵来此,就是一个机会。” 蔡瑁被刘琦的话弄楞了,奇道:“什么机会?” 刘琦沉声道:“一个即使夺下南阳郡,但也可打压南阳郡望,不让他们反客为主的机会。” 蔡瑁惊诧的看向刘琦,心中暗道:“这小子该不会是在安慰我吧?这如何可能?” 却见刘琦俯下了身子,在蔡瑁的耳边轻轻耳语数句。 蔡瑁听着刘琦低声对他的解释,不知不觉间,略显萎靡的他居然是一下子就精神了。 少时,却见他惊诧的看向刘琦道:“府君,你适才所言,莫不是在玩笑么?” 刘琦轻轻的咧嘴笑道:“你看我是有在与你开玩笑的样子么?” “这、这……”蔡瑁的额头上开始冷汗凄凄:“只是此事若传将出去,为世人所知,只怕、只怕……只怕会遗恶名于天下。” “德珪,若要干成大事,就不可过于惜身,如今这世道豺狼遍地,哪一个诸侯郡守又是真正干净的?至于恶名不恶名的,这事若是成了,又有谁能抓住咱们实质性的证据?便是抓住了,只要我们两家日后成了大事,这遗留于后世的史册,便是你我两家执笔而已!需知,《汉记》目下就在咱荆州编纂,这世间发生的诸多林林种种,不全都是你我两家共写么?” 蔡瑁轻轻的咽了一口吐沫,双拳紧攥,内心中似乎正在天人交战。 少时,却见他深吸一口气,然后咬咬牙下定了决心。 “姐丈打算如何做……瑁全力支持!” 刘琦用手掌使劲的掐了掐蔡瑁的肩膀,道:“德珪肯跟我站在一条阵线上,则此事必成,德珪放心,我相信不久之后,这天下的望族名单之中,必然会有你蔡氏与我山阳刘氏的一席之地。” …… 张允在得到了刘琦的严令之后,不负众望,用了很快的时间将关中那面的消息给刘琦带了回来。 果然不出刘琦所料,贾诩在随牛辅一同外驻长安的同时,他的儿子贾穆和贾玑、贾访都被中郎李儒调往弘农为吏,此番牛辅南下,他的几个儿子则是得牛辅相召,负责调度押运粮秣。 至于贾诩的妻子和儿子女眷,则是以回娘家的名义出宅,府中的仆从和财货都没有带。 不过令人疑惑的是,贾诩的妻子和儿媳并没有返回老家武威郡,而是南下去了郦县。 贾诩不过是牛辅军中的一介校尉,平日里也不惹眼,故而他家人的这些细小动作,并不会惹人怀疑,也不会有人特意去耗费人力关注他一个校尉的家眷会有何动作…… 除了刘琦这个从后世来的人! 在得到了张允的回复之后,刘琦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他果然是想逃出长安那个是非之地! 刘琦向前探了探身子,问张允道:“贾诩家中的女眷迁移至郦县的住址,可曾派人查探到了?” 虽然刘琦事先没有安排张允这件事,但大表哥跟随刘琦许久,自然是对他的所需所想有一定的揣摩了解。 当下,便听张允道:“府君放心,已经派人查了,且末吏还派人盯梢,以防被他一家人再行迁移……不过很奇怪,看护那些女眷的,都是普通的伴当,并无兵勇,不知为何。” 刘琦笑道:“这是贾诩不想惹人注目,故意低调,可惜,他就是缩成王八,我也不会放过他。” 张允不知道王八是什么东西,遂问道:“王八乃是何物?” “形容人谨慎小心,有心眼,懂机变,明事理,会根据事宜作出有利于自己的事……说白了就是懂得察言观色。”刘琦淡淡的解释道。 众人恍然而悟……原来这是个褒义词。 张允皱起了眉:“这是何地方言?” 刘琦道:“我家乡的。” 张允若有所悟的点了点头。 他是刘琦的表哥,山阳郡高平县他年轻时也去过不少次,但这俗语还真就是第一次听说。 还是自己见识少了。 却听刘琦道:“如今西凉军已经抵达了南阳郡,我料贾诩为了照顾他那几个儿子的安全,必然会借理由将几个儿子支往郦县,咱们要谨慎观察着,只等他几个儿子一到,便将他全家老小全部拿下!” 张允还未回答,却见蔡瑁抢先出班,对刘琦道:“姐丈,此事事关重大,瑁愿意亲自前往!” 刘琦满意的点了点头:“德珪能有此心,我心甚慰,那便由德珪前往。” “唯!” 张允一直斜眼看着蔡瑁,心中升起了些许不忿之情。 蔡瑁似乎感觉到了张允的眼神,皱眉道:“你瞅什么?” 张允似讥讽般地出言道:“蔡中郎挺王八啊。” 蔡瑁骄傲地抬起头,自信地道:“那是自然!” 第三百二十一章 刘琦给贾诩的信 西凉军营。 “荆州军来信了。”牛辅笑呵呵地对帐内的众人言道:“那刘伯瑜派人跟我说,我们提出的要求他很难答应,让我驻扎在宛城对他来说实在是过于为难,他请我驻兵于南阳郡北的鲁阳,并许诺我鲁阳周边的六处县城的税赋可谓军资。” 张济闻言道:“咱们问他要宛城,他们却要我们兵驻鲁阳,这未免也太小瞧我等了!不成!” 牛辅哼了哼,道:“我看这荆楚之人,还是欠打,前番一场鏖战,他们却是没有尽观我军之力,看来,某家还得是集结重兵,打他们一打,让彼知晓我军容之盛,姓刘的方才能乖乖臣服。” 说到这,牛辅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方转头笑呵呵地问贾诩道:“文和,依你之见,此事如何?” 贾诩适才一直不曾说话,牛辅和张济适才所作出的判断,他既不同意,他也不反对。 贾诩这个人就是这样,除了在一些特别关乎自己利益的事情上,他肯出声言语筹谋之外,其他的时节他必然不会轻易吱声。 他前番曾向牛辅求情,让他几个负责督粮的告假儿子,以一些他思考出来的正当理由,外出替自己办一些私事。 牛辅是个大咧咧的人,更何况调其三子来军前筹办粮秣,本就是他卖贾诩面子,几个小子对他而言并没有多么重要,这样顺水推舟卖贾诩人情的事儿,牛辅自然不会拒绝。 如此一来,贾诩最后的心病,就算是彻底的去了。 他的儿子和妻子此刻都已经到了郦县,过一段时间,待刘琦和己方划定疆界之后,贾诩再求府君给自己的几个儿子在地方任职,或县令或县丞之类的都可以,届时他贾家便可以在南境安扎下根了,暂时有一个栖身之地与饭口。 至于其他的事情,便是走一步看一步了。 没有后顾之忧的贾诩,对眼下西凉军和荆州军之间的争斗,说实话已经并不怎么上心了。 牛辅问他,他就回答,不问他……他也犯不上自己总是出头表现惹同僚眼热。 但眼下,牛辅却已经问到了他的头上。 贾诩很是自然地道:“都护,末吏也不知眼下是否该出兵,还请都护恕罪。” 牛辅闻言先是一愣,接着似乎明白了什么。 他随即问其他的校尉,别部司马:“诸位有何高见,但说无妨?都说说!” 牛辅这话说完之后,一众西凉校、司等人皆纷纷出言,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开始对局势开始进行起了各种分析, 大部分人皆是觉得荆州军实在太过可恶,当应派兵再强攻其一次,让他们知晓己方的厉害,如此对方才会懂事些。 但也有一少部分的人,认为荆州军是看己方提出的条件太过苛刻,因而大幅度的回旋,其意在于想与己方谈判,以争取到一个最好的结果。 毕竟去集市买菜,买菜的与卖菜的也会彼此还还价格,争利一番,这都是在情理之中的事情,应该与对方谈判才是。 牛辅听了众人的话,既没有反驳,也没有肯定任何一个人的意见, 他只是认真的听,待最后众人都说完了之后,他才让诸将官都下去各自监管各营,他说他自己要好好的思筹一番。 待众人都走了一会之后,牛辅又派人将贾诩一个人单独召了回来。 少时,便见随同大伙一起出去的贾诩,又独自一个人返回来了, 他向着牛辅恭敬地施礼,很是谦逊,让人挑不出半分毛病。 牛辅长叹口气,道:“文和啊,你也是……明知道那些人的话根本都说不到重点,还非得……唉!他们打仗倒是都有一手,但出谋划策实非其所长……但你总是让我将他们说的话原原本本的听一遍后,方才肯向我谏言,你说你兜这么大一个圈,是干什么?” 贾诩温和地笑道:“集百家之言乃是正理,中郎将替相国牧守一方,当要学会从善如流,长于纳谏才是。” 这话当然是纯扯犊子,贾诩这么做的原因,不过是不想让众人嫉妒牛辅对他言听计从而已。 牛辅也不想在这件事上多废话了,道:“文和,荆州军思虑了二十余日,到头来就是给了我一个让我屯兵鲁阳的答复,你说某家该继续派兵与他们打,还是应该派人与他们谈?” 贾诩淡淡一笑:“打和谈,都不足矣解决眼下的事……其实荆州人并不是想打也不想谈,他们的宗旨,是想拖。” “拖?”牛辅奇道:“拖什么?” 贾诩摇了摇头,道:“具体想拖什么?贾某亦是还没有太想明白,但眼下他们肯定是在等待着什么时机,当下乃是斗智之时,大都护不可轻举妄动,且先多派哨探,去往襄阳仔细观察刘表的动向,以静制动,等待贾某思虑明白,自然便可行动。” “派哨探去往襄阳?”牛辅暗暗的念叨道:“文和是觉得,刘琦是在等候南郡的援兵?” 贾诩拱手道:“末吏也只是简单的猜想,具体荆州人是不是如此寻思的,末吏现在也说不好,但想来派人去襄阳打探一下,还是有必要的。” 牛辅突然伸手,重重的一拍桌案,发出一声巨大的响声,连贾诩都被吓了一跳。 “文和此言甚是,且先派人去南郡打探,然后派使者去荆州军与他们进行谈判,虚与委蛇,看荆州人如何出招,咱们再做应对不迟!” …… 次日,牛辅便派出了使者。 这一次的谈判比较快,荆州一方似乎又做出了一些让步,他们将给予牛辅赋税的县城又增加了三个,并派使者前来西凉军营,主动向牛辅解释。 有意思的是,荆州使者此番前来,还给牛辅以及他麾下的校尉们带来了礼品。 身为对峙的敌军,有一方主动给对面送礼,这倒是蛮有意思的……不容易。 荆州人送的礼品也算是颇为贵重,都是一些锦缎、金箔、名贵器皿等物。 西凉人皆好财贪婪之人,眼见对方主动送礼,便都没有推辞。 荆州使者挨个走访军营,将准备好的礼品分给牛辅麾下的诸校尉,其中自然也是包括了贾诩。 贾诩很是淡然的感谢了荆州使者,并没有推辞不要。 别的西凉校尉们都要了,他若是不要,未免显得太过另类,恐会惹人非议。 该随大流的时候,就得随大流。 “贾校尉,在下此番奉刘府君前来,拜礼于西凉军诸将校,另有一份信笺,是府君特意命在下转交给先生的。” 贾诩闻言不由一愣。 他没有想到刘琦居然会有这么一出,这算是怎么回事? 那使者淡淡道:“此事牛中郎将并不知晓,府君给先生的信笺,在下亦是不曾拆阅……也无法拆阅。” 说罢,却见那使者小心翼翼的从怀中取出了一个团裹的布球,然后放在了贾诩帐内的桌案上,道:“府君说了,贾校尉若是想看便看,不想看,烧了也无所谓。” 说罢,向贾诩长长作揖,然后拜辞离去。 只是留下贾诩一个人在帐内,惊疑不定的看着那份布球,脸上露出了有些惊恐的表情。 直觉告诉他,好像有些事情要糟! 第三百二十二章 贾诩最深的恐惧 不一会,那荆州使者向贾诩拜辞离去,只是留下贾诩一个人在帐内,呆愣楞地看着桌案上的那卷布。 贾诩心绪难平,不知为何,他看着那块布竟然是多有烦躁。 他伸出手去,想从桌案上拿起那卷布团,但犹豫了一下,又顿住了。 少时,却见他再次伸手,但伸到一半,又把手缩了回去、 如此往来三次之后,贾诩终于还是将那皱巴巴的布团握在手心里。 但见那布团上是一个绑了许多死疙瘩的小布球,且还是一层套一层,很是怪异。 贾诩心中不知道刘琦是什么意思。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将信笺弄成这个样子,绑成了一个疙瘩一个疙瘩的…… 贾诩将手中布团拿在手中,刚开始想将那布团直接用火烧了,但略作犹豫之后,还是没那么做。 若是直接烧了,就未免太愚蠢了。 他伸手从腰间取出一柄小小的玉觿,将打着的死结挑开。 解的过程中,贾诩就发现缣帛上有字,知道这应该是刘琦的留下的。 饶是他一向心如止水,此刻竟也不由的直感颇为好奇。 刘伯瑜到底想干什么? 解开包在外面的第一个疙瘩,就见上面写着几个大字,“君若观此信,恐再无退路,慎重,慎重!” 贾诩一怔,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臭小子故弄玄虚? 但不知为何,就是这样的引导,反倒是让他有一种欲罢不能的感觉。 仿佛打开了潘朵拉的魔盒一样,一发而不可收拾。 贾诩继续将第二个绳结解开,里面又有新的字。 “劝君勿观,不然后悔莫及。” 贾诩:“……” 这姓刘的究竟是在玩什么花样? 前番一次,他和张允将自己堵在厕所内,絮絮叨叨的一番谈论天下大事,害的自己腿都顿麻了,如今又专门派人来给自己送信,可这上面还说不让自己看? 该不是有病吧! 等到第三个绳结打开,上面的字已经变成了,“西凉军兵入南阳郡,乃君明哲保身之谋,莫非欺我不知?” 贾诩看到这里,心中已经是大致有些明白了。 他嘴角微微露出一丝冷笑。 这刘伯瑜,果然是有几分智谋的,了不起! 能够看透贾某的心思,并以此来威胁我……有趣。 不过贾诩有点没太弄明白,自己分明是一个西凉军中并不起眼的人物,为何刘琦却对自己这般关注。 看他这信上的意思,应该是刘琦他明白了自己的想法,以为可以掌控自己的命脉,用以威胁自己。 但很可惜,贾某此番的明哲保身乃是阳谋,并非只是为了保全自己。 贾某想要离开长安,牛辅也一样想离开那个关中的是非之地,他和牛辅乃是不谋而合,站在同一阵线上的,两人在一些事情上,已经达成了共识。 姓刘的算计清楚了自己,却没有算计明白牛辅的真实想法。 想用这个来威胁自己,简直可笑! 贾诩一边冷笑,一边打开了包在外面的下一个布结。 上面写着的字有了些许变化,还有了具体的行动指示。 “牛中郎将与君同思,长安乃是是非之地,相国若亡,关中之地,尽为齑粉……把前面的字都撕掉,后面不能再看了。” 贾诩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僵硬了。 他不敢怠慢,急忙按照指示去做。 “呵呵,贾公果然高明识时务。把这句也撕了。” 贾诩继续撕。 “后面没有了。把这句撕了。” 贾诩继续。 “把这句也撕了。” 饶是以贾诩的老谋深算和耐心,此刻也是脑门上蹭蹭冒火。 这耍猴呢! 姓刘的竖子,莫不是特意派人来送这么个布团子,条例贾某不成? 贾诩正恼羞成怒着,忽然一句话映入他的眼帘。 “文和先生,如果外面的布卷还在,且都被你亲手撕掉,证明我接下来要说的事情,并无旁人看到,出吾之口,入君之耳,天下间无第三人可知。” 贾诩的眼睛立刻微眯起来。 他口中冷声道:“刘伯瑜,有你的。” 对方用这种独特的方式,来证明了他书信的机密性…… 如果真的有人拆开过这布球,能不能按字条完美复原先不说,恐怕出于谨慎也会把之前的布条都撕掉。 虽然事情的机密性已经证实了,但贾诩不知为何,心中竟然泛起了恐惧。 能用出这种方式来对付自己的人,该是将自己琢磨的多透彻啊? 贾某原先……好像并不认识他啊!最多就是随李傕当使者时,与他有一面之缘。 贾诩深吸了一口气,口里轻声道,“那某就接招了,看看汝有何话说!” 贾诩郑重的打开下一个布结。 没想到上面却只有六个字。 “先生不急,精彩的在后面。” “……” 老毒物真怒了。 这也太不尊重人了? 你等以后的! 他又解开下一个布结,刘琦的正文终于展现。 “文和先生,刘某曾经听说过这样一个道理,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 贾诩一愣,慢慢琢磨这其中的意思。 此句虽短,却回味无穷,竟是和自己的为人处事颇有些暗合之处。 “如琦所料不错,此语也定然和先生之处世暗合。如今天下纷乱,非先生所能兼济之土,先生此番关中出走,可见已有独善之心,然刘琦也知先生眼下之艰难,闻听先生在中郎将麾下,日常乃以牛车代步,少有乘马,可见先生思绪周密,着实令人感慨唏嘘,然虎狼纵然再是善藏,也终归是有凶猛戾气,此乃自然之理,绝非长久之道。” 贾诩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寥寥数语,已是道破了他的窘境,谁能想到,自己竟然碰到了这么一号知音? 现在天下乱成这个样子,贾诩对兼济天下没什么兴趣。 可是凭借他的才华,到哪里都像是高悬的日头一样,颇引人注目。 想要独善其身,又谈何容易? 贾诩这下对刘琦写的东西,终于是认真了起来。 他继续看了下去…… “牛辅张济,虽勇猛善战,然终归只为匹夫之勇,久后定如丧家犬般,行走坐卧,来去茫然,绝非先生良托,此事你我皆知。” 贾诩看到这里,竟是将布团握起,双手略微有些颤抖。 良久之后才又展开。 这次再读,贾诩心中竟是隐隐有了一些期盼。 同样是聪明人,他真想看看这个年轻的后辈到底会说出什么。 “如今天下大乱,群雄并起,袁绍、袁术皆为其中佼佼,以先生之才,久后必为诸多势力相争,我心甚明,然刘琦诚恳的希望先生能入我荆楚,先生若愿辅佐于琦,刘琦必待先生以为良平。” 贾诩见状皱起了眉头。 好直接的招揽方式! 可哪可能是那么容易的!这孩子想什么呢? 当真以为贾某是谁都可以三言两语招募的么? 他一边无奈的摇头,一边继续看下去。 “然先生若不投我,也可!无论先生愿意投奔何方势力,刘某必不会也不敢与先生为敌,先生之才冠绝天下,刘琦绝非先生之对手。” 贾诩嘲弄的一笑,丝毫不把刘琦的这番许诺放在心上。 敢给自己写这封信的人,又有什么是他不敢做的? 他往下看去…… “当今天下的诸多势力中,先生日后可随意相投,刘琦绝不阻拦,只要先生在世一日,我一日便不敢与先生为敌。” 贾诩的脸色慢慢变了,因为从下一句开始,个中的意味便有些不对劲了。 “但刘琦年轻,先生年长,先生若亡于刘琦之前……” 贾诩读到这里,手上竟是情不自禁的崩起了青筋,牢牢的将那布幅攥紧。 “我必杀尽先生子子孙孙……” 贾诩死死的攥紧那布团,后背汗出如浆,几要打湿了他的衣衫。 他最大的弱点,也是刘琦最终的目地,终于在这最后一句话中暴露无遗! 先前的话全是扯淡,全是铺垫! 这话说的狠,且没有点明他杀尽自己子子孙孙的方式,但聪明如贾诩已经明白了,刘琦一定是已经盯上了他的妻儿! 贾诩心中冰凉一片。 郦县! 自己在郦县的妻儿已经暴露了! 一定是被刘琦给查探到了! 贾诩猛然起身,点燃了火信,用颤抖的双手将刘琦给他的那缣帛布团全部烧掉……一个渣都没有留下。 “来人,来人啊!来人!贾庐在吗?”贾诩压下了心中的惊恐,冲着帐篷外喊道。 少时,便见贾诩的随身伴当,也是跟随了他几十年的心腹快步走了进来。 “家公,何事?” 贾诩抬起手,尽量保持语言的平静:“你火速去一趟郦县,看一下家中的情况,看看公子和夫人他们如何了?若尚无恙,便火速带他们来军中,若是有事……你就速回来向我禀报,快去!现在就走!” “唯!” 第三百二十三章 西凉军的使者 荆州军营。 蔡瑁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笑着向刘琦拱手道:“姐丈,贾穆等人皆已经收拾好行囊了,我即刻命人将他们暗中送回南郡。” 刘琦搓着手,满面都是开心的神色。 他昨夜已经和被蔡瑁请到军营中的贾诩家眷见过面了,并亲自设宴邀请贾穆等人共食,并好言安抚,抚慰贾诩家人之心。 而今日,刘琦为了能够更好的谋算贾诩,便派人将贾穆等人暗中送回了襄阳。 且不得不说,在这件事情上,蔡瑁确实是值得提出肯定和表扬的。 他先前暗中率领人去郦县,却没有打着荆州军的名义,见了刚刚返回家中的贾穆,自称为南阳郡豪侠,因仰慕武威贾氏之名,故特邀其全家前往一叙。 这件事由始至终,蔡瑁都办的极为低调,在一定程度上而言,可谓是妥帖之极。 “德珪这件事办的不错,令我满意,不但将贾诩一家老小请来,且行事周密低调,不亏是蔡氏宗族之长,果非一般常人可比。” 蔡瑁听了刘琦的夸赞之后,脸上不由露出了几分得意之色。 “姐丈过赞了,不过是区区小事而已,又何足道哉?翌日姐丈有任何事,直管吩咐瑁便是,瑁必尽心尽力为姐丈办妥,绝不辜负姐丈一番厚意。” 张允在一旁看的很是眼热。 他能够看的出来,自打上一次刘琦单独将蔡瑁留下了之后,两个人的关系尽然有一种突飞猛进的态势,关系进展的速度之快,令张允很是眼热。 张允攻于心机,自然能看明白,刘琦和蔡瑁一定是在一件事情上达成了政治联盟,但具体是什么事情,张允就有些说不准成了。 但不论是什么样的联盟,张允此刻心中都是有着说不出的嫉妒。 但光是嫉妒是没有用的,还需要尽力表现,以求能够将蔡瑁给比下去。 也不知道怎么地,自打蔡瑁跟刘琦的关系开始缓和之后,张允心中就一直有一种危机意识。 李典站出来,问道:“府君,如今贾诩的家人皆在我等手中,而咱们的使者也去了牛辅军中,这下一步该当如何?还请府君明示。” 刘琦淡淡笑道:“我们的招数已经使出来了,那下一步该如何行事,就要看贾诩这么还招了。” 黄忠还是有些不放心:“贾诩当真有能力……改变西凉军和牛辅对我们的态度?“ 刘琦的眼睛微微眯起,语气中多了几分寒意:“如果贾诩都没有这个能力的话,那我们与西凉军只怕就只有厮杀到底这一条路可行了。” …… 贾诩的伴当贾庐从郦县给他带回了消息……他告诉贾诩,以贾穆等人为首的府中家眷,已经被一群自称为南阳豪侠的人给请走了,对方下手的速度很快,行事周密,临走后也只是在县城内遗留下了少量的讯息,不知其真实身份到底是何人。 贾诩听完了这个消息之后,并没有任何的表情变化,依旧是平日里的那么的风轻云淡,波澜不惊。 “我知道了,你下去吧……这件事不要跟任何人提,知道么?” 那贾庐跟了贾诩二十年,自然是知晓他的脾气秉性。 “家公放心,这么多年了,我是什么样的人,您还不知道吗?” 贾诩没有言语,只是轻轻地挥了挥手。 贾庐出了帐篷之后,贾诩就那么静静的坐在原地,半瞌着眼睛,一动不动。 少时,却见老毒物缓缓地抬起了手掌。 “啪!” 一个重重的巴掌抽在了他的脸颊上。 这一记耳刮抽到异常用力,可以说势大力沉,下了死手,他的脸颊上立刻留下了一个红红的五指掌印。 但这一巴掌抽完之后,贾诩竟然有了一种如释重负之感。 他长长的吐出口气,一瞬间仿佛轻松了许多。 每一个人生存在这个世界上,都会有着迷茫的时候,也会有压力巨大的时候,办错事之后也会有那种沉甸甸的压抑之感。 而在这种时刻,若是要将这种巨大负面情绪快速消化或是释放出去,就需要使出各种各样的手段。 有的人靠喝酒,有的人靠倾诉,有的人靠射猎,有的人靠女色,有的人靠弹唱起舞,也有人靠杀人。 但这些手段,贾诩都不用。 他靠自虐,靠疼痛。 因为他明白,能令人最长记性的,无异于疼痛了。 其实他可以多抽自己几个嘴巴,但有些事过犹不及,抽多了容易让人看出来,到时候不好跟旁人解释, 所以抽一个重的就足够了。 即使是发泄自虐,贾诩依然保持着自律和清醒,着实是非常的不容易。 他用方巾沾了沾木盆中的水,仔细的擦拭了下脸庞,确认自己的脸并没有伤痕,然后正正衣襟,便去往了牛辅的帅帐。 来到帅帐,贾诩并没有像是其他的那些校尉一样擅入,而是先行通禀了账外的侍卫,让他进去代为禀报。 很快,牛辅便下令让贾诩走了进去。 贾诩刚走进帅帐,就见牛辅对他道:“文和啊,你来找我,只管入帐内寻我便是,还何须拐外抹角的让侍卫前来通禀一声?你我之间,难道还用这般客气吗?” 贾诩郑重言道:“礼不可废,此乃贾某本分,合该如此。” 牛辅翻了翻白眼,心知自己拗不过他。 “文和今日此来何事?” 贾诩向着牛辅长作一揖,郑重言道:“中郎将,末吏这几日辗转反侧,仔细思量,认为两方目下形势不甚明朗,继续僵持不定于我军、于荆州都是殊为不利,依诩度之,我军还需有所动作才是。” 牛辅对贾诩言听计从,可谓是盲目的崇拜。 “文和想如何?” 贾诩沉静地道:“眼下军中,能探明刘琦真意者,以在下度之,也唯有诩一人而已,某愿意替中郎将走一遭,前往荆州军中,与刘琦谈判。” 牛辅的眼珠子瞬时间就变大了。 “文和想要当使者?” 贾诩郑重地点了点头,道:“是。” 牛辅好半天才回过味来,然其脸上惊诧的表情不退。 “文和肯为使者,必无差错……只是,只是文和主动请缨,与我而言却真是奇事,某与文和相处至今,文和主动请缨做事,好像还尚是首次呢。” 贾诩早就料到牛辅会有这么一问,遂道:“南阳郡之事久悬未决,若是再迁延,恐相国见怪,军中目下无人可在荆州军处探明实情,若是再度迁延,对中郎将和诩都无甚好处。” 牛辅恍然而悟,一个劲地点头道:“正是此理,正是此理,那就有劳文和去荆州大营中走一遭了。” 第三百二十四章 宛城是你们的 最终,贾诩成为了西凉军的使者,代表牛辅前往荆州军营。 贾诩的到来令刘琦惊讶,但却并不意外。 如果他这一次真的不现身的话,他只能说明他已经不是毒的程度了,而是丧心病狂,失去了所有可以称之为人的本性。 贾诩和刘琦上一次见面,也是在军营中, 当时的贾诩也是西凉军的使者,只不过是和李傕和蔡邕同行,且不显山不露水,潜身缩首。 但这一次,贾诩却成了主使,负责全权与刘琦谈判了。 两人虽然不是第一次见面,但其实又等同于第一次见面。 因为只有这一次,他们才会撕开所有的伪装,真正的为了双方各自的需求而争谈利益短长。 “讨虏校尉贾诩,见过刘府君。” “贾先生能够代表中郎将前来,实乃是我军天大的幸事,有文和先生这个明白人在,两军今后的前程,想来便可以在今日就定下来了。” 贾诩左右来回的看着刘琦麾下的众将官,道:“刘府君,贾某此番前来,乃是为了两家之大事,想与府君相商,此番磋商之事干系重大,不知府君可否暂退左右?” 刘琦轻轻额首:“文和先生不说这事,我自然也会明白的。” 说罢,便见他转头看向诸人道:“诸公,贾先生与某有些私密之事要谈,诸公权且暂避……张校尉留下。” “诺!” 众人纷纷领命,唯有张允一人奉命留守在了刘琦身边。 蔡瑁颇为不甘地看了张允一眼,却也不方便多言,只见他草草的向着刘琦一拱手,便与其他人一同出了帅帐。 张允见刘琦只是单单留下了自己,心下不由大喜过望。 看来,自己终究还是伯瑜最为信任的人。 刘琦伸手请贾诩坐下:“文和先生,请坐。” 贾诩也没有推辞,他来到旁边坐下…… 帐中顿时陷入了一阵尴尬的沉默中。 但感觉到尴尬的人,其实也唯有侍立在刘琦身边张允一个人而已。 贾诩半瞌真眼睛,面无表情,而刘琦则是气定神闲,只是笑眯眯的望着贾诩。 两个人虽然都没有说话,但是他们眼下的这份沉默,其实也犹如在隔空对垒一般,这彼此间斗的是心境。 帐内的空气,委实安静的可怕。 就在张允都感觉有些手足无措的时候,贾诩终于第一个开了口。 他终归是有软肋握在刘琦手中,挺不住了。 “他们,还好么?”贾诩平淡的开口问道。 一听贾诩开口,刘琦适才还有些悬着的心就放下了。 只要你先开口了,那一切就都好说。 “贾先生放心,我与令郎一见如故,交谈甚欢,尊夫人和几位郎君已经被我派人安排到襄阳暂住了,先生放心,我荆州虽然是偏僻之地,但好歹还有些余财,保管尊夫人和令郎衣食不缺。” 贾诩虽然早就知道刘琦不会虐待自家的妻儿,且甚至还会予以厚待,但如今听刘琦亲口承认了,才算是彻底的放下心来。 他长叹口气,道:“多谢刘府君手下留情。” 刘琦摇头道:“先生不必如此,我出此下策,也实乃是仰慕先生之才,故这般行事,还请先生勿要怨我……毕竟先生乃是这天下第一独善其身者,不行此策,怕是先生永远不会来我荆州。” 贾诩叹了口气,表情似有幽怨:“刘府君如此看重于贾某,贾某若是再‘不识时务’,只怕后果堪忧……只是贾诩虽想应了府君征辟,怎奈眼下还不能前往襄阳,目下怕是还有几件事是府君需要我来做的。” 刘琦一听贾诩这么谈话,不由的精神一振。 这老毒物……莫不是已经猜到了我的计划? 刘琦的表情落在了贾诩的眼中, 却见贾诩微一咧嘴,道:“府君身为南阳郡守,接手南阳郡乃是势在必得,只是南阳郡北方与关中和司隶乃是交境,内部又有诸多郡望门阀为掣肘,府君若想在南阳郡立足,非得定下如何应对这两件大事的方法才可……” 说到这,他顿了顿道:“而府君要办这两件事,怕是都离不开贾某。” 刘琦微笑道:“就算刘某人打算用先生办理此事,先生为何却要自己主动站出来承担?这好像并不符合先生的宗旨吧。” “贾谋一家性命皆握于府君之手,为了不让子子孙孙受到诛连,贾某只能拼尽全力得府君相恩赦,这是贾谋眼下唯一的路。” 放弃他人的利益来谋取自家妻儿的平安,这确实是贾诩能够干出来的事情。 刘琦目光清冷的看着贾诩,道:“那刘某想请教文和先生,文和先生回了西凉军之后,该当如何?” 贾诩淡淡道:“牛中郎将提出的与刘府君共存于南阳郡,眼下这战策对于刘府君来说,着实是非常必要,只要有中郎将镇守于南阳郡之北,那便等于是代理相国主持关中南境之事,关中之兵便不会轻易往南阳郡来,南阳郡与北方的接壤之地,自有中郎将替府君挡之,这一点想来府君不会想不通透吧?” 刘琦笑着点头道:“先生高见,正是此理。” “至于南阳郡望……”贾诩淡淡道:“府君之所思,贾某自然明白,牛中郎将那边,回去后我自会劝他在境内搜牢诸郡望的坞堡,取其财货和粮秣以为军需,届时府君如何与南阳郡望交涉,自由府君筹谋便是,以府君之能,此事应该是很容易的。” 张允听到这里,顿时张大嘴了,不敢相信的看向刘琦。 打劫南阳郡望? 他看向刘琦,却发现刘琦的表情非常正常,毫无波澜,根本没有任何起伏。 很显然,贾诩所言的事情,是他早就想过的事情。 刘琦正色道:“南阳郡乃是龙兴之地,这里的郡望大多是经学世家,多有受天下瞩目的名望之士,我身为宗族又是士人,不能轻易对他们动手,不然必被二袁纠结天下士人以攻伐,如今这天下中,可以不顾忌门阀背景,肆意对望族动手屠戮的,也只有西凉一系中人……我思来想去,牛中郎将率兵来南阳郡搜牢,也算是天助我也,只可惜这当中却没有一个可以穿针引线之人。” 贾诩面无表情,不作回答, 很显然这个穿针引线的人,他当的是不情不愿。 “文和先生,您且说说,您此番回去,在牛中郎将那边需要应承些什么条件,刘某全部答应,绝不推脱。” 贾诩淡淡道:“什么也不需要,只要刘府君将答应将完成割让于中郎将屯兵,一切自当由贾某去办。” 张允闻言不由大怒。 又是要宛城! 那可是南阳郡的治所,难道你们不知道? 但不成想到的是,刘琦几乎是毫不犹豫张口就道:“没问题,宛城……是你们的!” 第三百二十五章 贾诩的无间道 刘琦答应了贾诩的要求,是因为他明白这是贾诩说服牛辅对南阳郡望动手的必备条件。 宛城是南阳郡的治所,更是南阳郡的经济和政治中心,也是南阳郡望最为集中的所在,刘琦若是想借助西凉兵的力量对南阳郡望动手,则势必要将南阳郡望最集中的区域划分到牛辅麾下。 养寇自重之甚,乃至于此。 当下,便见贾诩开始和刘琦制定有关于南阳郡地域划分的问题。 最终,经过双方商议,刘琦将南阳郡以宛城为分割点。 宛城以北,包括博望、郦县、西鄂、堵阳、叶县、红阳、鲁阳等地的南阳郡北部县城,全部都划拨给了牛辅与张济,这几乎是南阳郡最为肥硕的地域了。 而刘琦等一众则是以新野县为基本点,将平氏县、湖阳、乐成、邓县、蔡阳等地划拨为属于他的地盘。 堂堂两千石的南阳郡守,治所居然被安置在了新野,也着实是令人唏嘘。 至于宛城和新野之间的棘阳、安众、穰县、冠军等地,则是作为双方的缓冲地带。 敲定了这一切之后,贾诩便随即向刘琦告辞。 在临行之前,贾诩最后又向刘琦请求了一件事情。 “贾某愿意为府君驱驰,助刘府君鼎定南阳郡诸事,只是恳请刘府君答应贾某一个条件,若府君肯答应贾某,则贾某在宛城,必可替府君将南阳郡诸事处理妥当。” 贾诩能够对刘琦说出这番话,可以说是下定了决心,想要帮助刘琦干成这件事了,对于老毒物而言,能说出这样的话可算是非常的不容易了。 刘琦也能够理解老毒物的心情和处境,遂道:“文和先生有什么要求,但说无妨,若是能够办到,琦定不推辞。” 贾诩言道:“这事对于府君而言,确实并非难事……就是我那三个被府君召往襄阳的三个犬子……府君若有善心,还请不要给他们任何职务,只管让他们做庶民白身,不知府君可能答应?” 刘琦皱了皱眉。 按照一般的流程和规矩,贾诩的三个儿子眼下都在襄阳,虽然就实际而言他们不过是人质,但终归还不是阶下囚。 刘琦将贾诩的三个儿子弄往襄阳,根本目地还是要启用贾诩,是要用来制衡他,而不是要杀他……所以按正常的程序而言,刘琦应该是给贾诩的三个儿子在荆州安排一个职务的,哪怕只是空拿秩俸的虚职。 但如今,贾诩却要求让自己的三个儿子当白身…… 沉默了好一会,方听刘琦缓缓出言应道:“文和先生既然有此要求,那我岂能置之不理?放心,我不会让你的家人在南郡过普通人的生活,我会让他们衣食无忧,做富家之翁。” “万万不可!” 却见贾诩急忙冲着刘琦长作一揖,道:“恳请刘府君,让贾谋家眷住在襄阳郊外少有人烟之地,平日里居茅屋便可,有两亩薄田可种以供口赋,每月无需有所盈余,只要能饱腹即可……偶尔挨饿也无妨的,只请府君万万不可对他们过于照顾才是。” 刘琦闻言眯起了眼睛,眉头微微一挑,这话听着真容易让人不高兴。 不过他多少也能理解他的意思。 这家伙,还真是心思缜密的紧。 “文和既然有此心,也罢,刘琦便依先生之言……我会安排手下人给令郎两亩薄田,几间草庐,让他们过普通黔首的日子。” 贾诩感激道:“多谢刘府君厚意。” 言罢,贾诩便即拜辞离去。 刘琦既没有挽留他留下吃饭饮宴,也没有做出一些依依惜别不舍的状态,他只是很淡然的与贾诩道别,然后目送他离去。 他眼下只是用贾诩的死穴制住了他,逼迫他必须为己所用。 但这样的方式,势必也不会让贾诩与他过于亲近。 当然,刘琦也不想跟他有什么亲近,毕竟对方是个心性凉薄的大毒物,大家保持距离便可。 贾诩走后,张允颇有些不悦的问刘琦道:“伯瑜,这姓贾的是什么意思?话里话外的不让自家儿子在襄阳入仕,这是摆明了对你有二心啊!他妻儿都落在咱们手里了,他怎还这般的矫情!摆明了是心有不甘。” 刘琦微笑道:“心有不甘是真,但却不是矫情。” 张允疑惑地看向了刘琦:“此言何意?” 刘琦转身回帐内,一边走一边为张允解释道:“贾诩是这个天下最会独善其身者,在他的心中,除非杀妻灭子,不然他不会对谁有真正的仇恨,在他心中,所有人都是他为保全自己和家族的棋子,他犯不上跟我置气而不让儿子入仕于襄阳。” 张允紧跟在刘琦身后:“那他适才的用意是……?” “说白了,还是为了保护他自己的安全而已,他此番从关中迁妻儿南下,本就是颇为隐秘之事,且他本人还是一个善藏之人,旁人皆很少关注他,更不会过多关注他的家人,牛辅那是嗜杀的武夫,对此亦不会过多关注,这也就是我当初暗中将他妻儿带往南郡,而不大张旗鼓的真正原因。” 刘琦进了帅帐内,拿起桌案上的一觞水,轻轻地泯了一口,道:“而贾诩也看出了我的举动虽然是有威胁他的意思,但其实也是在对他进行保护,而他也不想让贾家三子在襄阳当官,甚至是连当富翁也不行,说实话,这也是在对自己进行保护,毕竟他今后在牛辅麾下是要暗中为我做事的,若是因为他儿子的什么事情传了风声到牛辅那里,怕是对他本人行动多有不利,这也是在情理之中。” 张允长叹口气,道:“这个人,也太小心了些吧。” 刘琦微笑道:“行事不小心,怕也是活不到现在了,对了,兄长,你可知道,你今日让你留在这里的用意?” 张允闻言楞了楞,道:“何意?” “你是我的兄长,是我最亲近的人,我要对付南阳郡望的事,必须要有你相助才行,所以你必须要知道事情的全部始末。” 张允闻言,不由大喜过望。 …… 贾诩返回西凉军营后,遂向牛辅报告了自己此番与刘琦洽谈的成果。 当着牛辅和张济的面,贾诩将刘琦与自己所谈如何分割南阳郡城池的事情一说,牛辅和张济当场便被震住了。 他们之所以做出这般表情,并不是他们对此不满意,而是万万没有想到贾诩能够把事情谈判到这般地步。 不仅仅是宛城以及其北方的县城,现在便是以宛城为基础,东西两面的城池居然都归属到了他们的治下,这一点别说是牛辅和张济没有想到,便是想他们都不敢想。 甚至连荆州军屯兵新野,然后中间的棘阳等地,作为双方的缓冲地带……这么周密的情况,贾诩都跟荆州军商谈到了。 这好事来得未免太过突然,牛辅幸福的都要爆炸了。 牛辅伸手抚摸了皮图上那十余个今后都将归属于自己治理的县城,双眸中精光闪烁。 他突然抬头,语气中依旧还是有些不敢相信:“文和,这些城池,日后都是我军的?” 贾诩点点头:“不错,刘伯瑜已经同意,与中郎将分治南阳郡。” “宛城,这么大的一个宛城啊!哈哈哈!”牛辅的脸上满是快慰之色:“文和,你这一次前往南阳郡,当真是立下了泼天之功,我军从此能够在南阳郡得以立足,皆你之功绩也……来日我必奏请相国,提拔你的军职!” 贾诩摇了摇头,道:“诩本身便已经是校尉之职,仅在中郎将之下,还谈何升迁,只要中郎将能够有一块属于自己的基业,那便是贾诩之福了。” “好!好!难得你这般忠心……”牛辅使劲的点着头,乐的合不拢嘴。 “中郎将,末吏与荆州军,就如何交割县城,还有些具体事宜,需要拿捏个章程,我先回去,将章程书写成卷,然后交付于中郎将审阅。” 牛辅赞扬道:“文和如此细心,真乃是本将之福,你一路奔波劳碌辛苦,还是快快回去休息,至于那些章程,大可不必急于一时,本将等的起!” “诺。”贾诩长作一揖,然后缓缓的退出了帅帐。 第一步已经完成了,下一步就是需要向牛辅提出搜牢南阳郡望的事情…… 这件事贾诩思来想去,觉得还是不要由自己提出来的好。 这件事,需要有一个人作为自己的代表,去给牛辅提个醒。 可这个人又该利用谁呢? 第三百二十六章 年轻的张绣 贾诩低着头,在营中慢悠悠的踱着步子,一边神游天外,一边在脑中过滤着这西凉军的大营中,哪一位是可以替自己向牛辅去谏言之人。 换成别人,若是有贾诩在牛辅心中这样高的地位,或许根本就不需要找什么‘代言人’,直接就去向牛辅谏言了。 但贾诩毕竟跟普通人不太一样,他行事比起一般人要小心许多,因此在向牛辅谏言攻打南阳郡望这件事上,非到万不得已时,他还是不想作为直接发起人。 这也多少是为了保全自己的声名,毕竟他也是士人出身,谏言西凉军阀攻打郡望士族,这事情若是传了出去,怕是他这辈子都会声名狼藉。 贾诩正在心中挨个掂量牛辅麾下的那些莽汉究竟谁更合适一点……突然,却听身旁一个清脆的声音呼唤道:“文和先生,这是往哪里去?” 贾诩从沉思中回过了神,转头望去,却是一个年纪轻轻,丰神俊秀,体格健硕的青年男子正在向他微笑致意。 是张济的从子,张绣。 前番西凉军进攻荆州军大营之时,这少年也是作战勇猛,颇有名将之姿,让随同牛辅和张济一同观战的贾诩印象颇为深刻。 贾诩捋着胡须,上下打量了张绣一会,脑海中的明灯突然间被点亮了。 眼前这孩子,不就是一个合适的人选么。 年轻气盛,喜立战功,且还是中郎将张济的从子,无论是哪方面来讲,都是最佳的‘背黑锅’选手。 贾诩心中几乎是瞬时间就计定了下来。 贾诩冲着张绣抱拳道:“贾诩刚从荆州那边回来,适才去向两位中郎将略作汇报,这眼下是着急回去,拟定一份接手宛城的章程,适才忧思此事,一时恍惚,没有看见少君,还请少君莫要见怪。” 张绣听贾诩是刚从荆州军营回来的,顿时精神一振。 他急忙询问道:“文和先生此番前往荆州军寨,不知可有何斩获?” 贾诩微微一笑,将自己此番和刘琦谈判,为西凉军所争取到的利益,原原本本的跟张绣复述了一遍。 张绣听完后,不由大喜过望。 “先生果然是咱军中第一多谋善断之人,只是独身前往荆州军营一趟,就能鼎定乾坤,着实了得!张绣佩服之至。” 贾诩的脸上并无得意之情,他只是长长地叹了口气,道:“咱们虽然从刘琦手中要到了宛城,但接下来的事,或许才会是最令我军头疼之事。” 张绣见贾诩说的郑重,神情不由一紧,忙道:“文和先生此言何意?” “搜牢……难啊……”贾诩无奈地感慨叹息道。 张绣听了这话笑了。 他安慰贾诩道:“先生过虑了,搜牢有何难的?咱西凉军诸部常年搜牢,惯行此事,这搜牢对我军来说又有何难?贾先生过虑了!” 贾诩左右四下看了看,突然对张绣招了招手。 张绣见状一奇,遂迈步走来。 离近之后,贾诩方低声对张绣道:“眼下关中残破,相国大兴土木建造郿邬,长安府库空虚,急需我等搜牢供应给关内,这点少君可知?” 张绣使劲的点头道:“我虽年轻,但这些事,我亦大致知晓。” 贾诩眯起眼睛,低声道:“那少君可知,此番我等占据宛城之后,相国对我军搜牢的要求,势必要远远高过原先?” “远远高过原先?”张绣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为什么?” “相国眼下缺少财货,而我们偏偏占据了全天下最为富庶的一块地域,试问我们搜牢的财货,若是不能翻个几倍,相国岂肯干休?” 张绣笑道:“那咱们就多劫掠财货便是了。” 贾诩长叹口气,道:“哪那么容易啊,南阳郡普通黔首的财货,这年余来差不多也让袁术给搜刮干净了,怕是没有那般多的财货让我们去搜牢了。” 张绣闻言顿时愣住了。 却见贾诩一边摇头,一边叹息道:“难啊。” 张绣低着头,沉默了好一会,突然道:“文和先生这话,可曾与两位中郎将说过。” 贾诩叹了口气,道:“本来想说,但还未曾明言,毕竟……这些事情未免太过敏感,以贾某的身份,对两位中郎将直言相国所思,恐有些僭越之嫌。” 张绣的眼睛眯了起来,似是若有所悟。 …… 少时,张绣前来帅帐,拜见牛辅和张济两人。 张济膝下无子,便视张绣为亲子,看见他进来了,张济的眼睛乐的都要眯成了一条缝,眸中宠爱的意味毫无遮掩。 “绣儿来了?快来,坐下!”张济使招了招手,让张绣进来坐在他的旁边。 “绣儿,我军今日可是有一件天大的好事!” 张绣略作沉吟,道:“牛中郎将和叔父这般欣喜,不知却有何好事?” 牛辅哈哈大笑,道:“贤侄儿,你且听我与你细细道来。” 当下,便见牛辅将今日贾诩带回来的消息,再向着张绣做了一番解释。 张绣听完之后,沉默了好一会,突然开口问道:“小侄儿有一点浅薄之见,想向中郎将和叔父禀明,若有不当之处,还请两位勿怪。” “贤侄儿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张绣深吸口气,遂将刚才贾诩对他分析的那些事情,向着张济和牛辅大致的复述了一遍。 说完之后,却见张绣做出了总结,道:“牛中郎将,叔父,咱们占据了南阳郡,地盘是大了,人口也多了,但需要向相国交付的财货也必然水涨船高,只是如今宛城遭到袁术几番洗劫,已经犹如一个空壳一般,很多黔首都是举族南下,或迁往西蜀,或迁往荆州、江东……咱们目下又该拿什么去填补相国呢?” 这话一说出来,牛辅和张济顿时有点傻了。 他们二人万万想不到,年轻的张绣居然会说出这般话来。 张济黑着脸,训斥道:“这话是何人教你说的?” 张绣急忙道:“这全是孩儿自己所思,并无旁人教授。” 张济忙道:“可曾与旁人说了没?” “孩儿这是刚刚从两位中郎将这里听说此事,又哪能提前与人说呢?” 张济闻言,这才放下了心。 牛辅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道:“侄儿之言,倒是深得相国个中三味,唉!此事确是值得我等深思,宛城一旦得手,相国对我等之索取必然大增,此事该当如何是好?” 张济沉默了一会,道:“要不然,我们向这南阳的郡望搜牢如何?” 第三百二十七章 西凉军的决心 张济的话,说的牛辅心惊,埋藏在心底的深层次恐怖缓缓的升上了心头。 抢夺郡望豪族,此事非同小可……虽然当初西凉军在雒阳也没少干这事,但那时候毕竟是有董卓牵头的,一切后果都有相国承担着, 可如今的牛辅已经是独挡一面了,这些南阳郡望大多是当地的地头蛇,底蕴深厚影响力非常巨大,冒然的向他们动手,这后果怕未必是牛辅所能担待的起的。 一旦向南阳郡望动手,他便等同于站在了天下士人的对立面。 牛辅颇有顾虑的看向张济,道:“张兄,此事还需慎重才是,万万不可造次。” 张济苦涩一笑,道:“我亦知晓此事殊为难办,只是眼下对于我军而言,相国的命令才是最为重要的!我们在南阳若是搜不到足够的财货供以建造郿邬,怕是相国会以为我等有私心,若当真是怪罪下来,你我又焉能吃罪的起……” 张济下话没有说,但牛辅很自然的明白了他的意思。 董相国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张绣拱手道:“中郎将,末吏虽然年轻,从军时日尚短,却也知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的道理,我们在南阳郡的月余时间,末吏也派手下亲信之人在南阳郡进行了探访,得知南阳三十七县的齐民黔首近年来被袁术横征暴敛,数十万饥民南下奔往南郡和江东,怕是大多数的财货已经被袁术给榨取干净了,相国若是让我们增大搜牢的数量,我们又该拿什么去回给相国?” 牛辅的表情,不似一开始得知可驻兵宛城时那么的快慰了。 一开始的喜悦现在变成了满满的忧愁。 牛辅来回踱着步子,犹如老虎憋在笼子中一样,转了好一会,方听他问道:“我等若是向相国进言呢?咱们就向相国禀明南阳郡并无大批的财货可以搜牢,实话实说如何?” 张济苦笑道:“如实禀明倒是可以,问题是……相国他也得信啊。” “唉!”牛辅重重的用拳头砸了一下桌案,气恼地道:“此事真是恼人……你等先行回去,待牛某细细思量之后,再做筹谋。” 张济和张绣叔侄随即起身告辞。 牛辅点了点头,突然开口对张绣道:“贤侄儿思虑全面,多有筹谋,年纪轻轻看事便这般深远,不愧为武威张家之后,日后对贤侄儿,吾定当予以重用。” 张绣听了这话,心中不由大喜过望。 果然,自己先来进行汇报的决定是对的! 虽然没有替牛辅解决问题,但他至少当着牛辅的面将问题抛了出来,可谓是让牛、张二人对他另眼相待。 待张济叔侄走后,牛辅立刻派人去贾诩的军寨,将贾诩给召了回来。 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牛辅遇到解决不了的问题,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贾诩,他对此已经是养成了习惯。 他对贾诩已经有了一定的依赖性。 不多时,刚刚才出帅帐不久的贾诩便又返回来了。 他先是恭恭敬敬的向牛辅施礼,然后一脸不解地问道:“不知中郎将找贾某回来,所为何事?贾某正在着手草拟接手宛城的章程,还未及拟好,请中郎将不要操之过急。” 牛辅摇着硕大的脑袋道:“文和,眼下可不是说那章程的时候,咱们接手了宛城之后,却是有一个天大的麻烦!你需得帮牛某解决一下,不然恐牛某前途难保。” 贾诩心下冷笑。 他果然是没有看错张绣那个小子……那青年果然还是来牛辅的面前表现邀功了。 年轻气盛,急于扬名建功,城府和阅历终究还是太浅了。 比之那个同龄的刘伯瑜……完全不在一个段位上。 贾诩一脸疑惑,装糊涂地道:“中郎将所言的麻烦为何?” 牛辅便一五一十的将适才张绣来之后,帐内所发生的一切向贾诩作以复述。 贾诩听完之后,脸上皆是沉重之色。 “相国乃是当世枭雄,驭下颇严苛,此事若是处理不好,确实容易惹相国猜忌……若是相国借此认为中郎将有异心,那可就是太过危险了。” 牛辅搓着手,叹道:“适才张公然曾对我言,让我劫持南阳郡望的对财货辎重,用以驰援关中,以解相国燃眉之急,只是……只是南阳乃是龙兴之地,这里的郡望都是得天下士人敬仰之人,若杀之,只怕会被天下士人不容,这后果着实严重!” 贾诩闻言不说话,只是轻轻的捋顺胡须,似在琢磨着什么。 牛辅见贾诩走神,问道:文和,你听没听到我说话?“ 贾诩猛然一醒,仿佛大梦初醒一般,急忙冲牛辅拱手道:“中郎将恕罪,贾某适才想事情想得走神,一时恍惚不曾听到中郎将之言,还请中郎将恕罪。” 牛辅奇道:“文和适才所思何事?” 贾诩叹息道:“贾某适才乃是在思考相国初入雒阳之时,提拔任用党人,诸如荀爽、周铋、伍琼、刘表、郑公业、何颥、韩馥、孔伷等人。” 这一番话说完,却见牛辅浑身顿时一颤。 这话算是说到根上了! 董卓当初刚到雒阳,便大肆提拔士族党人,期望拉拢并建立一批属于自己的政治阵营,可结果怎么样? 那些被他提拔起来的党人士族,几乎全都反叛了他,将董卓至于众矢之地。 他们这些西凉军阀,早就已经不容于天下士族了,更何况是世家郡望? 自己就算是不抢那些南阳郡望,难道他们就会念自己的好么? 不会! 他们一定会处处谋算自己,暗地里给自己使绊子,用阴招,恨不能置自己于死地而后快。 西凉军阀和天下士族,目下从根本上就不在一条线上,自己抢不抢杀不杀,都不会缓和自己和他们的关系! 眼见牛辅的脸色阴晴不定,老毒物终于说出了一句足矣置人于死地的话。 “中郎将不忍伤人,殊不知有人恨不能让相国和中郎将死无葬身之地。” 这一句话说出来,基本上就算是决定了南阳郡望的前途了。 用所有南阳郡望的鲜血去换取贾诩一家在荆州的平安。 这对贾诩来说值得吗? 当然值得不能再值了。 他们死不死,与他何干? 牛辅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拱手道:“若非先生指点迷津,牛辅险些自误,坏了大事……不得收拢不得本地人心,连相国也得罪了。” 贾诩淡淡道:“不错,人活着,不可能做到处处完备,也只能抓住一面而已。” 牛辅点点头,终于下定了决心。 …… 初平二年十二月冬,除了青州黄巾与兖州军阀的鏖战外,其余各州郡的战事基本上都已经结束,各方罢兵休战,回返疆界,休养生息。 刘琦军经过了几番胜利之后,最终就兵马屯扎在了南阳郡的新野县! 第三百二十八章 冬天来了蔡觅也来 冬季来了,南方虽然比不得北方寒冷,但也会下雪,下雪的时候,也会伴随有刺骨的寒风,那风吹在人的脸上,有一种令人很是生疼的感觉。 襄樊地域在刘琦前世生活的那个时代,因为全球变暖的原因下雪频率不是很高,但在一千八百多年前,这里每年时不时的都会飘雪,而且飘雪的程度远远超出后世人的想象。 此刻,外面飘着雪花,刘琦坐在新野县城正堂的主位上,靠着火盆,一边喝热酒暖身,一边看着桌案上的简牍,时不时的抬头观赏一下外面的风雪,倒是颇感身心舒畅。 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满足的微笑。 不多时,却见蔡瑁走进了正厅, 他看到刘琦的这个表情时,不由的微微一愣。 “府君如何这般快慰,莫不是有什么好事?”蔡瑁疑惑地问道。 刘琦将手中缣帛放在桌案上,抬头看向蔡瑁,笑道:“是贾诩暗中派人送来的信,牛辅已经准备计划攻打南阳郡望了。” 这话一说出来,蔡瑁顿时精神一震。 “府君此言当真?” “正是,不过在那之前,他得要先打下宛城才行。” 蔡瑁用力地点了点头,道:“宛城的袁术前番虽然被曹操打败,但兵马尚足,颇有势力,牛辅想要拿下宛城,怕也是会费些周折,搞不好还会弄个两败俱伤,此事对我们颇为有利呀。” 对于蔡瑁这般的想法,刘琦并没有多说什么,其实就他看来,袁术此番与牛辅的争斗,并没有什么胜望, 如果刘琦估计的不错,袁术基本就是被牛辅吊打的,一点没有反败为胜的可能性。 如今的袁术龟缩在宛城,而牛辅的兵马在宛城以北断了诸县对宛城的供应,而刘琦的兵马屯扎在新野,则是掐死了南阳郡南部的县城对宛城的粮秣供给。 南阳郡一大半的县城供给都被牛、刘两方掐死了,袁术的数万兵马在宛城也根本坚持不了多久,刘琦估计他最终的结局也不过是奔东去淮南再起炉灶。 至于南阳郡,已经是根本就不属于袁术了,与他没有任何的关系了。 但这些事情,刘琦也不想跟蔡瑁多做解释了,毕竟这些已经成为既定事实的事儿,对刘琦而言都是不需再继续挂怀的小事。 “德珪,现在各州的形势如何了?”刘琦试着将话题引开。 蔡瑁拱手道:“回禀姐丈,因为天气已经寒冷,除了青州黄巾为了过冬的衣食还在强攻兖州诸郡,咱大汉各郡国目下都已歇兵。” 刘琦恍然地点了点头,道:“既然眼下各郡都已歇兵,那咱们便也不需要继续在这屯兵死守了,该做正事就要做正事……我想请德珪你先率本部兵马返回襄阳,向严君禀报最近的战事……我的兵马则暂时驻扎在新野,监督前番被我收拢的山越之民在边境进行屯田……这些事儿,回头我会拟一个具体的章程递交给严君,还请德珪回襄阳后帮我再向严君禀明一下。” 蔡瑁急忙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 几日之后,蔡瑁整顿好了麾下的兵马,兵返襄阳,刘琦则是乘着冬天无战事,派人将天柱山的山越之民和山越之兵尽皆迁移往新野附近,并开始筹谋在这附近进行开垦屯田。 南阳郡的形势并不比当初荆南好多少,由于袁术这些年的横征暴敛,使得大批南阳郡的黔首南下,至使南阳郡亦是出现了大批的空置土地,倒是足够安排山越在此开垦。 但和当初荆南的情况一样,这些无主之田眼下也被南阳郡的大族强行占有,若是想要夺下来为官用,只怕还要费上一番周折。 但毕竟有了当初在荆南与豪族争田的经验,因此刘琦对此并不是非常的担心。 特别是西凉兵马上就要对宛城附近的那些郡望动手了,新野附近的这些豪族届时只怕是会人心惶惶,只能依靠自己来保护,怕是根本就没有地位跟自己进行谈判了。 拿下以新野为中心附近的无主之田,刘琦势在必得。 但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前番被刘琦从长沙召集来的赵俨,繁钦,杜袭三位豫州名士,来到了新野军前。 刘琦想要去给荀爽吊丧,需要这三个人为引荐,故而特召三人前来。 而随同他们一起来的,还有刘磐在荆南操练完毕的一万南蛮精壮,得刘表比准过襄阳境,被刘磐委任亲信将官一同带来来补充刘琦南蛮营的损失。 经过连番的大战,南蛮营的将士损失了数千人,但补充了这一万人后,南蛮营的人数能够保持在三万的人数。 再加上三万三的山越在新野附近开垦,因此刘琦现在直管的两营兵马,达到了六万之数。 为了方便管理,刘琦决定将南蛮营和山越营重新打乱,将自己信得过的中层将官打乱安插入两营中进行管理。 六万余兵壮,刘琦总共将其分为四营,按地字营,水字营,火字营,风字营命名,并以南阳郡守的名义,提拔四名校尉替他进行管理。 太史慈、魏延、张任、李典……这四个人原先皆因此次军功被刘琦一手提拔,引为左膀右臂。 黄忠属于刘表亲自任命的将官,刘琦不能将他留在新野,蔡瑁走后不久,黄忠亦是率兵告辞返回,不过黄叙却留在了风字营,在邢道荣的身边当起了护卫。 至于最得刘琦信任的典韦,则是以校尉的名义在刘琦身边当起了护卫队长,而许沂和许郸则是以别部司马的身份,给典韦当副手。 刘琦让三人在军中抽调最为精壮的士卒三千人,单独由三人训练,直接听命于刘琦,用以作为让他的贴身护卫军。 典韦向刘琦谏言,说是想给这支护卫军命名为‘虎卫军’,但却被刘琦直接给否了。 理由很简单,他听着别扭。 刘琦大致思考了一下,决定为自己的这支兵马起一个很普通很低调的名字。 荆武卒。 这些事都已经做完之后,已经时至年底,可谓年关将近,但寒冷的新野县城,竟是突然迎来了一位让刘琦意想不到的客人。 蔡觅从荆南跋山涉水,横跨数郡之地来看他的男人了。 刘琦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不由有些懵了,他万万不曾想到,蔡觅居然会在这大冷天的,冒着冷风吹雪来新野县看他。 刘琦亲自出了新野县衙,来到门外。 一辆遮挡严实的辎车停在门路,妖娆风韵的蔡觅裹着滑轨的暖袍,从辎车上小心翼翼的走了下来。 她的脸颊被冻的有些发红,但却遮掩不住她那双媚眼中的兴奋和柔情似水。 甜腻腻的声音久违的传到刘琦耳中。 “少郎君!” 三国从单骑入荆州开始 第三百二十九章 蔡觅的苦恼 刘琦看到蔡觅,急忙迈步上前。 真的是好想她。 刘琦本想伸手去抱蔡觅的腰肢,将她抱起来宠一宠,但一想到周围还有自家的伴当都在看着,自己也不能表现的太不正经,便打消了这个主意。随即换了姿势,只是伸手握住蔡觅细嫩冰凉的手,然后引着她向新野县府内走去。 他的手伸进蔡觅的大袍子中,揽住她的腰,好像是怕她摔倒一样,实则却是在轻轻掐着她腰上的小肉肉。 蔡觅让刘琦掐的满面通红,却又不能言语。 嗯,一段时间不见,这娘们稍稍胖了点,不过瞅着更有韵味了。 “阿姐,怎么突然来了,也不与我说一声?弄的我好生惊诧慌张。” 蔡觅跟随着刘琦往府邸里走,银铃般的声音响在府门前。 “年关近了,你也不能回荆州去,一个人守在这新野小县,我这做姐姐的不来看看你,怕你寂寞难耐,又去寻七八个女人解闷,回头你阿姐在家中可招待不起。” 刘琦一挑眉,微笑道:“瞅瞅你这话说的,将你弟弟说成什么人了?好像我这人有多荒淫似的。” 蔡觅咯咯笑道:“还真就是差不多的。” 刘琦一边走,一边转头看向辎车:“就你一个人来的?” 蔡觅一噘嘴:“别瞧了,你那蔡大家目下正在荆南和诸位从事学官编纂书稿,可没时间过来哄你,嫣儿妹妹怀胎好几个月了,也不能随意走动,就你姐一人儿,少郎君就凑合着瞧吧。” 刘琦没有计较蔡觅言中的调笑和醋味,而是一下子抓住了重点。 “嫣儿怀了?” 蔡觅长叹口气,幽幽道:“一说孩子,你看你那副鬼样子!这下可是好了,刘大公子也算是后继有人了……” 刘琦微微一笑,抚摸着蔡觅腰肢的手掌轻轻下移,在她翘耸的臀部上用力掐了一下。 “啊——!”却听蔡觅一声轻叫,双颊绯红,杏眼狠狠的一瞥刘琦:“坏小子,这是干嘛?” 刘琦凑过去,低声道:“灵伊都已是怀上了,怎么阿姐这宝贝肚子,却是一点动静都没有,难不成是你弟弟耕的不够用力?” 蔡觅将俏脸一转,没好气地道:“谁又晓得了。” 刘琦嘿嘿一笑,道:“不碍事,反正这一次阿姐也来了,索性便在这陪我一直住下,咱俩一起造个小的。” 蔡觅抿着嘴,既没答应,也没反驳,但其情绪明显不高。 刘琦见她脸色有些不对,心中微有些诧异。 “阿姐,当初我临从长沙走时,便觉得你有些怪异,我当时一直觉得你有心事,可你却一直不肯告知于我,只是当时战事将近,我亦无暇顾及于你,如今南阳郡大事已定,荆州基业已成,我这也是没了那诸多琐事,你有什么难处,不妨就实话实说了吧。” 顿了顿,却听刘琦又补充道:“有什么事,咱们一起担着就是。” 蔡觅闻言,眼圈有些发红,平日里妩媚妖娆的面庞,此刻不知为何,竟显得有些愁云惨淡。 看她那副样子,似乎是被说中了什么心事,马上就要哭出来了。 刘琦认识蔡觅也有两年了,还是第一看见她这个样子。 “阿姐,你……” 蔡觅突然转头,道:“好弟弟,今夜你陪姐姐喝些酒,可好?” 在刘琦的印象里,蔡觅似乎应该是不喜酒的。 让她给别人敬酒她倒是可以,但让她自己喝酒……好像有些难。 这是真的有什么心事。 刘琦也收起了调笑之色,郑重道:“阿姐一会先去后宅休息一会,我安排下手中的公务,便去陪你。” 蔡觅轻轻点头。 …… 当天晚上,刘琦和蔡觅便在新野县内宅的一所卧房内,对案而饮。 几道很平常的小菜摆在桌案上,但蔡觅几乎都没有吃上几口, 她只是频频举觞,与刘琦对饮。 蔡觅平时不碰酒,如今却一下子喝了这么多,自然是醉的很快。 他妩媚的双颊微微泛红,一对杏眼中醉意朦胧,眸子来回飘忽,嘴唇微泯,似笑非笑,偶尔还会打一个轻微的酒嗝,比起平日里的妩媚,此刻的她竟然更是多了一份憨掬,着实是别有一番风味。 若是换成平日,看到蔡觅这幅样子,刘琦一定会忍耐不住,上去直接就给她放倒了。 但是这一次,刘琦却没有这么做,因为蔡觅的样子让他感到很是心疼。 “阿姐,你到底有什么心事?可以跟我说了吗?”又饮完一觞之后,刘琦终于开始向她提问。 蔡觅端着羽觞,将身子向前探了探,微熏着问他:“你说,我算不算你的妻?” 刘琦闻言气笑了。 “什么叫算啊?咱们两家本来就已联姻!虽然大婚让战事耽误了,但你我两族联姻,不是早晚的事么?” 蔡觅的眼眸中,竟是突然间有些泪光微闪。 “可是,你见过不能生养的妻么?” “不能生养?”刘琦闻言一愣,接着目光下意识的扫向了蔡觅的跌宕的胸脯。 “看哪呢?”蔡觅伸手掐了一下他的脸颊。 “不好意思,习惯了……”刘琦遂将目光转移向她的腹部,盯了半晌之后,疑惑道:“你怎么知道你不能生养?” 蔡觅委屈地看着他,道:“咱俩从有肌肤之亲到现在,也有小两年的时间了,论在一起的次数,可比你和嫣儿妹妹要多许多,她如今都怀上了,我这身子那还用说么……” 刘琦站起身,从桌案对面走到蔡觅身边,将她揽在怀里,低头问道:“可是有医者替姐姐看过了?” 蔡觅抿着嘴,无奈的点了点头:“找了五个医者呢。” 刘琦闻言,心中不由微微一沉。 若是蔡觅是自己猜测自己不孕不育,那刘琦多少还觉得她有些杞人忧天,但既然有医者替她诊断……特别是还有五个医者都说她是不孕不育,那这事基本上就是板上钉钉了。 刘琦皱了皱眉,道:“那些医者,光会看病,难道就没有能治病的方法?” 蔡觅伸出一个手指,轻轻的划着刘琦的胸膛,道:“倒也是开了不少药,我也吃了半年了,只是眼下究竟是治到什么程度,却是谁也说不好,非得由弟弟你自己试试不可……” 刘琦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却见蔡觅突然起身,接着酒劲一把将他推倒在地,然后骑在他身上,俯下身子,醉醺醺的一口咬住了他的耳朵。 “哎哎!疼,疼!”刘琦轻呼一声。 这女人把他自己当成泰森么?居然还玩咬耳朵。 但很快,刘琦就感觉到蔡觅的贝齿逐渐松开了……紧接着,便有一条柔软的小舌头开始钻自己的耳朵眼。 伴随着那条温暖的小舌,耳边还响起了一些哼哼唧唧的,让人浮想联翩的声音。 刘琦闭上眼睛,仔细感受着蔡觅对自己做的一切,半晌之后,却见他长叹口气,道:“阿姐这样的女人,老天爷居然会让你生不出孩子……真是太不公平了。” 言罢,便见刘琦伸出一只手将蔡觅抱起来,用另一只手将喝酒案子上的酒觞和菜肴全部一扫到地上, 然后,他用一只手抓住蔡觅的肩膀,将她脸朝下的摁趴在了桌案上…… 第三百三十章 刘琦吊丧(二合一章节) 新野县衙之内,房间中不时间传出让人脸红的喊叫声,隐隐约约的响在夜空中…… 那声音虽称不上震耳欲聋,却也是不小,守护在房间外的那些侍卫闻听到这个声音,一个个不由有些面红耳赤,脑海中亦是浮想联翩。 有些在院外巡夜的士兵不由暗自感慨,心道刘府君果然是少年英雄,极有雄风,不但能打的南北诸郡守各个潜身缩首,狼狈而逃……连这驭女方面也是当世顶尖的,果非是等闲之辈。 着实是让人羡慕的紧呀。 …… “呼!” 房间之内,刘琦光着膀子站起身来,他长出了一口气,然后虚弱的支撑起身,转身从地上捡起了一只觞,向里面斟满酒,仰头一饮而尽。 蔡觅从地上捡起一件衣服,披在身上,满面娇羞的转头看着刘琦,她头发凌乱,双颊绯红,酥胸来回起伏,显然是被折腾的不轻。 “好几个月不见,你还是那副属狗的德行,吃不够……”蔡觅羞涩地低声道。 刘琦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又倒了一盏酒,道:“这不是想让阿姐有孩子么?不尽力耕地怎么行,我又怎么能让阿姐伤心落寞?毕竟你可是我的爱妻。” 蔡觅轻轻的啐了一口,道:“一天天的竟花言巧语的哄人开心……” 说到这,却见蔡觅又是忧愁的叹了口气,道:“姐姐谢谢你的心意,只是有些事情,却不是光靠咱们自己努力才行的,非得是有好医者帮忙调理身子不可。” 蔡觅这话说的很实在,既然已经有五位医者说她不孕不育了,那就说明她的身体确实是存在问题的,不能不稳步治理。 只是如今那五位医者的水平到底如何,刘琦也并不好说,但既然是蔡觅找的人,想来水平也不会太差。 希望他们的药能够有效吧。 蔡觅裹紧了身上的衣服,她站起身来,走到房间内的火盆旁边,坐在地上,伸手烤着火盆…… 火光映照在她那一双白皙的大腿,和半露的酥胸上还有她娇嫩欲滴的脸庞,将她映照的格外妖娆。 刘琦看到蔡觅的这幅样子,喉头微微一动,急忙扭过头去,不敢再看她。 他生怕自己一时火大,再去废力耕种一番。 之所以不这样做,主要是因为身体受不了,刘琦觉得自己多少也应该养养生了。 “其实,我在荆南的时候,曾听闻五脏内经之道,这天下实有一位名医专精,其人之医术精湛,非比寻常,名声响彻荆南,若是能够找到他替我诊治,或许会有奇效也说不定。”蔡觅突然幽幽道。 刘琦听了这话,不由一愣。 神医? 刘琦试探着问道:“阿姐说的那位神医,姓什名谁?” 蔡觅用她如同白藕一般的玉臂裹紧了胸口前的衣襟,笑道:“弟弟,你可曾听过南阳张机这个人?张仲景!” “南阳张机……” 刘琦的眼睛微微一眯,语气不善道:“这个人我自然是知道的,他昔日亦是长沙郡守么……不错,此人确实是当世神医,但他同时也是南阳张氏的人,我们又如何能让他医治?” 蔡觅不解地看着刘琦:“为何就不能找他了?” 刘琦摇了摇头,苦叹道:“南阳张氏乃是南阳郡的郡望门阀,门中历代多出两千石之人,昔日的南郡五大宗族之一的张方,还有后来被我在荆南平定的张羡,都是南阳张氏的人,张机与张方、张羡乃是同宗,我弄死他的族人,他又焉能替你诊病?我们和他可算是有深仇大恨的!” 蔡觅闻言,不由绣眉微蹙。 少时,却听她开口道:“我觉得不会,南阳张氏乃是大族,而且姐姐我先前也让人打听过他的出身,张氏在南阳有诸多分支,张济和张羡,张方等人分属不同支系,彼此少有往来,他如何会去没有什么感情的张羡和张方报仇?再说医者多仁心,这张神医的贤名在南地多为人传颂,很多被他救过的齐民黔首皆赞其为仁人,争相崇敬,这样的仁者,我不相信他会干出下作的事。” 刘琦叹道:“知人知面不知心,有些事不能光靠听来的,需眼见为实。” 蔡觅撅着嘴道:“弟弟这话说的在理,既然你还没见过张神医,又为什么断定他不会认真的为我治病?需眼见为实才是!” 刘琦闻言一愣,接着苦笑着摇了摇头。 罢了,看来蔡觅这心中已经是有了心结了。 自己若是不把张机找到他的面前证明一下,怕是她日思夜想的都得是这件事情了。 “也罢,那回头我让张允四下打探一下,看看张机此人现在何处。” 蔡觅一听刘琦这么说,顿时露出了开怀的笑容。 “就知道好弟弟疼他姐姐,不舍得逆了他阿姐的愿。”蔡觅脸上笑嘻嘻的,很是开心。 “没办法,谁让你这么撩人呢。”刘琦无奈的一摊手,叹气道。 蔡觅突然道:“其实我事前,也曾也派人去打听了一下张机之所在,听闻他游历四方,目下正在颍川之地,好像离咱们这里并不是很远呢……” 刘琦听了这话,眉头微微一挑,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阿姐,你这次来新野,莫不是不是专程来找我的……找张机治病,才是你的目地所在吧?” 蔡觅轻轻的啐了一口,不满道:“瞎说,张机再有手段能把我的病治好,但要是没有你这小郎君,我一个人又如何能生的出孩子?” 刘琦恍然的一拍脑门,笑道:“这倒也是……正好,我最近也有事要去颍阴一趟,也就顺便让人在那边打听一下张机的动向,此人四处游历,以治病救人为己任,行事并不低调,我想要打听他的消息,也不是什么难事……过了年节,咱们便出发,阿姐和我一起去。” 蔡觅似乎没有想到刘琦居然会要主动去颍川颍阴县,不由奇道:“少郎君刚刚才在新野驻扎屯田养兵,这还没待几日,如何又要去颍川了?此番去却是要做什么?” 刘琦长叹口气,道:“吊丧。” “吊丧?给谁吊丧?” “司空荀爽。” …… 果然如刘琦所承诺的那样,过完了年节之后,刘琦便带领一荆武卒,并待领典韦,太史慈,李典等几名亲信校尉,冒着冬雪严寒,率兵直入颍川境前往颍阴县,去为司空荀爽吊丧。 大汉朝以孝治天下,荀爽的坟虽然远在长安,但在荀氏本家这面,还是要为他摆灵位守孝的。 而他的直系子孙,则是最少得给他守孝半年。 半年的守孝时间,对于一个三公级的死人来说,已经是很丢面子的事情了,其实按道理最少也要三年才是。 当然,这期间,也会不断的有荀氏一族的各方好友前来凭吊,而身为东道主的荀家,也自然是要好生的接待。 …… 刘琦与其麾下一千多人直奔颍阴县而走,阵势可谓不小。 当然,虽然刘琦的身份不俗,但若是无缘无故的前来凭吊,多少也有些失礼数,所以刘琦才从荆南调赵俨,繁钦,杜袭三人代为引荐。 颍川八龙荀爽这一支中,荀爽的儿子是荀表和荀棐,他们继承了荀爽的基业,在士族的政治资源上,可谓雄厚,但他们的名气在历史上却远不及荀彧, 但就目下的形势而言,荀氏一族下一辈的主要政治力量还是掌握在这两人的手中,这也是荀彧和荀谌兄弟迁族北上,重立基业的原因,因为在目下的荀氏一族中,荀彧兄弟着实还排不上号。 荀氏府内的伴当在接到赵俨,繁钦,杜袭,刘琦等人的名刺之后,飞快入内通报。 不多时,便见两名身着白色葛巾以及白色的生绢丧服的青年,匆匆出府降阶而迎。 不消多说,这必然是荀爽的两个儿子,荀表和荀棐。 两方的人各自见礼,因为大家都是有名望的士族,所以执礼甚恭,一点僭越之处也没有,无半点马虎。 繁钦,赵俨等人都是颍川名士,与荀家多年来都有千丝万缕的往来,大家彼此也算相熟,唯有刘琦对于荀氏兄弟而言,是生客。 但这位生客,目下在南方的声望实在太隆,不由得荀氏兄弟不谨慎对待。 毕竟,能够上雒京师,杀胡轸,败袁术,灭张羡,定丹阳山越,杀公孙越的青年……这年头也着实不多了。 刘琦很有礼貌的向着二人拱手,道:“两位少君节哀顺便,南阳郡守刘琦,虽与慈明先生不曾相识,但当初慈明先生初至雒阳时,曾与家严有过数面之缘,闻慈明公仙逝,家严言大汉又失一栋梁矣,痛不欲生,本欲前来,却被诸人所阻,毕竟严君目下镇守荆楚不能轻动,无奈特命刘琦前来,代其凭吊,叨扰之处,还请二位少君见谅。” 言罢,便见刘琦介绍了一下随同他一起来此的太史慈,典韦,李典等人。 蔡觅也随刘琦来了颍阴,但她身为女流,有些事不方便露头,况且她对于荀爽的死并无什么感触,此来完全是为了张仲景一人,故而刘琦没让他跟随自己来荀府吊丧。 荀表当先站了出来,对刘琦作揖道:“刘府君亲临,阖门上下,俱感厚意。” 说罢,荀家的这两位兄弟,就将刘琦等一众人引入了府邸。 既然是来凭吊,来了荀府,第一件事自然是要到灵堂祭奠。 杜袭,繁钦等人陆续拜祭,并致以凭吊之词。 最后轮到刘琦,他先是对灵位长作一揖,然后便呜呼长叹。 “慈明公,刘琦来晚一步!” 接下来,刘琦便是苦楚悲痛的至以了一套凭吊之词,什么呜呼慈明公!不幸夭亡……我心实痛,酹酒一觞……君其有灵,享我蒸尝等等。 荀表和荀棐兄弟在一旁彼此相望,心中暗叹这刘府君果然不是一般人,听他这悼词,怕是自己兄弟对这个亲爹,都没有他孝顺了。 而繁钦,杜袭,赵俨等人则是在心中暗暗佩服,看来刘府君此一番功课做得足呀。 刘琦沉痛的悼念了一番荀爽之后,便拿出随身的手帕,擦了擦他那鳄鱼的眼泪,然后向荀表和荀棐道歉道:“刘琦适才一时悲痛,露怯于堂,实在是惭愧惭愧了。” 刘琦在灵堂中,这般痛彻心扉的悼念荀爽,虽然知道可能并不是他的真情实意,但荀表和荀棐心中还是非常感动的,至少他们能够看出来,刘琦是把他荀家当回事了。 对于重视荀家的人,他们兄弟自然不敢怠慢。 “府君如此厚意,我兄弟感恩不尽,略备稀薄之饭,还请府君与诸君勿嫌鄙陋,略略食些才是,也好让我等兄弟尽地主之谊。” 吊完丧留在主家吃饭,这是规矩,也是对方表示的一种感激,刘琦自然不会推辞。 于是,一众人便在荀氏兄弟的安排下,在荀府用饭。 饭菜很简单,也没有酒,这不是荀府抠门,实在是服丧期间,是不能隐约舞乐的,这是规矩,亦是为子孙者的大忌。 当然,刘琦也并不在意这些,他来这的目地,可并非是为了蹭饭的。 一边吃,众人一边谈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 终于,刘琦将话引向了正题。 “两位少君是慈明公膝下的爱子,慈明公在世时对两位少君多有教诲,想来必定是才学不凡,如今慈明公仙逝,上一辈的八龙中最后一人亦不在世,然颍阴荀氏乃是长于学术之族,若不出仕辅国,恐非慈明公所愿吧?” 荀表和荀棐彼此互相对望,嘴角都是露出了无奈的笑容。 想不到这位刘府君提出来的,居然是这事。 他从荆楚远来,居然是抱着想招我二人入仕的想法。 荀表拱手道:“府君厚意,我等甚为感激,只是眼下天下纷乱,我兄弟二人又非济世之才,与其强自出头,去做一些自己所不能及之事,倒不如守家待业,保我荀氏一族不为这乱世波及,才是正理。” 刘琦摇头道:“话虽如此,但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当今这天下,还有能不被战祸波及的地方么?” 说到这,刘琦顿了顿道:“南阳郡乃是龙兴之地,可西凉军入境搜牢,刘某亦是毫无办法,二位试想,南阳郡既然都能被西凉军霍乱,这颍川之地,日后难道就不会被西凉军或是黄巾霍乱么?” “这个……” 荀表皱起了眉,似有犹豫。 一旁的荀棐言道:“刘府君,说句实话,若是府君乃是颍川郡守,我二人自当相投,倾荀氏族中资源以助府君匡扶天下,只可惜府君是南阳郡守……唉,我兄弟二人乃是守家之徒,无四方之志,恐怕就要辜负府君的一番厚意了。” 荀表似乎是怕刘琦误会他们,忙道:“不过我们二人虽是守家之辈,但眼下在我等府中,尚有我荀氏一侄儿,此人有四方之志,莫如我等将他引荐给府君,如何?” 第三百三十一章 荀 攸(二合一章节) 荀表要将自己的侄儿引荐给刘琦,刘琦自然不能推辞。 当下,便见荀表着人去叫了。 过了没多大一会,便见一个看着比荀表年龄还要大的中年人,走了进来。 荀表遂为刘琦做引荐:“府君,这一位是在下的侄儿荀攸,表字公达,原先曾在长安任担任黄门侍郎,如今奉命持诏归返颍阴,先为家严置丧,后往蜀郡任职,现已是官拜蜀郡郡守了。” 听了荀攸的名字,刘琦的嘴角直接挂起了一丝笑容。 他和赵俨,杜袭等人,则是分别站起来向荀攸行礼,并互通表字等。 经过荀表的大致介绍,刘琦方才知道荀攸与他们的关系挺远的,荀攸一支并不属于八龙一系,他的曾祖父乃是荀淑之兄,而荀淑的八个儿子方才是荀氏八龙,所以在一定程度而言,荀攸这个侄儿目下在声望和政治资源上,远不及荀表兄弟。 但饶是如此,荀攸本人也不落魄。 他是两千石广陵郡守之孙,且自幼颇为努力,如今人到中年,亦是迈入名士之列,当初何进在日,荀攸也是被他召入京师的二十名海内名士之一。 众人见礼落座之后,荀表随即将刘琦刚才想要征辟他和荀棐的意思,大致对荀攸复述了一遍。 接着,便听荀表道:“公达,你虽为我侄儿,然年纪要比我等大上许多,且官宦的履历也强了不少,我与棐弟有自知之明,我兄弟不过是甘于自守,游乐于田园之人,但眼下天下纷乱,颍川之地位于天下正中,亦多有变数,咱们荀氏中人,也需为族中子孙多做筹谋,南北之势,各有短长,公达可明我言下之意否?” 荀攸何等样人,自然是一下就能听出荀表的话中之意。 好一个南北之势,各有短长。 荀家眼下是多条腿走路,荀彧和荀谌已经将自己的族人全都迁移到北方去了,并投入到了袁绍的麾下,但袁绍的势力虽然强盛,且日渐坐大,但谁也不能保证,他日后就一定会是这个天下间最终的胜利者, 况且袁绍乃是北地枭雄,眼下其势力还不足矣渗透到南方,而就地缘来讲,荀氏一族的本家还是离这些南方诸侯要近些。 而南方的诸多势力中,有孙坚,袁术,刘琦等人。 孙坚自不必说,以他的出身和当初在南阳郡和南郡屠戮名士的行为,荀氏也根本不可能对他有所青睐。 至于袁术……目下屡战屡败,南阳郡也是即将从其手中丢掉,势力和声望远不及一年之前,堂堂一个后将军甚至还不如东郡的曹操发展的快。 况且袁绍和袁术都属袁门,就荀氏全族来讲,辅佐二袁中的一个,就够了。 如此推算起来,在南方诸强者中,荀氏若是要落地生根,寻一势力相辅佐,也似乎是山阳刘氏看起来最为靠谱。 但荀表和荀棐毕竟是荀氏中的代表性人物,固守家业不轻易出山,倒是不如让荀攸去刘琦麾下探探路,日后整个荀氏家族也可以通过荀攸,以及在袁绍麾下的荀彧和荀谌的成就来做出比对。 荀攸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 当下,便见他冲着刘琦深施一礼,道:“刘府君如此厚待荀家,不但从荆楚远来为从祖吊丧,还有意召我二位叔叔去荆州入仕,荀攸虽非此一支脉,却也能够感觉到府君的深切厚意。” 刘琦苦笑道:“只可惜两位家公不愿前往荆楚,让刘琦甚是遗憾,可公达先生乃是海内名士,亦为刘琦所敬,不知公达先生可愿随刘琦同往南阳?先生若肯屈就,琦愿意师礼待之。” 刘琦说这话的时候,并无任何气势和傲气。 倒不是他故意装孙子,实在是以他的立场,去征辟荀攸着实有些尴尬。 要知道,人家荀攸现在也是得到了朝廷敕封的两千石蜀郡郡守,和刘琦是同样的官职,他若是能够成功到任蜀郡,那便也能够自成一方势力。 换成一般人,怕也是不会愿意放弃一方之长的位置,会跑去荆州给刘琦父子打工。 这就好像是一个省级一把手的职位他不要,非要去别的省给领导当秘书,一个道理。 却见荀攸捋着自己的胡须,轻轻笑道:“府君如此厚意,荀攸万分感激,然此事事关重大,且容攸思虑一夜,如何?” 刘琦心中略微一转念头,便已经知道了荀攸是什么意思。 他当即点头道:“可以,眼下天色已晚,我想和我的几名校尉在贵府留宿一宿,也好等待公达先生明日的回复,不知可是方便?” 荀表笑道:“府君远来是客,您便是要走,我却也得留您,如此自然最好。” 当下,刘琦等人便在荀家人的安排下,住在了荀氏府邸。 来到了客房后,李典不曾回去休息,而是受到了刘琦的指示,来到了刘琦的房间。 “伯瑜,你今日为何要提出要独留在荀府?征辟荀氏兄弟不成,留在这里赖着不走,岂不是徒留旁人笑柄?” 刘琦用手搔了搔头发,淡淡道:“谁说我是赖着不走的,我只是在等那荀公达的答复。” 李典皱眉道:“那荀攸官拜郡守,与你同级,他今日的言语,摆明了就是不想入仕于咱荆州,府君又何必特意在此等候一夜呢。” 刘琦摇头道:“他不是不想入仕于荆州,而是犹豫不决,所以才给了自己一宿缓思的瞬间,这一夜的时间至关重要,他若是真的不想去荆州,直接像是荀表一样,回绝了我们便是,还何苦弄出等候一夜这一说辞?” 李典颇有些不解地看着刘琦:“你是听出了这么个意思么?如何我就听不出来?” 刘琦心道,我若是没读过《西游记》,估计也是和你一样的想法,现在的情况就跟菩提老祖打孙悟空脑袋三下一样,让他后半夜到自己的房间深谈。 只不过自己的身份尊崇,荀攸不好意思弹自己的脑瓜崩。 “曼成,你速去打探荀攸居住在何处,咱们今夜持礼,去公达先生的房间拜访他。” 李典虽然觉得刘琦此举多少有些贱皮子,但既然是府君有令,那他也不好回绝,便即转身告辞离去。 荀府的地方虽大,但以李典的能耐,想要打听荀攸的住所还是很容易的。 当天晚上,刘琦便和李典亲自持礼前往荀攸的房间拜会。 天色一片漆黑,荀攸的房间内却依旧是一盏孤灯照明,将他的人影映射在窗户上,让路过的人都知道房间内的主人还没有睡。 刘琦站在屋外,笑道:“公达先生可睡了么?” 大概过了几秒钟后,荀攸的房门开了,荀攸一脸笑容的站在门前。 “刘府君深夜来此,不知有何要事?”荀攸见了刘琦,似乎颇感意外,出言相询。 刘琦轻轻额首,向着荀攸道:“特来看望公达先生。” 荀攸淡淡一笑,抬头看了看天色,道:“府君好兴致。” 但嘴上这么说,荀攸却是闪身为刘琦闪开了一条通路,道:“府君,请!” 刘琦转头吩咐李典道:“曼成,你在外面等我。” 李典明白了刘琦的意思,这是让他把守在门外,以防外人过来偷听。 安排好了李典后,刘琦随着荀攸走进了房间,然后便见他向刘琦长作一揖,道:“今日白天,荀攸在府君面前多有疏礼,还请府君见谅。” 刘琦急忙道:“公达先生万勿如此,也是刘琦今日白天直言过甚,让先生为难了。” 荀攸摇了摇头,笑道:“不为难,不为难。” 刘琦将手中的一份木匣子递给了荀攸,笑道:“这是一份薄礼,还请先生笑纳。” 荀攸急忙摆手道:“府君这是何意?荀某可非好财之人。” 刘琦笑道:“公达先生可不要误会,这当中绝非是那些金箔俗物,先生一看便知。” 荀攸打开了木匣子,拿出当中的缣帛。 “这是蔡中郎的字帖?”荀攸诧然道。 刘琦点头道:“想来先生也知道,蔡中郎之女蔡大家,目前下我荆州长沙学宫任五业从事,蔡中郎的两万余卷典籍珍藏,亦在荆楚,我得中郎慨赠,得以殊赠,故特送于先生,以为相敬之情。” 刘琦若是赠给荀攸金银财货,荀攸还真就可能推辞不要,但如今刘琦送来的东西,倒还真是有点让他欲罢不能。 眼下这情况,他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 眼见荀攸这般局促,刘琦遂开口道:“公达先生,这字帖收与不收,咱们且先不谈,不妨先唠唠正事,如何?” 荀攸深深的望了刘琦一眼,道:“刘府君所谓的正事是……?” 刘琦言道:“先生当真想去蜀郡上任么?” 荀攸听刘琦问了自己,叹道:“朝廷敕封,天子旨意,我又如何能够不去呢?” 刘琦摇了摇头,道:“敕封先生为蜀郡郡守,到底是不是天子旨意,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以先生之智,又岂能猜不透这当中的迷局?” 荀攸哈哈大笑,道:“府君倒是个胸襟磊落之人,当着荀攸的面,直接对朝廷评头论足,若是传将出去,怕是殊为不智吧?” 刘琦认真地道:“刘某人这南阳郡守的职位是如何来的,我心中最清楚不过,你我这两个郡守,其实不过皆是董卓之计尔。” 荀攸长叹口气,道:“府君所言,荀攸尽知,如今益州之地乃是非之地,蜀郡郡丞甘宁造反,更有贾龙和任岐内外为祸,刘焉自顾不暇,此时入川,实非明智之举……而且我亦知晓,相国深恨我等荀氏一族,此番让我前往益州,名为升迁,实为谋害。” 刘琦恍然的点了点头。 荀攸就是荀攸,看事情还是非常精准的。 看来,这就是他给自己一宿时间思考的原因。 “先生不打算去蜀郡么?” 荀攸摇头道:“既知是计,那荀某还何苦入益州自寻险恶?” 刘琦忙道:“那先生为何还要犹豫,我诚心请先生进入荆楚之地,还是那句话,先生若是肯来,我当奉先生为上宾。” 荀攸认真地看着道:“敢问府君之志。” 刘琦闻言顿时一愣。 接着他明白荀攸的意思了,这是打算要考教自己的志气了。 刘琦沉静片刻,道:“匡扶汉室,扫灭群寇,还天下以安定。” 荀攸又问道:“敢问刘府君,在府君眼中,这天下诸雄,何人当以之为最?” 刘琦略略的思考了一会,言道:“无有为最,十年之内,天下将兼并分为几大势力,并逐天下。” 荀攸又道:“哦?不知府君口中的几大势力,当是哪几大势力?” “河北袁绍,毫无疑问,可代表天下门阀与士人,成为北境第一大势力,袁门之中集合了这半天下的士人,后劲极强,可为第一大势力。” “在我看来,曹操雄才大略,极有智谋,日后必能成为中原一大势力,虽不如袁绍般强盛,但亦足矣半分天下。” “江东孙坚,以武立于吴郡,早晚必割据于江南。” “西凉军的形势比较多变,董卓不死,西凉军便是割据关中,拥有这天下最强的兵势,然董卓一死,西凉军便会四分五裂,但其强劲的兵势也足矣左右天下形势。” “至于这第四势力,依照刘某人看来,便是我荆楚的皇室宗亲势力了,眼下这天下的宗亲势力虽多,但依刘某看来,能够坚持到最后与袁绍和西凉军阀相抗的,也唯我荆楚,此非夸口,而是刘琦确有自信。” 荀攸深深的望了一眼刘琦,道:“府君果然是少年英杰,年纪轻轻,能够把十年后的形势看透,着实不俗啊……只是天下宗亲尚多,益州刘焉,幽州刘虞,雒阳陈王皆有大势力,为何府君这般自信,最后执宗亲牛耳者,又非你山阳刘氏莫属呢?” 刘琦淡淡一笑,道:“论及能力,大司马,陈王,刘君郎还有我父亲,皆是宗亲中的翘楚,我所不及,但是若要比之下一代……刘琦自信无人可与我相提并论,公达先生,做人一定要看的远,看的长久,您说是也不是?” 婚礼成功 ot怎么?如此丹药,你还看不上?ot天冥子立刻瞪眼。 ot非是如此。ot萧尘摇头,道ot认前辈,不是因为前辈给我的物品,而是敬重前辈,晚辈不能不识抬举。ot 说着,萧尘伸手,双手将手中玉瓶递给天冥子。道ot前辈请收回。ot ot他奶奶的。ot天冥子立刻白了萧尘一眼,道ot行了,你拿着吧!ot ot让你叫我干爹,的确难为你了。ot天冥子看着萧尘道ot你小子想叫前辈就叫前辈吧。ot ot你这脾气,我喜欢,这要是放了旁人,我天冥子找干儿子,地上都要跪满了!ot 萧尘自然知道天冥子说的是实话。 以天冥子的修为,想找什么样的干儿子找不到? 但萧尘内心桀骜,方才叫了一声干爹,已经让他心中十分别扭了。 其实不光他别扭,天冥子也别扭。 只是萧尘不愿撑其为师父。而天冥子有很想收萧尘,故此才用这样的办法逼萧尘。 不过此刻,二人的关系已在无形之中拉近了,天冥子行事不拘小节,这称呼上的事,也就不在乎了。 ot如此,多谢前辈。ot萧尘轻轻的出了一口气,以后要叫这天冥子干爹。他还真受不了。 ot你也别前辈前辈的,叫声世伯,叫声叔叔,叫大爷也行!ot天冥子也是叹了一口气道ot你小子真是倔的可以,不过就是这脾气,老子却喜欢的很。ot ot男子汉大丈夫,就应该有点自己的血性,有点自己的坚持,老子没看错你,很好!ot 天冥子说着,脸上挂上了笑意,随后哈哈大笑,十分开怀。 ot天冥子大爷……ot祝伊韵在萧尘身后,还仔细的斟酌了一句这称呼,冲萧尘道ot你别说,还挺好听的。ot 天冥子一直给自己台阶。萧尘心中已有些惭愧,如此,开口叫道ot天冥子大爷,晚辈见过。ot 说完,冲天冥子躬身施礼。 这天冥子对萧尘是发自内心的欣赏,这样的感觉和修为无关,而是一种从心底生出的感觉,十分真诚。 ot好,以后你就是我天冥子的侄子了。ot天冥子看向萧尘,哈哈一笑。 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一阵光滑,随后皱眉,道ot我这样子当你大爷是不是太年轻了?ot 没等萧尘和祝伊韵说什么,天冥子用手一摸面孔,那一副精致俊俏的面孔顿时变的苍老,甚至开始迅速的长出胡子来。 不一会,天冥子原本二十出头的面容变得好似年过花甲,如此,天冥子摸了摸自己刚刚长出来的胡子,看向萧尘。道ot怎么样,这会叫起来是不是舒服点了?ot 萧尘几乎是下意识的点头,就天冥子的这一手,就足够让人惊诧。 能随意改变自己的面容……这是什么功法? ot对。这秘境。ot 随后,天冥子一拍手,道ot你们还在古塔的时候,老子就四处都看了。这地方还真大。ot ot不过还没找到出去的方法,弄的还挺神秘的。ot 此刻,完全敞开心扉的天冥子完全没有了之前的那种绝世高手的样子,反而向一个邻家大爷,和蔼可亲。 这也直接调动了三人之间的气氛,现在祝伊韵在和天冥子相处,也不觉得有任何压抑。 反观萧尘,手中抓着那白玉瓶子,心中升起一阵暖意。 结识了天冥子,之前收到的所有苦难,好似都值了。 ot这秘境之中,好似还有一个地方十分神秘。ot天冥子冲萧尘眨眨眼。道ot老子先去看看,就再那个方向,你们慢慢走,不着急。ot 说着。天冥子指向一个方向,而他的身影,快速从原地消失。 天冥子走了之后,祝伊韵看向萧尘,微笑道ot萧尘,还是你厉害,进个秘境,还能给自己找个大爷!ot 说着。祝伊韵脸上带着笑意,冲萧尘比了一个拇指。 萧尘见状,却是一脸苦笑。 他可真的是被动的,从始至终。他都没有希望这样的事情发生。 随后,他轻轻叹气,低头看向手中的玉屏,随后对祝伊韵道ot伸出手来。ot 祝伊韵一愣,立刻意识到萧尘要做什么,道ot不可,这是你大爷给你的,我可不敢要。ot 萧尘闻言。上前一把抓住祝伊韵的手,直接将一颗丹药倒在祝伊韵的手心之上。 ot吃下!ot萧尘看着祝伊韵,沉声说道。 那氤氲的灵气就再手心荡漾,要说没有吸引力。那绝对是不可能的。 但祝伊韵考虑再三,还是冲萧尘伸手,道ot我不能要,这太珍贵了。ot ot后面,我们不知还要碰到多少危难。ot萧尘皱眉ot天冥子前辈不可能一直都在你我身旁,他也没有任何义务保护我们。ot ot如果迷踪山的人进来,我们起码要有自保的能力!ot ot吃下!ot 说着,萧尘推了推祝伊韵的手,祝伊韵见状,也便不再推辞,只是冲萧尘甜甜一笑,随后将那丹药直接放入口中。 丹药入口,立刻化作一道精纯灵气,钻入祝伊韵的四肢百骸。 这丹药好似无需炼化,便能立刻生效。 祝伊韵全身立刻灵气外放,有一种气血翻涌之感。 她来不及说话。立刻盘膝而坐,运转天湖圣地功法,快速炼化吸收这聚灵丹的药力。 萧尘站在一旁,看到祝伊韵的反应。心中也是惊讶。 看起来,这丹药的药力,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浓厚。 片刻之后,祝伊韵身边灵气猛增。周围空气化作道道清风,向祝伊韵聚拢。 ot突破了?ot就在萧尘眼前,祝伊韵的修为快速从地变境七重提升至地变境八重,并且修为还再快速增长。 八重初级,中级,高级,巅峰。 地变境九重! 提升到了地变境九重,那药力居然还未明显减弱。 九重中级,高级,九重巅峰! 直至提升到九重巅峰,祝伊韵甚至用多余的灵力去冲击神变境的屏障,这才消耗了大量的药力。 片刻之后,祝伊韵从入定之中转醒,面露惊喜之色。 ot这丹药……当真神奇!ot 第三百三十二章 刘琦见张机(二合一章节) 荀攸在听了刘琦的话之后,第一反应就是,这个年轻人确实说到了点子上。 刘氏宗亲与世家门阀、士族群体,多少来一直在这大汉朝的天下间彼此互相争夺政治权柄,虽然士族的力量一直都是在占据着上风,但汉室宗亲的势力一直也不容忽视。 如今群雄割据,刘氏宗亲的整体实力并不弱,只是就像是刘琦所言刘宠,刘焉,刘表,刘虞的年纪都普遍较大,这几个州牧和诸侯王的岁数加起来差不多都快两百多岁了,他们就是再长寿再有能力,能够在这个世间存活的时间,仔细算起来最多也不过是十多年了。 就算是他们都是属王八的,都能再活二十年三十年,但那个时候他们又能够怎么样呢? 一个个风烛残年,说话走路都不利索,对于这个每一日都在不断变化着的天下而言,六七十的年纪,无论是思想还是胆略,都会变弱,他们都折腾不起什么太大的风浪了。 所以,这大汉的天下十年后会变成什么样子,很明显还得要看各派势力的下一任继承人是个什么德行。 就目前的这个情况来看,这天下间目前最为有能力的人青年俊秀,毫无疑问以刘琦为最。 能力、官职、声望虽然不是最强的,但他最重要的优势,是刘琦的年纪太小了,和平时期很多像是他这个年纪的人,还在雒阳的郎署排大队等候任实缺呢。 年轻,就是他最大的资本和优势! 荀攸也知道什么样的人主最有优势,刘琦虽然不是目下最强的选择,但毫无疑问,是最有潜力的选择。 沉默了半晌之后,荀攸终于开口道:“府君既有此深情厚谊,荀攸若是再行推却,就未免太不近人情了。” 这话虽然说得不是那般的直接,但任谁都能听明白其话中的深刻涵义。 刘琦闻言笑了,他站起身,冲着荀攸作揖,道:“公达先生,刘琦在此深感先生厚意,先生肯来新野,刘琦深感安慰,愿以师礼待之。” 荀攸急忙让开身体,道:“不敢承府君这般厚意。” 一夜下来,两人就天下大势聊了不少,彼此的思维多有交叉火花,颇为投机。 眼看着天色即将发亮,刘琦方才从荀攸的房间内退出来,而靠在一旁的李典明显是困得不行,打着哈欠留着眼泪,看见刘琦走了出来,李典一个激灵,急忙站直了身体。 刘琦的嘴角露出了微笑:“怎么?困了?” 李典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脑袋:“多少有些伯瑜,情况如何?那荀公达可是答应征辟了?” 刘琦淡然一笑,未做言语,但他的表情显然已经说明了一切。 李典见状不由大喜过望,拱手道:“恭喜府君,府君果非寻常人,一出马便说服了荀氏中人,可绝非寻常人可比。” 刘琦冲着李典勾了勾手指,二人便离开了荀攸的房间。 “不曾想果如府君所言,这荀公达确实是有所犹豫,因而故意言之要思虑一夜,却是要用这一夜来等府君前来说服于他只是很简单的事情,他怎非要故弄玄虚整这些事。” 刘琦微微一笑,道:“名士么,不搞些名堂出来,岂不是体现不出这两个字的威势?” 李典颇感兴趣的问道:“府君,若是你不曾揣度到荀攸的意思,今夜不曾来此寻他谈心,他又该如何处置此事?” 刘琦笑呵呵地道:“其实这也是他对我的一个考验,我若是看不出他的意思,荀公达只怕再是也不会与我有所深交了。” 李典恍然的点了点头。 下午,荀攸找到了荀表,向他陈述了自己准备接受刘琦的征辟,前往荆州辅助刘琦的事情。 荀表认真的听取了荀攸的理由,当即表示赞同。 荀彧和荀谌一支已经北上去支持袁绍了,身为天下门阀之首的袁绍府中已经有了荀氏中人,可如今宗亲势力之中,却还没有荀氏中人的身影。 如今荀攸接受刘琦征辟,在一定程度而言,则是弥补了荀家在宗亲势力中欠缺影响力的这个不足。 荀表对荀攸表示,日后颍阴荀氏,也会尽量集中一部分资源,来支持荀攸在荆州的发展。 再次日,刘琦吊丧完毕,准备离开荀府,而荀攸亦是相随。 见荀攸随行,刘琦当即表示,愿意征辟荀攸为郡主簿,并相助自己参赞军机。 刘琦和荀攸拜别了荀表等人,转回自己兵马的屯扎之地。 他在去荀府吊丧之前,曾派人在颍川附近打探张机的消息,目下已经有了眉目 蔡觅见了刘琦回来,一脸喜色,她急忙拉住刘琦,也不问刘琦在荀府办事办的怎么样了,而是一脸兴奋地道:“少郎君,你派出去的斥候,已经查探到张机之所在了!” 眼见蔡觅这般兴奋,刘琦也不由替她感到高兴。 “张机在哪里?” 蔡觅急忙道:“军中斥候回报说,张机就在离咱们只有两百里的乡中,为有疾障的黔首治病少郎君,咱们也去吧!” “咱们也去?”刘琦闻言微微一愣,接着道:“我觉得派人去将张仲景请往新野,亲自问病,或许才妥当吧?毕竟新野那边,还有一些公务需要我主持。” 蔡觅闻言,使劲的摇了摇头:“既然是有求于神医,那如何可派人随意相召,当你我亲自去走一趟,方显真诚,如此神医为我诊断之时,也会多上心些。” 刘琦仔细想了想,也确实是这个道理。 左右都已经来了颍川,既然可以为了荀攸而亲自跑一趟荀府吊丧,那又如何不能为了张机亲自跑一趟呢? 刘琦遂再次引众人,前往斥候所探听到的张机所在之处。 张机目下所在的乡中乃是在颍阴往西二百里处,乡中有一村落,名为五里村,聚集着百户人丁。 值此时节,这村落中的百姓,很多人都得了痢疾,原因乃是因为前番中原大战,各方势力纷纷进入豫州境内,更有本地黄巾开始借机四处劫杀,导故而致了村中水源的上游地界被死尸填满,水源被污染后,导致下游村落中的齐民黔首因此得病。 那里的乡民很多人都染了腹疼,呕吐,浑身冒汗,发烧,最严重的是腹泻。 刘琦等人走进乡间的时候,却见那乡间一片死气沉沉,很多村民蹲在道旁,亦或是田亩旁,愁眉不展。 刘琦派人去向村民们打听张仲景的所在,不曾想一问居然就知道了。 斥候回来先向刘琦禀报,然后便引着他们顺着大路,走向了一处房前。 谁曾想,那房前居然蹲着老多的人,正在争相往里面观望。 李典率领一众人等直接上前,围观的百姓们见有官兵打扮的人来了,不敢再继续围观逗留,纷纷四散,给刘琦等一众人留下了道路。 一名老者亦步亦趋的走上前,对从高马上翻身而下的刘琦施礼。 “不敢问贵人姓氏?” 刘琦走到他的面前,微微一笑,道:“我亦是不过一普通求医者而已,当不得贵人二字,敢问老丈,仲景神医可是在里面?” 老者见刘琦虽然率领着一大群全副武装的郡兵莅临,但却毫无架子,行为和蔼,举止有度,这心方才放下来。 他叹息道:“贵人有所不知,这村内百户人家,最近一段时间不知为何,几乎是家家都有得了痢症之人,十日之内,居然连续疼死十七八个,闹的是人心惶惶不得安宁,张神医正在附近,闻我村内疫疾,便连忙赶来医治这不,这间屋内却是有一名重患,此刻正被仲景神医救治呢。” 刘琦转头四顾,看向周围围绕在旁的那些村民,道:“既然是屋内中人有病,那为何还要围着这么多人?” 老者叹道:“这些人,都是家中有人感疾者,特在此等候张神医瞧完病,请神医去他们各自家中为亲人诊疾,大伙却是都急的紧呢。” 刘琦诧异的环顾四周,看向周围那些脸上皆有苦涩面容的百姓,道:“这么多人?家里都有得病的?” 老者长叹口气,缓缓的点了点头。 “都是闹了痢症?” “是。” 刘琦沉默了片刻,遂吩咐李典道:“护住门口。” 说罢,便领着两名荆武卒迈步走进了那处房舍。 围观的百姓们都是在焦急的等待着张仲景,如今见刘琦居然插队,而且还不守规矩擅自入内,不由都有些恼火。 但还没等发作,便见李典等一众甲士已经迈步上前,壁垒森严的将门口护持住。 李典的眼神凌厉,来回扫视了众人一圈,当中恐吓之情甚重。 一见这些人的架势,那些想要表达不满的黔首们纷纷将话都咽了回去,不敢胡乱言语。 老者望向刘琦的背影,无奈的摇了摇头。 这年头,普通百姓的人命如狗,任凭你再是着急的事情,但凡是碰见了贵人,亦要退避三舍让位出来。 这就是这个世界的真理。 刘琦走进了屋内,却见屋子内,一个中年汉子躺床榻上,紧闭双眸,咬紧牙关,疼的浑身发抖。 而他旁边则是守着一个老妇人,正在叹息流泪不止。 至于那中年汉子的床榻边,此刻正坐着一名中年人,正皱眉看着在床榻上,一直疼痛不止的汉子,眉头紧皱,似有些犯愁。 刘琦走上前去,低头看了看那躺在床榻上的汉子,却见他此刻疼的全身发抖,两只手都捂在肚子上,嘴角还有白沫,隐隐的还似在呕吐,只是吐不出东西。 “这是何样病状?”刘琦慢悠悠地开口道。 那坐在床榻边的中年人正是张机,张仲景,被刘琦一喊,张仲景顿时吓了一跳,他疑惑地转头看去,却见问话的是一个身着华贵,其实不凡的年轻人。 但刘琦的这身行头,或许能够吓唬的住别人,但却吓唬不了张机。 毕竟,张机当年也是长沙郡守出身,两千石高官,身份不在刘琦之下。 人家可是见过世面的! 张机打量了刘琦一会,也不问他是谁,只是慢悠悠地道:“脉浮而舌苔白腻,也是喝了附近河溪的水导致如此。” 刘琦恍然的点了点头,问道:“可是痢疾吗?” 张机淡淡言道:“自然是的,眼下这村中大部分人都因误饮了腐水而患了此症,大多症状皆是腹泻,而且每一次都是泻的过净过劲,都是泻的连床都下不了。” 刘琦恍然的点了点头,道:“神医可有高招治他?” 张机皱眉道:“我已经给村里的人开了药方,虽然有一些身体硬朗的康健了,但大部分人还是受困于疾此人昨日服了两副药,不但没有好转,反倒是泻的更厉害了,所以老夫专门来此守着,也好根据情形判断病症。” 刘琦根据情况,恍然地点了点头,又问道:“我看门外有那么多人正在排队,等着张神医给他们家人看病,可张神医却不理会他们,单单在此为一个人诊断?若是那些人的家属病人有个三长两短,又该如何是好?” 张机皱了皱眉,颇有些疑惑地看向刘琦。 这小子是何人,擅自进屋不说,还一个劲的问这问那,指手画脚的,没看见老夫在这办正事呢嘛! 心中虽然不满,但张机本人却极有涵养,他叹息道:“外面那些人的家属,和此人的病症差不多,他们的病老夫也都挨个看过,亦是开过药,但却无实效,想来应还是方子的辩证不对,需要调换方子中的用药,此人眼下病已至急,多少比他人能够看出更多端倪,若是能通过他的病症看出一二眉目,外面那些人的家眷便也有救了,我若是挨个去他们那挨家挨户的看病,开的药方也还是原先的药方,不但一个都治不好,还会耽误时辰,索性不如盯住一个,一通百通。” 刘琦感慨地叹道:“张神医真是医者仁心,只可惜您想的虽然好,但外面那些百姓怕是未必理解神医一番苦心,若是迁延的时间长了,只怕会有怨言,致使神医名声受累。” 张机淡淡道:“我以救人为主,又不图虚名,名声受累又有何患?关键是推出药方治病才是正经大事对了,阁下问了这么多?不知君乃何人?” “在下山阳刘琦,见过张神医。” 张机闻言心中顿时一紧! 他就是刘琦? 杀了自己族中人张方和张羡的那个人? 第三百三十三章 请神医看病(二合一) 张机也是南阳郡张氏中人,与张羡和张方份属同门,三个人之间虽然不是同枝,但毕竟都是张氏中人,彼此间多少还是有些交集的……虽然这交集不多,但从根上论,他们还是亲人。张机也是南阳郡张氏中人,与张羡和张方份属同门,三个人之间虽然不是同枝,但毕竟都是张氏中人,彼此间多少还是有些交集的……虽然这交集不多,但从根上论,他们还是亲人。在这个宗法社会,家族的利益重于一切,甚至包括国家利益也无法跟宗族利益相比。哪怕张机和张羡不熟,但换成普通人,在知晓刘琦弄死了自己族人的那一刻,就已经有足够的理由和刘琦老死不相往来了。张机深深的看了刘琦半晌,突然扭过头去,继续观察那名躺在床榻上的病人,不搭理刘琦。张机的反应,似乎是在刘琦的意料之中。他微笑着问张机道:“刘某已经自报家门了,可张神医却为何对我不理不睬?”张机这一次瞅都不瞅刘琦一眼,只是很平淡的言道:“若是府君处在张某人的位置上,可是能对你理睬的起来么?”刘琦认真地点了点头,道:“我与南阳郡张家有仇,神医不愿理我却还真是有那么些许的道理。”“哎呦……!”就两人说话的时候,却见床榻上的那名病人突然高呼一声,捂着肚子痛苦的抽搐起来,嘴中呜呜哇哇的发出嚎叫声,让人听着心情莫名的紧张难受。张机的神情一瞬间绷紧了,他定定的看着那床榻上的病人,低声问道:“想如厕?”那病人疼的满头都是虚汗,费劲的点头,随口应承了一声,便见他突然面色一阵僵硬……紧接着,一阵巨大放屁的声响如同连珠炮一般在他的身后涌起。一股恶臭弥漫在屋内的空气之中。却是那汉子身体过于虚弱,不能起身排泄,直接拉在了床榻上。汉子一边排泄,一边浑身发抖,他牙关紧咬,上下来回打着哆嗦。旁边的老妇人看到自己的儿子这般的难受,不由痛彻心扉,忍不住抽噎了起来。张机站起身,走到那汉子的身后,替他褪下了裤子,皱眉仔细去看他臀部的排泄物。刘琦站着老远,都能闻到那股恶臭味,但此刻的张机,一张老脸几乎都能贴到了那男子的屁股上。刘琦看的不由头皮发麻,心中暗暗感慨张机果然是医者仁心,为了给人看病,居然能做到这般地步……张机似乎对恶臭没有感觉,他仔细的盯着那滩便便的形状和色泽,就差用手指头沾沾尝一口了。少时,却见他直起身,疑惑地道:“明明就是热痢之病,症状全对,为何偏偏就是用了药也不见效呢?”说罢,张机站起身,又走到自己的药箱前,从里面取出了自己专门为这次热痢病开出的药房,仔细地研究了起来。“芍药,甘草,辅以芩、连、柏等药,这方子是老夫反复辩证过的,应该是不会错的,可为何不甚好用……唉!”张机正暗自嘀咕的时候,却见刘琦走到他的身后,低声道:“治疗痢症,用桃花汤不好么?神医何苦想的这般头痛?”张机闻言眉头一皱,他转头看向刘琦,低声道:“刘公子如何还没有走?”刘琦微微一笑,道:“我是专程来替家中妇人来向神医求医的,不能请到神医莅临,刘某人自然是不能走的。”“你让我给你妇人看病?”张机诧然地道:“难道刘公子不知晓我是何人?”刘琦很是镇定地道:“张先生的名声我自然是清楚的,阁下出身于南阳郡,乃是南阳大族张氏中人,神医之名冠绝南方,刘琦乃是慕名而来,自无不晓。”张机听了这话,心下不由疑惑更甚了。“刘公子既然是知道我的身份,那为何还要找我诊病,难道你不怕老夫故意使坏,治坏了你家中的妇人?”刘琦心下暗自感慨。说句良心话,他本来是信不着张仲景的,但是刚才张机的举动确实改变了他对其人的看法。对呀一个非亲非故的农家汉,张机仔细的验看他的粪便的时候,丝毫没有做作,既不嫌弃也不恶心,诚可谓是医者仁心。这可是非常不容易的。刘琦自认为若是旁人,倒也可以做到这样的事情,但如果是他,其根本目地一定是为了钱利,但看这黔首的住处,可谓是家徒四壁,张机就是治好了他,也绝对不会得到什么丰厚的报酬。况且张机当年曾是两千石的长沙郡守,钱权之利他早就已经拥有了,根本不需要用行医的手段去图谋什么。这其实已经可以间接的说明,张机放弃了高官之位而改做医生,真的只是为了救治伤患,非为利己,其行颇有普度众生的慈悲意味。医圣之名,确实是名不虚传。对于这样的人,刘琦不相信他会将自己神圣的职业用在报仇上。“先生医者仁心,若是乘着给人治病,行那不义之事,那就证明刘某人看走了眼。”这话一说出来,张机不由顿时愣住了。他的表情古怪,竟有些似笑非笑之感。少时,却见张机长叹口气,无奈道:“尊夫人得的是何病症,可急否?”刘琦颇是尴尬的笑了笑,道:“倒是有些急,但其实也不是那么特别着急。”“哦?”张机奇道:“什么病。”“家妇不孕不育,久无所出,这事已经成了我二人的一块心病,还请神医帮忙,若能使家妇得子,刘琦感激不尽,日后对先生必有厚报。”这话一说出来,张机的脸色顿时变了。他的表情很是恼火,那样子似恨不能骂刘琦两句。还以为是什么重病,想不到居然是这种事情!一个生不出孩子的病症,你在这凑什么热闹!这不是瞎捣乱么?张机狠狠的白了刘琦一眼,不再继续问他,而是继续低头细琢磨他的那副方子。真是懒得睬他!看了一会之后,张机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突然抬头道:“你适才说什么?什么桃花汤?”刘琦有些发愣。张机不知道桃花汤?这方子不是出自他的《伤寒论》么?怎么他好像一副从没听说过的样子。刘琦前世的时候,是在乡村长大的,小时候的卫生条件不好,村中时常会有得痢疾者,当时村中一般有卫生所和行医把脉的中医为病患治疗,而当时村中的中医替人诊治热痢疾的时候,则普遍愿意使用桃花汤的方子。刘琦年少时,也曾给村医当过学徒,经常看到他们常使的那些方子。当下,便听刘琦认真地为张机解释道:“所谓桃花,是指赤石脂其色赤白相间,别名桃花石,可用干者、甘遂、郁李仁、海蛤、枳实、大黄、木香、陈橘皮上八味……”桃花汤本来就是张仲景记录在《伤寒论》中传之以后世的,此刻由刘琦慢慢道来,只把张仲景听的眉头舒展,心中飞快转动,来回辩证此方温热效用,心中仿佛是豁然开朗。他急忙取随身携带之笔,研磨记录,一边记录,并一边自己为自己辩证道:“此方可用糜粥助之,赤石脂涩肠固脱为君,干姜温中祛寒为臣……诸药合用,共奏温中肠之效!”认真的思虑并自我辩证良久之后,却见张机猛人一拍桌案,道:“这村中之人,皆有救矣!”……张机将药方开好后,即刻出了那汉子的门,令人去乡中按照方上的药材采办,但村中之人又没有快马,一时之间怕是也未必能采办的回来。于是,刘琦便命李典派一队人马四散,去各处按照张机辩证的药方,将药材采买回来,以最快的速度用以给村民们治病。这一下子,张机的心算是放下了。不过他同时也对刘琦充满了好奇。这年纪轻轻的少君,如何也对医理有所涉猎?适才他说的方子,自己其实也早就想到过,只是当中有几味药材他并不敢确定该用何种药材,故而一直悬而未决,不敢擅断,想不到居然被他一语点醒了梦中人。待安抚走了屋外的百姓之后,张机再次看向刘琦,这一次他的语气似乎是平缓了许多。“刘府君如何也懂的医理?”张机问道。刘琦请手指蹭了蹭自己的鼻梁,笑道:“我对医不甚精通,之所以能说出那个方子,只是在我荆楚学宫内,已有蔡中郎所馈赠的两万余卷简牍,当中包罗万象,其中不但包含五经之术,古典医学卷册亦是数不胜数,前番偶然翻看,观此药方,故记于心,实非己功,乃承先贤之力也。”张机恍然的点了点头,目光中多少有了一些向往之情。蔡邕的典籍乃是天下之最,他自然清楚,两万余卷典藏足可堪比昔日雒阳兰台之收录,当中的医学古典,想来也是有的。这一点刘琦说的倒也是无可厚非,不过张机没有想到他的记忆力会这般的好,居然能够将药方的内容记的这般清晰。不过仔细想来,这也没什么值得诧异的,这天底下过目不忘、善于记背者多矣,此子年纪轻轻便能就任两千石的郡守,想来必非等闲之辈,若是说他的记忆力惊人,倒也是说的过去。当下,便听张机道:“刘公子既有这般能力,区区妇孺不孕之病,实乃小道而已,何不自行医之?”刘琦苦笑道:“刘某也不是专业学医的,只不过偶然间看过一些卷册典籍,大概记得一些偏方,怎么可能什么病都会治?家妇的病症,若是没有先生帮忙,怕是难以痊愈,还请神医施以援手,刘琦定无有不从。”张机闻言沉默了半晌,方道:“待此村中的痢病患者皆服药缓和之后,张某自会替府君的夫人诊断,若能相助一二,自不会袖手旁观,我观府君也是仁善之人,家中仇恨……和治病救人无关,一件事自归一件事了。”刘琦拱手道:“多谢先生相助!神医深明大义,刘琦深感佩服。”……桃花汤的方子虽好,但想到弄的大批量的药材,在这个时代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毕竟在大汉朝,并不是遍地都有药店让你随意进去刷医保卡,非得是找各县城中,专门负责倒卖药材的大药商不可。若是换成普通百姓过去寻找这些药商求药,怕是十个去了,九个空手回来,但由李典所直属的郡国兵卒去办这些事情,就完全是两个效果了。这些郡国兵出马,那效率自然是相当的给力,他们向着周围的几个县城进行搜索,用了不长的时间,就将张机所需要的药材批量的购置了回来。有了药材,再配以张机‘顿悟’出来的药方,村中的痢症却是终于被压制住了。全村的黔首齐民皆对张机感激涕零……当然,那位替他们四处采办药材的刘府君,也是和张机一样,成了那些百姓口中所称赞的楷模人物。待村中的疾病得到了有效的控制之后,张机也终于是倒出手来,替蔡觅诊脉看病,瞧瞧她这不孕不育的毛病到底是怎么回事。刘琦邀请张机来到了他的行营,并为蔡觅把脉诊治。张机走入了帐篷时候,却见蔡觅盈盈的向她见礼。张机还礼之后,再打量蔡觅,不由一愣。这妇人的相貌妖艳美丽,只是观其面相体态着实是成熟丰腴,再看刘琦……二十岁的年纪,多少还是有些稚嫩之色,怎么看怎么都比这女人小不少吧。这是他家中之妇?张机疑惑地看向刘琦。刘琦笑着问他:“先生何意?”“这位是……公子的夫人?”刘琦轻轻地点了点头,道:“正是,有什么问题么?”张机略作恍然,道:“没问题,没问题……公子好福气,好品味。”刘琦洒然一笑,道:“我与爱妻,虽年龄有差,却彼此情投意合,心有灵犀,矢志不渝,非旁人所能领悟。”蔡觅用杏眼轻轻的瞥了刘琦一眼,满面羞红,贝齿紧咬红唇,望向刘琦的眼神中各种秋波,可谓风情万种。蔡觅的表情自然是落在了张仲景的眼中。张机略略的翻了个白眼……什么矢志不渝,分明就是你馋人家的风韵身子,大家都是男人,你装什么装?张机心中鄙视,但面上还是一本正地对蔡觅道:“老夫想替夫人把把脉,恐有失礼之处,不知可否?”蔡觅忙道:“神医愿意替我诊治,自无不妥。”当下,便撸起袖子,露出葱玉凝脂一般的手臂,请张机替她诊脉。张机用两指轻触蔡觅的手腕,半闭着眼睛,另一只手则是轻捋胡须……少时,却听他道:“另一只手。”蔡觅犹如一只听话的小猫一样,将另一只手腕伸了过去。张机又给她另一只手诊断了半晌之后,半瞌的眼睛缓缓睁开,道:“看舌苔。”蔡觅很是听话的将舌头伸出来让张机看。张机瞅了半晌,终于是长叹口气,摇了摇头道:“不太乐观啊。”刘琦和蔡觅的心一下子陷入了谷底。但随后,却又听他道:“但也不是不能治好。”刘琦:“……”这老家伙真欠抽。 第三百三十四章 圣人道(二合一) 刘琦果真是没有想到,堂堂的神医说话,居然也是这般的不着调,当着病人的面乱开玩笑。 万一真把患者吓死了,这个责任谁来承担? 张机显然也是看出了刘琦的面色不善,遂轻咳一声,道:“人者,血气为本,以气为顺,气血不和,气滞血瘀则生百病,不得孕,也为百病之一。” 这才像是一句人话,刘琦心中暗自嘀咕道。 “那敢问张神医,家妇目下所得之病,便是从血气上来的么?”刘琦将自己的表情进行了一下整理,收起了适才的不快,用一种尽量平和的表情问他道。 张机额首道:“正是如此……敢问夫人,敢问每个月月事来的时候,最后几天可是血量忽少忽多,色紫黑有血块,期间小腹疼痛频繁,月事前疼痛最甚?” 蔡觅轻咬嘴唇,颇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神医高见,正是如此。” 张机捋顺着胡须,颇有些得意洋洋的向着刘琦扬了扬眉,那表情似在向他挑衅。 那意思分明就是……老夫的医术如何?换了你,你能诊断的准确吗? 刘琦看见张机的表情,心下不由好笑。 你这是跟谁较劲呢?我又不是医生,你跟我挑衅哪门子劲啊? 我不就是说了一个桃花汤么?还至于这样? 小心眼子。 “那还请神医替我夫人开方,以救我夫妇之危急。”刘琦急忙拱手言道。 刘琦诚恳的态度,给了张机极大的满足感。 却也难怪,张机此番虽然治好了村中这些人的热痢疾,但却是通过刘琦,间接的被提醒的,所以他这心中一直有点过不太去这个坎。 身为南方有名的神医,被一个不懂医术的二十多岁的少君提醒,这就跟被当面抽了一个嘴巴子似的难受。 身为神医,说什么也得将这个嘴巴子找补回来。 张仲景开心的在刘琦面前低调的炫耀了一番之后,随即执笔,在简牍上为蔡觅开具药方。 “肉桂、茴香、干姜、没药、五灵脂……”张仲景一边写,一边默默的念叨。 少时,便见他开具好了两幅药方。 随后,他将那两幅药方递给了刘琦,耐心道:“这两幅方子,第一幅乃是活血化瘀,温经通络的方子,先吃半年,用来调养身体的脉络,这上面有些药材比较少见,普通人怕是难搜集的齐全,但以刘公子这般的身份,若要置办这些药材,想来应不会有甚难度。” 刘琦将那一张方子看完后,递给了蔡觅,然后又去看第二张方。 “那这个是?” 张仲景耐心地道:“黄体不足,月事不准,当用此方,这份方子不是常服的,而是要根据月事来时的情况酌情而服,若是月事正常,此方即停便可。” 刘琦感激地冲着张机一拱手,道:“能得神医这般眷顾,实乃我夫妇之荣幸,多谢神医相助。” 蔡觅在一旁道:“少郎君,神医这般为我们着想,咱们今晚当置办酒席,宴请神医,以表相谢之情。” 刘琦点了点头,道:“阿姐说的在理……还请神医留下让我夫妇招待神医,以尽相谢之情。” 张机轻轻的一挑眉毛,沉吟片刻,道:“只是张某十多年来,已是滴酒不沾了。” 刘琦听张机说这话,心中并不诧异,一般学医的人,学到一定的境界之后,自然便会开始养生,而喝酒这件事毫无疑问,是养生的第一大忌。 刘琦当即道:“那我们只吃饭,不喝酒。” 张机捋着胡须点头道:“可也。” …… 当晚,刘琦在帐内安排宴席,和蔡觅一同邀请张机同食,张机的饮食很是清淡,肉食只是吃了很少的一点点,而且他的饭量不大,吃了没几口之后,便说吃饱了。 三人吃了一会之后,却听刘琦突然问道:“仲景公出自南阳张氏这般士族门阀,又曾为两千石,可算是天下士子所羡慕的对象,为了会另出奇路,偏偏要丢弃高官而走这医者之道?此举在士林之中,也算是奇闻一件了,未知神医如此作为,却是为何?” 张机看着桌案上的盛水小觞,一时间竟是陷入了沉思之中。 少时,方听他缓缓出言道:“刘公子,你年纪轻,虽然也是饱经战乱,但大多是想来也是在来荆州之后才经历过的,老夫和你不一样,先帝在日,老夫曾亲历党锢、黄巾之乱,亲眼见到了诸多的战祸,无数百姓遭难,特别是自建宁元年起,南阳郡因为战乱经历过几次大的瘟疫,诸多人丧生,包括我张家之人亦是如此……” 蔡觅在一旁认真地听着,随后恍然地点了点头,道:“张神医想来定是看多了诸多生死离难,心有不忍,故丢弃仕途而入医道,为治天下病患而丢弃自身前程……真是着实令人敬佩。” 张机摇了摇头,道:“其实倒也不像夫人说的那般夸张,张某这些年来,走遍南地诸县山川,眼见诸多人皆死于寒症……因此便生出了一个心思,想要替天下之人克服这寒瘟之症,故四处游历,打算编纂成书,以为后世相传……今日刘公子与老夫所言的桃花汤,亦可收录其中,以为治痢之用!” 刘琦很是诚恳的称赞张机:“张神医看的远,看的通透,只是靠一人之力,一人一人的在诸州诸郡诸县去诊断顽疾,又能看的几人?但若是将这些年的经验书撰成册,传于后世,令人学习个中经验,则伤寒之症,日后于天下人而言,则不会再难与此病魔对抗。” 张机缓缓的点了点头,道:“这也是老夫后半生之所思所想。” 刘琦沉吟片刻,突然道:“张神医的这套典籍,目下已是编纂到了何种的程度?” 张机沉吟片刻,道:“依照老夫的估计,眼下应该是只有一半的准备。” “剩下的半部,若欲快速完撰,刘某倒是有一个建议,只是不知张神医是应允还是不允?” 张机轻轻的一条眉毛,奇道:“刘公子有何高见?” 刘琦认真地道:“昔日天下,若论古之典籍之最。莫过于雒阳的兰台和东观,我大汉数百年的先贤典籍,万象珍藏皆流传其中,为后人瞻仰拜读,只是自迁都之后,西凉人不重文史、不尊古道,废了太学,兰台东观中的典籍也被损毁,纵观天下,先贤典籍最为集中之处,莫过于我荆楚学宫,蔡中郎两万余典籍皆在我学宫被诸多文士抄录,当中亦是不乏医学珍藏……” 张机不是普通的医生,他毕竟是南阳望族出身,更是坐过两千石的高官,刘琦的话中之意,他多少能够品出来。 “刘公子是想请问入荆楚修书?”张机很直接的点破了刘琦的想法。 刘琦也不藏私,道:“正是,张神医所做的这部专门针对伤寒等重症的佳作,依刘琦看来乃是足可影响千年的宝典,若是成于野间,实在太过可惜,如今蔡大家、襄阳庞德公以及水镜先生,皆在我荆楚的学宫中教学修书,更有诸多汝、颍名士南渡前来荆楚,我南境学宫大兴,正所谓书香荆楚,文传十郡,目下汉记和汉书皆在我荆州编撰,受天下士人瞩目,张神医若是要修书传布于世,又有哪里是比荆州更为合适的存在呢?” 张机听了刘琦的话后,深感有理,心中确有神往。 刘琦并不是胡编乱造的瞎说,而是有根有据,有理有凭。 这个年代,书籍很金贵,且没有雕版和印刷,而且同时没有大规模的宣传渠道。 所以新典籍问世,并不会立刻在当世引起轰动或是共鸣,需要很长时间的沉淀与铺垫流传,才能逐渐在民间形成影响力。 这个时间不一定,有的可能是几个月,有的甚至是几年,甚至是几代人也说不定。 目下在大汉朝,对文化行业唯一能够形成品牌宣传的,则只有昔都城雒阳。 因为东观和兰台,都是汉室朝廷最为权威的典籍机构,而这些机构所面对的,是大汉朝一百多个郡国的孝廉,而这些被举为孝廉的士子,可以说是代表了整个大汉朝中最上层的士族,雒阳中的典籍经过他们的口口相传,以及抄录散布,才能真正的发扬于世,在世间形成影响力。 士族,才是这个时代最直接的文化宣传喉舌,而书籍本身不是。 而想要将这一情况改变的方法,最直接的便是让印刷和雕版大兴于世,以此来剥夺士族对文化传承的单一影响力,使教育和文化普及面更大。 但印刷术这种东西,在这个年代轻易不能动手,一旦动手,就会引起巨大的激变。 但是眼下,大汉朝的情况变了,太学被废除,士族群体的宣传阵地被董卓给掐死了,而目下,继雒阳之后,荆州学宫遍地,又奉名诏在长沙筑书,可谓文化大兴。 但凡是明眼人,眼下都能够看明白,接替雒阳成为大汉朝文化宣传阵地的地方,必属荆楚无疑。 张机的典籍若想扬名于世,最好的出书之地,毫无疑问,就是荆州! 可能有些人会说,古代的行医之人敝扫自珍,不愿意将自己的技术发扬光大,以免教会了徒弟,饿死了师傅……这话倒也是没错,不过却也要看当事者的胸襟和格局。 那些靠行医吃饭的普通人,或许会这么做,但张机不需要。 说句实在话,身为南阳大族出身的张机,昔日又是两千石的一方郡守,他若是想要权力金钱声望,完全不必下海干医生这一行,以为这些东西他在当医生前已经拥有。 张机当医者的动机,相对比较崇高,但在他深层次的心中,也有私心。 崇高的方面,就是他真心实意的想要著书立说,用自己的毕生心血,去攻克伤寒之症。 私心其实也很简单。 谁也不想让自己的努力付诸东流,《伤害杂病论》是他一生的心血和成就,在某种程度上而言,这心血甚至比他的性命还要重要。 人终有一死,那在死之前,为这个世界留下点什么得到后人的认同,也是每一个有成就的人心中最大的理想。 张机是士族中人,也是官场人,他自然明白,眼下雒阳已废,长安无学宫,诸侯忙于战事,而在诸多州牧郡守中,真心想要传播文化的人,只有刘表。 若是能加入到荆楚学宫的阵营,确实是能将他典籍用最快速度在世间传播开来的最佳选择,但…… “老夫所钻研的,乃是医学之道,并非五经之论,让老夫的学书与那些五经士人之论同存于学宫,会不会惹人非议?”张机很是明智的点出了这一问题。 刘琦很是肯定地道:“五经之术,乃是学术正统,无可厚非,但谁说医学之道,便不是天下至理?以我看来,五经乃是学道,而医学救人性命,乃是人道、圣道,便是位列于五经之上,也无不可。” 这话由一个士族出身的人说出来,多少有些叛逆意味,但张机听着,却不免有些感动。 毕竟,刘琦说中了他的心事,因为在他看来,医学之道确实凌驾于五经之学,毕竟在这个天下,什么事情都不及人命要来的重要。 如若不是这般的想法,张济当初也不会放弃一方之长的身份,而甘愿于民间济世行医。 这就是所谓的理想。 少时,却听张机开口道:“我族侄张羡和张方,皆亡于刘公子之手,我若前往荆州学宫,试问天下人又该如何看待张某,又该如何看待刘公子?” 刘琦淡淡一笑,道:“天下人看到的,只是一个为了世间苍生,放弃小我的一代医圣,以及一个不顾私仇,唯高贤而用的荆楚刘郎,就这么简单。” 张机感慨道:“刘公子的心胸,果非常人可比……此事且容老夫思之如何。” 刘琦站起身,功守道:“当然可以,只请张神医需以天下苍生为重才是。” 过了不大一会,张机起身拜辞离去,而刘琦则是命人收了残羹剩食,然后便命人退下。 帐篷内,只留下蔡觅和刘琦两个人。 两人面前放着火盆,噼啪噼啪的发出燃烧的迸响,帐外虽然有寒风从帘中吹入,但依靠在火盆前,却依旧能感觉到温暖。 蔡觅起身来到刘琦身旁,坐到了他的身边,然后将刘琦的身体向后拉,将他放倒,让他的头枕在自己的大腿上。 然后便见蔡觅伸出了葱细的手指,轻轻的替刘琦按摩头上的穴位,并随之揉着他的太阳穴,帮他舒缓神经。 “少郎君怎么动起了召张机去荆州的念头了?” 刘琦闭着眼睛,享受着蔡觅的头部按摩,道:“这个天下的战事越来越多了,而随着战争的增多,伤患也必然会大幅度的增多,人丁也会锐减,为了保证我荆州的有生力量,必须要大兴医道,尽量保全那些伤患,这是为了荆州的未来着想。” 蔡觅只是静静地听,她对这些事情并不是很感兴趣,她眼下只是很开心,自己的不孕不育病,似乎已经有了盼头。 她看着躺在自己大腿上闭着眼睛的刘琦,脸上露出了潮红之色。 心中的一块大石头落地,蔡觅的心此刻又活跃了起来。 她观望着刘琦的脸庞,不由有些动情。 少时,却见蔡觅俯下了身子,将刘琦的脸深深的埋进了自己的胸口。 “額……”刘琦猛然睁开眼睛,下意识的伸手去抓脸上的坠物。 蔡觅低低的哼了一声,然后向前一趴,伸出自己白玉脂般的长臂,去抓……小刘琦。 不多时,帐内传出了令人脸红心跳的旖旎之声。 第三百三十五章 兄弟同心齐上阵(二合一) 一个时辰之后,帐内旖旎的声音方才停止。 刘琦疲软的从蔡觅的身上爬了起来,然后取过自己的衣服,替她盖在身上。 即使帐内的温度此刻并不是很高,但蔡觅的脸上依旧都是晶莹剔透的汗珠。 她娇喘连连的裹着衣服,探过身依靠在刘琦的怀中,轻轻的抚摸着他的小腹,道:“少郎君今日似乎比往日更加威武。” 刘琦伸手拍了拍她的脸蛋,道:“主要是阿姐今日实在热情,我若是不表现的好些,岂不辜负阿姐对我的一番情意。” 蔡觅用手指轻轻的在刘琦的小腹上画圈,轻声道:“少郎君,姐姐想陪你一起在新野住上半年,先不回襄阳了,可好?” 刘琦明白蔡觅的意思,她是想在服药的这段时间,一直与自己同房,争取看看能不能怀上一男半女。 这种要求,刘琦自然没法不答应。 “阿姐既然愿意留在南阳郡陪我,那我自然是快活的紧,只是新野终究只是一个小县,阿姐留在这里,怕是要受委屈了。” 蔡觅从衣服中伸出自己莲藕般的玉臂,拦住刘琦的脖颈,将嘴贴在了刘琦脸旁…… 刘琦本以为她是要亲自己,没曾想,这女人居然是伸出自己的舌头,在刘琦的脸颊上轻轻一舔。 “有少郎君在,姐姐住哪都不委屈……”蔡觅口吐幽兰,在刘琦的耳边轻声吹气言语,同时,她揉着刘琦小腹的手又开始向下挪去…… 刘琦感觉自己好像又支了小帐篷出来。 他无奈地言道:“阿姐,别撩拨我了,我这几天都没闲着,太累……耗损精力……” 蔡觅却仿佛没听见似的,她的小手上下用力,轻声道:“年纪轻轻的,就该多做些年轻人该做的事,切不可自己就认输了哦。” 刘琦不由扬天长叹。 看起来回头,也得让张仲景给自己开几幅补药了。 两名荆武卒守护在帐外,一个荆武卒长长地打了个哈欠,却突然听到里面又传出了‘哼哼唧唧’呼喘之声。 那荆武卒的哈欠戛然而止,他惊诧的看向了自己的同伴,用手轻轻的指了指帅帐,然后小心翼翼地用口型说道:“又来?” 另外一名荆武卒则是敬佩的伸出了手指,亦是用口型说道:“刘府君威武!” “威武,着实威武!” 两名荆武卒一边感慨,一边艳羡,同时还有深深的佩服之色。 …… 次日,刘琦拄着腰子来到了张机之所在,询问他考虑的如何了。 经过了一夜的思考,张机最终还是下定决心,到荆楚学宫去编撰他的那部《伤寒杂病论》,毕竟在这部书最终问世之时,放眼天下,也唯有荆州能够给他最直接的资源支撑。 最终,张机答应了刘琦的请求。 得知张机肯来荆州学宫,刘琦大喜过望,道:“神医肯来学宫,实乃是荆楚乃至天下百姓之幸,我回头派人护送神医前往襄阳去见家严,并亲做书信一封,说以关键,严君必会对神医妥善安置。” 张机郑重地道:“那就有劳刘公子费心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张机仔细的看了看刘琦的脸色,奇道:“公子昨夜没有睡好?” “嗯……”刘琦略有些不好意思地道:“神医高见,昨夜确实是操劳了一些。” 张机何等样人,只是大略看了看刘琦的样子,就知道他口中所谓的‘操劳过度’是怎么一回事。 张机感叹一声,道:“还是切勿纵欲太甚才是。” 刘琦尴尬的咳嗽了一声,颇为无奈地笑道:“张神医此言甚至,只是有些事情,非刘某人一人所能左右,实在是身不由己。” 饶是张机岁数不小,老成持重,听了这话也不由的被气笑了。 好一个身不由己,想不到这个词居然还能这么用。 张机无奈的摇了摇头,然后伸手请刘琦在桌案旁坐下,道:“刘府君,且让我给你把把脉。” 刘琦闻言,心中略微有些忐忑,他坐下身来,然后将自己的手腕伸到了张机面前,道:“既然是张神医有意帮忙,那刘某人便不客气了,还请神医帮忙诊断诊断。” 张机一手捋着胡须,一手便开始替刘琦把脉诊断。 随着摸脉的时间越长,刘琦的脸色便越来越黑,少时,却见他长叹口气,自言自语的吐出了一句话。 “刘府君……你这委实有些虚呀。” 刘琦的心不由顿时向下一沉。 这是他最担心的事情。 身为一个男人,在被人评价为虚的时候,不知是应该感到自傲,还是应该感觉到后悔莫及。 “神医,我这虚……到什么程度?” 刘琦犹犹豫豫地问出了一句话。 却见张机笑呵呵地道:“放心,并不是很严重,很容易便可以调回来,以后老夫每半年给你调理一次身体,你再循序养身,定可康健体魄,益寿延年。” “如此,便多谢神医了。” …… 张机提刘琦把了脉,并给他开了养身养神的药。 如此,刘琦和蔡觅这对姐弟夫妻,便一同开始每日尽服中药,一个治不孕不育,一个治疗身心体魄。 在颍阴的事处理完了之后,刘琦一行人随即返回了南阳郡的新野县。 回了新野之后,刘琦立刻下了明文,征辟荀攸为郡主簿,并亲自写了一封书信,向刘表陈述了关于张机正在创作的《伤寒杂病论》的重要性,将他推荐往襄阳学宫,并派人护送张机前往襄阳。 若是普通的医生,即使有刘琦的信做介绍,刘表也是不屑一顾,但张机身份不同,他的出身和他的履历,让刘表不得不对他表示重视。 当刘表对一个人的本身开始表示重视的时候,那这个人做撰写的东西,即使写的牛头不对马嘴,也一定会得到刘表的认同和肯定,这就叫爱屋及乌。 回到了新野县之后,刘琦也不外道,便请荀攸参观了己方的军营,并让他看观看新野屯田的山越之民,以及各部将领都介绍给他认识,让他能够最快速度的熟悉己方的情况。 毕竟,这个人今后就是他的谋主了。 就在荀攸正在对刘氏在新野的势力进行逐步了解的时候,襄阳那边,有一行人抵达了新野。 这些人倒是令刘琦非常的意外。 其中就由刘琦的两个弟弟,刘琮和刘修。 另外,就连刘琦的两个妹妹,刘雅和刘灵亦是来此。 这两个妹妹,皆是刘琦的从妹,只是父亲早夭,便由刘表代兄抚养,前番刘表只是先将刘琮和刘修接到了荆州,但随着荆州逐渐平定,山阳刘氏开始在荆州有独掌乾坤之势,刘表便开始大批量的迁移家乡山阳刘氏的宗族,这其中也包括她们姐妹。 刘表现在需要用这些刘氏宗族,帮助他稳固荆州内部。 这两个妹妹,也是自幼跟在刘琦屁股后边屁颠屁颠跑的小娃儿,只是如今时过境迁,两个从妹竟也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眼见弟弟和妹妹们一同来了新野,刘琦心中既高兴,又诧然不解。 “仲璜,你们为何来新野了?”刘琦将弟弟妹妹们让进了县衙正厅后,首先向刘琮发问。 刘琮身为次子,仅在刘琦之下。 他急忙站起身,对刘琦拱手道:“年关之节,兄长为了咱刘氏的基业,都不曾赶回襄阳与家人团圆,父亲恐兄长一人在外孤独,特命我们几个作弟弟妹妹的前来探望兄长,顺便表达父亲对兄长的赞赏。” 刘琦这才恍然的点了点头,道:“原来是父亲派你们来慰劳我的?” “正是。” 刘琦感慨道:“着实是辛苦你们了。” 刘琮摇头道:“这点小事有甚辛苦的,兄长实在是对我等见外了……再说,我们身为兄长的弟妹,前来看看出征在外久不归家的大兄,也不是在常理之中么?” 刘雅在一旁掩嘴轻笑:“大兄休要听仲兄说的好听,我和灵妹来此,确实是因为见大兄久不归家,因而特来探望,但仲兄他们两个此来,实是奉了父亲的之命,前来随大兄建功立业来的,这动机相比与我和灵妹,着实是不甚单纯呢。” “建功立业?”刘琦诧然的看向二人,奇道:“如何建功立业?” 刘琮低低的咳嗽了一声,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却见刘修笑呵呵地道:“大兄,父亲说了,让我和仲兄到你的军前学些本事,以后咱们兄弟一同上阵,辅保汉室,为朝廷尽忠。” 刘琦万万没有想到,这俩小子居然还带着这么一项任务来自己面前,着实是让他深感为难。 倒不是刘琦为人小气,不愿意让两个弟弟建功立业,彰显声威,着实是他对自家的这两个小弟颇是了解。 刘琮和刘修的能力,真的是非常非常的一般,属于死狗扶不上墙的那种,刘表见自己出息了,就以为他其他的儿子都可以成才。 这老头着实是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一些。 但眼下的难处,就是这俩小子已经被刘表派到了新野,很明显刘表是想让他俩也和自己一样得到历练,自己若是推三阻四,只怕会引起一连串不必要的误会。 刘琦显然是有些为难了。 文不成武不就的,他们又能干些什么呢? 就在刘琦犯愁的时候,一名侍卫走进了正厅,对他拱手言道:“启禀刘府君,陶郡丞前来拜见。” 一听‘陶郡丞’三个字,刘琦一时间有点没太反应过来, 但他很快就想到了。 不就是那个被陶谦送来,给他当人质的陶商么? 自己为了安抚陶商,还将他委任为郡丞,做了自己的二把手,不过到了新野之后,刘琦并没有让身为郡丞的陶商去接触军中最为核心的权力事物,而是让他主要替自己处理一些郡内的琐碎事务,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 陶商倒也是尽职,即使刘琦让他做的这些不过是一些如同牛毛的小事,但陶商也把这些事情处理的井井有条,桩桩件件都落实的极为认真,而且还总是会如期的完成这些任务,并将结果不定期的向刘琦进行汇报。 刘琦估算了一下日子,陶商这段时间一直没有出现,今日来此应该是来向自己汇报这一阶段的成果来了。 不论怎么说,陶商目下都是郡丞,在南阳郡是仅次于刘琦的存在,就算是他并不掌权,但并不代表着他没有名位。 郡丞来会见郡守,若是拒而不纳,传出去未免太折陶商的面子。 即使刘琦现在正在会见自己的弟妹,但郡丞也不能不见。 “请陶郡丞入内。” 少时,便见陶商亲自端着一个手盘,上面放着一大摞的简牍,亦步亦趋的来到了正厅。 刘琦手下的荆武卒急忙结果了陶商手中的托盘,放置于刘琦面前。 刘琦疑惑地指了指那托盘上的简牍,奇道:“陶郡丞,这些都是何物?” 陶商长长的向着刘琦一作揖,道:“回禀府君,这些都是新野以及周边的六个县城中所有的杂税口赋之数,陶某已经将他们分类归整,交付于府君,请府君指正当中的不足,并卓此拟定新的赋税之道。” 刘琦拿起托盘上的一卷简牍,仔细的看了一会,方才有些惊讶地道:“竟然有这么多税目?除了口赋和算赋之外,这所谓的渔赋,船赋,路赋又都是些什么东西?我怎么从来木没有听说过……我大概数了一下,这一年下来,税赋的次数,几乎都能达到二十多次,这黔首的日子又该怎么过?” 陶商叹息道:“南阳郡人口众多,但可惜土地大多被本地望族把持,而袁术来南阳郡的这两年,为了快速发展,除了算赋口赋之外,还增添了杂七杂八的名目不下数十条,如此他倒是可以快速的发展势力,但相对是,是很多吃不上饭的百姓流离南方,宁可举家迁移,也不会在选择继续留在南阳郡了。” 刘琦恍然地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也难得郡丞能够查探的这般细致,这南阳郡的税赋,回头倒是还真得好好研究一下。” 就在二人说话的时候,刘琦的妹妹刘雅一直在悄悄的打量着陶商,这个人温文尔雅,虽然年纪有些大了,但做事时的那股精细劲,不知为何让人看着极为舒服。 刘琦认真地打量着俊朗的陶商,然后低头问身边的妹妹刘灵道:“妹妹,这是谁呀?” 第三百三十六章 汉中的形势(二合一) 刘雅也已经到了及鬓出嫁的年龄,目下差不多也是情窦初开的时候, 按照常理,一般人家的女儿在这个年龄早就已经受父母所指,嫁为人妇了。 但刘雅和刘灵,眼下却都是待字闺中,并没有等到应属于他们的如意夫婿。 只是因为对于要由谁来当自己的女婿,刘表目前还一直处于犹豫之中。 山阳刘氏如今名震天下,坐守荆楚,整个荆南都在刘氏宗族的掌控之下,再加上刘琦手中眼下掌握着数万精兵,使得刘表的势力已足矣和荆州境内的任何世家和宗族相抗衡。 刘表眼下已经是处于了一家独大的位置,和历史上受制于蔡蒯的形势,已经是大不相同了。 其家室已经足矣位列天下之冠。 故而对于刘表来说,收何人为女婿,是至关重要的。 山阳刘氏如今已经成为大汉朝最顶尖的门户之一,故而刘氏的联姻也不可能是简简单单的婚姻,在刘表看来,他儿女的联姻,女婿的身后要么是强大家族,要么是才名传播于天下的能士。 只是事到如今,刘表还没有为他两个女儿找到这个想象中的好女婿。 真是没有太中意的,不好挑啊。 这也是刘雅和刘灵来了荆州之后,刘表也一直没有让她们出嫁的原因。 直到最近,刘表也终于感觉到女儿已经到了适龄的阶段,不能再让她们继续憋在自家了,不然怕是会剩下的,那怕是最没面子的事。 刘雅的年纪比刘灵还要大些,故而刘表决定先为刘雅选择夫婿。 但是寻了几个荆楚的知名士子,刘表却对他们都不甚满意,而刘表满意的,刘雅却又不甚满意。 刘表是个惯孩子的人,闺女不满意,他也不会强求。 封建社会,能做到这一点的诸侯父亲确实是凤毛麟角。 直到最近,刘表又想起了一个人,那就是前番受蔡邕推荐前来荆州的王谦之子王粲。 王粲年纪虽轻,甚至是比刘雅还要小些,但才名已经传播于世,得大名士蔡邕的赞赏,年纪轻轻便扬名于世。 相传,蔡邕当初甚至还想将自己藏书中的四千部典藏送给年少的王粲,只是后来因为荆州刘氏的插手,而将这个计划放弃了。 但却不足矣挡住年轻的王粲扬名于世。 对于清流出身的刘表来说,王粲这种才名赫赫,能力卓著,又出身于士族高门的年轻俊秀,实在是成为他女婿的不二人选。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就是,王粲的祖父王畅与刘表有师徒之谊,且王家也是山阳高平县人。 汉朝人老乡爱老乡,且更加的敬佩老乡,老乡也更能得到老乡的信任。 这样既有出身,又有才华,还是老乡,且有家传渊缘的女婿,着实是打着灯笼都难找啊。 真吾佳婿也! 于是乎,刘表找到刘雅,跟她谈了一下这件事情。 刘雅一直等着父亲能给她找一个如意郎君,如今听刘表这般说了,心下甚是欢喜。 若是真能成就一番天作之和,倒也是可传后世的一段佳话。甚美,甚美! 于是乎,刘雅便答应刘表先见一见王粲。 见刘雅答应了,刘表第二天便请王谦带着王粲过来,说是要见一见这个名震于世的孩子。 王谦经过蔡邕的推荐,如今已经在襄阳任五业从事,属于刘表学宫中的讲师,协助宋忠等人编著《五经章句》。 得到了刘表的召见,王谦便带领着其子王粲前来拜见他。 刘表在正厅接见了他们,并让刘雅躲在后堂,在一处不为人所觉的角落处暗暗观察。 这不好还看,一看之下,差点没把刘雅给恶心死。 王粲这个孩子有没有才华,刘雅不知道,但这个男孩子着实是长得太过恶心人。 粗粗的鼻头,大大的额头,高高的颧骨,小小年纪发际线就有些往后,细长但又仿佛睁不开的眼睛,再加上脸上还有一些略略的麻子…… 换成旁人也就算了,但刘雅从小是瞧一群帅哥长大的,对于王粲这样的长相,根本就接受不了。 别的不说,单说刘表本身就是身高八尺,面貌雄伟,颇有姿容。 而自刘表之下,她的大兄刘琦,仲兄刘琮,三兄刘修,也都继承了刘表的外面体态,年纪轻轻便都是俊朗不凡,甚是养眼。 试问刘雅又如何能够接受王粲这样的丑男呢? 刘表一开始见到王粲的时候,也不由的一愣,心中颇为反感。 刘表一想自己一家人都是俊男美女,论及相貌在大汉朝可谓明星级别的存在,可这个以颜值为骄傲的家族,若是让王粲这样的丑男入赘家门,岂非给家族蒙羞? 于是刘表便有些犹豫了。 刘雅更是对王粲抵触的不行。 她不想再继续看王粲,直接转回后宅休息去了。 刘雅跑回了后宅,不过刘表还是在正厅与王谦、王粲父子交谈。 他们东一句,西一句,一会唠唠国家大事,一会谈谈诗词曲赋,随着谈的越深,唠的越深,刘表便越发现王粲的才华果然是名不虚传。 他年纪轻轻,对很多事情都见解独到,且博闻强记,出口成章,特别是论及五经内容时,其脑中所深藏的底蕴文化远非一般人所能及, 哪怕就是名士刘表,与王粲对轮经学之时,也是使出了浑身解数,方至不被其辩驳于下风。 难怪蔡邕会对这么一个小儿娃这般看重,原来并不仅仅只是看重他的出身而已。 王粲的才华,令刘表钦佩,而他的样貌在刘表的眼中,也逐渐不再是那般的丑陋且令人厌恶了。 于是乎,刘表开始萌生出了一个新念头。 或许,召一个长得丑陋一些,但才华横溢的女婿,也挺不错的…… 但当刘表将他的这个想法转达给刘雅时,刘雅的反应则是异常激烈,坚决不同意。 刘表平日里虽然宠着女儿,但着实没想到她这一次居然会如此直接的顶撞自己,不由有些恼火,当即表示她若是不嫁王粲,那今后便别嫁了…… 刘雅的性子也直爽,直言若是不嫁也无所谓,自己大不了一辈子跟随着从父,孤独终老便是。 这话犹如在跟刘表叫嚣,只把老爷子气的浑身发抖。 幸好刘琮和刘修两人前番奉命向刘表辞行,见了这场景后,急忙打和事佬。 刘修平日里直喜欢读经史,脑子不够灵活,刘琮却有很多主意,他当即便向刘表表示,眼下别谈事,还是父女双方都冷静一下较好,左右刚过年关,不妨让刘雅和刘灵随同自己和刘修一起去看看刘琦,一则让她散散心,二则也让当年在老家时,最疼她的大哥好好劝劝她。 刘表见也没有什么好办法,便即答应了下来。 于是乎,刘雅和刘灵就在这样的情况下来到了新野县, 在来新野县的第一天,刘雅就看到了给刘琦担任郡丞的陶商。 陶商年纪不小了,足足比刘雅大了十岁,但既然如此,他看着也依旧非常俊朗,且说话时的语气温柔,举止有礼,风度翩翩,很是令人心折。 刘雅看着正在向刘琦汇报公务的陶商,脸不由的有些红了。 刘灵看到了刘雅的样子,颇有些不解。 她顺着刘雅的目光看向陶商,仔细的盯了对方一会,再转头看看刘雅,心中若有所悟,大概是明白了怎么回事。 “陶郡丞此番辛苦了,咱们目下尚未全据南阳郡,但毕竟也已经有了数县的基业,且有我前番在丹阳迁移来此的山越屯田,个中繁琐事宜较多,陶兄还需帮我全权处置政务才是。” 陶商很是恭敬的作揖道:“诺。” “若是无事,陶兄且先去忙,回头我单独找你说话。” 陶商已经汇报完了公务,自然没有在这里多待的意义,他便冲着刘琦施礼,转身便要走出厅堂。 在转过身的一刹那,陶商与刘雅的目光相对,却发现那个坐在侧面的妙龄女子正满面羞红的看着自己,眼眸中光芒闪烁,不知所谓何事。 陶商先是一愣,接着轻轻一点头,向着刘雅浅浅的笑了一下,随后便告辞离去。 但他这一笑,更显其气质,让刘雅不能自拔。 待陶商走了之后,刘琦便吩咐刘琮和刘修道:“两位弟弟既然奉了父亲之命,来军中历练,那便先在为兄麾下的校尉手下任职,毕竟你们原先都不曾在军旅中待过,而眼下新野之地,也未必太平,还得是有人照顾你们,让你们慢慢成长才是。” 刘修属于那种比较听话的孩子,道:“全凭兄长吩咐。” 刘琮却没有着急称谢。 他问刘琦道:“大兄打算让我们二人在何人麾下听遣?” 刘琦遂吩咐侍卫道:“让曼成过来。” 那荆武卒领命离去,少时便将李典带到了刘琦的面前。 “见过府君!” “曼成,我两个弟弟奉命前来军中效力,回头就让他们待在你麾下,受你调遣,你替我好生照顾吧。”刘琦很直接的将召李典来此的用意告诉了他。 李典听了这话不由一惊。 他诧异的看向了刘琮和刘修,心中多少有些不情不愿。 这可不是什么好差事啊! 李典略作犹豫地道:“属下年轻,德行浅薄,如何能指点两位公子?张校尉乃是府君表兄,又深受府君器重,更兼屡有大功,若是能由他指点两位公子,真可谓是再合适不过。” 刘琮听了李典的话,也是道:“大兄,此事确实在理,若是能有表兄代兄长教我们二人行军布阵,似乎更为妥帖。” 刘琦闻言,适才还带有笑意的脸此刻不由微沉。 他眯起眼睛,不满的瞪视了刘琮一眼,那眼眸中的光如同刀子一样,颇有犀利之感,吓得刘琮略略的缩了缩脖子。 刘琦又转头瞪视着李典道:“什么时候,轮到你们教我如何做事了?” 他的语气不重,但这话中的内容却颇重,让人听着有些不舒服。 李典很少看见刘琦这种表情,但既然刘琦露出这样的表情说了这样的话,那就说明自己的行事有些僭越了。 刘琦怎么吩咐,自己怎么应着便是了。 便见李典急忙拱手抱拳:“属下领命!” 刘琦这才重新露出了微笑。 他看向旁边有些神思不属的刘雅,道:“妹子,怎么了?低着头一身不吭,不舒服?” 刘雅起初没有听见刘琦的招呼,直到她身边的刘灵用胳膊肘怼了怼她,她这才反应了过来。 刘雅急忙摇了摇头,道:“没事,没事。” 她说这话的时候,显得神思不属,且还很是慌乱。 刘琦长叹口气,心下无奈。 自己这一代的人都长大了,不论男女,如今看来,或许他们还各自怀揣心思,也不知道这对荆州的未来而言,是福是祸。 …… 益州,绵竹。 “咳、咳、咳!” 斜靠在床榻上的刘焉使劲的咳嗽着,一张老脸越发的苍白,胸脯来回起伏,很显然他的病是越来越严重了。 在一旁服侍他的卢夫人,见他咳的厉害,急忙拿起一个铜盂,递到了他的胸口前。 刘焉一低头,就着咳劲将嗓子中的粘痰整口的吐了出来,那痰上都是醒目的红血丝,让人看着甚感心惊。 卢夫人低头看了一眼那口粘痰,暗自叹息,心中开始打起了自己的算盘。 刘焉下方的不远处,他麾下的别部司马泠苞正在向他禀报着各处的战况。 “益州之内,犍为郡的任岐被青羌所败,目下已经退回僰道,暂时歇兵,而蜀郡的甘宁因为不得本地士族豪绅拥戴,没有兵源和诸县的粮秣器械作为供给,兵马也甚是疲惫,灭亡亦不久远……唯一可虑的,便是汉中的贾龙和陈王刘宠,二人上个月强攻苏固,大破其众,将其斩杀,如今已是兵围南郑,张鲁和张修在苏固死后夺取了南郑,固守城池,不过目下也已经是坚持不住,整个汉中之势目下是岌岌可危,恐难久持了。” 刘焉虚弱的躺在床榻上,道:“张鲁和张修,麾下教众甚多,就算是打不过陈王,也不至于守不住南郑吧?这当中莫非是有什么隐情?” 泠苞犹豫了一下,斜眼看了一眼坐在床榻上的卢夫人,低声道:“前线有谣传,张鲁和张绣,眼下似有不和,似欲彼此相并,吞并其众……” “咳咳咳!”刘焉听了,气的又使劲的咳嗽了起来。 “都什么时候了?居然还在弄这些内讧之事,他们两个莫不是要气死老夫不成?”刘焉喘着粗气嘶吼道。 紧接着,便见他转头看向卢夫人,怒道:“都是你教出来的好儿子!这种关键时刻,不好好守护汉中,却还欲谋夺张修教众,老夫真是错用了汝子!” 第三百三十七章 卢夫人的鬼主意(二合一) 卢夫人被刘焉叱责,但却并没有动怒,她始终保持着和善的笑意,并伸手轻轻的抚摸着刘焉的胸膛,一边抚摸,一边叹息道:“好了,君郎,是妾身错了,是妾身不对,君郎还需好好保养身子,可千万不要动怒呀。” 说罢,便见卢夫人去用手慢慢的替刘焉抚胸顺气,她的动作极为轻柔,一下接着一下,一双素手动作既缓慢又温柔,让人感觉非常的受用。 卢夫人虽然已经是四十大多的人了,但保养的却非常的好,一张娇媚的面容望着如同三十许人,另外还有她的身段,也是尽显成熟,该凸的地方凸,该翘的地方翘,一起一落尽显婀娜之姿。 泠苞不足三旬,在卢夫人面前就是个小娃子,可他此刻站在刘焉床榻的不远处,看着躬身为刘焉抚胸顺气的卢夫人那丰满的臀时,竟也是不由的有了些反应,口中生津,喉头来回滚动。 泠苞心中暗自惊诧难怪益州遍地是美女,但刘益州却偏偏独宠这个老妖妇。 这老妖婆子的身上着实是有让人无法抗拒的独特魅力之所在。 泠苞生怕自己色眯眯的眼神被刘焉看见,遂不在盯着卢夫人撅起的后股,而是转头看向暖阁的其他地方。 不得不说,卢夫人在刘焉心中的地位确实无人可比。 她在刘焉胸口一番抚摸,又是一番真诚相劝,竟然是将刘焉刚刚蹿起来的怒火给生生的压了下去。 这份安慰撩拨男人的功力,可绝不是寻常女人能够做到的,非得是有极高的情商和手段不可。 主要这也是跟卢夫人的年纪有关系,她虽然岁数大了,但美丽风韵,姿色诱人,更兼久经风浪,见多识广,比那些妙龄女子更能抓住老男人心中软肋,知道他们身体亦或是精神上的需求, 就算是诡诈如刘焉这样的老头,一旦被卢夫人缠上,那也是犹如掉进了泥潭之中一样,再难自拔。 刘焉被卢夫人一番好言相劝之后,长出口气,适才严厉的表情也消失了,他摆了摆手,道:“罢了罢了,此事也与你没甚关系,只是你那儿子公祺好不晓事,这都是什么时候了,居然还惦记着和张修一争短长,难道就不怕咱益州之地不保?” 卢夫人听了刘焉的话,不知为何,眼圈突然红了。 紧接着,便见豆大的泪珠顺着她精致的脸颊滑落,她的声音也开始变得抽噎。 “君郎,公祺那孩子是什么样子你也最清楚不过,他平日里对你最为孝顺,也是最听你话的,你虽不是他的亲生父亲,可他一直却将你当尊长看待,如今正逢益州临了大难,他又如何会公私不分,一味去与那张修争论短长?” 刘焉一见卢夫人哭了,顿时慌了心神。 他颤巍巍的抬手去替卢夫人擦拭脸上的泪珠,安慰道:“你看看你,我又没说你什么?如何就哭了,嗨!这不是老夫刚才一时情急吗?” 泠苞在一旁看的这俩老家伙打情骂俏,浑身鸡皮疙瘩直掉。 刘焉一边给卢夫人擦拭眼泪,一边看向泠苞,道:“汝且下去吧。” 泠苞如蒙大赦, 他此刻实在是对刘焉的肉麻行径瞅不下去了,急忙拱手告辞。 泠苞匆匆忙忙的奔出暖阁,正撞上外面等候的一人。 来人正是刘焉的幼子,刘璋。 泠苞见了刘璋不敢怠慢,急忙拱手道:“见过公子。” 刘璋随意的点了点头,然后向着暖阁里瞧了瞧,问道:“谁在里面?” “回禀公子,是天师道的卢夫人在里面。” 一听卢夫人的名字,刘璋的眼中露出了仇恨的光芒。 “那个贱人”刘璋低低的咬牙念叨一声。 泠苞见刘璋发怒,没敢言语。 少时,却见刘璋恭敬的冲着泠苞拱了拱手,道:“泠司马,请问司马适才在舍内,与我父亲所言何事?” 如今的刘璋基本上已经成了刘璋的继承人,只因刘焉的长子刘范和次子刘诞眼下分别落在刘表和董卓的手里,所以益州基业的归属已经基本确定,就是刘璋无疑。 故而对于刘璋,泠苞自然是怠慢不得。 当下,便见他一五一十的将适才暖阁内发生的事情,完整的向刘璋叙述了一遍。 泠苞也是个聪明人,刘焉的病似乎已经是日渐加重,身体愈发虚弱,看他那样子亡故也就是这一年左右的事情。 乘着这个机会,泠苞自然是要向下一任的主公表示一下拥护之意了。 刘璋听完之后,心下恼火,深恨卢夫人故意迷惑刘焉。 他满意的对着泠苞点了点头,道:“多谢泠司马坦言相告,刘某日后定有厚报。” 得到了刘璋的许诺,泠苞大喜过望,他急忙对刘璋表示忠心道:“多谢公子,公子放心,日后但凡何事,苞都会如实向公子禀报,绝不隐瞒。” 刘璋满意的笑了。 此时,暖阁之内,卢夫人正梨花带雨的哭着向刘焉诉说自己的委屈。 “君郎,你也不是不知道,那张修乃是贼寇出身,平日里野心甚巨,早就有兼并天师教,在蜀中独立一教之心,公祺眼下就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张修恨不能将其除之而后快如今在汉中,他屡次相逼,惹的公祺不得不与其相争,公祺今日之举也不过是自保而已,不然以他的年纪,又哪里斗得过老谋深算的张修。” 说到这里,又见卢夫人喊道:“君郎若是不信公祺,不妨现在就将妾身的首级送往汉中,以全我母子名节呜呜呜!” 说罢,便见卢夫人哭的越发伤心。 刘焉一边咳嗽,一边伸手揽过卢夫人,将她用力的搂在怀中,伸手替她擦拭眼泪。 “夫人莫哭,莫哭嗨!也怪老夫一时糊涂,我哪里又会怪罪夫人呢?” 刘焉哄了好半天,卢夫人方才逐渐止住了哭泣。 她似乎是缓和了过来,长舒口气道:“只是汉中二教之事不解决,怕是妾身日后无法在蜀中立足,亦无法厚颜留在君郎身边了” 刘焉此刻已经是病入膏肓,完全没有了平日里的精明和果决凶狠,剩下的,只是一个老人的昏聩与软弱。 他又咳了两声,摸着卢夫人的手,道:“那夫人究竟想如何?” “君郎,若想让南郑安稳,唯有使蜀中二教一统,诸教众方可为君郎齐心抵御外敌,不然这般下去,汉中早晚必失。” 刘焉闻言,皱了皱眉,似在沉思。 他原先初入蜀中时,是故意让二教对立,也好左右权衡,用以掌控,只是如今汉中有强敌逼近,若是再让二教都下去,似乎就不合时宜了。 卢夫人一边擦着眼泪,一边道:“二教不得统一,教众军心不凝,南郑早晚必被贾龙所破,汉中不得保全,妾身恐无颜立足于绵竹,只能自刎以谢罪。” “咳咳!”刘焉重重的咳嗽了几声,似乎是下定了决心。 “夫人,替我磨墨”刘焉虚弱的支撑起身体,一边起身一边吩咐。 卢夫人遂扶着刘焉来到了桌岸边,让他缓缓坐下,并替他打开了一卷空的縑帛,并坐在其身边磨墨。 刘焉在卢夫人的身边颤巍巍的执起笔,开始一字一顿的在縑帛上写了起来。 卢夫人在一旁认真地看着,眼眸中时不时的迸发出隐晦的光彩。 少时,刘焉终于费力的写完了,并取出了自己的印绶盖于其上,然后交给了卢夫人,道:“夫人,你执这份调令前往葭萌关,那里有卓校尉率领的一万青羌,你只要将这份凋令和我的信物交给他,就能调动这一万兵马前往南郑,助公祺剿灭张修,一统二教,稳守南郑。” 卢夫人的脸上露出了不舍之色:“你让妾身自己去?那君郎你这边怎么办?妾身走了,谁又来照顾你呢?” 卢夫人的表情似乎让刘焉感到非常的满意。 他感慨地道:“夫人有这份心,老夫就知足了,放心老夫一时半刻还死不了,老夫等夫人前往南郑,助公祺稳定大局后,回来陪我。” 卢夫人的美眸中露出了深深的不舍之情,她再次哭了起来,抽噎道:“君郎,妾身舍不得你” 刘焉叹道:“事关重大,切勿犹豫。” “呜呜,君郎,那你等我,我去完南郑,作速即归。” “好,老夫等你。” 晚上,待刘焉睡下后,卢夫人遂出了刘焉的府邸,返回了自己的居所。 她到了居舍之后,立刻派人暗中召集来了一名天师教的治头祭酒。 “夫人,召属下何事?”那祭酒恭敬的冲着卢夫人行礼道。 卢夫人轻轻的甩了甩手中的那份縑帛,笑道:“刘焉那老匹夫,终于是亲下手令,调葭萌关的青羌兵前往南郑,替天师兼并五斗米教了!” 那年轻的治头祭酒拱手道:“恭喜夫人,贺喜夫人,不久之后,我天师教便是益州第一大教!日后,这益州之内,便不再有两教并存,只有我天师教一教传道!这一天终于是来了!” 却见卢夫人摇了摇头,道:“在蜀中传道的事,今后只能交给一些下阶教众,咱们教中的主要人物,还有忠心于我天师教的徒众,你派人将他们分成数队,陆续北上,进入汉中地界,不要在蜀郡和广汉停留了。” 年轻的治头祭酒听了这话后,很是惊诧听卢夫人这意思,似乎是要在放弃天师教在蜀郡好广汉郡的基业,转而北上。 “夫人,这是为何?我们天师教好不容易有了能够独自传道蜀中的机会,为何偏要放弃。” 卢夫人冷笑道:“刘焉已经是奄奄一息,命不久矣,而他那儿子刘季玉,因为我与刘焉之间的关系,对我深以为恨,刘焉若死,他必不容我,我何苦还要留在这是非之地?反不如乘这个大好的机会前往汉中,助我儿在南郑成事。” 那祭酒听了这话,又道:“可是夫人,汉中目下也不甚太平啊,陈王刘宠和贾龙虽然暂时歇兵,但属下料定开春之后,他们必然卷土重来,再攻南郑就算是天师届时能够兼并五斗米教的教众,只怕也难久守毕竟听说那陈王麾下的强弩之兵,足可为天下之冠!” 卢夫人长叹口气,道:“护君联盟的这些宗亲,确是令人头疼不过没关系,让陈王和贾龙撤兵的方法,我已经想好了,此两人倒也是不足为虑。” “那刘季玉呢?”那治头祭酒道:“夫人若是去了汉中不归,助天师在南郑成事,刘季玉岂肯干休?毕竟汉中郡乃是蜀地北方咽喉,他断然不会轻弃以汉中一郡之力,怕是未必能敌益州。” 少许的沉默之后,却听卢夫人幽幽言道:“看来,我还得给公祺找一个外援才是” 卢夫人闭气眼睛,仔细地掂量了一会,突然有所醒悟。 他突然转头看向那祭酒,问道:“荆州刘景升据闻已丧妻室?” 那祭酒眨了眨眼,奇道:“据闻刘景升之妻早已亡故,刘景升至今也未曾续弦,家中也无妾室。” 卢夫人的脸上流露出了一丝高深莫测的笑意。 “刘景升春秋几何?” “据闻已是五旬之龄了。” 卢夫人恍然的点了点头:“这个年纪倒是最适合了,好歹就是他了。” 那祭酒咧了咧嘴,似乎多少明白卢夫人想要做什么。 不论是什么英雄豪杰,达官显贵,只要是处于中老年这个段位上的人,基本上都抗不过卢夫人的巧妙手段。 那祭酒拱手道:“属下这便去替夫人安排诸事,准备让夫人启程往汉中郡。” 说罢,他方准备离开,便见卢夫人突然一改颜色,露出一脸的妩媚笑容道:“那些事且不着急,明日安排便是唉,你今晚且留下吧,刘君郎那身子骨越来越虚,委实不中用,年纪大的果然不行。” 那年轻的祭酒似乎并不是第一次收到卢夫人这样的待遇,当即领命道:“属下准备。” 随后,便与卢夫人一同向着后宅的房间走去。 新野县,郡守府内。 “兄长,那位陶郡丞是徐州刺史陶谦的儿子?”刘雅跟在刘琦的屁股后边,犹如小百灵鸟一样,叽叽喳喳的问个不停。 刘琦此时正在晨练,他弯弓搭箭,仔细的瞄准对面的靶子,凝神静气,然后突然松开手中,便见那支利箭不偏不倚的正中靶心。 “大兄神射呀!”刘雅用力的鼓掌,笑道:“原先在高平县的时候,如何不晓得大兄有这般神技?” 刘琦随手将手中的弓弩扔在地上,拿起旁边的一名荆武卒递过来的方巾,擦了擦额头,道:“少来捧我,说罢,你对那陶郡丞有甚企图?” 刘雅被刘琦这么一说,羞的满面通红。 “大兄,你说话如何这般难听?什么叫企图啊?妹妹只是随意问两句而已。” “随意问两句?”刘琦诧然地看着刘雅,道:“新野县有六万精锐,数十将官,你不问别人,单单问他一个,偏偏问的还是什么年龄生辰,祖辈家室,职务履历你这都是奔着刨祖坟上问的问题,还说是随意问两句的?” 第三百三十八章 宠爱妹妹的刘琦(二合一) 刘雅被刘琦的话羞臊的脸颊通红,她用两只手,紧紧的拽着自己的衣角,抿着嘴不说话,但似乎又想说些什么,那表情欲拒还换,极是可爱。 刘雅的表情将刘琦逗笑了,他不由的想起了几年前自己刚刚穿越回这个时代的刘雅对他照顾时候的场景。 那个时候的刘琦因为练习骑马,在奔驰的过程中因为御马手段不熟,因而被马从背上甩了下来,头部重重着地,造成了昏迷。 而也就是在这昏迷的期间,穿越者刘琦才附身到了他的身上。 但穿越过来的刘琦,醒来后的第一眼,望到的不是刘表,也不是刘琮,更非刘修。 而是以从妹身份,在他身边一直帮忙照顾他的小刘雅。 刘雅的体贴的细心,让刚刚穿越到这个时代的刘琦倍感暖心,而在这个时代而言,刘雅也算是他认识的第一个亲人,要不是因为他们两人有亲情血脉,刘琦觉得单凭当年她那般细心的照料自己,他和刘雅说的得也会成为一对神仙眷侣,现在这个时候估计基本没有蔡觅什么事了。 可现实是,毕竟这是不可能的事情,血缘在这摆着呢。 有基于此,在几个弟弟妹妹中,刘琦对于刘雅这个妹妹是格外的疼惜。 “妹啊,你从高平来襄阳也有一段时间了,我一直忙着南征北战没有顾忌到你的事情,难道这么长的时间里,父亲就没有在荆楚士族豪门中,为你找到什么可托付终身的青年才俊吗?” 一听刘琦说起这件事,刘雅的气更是不打一处来。 她撅起嘴,很是委屈地道:“怎么没找?可问题是,父亲找的那都是什么人呀,要么脾气古怪,要么心高气傲,要么不懂风雅,要么不堪入目……根本没有一个像人的。” 刘琦闻言不由乐了:“荆楚的青年才俊,让你这么一形容,就好像成了一窝不堪入目的怪物了。” 刘雅哼道:“本来就是,也不是我胡乱说的,特别是最近,父亲又看好了一个和咱们乃是同乡的王家的王粲,非让我嫁给他不可。” “王粲?”刘琦眯着眼睛寻思半晌,恍然地点了点头:“那可是一名奇才啊,年纪虽少,但却深受蔡邕蔡中郎推崇,日后的声望和前途委实不可限量。” 这倒也不是胡说,毕竟王粲是在历史上能够被列为建安七子之一的人物,其声名在士林之中可谓极重。 刘琦笑着对刘雅道:“其实父亲也是一番好意,这个王粲我亦知晓,日后必是士林中响当当的人物,若能得他为夫婿,也不会辱没了妹妹你。” 刘雅嘟着嘴道:“哥哥,你是未曾见过那个王粲的长相……唉,说实话,不是我挑剔,委实是其太过丑陋,不堪入目,父亲偏偏还教育我不要以貌取人,其实我也知道这样不对……但那王粲的相貌实在是……唉!” 却见刘雅幽幽的叹了口气,低声道:“大兄,你是不是也瞧不起我了?” 刘琦微微一笑,摇头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父亲平日里就是一个爱美的人,如何到了你这里,反倒是另一番要求?” 刘雅对刘琦说这件事的时候,其实心中也不是很有底气,以为他会和刘表是一样的态度,因而说话的时候颇有些忐忑。 结果未曾想到的是,刘琦居然这般的理解自己,这倒是让刘雅很是惊讶,同时又有些欢喜。 哪曾想到,自己的这个哥哥,居然这般的善解人意。 望着刘雅的目光,刘琦笑道:“人不能克制直接的本性,爱美之心人皆有知,谁不喜欢好看的人和事物?你看你那两个嫂子,哪个不是国色天香?我妹子想找个好看点的夫婿,也属于平常之事。” 刘雅笑盈盈地道:“多谢兄长替我做主……只是父亲那边……” 刘琦沉思了一下,道:“父亲那边,由我写书信去说,你不必担心……不过我得跟你说一件事,你需得在心里有个准备。” “兄长有什么事吩咐小妹?” “那个陶商虽然俊朗,身份和家室门第也高,但眼下在咱们新野,却是属于人质的范畴,是我用来制衡徐州陶谦的,一旦日后咱们荆州和徐州之间出了问题,只怕陶商未必能得到够保全。” 刘雅听了这话,低头咬着嘴唇不言语。 刘琦见刘雅的脸色不好,不由暗自感慨一声,笑道:“妹妹也不要过于感伤,这样吧,过几日我找个机会,让你和陶商认识一下,不论他是不是人质,也不单你们大家彼此认识一下,对吧?” 刘雅闻言,顿时喜笑颜开。 …… 两日后,刘琦以私宴的名义,邀请军中和郡署中几名年轻的朋友,一同到白水之边的一处宅邸,一同饮宴野炊,也算是增加这些年轻同僚彼此间的关系。 说是野炊,但由于天气较冷,因而众人也不过是躲在白水旁的屋舍中,一边观赏外面的景色,一边在舍内饮酒欢唱吃食。 有点类似于后世时,在海景房中举行的派对盛宴,只不过规模远远不及后世。 蔡觅,刘琮,刘修,魏延,张任,张允,李典,典韦,太史慈再加上刘灵和刘雅,众人应刘琦之遥在此野炊饮宴。 另外,还有一位年纪较大者,乃是刚刚加入刘琦军的主簿荀攸。 而饮宴之物,刘琦早在来之前就已经命人准备好了,包括山珍时蔬,各色糕点,还有魏延之前在山林中射猎的一条整鹿,直接拖拽到了屋舍外的空地上,由他和张任亲自开膛洗剥干净烧烤。 待菜食准备齐后,众人便开始在舍内席地而居,围绕着准备好的食物,一边开怀畅饮,一边大口咀嚼。 特别是典韦和张任,吃的满嘴流油,看的刘琮和刘修都直皱眉头,实在是不愿意与这样的武夫同席而食。 但刘琮和刘修也知道,这两个人也是刘琦麾下的重将,亦是目下刘琦麾下的几大营中,替他执掌精锐兵将的校尉,委实是不可忽视的存在。 故而,刘琮和刘修虽然自持身份,不愿意与这几名武夫同席,但也只能忍耐了。 刘琦端着酒觞,对在场的众人言道:“今日高朋满座,前来与我同食烤肉的,有我山阳刘氏的自家骨肉兄弟,也有这两年来,与我同甘苦共患难的生死之交,能坐在这里的人,便都是刘某最为倚重者,但诸位之间却都彼此不甚相熟,乘着今日,大家好好热闹一下,彼此也多熟悉熟悉!” 说罢,刘琦半指向刘琮,道:“仲璜,从你开始,向大家做个自我介绍?如何?” 刘琮遂按照刘琦的要求,自报家门,同时报上表字和目下职务。 其余的众人,也都仿效着刘琮,一个个的开始进行自我介绍。 众人介绍的速度很快,最后便轮到了身份比较尴尬的陶商开始做起了介绍。 “在下丹阳陶商,字子度,见过各位贤达。”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说完后,陶商就要坐下。 刘琦急忙抬手,道:“陶郡丞且慢。” 陶商见长一愣,好奇的看向刘琦。 “适才诸人介绍,都是自带官职,唯有陶君的介绍这般草草,未免有些不合适吧?” 陶商无奈的笑了笑,道:“陶某身份低微,又非荆楚本土人士,落户于此又是别有原因,又何须赘言呢?” 就在这个时候,却听一旁的刘雅出声道:“陶公子此言未免过谦了,适才听在场诸人介绍,虽各个都是俊秀之才,却也并非都是出身名门,陶公子既然来了这宴,便需洒脱通达一些的好,若是遮遮掩掩,岂非丢了自身气势,让人凭白看低了一眼么?” 刘琦微一挑眉,诧然地看向刘雅,浑没有想到这番话居然会是自己这个妹妹说出来的。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看来老刘家的人不论男女,都是成长了不少的。 陶商也因为刘雅的话而略显惊诧,沉默良久之后,却见他转身对刘雅行了一礼,道:“小姐说的是,是陶某行事扭捏了。” 刘雅微笑着向他点了点头。 蔡觅坐在刘琦身边,似乎看出了什么,她眼眸轻转,光彩流动,见嘴唇凑到刘琦的耳边言道:“少郎君,你感没感觉到,雅儿妹妹,似乎是对这位陶公子别有关照之情。” 刘琦闻言心中哼了一哼,暗道不是别有关照之情,我撺掇这顿饭局作甚? 不过他面上却显得一板正道:“哪里有?我如何没看出来?阿姐可莫要胡言。” 蔡觅却是浅笑着来回看着两人,低声笑道:“谁胡说了?你们男人一个个心粗的很,根本看不出道道,阿姐我告诉你这俩人日后指定有门。” 刘琦脸皮子上的肌肉来回抽了抽。 蔡觅这娘们,说话真不中听。 却听陶商淡淡言道:“在下陶商,祖籍丹阳郡人,现任南阳郡丞,严君乃是徐州刺史陶谦,前番率兵前往丹阳郡与人争锋,兵败受辱,故留子于彼以为人质也。” 众人闻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中都非常的惊讶。 想不到这么屈辱的事情,陶商居然也能这样泰然自若的说出来,却非等闲。 隔了一小会,突见刘琦举起手中的酒爵道:“一码归一码,陶郡丞能坦言至此,足矣让人敬重,在我看来,陶君并非人质,实乃我等之良友。” 刘琦转头四望,对众人道:“为陶君贺!” 众人纷纷举酒爵,亦是高声呼喝道:“为陶君贺!” 说罢,众人一饮而尽。 随后,气氛显然是变的欢愉了许多,众人纷纷劝酒,并相互往来祝贺,一时间,酒宴的气氛空前高涨。 众人两两向敬,互相攀谈,典韦和李典一左一右,将陶商围在中间,与他交盏畅饮,高声呼喝。 刘琦则是自己端着酒觞,与蔡觅静坐在上首,观看着下方的这些人。 当二人看到刘雅执杯走到陶商面前敬酒的时候,蔡觅嘴角的笑容顿时变的更深刻了。 “夫君,你看见没有,雅妹妹那边已经主动出击了。”蔡觅趴在刘琦的耳边低声道。 刘琦长叹口气,道:“雅妹妹也真是,瞧上谁不好,偏偏瞧上个人质,这回头让我怎么跟父亲交待?” 蔡觅笑呵呵地看向刘琦,道:“怎么,少郎君不想让雅妹妹和陶商搭上关系?” “确实不想。”刘琦泯了一口酒,道:“毕竟陶商是我的人质,让他和我妹妹成为夫妇,多少有些让我为难……但若是我妹妹看中了他,那我也自然不会反对……总之,便以他的幸福为上吧。” 蔡觅颇为惊诧的看向刘琦,奇道:“想不到你居然还有这般的胸襟?” 刘琦呵呵一道:“那是自然。” 二人正说话间,却见荀攸走到了刘琦的身边,坐在他的身旁,举起手中的酒盏,对刘琦道:“刘府君,攸敬你一盏。” 蔡觅一见荀攸来了,很是识趣的起身离开,到刘灵旁边坐下攀谈去了。 刘琦与荀攸对饮了一盏之后,问荀攸道:“公达先生近日来在新野附近考察,观察三军将士,勘察屯田以及诸县情况,不知有何所想?” 荀攸淡淡一笑,道:“荀某考察月余,倒是有几个小小见解,想与府君略作磋商。” “公达先生有何高见,但请之言。” “首先就是,单以南阳郡的地界而言,府君虽有郡守之名,怎奈所执掌的县城太少,威望不足,地盘不足。” 刘琦慢慢点头道:“这一点我知道,但目下无法解决。” “第二点就是,府君麾下兵将虽多,且多为精卒,但缺少战马,没有强弩,军甲装备不足,此为其二。” 刘琦眯起了眼睛,不着痕迹的扫了太史慈一眼,脑海中想起了太史慈当初对自己的谏言。 “其三,便是势,眼下府君与牛辅和张济等西凉军在南阳郡南北割据,各占一方,表面上看其实是对府君不利,但以攸想来,倒也并非不是好事……敢问府君,可有养寇以为己驱驰之意?” 荀攸这第三点才说道正点子上。 第三百三十九章 荀攸的首次献策(二合一) 荀攸这第三点说到了点子上,但刘琦却犹豫要不要跟他深谈。 眼下其他的人都彼此互相攀敬,高声呼喝,声音此起彼伏,还没有人注意到刘琦和荀攸这边。 但没有人注意,不代表刘琦就可以随意跟荀攸去深谈这件事。 把牛辅安置在宛城,并用贾诩作为卧底,激起南阳郡,放任西凉兵在南阳郡境内劫掠,用以削弱南阳郡门阀的力量,这是刘琦一开始便已经整顿南阳郡的既定策略。 换成一般人,应该是看不出刘琦的用意,毕竟这件事刘琦做的比较隐晦,而且西凉军的实力强横,荆州军无法从他们的手中夺回宛城,这也是在情理之中的。 一般人看不出个中的奥妙,但荀攸却不是一般人,他胸有韬略,智计高深,乃是当世一等一的俊杰人物。 在这段日子中,他观察了刘琦手下的这六万兵马加上刘琦那三千精武卒……荀攸发现这些士兵并不是像他一开始想象的那般软弱。 相反的,这些士兵一个个都浑身散发着戾气,看他们操练的时候,一个个凶猛好战,敢于拼杀,绝非普通的士卒。 这样的军队,就算是不敌西凉军,但想来也不会轻易就会被击溃战败。 更何况刘琦身后,有还有整个地大物博,人口稠密的荆州作为其后盾,无论是资源,兵源,军械,还是粮草都会源源不断的向着前线供给。 而关中之地,目下因为兴建郿坞和西凉军的搜牢,已经是民不聊生,资源严重短缺,董卓就算是有兵源能够支援牛辅和张济,却也没有足够的钱货粮秣来支持他们在这里鏖战,相反的,他还需要这些本土西凉军在南阳郡帮他搜牢供建郿坞。 所以,在荀攸看来,荆州一方想要将牛辅和张济从南阳郡彻底的驱逐吃去,就算是会大费周章,但肯定是一点问题没有的。 可是事到如今,荆州军为什么还会允许西凉军占据南阳郡北部? 荀攸经过了一番认真地思考之后,终于想通了个中的关键。 西凉军如今能够在南阳郡得以立足,应该是有刘琦的纵容。 故而今日酒宴,荀攸则便将自己心中的这个疑惑抛掷了出来,试探刘琦。 刘琦端着酒盏,心下暗自筹谋。 荀攸刚刚投奔到自己的麾下,且他代表的是颍阴荀氏,按道理来说,刘琦应该是对他委以重用,而且刘琦也确实是这么做的。 但委以重任,并不代表刘琦什么实话都能跟荀攸。 特别是,他想联合贾诩暗中利用西凉军对付南阳郡诸望族的事情,刘琦更不能跟荀攸说。 毕竟,荀攸是士族出身,而南阳郡的那些郡望大多也是士族发展壮大起来的,在某种程度上而言,他们可谓是同气连枝的。 刘琦若是跟荀攸说了自己想要用西凉军削弱南阳郡士族力量的话,怕是容易引起荀攸的警觉,引起一系列不必要的麻烦。 刘琦的脑海中飞速运转,面上却是淡淡笑道:“公达先生所言多少与刘琦心中所思暗合,牛辅和张济的西凉兵,刘某确是想养,但远没有达到为自己驱驰的地步,最多只不过是用以作为一道屏障而已。” 荀攸见刘琦向自己承认了想法,心中颇感安慰,暗道刘府君既然肯跟自己说实话,那就是将自己当做自己人了。 “果然如此,依照在下之所思,以荆州之强盛,若是想全据南阳郡,并非不可能,何苦留着牛辅和张济两人在荆北以为肘腋之患呢?” 刘琦叹道:“驱牛辅和张济倒是简单,但日后青州黄巾若从北方南下,谁又能替我阻拦这些贼寇呢?且若是袁绍和曹操之兵南下,又有谁替我阻拦?再说了。就算是我驱逐了牛辅和张济,长安的董卓难道就会任凭我在南阳郡安枕么?李傕、郭汜,樊稠、吕布等人……谁知道下一个来攻打南阳郡的人又会是谁?与其如此,倒不如养他们在此,倒还消停一些。” 这话说的,可谓是半真半假,既承认了牛辅和张济的西凉军,是得到了刘琦默许而居住在南阳郡的,同时又没有说出他是想利用西凉军对付南阳郡望的真实目地。 荀攸不知道贾诩的存在,自然也无法推测的出来,刘琦居然有能力在内部去左右西凉军的进攻目标。 “府君这一步棋,倒是颇显高明,令在下深感佩服,以攸度之,开春之后,西凉军便会将兵峰转向宛城,再度进行攻击,拿下宛城,将袁术驱逐出南阳郡境。” 刘琦笑道:“此事乃在我意料之中,经过去年一战,袁术的兵力在淮汝各郡连受打击,已是强弩之末,眼下急需一块安稳之地进行发展,南阳郡乃是天下正中,毗邻司隶,豫州,兖州与汉中之境,袁术屡遭败绩,次数和各地诸侯交战损兵折将,恐不能在南阳郡久待,如今他当初派往丹阳郡和豫州的残余兵力,已经全都奔往淮地驻扎,如今只留下宛城这一部精锐还死守在此,但只怕也经不起牛辅和张济的雷霆一击,奔逃往淮地乃在必然。” 荀攸言道:“府君既然已经算定袁术出逃乃是必然,那针对其出逃之事,可有应对之策?” 刘琦有点没明白荀攸的意思。 “公达之意,我不甚明了,袁术若是奔逃出了宛城,自有西凉军占据宛城,与我有甚相干?” 荀攸认真地道:“府君可曾想过,袁术这两年在南阳郡四处搜刮财货,武装步卒,宛城中目下囤积的财货数目想来一定甚巨的,难道对于这笔财货,府君心中没有想法?” 刘琦这才恍然大悟。 是啊,南阳郡本来就是富裕之地,再加上袁术这些年征敛的手段比较凶暴,因而在宛城聚敛了不少的财富,这些财富不只是金,粮,财货,军械,铁器,军甲等等。 袁术若是要出逃宛城,这些东西一定是不会扔下的。 毫无疑问,他一定会将这些东西带走。 “公达先生,是想要让我派人去劫持袁术的这些辎重?” 荀攸很是郑重地点头道:“不错,袁术所聚敛的财货,都是南阳郡本土之物,而府君身为南阳郡守,自当有处置袁术手中财货的权力,府君难道想任凭袁术将这些辎重带往淮地?” 刘琦摸着下巴,饶有兴趣地道:“这话倒是没错,公达确实提醒我了,袁术自己走脱南阳郡便自行走脱,但辎重却得留下……不过……” 说到这的时候,刘琦疑惑的看向荀攸,略有些疑虑地道:“不过这两年来,袁术所劫持的财货辎重一定是非常的可管,就算是我军全员出动,只怕也未必能够全吃下。” 荀攸耐心地为他解释道:“府君,袁术此番想要逃离南阳郡,必然不会让辎重和兵马同时撤出淮南,以在下之见,袁术的主要辎重应该不是在宛城,如无意外,袁术军的主要财货应该是四散在宛城附近,不会在其主城之中……袁术军中,也有不少高明之士,定不会让旁人轻易的劫持他们的辎重。” 刘琦拱手言道:“既如此,还请公达先生帮我筹谋此事。” 荀攸笑道:“劳烦府君将负责探听敌军情报的人引荐于我。” “这个简单。” 说罢,便见刘琦转过头,冲着不远处与李典喝的正嗨的张允喊道:“兄长,劳烦你过来一下!” 张允此时虽然喝的正嗨,但却依旧没有丧失理智,目光时不时的还依旧向着刘琦这面瞥着。 听到了刘琦的呼喊,张允顿时精神一振,他对李典匆忙一抱拳,呼喝道:“曼成稍候,某稍候再来相陪。” 然后,便见他迅速的跑到了刘琦身边。 刘琦见状不由笑了。 不论到了什么时候,张允都是他手底下最有眼力见的一个人。 他伸手对荀攸介绍道:“公达先生想必已识吾兄张校尉,某军中所有负责侦查的斥候,皆有张校尉一手操练执掌,公达先生若有想探听的事情,尽管向张校尉相询便是。” 荀攸笑着对张允点了点头,道:“我想请校尉来日立刻派人,前往宛城东面,我所指定的七处地点仔细查探,若有所得,不可让对方察觉,立刻返回禀报便是。” 张允略带疑惑的看向刘琦,却见刘琦很是郑重的向他点了点头。 张允面色一正,道:“公达先生若有吩咐,允自然无有不从!先生但说无妨。” 荀攸缓缓的从袖子抽出了一卷皮图,展示在了张允和刘琦的面前。 那是一副简易的南阳郡重要地点的地形图。 张允看的都有些傻了,刘琦显然也有些惊诧。 刘琦看向荀攸,奇道:“公达先生,随身还带着地图?” 荀攸腼腆的笑了笑,道:“这是我到了南阳郡后,临摹着府君新野县府正厅中的地图画的简易地图,见笑见笑。” 张允奇道:“我等岂敢见笑,只是先生随身带着这东西……难道您不知今日府君找我等来此,乃是为了观赏河景,烤肉喝酒的?” 荀攸额首道:“自然知晓。” “知晓您还带着这个东西?” 荀攸认真地道:“这是荀某的习惯,以备不时之需而已。” 刘琦叹息道:“公达先生果然是高明之士,却非寻常人可比。” 荀攸感激的冲着刘琦一点头,然后围绕着宛城对张允指道:“这里,这里,这里,这里……共计七处地点,仔细探查,若有袁军东向,还请张校尉的人速速回报,切勿惊动对方。” 张允皱着眉头,仔细看着荀攸在地图上所指的那七处地点,奇道:“公达先生所指的这些地方,不是乡亭,更非县城,好似皆是临近宛城周遭要道的山林河滩之所,这些地方能有什么东西?” 荀攸微微一笑,道:“具体有什么东西,在下也说不好,但还是请张校尉派人去探查,记住,一定要多派人手,以免查探不到,回头耽误了大事。” 张允虽然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拱手道:“此事保管在张某身上。” 紧接着,张允又开始想荀攸请教查探的细节,荀攸也是很耐心的回复着张允所提出的问题。 就在这个当口,却见蔡觅又悄悄的回到了刘琦身边,伸手一拍他的肩膀,笑道:“少郎君,人没了。” “什么人没了?” “当然是你的好弟弟和你的好妹夫了。” 刘琦惊诧地抬头望去,果见陶商和刘雅不知何时,已经消失在了房间正中。 刘琦脑海中所泛起的第一个念头就是…… “他俩这么快约炮去了?”刘琦惊诧地道。 蔡觅不解地看着刘琦,道:“你说什么?” “咳咳!”刘琦略显尴尬地咳嗽了几声,然后不好意思的向着蔡觅笑笑,转口道:“他们两人干什么去了?” 蔡觅愣了半晌后,方才收起了疑惑的目光,媚笑道:“陶郡丞和雅儿妹妹唠的投机,一同去往院外赏景去了,看来今日这场酒宴,却是成就了一对大好姻缘。” 刘琦闻言也笑了,不过他的话却说得比较直接:“姻缘是姻缘,至于是不是大好的,这可就不好说了。” …… 次日,新野县荆州军的斥候们便开始大规模的出动,他们前往宛城的周围,去查探荀攸所指的那七个地点,极有规律的进行隐秘搜索,查探山林之中的情况。 但很可惜,荆州军的斥候和哨探在认真的查找了一番之后,却是什么都没有找到。 斥候回来向张允进行禀报,张允又向荀攸回复。 但荀攸似乎并没有放弃,他只是又拿出那副随身的皮图,在南阳郡北面,又画了七个圈圈,让张允手下的人按照这个地点进行探查。 张允随即按照荀攸的吩咐行事,又派人前往这七处地点进行探查。 但很可惜,这一次张允虽然要求斥候们查探的更为细致,但依旧是什么都没有查询的到。 张允向荀攸再次汇报,说是又一次扑空。 但荀攸依旧不着急,他继续在皮图上画新圈,让张允按照自己所画的位置继续前去查探。 张允见状有些恼火了。 这算是干什么?拿我们寻开心么?一处一处的让我找,却都是扑空,什么都找不到! 张允跟荀攸理论了一番,但荀攸只是坚持己见,让他派人去查探。 张允着实不想耗费这无用的功夫,于是便去找刘琦告状。 刘琦虽然也有点没太弄明白荀攸的企图,但还是让张允遵照荀攸的指使,按照他所指定的地点一处一处的派人前去查探。 第三百四十章 袁军与西凉军的动向(二合一) 荆州军的探子和斥候,一次又一次的在宛城附近的山林河滩边进行着搜索行动,一次又一次,一遍又一遍…… 一开始的时候,荆州斥候的动作并没有被西凉军和袁术军所察觉,但这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随着荀攸一次又一次的让张允不停的派出探子,去查探宛城附近的山林,逐渐的,西凉军和袁术军也终于开始对荆州军的行动有所察觉。 毕竟,在隐秘的行动也架不住活动频率过高,被发现是早晚的事。 由于荆州军的斥候一直是在宛城附近来回的行动,因而对他们的异动最先察觉的,自然就是袁术军。 袁术军的斥候将消息带回来宛城之后,袁术不敢怠慢,他便立刻找来麾下诸人商议。 经过了这一段时间的痛苦煎熬,袁术的相貌相比于原先苍老了不少,他变的开始不修边幅,看着略显邋遢。 他原先一直修理的整整齐齐的胡须,此刻也变的糟乱,黑眼圈和大眼袋使得他瞧着很是颓废,精神头也明显萎靡了不少,比起刘琦第一次见他时的意气风发,简直判若两人,完全没有了当时的得意和傲气。 几番大战的失败,已经将他的傲气消耗大半。 “荆州军的斥候,轮番在宛城周边四处探查,往来搜索于山林之间,这必然是要有大动作了,如今冬日已过,春日渐来,又要到了兴兵的季节……” 说到这的时候,袁术的语气多少变的有些落寞。 “宛城,怕是要守不住了。” 袁术这话里话外,都透着悲凉与不甘之情。 他眼下在宛县尚有三万兵将,更兼辎重和甲胄兵械齐全,倒也不是没有一战之力,只是去年的时候,他的兵将经过几场大败,目下麾下的其余部众大多已是奔往了淮南,咋那边站住了根脚,只留有袁术本部一军尚在宛城坚持未曾离去。 其实并不是袁术不能走,而是他舍不得走。 他有兵有将,甲胄和粮秣齐全,虽然目下士气低落,但若是真把他逼到了份上,他麾下的这三万人一旦要死战到底,也会给对方予以重击,因此也没有人非要去惹怒他。 大家都巴不得他自己乖乖的离开宛城,但袁术偏偏不这么做。 与袁绍相比,袁术并不是一个大气的人,他骨子里非常的小肚鸡肠,宛城这个地方,他是真心的舍不得。 从雒阳率领虎贲军出走之后,袁术就直接抵达了南阳郡立足,他在这里驻兵两年多,逐渐的壮大发展,并将宛城重新修葺了一番,经过他修葺的宛县,规模比原先更大,屋舍更多,城廓也更加的坚固。 按照袁术的想法,这里本当是他指挥兵将,争霸天下的重要指挥部,是他的老巢,都城。 可是事到如今,却要拱手让人了。 就算是他麾下的人都劝袁术走,而且袁术自己心中也知道他不能继续留在南阳郡了,但他就是舍不得。 但是,随着荆州军斥候们开始大面积,高频率的行动之后,袁术也知道,确实是到了他不得不放弃的时候了。 “阎主簿……”袁术缓缓地开了口,嗓音不知为何听着极为嘶哑:“悔不听主簿昔日之言,乃至于有今日丧失基业之事,若袁某当初与本初修好,集袁家全族之势以争天下,待功业得成后再论兄弟短长,想来如今定是另外一番局面了……” 以袁术的傲气和秉性,既然肯说出这种话,那就说明他确实是相当的后悔了。 阎象也知道,袁术当初若是肯和袁绍联合,一南一北互相接应,再联合其他担任郡守亦或是国相的袁家子弟,如今天下的形势定然是另外一番局面……但这个世界上并没有后悔药吃,该做的事情既然已经做了,那就得去承担后果,无可奈何。 “后将军勿忧,眼下南阳郡的局面虽然已经不利于我等,但终归淮地亦是在我军的掌握中,江淮之地富庶,人丁稠密多有富户,后将军只需痛定思痛,率兵撤往淮地,徐图发展,安心静养两载,届时待恢复元气之后,定可报仇。” 袁术无奈道:“如今我等在南阳郡的根基已失,不往淮南去,怕也是没有别的退路了,只是这宛城乃是袁某一手修葺,如今不知是会便宜西凉贼子,还是白白便宜刘表父子……想想甚是可气。” 阎象道:“事到如今,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如今临近春时,荆州军开始大批量的向宛城附近的山林与河滩派出斥候,恐怕是在查探地形,断我们东向前往扬州的退路,将军不可不防,当速速准备为上。” 袁术咬牙切齿地道:“若非袁某当初小瞧了曹阿瞒,遭其败绩,焉能使刘郎坐大?” 袁术麾下,除去阎象外,尚有杨弘亦属多谋者。 “将军眼下,当一面准备兵马,在宛城附近磨砺操练,一边暗暗使人往博望处,让固守在那里的校尉将辎重和粮秣,暗中运往淮汝之地。” 原来,袁术这些年从南阳郡收缴并聚敛的辎重,大部分都集中在博望县附近,博望县附近都是茂密的山林,且地形较为险恶,新莽时期,博望县附近多有旧寨遗址,如今虽大多以荒废,但也都依险要而立,数目繁多。 袁术这些年横征暴敛,所积攒的财货和辎重,有一半以上都不在宛城,而是屯扎在博望处,为的就是能够在关键时节,为自己留了一个后手。 袁术感慨道:“博望的辎重,确实极为紧要,我来日便派校尉徐伸和张畅领兵前往,专门看押博望的辎重东向先行。” 杨弘道:“后将军,若如此恐引起西凉军和荆州军的注意,当此时节,唯有用声东击西,方可躲彼之耳目。” “如何行事?” “后将军当在宛城整备兵马,劫掠财货,并快速驱兵出城东向,吸引西凉贼和荆州人的注意,然后让驻守在博望的兵马暗中行动,两路兵马同行,只不过一支要大张旗鼓,一支要隐蔽而已,如此方可不使西凉人和荆州人察觉。” 袁术转头看向阎象,道:“阎主簿以为如何?” “杨掾史之言,甚善。”阎象很是认真地赞同道。 但袁术却皱起了眉头,似乎并不甘心。 若是就这么走了,留下自己苦心经营了两年的宛城于彼,似乎并不符合他的性格。 “烧了吧。”袁术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来。 这一句话说出来,只把在场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杨弘惊诧地看向袁术,惊道:“后将军,您适才说什么?” 袁术似乎已经下定了决心,他缓缓的从位置上站了起来,很是郑重的言道:“既然南阳已经待不得了,那这宛城,索性付之一炬,袁某纵然是走,也不给那山阳刘氏亦或是西凉狗留下个囫囵摊子!” 阎象急忙道:“后将军,纵火焚城,恐惹民怨,亦恐惹天下士族相背!” 袁术却是很洒然地摇了摇头道:“能认我袁术者,某不烧城他们亦认同于我,不愿追随我袁术者,纵然袁某做出圣人之举,他们亦是不认,宛城经我修葺两载,比起中平年间实在是坚固了太多,若是就这般让于旁人,我心不甘!” 杨弘和阎象似乎是还想再劝,却见袁术一抬手道:“我意已决,公等勿言!” …… 西鄂县,西凉军大营。 “启禀二位中郎将,张司马搜牢归来,特来向二位中郎将覆命!” 牛辅听了张绣归来,开怀大笑道:“张贤侄今日晨间率兵搜牢,现傍晚便归,竟可这般神速也?” 张济在一旁道:“绣儿本领非常,远非一般人可比,年纪轻轻,已是有名将之姿了!” 牛辅满意的点点头,道:“快着张司马入帐!” 少时,便见张绣迈步走进帅帐,向着牛辅和张济执礼。 “禀中郎将,末吏今日率兵搜牢,打破杜衍附近的三处坞堡,共缴获粮秣五万石,披甲两千副,铁具千斤,并斩获贼首五千,特来向两位中郎将覆命!” 牛辅满意的道:“好!甚好!贤侄一日之内,斩杀敌贼五千,真乃大将之才,当赏!当赏啊!” 帐内所有的西凉军校都是高声夸赞,唯有贾诩一人面无表情的看着周围的这些人,暗自叹息。 什么斩首五千人……扯淡! 西凉军人的行事作风他再清楚不过,每次出去搜牢劫掠,都会斩杀平民,用以当做自己的军功,纯粹的野兽行径。 可叹,又有五千人,成了这些人为了彰显自己功绩的刀下亡魂。 只是略略的感慨了一番,但贾诩很快的便释然了。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这个世道,人命如同草芥,每一天死的人还少吗? 或许自己哪一天不知道就会成了刀下亡魂,又哪有闲心去同情那些不想干的人? 就在贾诩的脑海中千回百转,细思个中诸事的时候,却见一名西凉军斥候匆匆的跑进帐内,对着牛辅进行了一番耳语。 牛辅的脸色顿时变了,变的非常不好看! 他猛然站起身,一脚踢翻了面前的桌案,怒道:“袁贼,当真是好毒辣的心肠。” 张济在一旁诧异地看着牛辅,奇道:“何事竟令牛兄这般震怒?” 牛辅一脸阴沉地道:“袁术将兵马尽皆撤出宛城,向东而去,这是弃城而走了。” 众人先是一愣,接着各个不由大喜。 张济不解地道:“牛兄,袁术撤兵放弃宛城,这是给我们腾出了地方啊!天大的好事啊,以后我军占据宛城,那便是有了据守之地,这等于是在南方有了根基,为何牛兄反倒是不喜反怒?” 牛辅的脸阴沉的让人感到窒息。 “袁贼撤兵之时,不但大肆在宛县敛财,还在县城内放火,烧毁民舍无数,据探子回报,这场火势极大,回头纵然是救下了宛城,怕是远不如昔……姓袁的临走也不忘了毁宛城根本,摆明了是不想让吾等好过!” 西凉一众军校闻言不由勃然大怒,一众人等尽皆放声怒骂袁术。 贾诩却是捋顺着胡须,眯着眼睛认真的思索着什么。 少时,却听他突然缓缓开口道:“敢问中郎将,袁术前番虽然屡次兵败,但却也一直不曾放弃宛城,如今突然丢弃城池,举兵向东,且还将城池付之一炬,其所作所为,想来是应有所指,好端端的,为何要烧毁城池?” 牛辅闻言一愣,皱眉不言。 他了解贾诩,知道贾诩的目光很毒,很准,看什么事情都会看到实质,贾诩既然说袁术烧城是有问题的,那自然就是有问题的。 张济疑惑道:“贾校尉此言令人不解,袁术焚烧城池,摆明了是不想给我们留下好基业,故意破坏而已,又有何难猜?” 贾诩淡淡一笑,并没有多说什么。 牛辅明白这老家伙是什么意思。 他长叹口气,对在场的众人道:“尔等都下去吧……” 但犹豫了一下之后,他又补充道:“张兄和贤侄留下。” 张济和张绣随即待在帅帐未动,其他人都是缓缓的撤了出去。 待众人撤出去不久,牛辅又派人将贾诩单独召了回来。 每次都是这样,一谈点什么关键的事情,贾诩当着众人的面就是一句都不说,非得是牛辅把众人都撵走,然后再将他单独召回来才行,弄的神神叨叨的很是麻烦。 少时,贾诩返了回来,对牛辅施礼,然后试探性的瞥了瞥张济。 牛辅明白贾诩的意思,遂道:“文和,张中郎将是咱们自己人,我和他一同据守南阳,都是自家弟兄了,有什么事不必瞒他。” 牛辅说不瞒,那贾诩便也无所谓。 他冲着张济长作一揖,道:“二位中郎将,以贾某度之,此番袁术出逃,应是荆州人所用的诈谋。” “荆州人?”牛辅皱眉道:“你是说,刘琦?” 贾诩道:“不错,其实袁术心中已经早就想放弃宛城了,只是自打去年入冬之后,我们和荆州人一直对宛城没有大动作,因而袁术才一直在宛城赖着不走,如今突然离去,必然是因为荆州人有了些小动作,略微刺激到了他,因此方使其下定决心撤兵东向……虽然,贾某不知道荆州军的小动作是什么。” 张济问道:“那这又跟袁术烧毁宛城有什么关系?” 贾诩淡淡笑道:“自然有关系,张中郎将试想,咱们事前,已经跟刘琦谈好了划分疆域,同治南阳郡,为何刘琦还会突然向袁术施展小动作,逼他离开南阳?” 张济猜测道:“莫非荆州人想反悔,去取宛城?” 贾诩摇头道:“不,如果刘琦那样做,势必要面对我军的报复,这对他没有任何好处,以贾某猜测……刘琦应该是想谋取袁术手中的辎重财货!” 第三百四十一章 毒士再出毒计(二合一) 贾诩的话,隐隐的似乎点燃了牛辅和张济脑海中的那盏明灯,只是那灯火一会明一会暗,时大时小,犹如处于风中要拽不定。 他们仿佛是听明白了什么,又似乎没太明白。 牛辅认真的思虑了一会,但并没有想通个中的关键,最终还是无奈地甩了甩头,放弃浪费自己脑细胞的举动。 他直接问贾诩:“文和,劳你细细为某解释解释。” 贾诩对于牛辅的提问似乎早有预料。 他向着牛辅和张济分别施礼,然后开始慢悠悠地分析道:“首先,荆州军做了什么,贾某并不晓得,但毫无疑问,对于眼下的刘伯瑜而言,要宛城现在对他而言并没有任何的好处,反倒是这两年间,被袁术在南阳郡搜刮的财货,对其更有诱惑力些。” 牛辅和张济互相对视了一眼,各自额首表示赞同。 张济问道:“文和之言有理,还请继续详述。” 贾诩慢悠悠地道:“袁术这几个月来对于是走是留本就是举棋不定,但随着迁延日常,他想要放弃南阳郡的想法便愈发强烈,如今受了荆州人的影响,袁术离开南阳郡是必然之事,不过依照贾某看来,焚毁宛城留荒陌于我们,对他而言只为其一,关键是,袁术军一定也想把他们藏在郡内的辎重平安的运往淮地,而能够吸引我们和刘伯瑜的最好方法,莫过于烧毁宛城,试想这么大的事,我军和荆州军的目光必然皆集中在宛城和袁术军身上,他藏于其他县城的辎重粮秣便可暗中向东调度,其实也不过是掩人耳目而已。” 这些事情,让贾诩一说,似乎听着非常的简单, 但若是要将这些事情逐件捋顺出头绪,非得有惊人的智谋和对彼之心性精准的了解才行。 张济似乎是第一次认识贾诩一样,他认认真真地打量了贾诩半晌,方才言道:“听君一席话,实令某顿开茅塞,那还请文和能够指点一二。” 张济身为一个中郎将,能够对贾诩一个校尉说出‘指点’二字,可见他目下确实是发自内心的真佩服了贾诩。 贾诩见张济这般诚恳,不由又想起那一日张绣的表现,对他们这对叔侄儿在心中也增添了几分好感……但也仅仅只是几分而已。 贾诩继续道:“眼下宛城被焚,全南阳郡各方势力的眼睛都集中在宛城上,当此时节,对于二位中郎将而言,乃是一个天赐良机,就看二位中郎将能不能把握了。” “何意?”牛辅奇道:“何谓良机?” 贾诩淡淡言道:“如今宛县大火,袁术军出逃,宛县城中和周围必然是一片混乱,南阳郡中,最为富庶的家族和郡望的本家,大多集中在宛县周边,如今乘着火势,三军齐出,以救火援城为名……搜牢那些望族的本家!” 这话一说出来,牛辅和张济顿时都愣住了。 这一段时间,牛辅和张济一直没停着的让麾下的将士们出去搜牢,用以供给关中的董卓,但关中那边的消耗实在太过巨大,仅凭那些小坞堡家族中的私货,根本不足矣供养长安那边。 今年这个冬天,董卓已经几番派人来军前催促牛辅了,让牛辅这方面抓紧搜牢的进度,快些给长安那边供给财货。 很显然,董卓的胃口越来越大,张济和牛辅这些小打小闹,已经满足不了他了。 而宛城的那些家族势力最强,财货最多的郡望,自然就成了西凉军下一步的行动的目标。 但这些郡望的家族背景都太深,其中甚是有些家族数代都在不停的出两千石的高官,牛辅和张济一旦向这些家族动手,那真就是没有回头路了。 所以,即使是前番牛辅已经响应了张绣的建议要向南阳郡望动手,但他们也没敢对屯驻在宛城民间势力最为巨大的郡望动手,他们现在主要劫持的,还是那些相对势力小一些的家族。 但如今,情况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张济沉吟半晌后,道:“搜牢事关重大,还需仔细斟酌才是。” 牛辅则是转头看向贾诩。 却听贾诩言道:“南阳大族之所以不好惹,并非他们有多强的兵力,而是他们在各地域的影响力,如今袁术焚城,对我们而言正是天赐良机……我们以救火杀贼为名,驱兵杀入宛城,乘机搜牢,抢了那些财货最厚的郡望,然后回头派人散布流言,就说是袁术焚毁城池,劫掠望族便可。” “栽赃?”张济惊诧的道:“这能行吗?” 贾诩淡淡道:“为什么不行,这天下的事,哪有什么公理对错可言,事情说的多了,那假的就变成了真的,白的亦是变成了黑的,这一点交给贾某去办,二位中郎将大可放心。” “但终究会有人来澄清啊。”牛辅犹豫地道:“那些被劫掠的望族中人,他们自己的话,难道还不足以取信于天下吗?” 贾诩默然的看着张济和牛辅,半晌之后方才幽幽开口:“搜牢之时,但凡每攻下一座坞堡,只要堡内没有目击之人,又有谁能做出足矣取信天下之言?” 这一句话说完,饶是刚刚杀死了四千人的张绣也不有的脊背冒汗,汗出如浆。 什么叫‘只要没有目击之人?’ 那些坞堡中都是各大家族的人,少则数千,多则数万计。 贾诩的意思该不会是…… “都杀了?”张绣的语气中充满着难以置信。 贾诩并没有回答,默不作声。 像是这种直接的话,你永远也不会从贾诩的嘴中听来,可他虽然不说,但他想要表达的意思,你一定是会理解的,但至于该怎么做,那只是你自己的事情。 张济的吞咽了一口吐沫,咽喉部的喉结一滚,嘶哑道:“如此行事,过于险峻了吧……” “不然,其实此言并无险恶,我军前番也与袁军交过手了,亦曾缴获过他们的衣甲,这次让士卒们去扮演袁军取搜牢宛县郡望,想来应不是难事吧。”贾诩的语气依旧平淡:“袁术已经焚了城池,若是在焚烧城池的同时,在劫财货胡乱杀人,又岂能不在清理之中,天下汉人又会特意去为他辩白?” 贾诩的语气虽然听着不痛不痒,可但凡是有些政治底蕴的人,多少都能听明白,贾诩这是要把南阳郡望的人往死里整啊! 牛辅和张济彼此对望了一眼,他们都在双方的眼眸中看到了渴望的眼神。 确实如贾诩所说,宛城只能被烧这一次,这样的乱局今后怕是再也碰打不到了,机会也不会再有了。 “另外,贾某还有一件事要与二位中郎将说明。”贾诩突然又再度开口。 牛辅机械性地转头看向他:“文和还有何谏言?” 贾诩的脸上难得的露出了一丝微笑:“难道二位中郎将,就那么甘心任凭袁术的那些辎重是被他带往淮南,亦或是被荆州军劫持吗?” …… 宛城的火势极大,再加上近几日冬日的寒冷已过,颇有春暖花开之相,春风微微吹拂,更是助长了火势的增大,整个宛县内以郡署,武库,各级官署以及周遭的民舍,仓禀全部被袁术点燃。 火势伴随着风势越来越大,侵吞了无数人的资产,城内的百姓虽然奋勇反抗,想要阻拦袁术军的暴行,但这一次的袁术却已经是下定了心思,一定要将宛城以及其周遭彻底的破坏,给荆州人和西凉人留下一个彻彻底底的烂摊子,让他们想恢复也不能将宛城完全恢复旧貌。 如此,袁术军和宛县的百姓,士族,豪强,乡绅在县城内外都发生了诸多冲突,在放火的同时,还引起了数不清的流血事件, 宛城的百姓和豪强死伤无数,这当中甚至还包括士人。 直到袁术军撤离了宛城境内之后,宛城以及其方圆数十里之地,到处都是星星点点的火光,哭喊悲鸣之声响彻天际,南阳郡的百姓所受到的创伤甚巨,若是没有十年光景,想要将宛城恢复昔日繁荣,只怕是难上加难。 袁术军撤兵出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刘琦一方,而刘琦一方,早在袁术行动前就已经开始北上,一行军马前往育阳附近,随时等待袁术军露出马脚。 在三军将士北上之时,荀攸已经对刘琦做出了解释…… “府君,荀某之所以让张校尉不断的派出兵马去宛城走遭查探动静,不过是为了乱袁术之心,让他们以为我军有所动作,因而在仓促之间进行准备,也好露出破绽,让我们寻觅到他们屯藏辎重之所。” 刘琦听了这话,方才恍然道:“公达先生几次三番的派斥候往不同的地方去探查,也不过是为了让袁术能够知晓我军之所为?” 荀攸道:“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军的斥候便是再隐秘,也终归不过是凡人而已,又不能遁地飞天,他们在宛城大规模的探听消息,一次袁术没有察觉,两次亦没有察觉,但三次四次之后,若是袁术军在不为之所动,那这天下第一的名门之后,便也未免太过窝囊了吧?” 刘琦轻轻的甩动着手中的马鞭,道:“公达此言有理,袁术虽然屡遭败绩,但并不就证明他能力不够,相反的,袁术有着他的能耐和优势,前番的失败不过是其孤傲的秉性所至。” 荀攸道:“府君之言甚善。” 就在二人说话的时候,却见张允从前阵匹马奔驰而来。 “吁、吁!” 张允来到二人面前,调转马头,拉住马缰,与二人并行。 刘琦停住胯下战马,问张允道:“兄长,可有军情?” 张允向着刘琦拱了拱手,道:“果然是如荀主簿之言,宛城那边的袁术军一动,博望附近,果然也有袁术军从山林旧寨遗址中,迁辎重而出,奔东而去。” 荀攸的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南阳郡东北地多有昔年光武留下的旧寨遗址,且多藏匿于山林之中,用以藏匿辎重最为妥当不过,只是数目甚巨,且在山林中难找,一个不小心还容易引袁军警觉,如今他们心乱自行而出,可谓正中下怀。” 说到这,便见荀攸转头看向刘琦,道:“府君,可分一半兵马,去追寻这支袁军,劫其辎重以为军需,剩余的兵马兵转南阳,佯攻袁术。” 张允忙道:“公达先生切莫着急,宛城那边有些情况,与咱们预料的有所不同!” 荀攸很显然没有想到自己所计算的事情,居然还会有所偏差,心下颇为惊骇。 张允这小子,该不是记恨自己前番的让他派人屡次空探之事,故意来跟自己玩闹的吧? 不过看他的表情却还不像。 刘琦见张允的表情很是郑重,知道事情似乎有些超乎寻常,忙问大:“表兄,可是宛城那边情况有所变?” 张允低声道:“袁术焚城了。” 刘琦:“……” 当下,刘琦急忙将兵马分为两部,一路由太史慈,李典二人率领地字营,风字营火速赶往博望那边,劫持袁术的辎重财货,能够抢回越多的辎重越好。 至于宛城那边……虽然刘琦前番已经与贾诩进行了协议,双方议定宛城将会是西凉军的疆域……但此时此刻宛地被袁术火焚,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刘琦不可能不率兵赶过去。 就算是将宛城暂借给西凉军暂居,但那里毕竟是南阳郡的首府,是刘琦早晚要拿回来的地方,怎么可能任凭袁术就这么放火给白白糟蹋了。 古代的生产力和人力有限,小到一条街道,一片民舍,大到一片乡亭,一个县城,都不是像后世那样那么容易就能在短期建立起来的,在没有机械作为辅助纯靠人力建设的时代,每一个建筑物立面都容纳的,不知是多少人血与泪,一旦损毁,有时候耗费的甚至是一代人的心血。 一行兵马逐渐接近宛县的地界,大越是尽皆,便越是触目惊醒。 此时的天色按道理应该是漆黑一片,但宛县的天空此刻却是被映照的通红, 方圆二十里内,到处都是星星点点,数不清的百姓们争先恐后的向着县外狼狈逃窜,他们有的带着包裹,有的则是连包裹都没有来得及打,只是一边彼此互相搀扶,一边哭嚎着从宛县的方向向外狂奔。 这场景不说是百分百的人间炼狱,但也差的八九不离十了。 刘琦一脸阴沉的看着那些如同丧家之犬一样,大批向着外面奔逃的难民,脸上的肌肉开始抽搐,眼睛亦是眯了起来,握着马缰的手上亦开始青筋暴露。 他令三军暂时驻步,然后让张允去拦截几名难民到他面前问话。 宛县内奔逃出来的难民虽然又多又慌乱,但看见刘琦的军队后,依旧是吓得四散而逃,犹如看到瘟神一样不敢靠近,即使是在逃难中,也是躲之不及。 直到有几名难民被张允派人拦截到了刘琦的面前。 一见了刘琦,那些难民直接跪倒在地,此起彼伏的连连向刘琦磕头,哭喊道:“将军饶我等性命!将军饶了我等性命!” 荀攸在一盘看的于心不忍,暗暗叹息。 刘琦则是一脸的阴沉,问道:“你们这是在躲谁?” 那些难民中,一个领头的高声道:“不敢欺瞒将军,宛县境内,现有袁术军放火不够,竟还在大肆屠杀,宛县境内已是被屠的血流成河,我等真升斗小民,真的是害怕,怕的不行啊!求将军开恩,放过我等吧!” 刘琦缓缓的抬起头,看向火势汹汹的宛城境内,疑惑道:“袁术军,放火焚城不够,还在里面肆意屠城?” 刘琦身后,荀攸突然道:“府君,此事颇有些蹊跷,末吏认为,袁术完全没有理由这般行事。” 第三百四十二章 被屠戮的郡望(二合一) 荀攸的说辞和刘琦的想法不谋而合。 袁术该在南阳郡劫持的财货,他这两年已经劫持的差不多了,如今火烧宛城,也不过是为了欲盖弥彰,用以吸引荆州军和西凉军的注意力,借此让他的军队迅速的撤离。 他委实没有必要留下兵将,继续留在这里烧杀抢掠,这和他根本的目地实在不甚相同。 刘琦心中明白,这些目下在宛城为非作歹的兵将,十有八九是西凉军假扮的。 至于是谁让他们假扮的,荀攸虽然不知道,但刘琦心中大致能想明白。 牛辅和张济都是凉州的大豪强出身,常年烧杀抢掠,惯于冲锋陷阵,但论及玩这些阴谋诡计,他们两个人在这个天下怕是都排不上号。 能够借着这燃烧的大火,让牛辅和张济去假扮袁军行掠的……这种损到家的点子,想来应是出自贾诩之口。 刘琦挥了挥手,让张允驱散那些逃难的百姓,然后便对荀攸道:“先生之言,与刘某不谋而合,袁术眼下不缺粮不缺钱也不缺军械,缺粮缺钱的人,放眼整个荆楚也只有西凉军而已。” 荀攸轻叹口气,似难以理解:“凉州之人,何至于此?” 刘琦冷着脸道:“先生也在京中待过数年,从雒阳至长安,这种事情平日里想来并不少见,西凉人是什么作风,先生应是比我更加清楚的。” 荀攸一时默然。 “眼下事情紧急,西凉人乘火打劫,如此重利,已近癫狂……怕是博望那边的袁军辎重,亦逃不出西凉军的争抢范畴。” 荀攸赞同地道:“府君此言甚善,不过他们既然能够如此周密的行事,倒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凉州军中当有高明之士。” 刘琦心道凉州军中当然是有高明之士的,而且这个高明之士目下和我还属于是合作的关系。 刘琦虽然对于眼下这种情况门清的很,但面上多少还是要露出几分诧异之色。 “既然对方军中有高明之士,先生与我,当分头行动,太史慈和李典那边率领两营兵马去博望劫持袁术的辎重,我着张允派人护送公达先生去他们那边,万一西凉军派兵去那边劫掠,先生也可相助太史子义和曼成维护局势……宛城这边,一切自由我来安定。” 荀攸知道,眼下宛城被烧,犹如炉火一般,若是再任凭西凉军在此放肆劫掠,对于日后整个南阳郡的经济和人口的影响都是非同小可的,刘琦身为南阳郡守,不可能坐视不理。 养寇归养寇,但贼寇若是太嚣张了,也必然要剿寇,不然会被对方认为无能,日后就会欺负你欺负的更甚。 人终归是有底线的。 荀攸向刘琦拜别,其后便随同张允指派给他的那些护卫,准备向东而走。 荀攸向东打马方走出没几步,突然间似是想到了什么,转头冲着刘琦高呼道:“府君!” “何事?” 荀攸郑重地言道:“若西凉军屠戮过甚,我军还需以保护门阀士人为首!” 刘琦知道,荀攸是怕西凉军四处烧杀,而荆州军又要救火又要救人,目下处于被动的局势,人手恐怕不甚够…… 其话中之意,是让自己优先保护宛县本土的世家和士族群体,至于那些豪强和普通的齐民黔首,则是能放弃便放弃,任其死活。 他冲着荀攸点了点头,喊道:“先生放心!我记下了!” 荀攸这才如释重负,随同着保护他的亲兵一同去了。 待荀攸走远之后,刘琦方才转头,他招呼过张允,魏延,张任,邢道荣等人,对他们道:“尔等各自派兵,先往宛城周围的乡亭之中,但遇劫掠百姓、滥杀无辜恣意妄为者——皆杀,莫管他是西凉军还是袁军,一个不留!” “谨唯!”诸校尉司马们齐齐拱手言道。 刘琦又来回看了他们一圈,道:“还有,宛城这面的望族坞堡较多,此番西凉军乘火搜牢,其主要的目标应该也是宛城附近的那些望族,尔等稍后在周边的乡亭救火救人,若是看见有西凉军攻打望族坞堡的话……” 魏延正色道:“吾等必舍命相救,以护诸族。” 刘琦却摇了摇头:“若是看见有西凉军攻打望族的坞堡,就转兵锋往其他地方去,权当没看见好了。” “啊?” 魏延顿时变了脸色,显得很是惊诧。 张任亦是有些不解。 唯有张允轻轻地咳嗽了一声,道:“末吏谨遵府君将令,府君放心,我等若看见有西凉军去攻望族坞堡,必不会轻易与对方交手,只是派人来通知府君,只等府君调遣便是。” 这一番话,可算是给了刘琦一个台阶下,让他这道颇显诡异的军令变的也有了名正言顺的意味。 魏延,张任,张允等人接了军令,分别率领水字营和火字营,向另外两个方向突击而去,而刘琦则是带领着以荆武卒为首的兵将,从北面的郊区直接向着宛城的方向而去。 一路上,可以看见诸多的民舍被燃着了大火,通红的火光照亮了半边天际。 郊外的难民如同潮水般的向着刘琦一行人的反方向奔逃,人喊声,马嘶声,哭叫声,哀号声……还有远处隐隐约约的喊杀声,兵器碰撞声,人临死时的惨呼声,响成一片,乱成一团。 又向前走了一段距离,火光照耀下,可以清楚的看到,数不清的乱兵正挥动着兵器,向着那些哭嚎的黔首砍去,不停的有人倒下去。 刘琦冷静的望望天色。 此夜,月黑,风高,正是杀人的好天气。 刘琦冷冷的一抬手,指向那些正在对黔首进行屠戮的乱军,低声道:“杀尽他们!” 话音落时,便见典韦一甩手中的大铁戟,立刻便有许郸和许沂分别率领着两支荆武卒,一左一右的从两个方向朝着那些乱军杀去。 一片混乱之中,刘琦也分不清对方到底是袁术军还是西凉军的士卒,但对于他来说,无论是谁的士卒,此刻都是一样。 如此任意的在自家地盘上肆虐的,统统该死。 夜风吹动正在燃烧的房舍,显出一种诡异的阴森。 那些乱军此刻正在乱哄哄的争抢财物,并没有对突如其来的荆武卒的攻势做出反应,而且这只是一小队的分支乱军,典韦本人甚至都不需动手,只是让许郸和许沂率众上前一番强行屠戮,就将那些乱军尽数斩杀。 不多时,许郸匹马奔驰而回,对刘琦拱手道:“府君,那些乱军已经被某尽数斩杀!一个活口未留。” 刘琦很是冷静的点了点头,道:“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命三军继续向宛城的方向进发,路上但凡遇到贼军,统统杀尽,一个不留!” “唯!” 典韦略微沉吟了一下,道:“府君,需不需要抓几个活口,问问这些乱兵到底是袁术军还是西凉军的?” 刘琦轻轻地摇了摇头,道:“典君,这一点大可不必,眼下不论对方是袁军,亦或是西凉军对我们而言,都毫无意义,我要的……只是他们死!” 典韦的面色一正,道:“谨诺!” 一行兵马就这样向着宛城扑杀而去,一路上只要是遇到了敢于祸害百姓的乱军,荆武卒便毫不留情的将他们尽皆诛杀。 刘琦军经过一个冬天的调整,基本上已经将新到的荆蛮和前番招降的丹阳兵充分的融合在了一起,并全部分入四大营与荆武卒中,如今刘琦麾下六万三千将士,不但兵力大增,而且战力相对于原先也有了较大的提升。 西凉军之可惧者,乃是其骑兵甚多,但是这一次西凉军的乘火打劫是为了栽赃陷害,他们为了伪装成袁术军混淆视听,故意没有带那么多的骑兵。 此消彼长,没有骑兵的西凉军,在刘琦的眼中,虽然依旧是威胁很大,但绝对不是不可战胜,只要己方上下一心,将士用命,强大的西凉军亦可完胜。 眼看接近宛城,但是出现在刘琦等人眼前的景象有些变了。 却见不远处的一片空地上,一座被土墙围起的村寨中,火光大盛,浓浓的烟雾升上了天空,即使相隔数里,刘琦依旧能够闻到那股浓浓的烧焦味道。 毫无疑问,那就是南阳郡望所建立的坞堡。 那用围墙围绕的坞堡,此刻落在刘琦的眼中,犹如一座巨大的城堡,那巨大土墙所包围的,不是什么民舍民宅,而是那些世家门阀在民间的私人领土。 大汉天下的土地上,不知道竖立着多少这样的坞堡,这些犹如城堡一样的建筑,代表的是整个大汉朝中一个个的国中之中,他们蚕食着汉朝的土地,隐秘着汉朝的人口,将汉朝帝王宗室的权力逐步弱化,使得刘氏王朝的统治力逐步衰弱,最终到了今天群雄割据的地步。 身为刘氏宗亲中一员的刘琦并不恨大汉土地上这千千万万的坞堡,因为就根本来讲,他也是士族门阀出身,和这些坞堡中的主人一样,他和他们都是一样的人。 可和这些门阀相比,他却有一个明显的不同,因为他姓刘,就刘氏天下二人,这一个个达标着民间最强大势力的坞堡,是他们这些刘氏宗亲掌握天下权柄最大的障碍。 听着远处坞堡内发出的震耳欲聋的喊叫声,刘琦转头对典韦道:“着军前向导来。” 典韦领命,随即找来了引路的斥候,刘琦抬起手中的马鞭子,指向远处的燃烧的坞堡,道:“那里是南阳郡中谁人的坞堡?” 那斥候显然是已经将南阳郡宛城周围大多摸索清楚,当即回禀道:“禀府君,前方坞堡,乃属南阳阴氏,但至于是阴氏中的哪一支,请恕属下未曾探查清楚。” 刘琦的眼睛一眯,缓缓的点了点头。 南阳郡阴氏的大名,他自然是晓得的。 南阳阴氏出了两位皇后,在东汉末年属于纯粹的名门望族,也是著名的外戚家族。 在现在这个时间段,南阳阴氏之中最著名的人当属阴修,其前些年的时候曾担任过颍川郡守,并任用了当时很多颍川名士,包括张仲,钟繇,郭图,荀攸等人…… 对!阴修前些年当颍川郡守曾任用过荀攸! 难怪适才荀攸离去的时候,曾请刘琦要尽可能的保全南阳郡的望族…… 这是什么狗打连环的套路? 这个时代家族与家族之间的可怕之处就在于,你麾下的某一个谋臣名士,只要稍加查探,就会发现他和那些住在其他州郡的某一个家族或是某一个名士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当你手下的名士能人越多,你就会发现你做事情会越来越掣肘,功效和弊端是相辅相成的。 因为各郡的名士和名门之间因为百年的基础,几乎都彼此有一些沾亲带故或是相熟的关系,就如一张巨大的关系网扣在你的头上,压的你喘不过气来。 历史上的阴修作为京城中的少府,在去劝关东诸侯们退兵时而被袁术杀死了,但在这个时空,因为护君联盟的成立,而使得阴修和韩融等人并没有被董卓派出为使,如今还在长安中受任为少府,位列九卿之一。 阴氏的坞堡,不论属于哪一支的,想来内中的财货一定是极为丰厚的。 听着远处阴氏坞堡中传出来的惨叫与哭喊声,刘琦的眉头不由皱了一皱,奇道:“不过是被攻打坞堡,劫掠财货而已,喊杀声如何会这般惨烈?便是攻城厮杀时的叫喊,也莫过于此了吧?” 刘琦身后的典韦早就感觉有些不对劲了,他认真地听了一会后,方才对刘琦道:“府君,若是某家没有听错,好像不止是简单的劫掠……那坞堡里面应该是在被大范围的屠杀,西凉军想来是没有要留下活口的打算!” 刘琦听到这心中不由微颤,直到这个时候,他才算是彻底的明白了为了那些西凉军要特意打扮成袁术军的模样…… 他们打一开始就是要把事情做绝,劫掠郡望的同时,抢夺财货不止,而且还要灭门。 听着远处的喊杀声和哭喊声,刘琦闭起了眼睛,扬起头来,矗立在马上,静静的感受着凉风铺面,静静的用心去感受这夜空下的一切。 “一切有因则必有果,有果必有失,盛极才会有衰,衰则必胜,物极必反,此乃自然常理,无法挽救也不可挽救,典君,你说我说的对吧?” 典韦矗立在刘琦的身后,皱着眉头,满面疑惑。 很显然,他不甚了然刘琦的意思。 “府君说的这番话,也不过是想说让我不要掺和坞堡内,西凉军和阴氏望族的厮杀,任凭他们狗咬狗,猫挠猫,最后最好是两败俱伤,都咽了气才好,是么?”典韦小心翼翼地揣着刘琦的话。 刘琦长叹口气:“虽然是话糙理不糙,但你这话也未免说的也太直接了……典君,以后咱们谈论这些事的时候,你就不能学着我一样,婉转一点么?” 第三百四十三章 行刺的少年(二合一) 阴氏坞堡内,火光冲天,烟雾弥漫,到处都是鲜血,到处都是尸体,到处都是哭喊与厮鸣声。 眼下这一支负责攻打阴氏坞堡的西凉兵,为首的校尉乃是牛辅的得力干将,名叫胡赤儿。 胡赤儿乃是敦煌郡冥安人,身上有羌胡血统,自幼生长在敦煌郡与西域蒲类国的边境,常年见惯了边郡的刀光血影,每日看到的,不是叛羌杀汉人官吏,就是汉人官吏驱兵诛杀叛羌,再不就是西域诸国的盗贼与汉境羌人发生流血冲突…… 凉州的士兵,像是胡赤儿一样的,在这种环境下生长起来的不在少数,都是在边郡征战中成长起来的武人,在耳渲目染那些血腥的同时,也使他们练就了一颗如同钢铁一般的心,冷血无情,为了图存和利益,他们什么都干的出来。 这就是生长在凉州边郡之人的特色。 如今在中原境内行屠戮之事,对于这些西凉军而言,根本就不会有任何的心理压力。 对于他们而言,杀这些坞堡内的望族中人,就如同宰杀牲口一样的简单。 不,说的更确切一点,这些被杀的人连牲口都比不上,至少牲口还能杀来吃! “快!快!都利落着点!” 胡赤儿一边高声呼叫,一边恼怒地喊道:“这宛城周围的坞堡多了,不要在这一处地方磨蹭的太久!大家都利索着点!” 随着胡赤儿的喊声,那些西凉兵手下的动作加快,他们手起刀落,将在视野范围内的坞堡中人,不论男女老幼,统统砍杀,毫不留情。 胡赤儿心中大概也有所顾忌……这一趟的屠杀,最少大概也杀了对方坞堡内两万人。 这两万人的坞堡中,阴氏的族人,有他们的私士和门客,也有他们的附户伴当和其家眷……男女老少,各个年龄段的尽皆有之。 胡赤儿转头看向周围,然后吩咐手下道:“速去坞中仓禀中搜寻粮秣和财物,再派人运往大营,记住!莫要挨家挨户的搜,咱没那个时间,专挑大户动手便是!” “谨唯!” 那传令兵急忙去吩咐各曲屯的将士们皆按照胡赤儿的命令行事。 西凉军的士卒们按照吩咐开始分头行动了。 随后,胡赤儿四下观瞧,却发现他麾下两名最依为左膀右臂的曲军侯居然不见了。 他一皱眉头,喊道:“来人!” 一名侍卫匆匆跑来,对他抱拳道:“在!” “侯军侯和伍军侯何在?” 那西凉侍卫一听胡赤儿问起了那两位,脸上不由露出了一丝尴尬之色。 “校尉,两位军侯不是按照您的命令,带兵去坞堡内的阴氏主府搜牢了么?” 胡赤儿很是不满地道:“适才一打杀进坞内,某家便命他二人作速行事,如今坞堡内的人都差不多斩尽杀绝了,如何偏他二人还没回来?那阴氏主府难道是铁打的不成?” 侍卫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尴尬之色,道:“末吏亦不知晓……” “哼!” 胡赤儿的脸上露出了明显的不愉之色,他一打马,率领着一众亲卫,赶去了阴氏的主府…… 少时,来到府前,胡赤儿翻身下马,大步流星的走进院内。 触目所及的是满地的尸体,以及各种凝固的新鲜血液。 胡赤儿环顾四周,隐隐之中,似听到厅内传出了叫声与淫笑之声。 胡赤儿略微一愣,接着瞬时间明白了什么。 他咬紧牙关,大步流星的走进内宅。 少时,来到内宅的一处房前,胡赤儿侧耳倾听,发现那些不堪入耳的声音全都是从里面传出来的。 这两个混蛋,也不看看什么时候! 胡赤儿勃然大怒,一脚踹开房门,大步流星的走了进去。 房间之内,地上躺着两具男尸,身着华贵,一老一少,看其打扮,应该就是这阴氏坞堡的内的主人了,可惜已是死于非命。 而床榻和地毯上,则是分别有着一对男女,正在赤身裸体的干着那让人脸红羞臊的勾当……不过很显然,这两对男女目下干的这事都不是你情我愿的。 那两个女子身上的衣物皆被撕扯成了碎片或是一条条的,身上的血印子和脸上的巴掌印都是非常清晰,让人看着触目惊心。 两个女人目光呆滞,满面泪痕,犹如没有生机的躯壳,就是一摊烂肉般的躺在那任人凌辱糟践。 两个赤身裸体的壮正在她们身上来回驰骋着。 听到门外有进来人的声音,一名西凉壮汉恼羞成怒的从女人白皙的身上抬起头,骂道:“哪个不长眼的憨货,竟敢来这搅乱,瞎了你的狗眼……呀!是校尉?” 话还没等说完,便见胡赤儿上前一脚将那名光着屁股的西凉男子踹飞。 “混账东西,也不分分什么场合!现在这时候,外面兵荒马乱,到处都被火烧着,你们还有心情在这做这事!信不信老子割了你们裤裆下那二两贱肉!”胡赤儿破口大骂。 那两名赤裸的汉子,正是胡赤儿手下的得力干将侯通和伍关。 侯通急忙一边穿衣甲,一边道:“校尉恕罪,末吏这都多长时间没碰女人了,好不容易碰到这般有颜色的,一时没忍住,就……” “你不碰女人,你平时不出去找,偏赶上这当口撒欢!你眼里还有没有点军规军纪!”胡赤儿咬牙切齿的怒吼。 然后,便见他一低头,看着地上躺着的那名浑身赤裸有伤,且满面惊恐的女子,气道:“我让你撒欢!” 紧接着,便见他一刀剁下了那女子的人头。 然后,便见他双眸喷火的瞪视着另外一名曲军侯伍关。 伍关很是有眼力见,他急忙从另一名女子身上爬起来,也不用胡赤儿动手,自己直接一刀砍死了适才还在他胯下承欢的女子。 胡赤儿狠狠地啐了一口,怒道:“速穿衣甲!汝二人押解这坞中的辎重回营,我率兵自去下一处坞堡。” 两人连忙应诺。 胡赤儿杀了阴氏的两个妇人之后,遂大步流星的走了出来,刚走到院落中,突听院落旁边的一处草植中隐隐中似有动静。 胡赤儿乃是久经风浪之辈,立时便有了防备。 他急忙转头,却见那草丛中,一名青衣少年持剑冲出,瞄准胡赤儿的心窝处,狠厉的向他刺来! “找死!”胡赤儿怒吼一声,微一转身,一把揪住了那少年的衣襟,接着将他狠狠的向着身后一甩。 便见那少年被胡赤儿直接摔倒在了地上。 那少年被摔的七晕八素,却还拼了命的要去捡剑, 可惜,就在他手要碰到剑的一刹那,追上来的胡赤儿一脚踢飞了那柄长剑。 那少年方一抬头,却见胡赤儿沙钵大的拳头已经重重的打在了他的面门上。 顿时间,便见那少年被这西凉大汉打的满口喷血,牙齿有好几颗都松动了。 胡赤儿一把揪住了那少年的头发,将他狠狠地从地上提溜了起来,咬牙道:“哪里来的小崽子!竟敢在此暗害你家老爷!” 那少年被胡赤儿一拳打的几乎晕厥,但眼神凶狠,死死地盯着胡赤儿,嘴角挂起了冷笑。 “谁让你这崽子杀老子的?”胡赤儿冷然道。 “天让我杀你!”少年吱呜道。 “小崽子!”胡赤儿大怒,举起手中长剑就要砍他。 就在这个时候,却见一名护卫匆匆从府外向着里面冲来,对胡赤儿拱手道:“校尉!大事不好!有兵马攻进坞堡,来断我后路了!观其穿着旗号,应是荆州兵马!” 胡赤儿闻言并没有惊慌,他随手将那少年扔在了那名护卫的脚下,吩咐道:“将这小贼给某绑了!回头待某好好审讯于他!” 而这个时候,已经重新穿戴好了衣甲的侯通和伍关亦是从内宅匆忙赶了出来。 胡赤儿对两人道:“集合诸将士,随某去看!” “谨唯!” …… 少时,阴氏府宅中匆忙冲出了一支兵马,直奔着坞堡的南门而去。 这支兵马一路上不停的纠集于路四散的西凉兵,待抵至坞堡的正中之时,这支兵马已经汇集了足有两千人众,声势颇隆。 而刘琦的荆武卒亦是已经抵达了坞堡正中。 对于阴氏坞堡,刘琦不打算在他们受到损伤较少的时候去救,但同时他也不能不救。 大汉天下这百年来,主要的矛盾就是代表汉家的帝王宗室与民间的世家和士族群体在不断的掰手腕,但最终还是世家门阀和士族群体通过察举制的政治积累,而开始占据了上风,就算是灵帝在位时扶持了宦官集团,最终的结局失败,世家士族将帝王宗室压的死死的,不断的蚕食皇室的权柄,因而导致乱世的出现。 刘琦日后若想成为能够集权的帝王宗室,就要乘着这个乱世,做到不破不立,借兵乱尽可能的去削弱世家和士族的过盛的权力,虽然日后天下清平之后,世家门阀依旧会再度崛起(这是历史的发展规律),但至少在乱世之中,他可以借兵祸,尽力去削弱世家士族的力量, 至少要在最近这些年里,不让他们对自己产生太过的掣肘。 今天这场大戏,对于这些被西凉军血洗的坞堡,刘琦不能救……但也不能不救。 他掐算着时间,看着那些西凉兵在将大部分的财货从阴氏的坞堡运送出去之后,方才率领人马冲杀了进去。 这个时间段,刘琦估计阴氏的坞堡内一定已经受到了大量的人员损伤,同时辎重财货也被西凉军几乎劫掠一尽,但坞堡内的人一定不会被杀干净……自己在这个时候冲进去,阴氏族人既元气大伤,而自己也可以击退西凉兵,卖对方一个人情,何乐而不为? 双方的兵马在坞堡正中相遇,刘琦二话没说,直接吩咐典韦道:“典君……诛贼切勿留手,尽屠之,我不想看到眼前还有一个活着的敌人!” 典韦高声道:“唯!” 话音落时,便见典韦率领一众人马冲了出去,许郸和许沂分别跟随在他的左右两边,犹如疯了一样的紧跟着典韦, 荆武卒呐喊着口号,一大片一大片的冲向了对面的那些西凉兵。 只是一个瞬间,就听到一声巨大的‘轰鸣’,双方的兵卒在坞堡内撞击到了一处。 由于坞堡内的地势不是很开阔,并不是适合大面积的用弓弩,只是短兵相接最为有效,因而双方便各持勇力,在街巷之中展开了殊死搏斗。 双方兵将往来交锋,手中的兵器你来我往,彼此互杀,在街巷中掀起了一阵又一阵的血雾。 典韦右手持铁戟,左手持盾,步行在最正中的街道上横冲直撞的往来冲杀。 西凉军的兵士虽然悍勇,但面对典韦,却依旧是束手无策。 正面与典韦硬战,便是同时上来三五个人,也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典韦手中的那支长戟实在是太过骇人,一旦被那长戟沾上,便是立刻倒地身亡或是骨断筋折的结局。 现在就实际来讲,最可怕的是典韦不但武力卓绝,没有人可以阻挡他……但更让西凉军的兵卒们感到束手无策的,此刻的典韦不只是正面作战勇不可当,其身边更是没有死角。 主要是典韦身边的那两名猛汉,许郸和许沂,也都是勇猛之辈,由他们两个人护持在典韦的身边,典韦根本不需担心两旁的骚扰,只需一往无前,只因侧面冲上了的士兵尽皆被二许所斩杀。 再加上后面的荆武卒紧跟三人之后,各个一展勇力,大有所向披靡之势。 西凉军的士兵们确实都非常善战,但现在他们属于被动的一方,且其军前没有类似于典韦,许郸,许沂这样的强大猛士去带动士气,因而竟然是反被准备充足的荆武卒压制,被杀的节节败退。 典韦和许郸,许沂三人,如同劈波斩浪的巨大斧刃,将敌军的整个阵势劈斩而开。 胡赤儿看到对方的步卒居然这般勇猛善战,让己方几乎溃不成军,脸上的肌肉因为气愤而来回颤抖着。 他也是常年征战于边郡的猛士,岂能容忍对方如此猖獗? “将士们,随我同战!斩了那为首的荆贼,让这些荆贼知道我们的厉害!” 说罢,便见以胡赤儿,侯通,伍关三人率兵奔着典韦冲了过去。 不多时,便见胡赤儿的一众兵马冲到了典韦等人的面前。 “荆贼授首!”胡赤儿一声大喝,举起手中长矛便居高临下的向着典韦的面门刺去。 西凉人善于驭马,但是在这种人群蜂蛹没有开阔地形的情况下,战马并不能体现出冲击的优势,最多只是居高临下,反倒是步战持戟持盾的典韦更有辗转挪动的空间。 典韦举起手中的盾牌,迎面受了胡赤儿那长矛的一击。 典韦手中的铁盾乃是请长沙的铁匠特意用重铁打造,盾牌又大又厚,换成一般人,单手根本无法持举,也就是典韦这样的气力才能够手持这么厚重的盾牌在战场上健步如飞。 但也正是因为盾牌厚重,居高临下的胡赤儿才没能够把盾牌刺穿。 “咚!”一声闷响,胡赤儿手中的长矛受到阻拦,力道返回,差点没把胡赤儿从马上给震下去。 而典韦也是因为硬受了对方一记强力的攻击,而‘噔噔噔’的连退三步。 许郸和许沂同时上前,分别从两面推住典韦的肩膀,帮他矗立在原地。 典韦甩了甩脑袋,接着哈哈大笑,然后突然助跑,猛然向前冲去,凌空跃起,不用长戟,而是高举手中的盾牌,居高而下向着胡赤儿的天灵上狠狠砸去…… 胡赤儿惊诧的抬起头,却见被火光映照的发红的天空中,典韦如同一只飞熊一般,在他眼前凌空而落,庞大的身躯仿佛都能够遮挡月亮,那股气势排山倒海般的扑面袭来,骇的他几乎不能动弹。 接着,便见那面被竖起的盾牌,由上至下,狠狠的将胡赤儿的脑袋,砸瘪到了他的颈子之中! 第三百四十四章 南阳李氏少年郎(二合一) 典韦凌空跃起一记重击,其手中的铁盾坚利无比,竟然是将胡赤儿的头颅整个敲打进了其脖颈……甚至是有一部分直入其胸腔。 胡赤儿的天灵遭受到了这样重重的一击,乃至于眼珠子在一瞬间都被巨大的压力给挤爆了出来,发出“嘭”的一声脆响。 他的脑浆子混杂着血液,顺着其脖颈流淌于其全身…… 胡赤儿浑身僵硬的在战马上矗立了一会,然后便见这具死法恐怖的尸体顺着马背跌落了下来,重重的落于尘土中。 那些跟随在胡赤儿身边的西凉军兵卒统统都呆愣住了。 紧接着…… “校尉死了!” “校尉死了!” “……” 离胡赤儿最近的那些西凉军士兵们发出了惊慌失措的叫声,西凉军的士兵们亦是开始出现了慌乱之态。 反观荆武卒的战士们,则是因为典韦适才那一记足矣响彻四野的攻击,而变的声势大震,所有荆武卒士兵们的士气则是空前高涨。 “风!” “风!” “风!” 士气雄浑的吼叫声响彻四野,震动三军,荆武卒们满怀着战意,奋不顾身的去与西凉军搏杀。 “安敢害吾家校尉?”曲军候候通从侧面杀向了浑身都是鲜血的典韦,他举起手中的长刀,对着典韦的侧肩用力的劈斩了下去。 但是很可惜,典韦并不是一个人在孤军奋战。 一柄战刀从斜刺里挡住了候通的来路,毫无疑问,正是许郸! 许郸身为许褚的弟弟,亦是他的左膀右臂,其武力之了得自然是非同小可的,候通虽然也是西凉猛士,但和许郸相比,却也不是对手。 更何况胡赤儿死了,候通所受到的影响也是极大的,慌乱与愤怒,恐惧此刻充斥在他的胸膛中,致使他心绪大乱,手下的功夫更是丧失了水准,根本不可能有效地对许郸做出反击。 许郸和候通交战不到几个回合,便见典韦从斜刺里冲过来,他怒吼一声,重拳击出,一拳重重地打在了许郸的站马上。 那战马被许褚一击打的嘶鸣一声,直接向着侧面摔倒,而马背上的候通则是被那战马直接给掀飞了出去,摔倒在地,发出一声痛苦的呼鸣。 还没等候通从地上爬起来,就见许郸已经杀至了他的面前,他手中战刀冲天举起,铆足全力大吼一声,对着许郸的脖颈就是重重一击落下! 鲜血溅射到了空中,候通瞪着一双大眼眸的头颅与身体分家,被巨力弹射到了半空中,然后便如同一个撒了气的皮球,从空中缓缓地落到了地上。 伍关见到了这等情形后,顿时大惊失色。 他急忙调转马头,想要夺路而逃,但很可惜,许氏双雄的另外一名猛士许沂匹马奔驰到了伍关的身后,他怒吼一声,一刀劈斩而出,直接剁在了伍关的肩膀上。 伍关疼的哭喊出声,她焦急地对许沂道:“莫要伤我性命,某、某家愿降啊!” 但许沂根本就不搭理他,他用力的将自己锋利的战刀从伍关的伤口中抽出,那剧烈的疼痛使伍关疼的放声大吼。 伍关疼痛的叫喊声,不但无法让许沂对他产生任何的同情,相反的却使许沂潜藏在骨子里的那股人类本有的嗜血和嗜杀之情显得更加的浓厚。 他脸上都是狰狞的笑容,大吼一声,再次抬起手来,毫不犹豫的用力一挥,直接将伍关的半个头颅顺切而下! 只不过是一瞬之间,西凉军中的一名校尉和两名曲军侯就身死殒命,指挥体系彻底瘫痪,这使得西凉军在不多时便陷入了一片慌乱。 荆武卒借着这个大好的时机加快了攻势,他们毫不留情地对西凉军进行残酷的屠杀,只因荆武卒此刻士气如虹,战意强的已是无以复加。 反观西凉军连失三名首领,士气一落千丈不说,没有了最高指挥的凉州军士更是如同一盘散沙,各自行事,本来十分的战斗力如今却已经只剩下四五分了。 典韦等人在前阵的战斗情况,负责压后的刘琦也是清楚的很。 有前阵的荆武卒来向刘琦禀报前阵的战况十分顺利后,刘琦很坦然的点头,满意道:“告知典君,务必剿除贼寇,但速度也不需过快,稳扎稳打即可,还是那句话,不用着急结束战斗,我只是不想看见西凉军的活口。” “谨唯!” 那荆武卒立时领命,拜别刘琦又再度赶向了前阵。 而刘琦见大事已定,则是率领麾下的贴身精锐,在附近的巷子中开始来回寻访查探阴氏的这座坞堡。 目光所及之处,到处都是尸体,到处都是死人,每隔数十米的地方,就会看到有建筑物被大火吞噬燃烧,赤裸裸的一副人间惨剧。 刘琦大概转了一会之后,不由感慨的摇了摇头,翻身下马来到了一处府宅门口的台阶前,一掀战甲,随后慢慢地坐下。 他认真的思虑了一会眼下的局势,伸伸手将一名荆武卒侍卫招呼到了近前。 “府君,有何吩咐?”那荆武卒的士兵恭敬地问刘琦道。 刘琦再次伸手让那名荆武卒靠近了一些,正色道:“传吾将令,派三十名精骑前往周边,查探一下还有哪些望族的坞堡目下正被西凉军强攻……探查明白后,速速返回向我禀明。” “谨唯!” 那荆州士卒领命之后,便转身去安排此事了。 刘琦只是用双手杵着下巴,静静地坐在原地,认真的思考着眼前的形势。 不多时,却见许沂大步流星的向着刘琦走来,他浑身浴血,脏污不堪,但神情却显得精神抖擞,并无丝毫的委顿与疲惫。 “禀报府君,那些在坞堡内行凶的乱军,已是被我军打散了!典君已经率兵去剿杀坞堡内的剩余贼众,稍后便回,典君恐府君等的心急,特命属下提前过来向府君禀明战况,还请府君放心……我们定然做到不留一人。” 刘琦赞赏的向着许沂道:“甚好,汝只管与典君仔细剿杀坞内的乱军,不可放过一人,我这边尔等不需劳心,刘某人耐心有的是,你们只管做好你们该做的事便是了。” 许沂拱手道:“诺……府君,属下还有一事需向君禀明。” “何事?” “末吏等人刚才杀西凉军时,从对方的军卒手中抢过了一个俘虏,是个孩子,大概也就是十岁,不过却是身着华贵,看似并不普通,而且能够被西凉军这般特殊对待抓入其军的,想来也必是有些原因,属下不敢隐瞒,特来向府君禀报。” 刘琦只是略作沉吟之后,方道:“将那少年带来。” 许沂领命去了,不多时便将一个脸上有凝固鲜血,且脸颊红肿的少年带到了刘琦的面前。 那少年嘴角流血,头发凌乱,一看就知道应该是让西凉军给狠狠地虐过了,只是不知为何却没有杀死,反倒是特意留在了军中看押。 那少年年纪虽然不大,但却似颇有胆量,即使是在一众凶悍的荆武卒包围下,依旧是没有什么怯懦之意,神态颇显自若。 他被带到刘琦面前时,只是有些疑惑地看着刘琦。 “汝是何人,为何被那些乱军携裹在军中?”刘琦问道。 不曾想,那少年居然不答反问,奇道:“公又是何人?为何要向我问话?” 刘琦闻言笑了。 这孩子倒是有点意思。 “休得无礼!” 旁边的许沂一脸阴沉道:“这一位乃是南阳郡守刘府君,率郡军在此平乱,若非府君率至此,你的小命早就没了,还不速速拜谢!” 那少年虽然不是软蛋,但也不是那种蛮横不讲道理之人,看他的穿戴和举止,很显然是受过良好教育的。 听到许沂替刘琦报了名号,又陈述了杀散西凉军的事实,那少年急忙作揖,感激道:“白身小子李严拜见府君,多谢府君搭救之恩!” 刘琦的眼睛微微眯起,道:“白身人李严……你是南阳郡李氏中人?” “小子正是。” “难怪,难怪……李氏一族,亦是南阳郡的高门大族,教育出来的孩子果然也与众不同,只是你如何会在这里?这不是阴氏的坞堡吗?” 李严一听刘琦问到这,双眸不由的有些发红。 他的眼泪似乎要向下流淌,但还是倔强的忍住了。 刘琦见这少年的样子,心中多少升起了一丝敬佩之情。 南阳李氏中人,且还名叫李严,而且年纪轻轻居然就能够这般控制自己的情绪,想来或许就是那名在历史上和诸葛亮同列为蜀汉辅臣的李严了。 身为降臣,且还是益州的外来士人,李严在历史上却可以作为东州士的代表成为和诸葛亮一字平肩的托孤之臣,自然是有其政治水平和能力的,绝对不同凡响。 刘备这个人在历史上的军事建树虽然不是顶尖,但在政治手腕和识才辨人上,却着实是首屈一指,不在曹操之下。 “李严,你为何会置身于阴氏坞堡,又为何会被西凉军生擒而不死?” 李严咬了咬嘴唇,道:“回禀府君,我南阳李氏的坞堡主址在涅阳之地,家中前代人中,亦多有两千石之高官,只是到了祖父辈时,近些年颇有落败之势,不复往日殊嵘,为图展家业,故附庸于阴氏之门,族中岁入,每年也定期上缴于阴氏一部分,以为示好之意,前几日,严君奉族中家公之命,持去年岁入财货前来阴氏坞堡以为敬,阴氏家公留吾父子在坞堡内,亦多有款待……不想、不想今日那些不知从那里来的北方乱军,居然攻破了坞堡,烧杀淫掠,无恶不作,阴氏家公与严君皆被乱贼害死,受害之前,严君将我藏于阴府地窖,嘱咐我不得擅出……” 刘琦听了,这才恍然而悟。 不过,实在不曾想到,这些在本郡的郡望豪门之间,彼此之间亦还会有每年上贡的套路。 门阀世家之间,也是秉承着大鱼吃小鱼的生存规律。 刘琦冲着李严招了招手,然后拍了拍自己身边的台阶:“李严,过来坐。” 李严抿着嘴,犹豫了半晌,最终还是挪步到了刘琦的身边,在他旁边坐下。 许沂站在刘琦身旁,谨慎地盯着这个十岁的小儿娃,手中紧握刀柄,严防他有所动作。 “令尊既嘱咐汝藏于地窖之内,那你为何又会落到那些乱兵的手中?”刘琦微笑着道。 李严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决绝之色,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吾父为保护我而横遭兵难,我若一味潜身缩首,日后九泉之下,又有何脸面去见列祖列宗,今日纵然拼的一死,也势必要刺杀贼首,也不愧为李氏子孙……可惜我本领稀松,不但杀不得贼,反倒是被他们生擒活捉了。” 刘琦恍然的点了点头,道:“你这孩子,倒是颇有志气。” 突然,却见李严从台阶上站起身,对着刘琦长作一揖,道:“多谢府君,为我父亲报了这血海深仇,我、我李严……今生无以为报,做牛做马,亦不能报答府君!” 此时此刻,这个十岁的少年终于是控制不住,泪流满面,双膝跪地,向着替自己报仇雪恨的恩人长跪不起。 刘琦摇了摇头,道:“我不过是无心插柳,你大可不必如此。” “府君虽非特意为我报仇,但杀死李严仇人乃是事实,李严终身不忘府君大恩大德。” 说罢,他一个头重重磕下。 刘琦长叹口气,转头对许沂道:“扶他起来。” 许沂走上前,连拉带拽,竟然是硬生生的将李严从地上拉了起来。 看见在原地哭泣的李严,刘琦用双手微微撑腿,站起身来,道:“袁术军放火焚城,西凉军乘火打劫,奸淫掳掠,整个宛城以及周边诸县,目下已是势如水火,我虽为南阳郡守,却不能保全治下子民,深以为恨……涅阳距离宛城不远,你李家的基业,想来此刻恐也未必能够保全……李严,你且为向导,我亲自率兵,先去你李家的坞堡,若是看你李家坞堡被乱军袭击,我自当救之,若无人攻你李家坞堡,我再去别处救援便是。” 李严一听这话,浑身一颤,他紧紧的抿着嘴,语气激动的问刘琦道:“我李氏一族岂敢当府君这般厚意!” 刘琦淡淡一笑,道:“我这个人是个性情中人,你这孩子行事谈吐,颇得我心,刘某愿意为你办成这事。” 说罢,却见刘琦吩咐许沂道:“许司马,汝去通知典君,整备兵马,准备出坞,由李严做向导,咱们先行出发去李氏坞堡救援。” 许沂虽然不明白刘琦为何会这样做,但还是领命去了。 而李严则是对刘琦千恩万谢,深感刘琦之德。 不多时,已经将坞堡内西凉兵尽诛的典韦匆匆忙忙地赶到了刘琦面前。 “府君,许沂适才与我说,府君要率兵去南阳李氏的坞堡相救?” 刘琦用右手的小指头轻轻地揉了揉自己的眉毛,道:“不错,汝速速整备兵马,咱们火速出发。” 典韦不明所以地道:“府君为何突然这般积极的去救李氏坞堡中人?” 刘琦是什么人,典韦最清楚,他不可能会为了一个初次见面的少年而冲动。 他一定是有他的筹谋。 第三百四十五章 谁言南阳郡望不能离间(二合一) 看着典韦的表情,刘琦不由笑了,他认真的为典韦解释起来。 “有些人要救,有些人不可救,但绝不能一个不救,如此恐惹荀攸等士人以及南阳士人的嫉恼,致使我荆州内部出现君臣不和之势,毕竟我父亲现在主要倚重的,还是士族与清流党人,做事不可做绝,所以今夜之战,我们也得适当的去救一些门阀望族,以博取其依赖之心……况且有些南阳郡望就算是在今夜侥幸存活,但日后的处境也必然愈发艰难。西凉兵搜牢,绝不可能是只搜牢一次,劫掠宛城周围的郡望所获的好处,对西凉人而言必然远胜往昔,今后若是不搜牢郡望,只怕是再难获得这般多的收货……如无意外,牛辅今后想要收手只怕很难了。” 典韦大概也听明白了刘琦的意思,不过他还有一件事不理解。 “那府君为何执意要去救李氏?” 刘琦笑道:“南阳郡望之间,也是彼此存在阶级关系的,像是阴氏这样的望族,是站在南阳诸望的顶端,而南阳李氏这样的需要常年给阴氏上贡,甘为附庸的,则是属于望族中第二梯队,这样的门族,或许还是值得扶持一下的。” 刘琦的话,说的典韦云山雾绕,不明所以。 什么望族中的顶端,望族中的第二梯队,典韦对于这些根本就理解不上去。 不过他也不是纯粹的莽汉,至少他大概能理解的出来,刘琦眼下,正在实施平衡之策。 …… 宛城周边,围绕着荆州军,西凉军,南阳诸郡望的争斗正在如火如荼的进行着,而另外一边的博望之地,西凉军,袁术军以及太史慈和李典所率领的地字营和风字营的战斗,亦已经开始打响了。 围绕着这些财货辎重,三方互不相让,谁也不肯退让半步。 而作战地点,则是发生在博望坡。 博望坡道路狭窄,山林茂密,大队的兵马很难在当中展开阵型优势,特别是骑兵在这里根本就毫无意义,基本上没有用武之地。 太史慈和李典等两营兵马已经占据了右侧的山地,这是荀攸让他们这么做的。 荀攸的计策,是让他们占据山地,然后用弓弩压制住山下的西凉军和袁术军。 毕竟,眼下是三方争夺辎重财货,而且还是在博望坡这么狭窄的地域,以三方目前的状态而言,就这么在博望坡内进行争斗,最后的结果很有可能就是玉石俱焚,财货尽毁。 荀攸是一名能够看清局势的军师级别人物,他不但通谋略,而且通军略,是一名当世罕见的兵家。 他敏锐的捕捉到了此番博望坡内这场三分角斗的问题关键。 胜利的关键,不在于谁能先抢夺下这些财物辎重,而是在于谁能坚持到最后。 荀攸在让太史慈和李典占据了一面的山地之后,本打算再看看能不能占据对面的山地,但没有想到,对面的山地,已然让西凉军的步卒给占据了。 这一点倒是荀攸极为惊讶,按照荀攸的想法,即使敌军要强占山头,也应该是袁术军最先反应过来,寡于学术的凉州人理应是最后反应过来的。 但凉州人和自己强占山地的速度和频率,几乎是同时!荆、凉两方如今各依凭险要,将有利的地理位置各自拿捏的死死的。 荀攸本来就曾对刘琦表示过自己的怀疑,西凉军中有高人,如今他心中更是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凉州军中确实有高人,而且这个高人现在很有可能就藏在博望坡的西凉军中。 现在三方之中,最为尴尬的一方就是袁术军了,他们没有强占两方的高地,只是在博望坡内的中强行欲将辎重运送出谷…… 这个方法最直接,目地最明确,但同时也最愚蠢的…… 他们已经成为了两旁山坡上的荆州军和西凉军的活靶子。 荆州军因为缺少战马,因而一直以来最为注重弓术,特别是太史慈还有黄忠这样的弓术大家,更是给了荆州弓弩手目标和榜样。 荆州军的士兵的弓术,目下在各州郡的郡国兵中,不说最强,但足可称之为名列前茅。 袁术军在博望坡道路中的那些士兵,一旦开始行动,就会被两旁的士兵用弓箭和箭雨洗礼,山道狭窄,袁术兵几乎没有可以躲避的地方,若不是西凉军和荆州军还都故意保存实力,等待着最后和对方交手,袁术军此刻早就折损十之七八了。 但即使如此,袁术军此刻在场间也是极为尴尬的存在,他们打打不过,撤不舍的撤,只能在山道正中,依凭着那些辎重作为掩体,龟缩着一动也不敢动,生怕一不小心就被对方的箭雨给穿个体透。 而山体的西向,西凉军的弓弩手在中郎将张济的亲自带领下,居高临下,西凉军的士兵们一边监视着山下的那些士兵辎重,一边谨慎的防备着对面山上的荆州军。 张济坐在一块大石头上,一脸的不耐烦。 “文和!咱们在这里跟荆州人耗着,这耗到何时才是个头?眼下袁术军即将战败,只剩荆州人是咱们的对手,倒不如先居高临下的灭了袁军,再与荆州人决雌雄!” 贾诩穿着甲胄,站在张济的身旁,他并没有着急回答张济,而是望着对面的山峦,陷入了沉思之中。 张济见贾诩半天不答话,颇有些不悦:“文和,如何不说话?” 贾诩长叹口气,道:“中郎将,眼下之局,万万不可轻动……荆州军中实有高明之士,因时制宜而做出这般固守的战略,眼下咱们双方比拼的不是战力,而是耐心,这哪一方若是输了耐心,只怕就离败北不远了。” 张济翻了翻白眼,似乎是对贾诩的话颇为不屑,但他还是遵从了贾诩的意见,没有再要求主动进攻。 而对面荆州军所在的山坡上,太史慈和李典此刻亦是在与荀攸商量。 “公达先生,眼下咱们与西凉军僵持在此,双方若是皆无所动,这得僵持到何时才能是个头啊?”太史慈在一旁焦急地问道。 荀攸轻撵胡须,双眸阴沉地望向对面的山骊,其眸中竟似也略有些焦虑。 少时,方听他道:“西凉军乘火打劫,行事亦不能长久,我曾在雒阳待过,知西凉军搜牢一般以一日为限,如此说来,对方坚持的时间想来未必能够比我们长……最多不过是过了今夜而已。” 太史慈和李典彼此互相观望,皆是点了点头,二人倒是非常认可荀攸的说法。 双方就这么僵持着,仿佛对方在己方的眼中都不存在一样,他们需要共同防备的目标,只有博望坡道路上的那些袁军士兵。 袁术士兵只要但凡敢稍有异动,就是被一顿乱射身死的结局。 博望坡内的战事,就这样僵持了下来。 …… 与此同时,刘琦和典韦等人,在张绣的率领下,已经奔往了涅阳方向的李氏坞堡。 而果然不出刘琦所料,李氏坞堡眼下也正在被一支西凉兵强行攻击着。 其实若是论及人数,南阳郡望族各家所豢养的私兵数量,加起来足可超越西凉军数倍。 但问题是,这些郡望的私兵虽多,但其实是各不统属,西凉兵却是指挥明确的正规军队,进退有度,对这些坞堡实行各个击破。 就算是这些坞堡的兵将能够统一指挥,但无论是在战力上还是军械武装上,亦无法和西凉军相提并论,足可谓天差地别。 历史上的刘虞,就是依靠他个人的能力与政治素养,在渔阳郡和右北平,纠结了治下诸多郡望与豪强的私兵,东拼西凑,凑成了十万大军去攻打公孙瓒,结果却被公孙瓒派遣数百精锐纵火突袭而弄的大败,完全没有战力可言。 望族的底蕴深,资源多,后劲足,但毕竟不是军阀,他们就算是有再多的人,想要在一时三刻击败军阀的正规军,也属枉然,人数再多也白扯。 刘琦抵达了南阳郡的李氏坞堡之后,即命典韦,许郸,许沂三路分兵与坞堡内的李氏一族内外夹击,大败西凉军众,成功的救援下了李氏一族。 李氏坞堡此番也是死伤惨重,但终归好在没有被屠戮殆尽,李氏坞堡的家公李侃,在一众伴当的陪同下,来了坞堡外,在李严的引荐下去见刘琦。 在去见刘琦的路上,李严大致将自己的遭遇向李侃诉说了一遍。 李侃做到了心中有数,来到刘琦的面前后,不由感恩戴德。 “若非刘府君相救,我李氏基业今日恐遭大难,我这侄儿的性命,怕是也留不住了,刘府君对我李氏一族的再造之恩,侃没齿难忘。” 刘琦微笑着道:“区区小事何足道哉,某与令侄儿一见如故,深感投缘,心中很是喜欢,或许这就是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吧。” 李侃感慨道:“小侄儿何等殊荣,竟能得府君这般厚待?” 刘琦摆了摆手,道:“对了,李宗长,刘某此番率兵前来,乃是为了救南阳郡百姓于水火之中,眼下既已经救得宗长之族,那还当需前往别处相援……只是我对南阳郡内的情况并不熟悉,敢问李宗张,可否替我找几名向导,作为引路之人?” 李侃慌忙道:“刘府君爱民如子,身先士卒救我南阳诸民于水火,老夫岂能不略尽绵薄之力!” 说罢,便见李侃对身后的伴当道:“速速着吾弟前来。” 那伴当领命去了,少时便将一个年约三旬左右的男子带来。 李侃为刘琦介绍道:“此乃舍弟李胜,对南阳郡诸事诸路颇为熟悉,可让他替刘府君引路,以在宛县周边做援。” 刘琦点头道:“多谢李宗长相助,我先去整备兵马,待令弟准备好后,即刻着其来我军前为引。” “唯!” 少时,待刘琦先行走后,李侃将李胜带到一边,低声道:“三弟,稍后务必要带着那刘伯瑜先去娄氏,陈氏以及郭氏坞堡,先请刘府君帮忙先将他们救下来才是。” 家公发令,李胜自然不敢不遵命,只是他想不到的是,为什么家公要单点出这几家大族,让刘琦先行去救。 眼见李胜一脸的犹豫,李侃遂对他解释道:“三弟,想必你也看出来了,为兄今日对你说的那些家族,都与我们一样,并非这南阳郡内势力最强大的家族,我们这些家族都是常年给张氏,阴氏,韩氏,邓氏,隆氏这些大族上岁贡,听其指示,从其吩咐……虽同为大族,但我们这些大族相比于那些真正有底蕴的门阀,多少还是有些不同的……” 这番话,李胜算是听懂了……家公这果然还是有野心的,他这是想让李氏家族和其他的那些第二阶梯的望族一样,一举从第二梯队攀登到第一梯队的高峰。 李胜向着李侃拱手致敬道:“兄长为咱李氏家族,可谓用心良苦,兄长放心,弟弟一定谨慎为刘府君引路,不令兄长失望,定不辜负兄长一片苦心。” “好,好!”李侃连连点头:“兄弟,那此事就靠你了。” 李胜忙道:“敢不遵命。” …… 就在李胜和李侃请刘琦去解救第二梯队的那些士族的时候,刘琦正吩咐收下的荆武卒火速前往附近的坞堡,将正在单独行事的魏延,张允,张任人的兵将统统召集起来,也好随时以被调用。 吩咐完毕后,刘琦就慢悠悠地等待着李胜前来。 典韦问刘琦道:“府君为何要李氏中人与咱们同往?” 刘琦在马上抻了个懒腰,笑呵呵地道:“这些大族郡望,别看一个个平时在地方权势熏天,但实则心里也一个比一个小心翼翼,心思多踹,生怕自己的地位被别的郡望掠夺,而像是李氏家族这种在南阳郡处于第二阶梯的世家,虽然也是呼风唤雨,势力强大,但他们做梦还是想向第一梯队迈进的,所以,若是我估计不错的话,李氏一族的向导,一定会引我们去救那些和他们一样的第二阶梯门阀,这对于我来说,是一个非常好的消息,因为我看到了门阀彼此之间是隔阂的,也看到了他们彼此之间是会有不睦和算计……典君,世家之间也是可以离间的。” 第三百四十六章 邢道荣的崛起(二合一章节) 就在刘琦处于李氏宗族的坞堡这里与李氏宗长制定关于救援计划的时候,张任那边也遇到了一支强劲的西凉兵,这支兵马的首领,乃是张济的侄儿,张绣。 张绣的兵马当时刚刚焚毁了一处望族坞堡,他正一边赶往下一处坞堡,准备继续掠夺南阳郡望的财货辎重。 其实魏延当时并不想与张绣直接对阵,不过由于张绣移兵的速度过快,水字营的兵将还没来得及躲避敌军的进兵路线,就已经与对方相遇了。 在此之前,若是再随意移动部队的进兵方向,魏延唯恐太过做作,让张绣看出什么端倪,事到如今,他也只能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在与张绣军交手的前期,魏延已经得知了张绣所率领的这支西凉军的实力有多么的强悍。 今夜的张绣连克宛城周围三座最大的坞堡,并在几乎没有伤亡的情况下继续向下一座坞堡进兵。 这样的军队,其战力可想而知。 但就算是对方再强悍,魏延此刻也必须要与对方硬撼,他也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天幸张绣的军队之中,因为劫持坞堡假扮袁术,而没有带过多的骑兵,使得魏延的水字营能够与对方进行有效的抗衡。 双方在宛城西南的平原上正面相撞,遂展开了一场激战。 水字营的兵将都是荆蛮和丹阳兵,在兵源上可谓是步兵中的精锐,此刻与西凉军正面交锋,双方可谓是棋逢对手,一场激烈的厮杀在所难免。 双方的主将,魏延和张绣,都是两军之中年轻一代的佼佼者,亦都是精通战阵,常于冲锋陷阵之人,眼下这两名年轻的悍将率兵交手,可谓是棋逢对手,旗鼓相当。 荆州军与西凉军交手,也是势均力敌。 这场大战带给荆州军士兵的经验,足可比拟荆州军自行操练一年。 与强敌作战时获得的宝贵经验,绝不是普通的练兵所能比较的。 当然,为了这经验所付出的代价也是巨大的…… 乱阵之中,张绣持矛奋战,他率领着一众亲卫,在阵中往来指挥各部兵卒,并身先士卒,用以鼓舞士气。 张绣的本领之高,颇有些超乎荆州军的想象,他不但可以将手下的兵卒指挥的妥妥当当,让麾下各部的士卒们都能够充分的发挥本领,同时还能冲锋陷阵,斩将夺旗。 战事未完,死在张绣手中的荆州军士,就多达四十余人,其中甚至还包括两名屯长级别的人物,诚可谓是非同小可。 荆州军的左阵之中,邢道荣率领麾下的彪军正与西凉军奋勇作战着…… 刚杀退西凉军的一屯精锐,邢道荣方想适当的喘息一会,就见他的侍卫黄叙策马来到其近前,对他道:“司马不可休息,我观张绣此刻率兵冲突,已是接近我部了!” 邢道荣一听张绣已近接近了仔细,吓得不由浑身一哆嗦,他一拉马缰,转头便要向相反的方向逃走。 黄叙见状急忙赶马过去拉住了邢道荣的战马,诧异地道:“邢司马这是要往哪里去?” 邢道荣哆哆嗦嗦的深吸口气,道:“既是那张绣来了,某且驱兵往他处躲躲。” 黄叙气的苦笑道:“司马,敌军主将此刻离咱们近在咫尺,若是能乘此良机斩其首级,献于府君麾下,实乃是泼天之功,司马又如何在这般时刻退却?” 邢道荣的脸上露出了扭捏的神情,道:“那张绣乃是凉州军的重镇张济之侄儿,年纪轻轻勇武非常,更兼常年行于军中,我不过是昔日荆南零陵一郡官,如何能是他的对手?还是躲躲为妙……” 黄叙听了这话真想摘下兜鍪抽他。 “邢司马,大丈夫战阵之前马革裹尸,幸也!身为军中之人,焉能临阵怯战?若是让刘府君与魏校尉得知,司马日后当在军中如何自处?此事万不可为。” 邢道荣听了黄叙的话,差点没哭出声来。 也不怪他这么没出息,什么样的领导碰到黄叙这种上纲上线的下属,不气死也得愁死,哭两声都算是轻的了。 你说你一个护卫,就好好的当你的护卫,掺和这些有用的没用的破事干什么?到底你是领头的还是我领头? 但无奈黄叙之所言太过义正言辞,再加上他有一个被刘表依为荆州第一校尉的爹,邢道荣就算是他的上司,却也是惹不起他。 他要是死不答应,万一回头黄叙托关系到刘琦那去告他的状,这以后让邢道荣还哪有面子在荆州校尉和别部司马的圈里混?就算是他能舔着脸继续待在军中,刘琦对待他又会是一个什么态度? “那、那要不然……我、我就先去试试?要是斗他不过,再避其锋芒如何?”邢道荣小心翼翼地对黄叙道。 黄叙正色道:“邢司马放心,您尽管领兵去战,由属下在您身边护持着,纵然是拿不下张绣,也必然能护持得司马周全,让您全身而退!无需过虑。” 黄叙的话令邢道荣的心中颇感安慰,适才的惊慌明显少了不少。 但他面子上总觉得有些过不去,弄的好像黄叙不给他保证,他就不敢去战张绣一样。 邢道荣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道:“区区张绣小儿,又岂能难得倒我?某适才不过是与绪正你开个玩笑而已,且看某一会用手中这柄大斧,亲自斩张绣小儿于阵前,取其首级!” 黄叙见邢道荣突然变身,一身激昂之气,战意雄厚,与适才的状态完全不同,不由颇感惊诧。 这家伙怎一会一变? 但这个状态的邢道荣,却总比那软蛋邢道荣要强上许多。 …… 此时此刻,张绣正率兵往来冲杀,匹马纵横,手中的长矛上沾满了荆州士兵的血迹。 张绣正逞凶之间,却见一支彪悍的荆州军从左侧杀了过来,那支兵马直瞄准了张绣一众的左翼,速度极快,从斜刺里直接冲出将张绣的亲卫军分成了两半。 正是邢道荣亲自率兵前来战他。 张绣年轻的时候,便常年在凉州纵横,深通军略,如何能够让邢道荣得逞,当下便令前阵的兵马调转锋芒,直奔其后,与后阵被邢道荣切断的兵马汇合,夹死邢道荣。 但邢道荣似乎已经料到了张绣的意图,他让其他的兵将替他拦住后阵西凉军,自己亲率兵马去战张绣。 眼见张绣近在眼前,便听邢道荣一声大吼,怒道:“张绣匹夫,零陵邢道荣在此!” 张绣见邢道荣声如巨雷,手持巨斧,身材宽大,相貌极为雄壮,心中很是惊诧。 张绣暗道此人如此威武,看样子不甚好对付,不想荆州军中除去典韦之外,竟还有这般的猛士,还需小心应对。 张绣不敢怠慢,他持矛停住战马,然后便让手下的西凉近卫们先行上前,想要去探探邢道荣的底。 毕竟邢道荣率领的不过是水字营的一支偏师,而他张绣身边的,都是这支西凉军阵中,最为精锐的亲卫兵。 想要试探出邢道荣的底线,想来应该不难。 两方兵马各怀鬼胎,在这战场的一处角落中开始激烈交锋。 张绣起先还是谨慎的很,只是小心的在外围指挥西凉军的兵士们与邢道荣以及其兵将往来交锋,借以观察,他本人则是在边缘地带去屠戮一些荆州军的普通兵卒,尽量避免自己与邢道荣和其护卫军产生正面碰撞。 刚开始的时候,张绣尚有些谨慎,不敢托大,但随着观察的时间一长,他发现邢道荣的本领似乎比自己想象的要稀松了许多。 他的那柄大斧看似虽然骇人,但当真正上了战场的时候,挥舞起来的样子可谓极其拙劣,劈砍之间尽显笨拙,最多也不过是能吓唬吓唬普通的兵士,若是碰上有些手段的武人,便完全不起作用了。 张绣估计,以自己的本领,若是跟邢道荣交手,甚至连五个回合都用不上,就可以一矛将他刺个透心凉。 不过荆州军中的能人辈出,这一点张绣还是知道的,故而他也没敢太过自大,而是继续的谨慎在外围观察了一会,以免邢道荣这厮扮猪食虎。 但事实证明,张绣的小心谨慎多少有些多余,因为邢道荣不但是手底下的功夫拙劣,而且指挥手下兵将的本事也着实是差强人意,若不是荆州军士兵的单兵作战能力强,就凭他的那点微末道行,张绣麾下的西凉军早就击溃荆州军八百遍了。 看来,并不存在所谓的扮猪食虎,对方的这名将官,水平着实是有限的很,最多不过是外貌骇人而已。 想到这里,张绣的心放下了。 他开始慢慢的率领亲卫,向着邢道荣所在的中心地带杀去,意图寻机将他阵斩于马下。 张绣已经开始有了小动作,但邢道荣却似茫然不知,依旧是自顾自的厮杀。 很快,张绣和他的亲卫们已经到了足够开始对邢道荣展开冲锋的地方。 张绣深吸口气,然后对着身后的侍卫们喊了一声:“上!” 他身后的那些年轻侍卫都跟随他多年,知道他的脾气秉性,更知道他作战的方略,从张绣开始向邢道荣靠近的时候,这些人就早有准备。 当下,便见张绣的这些侍卫无一人滞留,纷纷跟随着张绣冲了出去。 对于西凉军的这些战骑而言,张绣此刻距离邢道荣这点距离便如同尺寸之地。 果然,便见瞬息之间,张绣一众就杀到了邢道荣的附近。 张绣身边的侍卫们都知道张绣此刻是要斩将夺旗,因此都极为配合张绣的行动。 侍卫们纷纷向前,先行替张绣将邢道荣身边的那些护卫阻挡开来,他们用尽全力去缠住荆州兵,为张绣打开一条冲往邢道荣身边的通畅道路。 这套战术西凉军的将士们使了多次,基本上是次次成功,不但可使战局在顷刻间结束,同时又使张绣这位年轻的凉州将领声名远播。 很快的,便见张绣已经冲到了邢道荣身边十余米之地,他大吼一声,举起长矛,呈水平线式的将兵刃端起,对着邢道荣冲锋刺杀过去。 邢道荣抬眼看去,见张绣如同一支离弦的弓箭一样,向着自己之所在快速袭来,惊骇万分。 张绣虽然年轻,但一身技击和骑术已经在其叔父张济之上,此刻突然冲来,便犹如一道流行,速度奇快,气势如虹。 邢道荣的骑术和技击都较为一般,此时此刻,在这么短的距离内想让他躲开张绣的攻击,无异于痴人说梦。 既然不能躲避,那便只能是正面相抗,邢道荣端着大斧,双手微微有些哆嗦,他尽量鼓足气力,压下心中的恐惧,怒目圆睁,尽量表现的让自己看着更凶蛮恐怖一些,然后鼓足气力,冲着张绣怒吼一声:“来啊!” 不得不说,邢道荣这一嗓子着实是慷锵有力,震动四野,声音之大,竟然是把方圆数丈之内的兵卒们都吓了一跳,浑然没有想到这持斧的猛士居然还有这般大的嗓门! 这一嗓子吼叫出来,便见张绣竟然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样,从战马上跌落了下去,重重的摔倒在地上,手中的长矛也随之滚落到了一边…… 他在地上高声呼叫,痛苦的声音响彻在周边人的耳膜中。 这一下惊变,委实超乎在场所有人的想象。 这好端端的,怎么张绣居然就直接摔倒在地上不动弹了? 那些围绕在张绣身边的士卒们一个个竟然是都呆立在了原地,场内的空气仿佛在一瞬间停滞了两秒钟。 紧接着,便见荆州军的士兵们突然高声呼喊: “邢司马神勇!” “邢司马神勇!” “西凉贼将被邢司马的虎啸吓破胆了!” “邢司马一声叱咤,贼将落马!” “西凉匹夫,不过微末本领!” “司马真神人也!” 各式各样的欢呼声响彻在天地之间,场间的荆州军一个个士气高昂,战意雄厚,他们心中洋溢着说不出的兴奋。 邢道荣此刻的形象,在诸兵卒的心中变的无比高大! 从古至今,再神勇的将领,怕是也不过于此吧? 一嗓子将敌将从马上震下来,便是项羽怕是也做不到的。 反观西凉军的那些亲卫们,一个个惊骇莫名。 他们急忙放弃了眼前各自的对手,纷纷跑到落马的张绣身边,将他包围起来进行保护。 两名骑兵翻身下马,将张绣从地上搀扶了起来,要扶他上马。 “嘶——!”被搀扶起来的张绣倒吸了一口凉气,额头上的汗珠大颗大颗的顺着他的面颊流淌着。 他脸色苍白,低声吩咐那两名搀扶他的亲卫道:“莫碰我的左肋……” 在左面扶他的西凉亲卫一愣,急忙低下头去……看到的,却是张绣左肋上的一支半截短箭。 “暗箭伤人!”那凉州军侍卫的眼眸顿时睁大了,语气中有着难以言状的恼怒和惊诧。 邢道荣居然如此卑劣,暗地里派人放暗箭伤人! 不过这个放暗箭之人的弓术水平,也是着实了得。 适才张绣纵马突然冲突,并非矗立在原地,他冲锋的速度奇快,可谓驭马如风,属于在高速中的移动进击。 能够迅速的弯弓搭箭,射中这般高速移动的目标之人,弓术是何等的恐怖。 想到这里,便见那侍卫也没时间去和那些高呼‘邢道荣神勇’的荆州兵卒们据理力争了,他对着其他的西凉军护卫道:“都围上来,围上来!保护少郎君!快!敌方有神射手!” 随着那荆州军士卒的呼喊,所有的士卒们都统统围绕了上来,他们夹裹着张绣,一边谨慎御敌,一边严阵以待的向后退去,同时并派人招呼大队人马前来策应。 不远处,躲藏在暗中的黄叙将手中的长弓撂下,很是遗憾的砸吧了下嘴,道:“若是换成父亲在,适才那一箭应该就能要了他的命吧?我这手段还是练的不到家呀……” 此一战,邢道荣一声将张绣叱下战马的战绩,随着荆州军士卒们的口口相传,在荆州军各营中开始往来传播,邢道荣的大名也开始逐步响彻荆楚。 第三百四十七章 战斗才刚刚开始(二合一) “吓!” 一声吼叫,便见魏延一刀将一名西凉军的骑士斩于马下,他下手的力道极大,这一刀劈斩下去,竟然是把那西凉兵连同半个臂膀在内,都齐刷刷的给切了下来。 鲜血溅射了魏延一身,将他喷洒的如一血人一样,好似地狱魔神,让人望而生畏。 “还有谁来!”魏延一声大吼,震动四野,惹人惊慌。 魏延眼前的西凉军,因为他本人的勇猛和善战,而纷纷后撤。 待面前的西凉兵尽撤之后,魏延方才收起其凶悍的表情,面容上略略的出现了一丝疲惫之色。 喘息了一会之后,魏延转马招呼自己身后的亲卫军们,喝道:“儿郎们,随我前往前阵相助!杀尽敌贼!” “杀!” “杀!” 一众荆州军随着魏延,一边高呼一边准备冲往前阵继续鏖战西凉军。 就在这个节骨眼上,前阵的一名斥候火速打马而来,向魏延拱手言道:“启禀校尉,前阵的西凉军已经随着张绣撤了!” 魏延刚刚鼓足的勇气与决心,随着这句话顿时一泄。 这算是什么情况? 他疑惑地看着那名斥候,奇道:“西凉军并未落于下风,且似还隐隐占据主动,如何轻易便撤?” 那斥候忙道:“回禀校尉,西凉军之所以撤兵,乃是因为邢司马一声叱咤,将敌主将张绣震于马下,令其昏厥,西凉军主将失利,因而退却。” 那斥候汇报完后,魏延呆呆地矗立在原地,好半天都没有说话,似是回不过神儿来。 良久之后,方听他疑惑地道:“邢司马?哪个邢司马?邢道荣?” 那斥候恭恭敬敬地言道:“正是。” 魏延的表情变得有些怪异。 邢道荣有多少本领,他心中自认为多少也知晓,怎么突然就变的这般厉害了? 虽然魏延也知道黄叙是邢道荣的护卫,但一嗓子将敌军的主将给震下马,这件事怎么看也跟黄叙本人扯不上关系。 难不成,真是自己原先看错了这姓邢的不成? 魏延沉默了半晌,突然开口道:“邢司马现在何处?” 那斥候忙道:“邢司马和诸位军侯,屯长等人率兵去追缴乱军了,少时便回。” 魏延将战刀随手扔给了自己的亲卫,然后拿起马鞭子:“带我去瞧。” 少时,邢道荣等一众兵马返回了本阵,正逢着魏延带领着一众兵马前来迎接他。 邢道荣手持巨斧,一马当先,意气风发雄赳赳气昂昂的行走于众兵卒之前,与他初战张绣时的那股犹豫、唯诺、忐忑完全不同, “魏校尉!”邢道荣见了魏延,哈哈大笑,翻身下马,大步流星的朝着魏延走来。 来到魏延面前,邢道荣冲着魏延施军礼道:“末吏邢道荣,见过校尉!” “邢司马不必多礼。”魏延急忙伸手虚扶邢道荣,道:“司马这般英武,真乃当世猛将也,以雷霆之吼而令敌将丧胆坠马,古今从未闻之,司马之能着实令人钦佩,今日能够战退张绣等一众,司马当居首功!邢司马放心,今夜鏖战之后,我必亲自面见府君,向刘府君为司马请功。” 邢道荣闻言颇有些不好意思:“不敢,不敢,末吏也不过是为了府君尽命行事,又不是为了贪图功劳,校尉这般夸赞于某,未免过甚了。” 魏延笑道:“有功者赏,有过者罚,此乃古之常理,司马既有熊虎之气,又有大功傍身,焉能一直埋没?司马放心,我魏延虽然年轻,但绝非小肚鸡肠贪图旁人功劳之人,司马的功绩,我定会向府君如实上报。” 邢道荣见魏延这般通情达理,非常感激。 “多谢校尉!魏校尉举荐之恩,道荣定不相忘。” 二人又寒暄了几句之后,便各自去清点兵马和损失, 待魏延走后,邢道荣便立刻找来了黄叙,将他拽到旁边没人的地方, 四下看看无人能听见他们说话,邢道荣遂抱怨道:“绪正,你此番可是害苦了我也!” 黄叙斜眼看着邢道荣,不解地道:“邢司马,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助你成了大功,名扬荆楚,你不谢我,如何反是怨起我来?” 邢道荣叹息道:“功劳那自然是功劳,这点我感谢绪正,只是今日这功劳立的也未免太玄乎了些说什么那张绣被某一嗓子喝下马来,这日后传将出去,岂不会惹出大事端?” 黄叙哭笑不得地道:“此事也非属下所愿啊,也不过是巧合而已。” 邢道荣道:“我亦知道此乃巧合,只是事到如今,我又该如何是好?” 黄叙见邢道荣这样的着急,也不由低下头,开始细细的沉思怎么样来处理此事。 这事多少是沾点玄乎。 少时,方听他言道:“邢司马,今日一战,你的声名已经传将了出去,被三军将士口口相传,眼下司马若是将真实情况讲出去了,岂不是打击三军士气,这事情眼下当将错就错,若是将实情散布出去,打击了将士们不说,司马的声名怕是也会受损,声威不在。” 邢道荣摘下兜鍪,苦恼地挠了挠自己的头发,叹道:“怎么经你一说,某家反倒是感觉这事好像更复杂了?” 黄叙微笑道:“其实也没什么可复杂的,不过是将错就错而已,且此事对我荆州有利,司马又何必自恼?” 邢道荣对黄叙道:“那敢问绪正,这事日后若是泄露了,我又当如何?” 黄叙微笑道:“此事简单,司马不必对任何人说真话,但需刘府君一人禀明实情如此府君既能感受到司马之忠,又会赞司马随机应变之智,实乃是一举两得。” 邢道荣沉默了好一会之后,终于长叹口气,道:“却也只能如此了。” 随着西凉军,荆州家,袁术军一夜的彼此征伐,天色已经开始发亮,一缕阳光从东方升了起来,逐渐照亮了宛城附近, 被战火弥漫的宛城经过了这一夜,火势已经减弱,虽然依旧还有很多的地方和建筑物正在燃烧,但因为没有了西凉兵的火上浇油,而使得当地的人可以抽出手来去控制各处的火情了。 西凉军今夜的搜牢可谓是大丰收! 自打进了雒阳后,经历过那几次盆满钵满的搜牢之后,近一年来的凉州军的收成一直呈直线性下降,近半年来的每次搜牢所获,怕是连这次的二十分之一都赶不上。 如今,大部分的西凉兵都已经是撤兵回了大营,唯有还在博望坡的凉州军还没有撤退。 张济正与太史慈,李典等人僵持着。 被两方夹击在博望坡山道中袁术军,早就因为两旁山坡上荆州军与西凉军居高临下的攻势而放弃了那些辎重,他们留下了一地的尸体,撤出了博望坡,将这剩下的所有一切都交给了西凉军和荆州军去争夺处置。 而西凉军和荆州家依旧是在山道的两旁彼此互相静静的等候着。 荆州一方的太史慈和李典倒好,西凉的张济则明显有些着急了。 “和,这天都亮了!”张济无奈的问贾诩道。 “是。”贾诩的语气很是冷静。 张济气不打一处来:“和,咱们事先跟牛中郎将定的时限,搜牢只在今夜,如今天色已亮,各部兵将想来皆尽撤矣,眼下怕是只剩本将一人了,若是还还在此继续与对方僵持下去,咱们何时才能归营?” 贾诩扭头看了看张济焦急的样子,心下不由暗暗叹息。 与对面那些荆州军的沉着相比,张济的耐心还是不够啊。 他这一把年纪算是白活了。 不过荆州的主将倒还真是沉稳,真是令人惊讶。 荆州军中的人才之多超乎想象,据说是前番随刘琦北上护君的两名大将黄忠与聘眼下皆在襄阳助刘表固守本镇,而南郡的宗族之首,助刘表掌兵的蔡瑁也刚刚撤回襄阳如今这里只剩下刘琦的四营兵马,其中除了有一个以勇力著称的典韦外,并没有听说还有什么厉害的人物。 但没听说归没听说,事实很显然并不是这样。 贾诩静静地看着对面的山坡,心中暗道:“荆州果多能人,随意在此的一个无名之辈,居然也有这般沉稳之性,了不起。” 他感慨了半晌,方对张济道:“中郎将,适才您也看见了,那些在当道想要运走财货辎重的袁军士卒的下场如何?眼下谁先动手,谁便是空等了一夜,难道中郎将甘心就这么撤回去么?” 张济听了贾诩的话后,紧紧的咬咬牙,心中憋着一股邪火,偏偏却又发泄不出来。 他咬牙切齿地嘶吼道:“蹲了一夜,却是连一个人都没有手刃,倒现在都感觉到浑身不通透!打了半辈子仗,今夜这仗最为憋气!” 贾诩劝解道:“中郎将,还是忍一忍吧。” 就在这个时候,却见一个侍卫匆匆忙忙赶到了张济的身边,他对张济低声耳语了几句 还没等那人说完,便见张济猛然站起身来,怒喊道:“都跟我撤!传令三军,撤军!” 贾诩见张济一会一犯病,心中很是无奈。 这可真是死狗扶不上墙了。 “中郎将缘何如此,那些辎重难道不要了么” 张济恼怒道:“这都什么时候了,还管什么辎重?我侄儿被荆州军贼将暗箭所伤,也不知其性命是否能保的住!我哪里还有心情在这里看这些?” 贾诩皱了皱眉,然后试探着道:“中郎将,咱们已经熬到了现在,若是现在就撤退回去,岂不是前功尽弃?” 张济怒道:“那我侄儿的伤又该如何?” 贾诩无奈地摇了摇头,道:“中郎将现在就是回去了,难道就能医的好少郎君了么?” 张济闻言,神情不由一窒。 贾诩继续道:“少郎君的伤自有军中的医生医治,中郎将又非医官,回去有什么用?将军身为一军之胆,自当以三军将士为重,眼下三军将士这一夜皆为了这一谷的辎重而苦等,如今中郎将不顾将士,却只顾侄儿,仓促撤兵而便宜了荆州军,日后传将出去,岂不有损将军威名?岂是一军主将之所为?” 张济沉默了一会,突然道:“不是你的子侄儿受伤,你自然是无甚感觉,又岂能知晓我的心情?” 贾诩淡然一笑。 他所有家眷与儿子皆落在了刘琦的手中,若说心情,他此刻不知道比张济糟糕多少倍。 他现在是真心真意的想要提点一下张济,毕竟张济和牛辅都对自己不错,贾诩多少想要报答谢恩情的。 今夜的事,他也是想为张济和牛辅做些贡献,毕竟贾诩的家眷已经全部陷落于刘琦手中,眼下贾诩虽然人在西凉军中,但他心中清楚的很,他最终的归宿早晚便是荆州。 在去荆州之前,他也想为牛辅和张济尽些绵薄之力,也算是报答他们的恩情。 但就目前这种情况来看,这个愿望他怕是很难达成了。 因为有些事只是他一厢情愿。 当下,突见张济站起身,吼道:“和所言之理,我亦知之但我侄儿犹如我亲子一般,他如今有事,我焉能坐视不理这兵必须要撤!” 说到这,却见张济转头看了看博望坡的山谷之下,眼睛一咪,冷然道:“不过本将纵然是离开,也绝不会将这些辎重让于荆楚贼子!” 此时,对面的山坡上,太史慈正手持长弓,满面凝重, 他令其麾下所指示的弓弩手严阵以待,随时等候其的命令射击。 治军之严,乃至于此。 李典站在太史慈身后的不远处,他看着太史慈的背影,轻轻砸吧嘴,叹道:“这太史子义真是个难得的将才,用兵如此可谓上将之才,也不知府君的眼光为何便这般的精准,总是能找到诸多俊秀人物。唉,我却是远远不如的。” 荀攸站在李典的身边,听了这话笑了。 他轻咳一声,道:“李校尉也大可不必妄自菲薄,荀攸来新野月余,虽与诸位校尉、司马不甚熟悉,但观刘府君麾下之军,皆乃是精锐之士,更兼诸位尉官亦都是难得的雄才,除了典君之外,尚有魏校尉,张校尉,太史校尉,李校尉,沙摩柯,羊栈岑浪等人,都是万中无一的能士,刘府君一人麾下尚且如此,可想刘荆州在襄阳,其麾下人才是何等鼎盛,荆州十郡,日后于天下必将大有可为。” 李典呵呵笑道:“荀先生对我等实在是夸赞过” 他一个甚字还没等说出来,便见其脸色突然变白了。 山下的那些承载粮食的辎重上的袋子,此刻开始被山上的西凉军用带火的箭雨射中,一辆一辆的开始徐徐燃烧了起来。 “西凉军玉石俱焚,要放火烧辎重了!”李典猛然从地上站起,怒气冲冲的吼叫道。 荀攸也似乎没有想到西凉军会干出这样的事情,愣在了当场。 坚持了整整一夜,到头来他们居然破釜沉舟,这般舍得? 按照荀攸的想法,西凉军应该是最贪财贪粮的,如何能轻易下这样的决心? 李典持起长刀,咬牙切齿地道:“我下山去救!” 荀攸急忙伸手拦住他,道:“万万不可,若是就这般下山,只怕就是中了西凉军的下怀!他们尚未尽撤,皆坐守于山,我们一旦下山救火,岂不如同袁术军一样成了他们的靶子?” 李典急道:“那如何是好?” 荀攸阴沉着脸,转头看向对面的山坡,脸上少有的竟然是露出了几分争抢好胜之意。 “西凉军方火烧物资,想来已是不想继续在这里待了,他们必会撤兵眼下只有等他们撤兵之后,再行解救呵呵,看来,这场南阳郡之争,目下才是刚刚开始啊。” 请一天假 “金苹果。” 低下头去,杨云帆看到,自己的手中,捧着一个金苹果,沉甸甸的,十分厚重。 也让他格外的心安。 “只是,为什么这么累?而且,体内的能量,也空荡荡的。仿佛经历了一次大战。”杨云帆伸了一下懒腰,只觉得浑身的骨头像是要散架一般。 他很想找个地方,休息一个月。 此时,杨云帆刚准备离开…… 造化玉蝶冷冰冰的声音,便从虚空的尽头传来“把金苹果留下,我会将凤凰骨提取出来。三天之后,你再来找我。” “是。” 杨云帆当然不敢违背造化玉蝶的命令,将金苹果乖乖的留在原地,然后便默默的离开了紫霄宫所在的空间。 …… 小书馆内。 青铜仙鹤,金太郎,熊猫胖达,还有蛇岚四个人,正坐着一圈在打牌。 “少主,你终于出来了。” 看到杨云帆推门出来,青铜仙鹤当即飞了过来,抱住杨云帆的大腿,哭喊道“少主,你不是说去找造化玉蝶吗?怎么去了这么久?我给你传讯,一点回应也没有。” “哭什么。我才离开半天而已。搞得跟什么一样。” 杨云帆有一些费解。 他平时,闭关修炼,也要好几天。 当然,他不像其他人,闭关起来,动辄几千年,几万年。 那太夸张了。 一般来说,他闭关也就几个月。 “什么半天?主人,你进去了足足半个月。期间,倾城小姐还派人来过一次,给我们结算了一批贩卖帝级源兵的钱。不过,数量太大,她需要你亲自去找她结算。” 金太郎在一旁,有些担心的看着杨云帆。 主人一向很有时间观念。 现在,连半天和半月,也能搞错吗? 他会不会是灵魂受伤了,记忆出现了混乱? “半个月?” 听到这话,杨云帆有一些愣住了。 莫非,紫霄宫世界,时间流速不一样? 这倒是也有可能。 “既然顾倾城找我,我先去泰山剑宫一趟。”杨云帆伸了一下懒腰,不知道为何,今天他觉得十分疲惫,而且浑身酸痛,真想休息一天啊。 不过,顾倾城手里,有着一千万灵源币要结算。 这些灵源币,可是关乎到,他后续给大公主们,购买洗髓伐经的天材地宝,不能马虎。 “你们几个,不要整天打牌。有空的时候,要多看点书。这书馆里,各种秘术典籍,足够你们学一辈子。”杨云帆忍不住教训了一下,这四个不知上进的小弟。 他这个主人,辛辛苦苦给造化玉蝶打工,这四个宠物,却在打牌! 简直岂有此理! “少主,我送你去泰山剑宫吧。” 青铜仙鹤很有眼力,一看杨云帆心情不好,立马表现出了合格狗腿子的样子。 “靠,马屁精。” 金太郎和熊猫胖达,晚了一步,没有捞到坐骑的差事,纷纷心中暗骂了一句。 “主人,早去早归。今晚,为了庆祝主人出关,我会准备一顿大餐。”蛇岚向来不跟着杨云帆出去溜达,此时她马上发挥出了自己的优势,开始承担家务。 听了这话,杨云帆心里舒坦了不少。 …… 青山巍巍,溪水潺潺。 青铜仙鹤张开羽翼,扶摇九天,在云层之中穿梭而来,平稳无比的落在泰山剑宫之外。 “恭迎真武剑圣。” 泰山剑宫之外,天神殿这边派来帮助顾倾城运作泰山剑宫几个长老,老远看到青铜仙鹤身影的时候,便已经等在大门口了,只等杨云帆一落下,便马上拜见。 天神殿内,乾坤境修士,多如牛毛,遍布洪荒仙域360个仙州。 然而,圣阶强者却不多。 每一位圣阶强者,都是绝对的大佬,坐镇一方,掌控几个到几十个仙州的势力,是真正的土皇帝。 杨云帆虽然没有在天神殿内任职。 可是,所有人都知道,只要杨云帆与顾倾城成婚,他便会瞬间成为天神殿内的一方大佬,起码十个仙州的镇守使起步。 所以,他们拍马屁拍的很殷勤。 “免礼吧。” 杨云帆随意挥了挥手,然后便从容来到了泰山剑宫的议事大厅之外。 顾倾城大部分时间,都与他约在这个掌教议事大厅处见面。 一来,可以显得光明正大。 二来,这里距离顾倾城闭关修炼的地方,非常近,她来去方便。 “真武剑圣,你来了。” 不多时,顾倾城便收到了消息,知道杨云帆已经到了,她也没有耽搁多久,拿着一个储物袋,前来与杨云帆相见。 “倾城,我说了,不用那么见外。你可以直接称呼我名字。”杨云帆很头疼,顾倾城因为成长在等级观念严苛的天神殿内,一直对自己礼貌有加。 这让杨云帆很不习惯。 “我知道了。” 顾倾城笑了笑,然后将那个储物袋,放在杨云帆手边,道“真武剑圣,这是此次交易获得的一千万灵源币。只是,结束了这一场交易之后,短时间内,恐怕很难再找到买家了。” “没事。” “这些灵源币,足够我花销很长时间了。” 杨云帆也知道,这个生意做不长。 不然,天神殿内的所有灵源币,都能流到他的手里。 现在,估计是那个神兵阁的炼器大师,开始跟他抢生意了。 “倾城,最近你有听到什么消息吗?” 杨云帆闭关了半个月,没有联系外界,所以,他想知道,有没有什么新鲜事情发生。比如,天神殿和巫族天庭的局部战争,发展到哪一步了? “还真有。” 顾倾城认真的点了点头,然后拿出了一枚玉符,上面记录了一段神识影像,递给杨云帆道“宙光仙域的十二主神家族,发生了一次内讧。阿佛洛狄忒家族,差点覆灭。” 什么? 阿佛洛狄忒家族? 杨云帆愕然的抬起头,看着顾倾城道“你说什么?” 顾倾城以为杨云帆没有听清楚,又解释了一遍道“当夜,十二主神家族当中,阿波罗雅典娜波塞冬三大家族的传人,动用了一件名叫无相魔镜的造化灵宝。” “他们潜入了阿佛洛狄忒家族的议事大厅,悄无声息的将诅咒,释放在了阿佛洛狄忒家族的族长,塞万提斯·阿佛洛狄忒的身上。” “他们想要借助造化灵宝的力量,逼迫阿佛洛狄忒家族的族长,主动放弃主神格以及主神器。” “本来,一切都很正常,直到一个蝶组织的神秘人出现……他自称剑圣,轻描淡写之间,扭转了一切,不但拯救了阿佛洛狄忒家族,还与伊娃·阿佛洛狄忒小姐,结成了婚姻契约。” 说到这里,顾倾城的神色变得凝重起来,有一些担忧道“师尊说,那个蝶组织的浮雕卡片,很像是我们洪荒仙域的风格,怀疑是不是有什么造化大帝,重新复苏,建立起了一个神秘组织,想要入局,来抢夺天庭的执掌权?” 什么鬼? 听着顾倾城解释,杨云帆整个人都愣住了。 这不是造化玉蝶给我的考核任务吗? 一切都在幻境当中发生。 可是,听顾倾城这么一说,怎么像是真的发生了? 第三百四十八章 问责贾诩(二合一) “金苹果。” 低下头去,杨云帆看到,自己的手中,捧着一个金苹果,沉甸甸的,十分厚重。 也让他格外的心安。 “只是,为什么这么累?而且,体内的能量,也空荡荡的。仿佛经历了一次大战。”杨云帆伸了一下懒腰,只觉得浑身的骨头像是要散架一般。 他很想找个地方,休息一个月。 此时,杨云帆刚准备离开…… 造化玉蝶冷冰冰的声音,便从虚空的尽头传来“把金苹果留下,我会将凤凰骨提取出来。三天之后,你再来找我。” “是。” 杨云帆当然不敢违背造化玉蝶的命令,将金苹果乖乖的留在原地,然后便默默的离开了紫霄宫所在的空间。 …… 小书馆内。 青铜仙鹤,金太郎,熊猫胖达,还有蛇岚四个人,正坐着一圈在打牌。 “少主,你终于出来了。” 看到杨云帆推门出来,青铜仙鹤当即飞了过来,抱住杨云帆的大腿,哭喊道“少主,你不是说去找造化玉蝶吗?怎么去了这么久?我给你传讯,一点回应也没有。” “哭什么。我才离开半天而已。搞得跟什么一样。” 杨云帆有一些费解。 他平时,闭关修炼,也要好几天。 当然,他不像其他人,闭关起来,动辄几千年,几万年。 那太夸张了。 一般来说,他闭关也就几个月。 “什么半天?主人,你进去了足足半个月。期间,倾城小姐还派人来过一次,给我们结算了一批贩卖帝级源兵的钱。不过,数量太大,她需要你亲自去找她结算。” 金太郎在一旁,有些担心的看着杨云帆。 主人一向很有时间观念。 现在,连半天和半月,也能搞错吗? 他会不会是灵魂受伤了,记忆出现了混乱? “半个月?” 听到这话,杨云帆有一些愣住了。 莫非,紫霄宫世界,时间流速不一样? 这倒是也有可能。 “既然顾倾城找我,我先去泰山剑宫一趟。”杨云帆伸了一下懒腰,不知道为何,今天他觉得十分疲惫,而且浑身酸痛,真想休息一天啊。 不过,顾倾城手里,有着一千万灵源币要结算。 这些灵源币,可是关乎到,他后续给大公主们,购买洗髓伐经的天材地宝,不能马虎。 “你们几个,不要整天打牌。有空的时候,要多看点书。这书馆里,各种秘术典籍,足够你们学一辈子。”杨云帆忍不住教训了一下,这四个不知上进的小弟。 他这个主人,辛辛苦苦给造化玉蝶打工,这四个宠物,却在打牌! 简直岂有此理! “少主,我送你去泰山剑宫吧。” 青铜仙鹤很有眼力,一看杨云帆心情不好,立马表现出了合格狗腿子的样子。 “靠,马屁精。” 金太郎和熊猫胖达,晚了一步,没有捞到坐骑的差事,纷纷心中暗骂了一句。 “主人,早去早归。今晚,为了庆祝主人出关,我会准备一顿大餐。”蛇岚向来不跟着杨云帆出去溜达,此时她马上发挥出了自己的优势,开始承担家务。 听了这话,杨云帆心里舒坦了不少。 …… 青山巍巍,溪水潺潺。 青铜仙鹤张开羽翼,扶摇九天,在云层之中穿梭而来,平稳无比的落在泰山剑宫之外。 “恭迎真武剑圣。” 泰山剑宫之外,天神殿这边派来帮助顾倾城运作泰山剑宫几个长老,老远看到青铜仙鹤身影的时候,便已经等在大门口了,只等杨云帆一落下,便马上拜见。 天神殿内,乾坤境修士,多如牛毛,遍布洪荒仙域360个仙州。 然而,圣阶强者却不多。 每一位圣阶强者,都是绝对的大佬,坐镇一方,掌控几个到几十个仙州的势力,是真正的土皇帝。 杨云帆虽然没有在天神殿内任职。 可是,所有人都知道,只要杨云帆与顾倾城成婚,他便会瞬间成为天神殿内的一方大佬,起码十个仙州的镇守使起步。 所以,他们拍马屁拍的很殷勤。 “免礼吧。” 杨云帆随意挥了挥手,然后便从容来到了泰山剑宫的议事大厅之外。 顾倾城大部分时间,都与他约在这个掌教议事大厅处见面。 一来,可以显得光明正大。 二来,这里距离顾倾城闭关修炼的地方,非常近,她来去方便。 “真武剑圣,你来了。” 不多时,顾倾城便收到了消息,知道杨云帆已经到了,她也没有耽搁多久,拿着一个储物袋,前来与杨云帆相见。 “倾城,我说了,不用那么见外。你可以直接称呼我名字。”杨云帆很头疼,顾倾城因为成长在等级观念严苛的天神殿内,一直对自己礼貌有加。 这让杨云帆很不习惯。 “我知道了。” 顾倾城笑了笑,然后将那个储物袋,放在杨云帆手边,道“真武剑圣,这是此次交易获得的一千万灵源币。只是,结束了这一场交易之后,短时间内,恐怕很难再找到买家了。” “没事。” “这些灵源币,足够我花销很长时间了。” 杨云帆也知道,这个生意做不长。 不然,天神殿内的所有灵源币,都能流到他的手里。 现在,估计是那个神兵阁的炼器大师,开始跟他抢生意了。 “倾城,最近你有听到什么消息吗?” 杨云帆闭关了半个月,没有联系外界,所以,他想知道,有没有什么新鲜事情发生。比如,天神殿和巫族天庭的局部战争,发展到哪一步了? “还真有。” 顾倾城认真的点了点头,然后拿出了一枚玉符,上面记录了一段神识影像,递给杨云帆道“宙光仙域的十二主神家族,发生了一次内讧。阿佛洛狄忒家族,差点覆灭。” 什么? 阿佛洛狄忒家族? 杨云帆愕然的抬起头,看着顾倾城道“你说什么?” 顾倾城以为杨云帆没有听清楚,又解释了一遍道“当夜,十二主神家族当中,阿波罗雅典娜波塞冬三大家族的传人,动用了一件名叫无相魔镜的造化灵宝。” “他们潜入了阿佛洛狄忒家族的议事大厅,悄无声息的将诅咒,释放在了阿佛洛狄忒家族的族长,塞万提斯·阿佛洛狄忒的身上。” “他们想要借助造化灵宝的力量,逼迫阿佛洛狄忒家族的族长,主动放弃主神格以及主神器。” “本来,一切都很正常,直到一个蝶组织的神秘人出现……他自称剑圣,轻描淡写之间,扭转了一切,不但拯救了阿佛洛狄忒家族,还与伊娃·阿佛洛狄忒小姐,结成了婚姻契约。” 说到这里,顾倾城的神色变得凝重起来,有一些担忧道“师尊说,那个蝶组织的浮雕卡片,很像是我们洪荒仙域的风格,怀疑是不是有什么造化大帝,重新复苏,建立起了一个神秘组织,想要入局,来抢夺天庭的执掌权?” 什么鬼? 听着顾倾城解释,杨云帆整个人都愣住了。 这不是造化玉蝶给我的考核任务吗? 一切都在幻境当中发生。 可是,听顾倾城这么一说,怎么像是真的发生了? 第三百四十九章 老毒物的虚实之辩(二合一) 面对李铮这般的愤怒,贾诩也并无所动,他只是上下打量了李铮一会,突然和善的笑道:“如贾某所料不错,李掾史应该是出身于经学之家吧?只可惜数代人之中,恐并无两千石之长,说阁下出自经学之家虽可,但若称之经学望族,只怕李君就是搭不上边了。” 贾诩这话说的倒是没错,李铮所出身的江夏平春李氏,虽也属经学之门,但却是那种较小的家族,五代人中包括李铮在内,总共出过十一名太学生,其中五名补郎,六名补吏,被郡举为孝廉者四人,四人分别任两位县尉和一位县丞,只有李铮一人任宜城任了县令,可以说李氏家族的五代人中,李铮算是仕途走的最高的一个了。 可以说,李铮就是这个家族的一百多年来最至高无上的存在了。 这样的家族在地方,或许在小县的士林中有一定的影响力,但跟郡望门阀着实还差着十万八千里。 李铮被贾诩说中了心事,满面通红,气的几乎要把牙齿咬碎了。 若不是因为他属于暗中造访,非得一巴掌抽死这老毒不可! “某不是郡望门阀又如何?这与汝背叛刘府君又有何关系?” 贾诩微笑道:“你若是郡望或是门阀,就会知道老夫前几日之所为的深意了。” 李铮闻言不由一愣,浑然不明白贾诩这话中何意。 贾诩捋着须子,半眯着眼睛,慢悠悠地道:“敢问李君,前番给刘府君出谋划策,请他率兵去博望坡夺辎重的乃是何人?” 李铮此刻对贾诩漫无边际的问话,已经有些头疼了,遂道:“这个,应不是贾公所应知晓的吧?” 贾诩见李铮不回答,也不恼火,淡淡道:“其实李君不说,贾某亦多少能猜的到,此人的名字贾某虽不知,但我知晓,为刘府君献上此策的一定是望族中人,而且一定是新近归顺到府君麾下的,且对于府君针对南阳郡士族的策略,还未完全知情。” 李铮听了贾诩的话,端着觞的手不由开始晃动,觞中的水瞬时间洒了出来,水滴落在他的手腕和袖子上,显得很是邋遢尴尬。 他惊诧地看着贾诩,心中泛起了滔天巨浪。 这老儿如何猜测的这般准确?难不成我荆州军大营中,有他的细作不成。 不错,给刘琦出这条计策的,确实是刚刚从颍川荀氏而来刘琦麾下的荀攸。 而荀家中刚刚去世的荀爽,临终前已属三公高位,毫无疑问的颍川荀氏已经从经学世家向着门阀开始倾向并转变。 只是荀攸的投诚,还并未往外散布。 就算是散布了,贾诩也不应该猜的这般具体! 一定是大营内有他的奸细,别无其他可能……要不他就是神仙! 贾诩慢悠悠地道:“贾某并无能力,安插细作在贵军的大寨,李掾史不必多做猜疑。” 李铮听了这话,身形一歪,差点没栽倒下去。 半晌后,方见他惊诧的看着贾诩,犹豫地问道:“文和先生莫不是神人也?” 贾诩摇了摇头,道:“我不是神人,我之所以敢与阁下说这些,也不过是因为阁下并非望族中人,尚未体会到望族中人真正的需求。” 李铮适才的恼怒,此刻一扫而空,他恭敬地对着贾诩拱手道:“愿闻其详。” “单一望族,有一姓却有诸多分支,例如这南阳郡的阴氏和张氏等,在郡内的各宗支所立的坞堡便多达十余处,前番牛中郎将所捣毁的阴氏坞堡不过只是其中一分家坞堡,尚未触碰其根骨,足见望族开枝散叶之广,势力之大,然门阀若想保持势力长久,则必需要广收门生,与其他郡望相互合作勾连,彼此互成雨网之势,如此方可使家族谋利长久。” 这些道理,李铮多少还是懂一些的,随即响应式的点了点头。 贾诩继续道:“给府君献策的这位人杰,如贾某所料不错,定是刚刚入幕至府君麾下,且还是别郡望族出身,其能给府君献上这劫抢袁术辎重之策,归根结底,也不过是想让府君借此结好本土望族,今后治理南阳郡时以郡望中人为臂膀,如此既可给府君带来强大助力,同时又可以让自己的家族今后与南阳郡望连成关系,同进同退……” “其实以此人的角度而言,也是好意,毕竟在这个人的眼中,这天下就是望族和门阀的天下,为君者所依仗者,当为门阀……只可惜,刘府君却非二袁,以贾某对他的观察,府君似不想受门阀掣肘,另有别图。” 李铮听到这,不由傻了。 他沉默良久,方才叹道:“听贾公一席话,李铮方知自己思虑之浅薄,惭愧惭愧。” 贾诩淡淡一笑,道:“李掾史不必如此,不过是区区小事而已,诩也并非是前瞻之人,只不过是多少比阁下更了解一点门阀中事。” 李铮拱手请教道:“那请问贾公,让我家府君率兵去夺取袁术辎重与联合南阳郡本土门阀……这中间又有何关联?” 贾诩很是耐心的为李铮解释:“袁术这两年间在南阳郡谋取的诸多财货,虽不似西凉军搜牢那般凶狠毒辣,但也是用以严政施压,通过各豪族压榨普通的黔首齐民而得,这个中所获之巨大,各家门阀亦有所知……” 说到这的时候,却听贾诩一挑眉,道:“敢问李掾史,若是府君当真派人夺取了袁术在南阳郡所获得的那些辎重,你觉得,南阳郡的这些世家又会如何做?” “这个……”李铮低头认真的思虑了一会之后,若有所悟地道:“难不成……他们会派人前来索要?” 贾诩点了点头,道:“门阀士族的人,在本地都霸道惯了,而且那些财货的数量和渠道,他们多少也知道一些,普通的黔首齐民不敢来要,世家门阀可不会客气,你说到时候刘府君给还是不给?” “这个……应该是会给吧?” 贾诩摇了摇头,道:“不是会给,而是一定会给!刘氏虽然是宗亲,刘府君虽有大志,但眼下南郡刘荆州麾下主要受其重者,依旧是士族,包括刘荆州最为看重的学宫和纂书,需要依靠的也是士族,南阳郡世家乃是天下士族中之佼佼,他们若是直接向刘府君提出要求,以刘府君的角度而言,必须应允,况且人家要回自己的东西,本来就是天经地义。” 李铮隐隐之中似乎抓到了什么事情的重点。 他试探着开口道:“先生之所言,是说刘府君若是将辎重还给南阳望族,则就会在一定程度上为南阳郡望族所拥戴,而那名向府君谏言的大族谋士,则会通过这次事件,与南阳郡望族结下交情,将南阳郡望族的各家才俊引入到刘府君麾下,并逐步开始在府君麾下编织人脉渔网……” 贾诩道:“不错,若如此行事,刘府君麾下将会不断的吸引进各族的人才,这是毋庸置疑的,但同时,刘府君的权柄也将慢慢的为望族所分,时间越长,掣肘越深……” 贾诩说到这,下话便没有再说了。 大汉的天下是怎么亡的?就是在这种权力交织的运作中,中央的权力不断的被那些帝王大族所稀释,特别是朝廷的人才几乎都是这些人,刘氏对各郡的掌控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越发渐弱,才变成了今日这样的局面。 世家的影响力是每朝每代都有的,这一点无可厚非,但像是东汉王朝这样中央集权这么弱的而世家望族的权柄几乎可以凌驾于皇帝宗族的朝代,不能说没有,但却实在是太过少有。 刘琦眼下面对,既是要与天下群雄一争短长,试一试能不能一统天下……同时也要在一统天下之后,预防不要将自己的努力给了别人做嫁衣。 对于这一点,曹操还是雄才大略的, 他在世的时候,曾努力抑制望族群体在其麾下势力中占据权势的比重,但曹操死后,曹丕却因为急于登基而向天下士族门阀做了妥协。 望族在大魏的权力比重,随着曹丕的登基而攀上了一个新的峰值。 最终的结果,就是曹氏为望族中的司马氏做了嫁衣,基业为其所夺。 但以当时的士族在大魏朝堂中的力量而言,就算是没有司马氏,也会出现司牛氏,司羊氏,司驴氏等等…… 刘琦因为知道历史的进程,故而并不着急顾及眼前的利益,而是一步一个脚印,稳稳的向前慢慢摸索着, 他在对抗外敌的同时,也要想办法逐步控制并缩减士族在他麾下的权力比重。 就好比眼下,类似于荀攸这样的名门中人,想法就与他完全不同…… 荀攸这样的人和贾诩一样,既是他的谋主,但同时也是他潜藏的对手。 这就是政治斗争。 诸侯与诸侯之间的战争是天下的明线,但中央与地方,皇权与门阀的夺权是这世界轨迹运行的暗线。 李铮大概听明白了贾诩的话中之意,他感慨的站起身,冲着贾诩一拱手,道:“先生之言,某亦明了,然有些事并不能由李某一人做主,我自当回去向府君禀明……若是府君觉得先生所言正确,那一切自然好说。” 贾诩点了点头,显得很是从容。 “另外,李掾史也可以向府君禀明,就说我贾诩如此行事多少也是有些私心的,此番向牛中郎将和张中郎将献上此计,也是为了向他们展现贾某之忠诚,令其等对我更加放心,如此今后在彼帐下行事时,也更可得信一些……另外,若是府君真从西凉军手中抢走了袁军辎重,也不利于日后的养寇策略,因南阳郡世家会根据此一仗而揣度出府君手中是有足够的兵力战胜西凉军的,若如此,日后他们受西凉军搜牢时,一旦向府君求救而府君不救,则恐惹人猜忌府君之心,多少会有所不美,所以该放弃的时候要放弃,该示弱的时候要示弱。” “贾公想的这般周到,着实令人惊诧……不过在李某回去向刘府君禀明此事之前,李某也想向贾公询问一件事。” “请讲?” “敢问文和先生是何出身?” 贾诩淡淡一笑,很认真地道:“武威贾氏,当年亦属凉州高门,只可惜到了贾某这儿,以是昔日殊荣了,公回去只管向府君禀明实情即可,不需替贾某遮掩,老夫一家尽在府君手中,该信什么,不该信什么,相信刘府君自有筹谋。” “文和先生倒是个实诚人。” …… 李铮与贾诩细谈过之后,遂暗中返回了刘琦处,向他禀明贾诩的话。 刘琦听完李铮的讲述之后,半晌没有言语,认真地思考贾诩话中的虚实。 贾诩的话,多少沾点道理,也多少沾点虚言,以刘琦对贾诩的认知,他不认为贾诩此番对李铮说的完全就是他的肺腑之言。 但贾诩有一件事说的很是在理——那就是他全家老小皆在襄阳,所以他也知晓,他的最终归宿,也必然是在荆州。 既然荆州是他的最终归宿,那他必然也不会让这处成为自己安身之所的宝地变成炼狱战场,就算不是为了刘琦,也得考虑考虑他贾诩自己吧? 至于他所说的关于那些望族的事…… 别的姑且不论,但荀攸想让自己友好南阳门阀这件事,多少还是有些道理的。 刘琦前世时,玩《三国志》等一系列游戏的时候,曾觉得收武将,收谋臣是《三国》游戏系列中最让人舒爽的一点,看着那些赫赫有名的武力和智力都在90多以上的历史名人尽入自己囊中,那种快感委实让人舒坦的无以复加。 但是在这个世界待了几年才知道,有些事情并不是自己想的那么简单,谋臣武将要收,但人才多了,其实也是累赘。 身为一方人主,不是简简单单的收取各种人才到自己麾下就可以成就大事,而是要看这些人才的原籍与出身,还有归属都是哪里,而且在没有足够的能力之前,切忌贪多嚼不烂的道理。 人才越多,他们背后原本的宗族和势力就越多,在自己麾下所代表的的利益集团就越多,乱事也就越多…… 有时候甚至可以威胁到身为君主的统治地位。 “颍川荀氏……似乎在历史上,他们也并不是时时刻刻都与曹操是一条心的啊。”刘琦望向帐篷的顶端,开始默默然的念叨道。 李铮站在下方,似并没有听清刘琦说些什么。 “府君,贾诩所言,府君觉得如何?” 刘琦微微一笑,道:“动人肺腑,感人至深,深刻信也……李掾史,这一次真是有劳你了,着实辛苦。” 李铮闻言急忙道:“此乃属下分内之事。” “贾诩有没有向你说明,接下来若是南阳郡的望族派人来,集体向我求援,我当如何?” 李铮从怀中取出了一个锦囊,呈递给了刘琦,道:“贾诩对府君所献之策,尽在此囊中,属下未曾观瞧,因而不知贾诩之言。” 刘琦接过了那个锦囊,打开一看,不由笑了。 那锦囊内,用一个个布团沾成了一个裹簇的缣帛团子,并来回打着结,和上次刘琦送给贾诩的那一封信一模一样。 刘琦伸手撕开了布团沾着的最外一层,但见上面写着:“请撕。” 刘琦拆开下一层缣帛…… “请继续撕。” 又拆开一层, “请府君继续撕,快到了。” 待又拆了几层之后,终于见到了那一句刘琦上回写给贾诩的话,贾诩一模一样的奉还给了他。 “府君若拆阅至此,则代表无人动过此信,信中之言,出吾之口,入君之耳,无第三人知晓。” 刘琦见状不由笑了:“这个老东西,学的倒是还真快。” 第三百五十章 贾诩诱导出了牛辅的野望(二合一) 那团布一层一层的被刘琦撕扯下,就犹如当初他给贾诩送的那封信一样,一旦撕扯开了,并按照里面的话将包裹的布条全部给撕了,再想复原成原状基本上就是不可能的,特别是缣帛上的字迹非常难以模仿,让人防不胜防。 如此不但保证了贾诩对刘琦所言的机密性,更是可以间接的考验出了李铮对刘琦是否忠心。 刘琦将那缣帛撕扯到了最后一层之后,终于见到了贾诩要对他所谏言的话。 贾诩老儿的保命意识却属天下第一,他在信中对刘琦所言的第一句话就是:“府君当日书信,与诩所言,诩时刻醒记于心,杀尽贾某子子孙孙之言,至今不敢相忘。” 刘琦的眉毛轻轻一挑,嘴角挂起了微笑。 接着,他继续往下看…… “诩对博望坡所释之词,皆述于李君,贾诩之心日月可鉴,博望坡争夺辎重实乃贾诩知晓府君真实所需,故谏言牛辅出兵阻止,不然恐府君夺取袁术辎重则必会修好南阳郡望,如此贾诩归楚之时遥遥无期矣。” 刘琦感慨的点了点头,道:“这倒算几句肺腑之言。”说罢,他继续往下看。 “博望坡之战,府君未曾从西凉军手中夺取辎重,实乃万幸,从今日起,诩将不断向牛,张二人谏言相攻南阳郡诸族,皆时南阳郡诸族必争相向府君请援,府君以不变应万变,或援或疏,或战或不战,或离间或联合,诸事皆凭府君一言而决,府君大可安心。” “好一个或离间或结盟,这老毒物洋洋洒洒的说了这么一大段,就这句话才说到了关键点上,也不愧是他,居然能够想到这一点。” 贾诩剩下的话,对于刘琦来说,大部分都是废话了,他已经没有看下去的必要,不过贾诩既然能够看出刘琦拾掇南阳郡郡望的主要手段,那他也一定会利用牛辅和张济来配合自己。 内外相合,一明一暗,这才是最高明的手段。 刘琦将贾诩给自己的信全部都看了一遍之后,最后将那些缣帛全都都用火焰燃烧,挨条成为灰烬。 然后,便见刘琦扑了扑自己的双手,笑看向下首的李铮,道:“李君辛苦,且回去少歇,待某细细思量贾诩之言后,再做行事。” 李铮拱手施礼,道:“诺。” “今后与贾诩之间的沟通协作,就全赖李君一个人了,务必不要让旁人知晓我与贾诩的关系。” “诺!府君放心,李铮舍身亦要保得此事周全。” …… 宛城大火、袁术军尽逃往淮南之后,西凉军占据了宛城! 他们以宛城为中心点,全据了周边的县城,彻底控制了南阳郡北面的广阔地盘。 就在南阳郡诸人以为荆州刘氏会对西凉军的行动作出反击的时候,刘氏却反倒是采取了一种相对消极的态度。 两日后,刘琦居然举兵返回了新野,任凭西凉军在宛城落脚,与他在南阳郡南相庭抗礼。 至此,南阳郡彻底确定了南北对立,两权割据一郡的对峙局面。 在南阳郡站住了根脚之后,牛辅便派人向长安的董卓,输送他从南阳郡世家望族这边掠夺来的大部财货辎重,而剩余的那些,则是他和张济用来中饱私囊。 如今二人也成为了能够割据一方的高官了,所谓天高皇帝远,牛辅和张济感觉日子很是滋润。 但这股滋润的感觉,对于他们二人来说,却是没有维持多久。 长安那边立刻下了军令,让牛辅和张济限期再从南阳郡搜牢一批财货,供应往长安应急。 董卓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这么多的财货了,司隶和京兆地区这两年已经算是彻底被他祸害废了,人口不是被杀,就是大批量的流落于南方,昔日繁花似锦的京兆与司隶,没有个十年二十年怕是根本就养不过来。 偏偏董卓要办的事情有很多。 养一个偌大的朝廷,兴建一个巨大的郿邬,再加上建设军队……方方面面都需要财货,都需要钱粮。 其实董卓自己的手里也有钱,也有粮,但这些财货都是他的私人财产,他想将这些私货全都堆积在他所兴建的这座天下第一坞堡……郿邬之中。 所以指望董卓自己拿钱修堡垒,那根本就是不可能的,太不现实。 董卓自己不肯掏钱,那就得让别人掏,而毫无疑问,眼下已经占据了宛城的牛辅和张济,是他最好的出钱口。 不逼他们,董卓又该去逼谁呢? 眼看着董卓送来的书信,牛辅和张济的脸齐齐的都变黑了。 这几天来因为夺下了宛城而洋溢的笑容,此刻完全消失不见,二人脸上的表情变的异常难看。 此刻宛城郡署的府厅之中,暂无旁人,只有他们两位最高统帅以及贾诩一个。 没有外人,张济说话也就相对直了一些。 他很是不满地道:“相国如此逼迫于我等,却是丝毫不为我等考虑,眼下我等刚刚劫掠完南阳郡诸门阀,杀人之数几可逾数万,可谓震动整个南阳,在这节骨眼相国居然还让我们去搜牢……他这是老糊涂了不成?万一荆州军打过来,与南阳郡望内外勾连,我们又当如何自处?” 牛辅一听这话,吓的脸色顿变。 他咬牙切齿地嘶吼了一声:“张中郎将,当着我的面,汝焉敢对相国无礼?莫不是想造反乎?” 张济吓了一跳,他急忙收起了适才的那几分傲气和戾气,冲着牛辅拱手道:“大都护恕罪,末将一时情急而言,绝非本意……只是被相国逼迫太甚而已。” 牛辅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道:“今后还需切记,万勿妄言,今日听到汝之言者天幸是本将,若是换成别人,谁敢保证他不会把这话传往长安,届时相国又岂能饶你?需知,相国也有相国的难处。” “一定,一定。”张济急忙道。 牛辅长叹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又看向贾诩,问道:“文和,依你之见,我等眼下该当如何?” 贾诩很是随意地道:“中郎将适才不是说了么,相国也有相国的难处,既然相国有难处,那我等身为臣子的,自当要学会为主分忧才是,相国怎么说,咱们怎么做。” 牛辅脸上的肌肉都僵硬了。 贾诩有时候说话是真噎人,偏偏还让你说不出他什么毛病,想抽他也不方便直接下手。 厅中没有人再继续说话,就这么尴尬的僵持了一会后,牛辅多少才琢磨过点味来。 贾诩是不是看有张济在旁边,有些话不方便对自己说呢? 牛辅斜眼看了张济一眼,突然道:“你二人且先回去吧,容我细细思之。” 待张济和贾诩走了之后,大概不到半个时辰,牛辅又招呼过一名西凉军道:“去将讨虏校尉给本将军找回来。” 那名侍卫似乎不是第一次干这件事了,随即领命而去。 少时,贾诩随着那名西凉护卫来到了牛辅的面前。 牛辅和贾诩之间,总是在玩这种虚虚实实的花样,有话第一次不说完,分得分成好几次,翻来覆去的来回讨论,真个能急死个人。 说实话,这也就是牛辅脾气好,若是换成别的西凉将领,早就一刀宰了贾诩。 “大都护,如何又找诩回来?”贾诩冲着牛辅施礼后又问道。 牛辅哼了哼:“明知故问……刚才张济在那里,我知汝有些话不方便说,故而待其走后,方召汝前来,现在就你我两人,有何良言,就直说吧!” 贾诩叹道:“该说的话,诩适才不是已经说了么?” 牛辅皱眉道:“说什么了?” “相国既让中郎将搜牢于南阳郡,那中郎将自当为相国分忧,这又有什么可犹豫的……相国也有相国的难处。” 牛辅很是无奈地道:“这话是我适才拿来叱责张济的,却非在此时与你讲理的。几番搜牢,咱们的名声日堕,南阳郡诸人对咱们是愈发恨之,如今宛城又变成了焦土一片,若是再继续搜牢,我怕咱们在南阳郡会立不住脚啊,毕竟荆州势大。” 牛辅这话并非危言耸听,有些事过犹不及,若是一味持强的频繁搜牢,最终结果怕是不会很好。 但事实摆在眼前,董卓的军令已经下达,结果再不好,他这个做女婿的也得应着。 贾诩静静地看着牛辅,道:“君忧臣辱,君辱臣死,中郎将于公于私都必须学会为相国尽忠,这是职责本分所在,不容更改,但对相国提出的要求,中郎将从现在起要学会索取,毕竟您现在已经占据了半个南阳郡,日后所管辖的地盘也将越来越大,若是中郎将不学会如何应对相国,则所统辖的地盘势必贫瘠,这对相国治理天下亦将不利。” 牛辅被贾诩这些话说的脑袋生疼,他没太弄懂贾诩的意思,怎么感觉贾诩的意思,是既要让自己忠诚于相国,但好像又不让自己忠诚于相国,好坏两边都让他说了,着实惹人气闷。 “文和你说明白一点,某家是何等样人你也清楚,我根本没有那么多弯绕心思,你不把话挑明,某家根本就不知晓你要说的个啥子?” 贾诩慢悠悠地道:“那贾某今日便给中郎将提个醒……相国让中郎将本月再次搜牢运往长安,中郎将就当回书于相国,直言我军在南阳郡,为的就是替相国镇守南境,守卫长安,并搜牢供辎重于长安,此乃职责所在,无需催促,” “只是前番南阳郡大火,我军目下已无立锥之地,更兼粮秣贫瘠,无法养兵,地方望族或明或暗与我等对抗,极是牵扯精力,再加上与刘琦一战,损兵折将,战马亦折却不少,眼下若是出兵去为相国搜牢,财货辎重缴获数量必将大为不足,非得有兵马补充,方可行事……而且刘琦在新野招兵买马,蠢蠢欲动,随时都有可能反克宛城,无兵无将,如何抵之?” 牛辅下颚的胡须,因为贾诩的谏言而来回哆嗦着,显然是被他这番言语吓得不轻。 “文和,你这话的意思,难道是让我跟相国谈条件不成?” 贾诩摇了摇头:“不是谈条件,只是谈我军之所需也。” “那跟谈条件有甚不一样!文和,我等可从未与相国谈过条件啊?” 贾诩淡淡道:“中郎将原先乃是相国麾下中军重镇,受相国指挥,乃属中枢大将,奉相国之命被往来驱驰征战,自然是不能与相国谈条件的,不过如今中郎将已不再是中枢之将了,而是外境藩屏,负责牧守一方,若是不与中枢谈条件,外藩之镇又当如何发展?外藩之势不发展,又如何能够保护中枢?这是相辅相成的,相国不会怪罪。” 牛辅呆愣楞的望着贾诩,开始在脑海中消化贾诩之所言。 外藩、外藩、外藩…… 良久之后,方听牛辅幽幽言道:“文和,你说某家目下的立场属于什么?” 贾诩郑重地向着牛辅拱手道:“从这一刻起,中郎将便是一方牧守,或可称之为一路群雄,号令一方,自成一霸,与袁绍、袁术、刘表、孙坚、公孙瓒、刘焉、刘宠等人皆是一样,只不过是心向朝廷,心向长安的牧守。” “号令一方,自成一霸……”牛辅喃喃地念叨着,眼眸中开始有了亮光:“那我手下的兵,就都是我自己的兵,我麾下的战马,便都是属于我自己的战马?城池,都是我自己的城池?” 贾诩慢慢地点头道:“正是如此。” 牛辅恍然的点了点头,道:“如此说来,若是能得相国增兵,那今后这些兵马,也自当归我了?” 贾诩并没有直接回答,只是答非所问地道:“中郎将是相国爱婿,相国之兵自如中郎将之兵尔。” 牛辅仰起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几分快慰的表情。 “好,那就依文和所言……某家问相国要兵!” …… 长安。 “牛辅要兵,要战马,用以巩固宛城,并行搜牢……呵呵!这小子长本事了,卿等以为如何?”坐在相府上首的董卓,缓缓放下手中的缣帛,看向下方诸将。 李傕站出来道:“牛中郎将和张中郎将麾下的兵力不少,且皆为精猛之士,无需再增添兵将,相国只需下严令着其快速搜牢,休叫其他。” 董卓看向李儒,道:“文优,你说呢?” 李儒认真的思虑了半晌,道:“大都护已经夺下了宛城,占据了南阳郡半壁,成了我关中在武关以南的屏障,若大都护能够稳守宛城,则关中以南的诸侯牧守皆不足为虑,如此可保关中无忧,更何况我们目下需要大都护在南阳郡的搜牢用以支援郿邬和长安宫室的建设,相国切切不可因小失大。” 董卓慢悠悠地点了点头道:“不错,既有南阳郡这块丰腴之肉供给,老夫可切不能吝啬,况且牛辅乃老夫女婿,焉能背我?增兵增马,统统于他!” 正说话间,却见吕布大步流星的走进了厅内。 他快速迈步来到董卓身边,俯身在董卓身边低声耳语道:“义父,孩儿麾下的探子发现,司徒王允目下似与陈王刘宠,暗中有所勾连往来!还请义父查证。” 第三百五十一章 父子意见相左(二合一) 董卓一脸肃然地看向吕布,认真地盯看他良久,方才转开头去。 他瞧向下方众人,道:“今日廷议且至此,诸公且去,待有事时,老夫自会派人相传。” 一众将领纷纷自去,被董卓留下的只有吕布和李儒。 以李傕,郭汜,樊稠,李蒙,王方等为首的将官,见并州军的首领吕布被董卓单独留了下来,心中甚感不快,他们临出厅堂之前,一个个看向吕布的眼眸中皆毫不掩饰的夹带着恨意,使劲地瞪视着他,恨不能用目光将其撕碎。 西凉人做事,就是这么露骨纯粹,爱恨分明丝毫不予掩饰,当然他们对人的恨明显比爱要多的多。 待众人走后,董卓方问吕布道:“奉先说王允勾结刘宠,可是抓到了什么实证?” 吕布拱手道:“并无实证,只是孩儿麾下的探子多有探听到王允自去年中原大战前,就几番派府中人前往雒阳,往来频繁,不知所为,如今雒阳已非我土,更兼朝廷乃是安置于长安,他派人去雒阳作甚?此举甚是可疑,还请父亲仔细斟酌。” 董卓用手掌轻轻地拍打着自己的大腿,道:“雒阳目下虽然是刘宠的地盘,但也不可就说是王允借机勾连了刘宠,如此未免有些太过武断了。” 李儒在一旁道:“不过既然都亭侯已经向相国上谏此言,想来终归还是有些可疑之处的,不妨派人细细查查再做定论,毕竟王允出身于太原王氏,乃属并州名门,就立场而言,他与相国势不两立乃如水火……若说他丝毫没有谋害相国之心……呵呵,属下却是不信。” 董卓仰起头,望着房梁,慢悠悠地道:“王允之事不可不防,但也无需过于谨慎,奉先先派人仔细盯住,务必要抓住真凭实据,不可妄加揣度,咱们暂时不要动他。” “唯!” 吕布虽然应了董卓的吩咐,但心中多少也有些不解,以董卓的性情,若是觉得哪些人有威胁,或是对自己是一个潜在性的威胁,依他的秉性,根本就不会去管什么证据,一朝剿灭屠杀,才是他的一贯作风,为何如今却又转了性了? 看着吕布一脸的疑惑,董卓直接出言为他解惑道:“老夫如此行事,非为王允,实为那储君陈王尔。” 吕布细细品思之下,似有明悟。 王允虽然出身太原名门与董卓对立,但毕竟人还在京城,任凭他家族实力再强,但在身为关西虎狼的西凉人面前,世家大族那一套规矩统统无效,董卓的规矩是大家一言不合就是杀,任凭你有再深厚的政治资本,在我的地盘统大家比的就是谁能打能杀,其余的政治能量都是虚谈。 你要么弄死我,你不弄死我,我就弄死你! 所以董卓想杀王允,基本上就是看心情。 最坏的结果也不过就是太原王氏倾其家族所有资助袁绍,王邑,张杨等人与董卓作对,但不杀王允,他们便不会这样做了么? 既然已然是最坏的结果了,那杀不杀他,也就是那么回事了。 当下,对于董卓最有威胁的是陈王。 陈王有数万强兵!而且据说他还有很多强弩! 在这个年代,强弩就是如同抗战时期机关枪一样的存在,非常的珍贵而且制作不易,想要在这个时代搜集这么多的强弩,非得是有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强弩,对于西凉铁骑和并州狼骑来说,就是最大的克星。 所以董卓不动王允,只是暗中观察,根本的目地就是在这里。 他要除掉陈王。 …… 新野,郡署。 刘琦率兵返回新野之后,连着两日便是天天和蔡觅欢愉,毕竟现在蔡觅已经开始吃了张机调理身体的药,虽然张机说最少也需要调理半年方能见效,但有些事还是在于尝试,万一这段时间不一定哪次中了,那对于刘琦和蔡觅而言,岂不都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蔡觅在刘琦的身上,一番女王式的起落后,最终瘫软在他赤裸的胸膛上,快慰而又幸福的喘息着…… 刘琦轻轻伸手抱住她的腰部,深吸口气道:“张神医的药,确实颇有效果,这才吃了多长时间,我感觉我比之原先厉害了许多……阿姐你可有所感觉么?” 蔡觅将头探过去,在他的唇上用力地亲了一下,笑道:“光是在这些事上厉害了,真正要解决的事却还是没解决。” 刘琦微笑道:“该解决的时候自然是会解决的,阿姐又何必着急于一时呢?” 二人温存了一会后,蔡觅方才穿衣起身,刘琦则是斜靠在软塌上,看着蔡觅光洁白净的背脊,嘴角一直挂着笑意。 少时,却听他突然说道:“我过几日,想回襄阳一趟,与德珪谈些事情。” 蔡觅刚刚将一件深衣披于身上,听到这话后,动作不由停顿了下来。 她颇有些犹豫地转头看向刘琦,美眸仔细地打量了他良久,方道:“前番德珪从南阳郡返回襄阳时,我与他见了一面才来的新野,他那话里话外之间,尽是对你的推崇之意……你们俩的关系,何时变的这般好了?” 刘琦长长地抻了个懒腰,笑道:“我是他姐丈,他是我小舅子,我俩之间的关系好,不是很正常的么?” 蔡觅转过身坐在床榻边,趴在刘琦的腿上,媚笑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二人何时关系变的这般好?到底是因为什么?” 刘琦随意的耸了耸肩膀,道:“其实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过是因为我前番曾答应了德珪,让你蔡家的势力入驻往南阳郡来。” 蔡觅听了刘琦的话,美眸一下子瞪的浑圆。 她万万没有想到,刘琦居然答应让蔡家入驻南阳郡。 其实蔡觅并不愚蠢,相反的还很是精明,他知道刘氏父子自打进入南郡之后,和当地大族之间一直都是一个彼此制衡的状态,表面上君臣相辅,同保荆州,但实则都是为了各自的利益在彼此相互利用。 既然是互相利用,那谁的势力过度发展,与对方而言便都不算是一件好事。 至少以刘琦的角度而言,他应该是不会希望蔡家的力量过于强大,这一点蔡觅心知肚明。 蔡觅疑惑地看着刘琦,妩媚的眼眸中尽是疑虑之色。 “少郎君该不是在试探姐姐吧?” 刘琦伸手揉了揉她的脸颊,笑道:“你是我的妻子,我试探你作甚?这事我早就与德珪商议好了,引你蔡氏入南阳郡站立根脚,协助我统管南阳郡士族,这本来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难道我有自家人不用,非要去用外家人不成?那我岂不是不分里外拐了?” 蔡觅闻言大喜过望,她展开玉臂搂住刘琦的脖颈,又一次使劲地亲了亲刘琦的嘴唇,笑道:“少郎君肯助我娘家,阿姐这心里着实是欢喜的紧呢!今后我一定让德珪好生辅佐少郎君,不让他一切皆于少郎君为尊,勿做那些让人看不过眼的僭越之事。” 刘琦哈哈大笑,道:“行!你给德珪写信也好,有些事有你这个阿姐出头教育他,总比我这个姐丈直接说他去强,毕竟他岁数也比我大,老让我去挑他的毛病,也不是那么回事,阿姐觉得可是这个道理?” 蔡觅将头放在刘琦的怀中,道:“这自然是的……那少郎君此番回襄阳,可需姐姐相陪么?” 刘琦轻轻的抚摸着她的发鬓,道:“不劳阿姐,襄阳距离新野不远,况且我此番回去也不过是有些事要处理,几日便回,你在新野好好等我就是。” “嗯,好。” …… 次日,刘琦收拾了一下,便带领着典韦以及许郸,许沂等一众荆武卒,轻装简行直奔襄阳而走。 此时已经是初平三年深春,即将入夏,襄阳雄关比起初平元年中,刘琦来荆州时雄伟了太多,被刘表修葺的固若金汤。 刘表还在襄阳周边开垦土地,北方南迁的富户和士人有很多不愿去荆南的则是安居于此,襄阳无论是人口还是规模,都是比原先扩大了两倍不止。 在进襄阳城之前,刘琦四处观瞧,一边看一边暗暗称奇,心中对刘表兴建城池的功力愈加敬佩。 兴学这一方面刘表可谓众诸侯之魁首,但修王八壳子的能耐,刘表在诸侯中也可算是名列前茅了。 …… 抵达了自家府邸之后,刘氏父子再次相见。 其实中原大战自年初就已经结束了,但这期间刘琦却一直在南阳郡未曾归家,便是年关时节,他们父子二人也没有见上一面……凭心而论,刘琦多少觉得有些愧对父亲。 “孩儿见过父亲,愿父亲身体康健,福岁延年。” 刘表抬头望了望刘琦,然后挥挥手让他坐到自己身边。 “吾儿出息了呀,如今也是带甲数万的一方牧守,为父管不住你了……这过年也不回家看看,空让老夫盼着呀。”刘表似感慨,似玩笑地道。 刘琦无奈地咧嘴一笑,道:“父亲这话说的,孩儿哪里会是那样的不孝人,这不是去年年底各方势力均起,大战频频,我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么,再说了,孩儿带甲数万算什么?父亲可是带甲十余万的镇南将军,如今也算是威震天下!便是董卓老贼见了父亲,也要顾忌三分,孩儿如何能与父亲比。” 刘表哈哈大笑,摇头道:“莫谦虚,也莫自藏,我是你爹,又不会吃了你!你发展壮大了,为父高兴还来不及,又如何会忌惮于你?多心了不是。” “我跟父亲,永远不会多心,孩儿打下来的东西,哪一件又不是父亲的?”刘琦笑嘻嘻地道。 “嗯,这倒是实话,不过反过来说,为父的东西,哪一件又不是你的?”刘表捋着须子笑呵呵地回道。 刘琦心中暗道这事可说不准成。 “多谢父亲一片苦心,孩儿定不辜负父亲一片厚意。” 刘表突然又问道:“对了,仲璜和叔攸,在汝军前历练的如何?” 刘表口中所指,便是刘琮和刘修两个孩子。 刘琦淡淡一笑,道:“两个弟弟在军前都还好,父亲放心,孩儿一定会护持两位弟弟周全,不让他们受到丝毫损伤。” 刘表沉默了良久之后,方道:“其实老夫此番让他们去往军前,并不是想让他们二人在你那当摆设的,实是有心让他二人也历练一番,日后能成你左膀右臂,毕竟这天底下最能信得过的人,还得是兄弟。” 刘琦微微一笑,心中暗道:但最坑的人,有时候也是兄弟呀。 刘琦对刘表道:“父亲放心,孩儿一定好好的打磨两个弟弟,让他们成才,日后成为父亲的左膀右臂。” 刘表摇头叹道:“非是老夫的左膀右臂,是你的。” “是,让仲璜和叔攸成为孩儿的左膀右臂。” 刘表这才满意地笑了。 刘琦犹豫了一下,道:“父亲,孩儿这次来,还是想跟您说一下关于两个妹妹的亲事……” “亲事?”刘表的脸一下子落了下来:“是雅儿让你来跟我说的吧?她不想嫁给那个王粲?” 刘琦见刘表一脸的不高兴,遂安慰道:“父亲,雅儿从小也是让您和我给宠大的,况且她和灵儿,也都是咱山阳刘氏的种,纵为女子,如今也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据说那王粲别的倒好,只是那副尊荣多少有些差强人意,既然雅儿不喜欢,父亲又何必逼迫于她呢?以咱们刘氏目下的家底,也犯不上非得去攀那王家的高枝,他家如今也不过是仰咱家的鼻息而已……” “混账!休得胡言!”刘表突然发怒,竟然是把刘琦给弄楞了。 好端端的,这是唱的哪一出啊? 怎么说发火就发火,这老爷子怎么现在脾气这么火爆。 “父亲这是为何?孩儿说错什么了?”刘琦不解地道。 刘表怒道:“山阳王家与咱们同是高平县人,两家世代交好,王粲祖父叔茂公乃为父恩师,若无叔茂公提携,便不会有老夫的今日!况且王家在儒林世代尊享盛名,与他们家联姻对我山阳刘氏日后的发展实大有裨益!” 刘琦笑道:“父亲说的是,是孩儿忘记了叔茂公乃父亲恩师,适才之言是孩儿欠考虑了,不过以孩儿度之,眼下咱们刘氏与昔年已不相同,咱们刘氏麾下目前不缺士人,若要联姻,况且咱们山阳刘氏目下已非普通的儒林士家,而是雄踞边南的一方牧守,就算是要联姻,也当与有兵有将的地方牧守联姻,如此方符合眼下的形势,更通合纵之道,与儒林中人联姻,似乎对咱家没甚好处吧?” “你说什么?”刘表的脸色骤然变了:“吾儿,你此言乃是忘本,你可知晓?” 第三百五十二章 我是工具儿(二合一) 刘表言刘琦忘本,这一点刘琦并不服气。 首先在刘琦的概念里,不论是士族群体还是山阳高平的王家,都没有生他养他教育他抚养他,他做什么跟这些人有甚想干? 刘琦从来都没有将自己规划到清流党人那一帮人中去,他也没有必须要将自己归到所谓的士林门阀中。 他很清楚他自己现在的立场和未来的立场。 不论是汉朝的天下,还是后来大魏的天下,最终都是沦陷在了带领这些士族党人的士林门阀手中,刘琦现在的身份是上位者,且随着他今后的势力愈大——门阀、士族、清流这些人对他的禁锢便越多。 若是再把自己跟他们划成一路,那这日子今后就真心没法过了。 眼下与他们联姻倒也不是不行,但完全没必要把本宗的子女也下嫁给他们……荆州的广阔土地外有那么多郡守牧守,为什么不通过联姻的途径为自己家找一个合适的联盟?这才是眼下的当务之急。 刘琦真心相对刘表说一句:爹你是真二! 刘表这人是有雄才,但他自幼受清流士族那一套的洗礼已经好几十年了,被荼毒的太深。 再加上他八俊八及名士的头衔,这些光环将他的人生囚禁在了那个小圈圈中,致使他不能也不敢向这个圈外迈出一步。 这一步看似虽小,但实则意义重大,可以说事关他的生死存亡。 思想的固守是刘表与袁绍和曹操那些人最大的区别!也是他最终失败的根本原因。 在历史上,曹操这一步就迈出去了,你看人家最后干出了什么事业? 虽然残暴,但也是事业。 “父亲,孩儿只是觉得眼下将妹妹嫁给王家人,不符合咱刘氏的时势需求,况且妹妹也根本不喜爱那个王粲,何必强人所难呢?难道这就是忘本了?再说了,若是真想跟王粲联姻,族中女子有的是,干嘛非得让我妹上?” 刘表的脸色不善,气道:“不是你妹的婚事这么简单,老夫隐隐能够在你的话中听出来,你眼下已有了不屑士人之心!需知你亦属清流之后,亦是孝廉出身!亦从小学经!你自己就是一个士人!” 刘琦站起身,冲着刘表作揖道:“孩儿自然记得自己是什么,但孩儿也知道,孩儿目下也是宗亲联盟中的一人,更是一方牧守!孩儿只是希望能够在乱世中,保全我山阳刘家,让我荆州得以长存于世,让父亲能够在这天下牧守中,立于不败之境,仅此而已,别无其他,父亲难道不懂孩儿之心么?” 望着刘琦郑重其事的神色,刘表的表情这才缓和了一些。 “希望你行如己言。” “人在做,天在看,孩儿自认问心无愧。” “如此最好……吾儿,切记不可忘本啊……为父不想看你成为董卓那样的人。” 这个比喻未免有些让刘琦惊诧。 董卓? 不应该啊?我其实是想做曹操那样的人来着。 “父亲如何将孩儿与西凉虎狼相比?孩儿出身清流之家,身为名士之后,自会牢记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父亲这般比喻,未免让孩儿心伤。”刘琦露出了苦涩的表情回道。 “那就好,那就好……罢了,老夫其实就是给你提个醒,没别的意思,且再说说雅儿的婚事吧,你既不想让雅儿嫁入王家,那依你看,雅儿当嫁于何人为妇才对我刘氏有益?” “徐州刺史陶谦,前番虽与我等为敌,但如今已然友好,且陶谦常供于朝,颇显忠良之气,闻其与朱车骑关系相善,性格亦刚直,孩儿料定其早晚必为州牧……徐州之地临于淮南与江东,是日后能够配合我们钳制孙坚和袁术的重要盟友,故孩儿有意请父亲请父亲与陶氏联姻。” “与陶氏联姻?谁?” “陶商,现为我南阳六百石郡丞。” 刘表皱眉道:“他那个郡丞算什么郡丞!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那陶商不过是一个阶下之囚,人质而已,如何配得上老夫的女儿?” 刘琦摇了摇头,道:“孩儿觉得,徐州陶谦前番派长子前来为人质,不过是因时势而已,谁言徐州的时势就会一直不好?陶谦若能为州牧,则便可名正言顺的统领徐州诸郡国,徐图发展壮大,而陶商身为嫡子,便是徐州的少郎君,日后说不定也是陶谦基业的继承人,和这样的人联姻,有何不可?而且陶家亦属丹阳郡高门。” 刘表脸上的肌肉略有些颤抖,被刘琦辩驳的哑口无言。 确实,相比与王粲,陶商方方面面都可超越于他,除了诗词文采,王粲与陶商真的是没有一点可比性。 刘表心中多少还是有些不服气,但这不服气并没有什么具体的理由,只是单纯的“我觉得我做的就是正确的”……但这正确并没有什么可依据的理由,纯粹就是个人喜恶。 刘表抿着嘴,沉思了偏刻之后,道:“此事容老夫三思后再议……再说了,这事不过是汝一人之思而已,雅儿愿不愿意还是个未知之数。” 刘琦笑道:“雅妹愿意不愿意,父亲召她一问便知。” 刘表看了刘琦那副自信的表情,心中泛起了一丝不妙的预感。 这小子如此托大……该不是雅儿与那陶商已经? 应该不会的,老夫的女儿,想来还不至于这般没有眼光吧? 那两个女儿眼下才至新野多久呀?就能干出这事!不信!老夫万万不信! 我的女儿我清楚! 刘表开始下意识的进行自我催眠了。 强压住了心中的不安后,刘表的脸上依旧是那副自信之色:“老夫的女儿,老夫最是清楚,你年纪轻轻懂个什么?罢了……咱们今日且不谈此事了。” 不谈就不谈。 刘琦所谓的道:“那父亲想与孩儿谈些什么?” 刘表眯起眼睛,道:“我这有两份从汉中送来的书信,想要与你一观。” 刘琦一听事关汉中,知道刘表说的是正事,随即正襟危坐,认真的聆听刘表所言。 刘表站起身,转身进了他书房的内室,少时取了两份縑帛出来,放在了刘琦的面前。 “这是……” 刘表缕着胡须道:“这是从汉中来的两份书信,汝且猜猜,这是谁人给老夫写的?” 刘琦一听是从汉中来的书信,脑海中的第一想法就是…… “是贾龙写来的?” 刘表笑呵呵地道:“你这小子,就认识一个贾龙,汉中郡偌大之地,全境几与一州无二,难道就没有别人能写了吗?” 刘琦一挑眉毛,奇道:“汉中能写信的人倒是不少,但与我们有联系,也不过只有贾龙一人而已啊。” 刘表道:“难道,你忘了你那位宗内的阿翁了?” “陈王?” “嗯。”刘表点了点头,将第一封书信塞给了刘琦,道:“陈王自去年起便一直在汉中相助贾龙对抗蜀中兵将,也正是因为有了他的相助,贾龙才得以在房陵县站稳脚跟,并继续向汉中进兵,去年冬至前,汉中除了本地的郡守苏固之外,尚有从广汉郡那边赶来的蜀中二教,一为天师教的张鲁,二为五斗米教的张修,这两教在蜀中一直以来都是布道多年,手下信徒数量甚巨,” “他们到了汉中,几方势力多番大战,最终汉中郡守苏固先是战败身亡,南郑为二教所共取,而入冬之后,几方势力便也没有再行征伐了,一直拖到今年开春,才偶有几场战事,贾龙凭借着陈王麾下的精悍兵卒,力压蜀中二教,逢战必胜,二教之人只能躲藏于南郡而不敢露头……” 刘琦听到这,不由感慨道:“不想陈王麾下的兵力居然这般之强。” 刘表叹息道:“陈王麾下的步兵和马军皆属弱旅,不成气候,唯独他的弩兵可谓是独步天下,他自中平黄巾贼寇祸乱天下的那年间为了守备陈国,便一直是倾其所有在置办强弩,如今数年已过,其强弩储备之量几为天下之最,少有人能与之比肩,他也是凭借着这支强悍的弩兵,才能在汉中协助贾龙力压蜀中二教。” 刘琦疑惑道:“久闻陈王麾下的弩器极多……只是我不懂,旁人扩建军伍,皆以马军为主,各方势力若要扩军第一件事必为买马,可陈王为何偏偏不买战马,偏要收集弩器?” 刘表叹息道:“其实也没什么难猜,只因陈王本人喜射,有一手百步穿杨之绝技,再加上陈国临近豫、兖等诸多中州大郡,黄河流域的工坊皆传承数百载,能够巧匠极多,与其去北地购置战马,反不如将财货投入在中土的强弩上,反而更见成效。” 刘琦似有所悟的点了点头,然后从桌案上拿起那封陈王写给刘表的信。 读完之后,刘琦皱起了眉头:“陈王要返回东都雒阳……因为与京中要人有大事需筹谋?” “是啊,陈王一走,怕是贾龙在汉中就独臂难支了,不过陈王毕竟不是我们的附庸,而且就地位而言,还在老夫之上,咱们做事也只能是求他,怕是指使不动他。” “与京中人有大事筹谋?这个节骨眼上,他能有什么要事?” 刘表呵呵一笑,道:“陈王如今已是储君,当今天下,能对他称得上是大师的,怕是只有一件了。” 父子俩对视良久,半晌方才一同幽幽开口道:“诛董卓。” 说罢,却见刘表长叹口气,无奈道:“果然,你与为父想法一致。” 刘琦搓了搓手掌,心中也泛起了嘀咕。 按道理来说,今年已经是初平三年,而且眼看着就要入夏。 按照历史的进程,董卓就是在这一年的五月左右被王允和吕布弄死的……就历史上而言,快了。 但目下,长安那边却连这方面的一点动静都没有,有关司徒王允的连环计一直都没有任何消息,所谓的美人计也没有任何启动的迹象,难不成这就是蝴蝶效应所导致的? 刘琦现在有些担心了。 若是历史真的发生偏移,董卓不死,西凉军不散,这天下谁人能够与其相抗衡? 或许袁绍的势力发展到鼎盛阶段可以,但想来还不是现在。 不过令人想不到的是,刘宠那边居然县先行动了。 刘琦低头看了看刘宠的那封信,再看向刘表道:“父亲,陈王没有说他要联合长安的谁人,用什么方法除掉董卓吗?” 刘表笑呵呵地道:“老夫与陈王,连见都没有见过,自打联盟伊始,靠的也不过是书信往来,这般机密的大事,他如何会与老夫说?吾儿想的未免太过天真了。” 刘琦暗道我不是天真,我只是想替这位大王好好把把关, 杀董卓哪里是那么容易的事情,一个不好就很容易反受其制,别偷鸡不成蚀把米,最后反倒是让人家给弄了,反为不美。 毕竟,陈王也算是己方一个强大的盟友,刘琦可不希望他出事。 这个天下的汉室宗亲虽多,且刘姓王也不少,但真正能拿得出手的只有那么几个人。 真是完一个,那就是彻底的少一个了。 但就目前的情况,好像帮不上这位老人家什么忙了。 刘琦将陈王的信放下,转头去看另外一封。 “让孩儿猜猜,汉中那边给父亲另外写信的人,应该是天师道的人了?”刘琦开始一边试着去分析汉中的局势,一边猜测刘表另一封信的内容。 “你反应倒是很快。”刘表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神色:“为什么猜测是天师道?” “汉中总共就那么几家势力,既不是贾龙,且陈王也已经来过了信,那剩下的只有天师道和五斗米道,五斗米道的教主张修乃一贼寇而已,没有什么大的政治素养与深谋远虑,他想的不过是凭借教主身份为祸一方而已,但天师教却已传三代,自第一代天师张道陵开始,至如今的系师张鲁,代代不乏能人,虽为道教,但教中体系已成,几与郡署管制无异,故而我料能够想到暗中与我方接洽者,应是天师教,况且……” 说到这,刘琦不由笑了:“若是张修那等叛逆之贼与父亲书信,以父亲的性格自然也不会与此等人物同流,就更谈不上让我在这猜了。” 刘表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道:“你这小子,年纪轻轻如何就这么多鬼心眼?老夫年轻的时候,可万不似你这般诡诈艰险。” “父亲这话说的不对,孩儿这是为了家族和父亲,多思多得,何来诡诈一说?” 刘表哼了一哼,又将那份天师教的信递给了他,道:“是张鲁母亲卢夫人来的信,你且看看吧。” 刘琦伸手接过,然后打开仔细阅读。 “卢夫人真是个有远见的女人,竟然能看清形势,主动投诚于我们……不过他想让张鲁当汉中郡守这个事情,好像有些困难,毕竟眼下贾龙是想夺取汉中为根基的,张鲁若是坐镇汉中,贾龙怎么办?” 刘表的眼睛微微一眯,道:“贾龙当时出兵,你我只是许诺让他陈兵于房陵、上庸等地,如今他得东顾西,还想全据汉中之境,这事老夫可不记得曾答应他……你自己招回来的附庸,你自己想办法!” 刘琦有些委屈地道:“只是如今贾龙已经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我远在南阳郡哪里指挥的动他啊?” 刘表很是直接地道:“那汝就亲自去一趟汉中,把这件事给为父处理明白!” 刘琦闻言不由苦笑道:“父亲,您这也未免太拿我当儿子使了,我这才刚刚在南阳郡立住脚,汉中那边的事,我如何兼顾地过来?” 刘表淡淡道:“你本来就是我儿子,不当儿子使当什么?别在为父面前装可怜,南阳郡的事如今基本已成定势,你与牛辅和张济南北分立,你此番回襄阳,是想将蔡氏家族的力量引入南阳郡助你巩固南阳郡南境,短期内南阳郡不会有战事,你当老夫不知?” 刘琦诧异道:“这事儿谁跟您说的?蔡德珪?” “当然了,老夫的手下,有什么事自然要向老夫禀报!” 刘琦暗叹口气,好么……这嘴比棉裤腰还松,蔡瑁这混蛋玩意,真是欠拾掇,回头当真需好生点拨点拨。 “父亲,去汉中的事情事关重大,且容孩儿细细思之,再列个章程,您看可好?” 刘表点点头道:“这个倒是没错,南阳郡那边的事情,你要先处理妥当,然后再去次汉中……贾龙和天师教在汉中的势力一定要划分清楚,不然对我们日后入蜀很麻烦,你一定要稳妥筹谋,慎之又慎,儿啊,这事就交给你了!有何需求,只管与为父明言,为父定无不从。” 刘琦低头认真的想了一下,突然道:“父亲,您上回派人在蜀郡撺掇造反的那个甘宁,现在人怎么样了?” 第二百五十三章 给你们仨最后一夜考虑(二合一) 甘宁当初是刘表派刘阖一手策反的,身为六百石的蜀郡富二代,年轻时还为祸一方,纵横乡里,如今成了官身却还要谋反,可以说甘宁属于实打实的那种祸胎。 谁要是当了甘宁的爹,不是被气死……还是被气死的命。 其实就感情来讲,甘宁这种仗着家族势力为非作歹的富二代,是刘琦前世时最讨厌的一种人。 但讨厌,却不代表这样的人不能用,毕竟甘宁在东汉末年时期吴国的军营中极享盛名,便是坐镇荆楚,半据汉江性情高傲的关羽,听闻甘宁之名,亦多有逊让,足见甘宁当时在吴军中的声望之盛。 刘表听刘琦问起甘宁,不以为意地道:“甘宁已经败势了。” “这么快就败了?”刘琦颇有些惊诧地道:“听闻那甘宁勇猛无匹,更兼颇具凝聚士卒之能,是个不可多得的青年将才,如何会这么快便让刘焉击败了?” 刘表颇为不解地望向了刘琦,很显然有点没太理解他话中之意。 什么将才不将才的,老夫负责策反于他都不知晓他是将才,你小子如何就知道了? “那甘宁有多少本领,为父并不知情,但他纵然是再有本事,想来也无法在蜀郡支撑,一则他并非士族出身,而只不过是普通的豪强,无法凝聚蜀郡本地人心,二则蜀郡之中,并非所有人都愿意随同他谋反,只不过是前番犍为郡的任岐攻打广汉郡过于激烈,吸引了刘焉的注意力,才让他在蜀郡有机可乘,如今任岐被青羌击退,刘焉收拢兵马转手对付甘宁,凭他的本事,能够坚持到现在才败,也就算不易了,难道还能指望他在蜀中掀起长久风浪么?” 刘琦仔细一想,倒也是这么回事,不管甘宁的能力到底是真如历史上说的那么强,还是没有历史上那么强属于被夸大,但蜀中的形势都不会是他一个豪门出身的人就可以左右的,他或许可以改变局部的某一场战事,但绝对改变不了整体的局势。 “如此说来,甘宁如今是在蜀郡混不下去了?”刘琦再问道。 刘表随意道:“青羌兵从犍为郡直返蜀郡,联合当地家族,一举将甘宁击败,甘宁连同他的同盟沈弥,娄发等率众东向,入渝水进长江,意图从巴郡走水路出江关入我荆州之境,他前番已经派人送来了书信,请为父派兵支援。” 刘琦闻言,若有所悟的点了点头。 蜀中东向出川,巴郡乃是重中之重,那里是一座山城,也就是后世时的重庆,跨两江三面临山,可谓是出益州东向的主要通路,是为重中之重。 以甘宁等人的叛军兵力,顺江而下出川,别的地方只怕拦他们不住,但巴郡之地……特别是再过来巴郡的永安,也就是江关,这个地方被严镛布置了精锐的兵力,只怕甘宁想要顺利的冲出来……是很难的。 刘琦听了刘表的解释后,认真地点了点头,道:“那敢问父亲,打算派多少兵马去援助甘宁,接他出益州?” 刘表面露异色,不解地看向刘琦道:“老夫为何要派兵去救援他?” 刘琦奇道:“甘宁不是我们的盟友吗?” 刘表道:“那甘宁不过是蜀中一豪强子,且据闻少年之时颇多作恶,放荡不羁,行事多僭越,这样的人老夫用他在蜀郡叛乱,给刘焉添些乱子便是了,何须大张旗鼓的弄到荆州来,如今甘家小子已是没了什么用处,便由得他自生自灭吧。” 刘琦听了刘表的话,颇为感慨,果然在刘表心中,人的出身还是最为重要的。 若是换成一个蜀郡的士族子弟,若是率兵出蜀向刘表求援,怕刘表便不会是目下这般的状态了。 如果换成普通的豪强,刘琦倒也是不会掺和这当中的事情,他也会按照刘表所言,任凭对方自生自灭,能不能逃出益州来荆州,跟他毫无关系。 毕竟刘家父子手头确实有很多重要的事情要做。 但问题是,眼下冲出益州来荆州投奔他们的人,不是旁人,而是甘宁。 就冲这个名字,刘琦也断然不会任凭他自生自灭。 他还是需要想办法劝劝刘表。 “父亲所言甚有道理,甘宁,沈弥等人不过是普通的蜀郡豪强,又非名士,救与不救,与我荆州并无多大裨益,可问题是前番主动派人策反他们的,是咱荆楚中人,如今对方事败遭难,前来荆州投奔,我们若是连人都不派一派接应,日后传了出去,多少也会有损父亲的声名,毕竟言而无信、过河拆桥之事传出去并不好听,父亲一世英名,又是有名的清流人物,孩儿觉得父亲还是不要沾上这个恶名为好。” 刘表仔细地想了一下,发现还真就是这么个道理。 若是自己先前与甘宁无瓜葛倒还好说, 可先前毕竟是己方挑拨离间在先,派人策反了甘宁,如今被策反的人有难……不派人去意思一下,是有些容易让外人产生误会。 “吾儿,那依你之见,咱们眼下该当如何?” 刘琦认真道:“父亲既然想让我去汉中,那孩儿不妨再去汉中之前,先想办法迎甘宁一迎,若是能让他顺利出益州,对于我方而言,岂不也是一件好事?若是甘宁命中注定命丧于楚,那咱们也派兵去援助他了,只是他时运不济而已,于父亲的声望无损,不知父亲意下如何?” 刘琦的建议倒是颇得刘表之心,他满意地点了点头,道:“既如此,那便依我儿所言便是,甘宁的事乃是汝从叔一手操办,回头如何与甘宁联系,汝自去问他便是。” “诺,孩儿一定替父亲将这件事办妥,不让父亲声名受累。” 刘表又道:“另外,襄阳城中,有哪些人你想调用,直接调用便可,为父绝无不允。” “多谢父亲。” …… 其实刘琦此番去汉中,还真就是有那么几个人需要带在身边。 当初擒获的五名益州军的战将,其中有吴班和吴兰都被刘琦放回了蜀中,让他们在蜀中主持家中的局势,而剩余的三名真正的东州士的家主,却都被刘琦给扣押在了襄阳。 吴懿、雷遇、吴堀三人。 虽然刘氏父子给他们三人的待遇都不错,但三人毕竟都是一族的族长,不说有远见卓识,但至少都不是平庸之辈,刘氏父子将他们三个人留下的目地,他们还是很清楚的。 这是逼迫他们在刘焉和刘表之间做一个选择呢。 而随着刘琦准备前往汉中,这个做出选择的日子终于到来了。 …… 与刘表见面的当天晚上,刘琦就在自己襄阳的府邸,召见了吴堀,雷遇,吴懿三人。 三个人最近在荆州的日子过得都很是安逸,每日好吃好喝,好饭好菜,又没有操心事,烦心事,过的可谓是神仙一般的日子。 比起刘琦刚刚离开襄阳的时候,这三位大爷眼下都胖了不少。 望着三人都已经来回鼓起来的脸庞,刘琦的语气中不由有了几分感慨。 “在这兵荒马乱,人命如草芥的世道,居然还有人能够吃胖,着实是不容易啊,现在的北方地界,路边时常有饿死或是冻死的人,尸骨都不曾有人掩埋,只能为野狗啃食或是慢慢腐烂,相比于他们,三位的日子当真是滋润的紧呢。” 这番话说的,着实是让三人心中无可奈何。 其实这滋润的日子,并不是他们想过的啊。 三位家公的年纪都不大,且起步都比一般人要高,他们哪个也不想贪图安逸的日子,都渴望能够干出一番事业来。 但道理是这么个道理,话却不能这么说。 吴懿拱手道:“我等能有今日,全赖刘荆州与府君父子庇佑,我三人时常感慨府君恩德,并思之以报,只可惜并无机会。” “倒也不是没有,眼下就是一个天赐良机。”刘琦微笑着起身,问三人道:“三位将军的家眷族人皆在益州,独身一人在荆州,怕也是常怀思念之情……三位,颇思蜀否?” 还不等雷遇和吴堀回话,便见吴懿急忙道:“此间乐,不思蜀也。” “不思?” “不思!” “当真不思?” “当真不思!” 刘琦长叹口气,道:“既如此,那就罢了,我此番奉命入蜀办事,本想以三位为向导共同去益州的,也算是全了三位的思乡之情……但既然你们皆不思蜀,罢了!那三位便继续在襄阳过你们的好日子吧。” 这话一说出来,雷遇直接急了。 他狠狠地剜了吴懿一眼,然后慌张道:“回府君,我等家眷族人,不论老少,具在蜀地,我三人身为族长,却久在襄阳而不能得回益州,族中之人在蜀中受何样待遇,我等皆无所闻,每日过的是心急如焚,焉能不思蜀也!” 吴堀亦是忙道:“肯定府君大发善心,带我等一同去吧!” 刘琦转头看向吴懿。 吴懿急忙改口:“适才乃是恐府君见疑,故虚言之,还请府君莫要与某一般见识。” 刘琦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既然公等皆应诺为我之向导,好,那回头我便禀明严君,请他亲自拜三位为我军中的别部司马,统一归于刘某人麾下听侯调用,待入蜀之时,三位便可顺理成章的随军而行了。” 三人一听刘琦要让他们三个人当荆州军中的别部司马,同时吓得脸色煞白。 让刘表委任他们三个军职? 当个无声无息的向导,倒也是无伤大雅,可若是他们三个被刘表委任了军职,那回头传到益州那面,被刘焉知道了,岂非坐实了他们三个叛变的证据? 想到这,便见三人额头上的汗珠如水般的流下。 那益州之中,可是还有他们的家眷和族人在呢! 吴懿急忙道:“我等愿意为府君做去往益州的向导,但这军职……就大可不必委任了吧?” 雷遇亦道:“不错,我等自打来到荆州,从未建过尺寸之功,骤然得了这般高阶军职,怕是难以服众!似此大为不妥,还请府君收回成命。” 刘琦微笑道:“此乃是我父子一片厚意,三位就不要过于推辞了。” 三人彼此互相看看,还是一起拱手推辞道:“府君,我等寸功未立,着实是担待不起啊。” 眼见三人一个劲的推辞,刘琦脸上的笑容不由消失了。 他突然开口,冷道:“三位不肯接受我父子的委任,怕是另存了心思……还想为刘君郎尽忠不成?” 吴懿忙道:“不敢,不敢!我等万万不敢啊!” 刘琦从桌案上拿起了一卷简牍,慢慢展开,看着上面的内容,不再瞧他们三个。 “三位,做人需得一心一意,心猿意马,朝秦暮楚之人,最终都难免会有好下场的,还请你们仔细思量。” 雷遇急了:“府君,我等并无此意啊。” 刘琦头也不抬地道:“你们是什么意思我不管,但我眼下只给你们一夜的时间考虑,若是愿意,明日便来我府中领军令,若是不愿意也没关系,明日你们也不用来,再往后也不用来了,吃喝用度我一概也不会少你们,你们今后就在襄阳城了却残生吧。” 一直未曾开口的吴堀忙道:“府君,我等家眷族人皆在益州,若是让刘君郎知晓我等在公麾下供职,只怕我家眷族人尽为刘君郎所害……” “你们的家眷族人,我自有办法保他们周全,但前提是你们得答应我的条件。” “敢问府君,打算用何方法……” “你们得先答应了我才行。”刘琦的眼皮抬头不抬一下。 然后,便见他一挥手,冲着厅外喊道:“来人啊,送客!” 话音落时,便见当班的许郸昂首挺胸的走了进来,他冲着三人一摆手,道:“三位,请吧!” 上一次这些益州降将在见到典韦的时候,就已经惊其为天人了,如今见了许郸,亦是惊骇莫名。 许郸的身材高大,几乎不再典韦之下,观其外貌,亦是勇力之士。 刘府君麾下如何竟这般多的勇武之士? 面对许郸,本来就是没什么精气神的三个人,一下子就更没了气势,他们只能无可奈何的随他走了出去。 许郸将三人送出府后,三个人如同被霜打的茄子一样,蔫巴巴的站在府邸门前,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少时,却见吴堀问二人道:“二位,咱们答应还是不答应?” 吴懿凄惨一笑,叹道:“事到如今,咱们还有能够选择的余地么?” 第三百五十四章 襄阳琐事(二合一) 吴懿等三人此刻心中着实是非常痛苦。 进退两难,用来描述他们此刻的心情,实在是再为合适不过。 他们想回益州去见家人,但偏偏刘琦却非要他们在自己的军中任职,可一旦他们接受了荆州的任命,那他们在益州的族人又会受到刘焉何种的对待? 他们实在是不好拿捏。 雷遇重重的一拳打在刘琦府外的一根拴马桩上,将那拴马桩打出了裂痕,但同时他拳头上也开始向下流出了鲜血。 “前有狼后有虎,简直是要逼死个人。”雷遇恼羞成怒地气道。 吴堀颇有些犹豫地道:“此事当真令人无奈,事到如今,咱们却该如何是好?” 吴懿抿着嘴,犹豫了好一会后,突然间直起了腰板,似乎是下定了决心。 少时,便听他肯定地道:“我决定了,答应刘府君的要求便是!” “什么?” 吴堀和雷遇一听吴懿这么说话,心中顿时开始慌张了。 “子远,你这是何意?难不成你想弃蜀中的家眷于不顾?” 吴懿摇了摇头,认真地道:“正是因为蜀中族人,还有咱们的未来,所以我才要答应刘府君的要求。” 吴堀奇道:“这是为何?” 吴懿来回看着他们两人,道:“其实你们心中自己清楚,只不过自己不愿承认,其实自打咱们三人被抓到荆州,而吾弟吴班等人被放回了益州后,咱们三族在刘焉心中便已经与叛贼无异了!之所以刘焉到现在还未对我们的族人动手,也不外乎是益州现在内忧外患,他不想再起波澜惹怒东州士人,与我们此刻受不受刘府君军职根本无甚关系!” 雷遇的脸色忽红忽白,异常难看。 他心中虽然在隐隐中已经有了这个想法,但却总是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 人就是这样一种生物,当现实脱离了他们掌控的时候,他们就会想尽一切办法去否认,因为这个世界上最恐怖的感觉不是痛苦,而是未知。 他们不想在内心承认自己对这个世界毫无掌控之力,哪怕是他们知道事情的真相。 “二位,刘焉一把年纪,且病入膏肓,已是朝不保夕,而益州近些年来屡遭外寇入边,且内有叛乱屡次镇压不止,更兼并刘焉二子分别在刘琦和董卓手中,益州倍受钳制,依公等看,刘焉最终能够保住益州的机会到底有多大?唉,大家心中尽知!” 雷遇和吴堀彼此互相看看,皆是长叹口气。 他们自然是知晓刘焉眼下的处境其实并不是很好,就算是他如今在益州依旧保持着绝对的强势,但这种优势,又能够坚持多久呢? 少时,却见雷遇满面郁闷地道:“就算如此,你也当真敢赌?万一刘焉玉石俱焚,不顾后果的杀了咱们族中之人,又该如何?” 吴懿咬了咬牙,道:“适才刘府君不是说了么,他有办法替我们保全麾下族人!” 吴堀露出了不敢相信的神色。 “你当真信他?” 吴懿认真地点了点头:“信!” 吴堀大为不解:“刘伯瑜乃是设计谋算我等之人,如今更是胁迫我等做出抉择,事情都到了这种地步,你却敢信他?是为何故?” 吴懿长叹口气,道:“正因为我一直以来不信他,所以才落到今日这般境地……如今若再不信,今后的日子却不知还要多少艰难,难道我们还有什么选择的余地吗?” 吴堀和雷遇听了这话,脸色苍白,皆是低头不语。 看起来,事到如今,只有一条出路了。 …… 次日,吴懿等三人登门拜访刘琦,各个表示愿意效忠。 刘琦听了三人的请命,且愿意接受自己的委任,心下很是快慰。 “三位能做出这样的抉择,想必心中也一定是受了不少折磨吧?你们是不是都恨死刘某了?” 三人心中一同道:是。 而表面上…… 吴懿急忙道:“我等怎敢怨恨府君,万万不会,若无府君,又焉能有我等之今日?” 刘琦笑道:“如何不会?我逼迫你们在我和刘焉之中做出最后的选择,这就是逼迫,你们恨我也是应该,不过你们尽管放心,我绝不会让你们三人凭白受此委屈的,这份恨意,早晚我会让它烟消云散。” 说罢,便见刘琦从桌案上抽出一卷縑帛,对他们三人道:“这是你们三人在荆武军中就别部司马的任命,从今日起,你们三人便同归典韦调遣。” “诺!”三人一同应命。 “另外,此番出征,我会将董卓送来的人质刘范安置在你们三位的军营中,让他一同随军出征,这个中的深意,三位可明白吗?” 雷遇和吴堀还有些没琢磨过味来,暗道好端端的,把刘范那厮放在我们的军营干什么? 还未等二人出口质疑,却见吴懿突然开口道:“末吏等人,深感府君恩德!多谢府君保全!” 刘琦见状笑了。 果然,这三个人中,还是吴懿最为有眼力见,颇通机变之道。 却也难怪,他若是连这点能耐都没有,历史上怕是也当不成刘备的大舅哥了。 雷遇和吴堀二人虽然不太明白刘琦的意思,但吴懿一直都是他们三个人中最通时势的,也是最精明的人,跟着他做,想来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二人随即一同向刘琦作揖:“多谢府君保全。” 虽然他们根本不知道刘琦保全他们的是什么。 刘琦又嘱咐了他们三人几句,便让他们下去,先随许郸去典韦那里报道,准备随军的事宜。 三人拜别刘琦,出了厅堂去寻典韦,路上吴堀和雷遇一同向吴懿请教。 “子远,你适才言感谢刘府君,是为何意?咱们有什么值得感谢他的?” 吴懿心下不由叹息。 这点事都琢磨不明白,一个个都怎么当的家公?还能统领一族呢……都是废物! “二位,刘范乃何许人也?” 雷遇下意识地言道:“自然是刘焉嫡长子也……” “这便是了,自打刘范入了荆楚之后,刘君郎便一病不起,反反复复的来回折腾了一年,以蜀中之势力,若想要击败贾龙、任岐、甘宁这些叛军,只要刘君郎肯下了狠心,也非这一年不可完成之事,但他一直不敢动作过甚大动刀兵,为的什么?就是因为投鼠忌器,恐其嫡长子在荆楚受伤,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刻,刘焉是不会放弃刘范的,公等可明白?” 吴堀似乎反应过来了:“刘府君特意将刘范安置于我们的营寨……是故意做给刘焉看的?” 吴懿点点头,道:“不错,此举看似随意,实则极具深意,刘府君这是在告知刘焉,若是他敢动我们的族人……刘范在我等三人之手,回头我们三人会对刘范做出什么,怕是就不好说了。” 雷遇恍然的一拍手,道:“原来如此,不想刘范这一个人质,居然会让荆楚处于如此主动的地位,刘君郎一口恶气在胸,偏偏又撒不出去!” 吴懿冷笑道:“所以说,当初向董卓谏言将刘范送往荆州之人,实乃是天下第一歹毒心肠之人,此等毒辣之计,我至今都想不明白是谁人之所谋也。” “只是……”吴堀颇有些犹豫地道:“只是那刘君郎万一当真放弃了刘范,我等族人岂不尽遭屠戮?毕竟此人心狠,放弃嫡长子的事,别人干不出,他却未必干不出来!” 吴懿摇了摇头,道:“刘焉老了,已不复当年之狠辣,一个垂垂老矣的老者,是万般难以下定这等决心的……纵然是能下定决心放弃嫡子,却也需要看看放弃的值不值得。” 说到这,却见吴懿来回看着二人,道:“二位以为,杀了我们三族的人,能够为刘焉换来什么?是换来荆州退军,还是换来刘范归蜀,亦或是换来贾龙和任岐的覆灭?” “这个……”二人闻言都犹豫了。 吴懿继续道:“相反的,杀了我等家眷,所能够换来的,也不过是蜀中东州士对他的离心和唾弃,诚可谓是得不偿失……二位觉得,对于这般剜心的买卖,刘焉当会作何选择?” 吴堀和雷遇这才恍然大悟。 这位刘府君……确实是说到做到,用他的办法保护了三家的家眷,虽然手段极为险恶就是了。 …… 处理完三家的事宜后,刘琦当天下午亲自去往蔡家,与蔡瑁相见。 引蔡氏入南阳郡之事,在事前已经得到了刘表的认可,这件事父子二人已经是深思熟虑过的。 南阳郡如今的势力较多,除了西凉军之外,还包括了那些龙兴之地的望族门阀,和荆南不同,南阳郡从百多年前就是门阀林立之地,目下仅凭山阳刘氏一族若是想彻底的控制住南阳郡,哪怕只是一半,都多少会有些力不从心。 一定要从南郡本土引一些宗族过去,加以扶持,用以作为对付和制衡南阳郡本土世家以及与西凉军对抗的臂助。 南郡诸族中,势力最大的毫无疑问就是蔡家,如今蔡瑁与刘琦的关系通过前次一战,关系已经是大有缓和,彼此相交甚密。 此时此刻,不引蔡家入南阳郡,怕是对不起蔡瑁对刘琦的一片赤诚。 况且在刘琦的概念里,蔡家此番是被他带到南阳郡顶雷的,并非表面上的扶持那般简单。 …… “姐丈!哈哈哈!”蔡瑁见了刘琦,似很是兴奋, 他走上前,一把攥住刘琦的手,使劲的将他向着厅堂中拉去:“难得姐丈回襄阳一趟,今日咱兄弟说什么也要好好的喝上一通,说好了!不醉不归!” 面对蔡瑁如此的热情,刘琦不由多了几分苦笑。 “德珪,我今日是来与你商讨正经事的。” “谁言正经事便不可饮了?刚好今日府中有几位朋友,大家共同欢饮!” 刘琦拗不过蔡瑁,只能被他拉扯到了正厅正中。 此刻厅中,尚坐着几人,皆是襄阳大族中的要人,刘琦都认得。 其中一人,刘琦再熟悉不过,乃是蒯氏双雄之一的蒯越。 而他的身后,尚跟随着一个年轻的后生,看着和刘琦差不多大,不知乃是何人。 “府君!”却见蒯越匆忙起身,笑呵呵地来到刘琦身边,对着他长长作揖:“府君去年在淮汝之地立下盖世之功,威震荆楚,十郡之人,无不拱手称赞,越在此替府君贺。” 刘琦淡淡一笑,道:“异度肯搭理刘某人了?我还以为你这辈子都不会跟我再说话了。” 蒯越原本与刘琦交心,只是后来见刘琦平定荆南,势力发展迅猛,随即又站到了家族的一边,在去年中原大战时节,蒯越相助南郡宗族与刘琦周旋,彼时二人之间已有隔阂,似形同陌路。 只是如今,蔡瑁与刘琦交好,而刘琦又在中原大战期间获得战功,并成功的入驻了新野,不论是实力还是名望都是大增。 而刘琦得势之后,不但没有落井下石,反倒是相助蔡瑁,在得到了蔡瑁认可的同时,也得到了南郡其他宗族的好感。 故此,蒯越此时便又似站回到了刘琦的一面。 蒯越果然不是等闲之辈,此刻受了刘琦的挤兑,脸不红心不跳,依旧是侃侃而谈。 “府君说的是哪里话?蒯某与府君乃是患难之交,昔日一同安定襄阳,稳定南郡局势者便是咱们二人,某不搭理谁,却也不敢不搭理府君啊……就怕府君威名一日重过一日,恐对我等这些昔日麾下之人,不稀罕搭理才是。” 蒯越这样的厚脸皮,实在是让刘琦始料未及。 这得是多强大的心理素质,才敢当着自己这个当事者的面,把黑的说成白的? 你还真牛逼。 刘琦微微一笑,盯着蒯越看了一会,将他看的心中多少有些发毛。 少时,便听刘琦道: “行了,往昔之事不说了,异度先生若是还愿意理会我,咱们今后还是朋友……至于昔日麾下之人,这个词我可当不起,你们都是我父亲的手下,与我何干?” 蒯越暗叹刘琦言辞严谨,一日比一日更加深沉了。 他面色不变,笑呵呵地道:“是蒯某疏漏妄言了。” 说罢,却见他随手对刘琦介绍道:“这位乃是蒯某之侄儿,单名为祺,先祖乃昔年无双辩士蒯通也。” 蒯祺迈步向前,施礼道:“蒯祺见过刘府君。” 刘琦似笑非笑地看着蒯通,道:“昔日相国曹参门客蒯通,曾著八十一首说士权变,号曰《隽永》,不想竟是阁下先祖?” 蒯祺忙道:“不敢当,未及先祖本领之万一,实乃惭愧。” 刘琦看向蒯越,道:“他是异度先生侄儿?” “正是。” 刘琦露出了疑惑的表情,道:“只是我闻蒯通乃是幽州范阳人,而君家中籍贯乃在襄阳中庐,这一南一北是如何论祖的?还望异度教我?” 蒯越笑呵呵的没有答话,而年轻的蒯祺的脸则是有些发烫发红。 这年头,人为了彰显声名,或是突显自己,以求达到一些政治目地,乱认祖宗乃是常事,比如孙坚自称孙吴之后,夏侯渊自称为夏侯婴之后等等,反正这年头也没有人会去真的查证。 但像是这样直接被人点出籍贯疏漏的,说实话,确实是蛮打脸的。 蒯氏今天也算是让刘琦当着众人的面,狠狠地落了一把面子。 第三百五十五章 醉翁之意不在酒(二合一) 刘琦的话让蒯祺一时间有点落不下面子,颇有些被伤了自尊的感觉。 毕竟是个小辈,本领和性格都没有磨砺到家,与刘琦这种看似年轻实际上已是老江湖的人相比,蒯祺与他的段位完全不在一个层级上。 但蒯祺一脸抹不开肉,蒯越却是个老江湖,他很是自然地道:“几百年间,天下多少纷乱,各郡黔首多少迁移,举家搬迁亦皆为常理,府君大可不需这般见怪。” 刘琦见蒯越这般直接的出言将事情一遮而过,不由婉儿。 他也不是故意想落蒯家人的面子,只是借机臊一臊他们,多少也是针对蒯越前次对他的叛变而做出的不满举动。 蒯越算是自己来荆州后的第一个知己,虽然刘琦在道理上能够理解蒯越前次为了家族背叛自己,但有些事理解归理解,但不能轻易原谅。 这个风气绝对不能助长。 蒯越虽然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将事情一遮而过,但他也多少知道刘琦所针对的人并不是蒯祺,而是自己,随即长做一揖,解释道:“府君,蒯某昔日之所为,实是情非得已……” “好了,既然都是昔日之事,那还有什么可说的?”刘琦没有给蒯越解释的机会,而是迈步走过他们二人,随着蔡瑁直入厅中。 蒯越转头望了望刘琦的背影,不由长长叹息。 看来,事情比自己想的要复杂。 进了厅中,又有一人走到了刘琦的面前,对他行礼:“末吏马玄见过府君。” 是宜城马氏的家公马玄,此番也被蔡瑁请了过来。 刘琦颇为诧然地看着马玄,道:“今儿是什么日子,这般多的家公名士皆被德珪请来饮宴?” 蔡瑁哈哈笑道:“哪里有那般多的人?不过就是蒯异度和其侄儿,再有马伯常而已,昨日姐丈送来了名刺,我前后掂量,说什么也得寻上几人陪姐丈痛饮几爵,但瑁知姐丈不喜人多,故而只找了蒯家和马家的两位,姐丈不会在意吧?” 刘琦微微一笑:“有劳德珪这般用心,我又如何会责怪?我与异度乃是旧识,关系亲密自不必多说……伯常虽也在严君麾下任职,但我与伯常平日里却少有往来,今日承蒙德珪组了此局,也有机会让我与伯常相见,甚可慰之!” 蔡瑁闻言哈哈大笑,他看向马玄,对他道:“伯常,看到没有,我姐丈对你可是重视的紧呢!” 马玄也没想到刘琦会对他这般看重,心中深感欣慰,同时也有些愧疚。 先前蔡瑁请命去往南阳郡时,曾与刘琦相争,二人在刘表面前甚至还立下了军令状。 身为宜城马氏的家公,马玄当时可谓是力挺蔡瑁,公然与刘琦对抗,可如今刘琦不计前嫌,还如此夸赞自己,颇有与自己交好之意,着实让马玄心中感动。 “府君这般夸赞,马玄实在是当不起,当不起啊,唉!惭愧之至。” 刘琦微笑道:“伯常何必如此?在我心中,公乃是荆楚第一智者,没有什么当不起的。” 蒯越在一旁不是滋味的抿了抿嘴。 这荆楚第一智者的名头,不应该是自己的么? 刘琦用眼角扫到了蒯越略微尴尬的表情,嘴角挑起了一丝笑意。 不错,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紧接着,便见刘琦转头看向蔡瑁,笑道:“德珪,还不让人上酒?” 蔡瑁急忙点头道:“姐丈此言是也!” 稍后,蔡瑁便命人将准备好的酒肉开始往桌案上端,众人开席,往来彼此交杯换盏。 宴席上,众人皆频频向刘琦敬酒,刘琦来者不拒,逢敬必饮。 但刘琦回敬酒的人却让人多少感觉到有些意外。 今日这场酒局,刘琦不主敬蔡瑁,也不主敬蒯越,而能够让他频频举杯者,竟是第一次与他有私交的马玄。 马玄本人似乎没想到刘琦居然会对他这般看重,颇有些受宠若惊之感。 蔡瑁倒是还好,没什么感觉,蒯越却是心中不怎么是滋味了。 刘琦又敬了马玄一盏酒,问道:“伯常,家中兄弟几人?” 马玄长叹口气,颇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父母皆亡故于两载前,剩下我兄弟五人相依为命。” 刘琦恍然的点了点头,心中暗道:“兄弟五个是么?果然是马氏五常,白眉最良。” 刘琦问马玄道:“伯常年纪轻轻,就入幕州府,参与军政大事,非得有逸才而不可为之……只是君终归是年轻,以一己之力而挑起整个家族,想来很是辛苦吧?” 马玄听了刘琦的关怀,心中不免感动, 他感慨地叹了口气,道:“不瞒府君,其实依马玄的性格,并不适合担任这般要务,反倒是寄情于山水间是我本性……只是有些事着实没有办法,家中几个弟弟皆年幼,父母早亡他们又没人照顾,门中经学之卷若无人传承,我若不主持家业,日后马家一门恐有凋零之嫌,故不得而为之也。” 刘琦感慨道:“不知伯常的几个弟弟,最小的几岁?” 马玄无奈笑道:“四弟马良今年已过五岁,幼弟马谡,也不过才刚刚三岁。” 刘琦听了,脸上露出了敬佩之色,举起酒盏道:“伯常为人如此,年纪轻轻却肩负这般重任,实乃年轻一辈中的楷模,咱们一起敬伯常一盏!” 面对刘琦的邀请,蔡瑁、蒯越、蒯祺等人自然无法拒绝,大家纷纷一同举盏致敬马玄。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厅堂内的五个人都微微有心了一些醉意,蔡瑁借着酒劲,突然对在场的众人道:“诸公,此番刘府君回襄阳,除了面见主公详述南阳郡诸事之外,尚有一件大事,却是需要我蔡家相助的,诸位可知为何事?” 蔡瑁明显有些喝高了,竟然把刘琦邀请蔡家进驻到南阳郡的提案,拿出来当众吹牛逼。 不过此一举,倒也是正中刘琦的下怀,他倒是正想借着什么机会,能够让荆州的诸多家族,都知道自己邀请蔡氏进驻南阳郡协助自己。 迎着蒯越和马玄好奇的目光,蔡瑁随即直了直腰板,笑呵呵地对诸人道:“刘府君初定南阳郡,功勋卓著,可谓不世之功,只是眼下南阳郡纷乱,西凉军以及本地宗族之间彼此相争,纷乱不止,府君特邀请我蔡氏中人入驻南阳,以为臂助,相助府君平定乱局,鼎定荆北局势!” 说罢,蔡瑁颇为傲然的看了看马玄和蒯越,道:“我蔡家得姐丈器重,定不辜负姐丈所望!姐丈放心,今后有我蔡氏中人在南阳,不论是西凉虎狼还是当地郡望,若有胆敢违背姐丈者,我蔡氏中人定不会让其好过!” 马玄听了倒是没有感觉,不过蒯良心中倒有些不是滋味了。 当初蒯氏为了帮蔡氏,在争夺讨伐南阳郡军权的时候站在了蔡瑁的一面, 如今时过境迁,蔡氏与刘琦修好,得到了进驻南阳郡扩大家族势力的机会,反倒是蒯氏一族现在处于不温不火,依旧没有什么可以发展的迹象。 如今蔡瑁与刘琦关系和睦,蔡家凭借着蔡觅的枕边风,逐渐在刘琦手中取得了更多的资源。 特别是入驻南阳郡,着实令蒯越眼馋。 南阳郡属于大汉朝最为发达且人口最多的一个郡,不论是文化还是技术,包括生产力在整个大汉都是名列前茅的。 蔡氏一族本来在南郡诸族中便已经处于魁首之地,如今刘琦若是让他们在入驻了南阳郡……日后蔡家的势力若果然能够在南阳郡扎下根来,怕是从此刘荆州麾下,再无能够与蔡家相匹敌的家族势力。 而原先曾经可以与蔡家相庭抗礼的蒯家,今后也势必会被蔡家压下不止两三头,从此只能以蔡氏为尊了。 一想到这,蒯越心中便着实是难受的紧。 却见刘琦突然转头看向马玄,道:“伯常,刘某有一个不情之请,还望伯常应允才是。” 马玄见刘琦说的郑重,急忙起身,道:“还请刘府君吩咐,若能有用得到马玄的地方,玄一定尽全力助君成事!” 刘琦不着痕迹的扫了蒯越一眼,道:“刘琦想请伯常为此番我北上汉中的随军参谋,与我共同协定平定汉中之策,不知伯常可能应允否?” 马玄没想到刘琦居然主动邀请他参加北上讨伐汉中的军队,心下大是激动。 能够得到随军出战,并被主帅亲定为随军的参谋,虽然没有实质性的军职,但足矣体现出刘琦对他的重视…… 若是马玄能够在这次随军的战斗中有所献策,立下实质性的功绩,那日后等待他的将是飞黄腾达,前途无量。 在如今这个已经没有了太学的天下,士族群体能够出头的路径已经隐隐发生了改变,其中最为捷径的一条路,便是给军阀当辅臣,为他们建立功业,以谋求在地方的近身之姿。 马玄似乎已经走上这条升迁最快的捷径。 “承蒙府君看重,末吏无以为报,愿竭尽所能,辅府君成就功业!” “好,伯常既肯相助,则此番出兵汉中无忧。”刘琦伸手重重的一拍桌案,道:“痛快!来来,咱们共饮一盏!” 厅内中人纷纷举起手中羽觞,共同畅饮。 随后,这一晚蔡府正厅的客人们便没有再谈政事,而是饮酒食肉,谈风月之事。 酒劲上来了,众人便在蔡瑁的邀请下,在正厅内甩开大袖子,跳起来汉朝的独有的舞蹈。 刘琦一直不习惯汉朝人一言不合就开跳的习惯,但眼下也只能是入乡随俗,跟着他们甩动大袖,在厅堂中犹如半疯子一样撒欢似的来了几段。 跳完舞后,蔡瑁借着酒劲犹自不肯罢休,非要上场舞剑给大家耍耍。 众人也劝不动他,只能是任凭蔡瑁持剑在场中来回瞎比划。 偏偏蔡瑁此刻喝的头晕脑胀,剑都有些拿不稳了,更别说舞了, 他舞剑的期间,基本上都是处于离了歪斜的状态,中途好几次剑走偏锋,差点没扎到蒯祺身上,将他刺个透心凉,幸亏蒯祺的动作较快,躲闪的及时…… 不然他就是真让蔡瑁喝醉失手刺死了,怕是回头蒯家人也没法找蔡瑁理论讨公道。 这公道也要不来。 最终,蔡瑁舞剑转圈过甚,将自己给转吐了之后,这场宴席才算是告终。 蔡瑁酒醉不能送客,便由其府的管家送客人们出门。 刘琦的施轓车停在了门口,四名荆武卒护持在其周围,将他扶上车去, 刘琦打着酒嗝,方才坐下,却见车帘子猛然被掀开了。 却见蒯越笑嘻嘻地站在刘琦的车前,脸因为喝醉酒而变的通红。 他打了个酒嗝,笑呵呵地道:“刘府君,可否让我叔侄也搭个车?咱们一同成行?” 刘琦似笑非笑地看着蒯越,道:“异度先生好歹也是咱荆州的中郎将,怎么出门连个代步车子都没有?这也未免太简朴了些?要不我回头送你一辆便是了。 蒯越乐呵呵地道:“府君此言羞煞在下了,实不相瞒,并非末吏家中无车,实乃是适才套车之时,发现车轮断裂,已有不堪重负之相,若强行乘之,却有毁车伤人之险,还请府君多多体谅才是。” 刘琦见蒯越说的可怜巴巴的,心中不由好笑。 为了寻找和自己同乘一车的机会,这蒯异度真是连脸都不要了。 还车轮子断裂?这种慌也亏他能说的出来! 不过,刘琦终归还是冲他招了招手,道:“也真是难为两位,这车早不坏晚不坏,偏偏这个时候坏……上来吧!” 这一句话还未等说完,便见蒯越突然醒酒,一个箭步跨到了马车之上,然后转身冲着蒯祺招了招手。 蒯祺似乎有些犹豫,却听蒯越恼怒道:“还楞着作甚!你若是不想坐车,自己走回去便是了!” 蒯祺的脸色一红,这才有些不好意思的上了刘琦的车,然后恭敬的向刘琦施了一礼,道:“打扰府君了。” “你这孩子,如何那般磨叽!快坐!”蒯越大喇喇的拍了拍身边的座位道。 三人皆坐稳之后,荆武卒便驱动了刘琦车前的驮马。 施轓车便吱嘎吱嘎的慢慢前进。 而马车之上,却听蒯越突然一声轻叱:“跪下!” 刘琦闻言先是一愣,心中不由升起怒意。 蒯越好大的胆子,居然敢让自己跪下,反了你了? 但很快,刘琦才知道蒯越说的人不是他。 却见蒯祺“噗通”一声在车上给刘琦跪了下来。 刘琦见状一惊,他斜眼看向蒯越道:“异度先生,你这是干什么?” 蒯越认真地看着刘琦,突然向着刘琦长做一揖,道:“府君如何这般无情,为何不肯给我蒯家一个机会?” 第三百五十六章 戏精蒯越(二合一) 眼看着蔡瑁,马玄等家族中人逐渐被刘琦受命任用,心中非常不好受。 按道理来说,当初南郡诸望族中的人,和刘琦关系最好的,毫无疑问就是蒯越。 蒯越现在心中很是后悔,若是去年,他坚定不移的站在刘琦的这一面,不曾反过头去协助蔡瑁制衡他,现在的结果是不是早就已经是不一样的了? 或许现在的他,已经带领着蒯家冲出了荆州,开始着眼向着天下望族的门槛处迈进。 但是如今…… 蒯越心中越想越不是滋味,终于决定孤注一掷,去找刘琦问个明白。 这才有了在马车上,蒯越让蒯祺给刘琦下跪之事。 刘琦冷眼观瞧着蒯氏叔侄在自己面前的一副悲苦之相,但表情却是并无波澜。 他微微向前俯身,伸手去扶蒯祺,却见蒯祺转头看了蒯越一眼,然后低着头,任凭刘琦怎么拽他,就是不肯起来。 刘琦皱了皱眉,抬头望向蒯越道:“这是作甚?你们叔侄俩是跟我用苦肉计么?你们这是想威胁刘某?” 蒯越急忙拱手道:“蒯某岂敢威胁府君,只是府君近日来,先是请蔡德珪派人入驻荆州,后又着马伯常为随军参谋,却对我蒯氏中人独独不予用之……蒯某今日就是想来向府君问个清楚,府君为何如此薄待我等?蒯氏一族便是死,也死个明明白白。” 说罢,蒯越低头看了一眼跪在马车上的蒯祺,道:“这孩子在我蒯氏之中,也算是俊秀人物,今日我领来蔡府,亦不过是想向府君推荐一下,期望他能够为府君的大业尽上些绵薄之力,可府君今日却对这孩子并无正眼相待,反倒是屡屡称赞于马伯常……试问我这做叔叔的,又于心何安呢?” 说到这的时候,却见蒯越伸手,在自己的眼眶上擦拭下了一滴泪水。 刘琦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你倒是还真好意思当我的面哭……异度,我今日对你蒯氏不闻不问,旁人不知原因,难道你自己还不知道么?” 蒯越的脸色有些发白,沉默了一会方才慢吞吞地道:“府君对我蒯家如此,想来不过是因为蒯某一人,怪就怪我当初于征讨南阳之战中,站出来支持了德珪,反对了府君……可那马伯常昔日亦是鼎立支持德珪者,府君为何却厚此薄彼也?” 刘琦仰起头,道:“因为马伯常从一开始,就是站在蔡德珪那一边的!而你,是我到了荆州以后,最为倚重最为信任者!我把你当成了心腹谋主,赤诚以待,而你居然在关键时刻,跑到德珪那边在我背后捅刀子!” 蒯越被刘琦几番言语,说的面色发白。 便是跪在车上的蒯祺,闻言也不由有些臊的慌。 看来自己叔叔这是干了不是人的事啊。 却见刘琦抬起手,然后重重的向着旁边的车板上一落,发出一声脆响。 他冷声道:“朝秦暮楚之辈,纵然是再有才华,试问我今后又如何能够信任于你们蒯家?难道我等着你在我心口处,再捅第二次刀子不成!” 说到这,突然就见刘琦低头看向蒯祺,怒道:“你算什么东西?还舔脸在这跪着!要跪也是你叔跪!你便是在这跪我一辈子,又有何用?站起来!” 蒯祺闻言吓了一跳,竟然是下意识的直立起身,不再跪着,迅速地坐到了蒯越身边的车板子上。 蒯越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突然一甩前衣襟,竟是接替蒯祺跪倒在了刘琦的面前。 “叔父!”蒯祺在一旁惊叫道。 身为蒯氏中的第二号人物,蒯祺还是真没见过他叔父给谁跪下过。 特别是蒯越这样的出身! “汝勿多言。”蒯越淡淡地道。 随后,便见蒯越双手举过头顶抱拳,对刘琦道:“蒯某自知昔日之所为对不住府君,今日诚恳在此向府君请罪,只求府君能够念在昔日情分上,只处置蒯越一人,不要牵连蒯氏其他俊秀之才,若能如此,则蒯某感激涕零!” 刘琦皱眉静静地看着蒯越良久,突然道:“异度,你与我当初第一次在襄阳见面,虽是萍水之交,但却彼此欣赏,我本期望能够与君在这天下共谋一番大事,可万万不曾想到……” 说到这,却见刘琦摇了摇头,叹息道:“你当真是让我寒心了,我本以为你与其他的宗族中人不同,可到头来却依旧是这般结果。” 蒯越的眼眸中不知不觉地,竟然是闪出了蒙蒙的泪雾。 “蒯越愧对府君的一片新任,自觉无颜立于天地之间……唉,府君不再信任蒯某,也是应该的,我也不该多做奢求。” 就在这个时候,却见施轓车缓缓地停了下来,而马车下的荆武卒则是掀开了车帘子,对立面的刘琦道:“府君,蒯中郎的府邸到了。” 蒯越伸出手,便有蒯祺急忙过去将他扶起来。 蒯越抹着眼泪,低声道:“蒯某自觉羞愧无地,不敢再叨扰府君,这便告辞了。” 说罢,向着刘琦长作一揖,领着蒯祺转身下车。 二人刚刚下了刘琦的车撵,却突然听到车上,刘琦的声音缓缓传来:“明日,让你侄儿来我府上报道领命吧。” 刚刚下了车的蒯越不由浑身一颤。 他惊诧地看向车撵上,却听刘琦淡淡道:“此番前往汉中,就让蒯贤弟随我出征吧,不过只能作为门客,没有实质性的军职。” 蒯越闻言大喜过望,冲着刘琦长作一揖,然后又急忙催促蒯祺道:“还不谢谢刘府君。” 蒯祺这一道上可是被蒯越给折腾的够呛,闻言急忙向刘琦行礼道谢。 刘琦随意的摆了摆手,跟蒯氏叔侄二人打了个招呼,然后便催促荆武卒驾车离去。 在车帘子被放下的一刹那,却见刘琦的嘴角挑起了一丝笑容,他望着帘子后面蒯越所在的方向,慢悠悠地嘀咕了一句:老狐狸。 而施轓车下,随着刘琦的车撵渐行渐远,蒯越脸上的笑容也逐渐消失。 少时,却见他长叹口气,无奈道:“真是越发厉害了呀,跟两年前刚刚与他认识时比,着实是判若两人。” 蒯祺似有点没太明白蒯越的意思,奇道:“叔父,您适才所言的,莫非便是刘府君?” “除了他,还能有谁……唉,回头你到了他麾下的时候,多加些小心谨慎吧,这小子,比他老子还要厉害几分。” 蒯祺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道:“只是叔父,我不明白,刘府君适才在车上,那话里话外之意,都是责怪你当初背叛他,不想用我蒯家之人,怎么到了最后,却还是用了?” 蒯越捋着胡须,笑呵呵地道:“傻小子,为人主者,最重要的便是要掌握一份平衡之术,对于麾下各家各派的势力,要懂得加以平衡,引蔡瑁入南阳郡,是为了平衡南阳宗族,让马玄随军为参谋,也是为了拉拢马家用以在南郡内分化响应蔡氏的士族力量,而要真正做到遏制蔡氏在南阳郡的发展,非得用我蒯氏中人不可。” 蒯祺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既然刘府君非要用我蒯家人,那他为何适才在车上,故意冷待叔父?” “那不过是为了提醒于我,惊示于我,让我今后勿要再行背叛,要坚定不移的站在他那一面,毕竟是上位者,如若这般轻易的就接受了我的背叛,今后若是荆楚诸族皆仿效于我,刘府君又该如何驾驭众人?” 蒯祺闻言恍然而悟。 “短时间内,叔父我怕是不能为刘氏所重用了,毕竟曾有劣迹在,便是为了杀鸡儆猴,也得凉我一段时间,不过他今日让你随军,便也算是给了我几分薄面,你此番前去,不求立下大功,但求无过便可,知道么?” 蒯祺恭敬地道:“诺!” …… 次日,蒯祺便按照刘琦的吩咐,前来刘琦的府邸报道,刘琦对他很是客气,让他随军一同前往汉中。 而同时,蔡家的蔡勳亦是前来面见刘琦,说是其奉命,将代表蔡瑁入驻南阳郡。 对于蔡瑁而言,南阳郡虽然是块肥肉,但终归南郡还是自己的大本营,蔡瑁自然是不可能轻易离开的,于是便派了族弟蔡勋代表自己前往。 蔡勋在入驻南阳郡之前,势必要先来向刘琦请教。 “想不到伯珪居然派了蔡兄去往南阳郡,当初北上护君之时,刘某就曾看出蔡兄乃是一位虚心知礼,颇富机智之人,如今有蔡兄代表蔡氏一族去南阳郡,必可成我一大臂助。”刘琦充满善意的对蔡勋道。 蔡勋昔日曾代表蔡家随同刘琦一起北上护君,由于他并非正室所出,属于庶子,故而平日里养成了一副谦卑的脾气,与蔡瑁的嚣张跋扈大不相同。 北上期间,蔡勋就颇得刘琦赏识。 “勋此番奉兄长之命,入驻南阳郡以助府君,若有行事不当之处,还请府君多多见谅。” 刘琦摆了摆手,道:“你我乃是一家人,何须这般见外?再说了,眼下并无外人,叫什么府君?你当称呼我为姐丈才是。” 蔡勋听了,似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唤了一声:“姐丈……” “这就对了。”刘琦满意的点了点头,道:“眼下我即将北上汉中,不能与你同往南阳郡,你回头携裹族人去南阳郡后,先去新野见过你姐姐,让她帮忙居中调停,看让你蔡氏如何在南阳郡立足?” 蔡勋急忙道:“多谢姐丈关心……敢问姐丈,我族人此番去南阳郡,当先以何法立足?” 刘琦认真地道:“眼下南阳郡有一半掌握在西凉军手中,西凉军日日搜牢,时常劫掠,南阳郡诸族皆饱受其苦,你等到了南阳郡,切记不可妄建坞堡,兼并土地,不然也恐是为西凉军做了嫁衣。” 蔡勋仔细一想,确实是这个道理,随道:“那敢问姐丈,我等到了南阳郡又该如何?” “商道!”刘琦认真地对蔡勋道:“你蔡氏在南郡家大业大,便是江夏郡以及扬州诸地,也有你们的商贸往来,南阳郡位于天下正中,乃是四通发达的货物集散之地,你们只有先通过经商,在南阳郡打下一片根基,往来接手四方的货品运输,方可令汝族在南阳郡先得到一席之地,况且行商不需根骨之基,只需立下几个商铺足矣,便是日后被西凉军劫掠,损失亦不会严重。” 蔡勋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但随即又露出一丝苦笑,道:“立商铺之事倒也是好说,不过勋并不精与此道,便是二姐,平日里对此也少有涉猎,但若是让我往族中去寻人……唉,却多少有些不方便。” 刘琦心中自然是明白蔡勋所说的不方便是在何处。 他是家中庶子,自然是不可能像是蔡瑁一样,随意从家中动用资源,用以支持他在南阳郡的举动,便是能够调动,他也不能轻易行事,毕竟会容易惹族长蔡瑁的怀疑。 刘琦微笑道:“这样好了,我倒是认识一个在襄阳经商的妇人,此人颇通商道,若是由她与蔡家合作,倒也是可以助你在南阳郡立住根脚,到时候我再命南阳郡丞对蔡家在南阳郡的商道放开政策,相信不出半年,蔡氏一族便可通过商贾之道跻身于南阳郡大族之列。” 蔡勋闻言大喜过望,忙道:“如此,便多谢府君了照顾了。” …… 蔡勋走后,刘琦便从府邸起行,前往襄阳城内去年刚刚立下的樊氏商铺。 樊氏商铺毫无疑问,是刘琦协助樊钕在襄阳城立下来的。 去年时节,樊钕得刘琦眷顾,在襄阳城安居,并暗中得刘琦扶持,开始在荆州之地经营各项生意。 樊家的生意渠道昔日皆出自荆南,如今的荆州尽在刘氏父子掌控之中,将这些渠道还给樊钕,对刘琦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至于将樊钕在荆南的渠道与荆北的渠道相互融合,并扶持成产业,旁人或许做不到,但身为目下在荆州有着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能力的刘琦而言,这并不是什么难事。 这段时间,刘琦总是时不时的派人去提点一下樊钕在荆北应该做什么生意,并通过自己的政治立场为她大开方便之门。 不到一年,樊氏商铺已经在南郡扎下脚跟,聚丰厚之财货,成了襄阳商界中一颗闪亮的冉冉新星。 而从零陵郡远来的女商贾樊钕,也成了襄阳城中,诸多有身份男子的瞄准对象,一时间托人求亲者纷纷上门。 毕竟这年头,长相极度美丽,且还家大业大钱包鼓鼓的女老板,着实不是很多。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在这位女老板身后,还有着一位男老板。 那个人就是刘琦。 一个牛逼女人的背后,势必有一个更加牛逼的男人。 第三百五十七章 士族中人活的是个脸面(二合一) 襄阳城,樊氏宅院。 樊钕按照刘琦的要求,用小小的陶壶来回热水斟水,按照刘琦昔日曾交给她的方法表演茶道,最终将一壶沏泡好的香茗递送到了刘琦的面前,请他品尝。 刘琦端起茶盏,轻轻地泯了一口,然后闭上眼睛,细品良久之后,方才悠悠地轻叹口气,道:“唇齿留香,先甘后苦,滋味浓厚,这才是真正的茶道根本就不是那煮茶能比的,嫂夫人这一年来,在茶道方面练习的不错啊。” 樊钕盈盈一礼,羞涩道:“樊氏原先只知油盐煮茶之道,对这沏茶之法不甚了然,若非府君告知,并加以琢磨,焉能完善这茶道之法?” 顿了顿,樊钕又道:“樊钕按照府君提点,于大别山取种并如府君所教之法,加以熟制,如今虽未得完全,却也颇有韵味了只是” “只是什么?”刘琦一边喝茶,一边笑看樊钕道。 “按照府君的想法,是想将这茶道大兴于荆楚,甚至是整个江南,只是如今天下人皆惯于煮茶之法,府君所创的茶道,目下怕是难以普及于众。” 刘琦摇了摇头,道:“嫂夫人,做生意,卖的是创意和概念,而不是单纯的卖这个东西,这个茶符不符合世人的口味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要卖出茶道中的理念。” 创意和概念这种词汇,樊钕自然是听都不曾听过的。 她秀眉微微皱起,道:“还请府君明示。” 刘琦笑着道:“如今,北方战乱,太学被废,群雄并起,祸乱频生,各州各郡皆处于战乱之中,唯有我荆楚之地依旧在大兴学宫,臻于学术,天下受难士子避难之地,无不首选于荆楚,如无意外,数年之内,荆楚必成我大汉的化中心亦属士人归宿,而我所创的茶道,首先,便当首推于士人儒林之内。” “首推于士人”樊钕低低地念叨了一句,道:“妾身还是不甚了了。” 刘琦耐心的为她解释道:“这沏茶之道,若要问世,当需分门别类,我初拟为:官署茶宴,庶民茶宴,以及人茶宴,而这人茶宴,当属三种茶宴中最为讲究的一宴。” 说到这,刘琦微笑道:“天下士人喝的其实不是味道,而是借用此物彰显其雅致的身份而已。” 说到这,便见刘琦放下手中茶盏,站起身来,漫步在厅堂中,道:“茶之道,芬芳品味,能使人闲和宁静,趣味无穷,至若茶之为物,擅瓯闽之秀气,钟山川之灵禀,祛襟涤滞,致清导和,则非庸人孺子可得知矣。” 樊钕没曾想到,只是用茶泡泡热水而已,居然被刘琦说出了这么多讲究。 刘琦继续慢悠悠地道:“我们一定要把茶道弄的雅之又雅,洁之又洁,如此方可为南境士子争相追捧,精茶、真水、活火、妙器天下士人最在乎的不过是一份脸面,那我们便将这茶道做成一份士人之脸面,让他们离不开茶道谁不精通茶道,谁便不算是主流的儒林中人。” 樊钕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突然又道:“但小女子目下的身份,不过是一介商贾之身,妾身的话又如能能够取信于士人?我又如何能左右荆楚儒林之风?” “当然不能由嫂夫人去说,对于这种事,必然要有一个深得士人敬重的长者出面,才能达到我们想要的效应,例如吾师庞尚长,就是一个最好的选择。” 庞尚长便是庞德公。 樊钕这才有些恍然大悟:“原来府君对此早有筹谋!” 刘琦轻轻地点了点头,道:“正是如此,回头待吾师亲品香茗,并亲自推崇过此道后,嫂夫人再花钱在荆楚各地广为传播此事,并将我适才所言作为噱头,如童谣班流传于民间,则茶道高洁于民间之期不远矣。” 樊钕认真地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那就有劳府君多多筹谋了,小女子定然是竭力办好府君所吩咐之事。” 说到这的时候,却见樊钕犹豫了一下,又道:“民女还有一件忧虑之事。” 刘琦浑然没有想到,樊钕居然会有这么多的忧虑之事。 果然,女人的心思要比男人要细腻了许多,特别是一个做了生意的女人,这心思就更加的重了, 但凡是有些琐事,都会让她们感觉到忐忑,找寻不到那份安全感。 这就是女人特有的焦虑。 “嫂夫人有何事,但说无妨?”刘琦笑道。 樊钕略有些犹豫地道:“茶道若果真如府君所说一般的盛兴于世,则各地望族定会争相大范围的采种,并逐渐形成规模,到时咱们的生意就会被各地望族挤压,别的地方的宗族妾身不知晓,但仅看南郡这里的宗族,有实力抢夺我们生意的,最少也有十余家妾身害怕。” 樊钕的话刚说完,便见刘琦走到了她的面前,抬手抚摸着她白皙细腻的脸颊,动作很是温柔。 樊钕被刘琦这突然的举动弄的颇为羞臊,但又不好意思伸手去挪开刘琦的手掌,只能是轻轻地将头低下,任凭他来回抚摸。 刘琦轻声道:“这一点你大可放心,如今咱们用来做沏茶的茶叶,都是在荆楚山林中的原生古木生长出来的,与种植煮茶的那些品种全然不同,只要我把持住了这些原生态的品种产地,旁人想要入山采摘,便非得经过荆州牧府的同意不可,负责便必须上缴关税,这是规矩。” “且我已经和严君商议妥当,沏茶之道,从今往后,和盐铁一样属于官营,如此一来,任何望族想要经营茶道,则必须要与官署合作,如此官署便也能在当中抽一份利。” 樊钕抬起芊芊素手,温柔的握住了刘琦抚摸她脸庞的手掌,道:“可是,若是种植茶道的方法被诸族知晓,只怕山林中的古木原茶,也就未必有用了” “种茶之道,早晚会普及于世。”刘琦认真地道:“但是想将一种新的作物的种植方法完全掌握,非得是反复试验,用几个春秋来回耕作方可,更何况如今战乱频频,百姓流离,人口迁移数量极多,天下间的齐民黔首最缺的粮食尚且供不应求,又如何有那么多的闲地去种茶?况且就算是种了,产量又会有多少?对于望族来说得不偿失,不可轻易尝试。” 樊钕若有所悟地点点头,忽然又道:“可是山林之中的茶树,又如何能够保护完全呢?” 刘琦将樊钕拉到了一边,刘琦坐在软塌上,让樊钕坐在自己的怀中,环抱于她,并开始慢慢为她解释。 在汉朝,土地归民间私有,既属私有,便可自由买卖,政府只管按田收税,不管田地谁属,正是因为土地可以自由买卖,因而形成了兼并,使得地方的家族实力壮大,这是历史的发展规律。 但这里所说的土地,仅仅只限于耕地。 整个大汉朝的土地,也并非全属耕地,试问非耕种的土地,所属权又应该是谁? 诸如一座山,一带树林,一个湖泊 “四封之内,莫非王土。”耕地开放了,散给农民,但山林池泽,在某种意义上来讲,是不公开的禁地,在春秋之时,山林之地属贵族,但在秦汉之后,全国的山林池泽当属皇室。 所以汉朝凡农田租入税赋皆归诸大司农,充当政府公费;而山海池泽之税则属少府,专供皇室私用盐铁亦在其中。 但是就当时得汉朝国情而言,想要将山林池泽全部封死,单靠虞人看守,这也是不现实的,毕竟很多黔首齐民需要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因而在一些山林禁区,常有黔首齐民四下闯入,烧炭伐木,捕鱼兽,虽然常见,但也属于一种违法的牟利手段。 这种行为,在古代被称之为奸利,对待奸利者,政府可以不闻不问,任其行之,也可以设官防止,有权征讨。亦或是干脆派遣征收的税吏,征收乱民几分之几的实物。 但毕竟就当时的情况而言,山林征收之中,只有盐铁才是大头,旁的山林池泽之收入并不会引起望族们的重视。 但很快,茶税的收入,怕是也会进入他们的眼帘了。 作为先知者,刘琦必然要抢占先机,以皇室宗亲的身份,去强占最大的份额。 既然山林池泽尽属王土,那山林中的茶树自然也是皇室私产,派兵守护,自然也是符合规矩的。 谁敢来碰,便以奸利之徒就地处死,也没有什么毛病,完全符合国家的政策,哪个不服,咱们便用律法说话。 解释了好半天之后,樊钕大概明白了刘琦的意图。 刘琦解释的口干舌燥,叹道:“嫂夫人这一下可听懂了?” 樊钕坐在刘琦怀中,轻轻地点了点头,道:“还是府君想的深远,适才却是小女子多虑了。” 刘琦微微一笑,突然伸手去解樊钕的衣带。 樊钕的脸一下子变得通红,她急忙伸手摁住刘琦蠢蠢欲动的手,低声道:“府君切莫如此,此时还是青天白日,况且这是在我家正厅,又非内室” 刘琦用力将樊钕拉扯到自己的胸膛前,然后用嘴唇贴近樊钕的耳边,轻轻的磨蹭着她的云鬓,道:“嫂夫人难道不想?” “想”樊钕被刘琦撩拨的难受,嘤嘤低哼了一声。 “既然是想,那又有什么可扭捏的来吧!”说罢,便见刘琦一用力直接将樊钕摁在正厅中的软塌上。 那软塌只是跪坐之用,根本躺不下人,樊钕半个身子似乎都露在软塌外面的坚石地上。 但她此刻已经动情,却也不管不顾了,她躺在地上,用双腿环住刘琦的腰部,伸手也去解刘琦的衣带,一边解一边喘息道:“还请府君垂怜,多多善待于妾身” 樊氏身材凹凸有致,又是他人遗孀,对于男子而言可谓异常勾火,刘琦喉头一棍,低声道:“嫂夫人放心,刘某人做事很温柔的” 说罢,直扑而下。 大概一个时辰之后,刘琦一边系腰带,一边从樊氏的府邸后门悄悄潜出, 许沂亲自驾驶着一辆辎车,便装在门前等候刘琦。 眼见刘琦出来,许沂使劲的挥了挥手,请刘琦上车,但是等刘琦走近后,许沂不由微楞。 “府君,您这是跟人打架了?” 刘琦刚刚系上腰带,闻言不由皱眉:“谁跟人打架了?胡说!这偌大的襄阳城,除了我爹,谁敢打我?” 许沂伸手指了指刘琦的额头,道:“没跟人打架,您的头发为何如此凌乱?您不就是进去谈个生意么?” 刘琦伸手抹了抹头发,道:“风吹的。” “可是,您的脖颈上,如何还有几道爪印?这被谁挠了?” 刘琦伸手摸了摸脖颈,心中暗自叹道:“这个疯婆娘!难怪历史上的赵云没娶你,估计赵子龙看出了你本质是个骚货!” “行了,别东猜西猜的了,这些跟你没有关系,身为一个护卫,还是好好关心一下你的本职之事才好,莫要东问西问的招人腻歪!” 许沂闻言颇有些委屈。 我这不也是关心您么?若是真让人揍了,我身为侍卫,好歹也得替您打回来呀? 罢了,你既不与我多说,那某家又何必自找没趣。 便见许沂一扬马鞭子,高喝了一声:“驾!” 马车缓缓的消失在了樊氏宅邸的后门小道深处。 蔡氏派遣蔡勋进入南阳郡,而同时刘琦这边则是着樊氏商铺与其配合,而樊家商铺则开始着手大兴茶道在这些事情都大致处理了之后,刘琦随即点兵前往汉中。 南阳郡目下情况混乱,西凉军屡次搜牢,惹的南阳郡望族天怒人怨,频频派人来找刘琦,想请他出兵驱逐西凉兵 刘琦本想借兵力不足的说辞来推脱那些望族,但眼下刘表让他去搞定汉中之事,这对他而言正好是一个机会,他也不用对望族解释了,直接出兵,任凭西凉军在南阳郡北面劫掠纵横。 不过南阳郡南面是他的地盘,不可不慎重以对,于是他留下了以李典,张任等为首两营兵马镇守,自己只是带领典韦和太史慈、魏延的两营之兵以及荆武卒共计三万三千兵将前往益州。 由于这一次刘琦是奉刘表之命直接行动,故而南郡这边,校尉黄忠亦是率领五千兵马随行。 另有马玄和蒯祺作为参谋,和荀攸一起在刘琦帐下负责出谋献策。 三万八千军队,本当是通过房陵之地,前往汉中,但刘琦在出了南郡之后,却兵锋西向,先往长江上游而行,直奔益州川口地界而行。 他要想办法,先将从蜀郡逃窜出来的甘宁给设法营救出来。 第三百五十八章 固执的严家首领(二合一) 三万余兵壮自西而出直奔着益州川口而走,前往益州和荆州的交界处,去迎接从蜀郡奔逃而出的甘宁,沈弥,娄发等一行益州叛兵。 刘琦在外征伐期间,荆州内负责策反甘宁等一众的人是刘阖,他是刘表的堂弟,亦是刘琦之叔,乃是山阳刘氏本家宗族之人。 此番去益州口接甘宁,刘琦便问刘表借用了刘阖,用他来与蜀中的甘宁做接洽。 刘阖乃是刘琦之叔,同为山阳刘氏一族,刘琦与他的关系相比别人多少还会更显亲近一些。 路上,刘琦有始向刘阖询问一些关于甘宁的事宜。 “族叔,关于当初策反蜀郡郡丞甘宁之事,小侄儿有些不解之处,想向族叔请教,不知族叔可否替侄儿解惑?” 刘阖骑马漫步在刘琦身边,闻言呵呵一笑,捋着胡须道:“伯瑜有何想问的?但讲无妨。” 刘琦在的卢上,冲着刘阖一礼,遂询问道:“敢问族叔,当初严君请叔叔招降甘宁,用其为内应牵制刘焉,可蜀郡离我南郡甚远,不知族叔是通过何种渠道联系到甘宁的?” 刘阖爽朗笑道:“其实也不难,景升兄自到荆州后,便一直在南部各郡组建探军,这些精探遍布南方各郡各县,以商贾身份为遮掩,平日里亦往来运输通商,益州与我荆州目下虽为敌对,但亦需通商荆南方可发展,故江关之地,仅防兵将,不防商旅,其实我荆州亦是一样。” 刘琦轻轻的一挑眉,心中略有恍然。 这年头生产力底下,各地所产的物资并不相同,能够以一定的物资而全面的供养其地之民,几乎是不可能的,比如青州产纸蜀中产锦等等。 所以,不论诸侯们之间再打的厉害,一般也不会遏制通商,毕竟一旦商道受阻,那先死的,或许就是自己。 刘琦暗中以樊氏的名义成立了商铺,用之以为臂助,而刘表亦没有闲着,他似乎也再做着同样的事情。 想来其他的牧守亦是一样。 看起来,大家谁也不傻,都知道怎么做才能够利益最大化。 “如此说来,想要与甘宁进行沟通,似乎并不困难了?” 刘阖道:“虽路途遥远,但却并不妨碍两方通联。” 刘琦这才略有所悟的点了点头,又问道:“眼下甘宁正在何处?” 一开始,刘表并不打算搭理已经从蜀郡败逃没有利用价值的甘宁,但经过了刘琦的一番劝导,他最终改变了主意,让刘阖重新与甘宁建立了联系。 刘阖似乎早就料到刘琦会有此一问,遂道:“贤侄儿,可否暂时歇马?咱们去道路边休息休息,我指给你看。” “自是可以的。” 刘琦遂命三军驻步,然后翻身下马,邀请刘阖一同来到道边的一颗大树之下。 刘阖从袖中取出了一张小小的皮图,在草地上展开,然后请刘琦观瞧。 “伯瑜,我们的兵马目下已经行进到了秭归,若是再继续向西,就算是进入了益州的地界了。” 说罢,他又顺手沿着长江主流水道,顺着水流往益州境内比划…… “益州和荆州河道的交界处乃是渔复,再往深入走,便是白帝城,那里临近江关,乃是由蜀中名将严镛镇守,此人乃是江关都尉,秩比两千石,算是刘焉手下屈指可数的战将。” “严镛……”刘琦伸手揉了揉眉头,叹道:“是严颜的兄长吧?亦是巴郡严家的家公。” “不错,虽然严家因为严颜之事,目下不得刘焉信任,但严镛镇守江关数载,在关内极有人望,甚得军心,更兼江关之地,乃是东西相连的重要关卡,故而刘焉亦不敢轻易废之。” 刘琦点了点头,道:“甘宁现在何处?” 刘阖笑道:“甘宁此人,确实不是等闲之辈,他与沈弥,娄发集麾下败兵三千余众,顺水路之下,沿江直行,竟然是顺江连续突破内江,资阳等地,如今已是进入了巴郡地界。” “巴郡?”刘琦不敢相信地道:“蜀郡乃是川蜀腹地,近邻广汉郡,若要奔着蜀东的巴郡而走,沿途可谓关隘重重,甘宁也不是神仙,他只有三千兵马,如何能不被擒拿而至此地?刘焉难道是蠢的不成?” 刘阖慢悠悠地道:“不是刘焉无能,而是甘宁这人确实有几分本事,他从蜀郡奔逃出来之后,并没有着急东向,而是先行南下,从青衣道进入了南安。” 刘琦低下头,仔细地去观察刘阖的那副皮图,半晌之后似乎恍然。 南安的位置,差不多就是后世时四川的乐安,而那里现在则是隶属于犍为郡的地界。 犍为郡的太守任岐,目下可是蜀中叛将,与刘焉势不两立。 甘宁进入了他的地界,刘焉自然就拿他无可奈何。 刘琦轻轻地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叹息道:“兵败家破,受困笼中,四面楚歌之下还能做出这般的决断,甘宁确实有本事,名不虚传……他进入犍为郡之后,只需沿着内江走江阳,然后沿水道东向,便可以进入江州的地界,虽然绕了一个大圈,但胜在安全,如此便可绕过刘焉屯扎在广汉郡的青羌军,顺利的进入到巴郡地界,直冲江关了。” “甘宁现在大概在什么位置?” 刘阖回道:“甘宁目下率领兵将,已经是穿过了江州进入临江地界,江州之兵因为不曾想到甘宁进入犍为郡后会东向而出,因而被其打了个措手不及,错失了良机,但临江县之后,便是江关,那里有严镛重兵把守,甘宁若是想顺江而出,怕是极难的!” “非得里应外合不可了。”刘琦眯起眼睛,用手轻轻地敲打着桌案,道:“严镛此人多大年纪?” “居闻已是年近六旬。” 刘琦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道:“哦,已经是个老儿了。” 刘阖闻言急忙道:“伯瑜,你可切莫小瞧严镛,他年纪虽大,但却在蜀中带兵多年,颇善用兵布阵,他在江关最少有万余兵士,数量虽不及我军,但江关之处地势险要,可谓易守难攻,若是严镛布阵严密,别说咱们有三万兵将,便是再来三万,也未必能够轻易攻克江关。” 刘琦收起地上的皮图,将其放在刘阖的手中,道:“这一点我自然是知晓的,我也没打算和严镛硬碰,毕竟他是严颜的亲兄长,严颜如今在贾龙麾下,亦属我军盟友,若是能够让严镛弃暗投明,则对于我军收取益州,实是大为有利之举。” “招降严镛?”刘阖不太敢相信地道:“这怎么可能?那严镛颇忠诚于刘焉,便是上次严颜归顺荆楚,亲自置书于其兄,也未曾让他动摇半分,只是与严颜断绝了关系……伯瑜,你与那严镛素不相识,又如何能够说得动他?” 刘琦一边走到的卢边上,一边翻身上马,道:“事在人为,我虽不认识严镛,但我军中想来应是有人认识他的。” 刘阖不知刘琦所言的具体内容,颇有些不明所以。 少时,乘上了的卢之后,刘琦派人将荀攸,马玄,蒯祺三个人找了来,让他们随同在自己边走边谈。 将刘阖的话大致向三人复述了一遍后,刘琦认真道:“我想从三名东州士中,抽调一个人,作为使者前往江关说服严镛归降,特来找你们三人过来商议,看看此法是否可行。” 蒯祺年轻,只是低着头不说话,认真的学习着。 马玄仔细地思量了一会,道:“依照末吏之见,江关地势险要,而我军又有刘范在手,更兼严镛之敌目下在汉中郡的贾龙手中,我军可谓占尽优势,若能说动严镛,确实不失为一上善之策,若能得江关在手,从今往后,益州东部的大门就向我军彻底打开了,府君此法可行。” “可行是可行,但恐怕未必会有那么顺利。”说这话的人,是荀攸。 刘琦认真地看向荀攸:“公达何出此言?” “刘荆州与府君布局益州,以在下看来,绝非旦夕之事,若是严镛当真能够这般轻易便被说服,只怕便不会迁延至了今日……此番派人去说降倒是可以,但若是不能说降,又该如何?” 刘琦点了点头,道:“其实,我对此事也颇有些头疼,能够说服严镛献出江关,自然是最好,但若是不能,我又该如何?” 荀攸认真道:“派人说降归说降……不过除了说降之外,末吏倒是有一个破釜沉舟的办法,府君不妨一试,或有奇效,当然,个中也或许有些凶险。” “君试言之?” “……” …… 江关乃是西蜀门户,两岸悬崖壁立,江流湍急,山势险峻,因地处于瞿塘峡,亦可称瞿塘关。 按照地域位置来说,其地乃是在重庆奉节东,而甘宁目下所在的临江,便是后世的重庆忠县。 重庆在刘琦穿越前的那个年代,便是一个地域特殊的山城,其地两江三岸,地貌奇特。 对于后世人来说,重庆是一个地貌奇特的直辖山城,但在古代,这里就是一个易守难攻的险隘要处。 就差这最后一步,便可以冲出益州一飞冲天的甘宁,此刻却被死死的憋在了这里。 江关之内,负责总督此处防务的都尉严镛,亲自会见了刘琦派来的使者。 那使者不是别人,正是刚刚被刘琦安插在荆武卒中任别部司马的东州士吴懿。 说实话,这个劝降的使者,吴懿是真心不想来,但刘琦将任务强行安插在了他的头上,他也就没有办法。 毕竟,他现在的身份,乃是荆州将官,不在是当初随刘焉一同入蜀的东州士,两面逢源的事情,从他随刘琦出征开始,他就不可能再去做了。 “南阳郡刘府君帐下别部司马吴懿,见过都尉。” 论及职务,严颜也算是秩比两千石的一方镇将,吴懿自然要向他见礼。 “子远无需如此。”坐在上首的严镛,大马金刀地道:“当初君随刘益州初入蜀中,你我匆匆一晤,未及多言,不想数年之后再见之时,竟是这般情况。” 吴懿叹道:“物是人非,很多事情也是身不由己。” “好一个身不由己。”严镛冷笑了几声,道:“吴司马今日来此,所谓何事?是为刘伯瑜下战书的?” “非也。”吴懿从手中取出一份缣帛,递给了严镛身边的一名甲士,道:“刘府君久慕严公之名,甚为倾仰,今日特命我来送书信金箔重礼与严公,希望能够与严公共谋大事,不知严公以为如何?” 那甲士将吴懿递过来的缣帛送到了严镛的面前,请他细看。 但严镛根本瞅都没瞅一眼,他拿过那卷缣帛,直接扔在了桌案上,道:“老夫年纪大了,这眼神花的很,看不清字,有什么话,子远直接跟老夫说就是。” 吴懿暗叹口气。 他也不是没有情商,今日单看严镛这个状态,就知道这事难成。 但他毕竟身负使命,即使知道事情难办,但该说的话还是要说的。 他冲着严颜拱手道:“严公,刘焉意图称帝,暗造僭越违规器具,背反朝廷,不忠于朝!天子已下明诏,天下诸侯皆不容之,其虽为宗亲,目下实与叛贼无异,公身为汉臣,何其反助逆贼?” 严镛冷笑道:“谁是逆贼,尚还说不定!什么天子明诏,不过是董卓和刘景升暗中勾连,陷害刘益州而已,严某活了快一甲子了,难道连这点鬼魅道行都看不出来?你也未免太小瞧严某了。” 吴懿又道:“公如何这般不明事理?连令弟严颜,都已经弃暗投明,奉朝廷之命,前往汉中讨贼,公身为巴地严家家公门长,难道连自家弟弟都不如么?” “休要与我提他,老夫已经与那畜生断绝关系!严颜匹夫已不是老夫之弟,我也不是他兄长……叛逆背主之贼,日后见了他,老夫必一刀杀之,以血家族之耻。” 吴懿脸上的表情,此刻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但见他长叹口气,道:“严公,眼下刘焉已是卧病在床,汉中方面,房陵上庸等县已失,苏固身死,蜀中二教彼此互不相容,益州北部门户已开,犍为太守任岐与汉中贾龙南北呼应,如今我荆州军亦到,蜀中已是累卵之危,更兼刘范尚在刘府君之手……你觉得刘焉前途如何?” 严镛很是固执,道:“贾龙,任岐之辈,为虎作伥,借刘表刘琦之势方得这般猖獗,老夫固守江关,不能轻出!如若不然,焉能让他们得势?今日刘伯瑜驱兵来此,老夫正好借机与他一决雌雄!” 说罢,便见严镛突然站起身,拔出身后木架上的长剑,一挥之下砍断桌角。 “吴懿!回去告诉刘伯瑜,他若是有能耐,便来攻关,休要让你这等无耻降将前来劝降,老夫不吃他这一套!” 听了严镛的话,吴懿的脸儿有点挂不住了。 他恼羞成怒地道:“严公,我好心劝你,你如何说我是无耻降将?” 严镛冷笑一声,道:“难道你不是么?你丢弃妻儿族人不顾,为独善其身而卖主求荣,投奔刘伯瑜麾下,老夫没说你豚犬不如,便已然是给你了面子,你还待怎样?” 吴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压下胸中暴怒,口气亦是转冷。 “严公,就算你适才之言都对,但你好像漏听了吴某言中一事吧?” 严镛眉头微皱:“何事?” “我适才说了,刘范如今就在府君营中,严公若是执迷不悟,非要与我家府君对阵……也行!我家府君说了,若是等到他真攻关的那一日,便会将刘范押解到关前,腰斩祭旗,以鼓三军士气!严公,你为刘焉尽忠职守,稳守江关,可若是他的嫡长子死在你的关下,试问你便是守住了江关,又有何用?你严家今后在蜀中,焉有安宁之日?” 这一番话说完,严镛傲然的表情顿时僵硬住了。 第三百五十九章 甘宁的誓言(二合一) 吴懿的话犹如一根锋利的针,深深地刺人了严镛的心中,疼的仿佛在滴血般难受。 在阵前腰斩刘益州的嫡长子,这事若是细细追究起来,无论如何都与自己这个江关都尉脱离不开关系。 自古以来,都是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刘范若死,自己纵然是能守住江关又能怎样?到头来,刘焉依旧是会因为自己的嫡长子之死,而迁怒于他。 居上位者不会看手下人行事的过程会有多艰难,他们要看的只有结果而已。 而就眼下的情况而言,一旦刘范死在了关前,回头绵竹那边就会众说纷坛,城中之人所流传的皆不过是他严镛如何见死不救,任凭大公子被祭旗。 这已经不是忠诚不忠诚的问题了,这是愚蠢不不愚蠢的问题。 严镛的拳头紧紧捏住,手背上青筋暴起! 他的眼睛不知为何,在一瞬间已经充满了血丝,此刻的他犹如一头暴躁的野兽,让人甚感惊惧。 但吴懿还是很努力的让自己面上显得很平静,很淡然,不为严镛的怒意所扰。 “严公,你打算如何处置此事?” 严镛心中暗道,老夫打算一刀砍了你,然后驱兵跟刘琦决一死战,就怕你不敢应! 但最终,严镛还是压下心中的羞恼和恨意,冷声道:“不想刘伯瑜身为一方牧守,行事居然这般卑劣!着实让老夫惊诧。” 吴懿尊敬地拱了拱手,道:“非刘府君刻意为难严公,只是事已至此,不容府君不为,这也是为了国家大计。” 严镛的语气冰冷:“好一个为了国家大计,那刘府君想要如何?玉石俱焚?他若果真如此,老夫不惧!” 吴懿叹息道:“严公误会了,刘府君并非浑不讲理之人,他也知若是仅凭此事让严公弃暗投明,多少也有些强人所难……刘府君言,只要严公肯答应他一个条件,府君自然退去。” “条件?”严镛的眼睛眯了起来:“吾与彼乃为敌,如何谈得条件?” 吴懿现在逐渐占据主动,心中也大概能了解严镛所想,他笑呵呵地道:“严公无需担心,刘府君想说与严公的条件,势必与投降归顺等事无关,断然不会让严公为难,只要您想,便肯定可以做到,且还不会背叛刘益州。” “哦?子远且说来听听。”严镛真心不相信这世界上还会有这般的好事。 吴懿认真地道:“刘府君此番前来,并非是要夺取关隘,只是想解救益州一人……此人便是甘宁,原为蜀郡郡丞,与蜀郡官吏沈弥,娄发等率众欲出益州,眼下已至江关之西,甘宁等人与我荆州关系亲密,还请严公高抬贵手,放甘宁等一众出蜀,则我家府君势必感激不尽,兵马必尽退矣。” 吴懿一副认真之相,话说的也颇为恳切,但严镛的肺管子却差点没被气炸了。 他冷冷开口道:“甘宁乃是蜀郡叛臣,祸乱蜀郡,危害一方,实为不赦之徒,益州官吏黔首恨不能将其斩为肉泥方能解恨,你可倒好,竟然让老夫放他出蜀?你觉得老夫会答应你么?” 吴懿对严镛的反应并没有什么意外,他只是很平静地道:“不放甘宁,那便是如适才吴某所言的,刘范必死于江关之下!严公,孰轻孰重,还望三思而行。” “你!”严镛猛然站起身,哆哆嗦嗦地指着吴懿,怒道:“吴子远,汝安敢威胁老夫?你信不信老夫现在就能斩杀于汝?” 吴懿一脸肃然:“非是吴某想威胁严公……实是刘府君原话如此,再说,严公便是斩杀了我又能如何?能改变任何事么?最多也不过是落得个两军阵前斩使的恶名,空自毁了一生清白。” 严镛的表情忽红忽白,似乎是被吴懿说中了心事,表情显得很是扭捏。 少时,却听他长长地叹了口气,道:“刘伯瑜,年纪轻轻,居然这般狡诈,实乃奸猾之徒!” 吴懿道:“严公,君想如何处理此事?” 这话问的委实让严镛憋气,理智上他自然知道放甘宁过关才是最好的选择。 但同时,他却过不去心里这道坎。 吴懿见严镛不说话,遂道:“严公,在下此番前来,乃是奉命带消息回去的,我若出关,则刘府君必然会问吴某索要结果……但此事严公一时半刻恐难下定决心……莫如我在关内留宿两日,严公也好好细思此事,翌日再给我个答复,也不至于后悔……如何?” 吴懿在关内待了这老长时间,唯独这一句话才算是说到了严镛的心坎里。 他捋顺着自己的白须,道:“也罢,难得你有这般心思,就让老夫仔细思虑两夜……来人!” “在。” “带吴司马下去休息。” “唯。” 少时,待吴懿下去之后,一直侍立在两旁的司马、军候等纷纷谏言。 “都尉,此时此刻,咱们还是按刘伯瑜说的做为上,毕竟区区一个甘宁,还犯不上用咱整个江关的将士为其犯险。” “不错,都尉,万万不可让大公子死于我江关之下,大公子一旦亡于江关,都尉纵然是立下泼天之功,也必会为刘益州所忌,怕是难以善终啊。” “都尉,你还有一族家眷在益州啊。” 严镛颇感难受地揉了揉自己的额头,默然良久,方才长吁一声。 “公等之言,我已尽知,且先下去吧……容老夫细思一夜。” …… 吴懿进驻江关的事并不隐秘,很快也被甘宁军的探子探听到了。 此时的甘宁,与其副手沈弥,娄发已是逃亡于关外,只是差这最后一步,就可以奔出蜀中,逃出生天。 但江关的防备与险要程度,实在是超乎了甘宁的意料之外,若是想突破江关,非得乘其不备不可。 但就目下这种情况而言,严镛显然是已经知道了己方的动向,他严防死守,将甘宁一众生生的阻拦在了关外。 若是再继续迁延,粮草不继不说,万一广汉郡的青羌兵从后赶上,怕是甘宁等人就必死无疑了。 现在摆在他们面前的几乎就是一条绝境,根本无法破解。 这几日的时间里,沈弥和娄发两个每天都是夜不能寐,食不甘味。 那种犹如在等死一般的感觉实在是让人发狂。 眼看着时间一天一天的过去,沈弥和娄发终于忍耐到了极限。 这一日一大早,两个人便相约直奔甘宁所居住的帐篷而走。 俩人决定了,今日说什么也要问甘宁要个决断。 两人来到了甘宁的帐篷,却有一名甘宁的近侍拦住了两人的去路。 “二位,郡丞目下不在帐内,还请两位莫要随意进入。” 沈弥闻言很是疑惑:“这大清早的,甘郡丞跑到哪里去耍乐了?” 那侍卫笑道:“甘郡丞见两位今日焦躁不安,心情不佳,特意亲自清晨领人去附近的山林中射猎,要为两位捉拿些野味来食,以宽心胸。” 沈弥和娄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由有些沉默了,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娄发长叹口气,道:“这都什么时候了……眼瞅着性命不保,郡丞居然还有心射猎?实是让人钦佩。” 沈弥摇了摇头,道:“甘兄此番出蜀,父母皆随行,家中田产皆废于蜀中,他也丝毫不以为意。” 娄发看向沈弥,苦笑道:“碰着这么一位心大的,也不知是你我的幸还是不幸,罢了,且等等吧!” 两个人没见到甘宁,也别无他法,只能是在甘宁的帐篷外席地而坐,百无聊赖的等待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突听一阵马蹄声响,其间隐隐还夹杂着铃铛声响起。 那铃铛是甘宁独有的出场BGM,沈、娄二人自然是熟悉的。 二人猛然抬头,却见一匹高头大马已经奔驰到了二人近前,那匹战马上,有一名身材魁梧,不着甲胄的大汉,正咧着大嘴,没心没肺地冲他们干笑。 那汉子年纪不大,也就二十出头,打扮的极为花哨。 他不着甲,身上穿着用蜀锦做成的罩服,还是大红蜀锦,看起来分外张扬,其头上别着一枚羽翎,且犹如青羌一般不束发,一脸的跋扈笑容,颇有些目中五人之势。 这个人就是甘宁。 他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这个人太洒脱……极度放荡不羁爱自由的那种。 甘宁纵马来到二人身边来回转了几圈后,然后方才歇马,笑呵呵地对二人道:“久劳二位在此久侯,且看某带什么回来与二位下酒?” 说罢,便见甘宁冲着身后的随侍吹了个长长的口哨。 这是他早年为祸害时,与他那些年轻的伴当之间养成的习惯,颇有些贼寇习性,但如今入仕了却也依旧未改。 说实话,他也不是很想改。 甘宁是汉朝的另类,在后世属于那种比较叛逆的年轻人,追求时髦时尚,喜欢那种耍酷时被别人瞩目的感觉。 很快,便见那两名伴当策马驰骋到了甘宁面前,将马匹上的野物卸在了地上。 那地上是好几只野鸡,以及数只被活捉的野兔。 最令人诧异的,是还有一只小野猪。 “哈哈哈,这附近的山间,某不甚熟悉,便只打到了这些,不过想来也够咱们今日好好喝上一大天的了!稍后某亲自将这些畜生拆剥,着人好好烹些美味于二公品尝!” 沈弥低头看着那些野物。 他心中明白,甘宁手段再高,捕猎的手法再是强,也不可能在清晨捉到这么多东西……特别是还有活兔子和野猪。 看来,他应该是最近几天都在山中布置陷阱,才会有这样的成果。 沈弥长叹口气,道:“甘郡丞,这都什么时候了?您如何还沉迷在这些小事上,殊不知刀斧已经架于脖颈之上,难道非要等它们砍将下来,兴霸才会有所醒悟?” 甘宁哈哈大笑,道:“犯愁有什么用?人活一世,当活出个意气风发,活出个洒脱不羁!与其整日担心这些生生死死之事,倒不如快活一时是一时,何必过的这般愁苦?” 说到这,甘宁翻身从战马上跃下,从地上揪住一只兔子,一把扭断了它的头,阴笑道:“活该你死的时候,你便是愁破了天,也合该你死!” 说罢,他又将一只活兔子放开,任凭那兔子钻入林中消失不见。 ”不该你死,你想死却也死不掉!又何必多虑?” 娄发见甘宁拿兔子比喻自己,多少有些不快。 沈弥摇了摇头,道:“兴霸此言,我不同意!若能有一线生机,则当需尽力争取,岂能放任不服顾,自家性命自己都不管了,谁人还能替咱们管?” 说罢,便见沈弥从甘宁手中取过那只死兔,扔在了一边。 甘宁翻了翻白眼,暗自嘀咕一声:“甚是无趣!” 然后便见他抻了抻懒腰,道:“二位有何话讲?” 娄发急忙道:“兴霸,刘伯瑜的兵马已到江关,你知也不知?” 甘宁长长的打了个哈欠,道:“知道啊,到了又能如何?” 沈弥急忙道:“这可是一个天赐良机,刘伯瑜乃我等盟友,我等当初在蜀郡驱逐刘璋,背叛刘焉,就是刘景升派人挑唆的,如今我等有难,他理当来救!” 甘宁长长的打了个哈欠,道:“来了又如何?他可是能打通的了江关之路?” 沈弥闻言一愣:“那倒是没有。” 甘宁一摊手,道:“这不就得了?他刘伯瑜来了又能如何?江关何等险要之地,非等闲破之,他一介竖子,来了又有何用?空自望关兴叹尔。” 娄发犹豫道:“可是、可是刘琦近两年来声名鹊起,且替刘表南征北战,屡建功勋,诚可谓青年儒将,此等人物……想来肯定是有办法攻破险关的吧?” 甘宁轻轻的哼了一哼:“你们想的倒是容易,我来告诉你们,那刘伯瑜攻破险关的办法,也无外乎是派人去江关与严镛谈判,想办法说服于他。” 沈弥和娄发一愣。 “兴霸如何知晓?” “嘿嘿,某自有探报可知!那刘伯瑜的使者昨夜已经进了关隘,目下正与严镛磋商,估计是想劝降……以严老匹夫的性情,又岂能降他?二位还是不要多做美梦了!” 说到这,却见甘宁收起了笑容,正色道:“区区竖子而已,能有多大能耐?便是与某数万兵将,也未必能攻克江关,何况是他?” 娄发虽然已经是信了甘宁所说,但听他这么说还是极度不悦。 “兴霸,说话勿要太满。” 甘宁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道:“娄兄,不是某瞧不起那小儿……派人说服严镛姑且不算,他若是果真能以兵势打破江关,某家便自着妇人服饰,去他面前当面拜服!” 娄发使劲的摆了摆手,道:“你可勿要在我等面前随意立誓,此些事需与我等无关。” 甘宁哈哈大笑:“开个玩笑而已……二位勿急,某家也并不是浑不怕死之人,若是这江关当真突破不出,我等便转回兵势,返回犍为郡,投靠任岐便是……至于刘伯瑜这边,唉!真是无需抱太大的希望。” ( 第三百六十章 荀攸的三策(二合一) 江关之内。 经过连续两日与麾下的司马、军候的商讨,严镛终于下了最后的决断。 他麾下众将大部分都是请严镛按照刘琦的要求,放甘宁出关,如此便可以在保全江关安全的前提下,同时还不给严镛本人惹麻烦,至少不会让他被刘焉寻借口谋害。 严镛知道手下这些人说的很对,无论是于公于私,刘范死在江关之下,对关内的任何人都不会有丁点好处。 打从当初贾诩将刘范送到刘琦手里的那一刻,益州人就注定将一直处于被动了。 严镛是个性格耿直的人,道理他明白,但他就是过不了自己心里这一关……但面对手下一众司马、军候的苦苦哀求,他最终也只能认栽。 毕竟,江关不是他一个人的江关。 “罢了,罢了,老夫一生不曾让人这般威胁,今日便算是栽在了刘伯瑜的手中……那就放甘宁出关吧!算是用他一个人,换我江关的安宁。” 一众司马和军候听了严镛之言,这才长舒口气,众人一同拱手高呼:“都尉英明!” 严镛似乎对这般称赞并不感冒,他语气低落地道:“既如此定了,那明日便让吴懿回返荆州军大营,让他说于刘伯瑜——荆州兵马需先行撤兵,待其兵马离开益州境后,某自会放甘宁出关。” “诺!” 严镛手下的人,都知道严镛此法颇为稳妥。 毕竟若是先放甘宁出蜀,谁知道刘琦会不会背信弃义,依旧守死在江关之下? 己方只需要待刘琦撤兵的同时,一面放出甘宁,一面将消息送回绵竹,请刘焉裁定,如此日后即使荆州军去而复返,再在关前用刘范威胁严镛,那一切事情也将有刘焉自己承担,再与关内士兵无关了。 事情议定之后,严镛几日来一直悬着的心也终于是落了下来。 连续两日都不曾睡个好觉了,今日总算是可以安枕了。 毕竟他也是快六十岁的年纪了,连续休息不好,对身体的损伤是很大的。 而江关内的诸位司马和军候在得到了确实消息之后,也是松了一口气。 这一夜,关内的将士们心中都很放松。 但是…… 子时时分,天色一片漆黑,月明星稀,江上的涛涛水流声响彻两旁的峡谷,在月光照射下的江关显得格外雄伟壮观。 星空下,抬着云梯并手持沙袋的荆州士兵们,在夜色中缓缓向江关移动着。 他们小心翼翼的按着顺序向江关之地潜伏着,而身为主将的刘琦,则是坐镇后方,手持宽柄剑,认真地打量着对面的那座雄伟关隘。 少时,却见刘琦转头,看向黄忠,太史慈,魏延道:“三位校尉,此番用多久可以拿下江关?” 黄忠朗声道:“若是换成平时,以目下之势若要突破江关,恐损失甚巨,但如今,严镛以为我等与其谈判,连续在关内协议商定,三军懈怠,正是抢关良机,黄某愿以一个时辰为限,一个时辰过后,某必拿下江关门墙,已宽府君之心!” 刘琦仰头看向远处那座雄伟的关隘,深吸口气道:“去吧!火速抢关,早成大功!” “杀!” “杀!” “杀!” …… 江关之内,严镛正斜靠在床榻之上,脑袋一点一点的往下耸拉着。 这几日严镛因为刘琦兵临关下,心中一直被琐事牵绊着,如今终于有了定论,他也算是有时间可以处理一下关中的军务了。 但他毕竟也是血肉之躯,几日下来劳累过甚,他也是坚持不住了。 沉睡之中,关外的喊杀之声隐隐约约的传来,将沉睡中的严镛吵的眉头微皱。 严镛起初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但很快,他就突然惊醒,猛然从床榻上起身,大步流星的冲向门外。 出了门外,遥望远处,却见东面的关隘下火光大盛,喊杀声震天, 关隘之上,此刻有很多的荆州军士兵已经攀爬上了城墙,正在与己方城墙上的守备军死战。 就在这个时候,一名别部司马匆匆的跑到严镛面前,急切地对他喊道:“都尉,荆州军乘夜快速袭关,并组织用攻城撸和艨艟攻打水陆两门,眼下陆门被将士们用拱柱顶住,暂未失守,但水门乃是网状,被对方临近泼油点燃,已近半毁之势!现在不光是城头,水门处也有荆州军逆流冲杀进来了!“ 严镛用手重重的一拳打在门框上,他的手因为用力过猛而受伤,鲜血直流,但看其表情,却是丝毫不以手上的伤为意。 “老夫在益州领兵多年,想不到今日居然栽在竖子手中……吴懿人呢?他人何在?” 那别部司马急忙道:“眼下三军将士都在奋力抵御荆州军士卒,却是哪里还有人顾的上他?” 严镛深深的吸了口气,然后突然喝道:“取某刀来!老夫亲自去关上与楚贼决一生死!” …… 其实,今夜的战略完全是出自于荀攸的手笔。 刘琦的本意,是一开始打算试着派人说服严镛,让其献降。 但对于说严镛出关这件事,刘琦心中并不太抱有太大的希望。 在这种情况下,荀攸当时给刘琦罗列出了上中下三条计策。 下策,就是继续派人说服严镛,陈述以厉害,若真能得严镛归顺,则大事可定。 但很显然,之所以说是下策,就是因为说服严镛的成功率太低了。 荀攸的中策,是让刘琦派遣一名东州士入关,用刘范作为筹码威胁严镛,让他妥协开关,放甘宁出来。 如此虽然拿不下江关,却也可以成功的将甘宁从关内迎接出来,当然这条计策也是有风险的,身为一关都尉的严镛必然不会轻易答应刘琦的要求,需要多做商议筹谋,而筹谋一旦多了,就会有失败的可能性。 至于上策,就是在履行中策的途中,乘着对方以为己方确实是想跟严镛真心谈判,营救甘宁,然后措不及防,突发攻势,抢夺关隘,一举将江关和白帝城都掌握在己方的手中。 当然,上策的风险性最高,可一旦成功,不论是甘宁还是东向进入蜀中的门户,就都掌握在刘琦的手中了。 而刘琦只是略做思考之后,却毅然决然的选择了上策。 兵者,凶器也!谁能保证行军打仗就一定是安全的,一点风险不冒。 能够在可控范围内,保证最大的收益,那在刘琦看来就是值得的。 江关、白帝城、甘宁……他统统都要! …… 与此同时,江关之西。 “兴霸,你看!江关上起火了!” 甘宁在娄发的引导下,急匆匆地来到他们驻扎的山头,向着江关上望去…… 眼眸前见火光冲天,耳闻喊杀声震动四野,关上的形势任谁都能看出来,是前所未有的大乱。 饶是平日里放荡不羁,行事没深没浅的甘宁,此刻也不由看愣了。 少时,方听他喃喃地念叨了一句:“这姓刘的小子,居然还当真率兵去打江关了?” 娄发道:“何止是打!看这架势,怕是荆州军已然是冲进了关隘占了上风了!” 甘宁“啧啧”叹道:“真真让人惊诧!” 沈弥在一旁急道:“兴霸,此乃天赐良机,万万不可错过!眼下乘着严镛与荆州军在关前血战,咱们整备兵马,乘势抢攻入关,或可逃脱大难!” 娄发道:“此言甚是在理!” 甘宁只是略微出神,接着便又露出了他那自信的笑容:“好!且看某斩了严镛老贼,以报往昔之耻!” 说罢,便见甘宁转过头,冲着他身后的亲卫们喊道:“招呼各曲屯将士,莫要再睡了!全军集结,各持军械随某攻关!帐篷辎重等物都不需要了!全军轻装上阵!” 娄发闻言不由大惊:“这么许多辎重,说不要便不要了?” 甘宁从腰间拔出随身的环首刀,笑道:“当此时节,还管他什么辎重,若能得出升天,日后率兵杀回蜀中,什么财货咱们拿不到……眼下最重要的,是杀出去!” “杀!” “杀!” “杀!” …… 此时,江关之上,数不清的荆州军士兵已经开始陆续攀爬上了城头,而关内的蜀军亦是已经在城头上布防完毕,双方在城上和城下的河道中展开了一场血战。 负责攀爬城头的部队乃是魏延和黄忠所部。 此番征战,黄忠身为南郡本部的重镇,自然是要做以表率,给魏延或是太史慈这样的后辈当个榜样式的人物。 黄忠亲自坐镇于城下,指挥一众兵卒们攀爬城头,攻坚克难,力争在短时间内拿下关隘,打通进兵白帝城的道路。 也正是因为他的坐镇和妥善指挥,才使得三军将士们奋勇争先,在最短的时间内压制住了江关的城头。 然黄忠虽然是镇军之将,却多少也有些弱点…… “那是何人?” 黄忠眼睛一眯,仔细地看着城墙上,一名正在奋力攀爬云梯的威武少年,脸上尽是惊愕。 黄忠身边,一名跟随他多年的老兵低声道:“校尉,那不是绪正公子么。” 黄忠的心微微提了起来。 果然是黄叙! 大战前,黄忠便听说黄叙目下在邢道荣所部任屯长,而邢道荣所部算是魏延所统领的水字营中比较受重用的一部,此番大战必然会被委以重任。 照这个情形来看,应是邢道荣所部目下已经被魏延下令开始攻关了。 虽然知道这不过是大战中的常理,但黄叙毕竟是黄忠的亲生儿子,黄忠的心焉能不揪? 看着亲子身先士卒,自己却在后阵指挥,黄忠浑身上下有一种说不出的难受。 无论是有多高的军职,也不能抹杀掉为人父母的那种爱子之心。 “校尉!校尉!” 一阵急切的喊声将黄忠从遐想中拽回了现实。 “怎么?” 却见黄忠的战马前,一名斥候认真的向着他拱手道:“校尉,前阵攀登上城的士卒后继无力,没有支援,若如此怕是城上的先行军要坚持不住了!” 黄忠闻言,不由皱了皱眉头:“我军士卒早已攀上关卡,打开通路,如何会后继乏力?” 那斥候忙道:“初时攀城,乃是乘敌不备,快速抢攻因而得手,如今敌军准备已然周全,各部兵将尽皆上关,一边击杀我方攀上城头的兵将,一边布置城防阻击我军后续攀爬之卒,故我方后继乏力!” 黄忠面无表情:“敌军关上突然阵势齐整,战力大增,必是有大将亲临,还需以奇策应之。” 说罢,却见他翻身下马,招呼过身后的两名别部司马,吩咐道:“立刻下令,从现在开始,我军以曲为阵营,一阵一阵的向上攀城,前曲将士攀城之时,后曲为督军,但凡敢有后撤者,就地格杀,待前曲将士尽亡,后曲督军便改为攻坚士卒,继续攀城,知道吗?” “唯!”那两名别部司马齐齐应诺。 黄忠说完后,转身便向着城墙的方向走去。 那两名别部司马见到这般情况,顿时大惊。 “校尉,您这是作甚?” 黄忠紧握手中刀,掷地有声:“从现在起,某便是前军攀城之卒,我若敢退,你便可斩我!” 此刻的江关之上,严镛已经是亲临前阵,并指挥将士们严密的防守城头,对荆州军展开了有效的反击。 严镛的亲临对蜀军的士气确实有了很大的提升,甚至是让蜀军在一时之间竟然是占据了上风。 但随着黄忠的军令和荆州军的勇武,蜀军一时间建立的优势还是被荆州军很快的压制了下去。 攀爬上了城头的荆州军士卒越来越多,他们一个个舍生忘死,毫不惧怕死亡和伤痛,拼了命的向城头上拥挤,与蜀军在城头展开了浴血奋战。 严镛在城头看到攀爬上城头的荆州军越来越多,心中不由大怒。 他持刀向前,一刀砍死了一名荆州士卒,怒道:“堂堂益州男儿,竟让荆楚贼子欺辱到这般地步,尔等难道不知道羞耻吗?” 一名侍卫急忙道:“都尉,敌军攻势太猛,关上危险,还请都尉先往后方暂避……” 严镛气道:“关在人在,关丢人亡!这是我益州人的江关,如何能让于楚贼耶?” 话音落时,突见一名年轻的小将从关楼前冲到了严镛面前,举起环首刀用力一劈,直接砍倒了一名蜀军侍卫。 而另外两名侍卫从左右两方奔上来,却也被他一刀一个劈倒在地。 ”严镛老贼!你的死期到了!某乃南阳黄叙,今日特来取汝首级!” 随着那青年的呼喝声,又有十余名荆州将士站到了他的身边。 严镛眼睛一眯,双手持刀,摆开架势,咬牙道:“哪里来的小贼,也敢在此狂言!老夫今日便让你知道何为天高地厚!” 第三百六十一章 黄氏父子(二合一) 严镛与黄叙以及其统管的军士,在江关上不期而遇,双方展开了一场强有力的碰撞厮杀。 城关之上,地形并不开阔,长兵械并不能展开有效的攻击,反倒是那些类似于环首刀之类的短兵械,在关上的搏杀中,才能起到最直接的作用。 黄叙一刀斩杀掉一名益州兵卒,在混乱的场地中向着严镛一步一步的迈了过去。 他的眼中,是严镛那颗布满银丝的人头! 但严镛毕竟是敌军的主将,其身边的护卫数量极多,那些人都围绕在他身边,死死的保护着他。 在击杀了侍卫之后,很快就会有其余的步卒上前替补前线士卒的位置,与荆州军展开猛烈的厮杀,不让以黄叙为首的荆州军士卒接近严镛。 严镛本来也是持刀准备与黄叙交手,但见自己手下的侍卫们这般勇猛,拼死护持在自己的身边,他也就不着急了,而是将环首刀立在地上,然后在不远处仔细的观察战场的形式。 黄叙与他麾下的士卒虽然勇猛,但关上的地形狭隘,无论是阵型还是战法都难以施展出来,就算是个人能力也难以施展,只能是杀一个补一个的来回替换人员上场。 如此一来,看似很近的距离,对于黄叙来说,竟颇有些咫尺天涯之感。 就这么往来拼杀了好一阵,黄叙和严镛的距离丝毫没有缩短,反倒是他的体力竟有些快速流逝的迹象。 就在这个时候,后方的城下,冲上来了一支精悍的荆州军。 正是由魏延麾下的别部司马,邢道荣所率领的一支亲兵。 自打上次产生误会,名扬南阳之后,邢道荣虽然按照刘琦的说法应承下了这份功劳,但其心中也着实不怎么踏实。 毕竟,身为一名豪强出身的军人,邢道荣虽懦弱,却也有他自尊和羞耻心。 承担着一个与自己本身本领不甚匹配的名声,对于邢道荣这样的人来说,竟也有说不出的心理压力。 每一个人都有自尊,每一个人都有底线。 这一段时间以来,邢道荣痛定思痛,竟然是颇为上进,开始与黄叙一同研习兵法布阵之道,并时常与黄叙交手对战,以增强自己的搏击技能。 那柄原先被他用来上阵骇人的开山斧,终于也被他弃之不用,改使一柄长柄刀作为兵械。 这代表这位零陵大豪强,也终于开始务实了。 今日攀城,黄叙当先登城,邢道荣殿后,待黄叙上城之后,可他终究比黄叙差了不是一点半点,黄叙登城好久,邢道荣才将将赶了上来,与黄叙一同作战。 眼见黄叙冲不进严镛的身边,邢道荣急了,他高举战刀,高声喝道:“绪正莫急,邢某特来助你!” 说罢,便见邢道荣持环首刀,如同一只蛮牛一般左右开攻,奋勇搏杀,与他身边的那些亲兵冲上前来和黄叙一同作战。 黄叙与邢道荣的本领虽然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但二人当主从也算是有一段时间了试问人谁无情?时间一长,两个人隐隐约约的竟然是相处出了深厚的情谊。 眼前邢道荣来到了自己的身边,黄叙顿时一惊,他皱眉冲着邢道荣道:“司马如何来了前阵?且快退下,此处甚是危险!” 邢道荣举起环首刀,怒吼一声,一刀劈死了一个益州军侍卫,然后坚定的站在了黄叙身边,道:“绪正莫急!且待为兄来助你立功!” 黄叙无奈地摇了摇头,暗道他原先还真是瞧错了邢道荣,想不到这个人随着时间的推移,竟然也会有所改变。 二人随即并肩作战,一同继续与益州兵搏杀。 邢道荣本身的实力水准虽然一般,但他身边的护卫却都是水字营中最为精锐的勇武之士,这些人的加入,使得黄叙的压力顿减,其向着严镛进攻的速度,也变的越来越快,攻势也越来越猛,益州军侍卫的压力也骤然变大。 邢道荣挥舞着环首刀,在黄叙身边护持着,他一边击杀着益州兵,一边气喘吁吁地对黄叙道:“绪正,某掩护于你,替你冲开一条出路,你去击杀那严镛老贼!” “有劳司马!” 说罢,却见邢道荣突然鼓足气力,冲向了两名离他最近的益州军侍卫,他一用力,将一名侍卫撞出了老远, 乘着众人诧异,邢道荣同时又一刀砍翻了另外一名侍卫。 但随之换来的,却是另外一把锋利的战刀划破了他的胸甲,在其胸前留下了一道长长的刀伤。 “啊!”邢道荣吃痛的大叫了一声,不过却依旧坚挺在原地,他挥手一刀,迫退了那名益州军侍卫,然后用力一咬嘴唇,用嘴角上的疼痛让自己清醒! 他竭力迫退自己心中的恐惧,扬天怒吼一声:“吾乃零陵邢道荣也!不怕死的尽管来!” 这一声突如其来的嗓门声极大,竟然是让在场的益州军将士们尽皆楞在了原地。 而黄叙则是乘着这个良机,快步向前冲刺,然后凌空一跃,对着严镛劈头盖脸的杀将而来。 严镛大吃一惊,惊慌之下,急忙举起战刀去阻挡。 黄叙由上垂直落下,这一劈之下的力道极大,竟然是直接将严镛横架在自己面前的刀给打掉在了地上。 严镛虎口流血,慌忙躲闪,却还是避之不及,被黄叙的刀尖划中了右胸,一条长长的伤口中鲜血瞬息涌出。 “都尉!” 左右两旁的侍卫急忙奔上前去相救,拼死挡住了黄叙, 而严镛则是被一名侍卫扶住,捂着胸口的伤口向后方缓缓而退! “都尉受伤了,挡住那名贼将!” 随着侍卫的大喊声,益州军的护卫们分为两部,一部分人开始保护着严镛向后方的关下撤去, 而另一部分人则是疯了一样的向前猛扑,誓要将黄叙一众人阻拦在,不让他靠近严镛。 而邢道荣此刻因为受伤,被面前两名益州兵侍卫的强攻逼迫的左支右挪,喘息连连。 他一手捂住自己的伤口,一手拼命的与对方作战,却还是险象环生,很是狼狈。 “咣当!” 一声脆响,一名侍卫劈向邢道荣天灵的刀被斜刺里横插过来的一只环首刀给牢牢架住了。 邢道荣不敢相信地转头看去,却见黄忠一名漠然的站在他的身侧。 “黄校尉!”邢道荣惊呼了一声。 话还没等说完,便见黄忠轻描淡写的一扬手,直接将他刀打飞,然后很是随意的一划,便直接将那刀主人的咽喉切断。 而另外一名益州军侍卫猛刺黄忠,却也是被他微一闪身,轻描淡写的闪开,然后一脚垫起,用膝盖猛击其小腹,却见那益州军侍卫直接倒在地上爬不起来了。 黄忠一众攀爬江关城头的成功,使得江关的关头终于被荆州军一方稳稳的压制。 益州军一众的兵势随着严镛的退走,黄忠的到来,而彻底溃散,整个城头的风向开始转变,变成了一场单方面的清剿。 黄忠缓缓地向前迈了几步,来到了邢道荣的面前,伸手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 “邢司马,刚才君之所为,黄某远处尽皆看到君已非昔日之君,黄某钦佩。” 邢道荣闻言,不由脸色一红:“岂敢得黄司马这般称赞” 黄忠抬起头,看到了不远处正在组织士卒准备去追杀严镛的黄叙,突然大吼一声:“绪正!莫追!” 黄叙听到了这声呼喊,一下子愣住了。 “父亲?” 黄叙惊讶的转过头,却见黄忠已经大步流星的向着自己走了过来。 这一路上有几名益州军侍卫想要上前阻拦,却都被黄忠看也不看的砍翻在地,杀人的手法如同行云流水,着实是让人感到惊惧。 少时,却见黄忠来到了黄叙的面前,道:“绪正,你已经战退了严镛,并将其重伤,然不可再追,不然唯恐府君面前不好交待。” 黄叙皱起了眉头:“父亲,严镛乃是江关都尉,敌军之主将,焉能不追?” 黄忠认真地道:“严镛乃是严颜兄长,虽已置书断绝关系,但却断不得他们的血脉之源,若是严镛死在我等手中,汉中的严颜若闻,我等又该如何对其解释?毕竟贾龙,严颜之辈,目下皆是咱荆州的附庸!” 黄叙适才只顾着搏杀,闻言这才恍然,他长叹口气,道:“若非父亲教训,险些误了大事!” 黄忠伸手拍了拍黄叙的肩膀,道:“你已是立下大功,已是无需在追了,邢司马为了援你受伤,你速速保护其归营,这关上之事,自由为父处置。” “唯!” 江关之上,严镛受了黄叙一刀,胸口鲜血横流。 他与旁人不同,毕竟已是奔六十岁的年纪,血气亏体质弱,这一刀换成壮年人或许只是普通的刀伤,但对于严镛而言,却很有可能产生致命的威胁。 严镛骑在马上,左右摇晃,面色惨白,摇摇欲坠。 而他的身边,一群护卫则是拥簇着他奔西而走。 “都尉,眼下江关已失,我等该当如何?” 严镛面色苍白,似乎随时都会晕倒,他喘息着言道:“转往白帝城,在白帝城固守,然后驰书绵竹,请主公速速发兵救援” 话还没等说完,突听远处传出了一阵响亮的口哨声。 严镛眉头一皱。 抬眼望去,却见一支轻装简行,约有数千的人马从远处的山坡上冲了出来,横拦在自己的面前,挡住了严镛等一众败兵去往白帝城的去路。 为首的战将,不着甲胄,身披大红蜀锦罩服,头上插着翎羽,在山坡前往来纵横骑马,身上还不时的发出铃铛声响,很是嚣张。 严镛捂着胸口,咬牙切齿的看着远处来回纵马,还不停摇摆着身上铃铛的甘宁,心中气不打一处来。 他虽然没有见过甘宁的面,但却听说过他的大名。 这小子是蜀郡甘氏中人,出身大豪,年轻时仗着家族势力尽干些杀人越货的勾当,后来还凭借着其族中之势当了郡丞,在严镛眼中,甘宁这样的人就是宗族中的祸害,专门到人世造孽的,死一百次都是死不足惜。 而事实上,此番甘宁背叛刘焉失败之后,他的家族在蜀郡确实受到了毁灭性的打击,就算是他能带族中人撤离益州,但几代基业田产却是带不走的。 明明创下了泼天的大祸,但此刻看起来却一点都不内疚,还是这般的恣意妄为,严镛实在不明白,这小子是如何想的! 严镛深吸口气,然后冲着甘宁高声喝道:“逆贼,有何面目出现在老夫面前?不惧死乎?” “吁,吁!” 甘宁拉住马缰,使劲地让自己的战马停在场间,然后让战马在原地两前蹄抬起,秀了一个闪亮的驭马姿势。 少时,待马蹄落地,甘宁很是骚气的一甩身后的蜀锦罩服,然后哈哈大笑道:“严都尉,久仰大名,怎么今日这般狼狈?哪个贼子将都尉伤成这个样子,难道荆州人的本事这般了得?连这高耸的江关都能强攻而下?” 严镛被甘宁臊的满面通红,气血上涌,胸前的伤口出血更甚了。 “贼子安敢羞辱老夫!今日与你不死不休!” 说罢,便见严镛强撑着起身,招呼麾下将士强攻甘宁。 江关的将士们分为三部,分为左,中,右三翼,开始向着甘宁等一众突击。 甘宁似乎早有准备,他哈哈大笑,将手中的战刀举起,高声呼喝道:“儿郎们,随某杀过去,杀了严老贼,咱们便逃出升天了!日后杀回益州,可尽报往昔之仇!” “杀!” 甘宁身后,三千死士如同一群蓄势待发的饿狼,拼了命的向着严镛军冲了过去。 甘宁本人则是当头纵马驰骋,他一脸狂笑着奔驰入了严镛的军阵,手起刀落之间,溅起了一团团的血雾,而他身后的士兵亦是在他的带动下,士气愈发高昂,战力愈发强盛。 严镛捂着胸口上的伤口,咬牙切齿地看着远处那些如同虎狼一般的敌军士卒,脸上露出了惊骇之色。 “这都是何人麾下的士卒,竟这般善战?莫不是青羌之卒乎?” 严镛麾下,知晓事实真相的一名军候道:“都尉,末吏来江关前,曾在蜀郡任职,知这些兵卒皆乃是甘宁麾下之卒,由甘宁一手操练而成,他们当中的精干,大多是甘宁为寇时的附庸,后皆在蜀郡军中任要职,乃是其统兵的得力臂助!” 严镛闻言,惋惜地摇头:“老夫本以为这甘宁不过区区一介纨绔郎君,仗着家族势力为非作歹,不想其本人居然有这等雄才唉,若早知如此,劝主公将其收于麾下,必可成益州一大臂住!” 第三百六十二章 某便是甘宁 严镛非常惋惜的看着不远处率兵与己方厮杀的甘宁,心中不知不觉间,居然升起了惋惜之情。 可惜这样既有勇武又有将才的年轻俊杰,却是没有走上正道,反倒是成了益州的叛逆。 两方的士兵在不停的交锋,虽然甘宁麾下的直属兵将只有三千,但严镛手下的兵士毕竟才刚刚才在江关上经历一场生死大战,很多士兵不但体力耗尽,且还受了伤,而夺下关隘的心理压力也伴随着每一个人,让他们倍感焦虑。 论及战力,江关的士兵们绝对不可能比甘宁麾下这些士卒的战力低,但论及战意,眼下两军就完全不在一个水平线上了。 更何况后方还会有荆州军的士兵随时赶上来,一旦荆州军赶到和甘宁手下的士兵两面夹击,则这些江关的士兵则是再无生路。 与此同时,刘琦和太史慈率领水军从水道突破了浮门,并冲进了关内的平原之内。 江关城头上已经被黄忠扫平,严镛败逃,关内的形势对于刘琦来说已经等同于尽在掌握之内,完全不必过分担忧。 于是,他留下魏延等人在江关内辅佐黄忠继续稳固城池,刘琦则是和太史慈率兵从江关西面而出,去追赶严镛。 行军的路上,太史慈一边催促行军,一边问刘琦:“府君,追击严镛,府君是要死的要活的?” 这番话可谓是问的相当有水平,也说明了太史慈的心思稠密和思想之远。 严镛的弟弟是严颜,严颜目下和贾龙合兵在汉中,都属于是刘琦的附庸,严镛虽然因为这一点与严颜断绝了关系,但就严颜的心理层面来说,他可未必会舍弃与严镛的关系。 所以,眼下严镛的存在与否,就显得极其微妙了。 刘琦若是杀了严镛,在严颜那边势必无法解释,就算是能解释的清,也容易在彼此间留下隔阂,毕竟严颜和贾龙在汉中,都有一定的自主权,并不完全算是山阳刘氏的部下,他现在若是与严颜之间产生了间隙,一旦日后贾龙有脱离荆州军在蜀中自立的意思,那严颜作为贾龙的副手,在这当中就会起到极为巨大的作用。 所以就目下的形势而言,刘琦多少要顾虑到一些严颜的感受。 若是不杀严镛,那就存在着活捉和放走两条路。 可活捉严镛,万一严镛不降,怎么办? 当众斩杀,那和一开始在战场上将他杀死,又有什么区别呢? 但严镛若是不降,而刘琦又不杀他,将他送往严颜那里…… 且先不说严颜能不能处理好这当中的关系,单凭此一举,便不利于刘琦日后在三军将士中立威。 经过一番思量之后,刘琦最终下定了决心…… “还是把他放走吧。”刘琦一边甩动马鞭子,一边对太史慈吩咐道。 太史慈的表情没有任何的意外,很是欣然的接受了刘琦的吩咐。 “府君放心,慈知晓当如何做了。” 很快,一行兵马便赶到了江关之西与白底城之间的山坡处,正遇见甘宁等一众益州叛兵正在与严镛展开激烈的厮杀。 刘琦稍稍一琢磨,便想通了当中的关键。 应该是严镛想要去往白帝城固守,然后在这里遇见了甘宁一众,故而双方展开厮杀。 刘琦没有让手下人火速进攻,而是吩咐太史慈:“命令三军将士多点火把,先行去往通往白帝城的道路上阻断严镛去往白帝城的通路,然后命将士们大声呼喝……‘江关已归王室,降者不杀。’” 太史慈遂领命而去。 后方荆州军的到来,自然是引起了严镛和甘宁等一众的注意力,双方的表现此刻大不一样。 甘宁,沈弥,娄发一众甚是欣喜,荆州军一到,则代表着严镛的军势将彻底崩溃,只要两方夹击,将士用命,尽歼其众,并取严镛首级绝非难事。 而严镛与其麾下的兵将,此刻的心情则是尽皆跌落谷底。 敌军两面夹击,己方的生路何存? 严镛痛定思痛,很快就下定了决心,招呼过了别部司马吩咐道:“眼下荆州军至,形势颇危机,眼下无出路,当传令三军,一会待彼与甘宁一众夹击我等之时,速令将士奔西北杀出一条血路,能保住多少将士去白帝城,便保住多少将士去白帝城……” 说到这的时候,严镛的面色突然一白,喉头一阵发甜,他低下头,猛烈的咳嗽了一阵,鲜血顺着他的嘴唇,流淌在手掌心内,那一抹鲜红让人心悸,让人心惧。 “都尉!”江关军中的别部司马急忙大吼一声,急忙驾马上前扶住他。 但严镛只是很随意的摆了摆手,然后气喘吁吁地对那别部司马道:“无需若此,老夫无事,火速鼓角,集结军士,谨防荆州军来袭……” 但是严镛的想法错了,荆州军的将士并没有和甘宁宇一起发动攻击,他们只是集结起来,排列在严镛等一众益州将士去往白帝城的道路上,然后一同齐声高呼,声音之响亮,几乎可遍布整个江关。 ‘江关已归王室,降者不杀。’ ‘江关已归王室,降者不杀。’ 不甚整齐但却巨大的声响顷刻间便传遍旷野,落在了每一个人益州兵的耳膜中,犹如清晨中古刹内的荡钟声一样,撞击在每一个人的心里。 江关丢了! 江关丢了! 本就是无甚战意的益州军,在这些呐喊声下,更加没有继续与敌军拼杀的意思,他们现在的脑海中只有一个声音,那就是快点逃离这个地方,快点远离这片已经不属于己方的险地。 终于,益州军中,开始出现了逃兵,他们再也顶不住心中的压力,开始四下奔逃,远离战场,不再继续与甘宁军拼杀。 “都不许走!不许走!” 江关军中的军侯,屯长等人开始竭尽全力去约束自己麾下的士卒,但可惜他们的努力是杯水车薪,此刻长官们的吼叫声在士兵们听来和鸟语根本没有任何区别。 他们现在想的,只是逃离,逃离,逃离…… “都尉,我们去往白帝的路,被荆州军堵死了!”别部司马悔恨的声音传了过来。 严镛重重的又咳嗽了几声,他虚弱的叹了口,咬牙道:“刘伯瑜,你这是把老夫往死路上逼啊!” “都尉,咱们走吧,弃了江关去巴郡吧,眼下江关已失,白帝城也去不了,再迁延下去,将士们恐无一人生还!” 严镛却是固执的摇了摇头,怒道:“不行!江关是益州人的,若是丢了江关,益州东面的门户大开,从今往后荆州人想要入蜀,随时都可以顺江直入巴郡腹地,江关绝不可弃、绝不可丢……老夫要去白帝城,去白……” 还没等说完,却见那名别部司马已经是一把揪住虚弱的严镛,向着自己的战马上一放,道:“都尉,得罪了!” “将士们,随我杀!往西面去巴郡!到了巴郡,咱们便是逃出生天了!” 这一道军令终于算是把江关将士的心再一次的凝聚在了一起。 若是再如严镛这样的固守在此,或是非要去被荆州人断了通路的白帝城而走,怕是在场的这些益州军将士,无一人可以生还。 就这样,虚弱的严镛被手下们强行带走奔往西面,他的眼眸中含着泪水,却偏偏无法喊出声音。 甘宁纵马眼见以严镛为首的益州兵向着西面抢路而走,满面都是畅快之色。 他高举长柄战刀,高声道:“儿郎们!严镛撤了!老贼跑了!儿郎们随我追!斩掉老贼首级,我等便可扬名蜀中了!” 听了甘宁的吼叫声,其麾下士兵们纷纷高举手中军械,兴奋的高声呼喝。 紧接着,便见他们开始转向,奔着严镛逃跑的路线冲去。 还没等冲出多远,便见一支精锐的骑兵从侧面快速奔驰而来,拦在了甘宁等人的面前。 太史慈奉刘琦之命,前来阻拦甘宁。 “某乃刘府君帐下校尉太史慈,奉名前来迎接诸位入荆州,敢问哪一位是甘郡丞,可否一见?” 太史慈让麾下的骑兵在场间站定,然后便着他们一同喊话,邀请甘宁出列。 不多时…… 却见那支队伍分开,一名身着花里胡哨,打马时有铃铛脆响的人奔驰了出来,在太史慈军和己方军马中间的阔野上,往来匹马纵横了一圈之后,方才勒马站定。 “某便是蜀人甘宁!” 太史慈恍然的看了看来者,心下暗自揣摩了起来。 这家伙看起来年轻,但行事却颇乖张……适才那在场中跑马一圈的举动,在这种情况下没有任何意义,分明就是嘚瑟。 他一夹马腹,打马来场间,遥遥地冲着甘宁一拱手,道:“甘郡丞,还请随我去见刘府君。” 甘宁虽然乖张,但此刻也知晓谁才是他的养命之主,呵呵笑道:“固所愿尔,还请稍后,待某去寻某那两名同伴来,一同面见府君才是。” 太史慈见状,心下暗暗点头。 不管他能不能嘚瑟,但在面见新饭主的时候,还能不忘同伴,多少还是有些义气的。 难怪此人行事乖张,却也能得到这数千人的拥戴,终归还是有他的道理的。 “好,还请甘兄速去,稍后某引荐你等去见府君。” 第三百六十三章 不觉无礼乎 少时,甘宁引着沈弥和娄发来到场间见太史慈。 太史慈随即带着他们去见刘琦。 此时严镛军已经尽数撤走,而刘琦又不想伤害了严镛,故而不曾派兵追赶,只是让人稳住场间,整备兵马,清点损失,并派人回返江关,派人去向黄忠,魏延等人询问关内情况。 战场的局势基本就算是被稳定住了,除了白帝城暂未拿下,剩下的事情一切皆顺利。 不过严镛既然已经撤走,那白帝城的那些蜀军,便根本没有什么可顾虑的,只待己方休整一夜,然后驱兵讨伐,便可一战而定。 少时,刘琦在太史慈的引荐下,会见了甘宁,沈弥,娄发三人。 沈弥和娄发,只是普通的蜀中降将,在历史上只是被后汉书一笔带过,刘琦对他们不感兴趣。 眼下能够让他感到兴奋的,只有这名在历史上赫赫有名的东吴大将。 东吴名将之中的太史慈,已经到了自己的麾下,如今又可以招揽一人入瓮,试问刘琦的心中怎能不喜? 甘宁的长相并不粗狂,相反的,他脸上胡须甚少,却皮肤光滑,看起来保养的不错。 也难怪,蜀中的空气湿润,生活在成都平原周边的蜀人大部分皮肤都较为细腻,再加上甘宁又出身于蜀中大豪,皮肤好相貌俊,也是在情理之中的。 当然,也并不是每一个蜀人的皮肤都好,蜀中有许多山区地域的海拔很高,紫外线照射强烈,很多山民的脸上都有高原红,特别是以居住在益州高海拔地区的青羌人,受紫外线的照射再加上风吹,基本上都顶着两个大红脸蛋。 “末吏甘宁(沈弥)(娄发),见过刘府君!” “三位辛苦了,从蜀郡往江关这一路,很不容易吧?”刘琦关切的问道:“可是受了不少的苦?” 简简单单的一句问话,似乎是问到了他们三个人的心坎之中,只见沈弥和娄发的眼眶中,竟然是有了几分湿润,眼白处也有些发红,竟然是有了要哭的迹象。 “回禀府君,这一路上……唉,实不相瞒,确实是苦不堪言,前有关卡,后有追兵,前狼后虎,危险重重……”沈弥感慨地抽噎道:“我等在未见到府君之前,实不敢作想我等能活着抵达荆州……” “哪有那般凶险!”甘宁在一旁哈哈一笑,没心没肺地道:“蜀中大部分的兵将,不是被派往汉中那边,就是被派去抵御任岐了,刘焉老儿一身是病,怎会有那么多的闲心派人追剿咱们?再说了,咱们这一道有一半的路程是从犍为郡过来的,刘焉的追兵根本不能入境,何谈前狼后虎?二公所言太过夸大了!” 这番话一说出来,把沈弥和娄发给羞臊的够呛。 二人本想借此机会来博取刘琦的同情,实不想却被自己人当面抽了一个大耳刮子,委实是丧气的很。 娄发狠狠地白了甘宁一眼,然后轻微的摇了摇头,那意思似乎是让甘宁少说话,但甘宁却仿佛根本不曾看见一样。 “你们为何这般看某?某又不曾胡言?本来就是。” “……” 刘琦微微一笑,道:“兵者凶器也!不论如何,几位能够逃出生天,便是天大的福分,三位与麾下的将士,既已经到了这里,从今往后,便是我荆楚之人,亦是我山阳刘氏之客,三位放心,今日这番失地陷家之仇,刘某一定替你们报。” 三人一同拱手:“多谢府君。” 刘琦微笑道:“明日一早,咱们一同去收服白帝城,今夜也是战了一夜,三军将士们疲惫,不妨且先去休整,待明早咱们再做定论,如何?” 刘琦的话,算是说到了三个人的心窝处。 “多谢府君。” “去休息吧……哦,兴霸且留一下,我有点私事想与阁下谈。” 沈弥和娄发颇是嫉妒的看了看甘宁,颇为不甘的暂时告退了。 甘宁却仿佛没看见一样,依旧是那么直挺挺的站着,一脸的自得。 二人走后,刘琦一摆手,道:“兴霸,随我在附近走走,可好?” 甘宁没摸清刘琦是什么脉络,不过他也懒得去摸他的脉络。 “府君说走,那便走得!” 于是,刘琦便领着他和太史慈一同在附近的山骊间溜起了圈来。 这一走起来,甘宁身上就发出叮铃叮铃的响声,果然如那传说中的一样。 刘琦颇感好奇地看着他,笑道:“兴霸,为何身上要挂着一个铃铛?走起路来却有响声?” 甘宁一甩自己前襟的蜀锦袍子,从腰间将那银铃取了下来,在刘琦的面前来回摇摆了几下,发出“叮铃叮铃”的声响。 “府君,可觉不俗尔?”甘宁笑呵呵地问道。 刘琦哈哈一笑,点了点头,道:“是有些与众不同。” 刘琦的样子,让甘宁颇觉诧异。 他身穿锦袍华服,腰带银铃,无论是走路亦或是跑马,都会发出“叮铃叮铃”的声响,这在他入仕为害之前,倒也是没什么,可自从当了官,就一直被旁人指指点点,甚至当面责备。 哪怕是他族中长辈父母,亦或是蜀郡的同僚,疑都曾说他此举过于放荡不羁,在宦场之中,未免惹人笑柄。 但甘宁却不以为意,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令甘宁没有想到的是,身为清流党日人后人出身的刘琦,居然对他这种特例独行的行为,并没有表现出过多的蔑视与厌恶。 而且,甘宁通过他的表情和他的眼神,能够感觉刘琦并没有跟自己装相,他的表情很自然,既没有厌恶但也没有欣赏。 甘宁的行为,在他看来,只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而已。 甘宁不由颇为诧异地道:“府君观某之行,不觉无礼乎?” “无礼?”刘琦一挑眉,奇道:“莫不是有人这么跟你说过?” 甘宁乐道:“刘璋,还有前任的蜀郡郡守,都曾有此言也?” 刘琦微笑道:“既然言你无礼,君为何还执意为之?” 甘宁使劲地扭了扭腰肢,让“叮铃”声更加大些,道:“某家之事,与他们何干?” 刘琦微微一笑,道:“这就是了,怎么穿怎么打扮,亦或是何种作风,又非我家之事,我为何要管?” 古人或许接受不了甘宁此等异类,特别是那些经学中人更是喜欢标榜,但刘琦是从后世穿越过来的,见甘宁这种喜欢特立独行的人实在是见的太多了。 纹身的,扎耳洞脐环的,染头的…… 甚至是把下盘小弟弟的毛染了的人,刘琦都见过。 跟他们一比,甘宁这种挂铃铛出门的小混子,着实是太小儿科了。 甘宁认真地打量了刘琦良久,突然嘿嘿一笑,也不接着这个话茬谈了。 刘琦一边散步,一边转开话题问道:“兴霸,适才沈,娄二君言出蜀困难重重,而你却淡然一笑了之,还出言辩驳,是为何?难道你平日里与他们二人有隙?” 甘宁乐道:“某家与他二人,若有间隙,他们岂能从某家背叛刘焉,转投荆楚?” “哦?”刘琦闻言,微微一挑眉。 甘宁无所谓地道:“出蜀之行,或凶或险,大家心中自知便是,何必在府君面前多言诉苦?某不甚喜之。” 太史慈听了这话,不由赞同的点了点头:“大丈夫何该如此。” 刘琦认真道:“你莫非不知,他二人乃是为了博取刘某同情,这当中之事于你,也有益处。” 甘宁则是大摇其头,道:“有甚益处?某家如何没看出来?” 刘琦笑道:“我若是念及你等苦楚,厚待于你等,你今日之举岂非自毁?” 甘宁哈哈一乐,笑了。 “府君这话,未免惹笑,我等皆乃叛将,若是不靠能力或是军功,如何能在荆州长久立足?这天下可怜者多矣,比我等凄惨之人遍地皆是,难不成府君皆要挨个委以重任。” 刘琦和太史慈互相对视了一眼,却见太史慈眼中露出惊诧之色。 刘琦笑道:“子义,你觉的如何?” 太史慈感慨道:“本以为兴霸乃是纨绔嬉闹之人,成不得大器,如今看来,却是大为不俗。” 甘宁笑道:“某虽轻佻,却非糊涂者也。” 刘琦站住脚步,道:“兴霸,你族中人,可带出来了?” 甘宁道:“至亲家眷皆已从蜀郡带出,有些看不透的不肯随行的亲眷,某亦无法……沈,娄二人的家眷亦如此。” 刘琦点了点头,道:“他们目下何处?” “在来江关之前,我等先行将之安排在附近山野,只等冲出江关之后,再做定夺。” 刘琦点了点头,道:“既如此,来日你可派人将他们先行带往江关安居,待我回头禀明父亲,再将他们带往荆州,妥善安置。” 甘宁少有的露出感激之色,道:“有劳府君了。” 刘琦摇头道:“可惜你族中田产,我却帮你不得了。” 甘宁哈哈大笑道:“人活着就行,还要甚产业!” 对于甘宁的乐观,刘琦很是欣赏,不过对于他骨子里的那股张狂和跋扈,刘琦也不甚喜欢,不过人都是有各自的性格弱点的,他这个样子,倒也是显爽朗,总比那些暗藏心思的小人要强。 刘琦随即问他道:“兴霸,依你之见,如今我已经夺下了江关,下一步当如何行之?” 第三百六十四章 喂鸡亦可引猴 刘琦心中对于下一步的军事行动,其实早就有了规划,但他还是向甘宁进行了询问。 并非是为了其他,他是想考验一下甘宁的眼界。 毕竟,刘琦是真心想把他当成一个大将之才来培养的,自然是格外重视。 但他之所以要培养甘宁是因为他在历史上的声名,甘宁本人实际的本领有多少,刘琦目下不得而知。 甘宁认真的想了想后,方才道:“府君,依照甘某之见,江关和白帝,虽同属益州之境,但却是益州之东和荆州之西的险要隘口,某家不知府君夺下江关之后是要如何行事,但不论如何,江关和白帝不可丢弃,这里是入川的第一道关口,但同时也是益州兵将进入荆州的第一道关,只要府君派遣重兵守住这里,刘焉就得不断的向东面的各处关隘增添兵将,如今益州境内的兵马有限,一面要面对汉中,一面对犍为郡,如若是又要在东面驻兵,岂不是将分防三地?纵然刘焉有天大的本领,这日子怕也难过了。” 刘琦微笑道:“依兴霸之见,就算我不从江关继续向益州进兵,只要能稳守江关,就足矣制衡刘焉了?” 甘宁点头道:“不错,府君今日只要在江关安置五千兵马,刘焉最少也得调两万青羌来抢关防备,这便是牵制!” 刘琦和太史慈彼此对望了一眼,二人皆从对方的眼眸中看到了认可的意味。 刘琦颇为欣赏的点了点头,赞道:“兴霸,明日我想请你为先锋,替我军先行突击白帝城,君愿意否?” 刚刚受降的战将,便让他独自率兵自为一部,不能说是绝无仅有,但纵观历史也是非常少见的。 毕竟,不论理由再怎么充分,降将终归是降将。 不是说降将就不可以信任,而是说,一旦刚刚归顺的降将就被委以重任,那其他的将领又该如何做想? 毕竟,在任何一个组织里面,为人主者为了稳固人心,都要讲究一个先来后到,不然的话,就容易让手下人产生怨言。 眼下的情形,刘琦敢做出让甘宁为攻打白帝城先锋的决定,原因无外乎只有一个。 那就是他铁了心的要扶持甘宁。 饶是甘宁这等大咧咧的人,此刻也不由愣住了。 好一会之后,方见甘宁冲着刘琦作揖道:“府君之信,令宁深以为撼,当竭力以报。” 事情基本就这么定了下来,甘宁对刘琦表达了自己的感谢之情后,便回返军中,去找沈弥、娄发商议明日一早出兵的事宜了。 太史慈则是陪着刘琦继续在平原上散步。 “府君为何会将明日攻打白帝城之事,交于甘宁去做?”太史慈一边走,一边说出了自己心中的疑问。 刘琦并没有着急回答,而是反问他道:“子义,汝相嫉否?” 太史慈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作答。 半晌后,他决定对刘琦说实话。 因为狡黠如太史慈,此刻定然知晓他的心思是瞒不过刘琦的。 “颇嫉之。”太史慈诚恳道。 “为何?” 太史慈的表情严肃:“非慈嫉府君任用降将,乃嫉府君故意使其成此功业。” 太史慈这话说的倒也是实在。 如今江关已破,严镛遁走,白帝城孤悬在江关之外,既无救援,也无士气……说句不好听的话,此刻刘琦随意从帐下抽调任一名曲军侯以上的军官率兵前往都可以轻松拿下白帝城,就看他将这份功劳交付给谁而已。 这是摆明了送一份功劳给甘宁。 刘琦露出了满意的神色:“子义不欺我,任降将而成大功,定会得旁人相嫉,但我必须要这般用甘兴霸。” 太史慈若有所悟地道:“府君这般行事,可是做给荆州人看的?” 刘琦很是郑重地摇头:“非也,某此为乃是做给益州人看的。” 太史慈一时半刻似是有些没太理解上去,认真琢磨了许久之后,方才恍然。 难怪了。 刘琦这般做法,确实不是给荆州人看,而是给益州人看。 从益州叛逃至荆州之人,皆可得此厚待,这是攻心。 这就是刘琦要给益州人看的东西。 世人有一说辞为‘杀鸡儆猴。’ 殊不知‘喂鸡亦可引猴。’ …… 次日,甘宁率领麾下三千降兵,先行往白帝城进发,刘琦另派遣黄忠、太史慈分别率领两营兵马紧随其后,以壮声势。 三千兵马之后,是三万精锐。 白帝城的守军亦不过是江关分支,不足两千之众。 面对荆州军这般声势,白帝城的蜀军自然不敢与之强战。 乃降。 时隔一日,江关之内,刘琦与荀攸开始探讨关于江关的防守策略。 从这一刻起,江关从益州的门户变成了秭归的门户。 “鱼复与关头,实为益州祸福之门,今二门悉开,坚城皆下。”荀攸短暂的下了一个评语。 “应留多少人驻守?”刘琦反问道。 “嗯……”这一点荀攸倒是犯了难。 鱼复之地,对于益州人来说,犹如门户,自当如刘焉一般,派遣严镛这样的名将率领重兵驻守,但眼下对于荆州人来说,这里属于一个踏板,但一时半刻能不能用上,还在两说之间。 刘琦马上还要去汉中,却不知汉中诸事是否顺利。 多留兵,恐不划算。 可若是留少了兵将,也未免无用。 少时,却听荀攸斟酌了好久之后,方道:“留兵七千当可。” 刘琦听了这话不由笑了。 历史上的曹操,在合肥这处战略要地上,为了钳制东吴,留下了著名的大将张辽……同时也留下了七千人马。 或许对于现在这个时期的战争来说,七千这个数字,有着什么独特的意义? “还是留三千人吧。”刘琦决定砍下一半。 荀攸听了,心中多少有些不放心:“留的人少了,恐不能成大事。” “不尽然,只要筹谋得当,想要守住江关,应不是问题。”刘琦的话里话外,似乎颇有些自信。 荀攸见状,心知刘琦应有筹谋,遂恭敬地道:“愿闻其详。” 刘琦问荀攸道:“公达觉得,我等此番攻打江关,为何能这般迅速的取胜?” 荀攸认真地道:“出其不意,乃在其一。” 刘琦点头道:“其二?” 荀攸转过头,在雄关之上,向着下方的滔滔江水瞅了半晌,突然道:“乃因舟师得胜。” 刘琦很是郑重地点头道:“不错,江关之地,雄关险隘是其一,但除了雄关之外,尚有水道为其二,山关难虽越,但若水道被突破,则山关也难久守。” 刘琦此番攻打江关,黄忠和黄叙父子针对关头所做的攻击,自然是功不可没。 但他们之所以能成此大功,同时也是因为关下的水道被刘琦和太史慈,典韦等一众强攻,故而使的水门被攻破,引得关上之军分出一大部分下关去抢水道,结果水道没有抢成,反倒是连关上的守备兵力,也不足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如今反是换成了荆州一方来守备江关,但情况基本上还是一样。 但荆州军伐江关,乃属逆舟行师,若是蜀在兵伐江关,便属东向。 故刘琦决定,采用铁索横断关口,又于铁索外北倚羊角山,南倚南城寨,凿两岸壁,引绳为飞桥,严为守备的方法,来守护关口城寨。 至于后援方面的事情,亦无需担忧。 江关虽属蜀地,但就地缘而言,其实还是离荆州的西面较近,而可以作为江关大后方,最为贴合的一个地方,就是秭归县。 因此,只要是守江的战略得当,运筹规划得体,稳守江关对于荆州军来说,应该是不在话下。 更为主要的是,益州内部现在比较混乱,刘焉没有足够的精力,对江关进行大规模的突击。 但守备江关的任务,应该交给谁来做? 按道理来说,刘焉目下没有能力来攻江关,但凡事都逃不过一个万一。 若他果真派兵前来,谁能守之? 这个留下的人,不用能力太强,因为刘焉目下抽调不出那么多的精锐……守关人只要能够按照刘琦的方法谨慎执行,想来就够了。 刘琦认真的思虑了之后,想出了合适的人选。 而这个人选,应该也是刘表希望他去磨砺锻炼的。 便借花献佛吧。 第三百六十五章 好贤孙 五日之后,从南阳那边负责押解后续辎重的刘琮和刘修两个人,来到了江关内刘琦的军前。 对于刘表而言,他非常希望刘琦能够扶持一下这两个亲弟弟,毕竟都是山阳刘氏的一脉子孙,刘表希望他们都能够成才……最好是能够变成和刘琦一样的人才最好,如此山阳刘氏才会越发壮大,族中兴旺。 当然,就实际情况而言,这不过是刘表一厢情愿的想法,哪怕就是刘琦拼到吐血,豁出老命去替刘表培养这两个小弟,怕也是达不到刘表对他们的期望和要求。 这不是他们当中任何一个人的个人问题,而是天赋的问题。 严格意义上来讲,刘琦和这两个弟弟的差距是天生的,不是用一个简简单单的勤能补拙的概念就能弥补过去的。 不过眼下守护江关的事情,并不关乎一个人特别的能力,在刘琦看来,只要是按照他铁索横江的既定方案走,短期内绝对出不了什么茬,而且在一定程度上也属于独自领兵,倒是比较符合刘表心中期望的对两个弟弟的锻炼。 自打到了南阳郡之后,刘琮和刘修就一直没有离开新野,都是一直跟在刘琦的军前听用,两人皆被编入到了荆武营内,而此番来蜀东取江关接甘宁,两个人也是作为后方的粮秣官,实际而言并没有任何直接的统兵权力。 粮秣押解到后,两个人随同‘真正押解粮秣’的武官来向刘琦禀报押运的情况。 “仲璜,叔攸,今次有一个重任,想要交给你们两个人的其中一人,这也是父亲的意思,希望为兄能够多多历练你们,让你们早日成才,为山阳刘氏在荆州的基业献力。” 刘琮听了刘琦的话,很明显的精神一振,刘修倒是没什么特别的表情。 刘琦坐在上首,双手在桌案前合十,认真地思虑了一会,方道:“让你们在新野任闲职,其实也是为了让你们能够在这段时日里熟悉一下军务,如今小算一下,也有一季以上的时间,差不多也是到了该让你们出来历练了……眼下江关之地,就需要一名镇关之人,你们,谁能当之?” 刘修略微犹豫了一下,然后认真地对刘琦道:“大兄,小弟不才,怕是还未有能力替兄长分担如此重担,江关乃是兄长刚刚打下的关隘,弟年幼才薄,恐不堪大任。” 刘修执意推辞,反倒是另外一边的刘琮匆忙道:“小弟愿意替父亲、替大兄分忧。” 刘琦认真地打量了一下刘琮,道:“仲璜,你可想好了?统兵守关不同儿戏,不可仅逞一腔热血尔,若有疏失,后果便是失地陷城,性命堪忧。” “弟思虑已然周全,若不胜任,愿凭大兄处置。” 刘琦笑着摇了摇头,道:“我并无权力处置于你,若是处置,也是父亲。” 说罢,却见刘琦抬头道:“进来吧。” 少时,便见黄忠带着一名四旬大汉走进厅堂。 “见过府君。” 刘琦转头看了看黄忠身后的大汉,道:“此人某识得。” “末吏郑浑,见过刘府君。”来人恭敬地道。 刘琦微笑道:“昔日宜县驿馆,诛灭宗贼之时,有汝一份功劳在,刘某记忆犹新。” 那名为郑浑的军汉道:“不想府君却还记得。” 刘琦和刘磐当年刚刚进入荆州之时,黄忠曾向刘琦举荐当年随他在南阳战黄巾的十八名属下,与他一同协助刘琦埋伏宗贼,后这十八人俱被安排在行伍之中,后皆逐步凭借军功而升,各有其职。 这位郑浑,便是黄忠身边的佼佼者,如今已是晋升至了军侯。 “郑浑,我今日破格提你军职,着汝为别部司马,辅佐仲璜镇守江关,严防蜀军东向而袭,你可能恪尽职守,以保江关完全?” 郑浑这个人一看就是非常沉稳干练之人,他闻听刘琦破格提拔,并不过于欣喜兴奋,只是很冷静地向着刘琦拱手言道:“末吏定当尽责。” 刘琦看向黄忠,却见黄忠只是微微点头。 其想表达的意思很明显:此人可用,足守江关。 刘琦又再度看向刘宠,嘱咐他:“二弟,江关之地,若谨守铁索横将之策,当无疏失,谨守关隘,有事多与郑司马商议,你只需守关过了今年,便算是展现你的能耐,日后为兄对你也当放心用之……这座关不大,但对你,却是个大考,知否?” “弟弟明白了。” “汉升,你带仲璜和郑司马下去,熟悉江关地形,并行走于留兵之营,借以观察。” “唯!” 黄忠遂带着刘琮、郑浑二人下去了,刘修却被刘琦留在了厅内。 “三弟,适才守关之责,你为何不争?” 刘修听了刘琦的询问,似有些犹豫:“弟弟才疏学浅,恐不堪大任。” “莫虚言之。” 刘修见刘琦一语点破,表情多少有些扭捏不自然。 刘琦认真地道:“其实你多少也能看出来,这江关之地,说是需要一名镇将仔细看管,但实则基本不会有什么太大的战事,让你二人选一人在此,纯是为了白取军功,可你为何让功劳于你二兄,而不试争?” 刘修沉默了一小会,方才言道:“二兄有志,非我能及,莫如成人之美。” 刘琦笑了:“好一个成人之美,你倒是看的很开么。” 刘修道:“弟只喜经学,不善军旅权谋之道。” 刘琦认真地道:“话虽如此说,但乱世当用重典,亦当用重威,不善之事也许相善,不然何以自渡自救?” 刘修仔细地想了想,遂认真地拜道:“大兄说的是,是弟弟迂腐了。” 刘琦微笑道:“不过难得你有这份谦让之心,今后就跟在为兄身边吧,有什么不会的,不懂得,咱们兄弟一同商议。” “谨诺。” …… 江关的事情处理好了之后,刘琦顺江之下,返回秭归,然后沿房陵东,直奔上庸而去,全军前往汉中郡。 前往江关夺关隘、救甘宁,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插曲,他此次出兵的真正目地,是汉中以及依旧在那里与张鲁和张修争夺地盘的贾龙。 汉中郡的地域广大,虽只是一个郡,但就地域广阔而言,几乎都快赶上了整个豫州之境。 此时的上庸,房陵等县已经被贾龙拿下,截止到旬阳以东的地域,已经全部都落在了贾龙手中,而顺着旬关往西,沿沔水西向,便可以直入安阳,然后再沿河向西,就是汉中郡的首府南郑。 而如今,张鲁和张修的兵马皆屯扎在南郑,与屯兵在武陵城的贾龙,陈王刘宠等人东西相望。 而南郑和武陵城之间的西城等地域,在一定程度上来讲,则有些像是双方兵势的缓冲地带。 刘琦的兵马进入汉中郡后,直入武陵城。 贾龙和陈王目下皆在此处,众人相见。 贾龙和严颜自不必说,也算认识了两年时间了,大家彼此互相还算是知根知底,相对熟稔。 但陈王刘宠,刘琦还是第一次见。 按辈分,这个年纪不小,胡子已经花白的老头,可算是他的爷爷辈了。 “刘琦见过大王。”二人见面,刘琦很是周正的向陈王见礼。 刘宠见了刘琦,似颇感亲切,笑呵呵地道:“贤孙儿莫要这般生疏,你我同为宗室,无需执朝堂之礼,还是以族中称谓相称即可。” 刘琦心中暗道我用官场中的职位唤你,也比族中辈分称谓来的舒坦。 可问题是,刘宠已经直言要跟自己攀亲戚,自己若是依旧执意用宦场称谓,未免有些不够给对方面子。 毕竟刘宠现在还属于护君联盟中,比较重要的成员之一。 不方便在这种小事上得罪,而且人家的要求就情理上讲,并没有什么过分的。 “刘琦见过翁翁。” 刘宠笑眯眯地乐道:“好贤孙。” 招呼过后,众人在正厅,各自落座。 刘宠不知为何,一个劲的看着刘琦,似乎总是看不够。 “唉,还是景升侄儿好福气,为我汉家江山生出的贤孙,竟是这般才的俊,反观本王那几个不成器的小子……唉唉,着实无法可比。” 三国从单骑入荆州开始 第三百六十六章 刘琦与陈王 刘琦见陈王刘宠说的很是凄凉,心下既感无奈又感好笑。 陈王刘宠的子嗣在历史上几乎没有留下什么事迹,哪怕就是刘宠本人,也不过是被一语带过,不过他毕竟是出兵对抗董卓,并组建了一支强军的牛人,好歹也算是被笔墨书于史册。 但其被袁术害死之后,关于陈国的刘氏后人,在史书上却基本没有什么记载,足见刘宠后人很是平庸。 如此,刘宠对刘琦倍加推崇,便也算是有理可依了。 “翁翁过赞了,琦实不敢当之。” 刘宠笑呵呵地摆了摆手,道:“护君联盟当年出自汝父子之手,如今刘氏江山诸宗族能有一席之地用以勤王,你当居首功,何谈过赞?孤此番本当依景升之言,相助贾君攻略汉中,怎奈临时有大事要办,不得不撤矣……不过如今有你这少年英杰前来,想来这汉中之地,便也可保无忧了。” 说到这,刘宠笑看着贾龙道:“贾君,孤贤孙至此,君可安心乎?” 一直看着刘宠和刘琦这一对爷孙对话的贾龙,见刘宠突然呼唤他,连忙笑道:“攻略汉中之事,龙本就是独木难支,而大王又即将率兵归去,龙心中深感惶恐,今幸得刘府君前来相助,如此龙夺取南郑的把握,则是又大了几分。” 刘琦满面平静的看向贾龙,赞道:“贾龙攻略汉中半年有余,如今已经尽得汉中东部诸县,可谓劳苦功高,刘琦来此,也不过是锦上添花,未必能起到多大作用。” 贾龙连忙摆手道‘不敢,不敢。’ 刘琦又转头看向严颜,对他道:“严司马,刘某人此番前来,还有一事想要向你谢罪。” 严颜自然明白刘琦说的是什么事。 他长叹口气,道:“兄长之事,某已知晓,以我兄长之秉性,江关失守必然是悲痛欲绝,但兄长趋附刘焉,这结局也是必然之内……此番攻打江关,想来府君也是看了末吏的薄面不曾相害兄长……严某在这里代兄长相谢于府君。” 刘琦淡淡一笑,道:“严司马不必如此,有些事情,刘某也只能是略尽绵力,至于成事与否,却也不好多言了。” 刘宠在一旁插嘴:“严司马,令兄兵败失关,依照刘君郎的秉性,怕是未必放过你们严家,昔日他不动手,乃是因为江关之地在令兄手中,他不敢轻动……如今江关已失,怕是刘君郎这新账旧账,都要在旦夕之间跟你严家算清了。” 严颜闻言,似面有忧色,愁苦道:“若家门出事,却是都怨在我一人身上,与人无尤。” 众人闻言,皆不由暗自叹息。 不过事情就是摆在这里,无论旁人如何相劝,也不可能改变事实的真相。 失掉了江关的严镛,已经失去了最后的护身筹码,这是铁一般的事实,无法改变。 就在众人都有些替严颜惋惜的时候,却听刘琦说道:“眼下刘焉病重,精神远不如全盛之时,严公若想保全亲人,便非得牵扯刘焉的全部精力不可。” 这话着实令在场中人感到诧异,众人皆纷纷侧目凝视着他。 却听刘琦道:“强攻汉中,让刘焉失地陷城,引起蜀中震动,刘焉自然不敢再随意的去屠戮蜀中诸豪。” 严颜似乎从迷茫中醒悟了过来,他急忙一拱手,道:“府君,末吏严颜愿为先锋,驱兵再攻南郑。” 刘琦笑道:“严公勿急,攻克南郑只在旦夕之间,不过还需谨慎筹谋方可。” 说到这,却见刘琦抓头看向刘宠,目光之中涵义颇深。 刘宠自然是明白刘琦眼眸中的涵义。 但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有些事他无法当面名言,只能是轻轻的咳嗽一声,略作感慨。 …… 众人集议之后,刘宠单独将刘琦招呼到自己所居住的别院,来到一处无人之所,对刘琦进行解释。 “贤孙儿,非你阿爷不肯在此助你成事,只是长安那边有大事可做,一旦事成则董卓老贼便可束手,天子得救,这岂非盖世之功?若是在汉中这面迁延日久,则怕是耽误了大事,故而……故而,阿爷只能先行北上,不能留在这里助你成事,你切莫怨恨翁翁才是。” 刘宠一会一个‘阿爷’一会一个‘翁翁’,好似他真是刘琦的亲祖父一样,弄的刘琦心中颇有些尴尬。 “翁翁,敢问你此番北上,究竟是联合了谁人?又当以何策图谋董卓?不知可否相告?” 刘琦并不是想使坏,他只想真真切切的去帮助刘宠,毕竟陈王刘宠目下是护君联盟当中的实力担当,在大汉一众诸侯王中属于比较特殊的武装性存在。 像是他这样乘着乱世聚敛强军的诸侯王,普天之下再也找不出第二个了,刘琦不希望他出任何意外。 陈王刘宠显然并没有理解刘琦的好意,笑道:“侄孙儿,非孤不肯说于你听,只是事关重大,不可走漏风声……不过我在长安城中,目下可是有合适的内应,其人可托大事,贤侄儿放心便是。” 刘琦事先已经听刘表说起了一些关于陈王刘宠和京中之人的联合,遂问道:“翁翁口中所言者,莫不是司徒王允乎?” 这一番话说出来,倒是将刘宠给惊诧的够呛。 他诧异的四下看了看,然后咬牙道:“贤孙儿且禁声!莫让旁人听了去。” 果然没错,太原王氏的重要人物,却是终于开始行动了。 刘琦略微沉了沉心神,问道:“翁翁,那王允莫不是有连环计或美人计,可诛董卓?” 虽然来之前,刘琦在刘表那里没有得到明确的答复,但此刻他还是忍不住再对刘宠询问了一次。 毕竟在刘琦的概念里,也只有这样的计策,才是除掉董卓最为直接、也是最为果决办法。 不想,却见刘宠脸色微沉,不满地道:“什么美人计?这等下作之法,哪是孤能用的出来的?贤孙儿切莫胡言乱语。” 听了刘宠果断的否认了自己的情况,刘琦的心略微向下一沉。 王允没有使用连环计或是美人计,那如果刘琦所料不错的话,他和刘宠所协订的,应该是类似于刺杀亦或是出其不意的以兵势将董卓击溃…… 但在没有阴谋作为前提下,他们真的能够打赢董卓吗? 倒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但刘琦总觉得事情的成功率并不是那么高。 这个天底下最勇猛善战和人数最多的军队,目下都掌握在董卓手里,不用阴的,他们当真能够打赢董卓么? “翁翁,孙儿有一点浅薄之见,不知翁翁可愿听否?” 刘宠慢悠悠地转头看向刘琦,笑道:“贤孙儿有何要说的?” “翁翁和王司徒今日为国除贼,乃匡君辅国之举,实为兴汉第一大事,孙儿定当支持……只是董卓虽是西北虎狼,但实是心思缜密,老奸巨猾之人,翁翁若要谋之,还需慎之又慎才是,特别是关乎刀兵,决不可轻易为之,当需筹谋再三而定。” 刘宠没有想到刘琦居然会对自己说出这样一番语重心长之言,心中竟是颇感欣慰。 他伸手拍了拍刘琦的肩膀,以示亲昵。 “孙儿放心,孙儿之言,孤自当牢记于心……贤孙儿年纪轻轻,竟就有这般沉稳气度和深谋远虑,着实是让孤欣慰,景升贤侄果有虎子也。” 顿了顿,却听刘宠道:“贤孙儿,且不说这么多了,且带孤去瞧一瞧你麾下的精锐将士,也让孤看看这两年来,纵横南境的荆楚强军,是为何等的军容之盛?” 刘琦见刘宠的兴致似颇高涨,遂道:“既翁翁有意,那琦便献丑于翁翁面前了。” ( 第三百六十七章 刘宠见到了黄忠 刘琦的兵马屯扎在上庸县西南,并分两营,依次排列相互呼应,用以为犄角之势。 刘宠的军队是以强弩长弓闻名于世,故而刘琦则特意带着刘宠的兵将来安置己方弓弩兵的地字营,请陈王观摩。 陈王亲临荆州军营,军中的主要将官自然谁也不敢怠慢。 各部屯长皆招呼手下的兵士前来刘琦面前,在校场上排列成了阵势,并按照负责操练的曲军侯的指挥,开始在校场中操练起来。 长戟兵执戟练习突刺,掷地有声,势如熊虎,另有骑兵速如疾风,在场间来回奔走,往来纵横。 另由荆州军弓弩军的队率,勒令士卒在场间安插靶子,并令弓弩军分成数队,轮流箭射,以显示弓术之精。 刘宠一边看一边赞叹道:“果然是威武之师,南境强军,名不虚传也。” 一边嘀咕,刘宠一边打马四下观瞧,不过很显然,他对于荆州军其他的兵种并不是很感兴趣,唯独对刘琦麾下的弓弩兵,似颇多兴趣,驻马在旁边观瞧。 也难怪,刘宠麾下的士卒便是以弓弩营见长,皆善精射,其本人更是一个武痴,不过相比与其他的手段,刘宠对弓弩之道,似乎是格外的偏爱。 他捋着花白的胡须,在场间仔细观看良久,方道:“贤孙儿,你麾下的这些精卒,似乎颇缺弩器啊?如何大部分都用长弓?” 刘琦长叹口气,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严君和我乃是于初平元年前往荆州,至今不过两载,一统十郡、大举兵事,也不过仅有年余,我父子抵达荆州之前,郡署暗弱不能成事,武库之中几无可用弩器,又如何能组建强弩之营?是故多以弓兵为主。” 刘宠恍然的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不过贤孙儿,你麾下的这些弓兵猛士,箭术似颇为不俗啊,孤大概看了几轮,这些士卒轮番上阵,仓促而射,却多有射中靶心者,而且至今吾一人脱靶,要做到这点,平时怕是少不得要多下苦功了。” 刘琦额首承认:“什么都瞒不过翁翁,也多亏了我荆州有精通此道的能人,方能练出这么一支强弓之军,琦也在其中受益颇多。” 刘宠闻言,精神顿时一震,问道:“贤孙儿也善射?” 刘琦微笑道:“不敢言善,只略懂而已。” 刘宠哈哈大笑,遂翻身下马:“取弓来,待某与贤孙儿比试比试!” 刘琦翻身下拉,诧然道:“刘琦如何敢与翁翁比试?” “嗨!你我同为宗室,又为祖孙之辈,何必过多扭捏,游戏之道而已,莫要当真。” 刘琦见刘宠这般说了,面露微笑,道:“既如此,那刘琦便在翁翁面前献丑。” 二人前往弓棚,各选良弓并配备翎箭,然后让众人为两人设立了两处箭靶,开始进行比试。 弓术乃是六艺之道,身为宗族子弟,自当勤学,但能不能练到专精,这就需要看天赋和时运了。 刘宠喜爱此道,故常年练箭,其弓术造诣在宗亲之中,几了位列首屈,刘琦的年纪不过是他的三分之一,在刘宠看来,此子虽然颇为长进,是刘氏宗亲后辈中的佼佼者,但若是要跟自己这等练弓练了数十年的老手比,怕是还要差上一大截。 当下,便见刘宠与刘琦分别执弓,站于靶外五十步,然后一同抬手,对准对面的靶子,双双松手递箭而出。 随着‘噗’‘噗’两声响,却见两支利箭皆入靶心。 刘宠自得的脸上闪过了一丝惊诧,他看向刘琦,赞叹道:“贤孙儿,好俊的身手。” “翁翁过赞,只是一时偶然而已。” “哈哈,这世间哪有那么多的偶然?再来!” 说罢,便见刘宠再度弯弓搭箭,而刘琦亦是如此。 两个人同时拔出箭支再次放箭连射,五箭之后,又皆是命中靶心。 这一下子,刘宠算是彻底看出刘琦的实力了。 他感慨地扑了扑手,道:“贤孙儿,若是换成十年前,孤尚眼不花、体力充沛之时,孤自认为贤孙儿非我敌手,但如今孤年岁大了,难与你们这些年轻人争锋……唉,着实是赢不得你们这些英武后辈了……老了!着实是不中用了。” 刘琦放心手中的长弓,认真道:“翁翁摆明了是让着刘琦,故意这般说的。” 刘琦心中明白,像是刘宠这般的人物,既有王位,同时麾下又有强兵,又自筹武力过人,自然是不好承认自己的箭术水平跟一个小辈一字平肩,毕竟自己比他多练了几十年箭,就算是二人此番比成平手,传出去也不甚好听。 是故,他便用年龄来说事,也算是给自己找个台阶来下。 而身为晚辈的刘琦,自然也要给他这个面子,事故轻描淡写的便应承了下来。 刘宠放下手中长弓,问道:“贤侄儿,你这弓术,师承何人?” “乃是师承我荆楚军中校尉黄汉升。” “黄汉升……”刘宠默默地念叨了两遍,突恍然道:“莫不是护君之时,力战吕布者也?” 刘琦微笑道:“不想翁翁竟也知晓他,黄汉升实乃是我荆州军中之大纛。” 刘宠忙道:“既如此,贤孙儿不妨替孤引荐一下,如何?” 刘琦看见刘宠的态度似乎有些急切,心中微有些疑惑。 他一介诸侯王,见我麾下的一个校尉作甚?这当中定然是有什么猫腻的。 刘宠这老头活了一把年纪,能在中平年间于一陈县之地,凑出数万精锐之师,并搜集诸多强弩,其心思何等的缜密……看他一副笑呵呵的老好先生的样子,其实也不是省油的灯。 但刘宠既然开了这个口,刘琦自然也不能拒绝,他遂招呼过身后侍奉的荆武卒,让他将黄忠找了来。 不多时,便见黄忠手持长弓,大步流星的来到了刘琦和刘宠的面前,行礼问候。 刘宠一看见黄忠,眼眸中不觉精光闪烁,表情隐隐间都似乎有些变了,口中连说‘真英雄之士’‘真英雄之士’。 “闻听荆州军长,强弓弩士皆汉升一手操演而出的?真将才也!” 黄忠拱手道:“得蒙大王金口一赞,黄忠倍感荣幸,荆州军卒能有今日之强盛,皆赖刘荆州、刘府君执掌有方,更赖将士用命,逢战必先,与黄某实无干系。” 刘宠哈哈大笑:“汉升如此谦逊,真真不俗……久闻汉升手段非凡,可否试演一二,与孤一观?” 黄忠询问式地看向刘琦,却见刘琦不着痕迹的轻轻点头,额首示意。 黄忠遂朗声道:“既如此,便献丑了。” 说罢,却见黄忠持弓取箭,随手一搭,瞄准大概五十步外的那处箭靶,随手一箭射出。 那箭正中在挂在箭靶上的长绳上,一箭透之,顿时,便见整个箭靶落于地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好箭术!”刘宠一边点头,一边鼓掌赞道:“汉升这一手神射之技,真旷世难寻,来人,取酒来!” 这老头……跑到刘琦的军中要酒送人情…… 军中将士送过两盏酒于二人之前,刘宠执起一盏,举于黄忠面前,道:“孤今日愿与汉升共饮一盏,以为相敬之意。” 黄忠拿起酒盏,向着刘宠一举,道:“多谢大王!” 两个年纪大的人,皆举盏一饮而尽。 放下了酒盏之后,刘宠一边捋着胡须,一边伸手将刘琦拉到了一边,道:“贤孙儿,孤有一事相求,还请贤孙儿能够答应。” 刘琦心中暗道:果然,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位便宜爷爷心中必然没憋什么好饼。 “翁翁有事,只管明言便是。” 刘宠搓了搓手,道:“贤孙儿,不瞒你说,孤之麾下虽有雄兵强弩,可谓大汉第一强弩之兵,怎奈似黄汉升这般善射知兵的镇军悍将,却一直未曾招得,孤此番北上讨董,行事颇艰难,为保完全,特想借黄汉升一用,不知贤侄儿可能答应否?” ( 第三百六十八章 陈王的抵押物 刘琦虽然大概猜到了刘宠之所求,但实在不曾想这位阿爷的要求居然是这般直接的。 张口索要黄忠?他还真好意思。 刘琦先是略有些失神,但很快就回过神儿来。 他面上流露出了为难之色,道:“翁翁,这事委实有些难为孙儿,黄汉升可是我荆楚军中的镇将,是为军中大纛,没有严君的命令,刘琦着实不方便让其随意离军。” 刘宠依旧是一副慈祥长者的模样,笑道:“贤孙儿,所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孤欲借黄忠也不过是为了对付董卓,毕竟此番北上之事非同小可,一旦事成,那咱们大汉的天下便算是有救了,这事关汉室天下的兴衰荣辱,孤希望贤孙儿还是好好思量一下才是,请以咱汉室的江山社稷为重。” 刘琦皱着眉,摇头道:“翁翁,此事非刘琦不肯,实在是荆州乃是严君替朝廷牧守,刘琦今日也不过是代替严君出兵行军,翁翁所提的要求,恕刘某不能从命。” 刘宠见刘琦怎么也不肯答应,无奈之下只得长叹口气,道:“贤孙儿,你切莫着急下此定论,且细细思量后再做决定,这大汉的天下,怎么说也需你扶持一把才是。” 借黄忠便算是扶持了? 那我这是扶持汉室江山,还是扶持老爷爷您? 刘琦心中略微不屑,面上却是长叹口气,无奈道:“这事唉,且容我再细细思量一下。” 刘宠见刘琦的语气似有所松动,很是高兴,他急忙道:“好,好,那我便等贤孙儿你的消息就是了。” 二人又详谈了一番之后,刘琦遂送刘宠出了军营。 待刘宠走后,一直待在旁边没有说话的黄忠,则有些疑惑地开口问刘琦道:“府君,那陈王适才所言何意?有什么大事,还需要我进其军相助?” 刘琦微笑道:“能有什么大事?不过是其军中缺少善战之将,故见心喜,想招揽你入其军而已,没什么难猜。” “招揽末吏?”黄忠闻言颇觉意外:“难道陈王他看不出来黄某是荆州本地人么?” 这年头,人都有浓重的乡土之气,不是情非得已,一般人是不会轻易社区故土入仕的。 “末吏乃是南阳人,便算他是个诸侯王,末吏又如何能轻易去他麾下?这陈王的想法忒也天真,着实是枉活了一个甲子。” 刘琦微笑道:“或许,是他觉得他现在做的,是大事吧,一旦成了,以他的地位,或许能够给你我和严君给不了的东西呢?” 黄忠皱起了眉,心下暗道刘表目下已经是一州之主,镇南将军,假节得是什么样的地位才能给予刘表给予不了的职位? 黄忠闻言调笑道:“难不成,陈王还想取代如今董卓不成?他若是成了朝廷的相国,或许给某之利确实与地方不同。” 刘琦淡淡一笑,却是没有说话。 黄忠见状,心头不由一紧。 “难不成,他还真想取代董卓不成?” 刘琦嘿然道:“陈王此番北上借你随行,想来就是因为听说过你的声名,故而要借你去对付董卓麾下的猛将们的陈王能不能取代董卓我不知道,但看他的架势,杀死董卓取而代之,他确实是有这个想法的。” 说罢,刘琦看向黄忠,道:“袁术当初拥立陈王为储君,或许在不知不觉间,也点燃了咱们这位储君翁翁的野心也说不定。” 黄忠闻言一惊,略有所悟地道:“陈王果真是想除掉董卓后,进位辅臣?” 刘琦慨然的点了点头,道:“看来确实是有这个意思。” 黄忠沉吟了片刻,又问道:“府君,那依您之见,陈王此番北上,联合朝中官宦诛除董卓,这胜算能有多大?” 刘琦仰头看天,看着天上的白云随风流动,心中在不知不觉间,开始泛起了嘀咕。 少时,却听他长叹口气道:“说实话,我对陈王此番北上诛杀董卓的成功抱希望不大,董卓麾下精兵猛士如云,更兼其本人多有诡计,善于筹谋,非等闲可比我刘家这位阿翁的本事,怕是远有不及。” 黄忠皱起了眉,细思良久,遂问刘琦道:“府君,既如此,黄某当不当随陈王同去?” 刘琦看向黄忠,笑道:“汉升若是到了陈王麾下,日后陈王果然成就了功业,一掌国事,你还会回荆州么?” 黄忠虽然看出来了刘琦是在开玩笑,但还是认真地道:“黄某人受刘荆州与府君之大恩,此生只愿效力于君父子,便是神鬼降世,也不能动摇黄某此心分毫!” 刘琦伸手轻轻的拍了拍黄忠的臂膀:“汉升何必这般认真,琦不过微言相戏尔。” 说罢,刘琦四下瞅了瞅,见近处并无人靠近,遂对黄忠低语道:“依刘琦之意,汉升此番不妨随同陈王前去。” “府君让我随陈王前往?”黄忠惊道:“府君适才不是曾言,觉得陈王此番讨伐董卓,并不会胜么?如此形势末吏随他过去,却是为何?” 刘琦道:“一则,汉升与陈王同去,需要帮我劝诫陈王,审时度势以免兵败,二则一旦事有败露,汉升当火速派人通知我,并想办法保护陈王麾下的军资器械,以免被董卓所夺” 顿了顿,刘琦叹道:“董卓麾下有西凉军,并州军,南北军三大精锐,无论是装备还是战马,皆为天下魁首,其兵势本就无敌,若是再让董卓尽缴陈王的弩器,这天下谁还能够治他?” 黄忠若有所悟地道:“刘府君此言是也,况且能破西凉骑兵的弩军,便以陈王麾下的弩兵为最,若是让董卓缴了,岂不是让董军更加坐大?” 刘琦轻轻一笑,道:“不错,所以说,此次跟随陈王北上事关重大,汉升还需多多谨慎小心才是。” 黄忠额首道:“府君放心,此事交给黄某便是,定不会让府君失望只是,适才府君不是已经拒绝了陈王么?” 刘琦微笑道:“我并没有直接拒绝他,而是说我需要考虑考虑陈王一定会再次找我,至于我考虑的到底怎么样,就要看陈王拿什么东西来与我换了。” 果然不出刘琦所料,当天晚上,陈王再次前来拜访,而且这一次不在是他自己前来,而是他麾下的陈国国相骆俊,秩俸真两千石。 刘宠主兵,骆俊主政,二人昔日在陈国相辅相成,倒也是相得益彰。 今日刘宠拜会刘琦,却领着骆俊前来,足见二人白天已经是仔细商议过了。 这次来问刘琦借黄忠,想来也是准备好了足够让刘琦动心好处。 “贤孙儿请看。” 陈王将手中的一张强弩递送到了刘琦的面前,笑道:“我军中所用之弩,大部分皆是这个水准的,贤孙儿且看品质如何?” 刘琦端起那个弩器,左右来回的比划了一会,装模作样的看了起来。 但实际上他对弩机几乎是一窍不通,并不很懂,这样的弩器具体是在什么水准,他还真说不上来。 他只能转手将弩器递给身后的黄忠。 黄忠将弩器放在手中,上下比划了一会,仔细掂量了好久,方才对刘宠言道:“好一张校准精良的擘张弩,不知大王手下的将士们有多少张这样的弩器?” 刘宠听了黄忠的话,显得有些得意洋洋,他和骆俊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低声对刘琦和黄忠道:“不瞒两位,孤军中不止有擘张弩,亦有蹶张弩,便是古之大弩、唐弩亦有储备用于野战至于数量么” 刘宠神秘兮兮的向他们二人伸出了五根手指头。 但黄忠和刘琦见到了刘宠向他们展现的数字,心头不由皆是重重的打起了鼓点。 这老王莫不是将这天下的好弩尽皆搜罗了过来? 眼看着自己报出来的数量,似乎有些惊到了刘琦和黄忠,刘宠的脸上不由露出了得意的神色。 他低低地咳嗽了一声,方对二人道:“贤孙儿,孤此番欲借黄汉升,确有大用,也实是为了早日拯救陛下,贤孙儿若是愿意,我愿压一千张擘张弩在此,用以作为抵押借物,不知贤孙儿意下如何?可能割爱否?” 第三百六十九章 黄忠和荀攸随王除贼 刘宠给出的条件,可谓是相当的丰厚。 一千张品质精良的擘张弩,不仅仅是刘琦,换成谁听到,也都会心动不已,足可答应刘宠的任何条件。 界桥之战中,麴义用精良的弩器千张,配备于先登营中,以步兵和弩兵相配合,便可大败公孙瓒的白马义从,从而名扬河北……虽然这当中也确实是有麴义本人指挥先登营的功劳在内,但不可否认的是,弩器在这个时代,也确实是克制骑兵的一大强劲武器。 刘琦见陈王这般豪爽,一张口就答应送自己千张良弩,心下颇为惊讶,同时他心中对陈王的状态也有些担忧。 很明显,这老头如今有些飘了,他似乎是觉得自己此次北上,可必诛董卓。 刘琦笑呵呵的问刘宠道:“千张良弩,何等珍贵,大王居然能这般舍得?” 一直不曾开口的骆俊慢悠悠地道:“府君和我家大王都是汉室宗亲,为了汉家天下,别说是一千张强弩,便是万张强弩,我家大王也是舍得的,为了汉室天下,我等陈国中人便是丢了性命,也绝无后悔。” 这话说的真是仗义,摆明了是在激刘琦答应他。 不过刘琦本来就是想答应他的,正好借坡下驴。 刘琦假装皱眉,义正言辞地对骆俊道:“骆国相为国为民,真大勇之人,刘琦若是再不答应大王和国相的要求,怕是就有些过于小家子气了,二位放心,为了汉室天下,我山阳刘氏亦是绝无私心,在所不惜。” 顿了顿,刘琦补充道:“我此番不但会派遣汉升随同大王一同北上护君诛贼,而且还会让他率领本部兵马随同大王共同护君,这样在关键时刻,也好助大王一臂之力,我荆州人各个忠君,大王尽管善用之。” 刘琦让黄忠率领本部兵马随陈王同去,也是经过慎重考虑的。 他怕黄忠若只身随同刘宠北上,一旦有了危难,关键时刻恐孤立无援,如此岂不是折损了荆州一名大将? 二则如此行事也可以让黄忠在刘宠的军中保持一定的独立性,这样一来,刘宠日后就是想要用武力逼迫黄忠就范,怕是也难以做到。 毕竟黄忠手中有兵有将。 刘宠一听刘琦不但肯借他黄忠,还肯借兵给他,不由大喜过望。 “好贤孙儿,日后天子若能得脱于董卓之手,则必将有你一份天大的功劳!届时你父子与孤共同入朝,同以宗室身份为辅臣,共同扶保社稷,还汉室昌隆。” 刘琦假意欣喜,站起身道:“多谢翁翁厚意!我代表严君多谢翁翁了。” …… 待刘宠和骆俊二人与刘琦商议妥当离开之后,刘琦又派人找来了荀攸。 他对荀攸将刘宠这一段所有的事情大致叙述了一遍后,方道:“公达,我想劳烦先生暗中潜伏于汉升营中,与他共同北上,如此关键时刻也可助汉升一臂之力,不知先生可是愿意?” 荀攸若有所思的捋着自己的短须,考虑许久之后,脸上的笑容逐渐深刻。 他慢慢地点头道:“府君,荀某会随同黄校尉前往,并妥善周旋谋算个中诸事,请府君尽管放心。” 刘琦满意的点了点头,他知道,以荀攸的智慧,就算是自己不曾名言,他也大概可以猜度得到自己想要说的是什么意思。 …… 次日,刘宠便派人将一千张强弩送到了刘琦的军营,而同时,黄忠以及其本部精锐兵马五千人,则是随同刘宠一同北上,去参与护君救驾的行动。 强弩运输抵达了刘琦的军营之后,刘琦随即找来太史慈,让他验看。 当初,便是太史慈曾向刘琦提议,让他建立强弩营,用以作为荆州军的股肱之军,用来对抗日后北方强敌的骑兵。 如今骤然得到了一千张校准做工都是上乘的强弩,刘琦和太史慈的计划终于要开始实施了。 “好!好弩!”太史慈端着一张弩机,一边比量一边验看,一个劲的表示赞叹。 “谁曾想陈王这些年竟然搜集到了这般多的精弩,中原地域附近的好弩以及工匠怕是都被他拜访遍了……这当中的财货花费,着实难以想象。” 刘琦负手笑道:“那位陈国大王就喜好这一口,又能如何?子义,这一千张弩机,我全部都交给你来处理,君在地字营中可抽调一千名精锐士卒,持弩组建强弩军,用以作为我荆州弩军的班底,待日后精弩愈多,便可再逐步扩大弩军……早晚,我们要在南境,成立一支可以射垮天下所有骑军的精锐弩军!谁言南军胜不得北军,刘某就要用实际行动,来改变这一现状!” 太史慈拱手应命道:“府君放心,此事我来安排!弩机的使用比之弓箭要简单许多,只需稍加调教,便可训练出强悍的弩军,府君尽管放心就是!” “好……对了,稍后你去将马玄,蒯祺,魏延,典韦等人找来,刘某有要事,需吩咐给你们几人。” “唯……府君,突然召齐诸校尉,所谓何事?” “我要你们,去房陵,上庸,武陵县等地,接手当地的军务防务。” …… 刘宠的兵马北上之后,刘琦一边让太史慈组建弩兵营,一边召集手下的高级军官,命令他们各自行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汉中的东部诸县,接手由刘宠手下兵将撤离之后所遗留的军事防务。 贾龙当初前来汉中,麾下的兵马数量并不甚多,满打满算只有数千人,后来经过这一段时间的吸收和招募,军队大概扩充到了万余,虽然有了一定的势力,但也不足矣对抗汉中的苏固,张鲁,张修等人。 当时,全凭刘宠率领其手下的精锐弩兵赶到,才替贾龙稳住了汉中的局势,并先行占据了上庸,武陵,房陵县等地,让他有了立足之点。 但因为贾龙的兵力不足,其军队分兵不足矣守护这些县城,故而汉中东部诸县的防务,很多是由刘宠分兵替贾龙驻守的。 但如今刘宠已经是下定了决心,要北上剪除董卓,匡扶君王,以救汉室。 不论刘宠打算用什么方法来剿灭董卓,但兵马他不可能再留在汉中了,必然是要全部撤走的。 而刘琦,也就是抓住了刘宠撤走各县兵马的这一个空档,让手下的诸位军官以极快的速度去接手了各县的防务…… 当然,刘琦这样做,自然会引起一些旁人的警觉和不满。 这个所谓的旁人,便是益州系的贾龙。 “刘府君!” 刘琦正在帅帐内批阅公文简牍,听到了喊声,随即抬起头来,看到的是贾龙那一张极度不满的黑脸。 “什么人,竟然将贾公惹的这般不快?”刘琦伸手道:“请坐。” 贾龙粗粗的向着刘琦拱了拱手,一副颇受了委屈的样子,然后坐在了刘琦下首的位置,直接问道:“听闻府君派遣麾下诸将,前往房陵、上庸诸县从陈国军卒手中接手了各县防务,不知此事可实否?” 刘琦轻轻的翻阅着手中的简牍,一边看一边道:“正是。” 贾龙皱起了眉,语气中似颇多不满:“刘府君,若是贾某没有记错,当初府君可是答应,将房陵,上庸诸县交给末吏作为栖身之处的,为何如今……” “啪!”贾龙的话还没等说完,便见刘琦突然伸手,将简牍重重的拍打在了桌案上,发出了重重的一声脆响。 那声音极大,直接打断了贾龙的话头。 贾龙目瞪口呆的望向刘琦,却见刘琦温和的笑脸上,此刻充斥的都是怒容。 “贾公,有些事我不想跟你提,你却偏偏过来跟我翻旧账!好,那咱们今日就老账新账一块算!” 说罢,刘琦缓缓的站起身来,走到贾龙面前,一俯身,将脸贴近贾龙,几乎都要挨上了对方的脸。 贾龙被刘琦的气势多迫,下意识的向后仰了仰身子。 “贾公,我且问你,当初我让你率兵来汉中,是不是让你占据东三郡,以为根基,然后与任岐共同挟夹益州?” 贾龙下意识地回道:“是。” “既然你说是,那我问你,你又为何要强攻汉中之西?兵临南郑!刘某何时说过,允许你全据汉中了?” 第三百七十章 刘琦与贾龙的矛盾 刘琦言辞犀利,面容冷峻,丝毫未曾给贾龙面子,直接当面叱责于他。 贾龙好歹也是益州的大豪出身,颇有一方雄主之姿,乃是益州本土第一号的人物。 他当初迎接刘焉入蜀,在某种意义上而言,也是有些挟州牧以令蜀中诸豪的意味。 但很可惜,刘焉并不想被人挟持,他不想当傀儡,而是当益州真正的主人。 因此,两方在一开始就有绝对的矛盾。 做荆州的附庸,他表面上是为了对抗刘焉,以报前仇,但就根本来讲,他还是想借荆州军的兵势,来争取自己的利益而已,借荆州军的兵力使自己成为蜀中霸主。 故而刘琦先前让他率兵占据以上庸、房陵为基本点的汉中东部即历史上孟达所驻兵的东三郡,但贾龙却并满足于固守于一隅之地,他在得到了刘宠的支援之后,居然大举进兵,意图掌控整个汉中。 汉中郡地域辽阔,几乎相当于中原的一州之地,且又是益州在北面的门户,一旦占据此地,贾龙凭借其在蜀中的人望,再联合他的同盟任岐,尽力去收拢蜀中诸豪之心,南下直取阆中巴郡等地,说不定便可消灭刘焉,自立于蜀。 那个时候的贾龙,便等同于一方牧守,不需要再依附于荆州了。 这在情理之上,其实是很正常的事,贾龙原本就不是荆州人,在护君联盟之前,跟山阳刘氏父子更是毫无瓜葛,就算是当初刘琦曾在西凉兵手中救过他一命,但那也不过是符合荆州军当时战略需要的作战,完全谈不上让贾龙纳头便拜,以死相报。 但就算这事是在情理之中,刘琦也是不能容忍贾龙在暗中搞小动作的,这是双方为了各自利益的一场博弈,刘琦不能将益州这块巨大的蛋糕让给他人。 贾龙不曾想到刘琦居然说翻脸就翻脸,他先是有些愣神,但很快就镇定了下来。 贾龙拱手道:“刘府君,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贾某攻略汉中诸县之时,南郑内部空虚,正是有机可图之时,府君也是一军主帅,自然知晓地形,需知汉中乃是蜀中北部咽喉之地,得了汉中,便等于是坐拥半个益州,逢此良机,贾某焉能不取?” 说到这,贾龙猛然起身,不让刘琦继续俯视于他。 “刘府君,试问这等情况,若是换做府君,是该取汉中,还是不取汉中?” 刘琦眯着眼睛,看着贾龙骤然从原地直立起身与自己正面相对,脸上的表情又冷了几分。 他迈步向前,一字一顿地道:“汉中当时有张鲁,张修,苏固等人,各个手握雄兵,又何来的什么良机?若非陈王在此,就凭阁下手下的这点兵力,怕是早就被天师教给灭了不下八百个来回。” “刘公子你、你此言未免折煞于我!着实太过!贾某好歹也是率兵多年的成名人物,你焉能如此出言相辱”贾龙声音变的有些颤抖,且声调较高,隐隐之中,已经是能够听出其有巨大的怒意。 “刷!”帐篷的帘子一下子被打开了,典韦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犹如铁塔一般的向着刘琦的身后一站。 贾龙的下话一下子就咽回去了。 他呆愣楞的看着刘琦身后,犹如巨人一样恐怖的典韦,心跳竟然是在不知不觉间都开始没有节奏的乱蹦了起来。 他抬头望了典韦一眼,正好对上了典韦的目光。 那两只犹如铜铃一般的大眼睛,犹如猛兽的眼睛一样,当中似隐隐的饱含着戾气与警戒,让人有一种防不胜防之感。 少时,却见贾龙的喉头轻轻一滚动,发出了咕隆一声,然后对刘琦拱手道:“刘府君,此事” “此事我既往不咎,不必再说了。”刘琦很大度的开口,倒是弄的贾龙有些无所适从了。 刘琦继续道:“不过从今往后,汉中诸县的军权,全部由刘某统一指挥调度,针对南郑的将令,也皆从我手而出,贾公只需奉命行事便可明白了么?” 贾龙的牙关稍稍咬了咬,随后方道:“贾某领命!” 刘琦随意的挥了挥手,道:“贾公先下去吧,回去整备各部,随时等候调用。” “诺” 贾龙转身走出了刘琦的帅帐,来到帐篷口,扬天望了望天际,心下不由感叹:人在屋檐下,做事束手,全要看他人的脸色行事 感慨完,他随即摇了摇头,无奈的向着远处走去。 刘琦在帅帐内,静静的看着贾龙的身影在,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 典韦同样看着贾龙的背影消失在帐篷口,气道:“区区一介附庸之将,仰仗我荆楚鼻息之人,也敢这般嚣张?” 刘琦很是自然的一笑,道:“若是不嚣张,岂不枉费了豪强贾公之名?他若是不狂,又岂能背叛刘焉?想要自立?” 典韦向着刘琦拱了拱手,道:“府君,贾龙既有不臣之意,末吏愿替府君分忧除掉此人!” 刘琦却是摇了摇头,笑道:“人家本来就不算是我的直属手下,只是附庸于我军,况且又未反叛,何谈除掉不除掉的再说了,益州还不曾打下,蜀中诸豪目下左右不定,贾龙乃是益州豪强之首,用他的名望正可拉拢蜀中诸豪,钳制刘焉所以,姑且点拨点拨,再给他一次机会便是。” 典韦此时已经是非常的了解刘琦了,他知道刘琦前面说的话都是废话,只有最后一句才是真章。 他现在还需要利用贾龙的名望来收服益州。 当然,典韦只能琢磨到这个方面,但反方向却琢磨不到,他不知道贾龙现在是一个什么心态。 但典韦不知道,刘琦心中却明白的很。 贾龙现在其实内心中也很矛盾,他这些年在蜀中当老大当惯了,特别是平定了马相之乱后,他的声威和名望更是在益州达到了一个顶点,要不然他也不敢公然拉起大旗与刘焉对抗,因为他确实有这个实力和名望。 但偏偏,如此心高气傲的贾龙,现在却要受制于山阳刘氏父子,不但粮草是其供给的,而且就连打仗时候的战略,也有由其来制定。 刘琦今日的话很伤贾龙的自尊,他在明明白白的告诉贾龙,目下汉中所有的一切,包括夺取哪处城池,夺取哪出为根基,何时出兵何时不出兵,全部都要由刘琦说了算。 以贾龙的高傲,他自然是忍不了的,但偏偏又不得不忍。 这就是他们矛盾的地方。 而这个矛盾,早晚也势必将爆发。 第三百七十一章 卢夫人被张允截住 贾龙心中对刘琦的指责并不服气,他并不想一直给山阳刘氏父子一直免费打工,他也有他的抱负。 但眼下贾龙前有狼后有虎,局势并不是特别好,离开了荆州他什么都不是,就是粮草怕也是没有地方找去,故而无奈之下,只能是忍气吞声,任凭刘琦差遣。 在点拨了贾龙之后,刘琦当机立断,下令各军开始向西,对汉中的首府南郑发动攻击。 刘宠已经北上去除董卓了,而且还带走了黄忠和荀攸以及南郡的五千人马,所以目下刘琦手中的精锐只剩下地字营和水字营以及三千荆武卒,共计三万三千人再加上贾龙麾下的一万人马,倒也是一支大军。 但毕竟没有了刘宠的协助,己方在汉中的兵力大幅度减少,若是让敌方知道了消息,只怕会立刻做出相应的调整,到时候想要攻克汉中,只怕就是难上加难了。 汉中虽然地域广大,但人口稠密的地方乃是在以南郑和汉水为中心点的流域,如今荆州军所占据的上庸县,不过是一座山城,不论是人口还是田地,在汉朝各地都属于相对贫瘠的地域,远不如汉中郡的西部诸县。 所以汉中的主动权在谁的手中,还是要看汉水以西的地域由谁来掌控。 刘琦打算乘着南郑的守军在没有做出调整之前,便先行进攻,抢占先机。 就在刘琦于武陵城整备兵将,抽调兵将组织兵马准备进攻之时,刘琦麾下的探子向他送来一个极为重要的消息。 南郑城内,蜀中二教突然发生了火拼,由葭萌关调遣来的益州精锐联合天师教的精锐,一举除掉了五斗米教的教主张修以及他麾下的主要高级教徒,尽收其麾下教众。 至此,蜀中二教多年来在蜀中的你争我夺的局面彻底告一段落,身为天师教的最高统帅者张鲁,成为了整个益州境内唯一的道教天师,彻底的控制了两教所有的信徒。 其次,在南郑城中,天师教和五斗米教即使合兵,能够拿得出手的正规军也不过是四千余众,这个数量虽然不算少,但绝对算不上多。 真正可怕的,是那些潜藏在民间的教众信徒。 整个益州,各郡各县都有天师教的信徒,这些有信仰的人将教义和教主视为甚至比皇帝更高一级的存在,只要教主以天师教的教义下一道命令,这些教徒就会争先恐后、前仆后继的向上冲,就算是他们的战力不强,就算是他们的身体素质不够硬,但他们却有着坚定的信仰。 有信仰的人是可怕的,有时候这份信仰足矣让他们战胜一切苦楚和磨难。 蜀中二教的统一,致使刘琦更加快速的推进了攻击的步伐,他立刻下令,全军开始对南郑城展开进攻。 三万南阳军外加贾龙的一万精锐,开始对南郑城展开了疯狂的进攻。 四千守城的天师教教卒,对抗四万余的荆州军,围城的人数是守城的十倍,正好攻之。 在众人看来,荆州军的战力肯定是远远的超过那些天师教卒的,而且就装备和攻城器械而言,荆州军也要远远的超过守城士兵,南郑之战,怎么看都是荆州军这面胜算大一些。 但这些只是纸面上的估计而已,而事实上,战斗远比刘琦预想中的要难打的多。 荆州军强攻三日,终于拿下了南郑的外城以及外城的各处民宅制高点,但拿下外城的过程对于荆州军来说实在是太艰难了。 南郑城中,帮助天师教守城的民间教众实在是太多了,犹如潮水一般,表面上看是十倍围城,但经过刘琦这三日的观察,其实连两倍都算不上。 士兵是有限的,但普通的民众的潜力远远超过士兵,他们的基数大,要多少人有多少人,只要能够调动出他们协助守城的积极性,那对于守城的一方来说,城中的百姓就是有无穷无尽的力量。 而事实证明,南郑城中的百姓就是积极的,他们崇尚天师教和五斗米教,而如今二教合一,天师教和五斗米教无异,那他们所崇尚的人也就没有别人了,便只有系师张鲁一人。 为了系师,南郑城中的百姓可以说是拼了! 针对这种情况,马玄向刘琦献策谏言。 “府君,南郑城中的守城正规军虽然不多,但却胜在天师教在蜀中传教多年,民间信徒数不胜数,这些信徒平日里信奉天师教的谶纬之术,乃是其衣食父母,一旦到了大战之时,受其挑唆鼓舞,便又成了助守雄师,源源不断很是棘手,若是继续硬打硬拼,纵然是拿下了南郑,我军怕也是折损太多,得不偿失了。” 刘琦叹了口气,道:“蜀中二教突然合兵,张鲁杀死张修的速度之快,着实是令我始料未及,幸亏那些助他除掉张修的葭萌关守军在得手之后便行退去,不然若是那些兵将还留在此处的话,我怕是连南郑的边都沾不到了着实想不到这处城池竟然是这般难以攻打。” 马玄笑道:“南郑昔日也曾是高祖的屯兵之地,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之前,此处亦为龙兴之地,高祖灭楚后此地数百年来多有修葺,城池不可谓为不坚,想要攻克此地,绝非朝夕之功,府君切不可急,依在下之意,当暂时歇兵,命兵士在南山大批砍伐树木,大批量的制作攻城橹、冲车、云梯等物,然后一鼓作气强攻,方可拿下城池。” 刘琦闻言叹息,道:“若如此,只恐迁延日久” 二人正说话间,却见帅帐外,许郸快速入内,对刘琦拱手言道:“府君,帅帐外来了一名斥候,乃张校尉亲侍,说是奉命有要事来见府君。” 刘琦一听张允的亲侍来了,遂道:“让他进来。” 少时,便见那名斥候匆匆进了帅帐,拜见刘琦:“属下见过刘府君。” “汝是张司马麾下亲信?” “属下正是。” “可有凭证?” 那人随即拿出信物,递交给了刘琦。 刘琦仔细观瞧,然后又问了那人几个问题后,确认他是张允的人,方道:“张校尉让你来,可有要事?” “回禀府君,张校尉奉命镇守南阳郡,按照府君吩咐,一边继续训练斥候,一面在境内大批量的分散密探,果有所获。” “所获为何?” “从上庸境流来南阳郡的流民中,张校尉的手下劫持了一队可疑之人,经张校尉亲自审讯,为首的妇人,自称乃是天师教的卢夫人,欲前往襄阳,与刘荆州同盟修好,张校尉不敢怠慢,特命属下连夜兼程前来面见府君当如何行事,还请府君定夺!” 第三百七十二章 成熟的卢夫人 刘琦听说了张允麾下的斥候劫持到了卢夫人,不由大奇。 他低下头,开始仔细的思虑了起来。 当初,他也曾派出过伊籍进入益州,与刘焉商讨组建互君联盟之事。 当时的刘焉对于组建护君联盟的主意并不是很热衷,因而并没有响应伊籍的提议,但幸亏伊籍走了卢夫人的后门,经过卢夫人的一番周旋之后,才能一举联合了刘焉,打下了南方护君联盟的根基。 如今时过境迁,刘表刘琦与刘焉父子成了对手。 但对于天师教这位只闻其名,未见其人的卢夫人,刘琦心中还是颇感兴趣的。 一个女流之辈,居然可以凭借一己之力,在益州之地翻云覆雨,在刘焉、张鲁、刘璋等人之中周旋,说她一句女中豪杰也不算为过。 自己与张鲁的攻城战打的激烈,她却暗中去往荆州,不难想象她一定是抱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目地想要去见刘表。 仔细想想卢夫人将刘焉玩弄于鼓掌之间,历史上的刘璋一上任就直接弄死了她,足见此人乃是一个实打实的中年祸水……说她是中老年妇男杀手也应不为过。 “绝不可让这妇人见到严君!”刘琦果断的下了这一决定。 他看向那斥候,问道:“卢夫人现在何处?” 斥候恭恭敬敬地回道:“目下已经被张校尉拦截,安置在南阳之西的頭县。” 刘琦的眼睛眯起,手指轻轻地敲打着桌案,半晌后方才道:“命张允将卢夫人送至军前,我要亲自审讯此人。” “诺!” 待那斥候下去之后,马玄遂向刘琦拱手谏言道:“府君,那卢夫人乃是何人?蜀中二教中,何时还有这么一号人物?” 刘琦心道你自然是不知道的,别说是你,换成张允他们原先对这个隐秘的妇人也不知晓,只不过是因为我为穿越者,前世上网闲来无事查百度的时候,偶然看到有这么一号人物存在,故而方才知晓。 “此人乃是张鲁之母,也是他的幕后之人,帮助张鲁掌管天师教,张鲁昔日幼年成为系师,难在教中立威,全靠其母相助,方能有张鲁之今日。” 马玄闻言,恍然地点了点头,道:“如此说来,这妇人倒也是个人物,她此番暗中前往荆州,莫不是想与我荆楚中人联合?” 刘琦点了点头,道:“想来便是这个理由了,想来这个女人在蜀中也是久经风浪的,看事情应该看的比较透彻,想来她应知晓刘焉已经病入膏肓,不能持久,病死也是早晚的事,益州之地早晚必属旁人,不若乘着这个节骨眼,替天师教寻一明主辅之,也算是为天师教谋一个好的前程和归宿。” 马玄认真地点了点头,道:“府君此言有理……不过府君又为何不让这个妇人去见刘荆州?” 刘琦虽然没有见过卢夫人,但也知道这个女人曾将刘焉迷惑的神魂颠倒,言听计从,这也就导致了刘焉死后,刘璋不惜以与张鲁决裂的代价弄死了她。 刘表也是人,未必能见的比刘焉强上多少,文人墨客骨子里都是闷骚的,不抱起再让这女人给拿下了,回头成了自己的掣肘,岂非给自己找麻烦? 既然如此,刘琦索性替刘表把这女人挡下。 “伯常,你去招呼子义和文长,让他们暂时不要继续强攻南郑,按照你适才说的策略,且先行砍伐树木,建造攻城器械,待攻城器械早好之后,再行准备攻城!” “唯。”马玄慨然应诺。 他心中明白,刘琦是借着准备攻城器械的这段时间,先会一会卢夫人,若是双方能够谈妥利益分配,便万事大吉,皆大欢喜。 若是谈不妥,正好这段时间攻城器械也已经造好了,接下来继续该怎么打就怎么打,双方各显乾坤便是了。 如此,马玄便开始总筹此事,前往去督办攻城器械的建造,而刘琦则是一边筹谋下一步的行动,一边等待着卢夫人的抵达。 旬日之后,卢夫人在张允麾下士卒的护持下,来到了刘琦的军营。 辎车停在了刘琦的辕门口,而卢夫人则是在荆武卒的带领下来到了刘琦的帅帐跟前。 入内之后,卢夫人随即向刘琦施礼,柔声道:“民妇卢氏拜见刘府君。” “夫人请坐。”刘琦伸了伸手。 卢夫人站起身来,刘琦抬头一瞧,心下顿时就恍然了。 难怪这老娘们能给刘焉治的服服帖帖的,单论这外貌确实和一般的女人不太一样。 不是说她长得很美,只能说是她的长相很有韵味。 刘琦依稀记得,当初伊籍访蜀回荆州时,曾对自己说过,卢夫人是汉宁二年生人,如果刘琦没有算错,这个老娘们现在应该是在四十四五岁左右。 在这个时代,人活到五十岁基本上就到了该去世的年纪了,至于保养方面,跟后世的女人更是没有办法想替并论。 但卢夫人很显然是个异类,她保养的也犹如三十多岁的人,但偏偏身上又有一股三十岁人没有的成熟韵味。 她的相貌很美丽,但绝不能说是国色天香,最重要的是她的皮肤和身段,保持的非常之好,美丽稳重熟/女外貌,加上硕大的胸脯,高翘的丰臀,走起路来腰肢摆动,很容易让雄性生物有一种龌龊的联想。 这所谓的联想不是温存,更不是呵护。 对于雄性生物来说,卢夫人这样的妇人根本就不需要怜惜,男人看到她的第一眼,只会想到要将她狠狠的推到,然后将她身上的遮羞之物尽皆撕裂撕碎,犹如野兽一般的驰骋其丰腴之上,肆意发泄并满足自己的欲望…… 刘琦长长的叹了口气…… 对于男人而言,最能勾起他们保护欲望的是玉女,但是最能勾起他们生物本能欲望的,绝对是熟/女。 绝不能让刘表见到这个骚老娘们! “夫人,久仰大名,差不多两年前,咱们应该有过合作。” 卢夫人的气质很好,他在刘琦的招呼下坐在了下首的位置上,对刘琦道:“府君之言,民妇知晓,初平元年,府君曾派伊机伯前来蜀中,欲建立护君联盟,那时民妇刚好也在绵竹,那时候伊中郎曾带府君的麟趾金,前来寻民妇帮忙,那时候民妇虽未与府君见过面,却已经知晓了府君的大名……只是民妇心中一直有一个疑惑,还请府君能够告知民妇?” 刘琦道:“夫人有何疑惑?” “府君年纪轻轻,又是初出茅庐,当时却是如何知晓民妇的呢?” 卢夫人的话,倒是问到了问题的关键之处,令刘琦颇有些尴尬。 其实这倒是不难理解,在这个时代,哪一个人会轻易问到一个妇人的事情呢?特别是卢夫人当时虽然是天师教的实际掌舵者,但世人毕竟所知不详,更何况刘琦一介外人。 刘琦只是略微一愣,直接扯谎道:“刘某对谶纬之术颇有些兴趣,当世谶纬大家,我亦多知晓,夫人在天师教中,以此名盛誉于蜀,故相知也。” 卢夫人这才露出了恍然的表情,她轻轻的眯起了细长的眼睛,上下地打量着刘琦,似乎是在琢磨着什么。 少时,却见卢夫人额首微笑,口吐幽兰:“承蒙府君这般看重,既然府君喜欢谶纬之道,正逢着今日阳气甚盛,我想为府君占卜一卦,如何?” 刘琦没想到卢夫人居然会有这样的要求,想了想似乎也无伤大雅,遂道:“既然如此,那便有劳夫人了。” 卢夫人的谶纬之道,与旁人倒是有些不同,她并不是直接拿龟壳和铜钱直接卜卦,而是要求先沐浴更衣,焚香祷告之后,方才问天卜卦。 若是换成汉朝的人,对于卢夫人在谶纬前,如此讲究的举动一定会大为敬重,觉得卢夫人与普通的方士不同,一定是算的非常准确。 这就是人在崇尚迷信时候的一个心理区域,算命的行事越讲究,越复杂,迷信者便越是觉得他算的准确,乃是真人杰,实际上只不过是中了对方的套路,被引导了而已。 刘琦让人清空了一件帐篷,着卢夫人在其中沐浴更衣,他闲着也是闲着,就看看这骚老娘们到底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大概有小半个时辰,便见卢夫人披头撒发,身披一件干净的道袍,脚踩草履,出现在了刘琦的帅帐。 她的脸上不着粉黛,湿漉漉的头发披散在道袍的两边,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故意,她那身宽松的道袍内未着任何衣物,且道袍的前衣襟似乎并不曾特意系紧,白皙且瘦削的脖颈裸露于外,而脖颈下面,那两团硕大的丰腴前胸在宽松的道袍下,似乎根本就包裹不住…… 随着她一步一步的向前迈着,那两个大球若隐若现的可以被人扫视到。 这件道袍显然是经过她的特殊处理,虽然宽松,但偏偏还比较短,她穿着草履的玉足连带半截小腿都裸露在外面,以刘琦的经验而言,稍后只要卢夫人一旦跪坐而下,这件道袍便会直接褪到她的大腿处,让丰满的大腿露在外面去夺人眼球。 而守护在帐篷门口的两名荆武卒,则是瞧瞧的用眼神,去扫卢夫人的胸脯。 相比于这个时代的男人,老司机刘琦自然是经验超级丰富,他基本上已经明白了卢夫人的意图。 他的嘴角不过挂起了一丝冷笑。 谶纬是假,手段之真,这美/熟/妇是打算来套路自己了。 对于某些男人而言,年轻的稚嫩美女他们或许能够抵御,但却偏偏抵挡不了熟/女的撩拨。 “唉,若是换成我爹,估计就彻底沦陷于这妖妇之手了,幸亏我替他拦住了。”刘琦暗自念叨道:“仔细想想,我还真是个大孝子,今日这险恶局势,若是换成旁人,恐皆不能敌也。” 第三百七十三章 你不过是个俘虏 卢夫人把刘琦当小孩挑逗,但刘琦与其他人又如何一样轻易中卢夫人的道?他可是个老司机。 老司机神烦萌少年,也非常不喜欢被动。 他们可以套路女人,却不能让女人套路,这是宗旨。 刘琦冷眼旁观,看着身穿道服,用制服诱惑自己的卢夫人端着一个木托,上面放着龟哥和六角铜钱,一步一步的向着自己的方向走了过来。 她走路的动作非常缓慢,一步一步的,步履轻盈,白皙大腿在道袍间若隐若现,异常惹眼。 不多时,却见卢夫人缓步走到了刘琦的桌案前,将手中的托盘缓缓地放到了他面前的桌案上,然后温柔地盯着刘琦。 她的笑容很和蔼,很慈祥,很成熟,没有任何的青涩之相,与刘琦原先的处之之身的女人们大不相同。 “府君,还请屏退左右。”卢夫人轻声唤道。 刘琦冲着帅帐门口的两名荆武卒挥了挥手,让他们权且退下去。 他要看看卢夫人到底能玩出什么花样。 两名荆武卒很是懂事的离开了帅帐,同时还很有眼力见的将帅帐的帘子放了下来。 两名荆武卒撤下去之后,卢夫人便很是自然地坐在了刘琦的侧面,她的身躯前倾,正好可以让刘琦看见她若隐若现的胸部。 刘琦斜眼看了一眼,她因为坐下而露出的大腿,很白,同时也很有肉感……这就是熟透了的女人,若是他没有记错,杜嫣和樊钕的腿都没有这么丰腴,甚至蔡觅也不行。 卢夫人笑盈盈地对刘琦道:“府君,民妇想给府君看一看掌纹。” 刘琦轻轻的一挑眉,道:“夫人行谶纬之术,怎么还要看手相?” “手相可观命理,八丘、五线、相有先天与后天之分,又有形态与气色之异,手蕴藏两仪三才之道,囊括四象五行之秘,故天地都在一掌中。” 她说这话的时候,口齿离刘琦很近,热气似隐隐的都能扑在刘琦的面门上。 刘琦微微一笑,道:“那就请夫人继续?” “民妇谨唯。” 卢夫人认认真真地给刘琦观看着手相,少时方才诧异道:“府君手相之贵,实乃是民妇平生仅见,此等命格,实乃百年方得一遇。” 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心,卢夫人在说这话的时候,并未曾放下刘琦的手掌,她一手托着刘琦的手掌,另一只手掌则是轻轻的在刘琦的掌心中一下一下的抚摸着,表面上看是因为激动,但刘琦明白,这摆明了就是故意撩拨。 冰凉滑腻的感觉顺着手掌心传过来,感觉很舒服,但刘琦却不糊涂,这舒服的后面,是一个中年妇女满满的心机套路。 他不着痕迹的将手抽出来,淡笑道:“有劳夫人占卦。” 卢夫人轻笑着取过龟壳和铜钱,放在手中来回地摇晃着,然后轻轻一撒,将那些铜钱洒落在地上。 然后,卢夫人便皱眉紧紧的观瞧着桌案上的铜钱图样,白皙的脸颊上开始变的逐渐惊异。 她紧紧地看着桌案上的铜钱许久,然后突然转身,双手抬高合十,向着刘琦呈现一个环抱式的姿势郑重施礼,语气微颤:“民妇卢氏,拜见真命天子。” 刘琦的嘴角微微挑起,心中暗道,果然,这位卢夫人要开始大忽悠了! 估计当初她就是用这种手段,将刘焉忽悠的跟在她的屁股后面团团转。 想来,卢夫人是看自己年纪轻轻,却掌控一方大权,必然是心浮气躁,野心勃勃,说来也是,所谓年少气盛,血气方刚用来形容的,都是自己这个年龄段的人。 换成一般在汉朝的年轻人,或许就会被她给忽悠住了,真的会以为自己是劳什子真命天子。 但刘琦的心理年龄,却远比他目前的实际年龄要多的多。 刘琦陪着卢夫人将戏继续演下去,道:“夫人这说的是什么话?我如何又成了天子?切请夫人不可出此大逆不道之言!” 卢夫人放下了双手,显得略有些激动,也略有些胆怯地道:“府君,民妇非虚言之人,实是这卦相民妇着实是从未得见。” 说到这,却听她颤言道:“民妇今年已经是四十有四,民妇十五岁时便许于我天师教的嗣师为后妇,随其学道,谶纬之道,民妇苦研了二十多年,为人占卦无数,但似府君这等异卦,实在是首次得见。” 刘琦的一根眉毛微挑,道:“有何异相?” “府君命格,与常人大不相同,无论是卦象,手相,亦或是面相,都显示了府君出身名门,少年入仕,二旬得高位,三旬守一方,四旬定天下……” 说到这,卢夫人似乎有些犹豫之色,一副欲言又止的状态。 刘琦却是笑道:“再往后呢?四旬之后又能如何?” 卢夫人突然向前,双手合十拜倒在地,突然间显得很是突兀。 确切的来说,她并没有拜在地上,而是拜倒在了刘琦的大腿上,而她的一张脸则是正好趴在了……刘琦下盘的关键部位上。 但听卢夫人的声音从胯下传来:“府君之命格中实有天子之气,汉祚至今,现有高祖斩蛇起义,后有光武中兴汉室,时至今日,已历四百年,天道有言正朔有三,天有三统,天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时至今日,天意所眷顾者,皆映照于府君之身,府君命格生于阳,人是天研生,乃天贵之气……” 说到这,却见卢夫人的身体再次向前靠前了一些,刘琦已经能够感觉到对方柔软的胸前已经贴在了自己的腿上…… 这个骚蹄子。 “民妇看卦象知府君身上有天子气,论及安定四方,还寰宇清明者,必府君是也,民妇惧于府君之威,颤颤栗栗不敢直视……” “好了。”刘琦的声音突然传来,却是打断了卢夫人情真意切的演技:“夫人驻颜有术,又精通谶纬之术,善于揣摩男人心思,再加上这一身的媚功……” 说到这,刘琦伸手将卢夫人从自己的大腿上给扶了起来,脸上的笑容逐渐冰冷,道:“说实话,夫人真的是个女中豪杰!想来,夫人凭着这几样手段,方才将刘焉整治到这般地步的吧?” 刘琦这话说的很直接,赤裸裸的将卢夫人的前科给尽数抖落了出来,将卢夫人弄了一个大红脸。 她颇为忐忑的言道:“府君何出此言?” 刘琦眯起了眼睛,冷冷地看着卢夫人,似笑非笑道:“夫人,你到现在好像没弄清自己的位置吧?你以为你此番来某之军营,是刘某人请你来的吗?” 顿了顿,刘琦一字一顿地道:“夫人,就立场而言,你不过是我的阶下囚而已。” 卢夫人没曾想到刘琦说变脸就变脸,呆呆的坐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刘琦冷冷地看着他,继续道:“夫人,你以为凭你的这一身媚功,再加上一些乱人心智的谶纬之言,我便会乖乖的入你的瓮么?我不是刘焉,也对当不当天子不感兴趣,四十岁之后的事情,我现在着实是懒得想,我想的,也只有当下之事……你们天师教到底是降,还是不降?” 第三百七十四章 到底是谁套路谁 面对刘琦的咄咄逼人,卢夫人很快就镇定了下来。 她也是经历过大场面的人,虽然被刘琦唬的一时间有些走神,但很快的就恢复了往日正常的状态。 卢夫人收起了适才的那副旖旎勾人之相,转而代之的是一副正经模样,她坐直了身躯,脑海中开始飞速运转着。 然后,便见她长长的向着刘琦一作揖,道:“府君,民妇前往荆州之地,本就是要见刘荆州商议天师教归附之事,只是误被南阳郡的郡兵当成间隙,阻拦并带至此地面见府君,何谈降与不降?民妇今日之表现,难道府君还看不出来?天师教早有改换门庭之心,只是一直未遇天赐之人,今日为府君谶纬之后,民妇心中已然确定,府君方才是值得天师教所有教众一同归顺的当世英主,毋庸置疑。” 刘琦弹了弹袖子上的灰,然后站起身来,道:“夫人这改话的口风,倒是还真快。” 卢夫人道:“非民妇改了口风,实乃是一开始民妇就是这般作想的……当年府君着伊中郎入蜀之时,曾令其对民妇传话言日后天师教若有扩教之念,可往荆楚,这话民妇一直都牢记在心的,今日也是特来问府君兑现。” 不想当年让伊籍传到西蜀的一句话,卢夫人到现在都还记得,为了天师教,看来她还真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丝丝的机会。 刘琦心中对卢夫人的心智颇感佩服。 “夫人当真愿降于我?”刘琦郑重地言道。 卢夫人额首道:“天师教全体上下,自然是愿降的。” 刘琦轻轻的府下身,问卢夫人道:“既是愿降,那夫人又为何不远千里,前往荆州去见严君?殊不知刘某此刻便是就在汉中,难道有些什么事,与刘某人商量不得?” 卢夫人的反应很快,道:“刘府君自然是能商量的,但荆州诸郡,毕竟是以刘镇南为首,万事自当禀明府君才是。” 刘琦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夫人当真是这般想的?” 卢夫人言道:“民妇所言句句属实,绝无需言。” 刘琦认真地道:“好,既如此,我便接受天师教的归顺,今后我助天师教传道于荆楚,也会帮助夫人和系师扬名,不过夫人和系师要答应我两个要求。” 卢夫人急忙道:“还请府君明言之。” 刘琦伸出了一根食指,道:“首先,我会用我的方法助天师教传教、收信徒,但同时天师教也当回馈于我,至于当如何回馈,夫人也是深明事理之人,自然应该明白该怎么做吧?” 卢夫人只是略一思索,就想明白了刘琦的意思。 自古以来,为君为王者,很多人都会利用谶纬以及童谣,天命之语来扩大自己的政治影响力,比如刘邦自称赤帝子,实则纯粹就是凭空捏造,胡乱扯淡,但因为古代人大部分没有受过正统教育,且神鬼迷信之说深入人心,因而越是被神话的人物,自然在民间的威望越高,也会越受到黔首齐民的畏惧和拥戴。 而天师教这种在民间有一定规模的正统教派,自然就是神鬼的代言人,他们所作出的言论,对于刘氏父子利用迷信在民间提升威望可是有着极大的作用。 这就是政权者与宗教之间的相辅相成。 刘琦协助发展天师教,而天师教则是用舆论来回馈刘琦。 卢夫人想通了个中关键之后,盈盈点头,认真道:“府君放心,该如何做,民妇自然是知晓的……天师教的所有教众,皆以府君马首是瞻。” 刘琦缓缓地将另一根中指立起,道:“另外一件事,就是……夫人你从今往后,不许接近我家严君半步!如若让我知晓,你没有我的授意,胆敢擅自去襄阳接触严君……” 刘琦缓缓地将身体向前倾,脸与卢夫人的那张成熟的俏脸离的极近,道:“我必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这话我说到做到,绝非虚言。” 刘琦也已经代表有两年了,这些年在战场上,他逐渐的杀伐果断,更兼养出了一些常年在战场上之人才有的戾气。 刘琦现在威胁人的时候,从语气到神态,都多少沾染些血腥之气,即使是卢夫人这样的老江湖,也能感觉得出来他说这话时候是有多么的认真。 卢夫人深吸口气,郑重道:“府君此言,民妇明白了……民妇,绝不去见刘荆州,从今以后,对于荆州各郡署之人,民妇只出现在府君一人面前,全听府君一人号令。” 听了卢夫人做出了这样的保证,刘琦脸上的冰冷才终于消散。 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一个听话,唯他之言是从的天师教美妇人才是他想要的! 而不是一个仗着有些媚功,就想把持自己,占据主动想做自己主的妖妇。 想到这里,刘琦彻底轻松了。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卢夫人身上那半遮半掩的道装,突然伸手掐住了卢夫人的下巴,将她的脸抬起,挑眉微笑道:“夫人为我做谶纬,却打扮成这样,莫不是有什么图谋?” 卢夫人一开始本来是想借着给刘琦谶纬的机会,用自己媚功勾搭刘琦,像是制服刘焉一样的制服他。 只是没曾想这小子虽然是在血气方刚的年纪,却能面对自己的媚功而坐怀不乱,后又连番出言威胁,一举掌握了主动权…… 单凭这点,其实卢夫人还是挺欣赏刘琦的,说明这是个心智坚定之人。 说实话,眼下的卢夫人早就没有了适才勾当刘琦这个年轻小伙子的兴致了。 但万万不曾想到,她已经断了勾搭刘琦的念想,刘琦却是在掌握了主动权之后,突然间一反适才的坐怀不乱,反来撩拨她,这倒是让卢夫人大感意料之外,始料不及。 就在她愣神的时候,刘琦握住她下巴的手,竟然顺着她白皙的脖颈,一点点的向着她下神的道袍摸索了过去……最后居然握住了前胸。 “夫人今日这身装扮,真是颇令人好奇。” 卢夫人终于回过神儿,却见她媚笑一声,身体一软,就要向着刘琦的怀中倒去。 “府君~~”卢夫人轻轻的嘤叫一声后,便见尤物奔着刘琦的怀里钻。 “打住!” 刘琦突然脸色一变,伸手挡住了卢夫人美韵的身体,将她横档在自己的怀抱外,笑道:“夫人,这多少有些不好吧。” 卢夫人气的直咬牙! 这个小坏种! 他到底想闹哪样? 本以为他对自己这大他二十余的妇人不敢兴趣,可适才彼却一改稳健之风出手撩她。 如今她想投怀送抱,这小畜生居然又把她挡开了! 这也就是刘琦身份尊贵,不好用强,若是换成别家的小郎君,卢夫人坐地就把他给强办了! 四十多岁的女人,也是生猛的紧。 “府君,这是为何?”卢夫人一脸可怜相的望着刘琦,眼眸中秋波闪闪,似有欲拒还换之相。 刘琦笑呵呵地道:“夫人驻颜有术,媚功当世无双,实乃一等一的绝妙人物,刘琦亦是想与夫人共同欢愉,怎奈我即将受降天师教,天师教一旦来了荆楚,便是兄弟军,届时某便与张公祺犹如手足,夫人乃公祺之母,于刘琦而言,便犹如半个母亲一样……唉,我又何忍心做出这等违背纲常之事?还是不要了吧。” 卢夫人咬着嘴唇,道:“天知地知,你不说我不说不就行了……” “唉,不行不行,我已将夫人当做义母一般的人物,如何做的?……来人啊,送夫人回去休息。” 话音落时,便有两名荆武卒入内,请卢夫人离开。 卢夫人似乎是还想对刘琦说些什么,但碍于帐内已经进来了人,无法再言,便只能是无奈的随同两名荆武卒出去了。 卢夫人出去之后,帅帐内的刘琦脸上便露出了讥讽的表情。 “就凭你,还想套路我?也不看看我是谁?我玩套路的时候,你还在给这张公祺喂奶呢。” 反之,卢夫人出了帅帐,被送往她适才沐浴更衣的帐篷。 进了帐篷,卢夫人颇具怨气的坐在原地,越想越不对劲。 不多时,却见她重重的一拍桌案,道:“区区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居然戏耍于我!你等着,老娘不信还拿不下你了!” 第三百七十五章 张鲁的志向 卢夫人派遣手下的心腹去往南郑,向张鲁转述自己的意思,让他择日率领教众出来向刘琦投降。 张鲁今年二十八岁,乃是天师张陵的直系孙,十五岁时便继承了天师教,只是那时他的年龄尚小,不能服教中人心,全靠其母在背后支撑他,并暗中行施以诡计,替他把持教务,才能够有天师教今日的繁荣。 所以说,在一定程度上而言,卢夫人在天师教内的名望和实际权势,要比张鲁重上许多。 事先,卢夫人离开南郑时,对张鲁说的是要去荆州会见刘表,为天师教谋取一个好前程。 其实张鲁当初是不同意的。 张鲁心中的真实想法,卢夫人是不明白的,即使明白,以她钻营的性子,也不会任凭张鲁去做。 她只是硬性的要求张鲁在自己和刘表谈妥之前,暂时坚守南郑,不要主动出击,但也不要让刘琦把南郑给打下来,务必要坚持到她与刘表沟通结束。 卢夫人的如意算盘还是打的蛮响的。 她如此行事,既达成了她要带领天师教归顺荆州集团的第一要务,同时又可以借着这次事件,向山阳刘氏父子展现天师教的实力。 纵观古今,不论高低贵贱,更不论谁是置身于谁的手下谋生,最重要的是每个人要有自己的价值。 只有体现了自己的价值,让对方觉得你有利用价值,才能安身立命。 就这一点来说,卢夫人的想法是非常到位的。 不过她唯一失算的,就是她和刘表没有见成面,反倒是跟刘琦就这件事达成了妥协。 张鲁在南郑城中,接到了卢夫人的消息之后,立刻派人找来了自己的弟弟张卫,与其商议。 少时,张卫来到了张鲁面前,尊敬地对他施礼道:“师君,您找我?” 天师教中,张鲁被诸教众尊为师君,至于其教众,直入其军中直属的教众被称之为鬼卒,而其余的将官则一律以祭酒、鬼头大祭酒等职务行列。 以卢夫人的身份地位,在天师教中,自然是鬼头大祭酒的位置,仅在张鲁一人之下。 而张鲁的弟弟张卫,亦是鬼头大祭酒。 卢夫人是在暗中扶持张鲁的生母,而张卫则是在明面上替他保驾护航兄弟。 “贤弟,母亲派人来,言让我等弃城,归降刘伯瑜,天师教从今往后以山阳刘氏为尊,我天师教与其相辅相成,彼此互成大业” 张卫言道:“与刘琦联合?那当如何成就大业?” 张鲁双手合十,似乎在念叨着什么道教的谶言,少时,方见他缓缓地落下了手掌,叹道:“母亲乃言,我教可借荆州之势,将教义传出益州,东向入中土,扩收教众,成天下道家宗派之首,独立一枝,待我教成势之后,可以谶纬、教义、演算之道反报于山阳刘氏,相辅相成,两相并立于世,各收民心为己用。” 张卫听了之后沉默不语。 半晌之后,方听见他幽幽地开口道:“此番倒是也已让我教发扬光大,只是这方法恐与兄长的本心不同,刘伯瑜行事的风格也未必与兄长相若。” 张鲁叹息道:“就算是与某本心不同,但这毕竟是母亲之意愿,我不能、也无力阻拦。” 张卫闻言,亦是叹息不已。 少时,却听张鲁道:“罢了,来日打开南郑城门向刘伯瑜请降,张某这一生,终究也逃不过受人钳制摆布而已。” 初平三年入夏,张鲁在南郑打开了城门,命所有教众随行,向刘琦请降。 刘琦在卢夫人的引导下,会见了张鲁。 此时的张鲁还未曾步入中年,只有二十八岁,比起历史上的被曹操受降时的张鲁,现在的张鲁身上还未有太多的自主之气,毕竟他虽年纪轻轻就受任系师,后又被刘焉拜将,但终归还是躲藏在卢夫人和刘焉的阴影下存活至今,比起历史上的张鲁,现在的张鲁少了很重要的一段经历那就是称霸巴、汉近三十年的经历。 没有了这段经历,现在的张鲁就很容易接触也很容易安置了。 卢夫人是个聪明人,她在南郑的城门下,为刘琦和张鲁做了引荐之后,便闪退到了一旁,不再过多的参与他们男人之间的事情。 这就是卢夫人的高明之处。 就算她才是天师教真正的掌舵人,但她也自知女人终归在大场合不能摆上台面,因此便一直做她那幕后中人,对外的场合,很少亲自出来显炫。 张鲁头戴便巾,身披长袍,相貌周正,表情淡漠。 刘琦走上前,与张鲁打过招呼之后,上下打量了他半晌,笑道:“系师,气色不佳。” 张鲁似乎没有料到刘琦的第一句话便是这般说,不由有些微楞。 “府君竟会观气?” 刘琦微笑道:“略懂一二,系师乃是天师教教主,刘琦这点微末道行在系师眼中,怕是不值一哂,但今日你我在此相见,便是有缘,不妨献拙。” 张鲁伸了伸手,示意刘琦随同他一起入城。 刘琦便招呼过许郸和许沂率领一众荆武卒开道,他自己则是由典韦保护着,与张鲁一同漫步入城。 在这种距离之下,张鲁根本就对他玩不出什么花样,而且刘琦也料定他也不敢玩花样如果他当真吃了熊心豹子胆,在这么近的距离下,典韦一伸手就能将他捏死。 张鲁与刘琦一边共同入城,一边颇有些好奇地道:“府君当真会观气?为何瞅我气色不佳?” 刘琦一边走,一边笑道:“张系师曾几何时,方才继承了上代嗣师的衣钵?” 张鲁没想到刘琦会对他问这个,随即道:“自先君羽化,张某继承先君衣钵,至今已有十三年了。” “十三年了。”刘琦长叹口气,道:“张系师与我一样,都是有抱负的年轻人,虽早登高位,却一直为旁人掣肘而不能展足,难展抱负如今好不容易除掉苏固,兼并张修之众,雄踞汉中,正是一展雄心抱负之时,却不得已而降我,自然是气色不佳,心情不顺的。” 张鲁听了这话,浑身不由一颤,猛然顿住脚步,颇为惊恐的看向刘琦。 “府君疑鲁乎?” 刘琦微微一笑,道:“不是疑你,只是我发自内心的理解系师,系师虽长我八岁,但与刘某人属同龄人无异,若是设身处地的想,我若是站在系师现在的角度上,正可称雄一方却朝夕无奈受降,恐我心中亦是不甘的。” 张鲁的表情瞬息间有些尴尬。 他无奈地道:“慈母在堂,有些事非鲁所能做主,我只是想为了天师教,为我的教徒,做些有利之事,不想却始终未能如愿。” 说到这,张鲁的表情突然显得有些放松了起来,似没有一开始那般的拘谨了。 “刘府君,我想请你在南郑城试观一物,不知府君可愿意随我一同去看?” 刘琦微笑道:“系师既这般有雅兴,我又岂能驳了君的面子?” 张鲁恭敬地道:“请府君随我前往南城。” 刘琦命人驾过施轓车,随后便同张鲁一起前往南郑城南。 车子在张鲁的指点下,来到了城南一处新建的建筑宅院,那里面隐隐似颇嘈杂,不是传来一些吆喝声与谈笑之声,仿若一个驿馆一样,只是若是仔细望去,还与驿馆颇为不同。 “这是哪里?”刘琦疑惑地道。 “回禀府君,这是张某刚刚派人在南郑建立的一处新宅,我唤其为义舍。” “义舍”刘琦恍然地拍了拍额头,隐隐之中似乎是想起了什么。 却听张鲁在一旁自顾自地道:“所谓的义舍,便是为往来之人歇脚停留之用,当中置米肉,供行路者量腹自取” 刘琦眯起眼睛,看向张鲁,道:“系师为何要在南郑建这等物什?” “鲁祖张天师,少小通五经,举贤良方正,后弃官隐居北邙山,修长生之道,三年丹成,我祖建立天师道,非为钱帛名望,实乃是以善道治人,我身为其孙,自当秉承祖志,亦率领天师教在这天下行之以善道这就是我的志向。” 第三百七十六章 给天下的寒门一个机会 在刘琦的印象里,张鲁这个人在后世的评价中,无论是军事还是政治,都算不上绝对的出色,可在思想上,却有他独特的地位,千百年后,他被尊为道教的始祖之一,大受香火,这得益于他的五斗米教,也就是天师道张修死后五斗米道被张鲁融合入了天师道。 看着张鲁认真的表情,刘琦感觉颇为欣慰。 张鲁这个人的性格,其实中肯点来说,还是蛮符合刘琦的脾气的。 历史上的张鲁据守了汉中将近三十年,其据守汉中期间,关中大乱,遁入汉中之人达五万户,他竟全部收留,一时间名动天下。 张鲁占据汉、巴的这几十年间,汉中社会稳定,道众安居乐业,几乎成了东汉西方的净土,几乎可与当时的荆楚并列于世。 如今看看张鲁领刘琦参观的这个义舍,别的且不说,在这个粮食行比黄金、生产力因为战争而大幅度下降的社会,张鲁所建立的义舍招待人吃饭居然不要钱,这简直有些原始的大锅饭意味了,单凭这一点,刘琦就觉得张鲁与一般的诸侯牧守不太一样。 但很可惜,张鲁的这种行事风格,在东汉末三国鼎立前,是有些过于理想画的,这样温和的政权,是经受不住大风大浪的,他治理汉中所采用的方法,大部分都是从老子的无为思想和道家的情景哲学衍生而来的,这种思想所衍生出来的政权,在这个时代,注定是无力的。 而没有力量,就意味着终究会被蚕食掉,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其实如果是刘琦站在天师教的角度上,他觉得就大汉朝目下的这种怪诞形势,卢夫人治教的手段和风格反倒是更能让天师教发展迅猛,但也只是一时。 而张鲁这种人,更适合活在太平盛世,或许在太平盛世,天师教经过他的带领会响彻中土,甚至传播到异国。 可惜,他多少有点生不逢时,历史上的他一直屈居于汉中之地。 汉中限制了他,而他却茫然不知。 刘琦随同张鲁,进了南郑城的义舍转了一圈之后,颇多感慨。 二人走出来后,刘琦很会郑重的对张鲁拱手道:“张系师在乱世之中,不改初衷,犹有建立一方净土之心,实在是让刘某异常敬佩。” 张鲁摇头苦笑道:“府君过赞了,我虽有此志,但终归难成大事,什么理想信念,怕是从今日起,也将化为破碎泡影了。” 刘琦的嘴角微微挑起一丝笑意。 “张系师这话说的,好生让刘某羞愧,难道天师教在我山阳刘氏的治下传道,就不能尽本心,行善事,广传教义了?莫非我刘氏父子皆乃是行暴政之人?” 张鲁摇了摇头,苦笑道:“有些事,怕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哪些事让系师觉得我刘琦做事难了?” 张鲁长叹口气,面上露出了苦笑,他转头看向义舍,道:“便就是这义舍,难道府君便能够在治下大行之么?恐甚难矣。” 刘琦笑了,他明白张鲁的话中之意。 其实,张鲁所建立的这个义舍,在一定的方面而言,和汉朝的官方驿馆属于一种机构。 但由于汉朝化环境的特殊性,张鲁的义舍在一定程度上而言,是很容易被汉朝的官方人员厌恶的。 乡亭中的亭驿,县内的驿馆等设施,在汉朝一则承担了送信的职能,二则最主要,就是承担了当地招待所的职能。 但由于条件有限,乡亭乃是于县中的驿馆,所能够提供的食宿,都是极为有限的。 毕竟社会条件和资源生产力都在这摆着呢一千八年前,出门怎可能随意遍地找到宾馆或是酒店呢?能有个窝棚就不错了。 因此,各地的驿馆在接受从四面八方而来的人,一定会在当中择选最适合居住的人,至于剩下的,不论驿馆中有没有地方,统统都会被拒之门外。 至于这个择选的标准,可以说是非常的简单。 基本上,驿馆与亭驿的门房,都是对往来上任的官吏以及有一定背景的门阀敞开着,而剩余的那些身份和家族相对不济的人,想要迈进驿馆的门槛,跟他们迈进太学的门槛一样困难。 哪怕就是他们有钱,驿馆的大门也不会对他们敞开,他们唯有花钱住在旁边的乡间民舍,挤一挤矮小的土床只是因为他们的身份不济。 刘琦郑重言道:“张系师,实不相瞒,其实我早就想在辖境内,敕资建立类似于义舍这样的地方用以招待四方来人对刘某而言,不论身份,不论人品,只要是有能力有才华的人,来了我荆楚之境,便皆可以提供食宿。” “府君当真这样想?您如此行事所图为何?”张鲁也不是傻子,自然是明白刘琦这般行事必然是又他的想法。 刘琦淡淡一笑,道:“其实也不是为了什么,只不过是天下大乱,寒门子弟若往荆州,恐不受重用,更兼不会受到款待,用这个义舍,聊慰天下寒门之心,确实是我的夙愿。” 张鲁似乎有些明白了:“天下扰攘,不只是普通的齐民黔首,便是经学子弟,亦多有迁移州郡者,但相比于那些上进的寒门,有门路的士族子弟自然是会受到驿馆更多的款待府君是想收揽寒门之心?” 刘琦微微一笑,没有答话。 有些事,点到为止即刻,没必要说的那么透彻。 张鲁疑惑地道:“府君若是有心广建义舍,招收天下寒门,以府君目下的地位和荆楚之财力,想来办成这些许事情也不是特别难,为何非要张某代府君为之?” 刘琦轻轻一咳,道:“这事我不方便直接出面去办,只能间接的委托给天师教系师要知道,毕竟我是山阳刘氏中人,更是八俊八及名士之后。” 张鲁略一思索,明白了。 身份的枷锁暂时不能让刘琦这么做。 他是刘表之子,名士之后,其本身在经学世家中也有着一定的超卓地位,若是公开招揽寒门之地,对于构成刘氏班底的纯牌经学门人来说,容易引起一些不必要的骚动。 毕竟,山阳刘氏麾下的主要班底,还是讲究出身,讲究名望,这是刘表一向用人的标准。 刘琦现在麾下的人,也有很多是寒门子弟,但毕竟他没有大张旗鼓的去干,还不至于会得到经学士族子弟们的集体反对。 就好比曹操在历史上颁布求贤令一样,其实在那种条件和情况下,也是他在掌控了绝对的中枢权力,以及用尽所有力量打压门阀之后,才能做出的举动。 求贤令这种东西,在这个时代的背景下,可不是谁随随便便就敢轻易抛掷出来的。 你让袁绍颁布一个不分出身的求贤令试试?河北和汝南的士族能把他的老窝邺城给直接掀翻! 但有些事,不能补办,却也不可急躁。 天师教对刘琦而言,或许是一个很好的遮羞布与代言人。 第三百七十七章 设立汉中四郡 张鲁的归顺,代表着汉中算是彻底的安定了,就算是有一些地方县城还没有归附于刘琦的统治之下,但针对那些地方,只需要所以派遣几名军侯级的人物率兵前往收服,便可以轻而易举的拿下,足可定之,不必过于劳心费力。 接下来,对于刘琦而言,是一边收复汉中诸县,一边整治汉中的郡署官吏,同时一边整顿防务,计划政务民生诸事。 汉中郡的人户目下虽然不是汉朝诸郡最多的,但这里地域辽阔,占地面积极位广大,足可比拟中原一州之地。 历史上的曹操在占据了汉中之后,曾将汉中东部一分为三,始置上庸郡,房陵郡,以及西城郡。 同时承受关中与蜀地的影响,是汉中郡地缘的一大特点。 以后世的角度而言,汉中的地域分为两个盆地,即汉中盆地和安康盆地。 若以气候来说,这位于秦岭之南的南郑所处的汉中盆地,无疑是与蜀地更为接近相似,而将汉中、关中两大平原直线连接的是两天纵穿终南山的谷道,即褒斜道与傥骆道,但同时它们也有另外的名字——褒水河谷又被称之为“箕谷”,斜水河谷又被称之为“斜谷”,斜谷之北对应的那片黄土塬叫作“五丈原”。 而除去这两条主要干道之外,尚有两条位于更偏东的道路,名为子午道与峪谷道。 以这四条主要干道为主的汉中盆地——也就是以南郑为基本点的地域,是未来数年的主要的战场中心,刘琦决定将其单立为一郡,也就是原来的汉中郡,这里需派一名心腹大将镇守,巩固其地军务,承接南北,且防守且进攻,很是紧要。 但至于以‘安康盆地’为主的房陵郡、上庸郡、西城郡等地域,则是依靠一条山脉而串联起来的,这条山脉贯穿东西,西起石泉,东至南漳县,前后连接整个汉中东部的县城,完美的覆盖了新月型的大巴山北麓,即巴山北道,依托堵水与南河两条地区大河,通道上就已建制有武陵、上庸、房陵等地。 因为这种特殊的地域性,刘琦决定仿效历史上的曹操,正式设立东三郡,用以来承接连接荆益的枢纽,再加上汉中盆地本身,总共需设立四郡之地。 作为荆益缓冲地带的房陵郡。 山城上庸郡。 连接汉中郡与东面两郡的西城郡。 行政区域的划分是一方面,最重要的还有这汉中四郡的四个郡守,当立为何人,这是最为关键的。 对于这一点,刘琦有些犹豫。 攻城掠地,倒是还好说,但设立郡守,统兵一方,这样的大事,既要你定好好合适的人选,同时又需要能够得到刘表以及襄阳本部的山阳刘氏与其他势力的认可。 毕竟,设立外镇是大事,这里面代表着刘表对地域权力的掌控程度,牵扯的利益面太广,若是一个处理不好,很容易引起父子之间的隔阂与间隙。 对于这件事该如何处理,刘琦颇有些犹豫不决。 于是他找来了马玄与他一同商议此事。 眼下荀攸已经陪同黄忠随刘宠北上关中了,故而有智谋帮刘琦参谋这件事的人,眼下只有马玄。 刘琦起初招马玄来商议此事的时候,马玄多少还有些吱吱扭扭的不愿意回答。 毕竟,设立外藩郡守是一件颇为敏感的事情,但凡是有智之士,一般都不太愿意乱往这里面乱掺和。 但刘琦这段时间来,对马玄一直不错,而且还颇委以重任,但凡有事,也是向他诸多请教,并对其意见很是尊重。 今日也是,马玄虽然不是很愿意开口,但刘琦也不责怪他,而是很耐心的与他攀谈,并剖心置腹的与其交心,循循善诱。 马玄年纪也不大,而且也有理想抱负,当初依附与蔡瑁与蒯良,也是迫于形势,谁愿意一辈子甘于他人之下?他也想证明自己的才华,证明自己的能力。 在刘琦和善的劝导下,马玄终于也是抛开了顾虑,敞开了心胸。 他对刘琦言道:“不知以府君之见,这汉中分为四郡之后,四郡郡守府君心中可是已有人选?” 刘琦坦然言道:“实不相瞒,关于上庸,西城,房陵这新三郡的郡守人选,我还没有想好……但汉中郡的郡守,我倒是还真有几个合适的人选。” 马玄颇感兴趣地问道:“府君所言的合适人选,是为何人?” 刘琦伸出了四根手指,道:“我麾下有四名良才,皆有统兵驭众之能,分别为太史慈,李典,张任,魏延……我想从他们当中选出一人为汉中郡守,北御关中,南顾益州,不知伯常以为如何?” 马玄捋着胡须,笑呵呵地摇了摇头。 “这四个人的名声,我亦知晓,只是恐他们四个人,担当汉中郡守并不适合……不是因为他们年轻,而是因为他们乃是常年随府君统兵之人。” “哦?”刘琦的脸色变得有些古怪,无奈道:“果然……你也是这般作想的。” 马玄淡淡地点头道:“太史子义,魏文长,李曼成等人,皆是由府君一手提拔,归降的这两年间,随同府君北上东征,也着实是立下了不少的汗马功劳,但他们与刘荆州却少有接触,平日里也不归刘荆州直接统辖,汉中郡眼下对于我军来说,乃是关键之所,必然要由刘荆州信任的人驻守,府君若是在汉中安插自己的人,不论这个汉中郡守得力不得力,刘荆州都势必不能答应。” 刘琦虽然也往这个方面想过,但他心里多少还是抱着一丝侥幸,希望是自己想的太多了,但现在看起来,却非自己想得多,而是自古以来权力的争夺就是如此。 饶是父子,在面对权力的分配与交替更迭,多少也是会抱有自己的私心,这不是指他们父子的关系不好,而是人类的本性而已。 刘琦站起身,一边揉着自己的太阳穴,一边若有所思地道:“可是汉中乃是紧要之所,北有董卓,南有刘焉,既是难守之所但又是紧要之处,若是不派一名能人,唯恐难守……说句实在话,我手下的这几个人虽然年轻,但我知道他们的能力,近些年来这些人皆经历大战,反倒是最为合适。” 马玄摇着头道:“府君的眼界窄了,其实襄阳城中,也有一人足可当此大任,而且就在下观之,此人与府君关系交厚,若是由他来镇守汉中,既能让刘荆州和府君同时满意,且还足当大任。” 刘琦好奇道:“阁下所言的乃是何人?” “文聘,文仲业,此人当年随同府君北上护君,回返襄阳之后,便一直侍奉在刘荆州之左右,平日里沉默寡言,却又勤恳练兵,从不惹事多言,深为刘荆州所赞,此人性情正直,又是府君旧交,若能使其在汉中镇守,则刘荆州可放心,府君亦可放心也。” “文聘……”刘琦默默地念叨了一会,道:“倒是个合适的人选,只是眼下襄阳诸将官中,也只有其与黄汉升算是直接替严君带兵之人,若是把他调往汉中,黄汉升又几番出征,那襄阳之地,严君的身边执兵之人……又该如何?” 马玄的嘴角挂起了一丝笑容。 他突然长长的向着刘琦做了一揖,郑重道:“在下有一番肺腑之言,想要进于府君,事关刘荆州在襄阳的中军统军之事,只是事关重大,非得极其私密不可,不知府君可否换个地方与在下详谈之?” 第三百七十八章 儿子之将便是父亲之将 刘琦见马玄说的这般郑重,知道他一定是有很重要的事情想要对自己说。 他认真的想了一下后,便道:“既然是伯常与我有重要的话讲……那且稍候,待我命人寻一良地可也。” 随后,刘琦便喊来了典韦,向他进行了一番耳语交待。 典韦领命出去了,不多时后,他回来对刘琦道:“府君,马匹已经备好了,请府君和伯常先生随某家同行。” 刘琦笑着冲马玄挥了挥手,道:“伯常,随我走。” 马玄见刘琦将自己的话这般郑重的当回事,特意派遣典韦去寻找安全的静谧之地,心下很是感动。 这是他当初在蔡瑁那里时,从来也没有感觉到的滋味。 这滋味的感觉很美妙,怕是任凭每一个人都不能抵挡。 那是被重视,被尊重的感觉。 刘琦和马玄二人,在典韦以及一众荆武卒的拥簇下,驭马奔出城去,向着南郑城外的汉水河边疾驰而去。 不多时,一行人来到汉水支流,但见河水清澈见底,并不湍急,山川立于河水之边,显得巍峨壮丽,景色优美绝伦,让人心旷神怡。 刘琦和马玄在典韦等人的指引下,来到江边,登上一条小筏,而典韦等人则是在岸边矗立,并未登船。 船上此刻只有刘琦和马玄二人。 刘琦用手接过竹竿,一撑岸边,船只便缓缓的离岸,向着水中慢慢行驶而去。 马玄站立于筏头,颇显惊诧地看着刘琦,道:“府君也会行舟?” “不是行的特别好,但最基本的还是要会的。” 刘琦一边撑杆,一边道:“南船北马,我身为大汉镇南将军之子,若是连行舟都不会,岂非让人笑话?” 马玄一边抚掌,一边哈哈乐道:“府君此言甚是,君真真是为妙人也。” 刘琦仰头看向远处的山脉…… 却见层层叠叠的山脉此刻在艳阳的照耀下,都映照在清澈的水中,与山体连成一片,犹如天空之镜,上下对叠波光粼粼显得格外壮丽,让人望之心胸开阔,直忍不住扬天长吼一声,用以抒发胸意。 刘琦感慨道:“若世间没有纷争,真想避世于此,每日与山水为伴,打几尾活鱼,酿些槽酒,悠闲度日,岂非绝美之事?” 马玄叹道:“府君所言亦乃我之所想……可惜天下纷乱,这世上以无可闲暇度日之地,到处皆有纷争,人想超脱于其中,恐难上加难,以府君的身份恐更不能免。” 二人就这么闲聊着行舟……少时刘琦便撑船来至小河中,他将竹竿撑于河下,感觉此处并不甚深,且水流不急,很是适合二人谈话。 刘琦看向马玄,道:“伯常,此处上有天,下有水,天有飞雁,水有湖鱼,君之所言,出君之口,入我之耳,再无第三人可闻,有什么心里话,你大可直言无讳。” 马玄心中颇为感动,他在筏上向着刘琦长作一揖,叹道:“府君行事如此缜密,这般重视在下,令马玄感激涕零,心甚愧之……遥想当初,我相助蔡中郎将与府君对立,今实惭愧。” 刘琦微笑道:“往昔之事,又何必多言?况且如今的刘某与伯珪,不也甚是交好么。” 马玄深深的望了刘琦一眼,心中泛起波澜。 其实,今日之事,他绝非临时起意,而是早就有所深思考虑了。 宜城马氏虽是本土大族,但跟蔡,蒯两族相比,还是差了十万八千里,当初马玄初入仕途,虽为蔡瑁附庸,但却未必就心甘情愿的想以蔡瑁为尊……只是当时的蔡瑁代表的是南郡诸族的利益,马玄为了家族不得不如此。 但随着与蔡瑁的相处时间越长,马玄越来越觉得蔡瑁并不是个能成大事的人,他也不是可以将宜城马氏带入正道的人。 反倒是与刘琦相处的这段时间,马玄觉得自己的眼界似乎被打开了许多,而且他的心胸似乎也越来越开阔了。 刘琦的格局与蔡瑁完全不同,蔡瑁的格局仅仅只限于如何发展蔡氏家族在荆州的利益……但刘琦着眼的东西,很显然是要高很多,也远很多。 马玄是个年轻上进的能人,英雄惜英雄,随着接触的时间越长,他被刘琦的眼界所感染,自然是越发尊重且在感情上倾向刘琦。 而刘琦,对他也很是敬重尊重,什么事都会征求他的意见,这让马玄更加感动。 各种因素的多重效果,促成了马玄今日下定决心,对刘琦表以表忠心。 而表忠心的进献之礼,自然是要为刘琦献上一条有助于他日后发展的良策…… “府君,适才府君与我谈到可请刘荆州拜文仲业为汉中郡守,而府君又觉得文仲业若是离开襄阳,恐刘荆州手下无可带兵之人,是么?” 刘琦点了点头,道:“不错,如今荆州的主要兵力,大致可以分为几部,其中以我在南阳郡的兵力最多……但最为中坚的力量,在我看来还是襄阳的中军,毕竟那里才是严君的本阵,而襄阳的中军,亦是大致可分为三部,一部为德珪执掌,一部为蒯子柔,蒯异度兄弟执掌,一部为严君所执掌的亲军,其中直接受命于严君的领兵者,乃黄汉升和文仲业……” 说到这,刘琦叹道:“如今汉升随刘宠出征,若是仲业也来了汉中,我恐怕……” 这下话刘琦却没有说。 马玄却笑了:“府君是怕,若是黄忠和文聘皆不在襄阳,恐蔡德珪或是蒯氏兄弟蚕食了刘荆州在中军的权柄,可对?” 刘琦没有想到马玄说的这般直接。 按道理,他似乎应该是站在蔡瑁那一边的才对,毕竟他们都是南郡宗族中人。 马玄笑了:“我之所以随府君来这说话,便是想告诉府君,从今往后,玄只认府君,不认旁人,我虽为宜城宗族,但却愿随府君志定天下,不在为区区一隅之地的蝇头之利而扰,还请府君勿要疑玄。” 刘琦没想到马玄居然会说出这番有志气的话,略微愣神后,方叹道:“我岂会疑你,所谓英雄惜英雄,刘某信你,有话但讲无妨。” “多谢府君。”马玄拱了拱手,继续道:“其实以在下度之,府君这些年为了荆楚之地,南征北战,所做之事甚多,且诸事皆行之甚妙,招招不失先机,让人深感敬佩……但唯有一件事,府君却是落了下乘。” 刘琦闻言一愣,道:“何事落了下乘,还请伯常指点。” “府君这些年,先平荆南,又定了半个南郡,中原大战时又东征豫州和扬州地界,如今更是转战汉中,东西南北皆有府君安插的暗棋……然府君却独独忽视了襄阳,这是为何?若是在下所观不错,襄阳城中,几乎没有府君的任何势力。” 刘琦闻言笑了,道:“也非我刻意忽视襄阳,只是襄阳乃是严君首府,更是当初我父子初至荆州时的所立的治所,凭严君在襄阳足可鼎定乾坤,我却不好过多插手。” 马玄却是摇了摇头,道:“非也!府君此言只怕是有些欺瞒于我,若是在下没有猜错,府君一开始在荆州,是碍于蔡、蒯之势,本就不想在襄阳发展,故而只是四处征战,在外鼎定乾坤,与刘荆州一内一外,相得益彰,府君此刻便犹如那外藩镇守,可谓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一般,自成一方势力,日后襄阳若有事,府君在外有兵有将,可旦夕回兵以定乾坤……在下所言可对?” 刘琦没曾想到马玄居然一句话就说中自己心中最为隐秘之事,不由皱起了眉头。 真不愧是马良和马谡的大哥,真有两下子。 马玄拜道:“马玄今日与府君推心置腹而言,绝无藏私,失礼之处还请府君勿怪。” 刘琦微笑道:“伯常乃是为了我好,我怎么会怪你……说下去!” 马玄认真的打量了一下刘琦,见他眸中之情很是真挚,这才放下心来。 刘琦这般的态度,他才敢继续直言。 “府君的想法虽好,但却有一件事不曾看透。” “什么事?” 马玄叹息道:“府君替刘荆州争取到了荆南,又占据了半个南阳郡,但那些地方,眼下终归不是荆州之首府……府君南征北战,又用賨布政策受降荆蛮兵将,用以为臂助,经过苦心调训,总算是坐拥数万之众,雄视于天下……可府君想没想过,襄阳作为荆州首府,不论是士人,望族,门阀之首,久后必然皆会齐至,远非荆南或是南阳可比,整个荆州最为有钱有势的家族日后亦是逐渐向南郡聚集……还有整个荆州十郡,每一年的口税赋税皆运往襄阳钱库,还有粮、铁各种资源,皆当以州内治所为主,此乃常理!” 刘琦闻言,不由皱起了眉头。 马玄道:“不出五年,以荆州目下的人丁,财力……襄阳的库府之丰怕是会超出我等想象,那时候,凭襄阳之资想要旦夕组成十万大军,想来也是唾手可得!而蔡、蒯……哪怕是其他各郡的望族,日后都会往襄阳蜂蛹齐至,刘荆州虽是雄才,但毕竟年纪大了,钻精于学宫,本人却疏于军事,万一让人看准时机,窃了权柄,日后府君悔之晚矣!” 刘琦是个明白人,马玄的话他自然是懂的。 “听伯常一言,刘琦茅塞顿开,是我先前的想法有误,幸有伯常提点,才不至于犯下大错……只是如今之事,我当如何?”刘琦虚心的向马玄请教。 马玄认真道:“其实这事也好办,刘荆州本人精通政务,行事老道,山阳刘氏的诸多宗族也把持着南郡部分大小政事,这一点府君无需担心……唯独军事这里于刘荆州而言并不擅长,全靠黄忠和文聘相助,然如今若是将文聘调走于汉中,对于府君而言,也正是一个机会。” “什么机会?” “太史慈,魏延等人才,皆是府君近年来一手提拔锻炼出的心腹之人,文聘若是走了,则刘荆州麾下的良将捉襟见肘,日久必为蔡蒯乘机窃了兵权,不若乘此机会,府君向刘荆州举荐自己的手下得力干将,让他们进入襄阳中军,成咱荆州的大纛,如此日后对府君行事也是极为有利,府君以为如何?” “只是那些人都是我的人……让他们进入中军,严君会同意么?” 马玄摇头道:“让府君的人当外藩的郡守,刘荆州或许不满意,觉得府君想跟他夺权争地,别有私心……但若是让他们去往刘荆州麾下,受刘荆州指挥,受命于君,刘荆州而言定会觉得府君乃是至孝之人,竟然肯愿割舍心腹爱将助父……这儿子的将,便是父亲之将,试问乃是何等博大的胸襟,刘荆州又焉能不喜呢?” ( 第三百七十九章 马玄的谏言 马玄的话,似乎在不经意之间,给刘琦打开了一扇心中的窗户,让他的心在不知不觉间变的透亮了起来。 将受到自己提拔的那些将官举荐进入襄阳中枢,协助刘表掌兵,这样既能够解决刘表直属将官人才能力不强,捉襟见肘的问题,同时也能够让刘琦的人进入到襄阳的中军之中,替刘琦做个屏障。 刘琦握着撑船的杆,认真的思虑着,半晌方才悠悠言道:“伯常之言,甚是有理,刘琦深以为然,只是子义,长等人,皆是我的左膀右臂,若是派往襄阳,我麾下恐人才匮乏。” 马玄却是摇了摇头,道:“天下英才何其多也?又何必仅顾盼着这寥寥的数人,府君乃是成大事之人,自当要招揽天下贤才以为己用况且府君自打从山阳前来巨野,不过两载有余,麾下已是有了典韦、太史慈、张任、魏延、李典等诸多英杰,此番兵至汉中,不论是北望关中还是南顾西蜀,皆能得诸多英杰可用,也何须特意留人?况且他们去襄阳,也是替府君去办大事的。” 刘琦略一琢磨,不断地点头。 不错,东汉末的英雄人物,光是有名有姓的,刘琦就知晓不下数百人,况且还有那未曾在史书上留下姓名被埋没的人物,实在是多如繁星,又何必非要将太史慈,魏延等人绑死在自己的身边呢? 刘琦冲着马玄拱了拱手,道:“今得伯常提点,方是茅塞顿开,日后伯常便是刘琦的挚友,但凡有事,非得君替刘琦定夺不可。” 马玄连道不敢,不敢。 刘琦又咨询他道:“若是汉中郡有仲业可作大将镇守,那另外新设立的西城郡,房陵郡,上庸郡三郡,又当遣何人为郡守?” 马玄言道:“在下跟随府君前来汉中,这段时间也曾对汉中本土的势力多有探查,大概已经查探得了汉中的形势眼下汉中虽然安定,未曾经历过大的战事,但眼下的分割势力着实甚多,这首先摆在府君面前的,就有贾龙和张鲁这两股势力需要妥善安置。” 刘琦听了这话,随即为张鲁辩驳道:“张鲁已然投降,且一心行祖父之道,发扬天师教,未必会要争这一个郡守的位置吧?” “张鲁此人虽有心向道,但也非庸碌之人,不然也就不可能轻易兼并张修的五斗米教,况且他背后还有一个卢夫人,天师教在蜀中民间声望太过,给予天师教的利益,府君一定要好生拿捏平衡才是,至于贾龙,府君日后若要兵进益州,还需仰仗于他,纵然对其行为或有不满,也不可现在与之决裂特别是眼下还只是安定汉中初期,不可大意啊。” 马玄的话很是中肯,让刘琦颇为动容,他认真地点头道:“不想伯常所思竟这般缜密,刘某深感敬佩莫若这般,东三郡中,便让贾龙为一郡郡守,张鲁之弟张卫为一郡郡守,张鲁和卢夫人则可将天师道传于荆楚,以安其两方之心。” 马玄又道:“府君此言甚是,至于另外一郡,以我之见,不妨推举蒯氏中人,如何?” “蒯氏?”刘琦颇有些犹豫:“为何要推举他们?” “府君目下与德珪交好,更是引蔡氏中人进了南阳郡,谅蒯氏中人焉不眼热?” 刘琦哂笑道:“他们眼热,难道我就要用其族中之人?” 马玄摇头道:“府君,房陵县诸地乃是连接荆州与益州的通路,而且还与南阳郡毗邻,若是往北,亦可与雒阳相接,这个地方目下处于各方势力的缓冲地带,就地缘而说,并非什么好地方,若要守住此处,非得向当中增派重兵不可,难道府君愿意多留兵将在此,只是为了严守这么一个连接东西之所?” 刘琦似乎有些琢磨明白了。 “眼下除了我本部的兵将外,襄阳之中,只有蔡德珪,蒯子柔,蒯异度三人乃是中郎将之职,有扩充军务招收兵将之权蒯氏手中有兵,我若用其族人,则守备之军,便让蒯氏他们自己来出?” 马玄额首道:“正是此理,贾龙,张卫,蒯氏中人,三方在汉中的东部三郡,也可以呈互相牵制之势让蒯氏中人在房陵军,聘在汉中郡,东西相呼应,如此也可以限制贾龙和张卫这两个人的势力扩张范围,若无天大的机遇,他们今后大概也仅仅只是被限制于上庸和西城两郡之地了。” 刘琦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然后转身一用力,用撑杆将木筏向着岸边靠拢过去,他一边划一边叹道:“伯常之言,令我顿开茅塞,今日甚是开心,你我稍后回郡署,好好痛饮一番,以抒此情!真是痛快!” 马玄站在船筏上对刘琦拱手道:“敢不应命。” 顿了顿,马玄又道:“不过让聘去汉中当郡守的事情,府君最好还是莫要自己亲自去说,若是能由蔡中郎将前往去找刘荆州谈,或才最好。” 刘琦再次转头看了看远处的苍山美景,道:“可又如何能让德珪去找严君举荐聘?” 马玄淡淡一笑,道:“此事若是由府君亲自去说肯定是不行的,在下愿意暗中写书信一封,派人送往襄阳,置于蔡君之手,请其观瞧,若无意外,当可说动蔡中郎将亲去见刘荆州。” 刘琦见马玄主动请令,遂道:“善。” 当天晚上,一封由马玄亲自书写的信笺,从南郑城中飞驰而出,直奔东南方襄阳城的方向而去。 而旬日之后,襄阳的蔡瑁则是从这名信使的手中,接到了马玄的暗书。 看完了这封书信之后,蔡瑁不由沉默了。 书信上面说的事情,大概是刘琦已经拿下了南郑城,并基本上控制了汉中郡的政权,他已经派人向刘表传书,建议将汉中郡一分为四,并各自安置郡守。 同时,马玄还告诉蔡瑁,这四郡中权力最大,控制地域最为富庶且最为紧要的地界,便是以南郑城为中心的汉中本郡,此地的郡守对于荆州集团来说格外重要,极有可能牵动各方面的利益。 但这个郡守的职位,山阳刘氏肯定是不会委任给荆州宗族中人,这是板上钉钉的事,毕竟属于前线的重兵战场,山阳刘氏父子对于这块地方必然还是要交付于他们自己之人的手中。 如今刘琦似计划要表举他麾下的心腹太史慈为此地郡守,但以马玄度之,既然汉中郡守左右已不能为我南郡宗族中人所任,那就不妨请刘荆州任命一个会对我等宗族发展最为有利之人 蔡瑁看到这,心中不由一紧,眯起了眼睛。 马玄信中接下来的大概意思,是说眼下黄忠受任出征在外,襄阳城内刘表最为倚重的大将乃是聘,此人刚毅果敢,必能胜任,且此人若是出了襄阳,则南郡之内,刘荆州在军伍之事上也就只能依仗蔡公了 看到这里的时候,蔡瑁放下了手中的缣帛,满意的捋着胡须,脸上露出了微笑。 第三百八十章 刘表问计于刘琦 这一拳,浩瀚又强大! 这一拳,带着破灭一切的强大意志! 在这一拳之下,区区一重域境仿佛都成为了蝼蚁。 因为这一拳,雷海陷入了狂暴当中,无尽的雷力在涌动,仿佛在欢呼王者归来。 对面,大家伙周身力量彻底狂暴,表情也是狰狞可怖,雷海中无尽雷霆为它欢呼。 紫宸脸上的凝重,在见到这一拳之后,直接变成了惊骇,他没有想到,这个大家伙竟然拥有如此手段。他眼中有了浓浓的惧意,因为这一拳,根本就不是现在的他能够抵挡的。 面对这一击,单纯的防御自然是死路一条,脑海中闪电般的闪过一个念头,紫宸眼中也是有了一抹疯狂,他额头上青筋凸显,牙关紧咬,手中下一刻便是出现了一柄带着刀鞘的长刀。 这是当初得到的那个诡异刀鞘,在这一刻,紫宸唯有用它来攻击。 紫宸目前的实力,并不足以让他拔出这一刀,所以这一击,他是连着刀鞘一起打出的。 这是目前,紫宸所能够展现的最强一击,也是必杀一击! “斩首一刀!” 一道低沉的喝声,从紫宸喉咙传出,一道刺目的金银刀光,也是向着前方的大家伙斩去。金银刀光所过,空间开始剧烈扭曲,一股森然杀意席卷了这方天地。 在这一刻,紫宸彻底疯狂,后背雷翼更是在高频率的颤动着,他需要借助极限速度,在拳光没有落下之前,先斩掉对方的脑袋。 在生死危机下,紫宸的速度瞬间被展现到了极致状态,但是狂暴的大家伙那一击,不管是威力还是速度,都要超过紫宸。 所以,紫宸完美灵念解析出,哪怕对方攻击落在他的身上,他也敌不过对方。 然而,到了这一刻,紫宸却是再无退路,只能硬拼。 拳光落下,眼看着就要击中紫宸,然而下一刻,大家伙那森冷的眼眸中,却是闪过一丝的挣扎。这一丝的挣扎,使得拳光在半空产生了刹那间的停顿。 对于紫宸来说,这刹那间的停顿足以改变整个世界。 “噗!” 闪亮的刀光直接从大家伙的脖颈处掠了过去,大家伙那颗人头,也是高高的飞了起来,无尽雷光在闪动,但上面却没有血液喷出。 拳光也在下一刻落下,轰击在了紫宸身上,紫宸身体一震,紧接着直接倒飞出去,在倒飞过程当中,紫宸大口咳血。 这一飞,足足有数百米,无尽雷力还在肆虐,可怕力量席卷,四周的雷海之力,都在剧烈颤抖。 前方大家伙的脑袋被斩掉,其庞大的身体也是在下一刻轰然倒下。 紫宸艰难的爬起,大口咳血,喘息声也是非常剧烈。 好在……结束了! 紫宸那带着一丝后怕的眼中,也是有了一抹激动之色。 只见前方,丝丝纯净的雷力从死去的大家伙身上涌现出来,它整个人,都是化为一道雷霆,这雷霆很是纯净,但也很是浩瀚,像是一条死去的雷龙,静静的伏卧在那里。 大家伙化为雷龙,这让紫宸很是意外,因为单单凭借着感知,他感觉这雷霆极为可怕,当中蕴含的雷力,怕是能够让他的九星雷王体,直接到达一星大成的境界。 紫宸艰难的站了起来,刚刚那一拳,怕是打断了他身体一多半的肋骨,此刻每动一下,都会有一股剧痛传来,使得他的嘴角忍不住的抽搐一下。 然而,刚刚站起来,不等紫宸向着前方走去,他却是惊愕的看到,前方那本该死去的雷龙,竟然动了动。 紫宸的眼中立刻有了一抹凝重,他不明白,雷龙为何动了。 他很确定,雷龙毫无生命气息,已经死去! 紫宸的瞳孔,立刻放大,神色在下一刻大变,因为他竟然从雷龙的身上,感受到了一股新的生命气息。 这股气息刚开始还很弱小,但仅仅几个呼吸间,这生命气息就变得极为强大,到了最后更是直接到达域境,而且不是一重域境,而是两重域境。 紫宸的目光,死死的盯着前方,心中却是在思索着该如何办,如何脱困。此刻,他相聚那石碑还有很远的距离,再加上重伤,根本来不及退回去。 “唰!” 就在此时,前方的雷龙动了动,紧接着一道人影从雷龙下方出现。 这是一个面容冷漠,眸子中蕴含着闪电的男子,对方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堪比刚刚打出强势一击的大家伙。 紫宸一脸惊骇的望着对方,如此变故也使得他万万没有预料到,他的眼中有着浓浓的警惕,握着刀鞘的手臂上,一条条的青筋凸显。 那个眼中带着闪电的男子,扫了一眼前方的雷龙之后,其目光便是落在了紫宸身上,那两道闪电,仿佛蕴含着某种神通,紫宸有种被一眼看穿的感觉。 男子身上释放出的气息,让紫宸感觉到极大的压力,同时也让他有种窒息感,他有种转身就跑的冲动,但他知道,此刻不能跑,不仅不能跑,反而还要镇定。 于是,紫宸就这么看着男子,脸上也是没有丝毫的表情。 两人就这么互相望着,都不曾说话,四周翻腾的雷海,似乎也在这一刻,变得安静起来。 时间不知道过了多久,男子眼中的两道雷电,也是渐渐散去,一双银色的眼瞳出现在紫宸的面前。 对方的眼睛竟然是银色的,这让紫宸感觉有些惊讶,但并未从他脸上显现出来。 男子眼中雷电消失之后,嘴角便是出现了一抹弧度,冲着前方紫宸说道“不错,很不错!” 紫宸不语。 “放下你心中的警惕吧,虽然我杀人无数,但还从未杀过雷族之人。”男子笑了笑,周身那股强大压力,也是瞬间消失。 紫宸心中一动,问道“前辈是雷族之人?” 男子笑了笑,道“曾经是!” “呃?”紫宸一怔。 “没陨落以前,我是雷族之人。” “前辈陨落了?”紫宸听闻一怔,随后脸色也是变了变,说道“前辈现在是战灵?” “不错!”男子看着紫宸,说道“但你似乎并不意外?” 紫宸苦笑道“不瞒前辈,我曾经见过一个苏醒的战灵,这东西就是他给的。” 说着,紫宸抬起手中的刀鞘。 望着刀鞘,男子眼中有了一抹异色,“哦,竟然是这件东西?看来刚刚那一刀能有如此威力,也跟这刀鞘有关了。” 紫宸很想问问这刀鞘的来历,但对方既然没有解释的意思,他也就作罢,而是看着下方死去的雷龙,问道“前辈,这雷龙到底怎么回事?” 男子扫了雷龙一眼,眼中有了复杂的情绪,片刻后才说道“当我跨入域境时,就已经觉醒了记忆,最后发现了这里。我料定这里有着雷族传承,但没想到,这片雷海当中竟然会孕育出一个生灵,当时我看到那生灵很是意外,想要炼化对方,后者也是同样的意思,于是一番对战之后,我们不分胜负,但是那生灵却是要强行吞噬我,在炼化过程当中,生灵的摸样大变,但我的灵念一直没有消散,它也一只没有成功。” 紫宸没想到中间还会这么复杂,他问道“难道刚刚生灵那一击突然停顿,是前辈所为?” 男子点点头,说道“不错,是我在关键时刻夺得了主导权,但我没想到,你竟然真的能够杀死它。” 男子低头看着雷龙的尸体,说道“这一次,你帮了我,这生灵一分为二!” 紫宸脸上立刻有了一抹喜色,他想要杀死那个大家伙,就是为了炼化它。虽说只有一半,但也足以让他的雷王体到达一星。 男子手中光华一闪,雷龙便是被一分为二,一半向着紫宸飞去。 紫宸道谢之后,赶紧收起。 “你应该在石碑处得到雷族传承了吧?”男子问道。 紫宸点头道“得到了,九星雷王体!” “九星雷王体?”男子怔了一怔,随后道“走,跟我去看看。” 望着石碑上的字迹,男子的神情变得极为复杂,直到那九星雷王体的字迹消失,他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望着男子那略显失落以及失望的表情,紫宸疑惑的问道“前辈,这里有什么问题吗?” 男子叹了一声,道“可惜,真实可惜啊!石碑竟然断裂了!” 紫宸更为疑惑,石碑断裂了那可惜什么?难道这石碑本身还是一件至宝不成? 男子显然很喜欢说话说一半,他并没有为紫宸解释。从石碑上收手之后,他便是盘膝坐在不远处,开始修炼那九星雷王体。 而让紫宸惊诧的是,对方根本没有借助那雷龙,其本身的体质也是到达了一星的标准。 随后,等对方炼化了半条雷龙之后,体质也是从一星直接突破到二星。 二星体质,就相当于二重域境,这一幕看得紫宸极为眼馋,但他也知道,对方能够凭借半条雷龙突破到二星,是底子厚。 体质突破到二星,男子便是跟紫宸告辞,身形一闪便是离开。 紫宸也很想离去,不过在这之前,必须得让肉体实力提升,要不然他这两年时间,可是真的白白浪费了。 紫宸盘膝,拿出那半条雷龙,然后开始炼化。 原先消失了的疼痛,也是在炼化雷龙时,再度出现。 。阅址 第三百八十一章 增加蜀人的权力比重 太史慈不是愚钝之人,更非莽夫,相反的,他是个彻彻底底的聪明人,从他当年在雒阳办的那件事诓骗青州刺史信使的事情看,就足矣说他是个心思狡诈之人……心眼儿多着呢。 这样的聪明人,是不可能不明白刘琦话语中的深层次含义的。 可既然明白,那他为何还要这般扭捏,表现出一副不愿意去襄阳的样子? 这是因为太史慈是明白分寸的……刘琦让他去襄阳,是提拔他,重视他!他心中很是清楚,凭心而论,他也非常愿意去襄阳走更高的仕途,毕竟人活在世,谁都想做个人上之人,好好的干出一番大功业,谁也不想庸庸碌碌的过完这难能可贵的一生。 去襄阳发展,很有可能是他人生的一个转折点。 然话虽如此,可刘琦算是太史慈人生中的贵人,是让太史慈走到今天这个高度的存在,也是他心中早就已经认定的英雄主公……就算是刘琦要让他去襄阳,太史慈也一定要表现出不想去的样子——这是主公的一种尊重,同时也是一种明哲保身之道。 聪明人,普遍都知道怎么活才能活的更好,走的更远。 听完刘琦的一番诚恳话语之后,太史慈遂冲着刘琦长长作揖,道:“府君之思,慈甚明之,府君此法可谓是一举两得,既可让慈在荆州走的更高更远,而慈到了襄阳,亦是可以替府君守住一份襄阳中军的基业,这是对府君和对慈都有百利而无一害的大好事。” 刘琦很是满意的感慨道:“子义瞬息之间,便能想的这般通透,着实令人赞叹,此去襄阳代替文仲业、非你莫属。” 太史慈却无丝毫得意之色,认真地道:“慈当初从刘繇麾下投奔荆楚,非为其他,实为府君尔,今既已经是得偿所愿乃遇明主,并不应再思其他,慈情愿一生相伴府君左右,鞍前马后供君驱驰……今若是去了襄阳,实非慈所愿也……” “既然是为我所用,那在我鞍前马后和去往襄阳任职,又有什么不同?子义,我们今后是要做大事的,难道还能一辈子腻在一块不成?”刘琦开导他道:“大丈夫,便该做些惊天动地的大事,休做小女儿态,莫让我瞧错了你!” 太史慈闻言颇是无奈的笑了笑。 “既然府君已是这般说了,那慈便只能领命了……慈在襄阳,一定尽心竭力的辅佐刘荆州,绝不让那些心有歹意之徒对刘荆州不利,襄阳那边若是有些什么事,慈定然是第一时间派人告知府君,府君放心,有慈在,便有刘荆州在,也有襄阳的中军基业在!” “好!” 刘琦伸手拍了拍太史慈的肩膀,笑道:“先有黄汉升,又有文仲业,如今子义又前往襄阳任职,依我看过不了多久,子义便会成为咱荆州继其二人之后的又一名将!实乃我荆州之大幸!” …… 又过了一段时间,襄阳那边传来了消息,说是刘表经过了认真的考虑之后,任命贾龙为上庸郡守,张卫为西城郡守,蒯祺为房陵郡守……而襄阳的重将校尉文聘为汉中郡守,即刻走马上任。 这份任命在整个荆州的士族群体和官宦势力中,都引起了不小的议论。 但议论的重点并不是在文聘身上。 毕竟文聘目下属于刘表的心腹大将,由他就任汉中郡这个紧要关口太守之位,很是合乎情理,没什么可以议论的。 众人主要谈论的点是在蒯祺和张卫的身上。 这两个人的身份实在是太低了。 一个不过是降将张鲁的弟弟,而另一个就算是蒯氏中人,却不过是蒯良和蒯越的一个子侄儿辈,无甚名声威望,如何能够担当一郡之长? 但刘表偏偏就是这样做了,也不多解释。 众人虽然多有猜疑,但面对已经板上钉钉的命令又能有什么办法? 大家最多也不过是嚼嚼耳根子,随意发发牢骚罢了。 但明眼人却都能够看清当中的猫腻。 张鲁虽然只是一名降将,但他毕竟是一教之主,其教徒遍布蜀中,天师教在民间的声望太高,山阳刘氏初定汉中必须要给其好处,这是纯粹的以利换利。 至于蒯祺的房陵郡守,也是山阳刘氏为了拉拢蒯家而所做出的好处,拉拢而已。 不过蒯家人那么多,刘表不敕封别人为房陵郡守,单单拜了蒯祺这么一个后辈……这当中也自然是有他的鬼心思,也是刘琦暗中提醒他的。 岁数大的都太滑了,不靠牢!也只是有岁数小的外放出去,屁都不懂,暂时没甚威胁。 刘表的委任到了南郑之后,刘琦也不耽搁,立刻按照刘表的指令让这蒯祺,贾龙,张卫三个人分别前往治所上任。 而与此同时,刘表也派人写给了刘琦一封密信,让他派遣一名有能力的亲将,前来襄阳助自己领军。 毫无疑问,刘琦自然是派遣太史慈前往。 以太史慈的能力和刘琦对他的举荐,想来到了襄阳,他便可以直接代替文聘,接替其空缺出来的校尉之职。 太史慈离开了之后,刘琦针对麾下空缺出来的位置,将‘地水’两营重新划分,各部将领直接向他进行对接,他将军权全部收拢,在其所统领的兵将中,不设单独的划权之将,所有的常规军务指令,全部都由他做一言堂。 而下一步,他又下令打开南郑府库,暗中支持张鲁在汉中境内搭建义舍,善待四方来人。 虽然义舍在名义上对外是以张鲁天师教的名义建造的,但心里明白点事儿的都知道,这当中绝对是有官方的手笔、 但就算是,目下也没有能够拿的出实质性的证据,那些对此事不满的人也不好说他刘琦什么不是,最多不过去骂骂天师教而已,与他刘琦无干。 而来过义舍进行登记的往来之人,其身份和目地以及其目下居址,皆会按月统一呈报当地郡署,并由郡署统一向最高长官进行汇报,然后针对义舍中人,当采取何种行事,自然也会由最高长官进行定夺。 对于刘琦而言,这不过是现在南郑这里进行一下义舍的试点,若是果然能够执行,那他回头便带领天师教的人东迁至南阳郡,然后再让天师教以传教的名义,在南阳各地广开义舍,届时便是刘表对此不满意,但他只要将事情推到天师教的头上,刘表怕是也说不出什么的,毕竟人家那是宗教的行为,与政治无干…… 义舍的事情议定妥当之后,刘琦遂又找了那六名益州降将,乃是甘宁、沈弥、娄发、吴懿、雷绪、吴堀六人。 这次谈话的目地很简单,刘琦已经下定决心,要对他们六个人委以重任。 前番给了吴堀,雷绪,吴懿三个荆武卒别部司马的位置,实质上也不过是虚职而已, 荆武卒乃是刘琦的亲卫军,所有兵卒皆有典韦统领,这三个人在荆武卒中,根本就是绣花枕头摆着看的。 而且当时刘琦的目地,也不过是为了考验他们一下而已,看看他们到底愿不愿意站到自己这边,还是依旧模棱两可的左右摇摆。 但事到如今,汉中已经攻克,对他们三个人的考验期也已经过了,他们三个人表现的还算是让人满意——至少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吴堀、吴懿、雷遇三个人,已经是很明确的站队在了刘琦的一方了,虽然这当中也有被逼迫的性质。 再加上甘宁,沈弥,娄发三个人……刘琦觉得,是时候在自己的麾下扩大一下益州系人才的人数比重了。 如此对日后彻底平复益州并没有什么好处,也没有一方势力可以去平衡一下荆州系人的势力。 刘琦来回看着六个人,道:“六位都是益州系人……当然,你们当中也有人曾是东州士,但既然是已经举族迁移到了益州,那我就认为你们算是益州本地人了。” 说罢,刘琦来回看着六人,道:“我想在汉中,招募一支由益州当地人组成的军队,并由你们六个人助我进行统管,作为我军中的一部,不知公等可愿?” 吴懿一听刘琦要用蜀人组建军队,心头不由一颤。 怎么感觉这架势……似乎他们这些益州降将的出头之日,要来了呢? 其他的人也是针对此一点各有所思,反倒是甘宁大剌剌地道:“敢问府君,府君想要让我等为您组建蜀人之军,那我等六个,谁人为正,谁人为副?这个需得事先说清吧?” 第三百八十二章 严颜的反感与顾虑 看着甘宁这幅有点发混的样子,刘琦不由暗自叹息。 人是个英才,就是太年轻了,身上的那股子匪气和混气怕也是没有完全消除。 这小子说话真直接,还问自己谁为正,谁为副……你就直接说你想当这支蜀军的主将不就完了?哪里还那么多的废话? 可惜,就你目下这个状态,我还真就不能用你。 沈弥和娄发,似乎早就习惯了甘宁的这幅以自我为中心的臭德行,都是耷拉着脑袋没说话……反正这两个人昔日都是甘宁手下的人,如今到了刘琦怕是也逃脱不了这个宿命,今后可能也就是一辈子让甘宁骑在他们头上了。 但吴懿,吴堀,雷遇这些东州士,却未必肯服气他。 却见雷遇迈步出班,对刘琦道:“刘府君,谁为正,谁为副,这事好说!末吏认为,这种事自然是以本领定输赢,手底下见真章!” 刘琦没搭腔,心中暗道:这雷遇真是异想天开了。 什么手底下见真章?这种事自然是自己说了算的! 甘宁乐呵呵地看向雷遇,道:“承蒙诸位这般看重,既如此甘某便当仁不让了,今后诸位在某家手下,当齐心协力,为府君尽心尽力,切不可怀揣过多心思才是。” 这话里话外,似乎就是认定了自己是这支还未成立的蜀军首领一样。 雷遇闻言先是愣住,然后不由怒了。 他看向甘宁喝斥道:“甘兴霸,君此言何意?某家适才是说‘府君若欲以我等统领益州兵将,这主将为谁,当以本领高低决定’汝莫不是听不懂我说话?” 甘宁一副疑惑不解地神情:“正因如此,所以某家才站出来应承的啊?难道雷公说的人不是某家?” 甘宁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很是认真,那模样让人又好气又好笑,让人又爱又恨之感。 雷遇咬牙道:“原来兴霸言下之意,你咱们几个人中,属你本领最高了?” 甘宁没搭腔,只是哈哈一笑。 “哈哈哈~啊嗯!” 这笑声很魔性,笑的让在场几个蜀人的脸都红了……这厮摆明了就是承认了! 忒不要脸。 雷遇气道:“甘兴霸,汝休要无礼!汝昔日不过蜀郡一寇,靠着家族势力在军中得了官职,实不过一浪荡子弟,汝哪点能比我等要强?” 甘宁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轻轻的摇动了一下腰胯,发出了一阵‘叮铃叮铃’的响声。 “自是哪都强的。” 这话虽然不带脏字,但却比骂雷遇祖宗十八代都要狠。 他今日若是认怂了,怕是今后在甘宁面前无论如何都抬不起头来。 雷遇冲着刘琦拱了拱手,道:“府君,末吏恳请出帐,与甘君过上两手,以应适才甘兴霸之言!” 刘琦面无表情地道:“有这个必要么?” 雷遇斜眼看了一眼老神在在,毫不觉得理亏的甘宁,火气更是上涌。 “末吏今日不与他比,恐夜不能寐,食不能咽!” 瞅瞅这些益州人……心眼儿跟针别似的那么大。 刘琦无奈的挥了挥手,表情显得略有些不耐烦。 “速去速回,我还有事儿跟你们说呢。” “多谢府君!”雷遇重重的一拱手,然后冲着甘宁伸手做请的姿势道:“兴霸,请吧!” 甘宁颇为自傲地扫了雷遇一眼,然后一转身,大步流星的向外走了出去,一边走一边扭动跨部,发出‘叮铃叮铃’的铃铛声响。 其余的几名蜀将亦是跟了出去,观看甘宁和雷遇的比斗。 刘琦没跟出去,反而是抻了个懒腰,从旁边拿出木制的支身靠背,慵懒的斜俯在了上面。 站在刘琦身后的许沂,似乎是对外面的拼斗颇为感兴趣,使劲的跳着向外面观望。 “想去就出去看吧。”刘琦闭着眼睛,慢悠悠地道。 许沂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奇道:“府君,您不是已经召严颜过来了,要委任他率领这支在汉中新招募的蜀人军队吗?为何好要任凭雷遇和甘宁他们在帐外比斗?” 刘琦淡淡道:“打从他们一开始在帐内胡言乱语之时,我就没说过一句话,也没说他们谁赢了就能当一军主将……这是他们幼稚,非得自己私斗,我才懒得睬他们,爱打就打吧。” 正说话间,外面已经传出了‘呼呼哈哈’的喊叫之声。 “打起来了,嘿!真干起来了!”许沂使劲地踮脚,一个劲的向外看着,兴奋道。 刘琦眉头一皱,道:“要看出去看!别在这呱噪。” 许沂也不装相,遂笑呵呵的快步出帐,去看甘宁和雷遇的比斗了。 刘琦则是随手从桌案上取出了一卷简牍,徐徐展开,认真地看着上面的内容。 …… 大概过了几炷香的功夫,外面的喊叫声和呐喊声方才停止。 停止后的不多时,便见一脸乌青,带有血迹的雷遇,吴堀……甚至还有沈弥和娄发等人都是低眉顺目的走了进来。 看他们的脸颊,却是或多或少的都受了点伤。 甘宁身上的衣物似有些破碎,但很显然没有受伤,他一脸得意洋洋之相,行走之间颇有些意气风发之感,铃铛的声音‘叮铃’的更大了。 许沂也是和他们一起走了进来,然后他快步来到刘琦身边,低头对他道:“府君,这甘兴霸颇有些能耐,居然连打了四个,且毫发无伤。” “匹夫之勇尔。” 刘琦淡淡一笑,然后斜眼看向沈弥和娄发,大:“你二人昔日也是甘兴霸的手下,今日为何与他相敌?难道不顾及同僚之谊了?” 沈,娄二人没有说话,只能低头叹息不言。 就算是昔日的手下,但甘宁平日里实在是太过霸道,又眼高于顶,二人对他其实早就有所不满了,但怎奈一直没有什么机会。 今日见他连战雷遇和吴堀,觉得他气力用尽,或许上场能扫一扫他的面子……不想依旧是斗他不过,落的个这般下场。 刘琦又看向了吴懿,道:“诸人之中,只有子远无伤,想来是不曾与他们比试,为何?” 吴懿很是淡定地道:“适才所言选主将之事,皆是他们嚷嚷着自己如何比划决定,府君从头到尾却一言未发……此仗纯属是白打,末吏又何须下场自讨苦吃?” 一脸春风得意相的甘宁,听到这话,顿时愣住了。 他仔细的琢磨了一下,发现好像真是这么回事。 刘琦伸手指了指吴懿,道:“就冲这一点,吴子远就比你们几个人都强,好歹也都是成名一方的人物,如何办起事来连这点章法都没有?纯粹的胡搅局。” 甘宁诧然地看着刘琦,道:“府君,如此说来,某家适才那几仗算是白打了?” “我又没应承你什么?你若是觉得委屈,现在就可以走。”刘琦冷冷言道。 甘宁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两下,连忙道:“不敢,不敢。” 刘琦来回扫视着他们几个人,道:“这支益州人组成的兵马校尉,我已经想好了,要从贾龙那边借严颜前来担任!严颜乃是巴郡严家中人,在蜀中颇有威名,又是勇武的豪杰之士,由他率领此一部,我甚放心……至于你们几个,皆受严颜调用,当居何职,皆可凭严颜一言而决,你们谁敢阳奉阴违,回头休怪刘某人翻脸不认人!” 吴懿果然是聪明人,他立刻长长作揖,拜道:“末吏领命!” “末吏领命!” “领命!” “……” 众人之中,唯有甘宁领命的时候,有些不情不愿,别别扭扭的,都被刘琦看在眼中,却未曾说破。 少时,严颜到了之后,刘琦让六个人先行下去,然后才召严颜入了军帐。 严颜入帐,与刘琦见礼。 刘琦笑着问他道:“严司马,如今贾公已经受任为上庸郡守,择日便将上任,公今后有何打算?” 严颜很是认真地道:“末吏自打护君归来,便一直在讨虏校尉麾下与其同战于汉中,如今汉中得定,诸县皆凭,贾讨虏又受任于上庸,严颜身为副手,自当追随其前往。” 刘琦闻言,将身体向前靠了靠,道:“严司马,公想没想过……要到刘琦麾下来自领一军呢?” 严颜闻言不由眉头一皱,心中开始暗自盘算了起来:刘琦这是想分化他们的势力? 说实话,贾龙先前诛杀了刘瑁,逼的严颜不得不跟他一同造刘焉的反,这点让严颜很是反感,有段时间,他甚至恨贾龙恨的不行。 但严颜毕竟与贾龙、赵韪皆出身于蜀中豪族,可谓是同气连枝,即使是造刘焉的反,他们也都是蜀中本地人,算是利益共存,打断了骨头连着筋。 对于刘琦攻克汉中之后,将贾龙放在上庸郡这步棋,说实话严颜心中是有点生气的。 感觉颇有些过河拆桥,兔死狗烹的感觉。 如今刘琦招他过来,更让严颜有一种刘琦想要对他们这支蜀军动手的感觉。 他心中颇反感。 沉默了片刻,却见严颜拱手道:“府君恕罪,此事……恐严某不能答应。” ( 第三百八十三章 如虎添翼 严颜这个人,有点过于直率了。 他拒绝刘琦的时候,若是能够说出理由,并表现的如平常一样,想来刘琦也不会挑他的毛病。 然偏偏此刻的严颜之表情古怪,已经是将他的想法给完全出卖了。 他的面容僵硬,表情扭捏,看向刘琦的目光中,隐隐中似乎还有些恼意。 刘琦打眼一瞅,就知道严颜这是对自己有些意见……赤裸裸的不满啊。 刘琦并不着急,而是伸手对帐内旁边的软塌指了指,道:“严司马,请坐。” 严颜虽然生刘琦的气,但有些大面上的事,他自然是不能差了,刘琦邀请他入座,他不好拒绝不坐。 严颜来到软塌上坐下,然后双眸直勾勾的望着前方,似在出神。 刘琦不以为意,命人为严颜端上水,问到:“严司马对刘某,可是心中有所怨气?” 严颜确实是心中有怨气,但他却也不至于当场就跟刘琦直接挑明,遂道:“府君此言过甚了,严某怎敢对府君有所怨气。” 刘琦端起爵,轻泯一口道:“严司马何必遮遮掩掩,恐非大丈夫所为,有什么话尽管直说……莫不是因为刘某对待贾龙之事?” 严颜闻言皱起了眉头,似乎在犹豫要不要对刘琦直说。 刘琦却很是自然地说道:“严司马一定是觉得,贾龙当初率兵北上汉中,替我荆楚攻略汉中诸县,颇受劳苦,如今我一到了汉中,就夺了城池,免了他的权责,还把他派往上庸为太守,将其搁置于山城之地,实在是有狡兔死走狗烹之感,可对?” 刘琦的坦诚,令严颜心中着实感触颇多,他沉默良久,方对刘琦道:“府君之言是也,贾龙昔日所行之事虽然令严某不齿,但今番之事,确实是府君对他不住。” “我对他不住?”刘琦的嘴角挂起了一丝冷笑:“严司马,做事不能仅凭关系好坏个人喜恶而言,若汝非益州之人,而是站在我荆州人的角度,还会如此对我说话么?” 不等严颜回答,刘琦便连珠炮地问他道:“当初北上护君之时,见西凉军势大丢弃我军独自转军遁走之人是谁?是贾龙!贾龙和汝被胡轸攻杀、命在旦夕之时,是谁派兵将你们从山谷中救出来的?是我刘琦!贾龙杀了刘瑁,归蜀不得,是谁供应你们粮草,让你们在樊城歇脚得意存活?是我刘琦!下令命尔等北上攻略上庸诸县,何人却违我将令,私自率兵进攻南郑?是贾龙!” 说罢,却见刘琦的眼睛眯了起来,道:“严司马说我对贾龙不住,我且问你,适才的桩桩件件,若是载入史册,让后世人知晓评断,试问是我对贾龙不住还是贾龙对不起刘某人?严司马可敢指着自己的良心说话!” 严颜的脸色忽红忽白,表情着实是难看至极。 但问题是,偏偏刘琦说的每一句话都是事实,有理有据的让他无处反驳。 严颜沉默了半晌之后,方才长叹口气,道:“府君所言有理,确实是某家出言无状,胡言乱语……某家给府君赔礼了!” 说罢,便见严颜站起身来,冲着刘琦长长作了一揖。 刘琦亦是站起身来,走到严颜的面前,亲自将他搀扶直起身,笑道:“严司马何必如此,司马乃是忠义耿直之辈,平日里见不惯那些心胸狭隘的卑鄙小人,能有这般表现,却也在刘琦的意料之中。” 严颜苦笑道:“惭愧,惭愧。” 刘琦扶起了严颜后,认真地道:“非是刘某人对贾龙严苛,若是换成严司马,刘某或许便不会这般做,只是我当初曾明确说过,让贾龙占据房陵县等地之后,便勿要轻举妄动,为了助他固守住房陵等地,严君还特意请陈王南下,不想贾龙不思固守,反欲强攻,那时候我荆州之兵尚在南阳和豫州两线作战,一旦有一处有事,试问三处战场之兵又当驰援何处?难道就我荆州的角度而言,就只有汉中这一处战略要地么?贾龙此举,实是为私,这话并非我污蔑于他,严司马乃是信义之人,自然懂的个中道理。” 严颜乃是久经战阵之人,自然知道刘琦所言之事皆是对的。 “府君所言甚是,是颜想的偏狭了。” 刘琦微笑道:“不妨事,我知严司马人品,有些事不过是一时想不开而已,只要是仔细思量,必能琢磨的通透……不过严司马若是因为这件事,而拒绝来我军中替我领兵,便是有些轻重不分了。” 严颜闻言苦笑道:“非是严某人任性,只是末吏跟随贾君西征汉中,时至今日已有半载,实不忍弃之……特别是贾君刚刚就任上庸太守,我若离开了他,岂不是成了见风使舵的庸碌小人?如此下作之事,某誓不为也。” 刘琦摇头道:“严司马这话错了,眼下这时节可不是顾念这些小事之时,我欲在汉中招募兵勇,并用吴懿等人为将官,着严司马统管,一则乃是为了重用蜀中人杰,二则也是给严司马一个入蜀保家的机会,难道严司马看不出来?” 这话算是打中了严颜的软肋,他不明所以的看向刘琦,道:“何为入蜀保家?” 刘琦正色道:“这支蜀军一旦成立,便当为我的入蜀先驱之军,而严司马则可以借此机会,率兵入巴郡,说服令兄严镛归顺,如此既能得大功,又可保家园,如何不为?” 严颜一听这话,浑身不由一颤。 他皱眉看向刘琦,拱手道:“还请府君指点。” 刘琦认真道:“前番我攻破了江关,本可以生擒令兄严镛,只是碍于严司马之面,放了令兄一条生路,这件事严司马想必是记得的吧?” 严颜认真地点头道:“此事严某知晓,严某在此深感府君厚恩。” 刘琦却是摇了摇头:“问题是,刘焉对于严司马与贾龙合兵攻略汉中之事,本就仇恨你巴郡严家,只是往昔他顾忌到令兄乃是江关都尉,镇守益州东面紧要隘口,手中有兵权,故而不敢轻易动他,故而至于一直相安无事,只是事到如今,江关已失,白帝城已陷,令兄兵马返回巴郡,刘焉再无顾忌,怕是早晚都要对令兄下手,届时你严家朝不保夕,有灭顶之灾,你难道还能安坐上庸么?” 刘琦的话半真半假,诓骗的意味较多,但也并非完全没有道理,弄的严颜心中踹踹不安,忐忑莫名。 事关他巴郡严家之生死,严颜自然是不能不上心的。 刘琦认真地盯着他,继续道:“令兄乃是固执之人,旁人入益州想要劝服他,无异于痴人说梦,唯有你亲自入蜀,方有一丝劝服的良机,严司马,如何行事,你需三思而后行啊。” 严颜听了刘琦的话,心下微沉,他虽然因为与贾龙共同反了刘焉而被严镛驱逐出族,但那毕竟只是场面话而已,其与严镛的真实情感还是摆在那里的…… 骨肉兄弟,岂能是说断就断? 相比与替贾龙谋不平,还是自家兄长和自己族人的事来的更加重要。 严颜认真的思虑了好一会,终是郑重其事的对刘琦拱手拜服道:“府君这般替严颜着想,实在是令严颜感激非常,只要府君信得过严某,那严某便愿意前来府君麾下,替府君统兵!” “善!有严司马相助,我军真似如虎添翼。” 第三百八十四章 卢夫人二袭刘琦 南郑城外,贾龙正一脸愁苦的望着南郑城高大的城头,眼眸中充满了渴望与懊恼。 按照常理,此刻坐镇在这座昔日高祖坐守的县城中之人,理应是他贾龙才对吧! 可如今,他却要被刘琦驱赶到上庸山城,卧守在那里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够出来。 贾龙一想到这里,这心中就甚感憋气。 但就算是在憋气又能怎么样? 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 如今的他必须要依靠山阳刘氏才能生存,纵然是他有再多的不满,亦只能是俯首听命于刘表和刘琦父子。 “走吧。” 贾龙颇是无奈地对着身后的赵韪说道:“今日乃是启程之日,咱们该出发前往上庸驻守了。” 赵韪四下观望了两圈之后,然后方疑惑地问贾龙道:“贾公,严司马怎么还没有来?” 贾龙皱了皱眉头,抬头看了看天色,奇道:“按道理来说也应该到了,严司马平日里可不是不守时辰之人,莫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赵韪言道:“要不,让末吏派人进城去找找严司马,待找到后再行出发,如何?” 贾龙却是伸手安抚他道:“特意找就不必了,且再等等再说。” …… 大概又过了小半个时辰,却见从南郑城中飞奔出了一队骑兵。 那骑兵队伍的为首之人年纪轻轻,意气风发,头戴银色兜鍪,丰神俊秀,身板挺拔,极为惹眼。 正是目下已经晋职为屯长的黄叙。 黄叙率领那队骑兵奔驰到贾龙的满前,拱手对他道:“贾公,刘府君言,时辰已到,请贾君速速出发,率本部兵马前往上庸赴任。” 贾龙以前没见过黄叙,但看此人的外貌,也能瞧出其不俗之处,知道其应不是等闲之人,遂客气道:“这位少郎君,贾某也知时辰已到,理当行军,只是帐下的军司马目下尚未来至,因而耽搁了一些时辰,还请少郎君见谅。” 黄叙似乎是早有准备,他言道:“贾府君所言者,莫非严公乎?” 不知为何,一听面前这年轻人说出了‘严公’这两个字,贾龙的心便不由一颤,心中有一种大事不妙的感觉。 少时,却见黄叙从怀中抽出一卷缣帛,然后递送到了贾龙的面前,对他道:“贾府君,此乃刘府君亲笔所书,让我转交于府君。” 贾龙眯起了眼睛,伸手慢悠悠地接过了黄叙手中的缣帛。 他打开仔细地看了一会,然后突然将缣帛合上,扬天长叹口气,面上露出了颇为不甘之色。 不过那神色也是一闪而过,很快的遂见贾龙便恢复如初。 “传令三军!启程!”贾龙高声呼喊道。 随着贾龙的呼喊声,出发的号角声随即响彻了南郑城的上空,由贾龙所统领的一万蜀军,开始按部就班的向着东方移动。 赵韪打马跟在贾龙身后,疑惑道:“府君,咱们这是不等严司马了么?” “等他作甚!”贾龙没好气地道:“严颜这厮已是投靠到了刘伯瑜的麾下,当了背主之贼,此等无情无义的小人,如何又能容于我军中?” 赵韪听了这话不由大吃一惊:“严颜改投刘伯瑜?这、这是为何,难道他不顾忌蜀中同僚之谊了么?” 贾龙深吸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认真地思索了片刻,长叹一声,道:“上庸山城之地,地少民饥,又不是什么好地方,严颜也是个有志气的,他不跟我去也是在情理之中……” 说到这里,贾龙转头看向赵韪,道:“赵君若是不愿意随我同往,贾某亦是能够理解……君也可自去刘伯瑜麾下。” 赵韪闻言大惊,忙道:“赵某敬佩贾公为人,从无二心,别说是上庸山城,便是刀山火海,我也绝不弃贾公!” 贾龙感慨的叹了口气:“君如此待我,我必不负君!” …… 就这样,贾龙一行人前往上庸上任去了,而蒯祺和张卫亦是分别期望西城和房陵郡上任。 不过这中间倒是出了一点小插曲。 张卫上任于西城郡,本就是刘氏父子为了示好于天师教,所做出的决定,其主要的针对目标乃是张鲁。 可是就表面上来看,这件事倒是没怎么影响张鲁,反倒是将卢夫人弄了个感激涕零。 张卫前往西城郡上任的头一天夜里,刘府在南郑郡署刚刚洗漱换衣完毕方要就寝,却有守卫他的荆武卒前来禀报,说是卢夫人前来拜府,说有要事求见。 刘琦此刻已是困的不行,眼睛都有些睁不开了。 但卢夫人毕竟是天师教的重要人物,其地位甚至可能还高过张鲁,如今既然已经归降到了刘琦麾下,那他自然不好不见。 于是,刘琦遂在郡署的书房会见了卢夫人。 卢夫人一系黑色曲裙深衣,面着粉黛,与今日漆黑的夜色倒是颇为搭调,关其样子竟然是特意打扮的颇妖娆。 刘琦披着罩服,打着哈欠刚刚坐下,便见一身黑衣的卢夫人突然跪在刘琦身边,感激涕零道:“承蒙府君照顾,命吾卫儿担任西城郡守,维护我天师教在汉中的地位,府君大恩大德,民妇这一辈子,结草衔环,恐亦不能报。” 刘琦被她突然的架势给弄楞了,急忙起身去虚扶卢夫人,道:“夫人这是作甚?刘某既然已经答应与你天师教合作,便自当要表现出诚意了,任令郎为西城郡守,实乃小事一件,夫人大可不必这般……” 说罢,刘琦将在半空中的两手使劲的向上摆弄着,示意卢夫人赶快起身才是。 卢夫人在刘琦的示意下,盈盈站起了身,只是刚刚站起之后,她身形突然一软,单手扶额头,看模样似要晕倒……其身形向前一栽歪,竟然是直接就要往地上摔。 刘琦下意识的伸手扶了她一把,却见这娘们居然借势就往刘琦的怀中倒! 而且她故意用前胸朝着前方倒,用自己丰满的胸部直接挤压在刘琦的胸上。 一股厚重的弹意瞬时袭来。 刘琦一挑眉,心中暗道:又来? 刘琦看着硬性的倒在自己怀中,用胸脯使劲磨蹭自己胸脯的卢夫人,无奈道:“夫人,您这是作甚?可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么?” 卢夫人面色发红,眼泛桃花,撅着嘴口吐幽兰道:“府君,民妇……有些热,故而一时站立不稳,还请府君见谅。” “热……你回去洗澡啊?”刘琦无奈的叹道。 卢夫人却一边伸手脱下自己一侧的披肩,露出白皙的肩膀,一边道:“府君今夜未曾吩咐人煮水,想借府君之地沐浴,以报府君对我母子的照顾之情,不知府君可愿否?” 刘琦长叹口气。 这老娘们真是……毫不遮掩的勾引啊。 第三百八十五章 蔡琰的到来 卢夫人今日是舍了尊严,单刀直入的豁出去了,他这次就是直接奔着刘琦本人而来,来之前,其心中就暗暗立誓,暗道今日说什么也要将这小嫩娃给拿下。 看着卢夫人这主动的态度,刘琦长长的叹了口气,心中无奈。 他眼下实在是困得不行,着实没有心思去玩卢夫人,特别是一个比他要大二十多岁,且心机深沉的女人。 玩老女人一时爽,回头怕是把柄就落下了。 毕竟他出身山阳刘氏,身为名士之后,多少需要讲究一些名望……天师教教主张鲁目下是他的手下了,而他的母亲,就关系上,也算是他的前辈,若是跟自己跟手下人的母亲有染,传将出去,真心有点不太好听。 刘琦不在乎碰女人,什么女人他都敢碰。 就看他想不想,乐意不乐意,同时也得分分情况。 眼下这个情况,他就不怎么乐意。 “来人啊。”刘琦冲着屋外喊了一声。 少时,便见房门打开,许郸和许沂二人大步流星的走了进来。 适才还是柔软无骨的靠在刘琦怀中的卢夫人急忙起身,她伸手悄悄的将肩膀上的衣服遮掩在肩膀上,尽量露出一副无所谓的神情。 就算是在刘琦面前一副妖娆勾人的样子,但卢夫人在外人面前,还是要尽量维持一个天师教治头大祭酒的正派模样的。 刘琦对许郸和许沂吩咐道:“二位,送夫人到隔壁院中……沐浴,夫人热得慌。” “嗯?”许郸和许沂顿时一愣,不明所以的互相看看。 隔壁院落,是郡署中的女仆歌姬们的居所,送卢夫人去那里洗澡,到也是理所当然。 不过这大半夜的,卢夫人火急火燎的跑到刘府君这里,为的就是在郡署洗个澡么? 这算是什么十万火急的大事? 卢夫人的脸色忽红忽白,她尴尬地冲着刘琦笑了笑,然后盈盈的一施礼道:“不劳府君替民妇费心,民妇想要说于府君的事情,已经说完了,今日夜深,民妇不打扰了,权且告退。” 说罢,便见她匆匆地向着刘琦施礼拜别,然后在许郸的带领下,退出了刘琦的书房。 刘琦望着卢夫人的背影,嘲讽似地摇了摇头。 许沂望着自家兄弟带领卢夫人消失的背影,又转头看了看刘琦,低声道:“府君,这妇人莫非不怀好意?” 刘琦用手指轻轻地蹭了蹭自己的鼻梁,笑道:“好意或是恶意,我现在也说不清楚,不过这妇人确实是揣着些小心细,唉,三十如狼四十如虎……以后对她还是小心些好。” 说罢,却见刘琦长长的打了个哈欠,然后转身向着书房中内室走了进去。 太困了,得补补精神头。 …… 卢夫人乘坐着自己的辎车,回到了自己的府邸。 进了内室之后,她似颇为惆怅的坐在了座位上,借着油灯光,伸手拿过一面铜镜,上下来回地仔细打量着自己的外貌。 卢夫人虽然四十多岁了,但自认为也是花容月貌,风韵成熟,比之一般的妇人乃至于很多的少女,都是有魅力的多……怎么如今到了刘琦面前,却不好使了呢? 那小子当真是个不稀罕女色的豪杰不成? 卢夫人颇有些自怨自艾地看着镜中的自己,叹道:“莫不是我真的老了?引诱不动人了?” 想到这,她不由得咬紧了嘴唇,双拳微微握紧。 卢夫人不服气! 一个外貌迷人的女人,最不愿意承认的,就是自己老了。 对于女人而言,衰老的意义或许比死亡更为恐怖。 “刘伯瑜,小子,这是你逼我的!”卢夫人突然站起身,然后走到自己的床榻前,在被褥旁边抽出了一个木匣。 她轻轻地打开,却见当中是一捆祭奠道祖相时所用的香,不知为何珍藏的这般严实。 卢夫人从那捆香中轻轻地抽出了一根,然后放在鼻子底下闻了一闻,笑道:“刘伯瑜,事到如今,却也是只能用这最后一招来对付你了,看你接不接的住。” …… 刘琦在汉中,一边让严颜,甘宁等人在本地招兵,一边重新核对汉中的政策法条,并与马玄商议重新更改适合本土的条例,开始颁布实施。 另一方面,张鲁则是以天师教的名义,在以南郑为中心点的汉中诸县城,开始实施建立义舍。 用刘琦的话说,这是要先在汉中建立试点单位,待用试点单位琢磨出一整套的流程之后,再将义舍制度用往南阳郡中。 以官方的角度来讲,在每个县城设立一个可以招纳四方人士的义舍,并不是什么难事。 再加上天师教在蜀中的声名,义舍成立之后,便立刻被四方人士踏破了门槛,往来之人络绎不绝。 与历史上的义舍颇有些不同,这处义舍虽然也承接着历史上义舍的作用,为往来的行人提供吃食,但在住宿方面,却不能接纳每一个人,非得花钱住宿才可以,而且价格并不便宜。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让地方郡署和县衙承担这么大的高额成本费用,地方郡署早晚也会被吃空的。 以刘琦制定的价格而言,义舍的居住档次不是普通的黔首能够承受的了的,非得是那些寒门子弟不可。 毕竟地方有限,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对于那些往来的寒门子弟而言,驿馆不能够容纳他们居住,但这个义舍却可以,只要能缴纳足够的钱帛,那居住在这里的寒门就可以得到舒适的歇脚环境。 而且住在这样的地方,总比住在那些普通的民宅有安全保障。 整个汉中的政策与风气,就在这个夏天,不知不觉的发生了变化。 …… 与此同时,从荆州那边,亦是有一队人马正在向着汉中郡的方向前进着。 那支兵马的领头之人,乃是荆州的校尉文聘,他此番奉刘表之命率兵前来汉中郡就任郡守之位。 而文聘这一次,并不是一个人来的,与他同行的除了荆楚的士兵之外,还有另外一个人,因为有关于修撰‘汉书’这个大项目有了巨大进展,因而与文聘一同前来。 这个人就是蔡琰。 关于续编‘汉记’,以及按照当初刘琦编纂的大纲所作出的‘汉书’,如今已经被一众五业从事攥写出了大致的构架,当中具体的人物事迹枝框架也已经成型,目下需要的是继续填充,并衔接贯通,让其逐渐有血有肉。 前番庞德公和司马徽携带两部巨作的成型底稿与几名长沙学宫的学官亲自前往襄阳,将底稿交给刘表观看。 刘表非常满意,对庞德公等人大加赞赏。 反倒是在襄阳编纂《五经章句》的宋忠、綦毋闿、王谦等人,深感自身光芒被长沙学宫的人掩盖,颇为愧疚,一时间竟然是纷纷躲在襄阳学宫中,潜藏不出,发愤图强,暗中憋着劲要将《五经章句》做的更为完美,超过长沙学宫中人才行。 刘表对‘汉书’‘汉记’的进度和完成度很满意,但他也知道这是刘琦一手策划的文学项目,若是要向下一步进行,非得要通过刘琦的认可不行。 于是刘表与庞德公商议,派出了长沙学宫的五业从事蔡琰,携书稿随同文聘,一同来汉中,将项目成果交给刘琦过目,以敲定后续事宜。 ( 第三百八十六章 义舍的客人 文聘等一行人随着时间的推移,终于进入了汉中境内,他们沿着沔水,连过房陵郡,西城郡等地,逐步进入了汉中郡的东部盆地区域。 虽然文聘这一行人的准备较为充足,但这一路上也着实是吃了不少的苦头,风餐露宿不说,主要是汉中的地形委实险要……安康盆地中的小路难走,道路附近皆是高耸的山脉,层层叠叠,怪石嶙峋,让人看着眼花缭乱。 不得不说,山是好山,景是好景,若是置身于这山峦之外,众人一定都会觉得这景色美不胜收。 但若是身处在这山峦之中,那感觉可就完全不是这么回事了。 崎岖难行,一步一坎对于文聘等一众人来说就是当下最大的内心写照。 特别是进入了某些过于陡峭的山道时,为了安全起见,文聘就请五业从事蔡琰下车,步行随同他们一同走山路。 试想这些身体魁梧的军汉走上路时尚且感觉崎岖难行,叫苦不迭,而蔡琰这一介士族出身的女流之辈,又哪里能经受得住这般的折腾? 但让文聘等人惊讶的是,蔡琰咬着牙关,还真就是随同文聘等一众坚持了下来,而且一声抱怨也没有。 到后来,蔡琰嫌弃自己身上的曲裙深衣碍事,干脆在一处民舍,向一位猎户的妻子买了一身爬山越石的打猎行头,将自己打扮的像是一个山林妇人一般,然后随同文聘他们一同行军。 对于蔡琰,文聘这一路上起初并不在意,后来看到她居然这般能吃苦,心中也是升起了几分敬佩之意。 这位蔡大家当真与寻常女子不同,丝毫没有那些士族门阀中女人的娇惯。 而且每每到了歇军之时,蔡琰都会用随身的短笛,吹上一些乐府中曲,来给歇脚的士兵们听来解闷。 她性格平易近人,丝毫没有士族小姐的架子,时间一长,很多士兵们竟然和她混的熟了,大家闲来无事,竟也能与这位蔡大家天南海北的交谈一番…… 士兵们是越来越喜欢这位蔡大家。 …… 这一日,一行人终于通过沔水过了蚀中道境,来到了安阳县。 而既然来到了安阳县,那就说明距离南郑城不远了。 文聘身为即将上任的汉中郡守,既是来到了安阳县,那安阳长自然会对他好生招待,驿馆之地,自然也会对文聘以及其手下的一众人等开放。 安阳长亲自前往驿馆,摆下宴席,宴请文聘以及他手下的一众告急将官。 蔡琰身为刘表亲自委任的五业从事,虽身为女流,亦在酒席之列。 文聘出身行伍,且性格沉稳,因而并不善于言辞,而他手下的一众将官亦是和他们的主将一样,亦是如此……因而这顿饭,众人吃的是好生尴尬。 安阳长几次提酒,说了不少场面话,但文聘等人不过是虚应而已,然后一饮而尽,并不多做赘言,最后弄得这位安阳长也没话唠了,厅中陷入了一片让人无奈的沉寂。 少时,突听蔡琰说道:“县君,我等此番东来,一路上所过县城,见大多已经开始设立义舍,据闻乃是天师道之手臂,不知此可为确实。” 安阳长看着文聘的那一张冷脸,正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如今被蔡琰解了围,心中着实是松了口气。 他一个劲的点头道:“正是,正是,蔡大家所言不错,如今那义舍在整个汉中郡内诸县都有设立,据闻乃是尊其教义,承接四方人士,不论身份尊卑,在义舍皆可免钱用食,只是不许浪费,另有义舍居住,只需交于财货便可,不需身份,更是不需符传。” 不需符传这种事在各县的驿馆那是绝对不可以的,但在义舍,这种官府的条例就行不通了,因为义舍毕竟属于宗教性行为,在地方政策允许的情况下,自然是可以超脱于外的。 蔡琰似乎对着义舍颇感兴趣,道:“我们一路行来,路过的每一座县城,虽然都在兴建义舍,但还是不曾兴建完全,不知安阳县内的义舍,目下可是完工?” 安阳长笑道:“安阳县离南郑较近,天师教来了这里兴建义舍,我等又得到了刘府君的政令,不得干扰天师教在安阳的行为,是故这里的义舍修葺极快,目下每日已经有人来往留宿了。” 蔡琰似乎对义舍颇感兴趣,道:“蔡琰想去这义舍参观一二,不知可否?” 安阳长捋着须子道:“此事容易,来日我便派人送蔡大家去义舍一观。” 蔡琰起身,盈盈施礼:“多谢县尊。” 文聘终于难得的说了一句,道:“某家也随蔡大家同去。” …… 次日,文聘和蔡琰在安阳长派出的掾史的引领下,来到了城外的义舍。 那义舍乃是在郊区的一大块空地上而建,依山傍水,占地颇广,看规模竟然是不输本地大户之坞。 义舍门前有天师教方士往来接待,安阳的掾史拿了县长信物,那两名方式便立刻放心,并亲自引路并为他们介绍。 义舍之中,除了供给居住的房舍,还有任凭往来之客任取米粮的储备舍与烹饪舍,一切事情皆需自己动手,倒是颇有些吃大锅饭的意味。 同时,义舍内还有雅间和雅厅,供给住宿之人畅谈抚琴,聊度闲暇之用。 蔡琰和文聘在那两名方士的陪同下,在舍内闲逛,突然间,隐隐的似听到了一些争吵之声。 那些争吵声不同于寻常的市井骂街,隐隐之中,似乎能听到‘政令’‘蜀策’‘教化’等词。 蔡琰心中颇感好奇,她转头对文聘道:“文校尉,咱们不妨前去听一下,如何?” 文聘对那一群士族文士的嘴仗并不感兴趣,但既然蔡琰已经提出来了,那他自然也不会拒绝,随即点了点头。 蔡琰来到那争吵的地方,却见一群士林中人的打扮的子弟,正围着两人,那两人一个不说话,一个则是滔滔舌辩,与旁边这些与他提问的人争吵不休。 蔡琰见状好奇,问一人道:“这位仁兄,敢问诸君在这里争辩个什么?” 被蔡琰问话的那个人,本是颇不耐烦的,但目光扫视之处,望见的确实一个气质外貌都堪称绝佳的大美女,一时间竟有些看楞了神。 少时,方见他笑呵呵地道:“小姐来看热闹?” 蔡琰轻轻地额首,微笑道:“是。” “嘿,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两个外来子,适才在这里大加妄议咱蜀中的政条策律,一口一个不足,一语一个毛病,几把咱益州之政由上到下糟践个遍,我等居住在此的,虽非经学士族出身,却也都是上进求识之辈,焉能任凭他这般肆意侮辱本州?故而将此二人围起,与之争论!” 蔡琰闻言,恍然地点了点头,道:“原来被你们围其来的这两个是外乡人,说是从哪里来的了么?” 那男子见蔡琰长得好看,言语中极是献媚,有问必答。 “好像说是从三辅南下来的吧,好事是扶风郡人。” 蔡琰恍然的点了点头,然后偏头细听。 只听人群中,一个男子的声音隐隐传来:“乱世重宽容,弛世用重典。刘焉治蜀,'德政不举,威刑不肃',士大夫多挟其财势,欺凌小民,何以为长久?蜀中之地,早晚易主也。” 第三百八十七章 法正的自荐 那两个从扶风远来的年轻人,当着一众蜀中寒门游历子弟的面,将刘焉治理蜀中的弊政说了个通透,同时还评价的一文不值。 其实这些益州本地的寒门,倒是不见得对刘焉的治政有多赞成,他们当中有很多人对刘焉治理蜀中的政治举措也非常不满。 但不满归不满,让这两个从扶风郡来的外乡人,将蜀中的弊政一番严斥批评,但凡是有些乡里意识的蜀人,听了也必然是接受不了的。 必须要予以还击才不算掉了益州人的脸面。 于是,众人一拥而上,与那侃侃而谈的外乡人几番争辩,但却谁也说不过他,于是便有了眼前的这一幕。 那名从扶风郡来的年轻人,面对这些益州本土的寒门士子的人数威胁,丝毫不惧,依旧是侃侃而谈,生怕一会动起手来,自己挨揍挨的轻了。 “刘君郎治蜀,士大夫多挟其财势,欺凌小民,蜀中之民思为乱者,十户而八,如今汉中已为荆楚人所得,以我观之,这对蜀地实乃是天大的好事!如若再是这般松散放荡下去,这天赐蜀地早晚必毁于一旦,届时鸡犬不宁,人皆不饱,何其凄惨。” 一名寒门士子不服气地道:“我益州之地民殷土富,乃是天府之土,有什么吃不饱的?何须荆州人来治?就算了没了刘君郎,难道我益州本土人士,便治不得这大好的益州么?” 那年轻人正色道:“汝此言着实忘本,若非是荆楚之师来了汉中,收服诸县,天师教焉能这般顺利的在汉中诸地建造义舍,供尔等往来的寒门士子行之以居?若无荆楚之人,你们这些人眼下都居于山中别舍受寒受冻,连馆驿的大门都迈不进去,又焉能在此妄言?” 这一话一说出来,这些蜀中的寒门士子顿时怒了。 这也太欺负人了。 “你这小贼,说谁是寒门子呢?莫不是讨打!”一人脸色羞红的吼道。 那扶风郡来的年轻人冷笑道:“不是寒门出身,缘何在游历之时偏在这义舍居住?难道这安阳驿馆的大门里,就容不下你们这些自诩的经学名门之后?” 这一番话连损带贬,算是将这一圈益州士子们都给得罪了。 却见一名寒门士子大步上前,挥起拳头,就要作势打那扶风郡来的年轻人。 “哪里来的竖子,安敢这般欺辱我等?” 汉代士子皆多少通些武技,且常有与替人报仇杀人为主流的思想,对这个时代的人而言,为了维护尊严杀人动武,是一种很时尚的事,相当的潮流,他们并不觉得这事有多野蛮,反倒是引以为傲。 哪怕就算是今天这十几个蜀中寒门子弟打他们两个,在这些寒门士子看见来,也是为了维护家乡人的尊严之举,值得提倡。 那与众人争辩的年轻人旁边,一个与他同行的魁梧青年突然站起身来,很是轻松地挡住了那名蜀中士子挥舞过来的拳头,然后用力一扭,直接将那抢先动手的寒门士子反转摔到在了地上。 他拽着他的胳膊,然后伸出一脚直接踏在那人的胸口上,疼的那人痛苦的哇哇直叫。 那扶风郡人一招制服了一名蜀中寒门之地,但却没有得意之情,而是无奈地转头看向适才与那些人打嘴炮的同伴,苦涩道:“孝直,你今日怕是惹下了大祸了。” 那名嘴炮青年却是怡然自得地道:“子敬,凭你我二人,又何惧这些鼠辈?” 本来那些寒门士子见了对方的身手,多少有些惧怕之意,但一听那被称为‘孝直’的人居然这般说话,不由大怒。 当下,便见一众人撸胳膊,挽袖子的就要往上冲,誓要弄死二人不可。 “都给某住手!” 一声冷冷的叱咤,虽然声调平稳,但音色高亢,当中充满了严厉之情,让人闻之动容。 众人纷纷转头,却见文聘大步流星的推开众人,来至场间, 他严厉的环视了一圈众人,怒道:“尔等这么多本土人,仗着人多势众,却要强打两个外来人士,若是有理倒也罢了,偏偏是说不过人家,为了面子争锋,这也是八尺男儿该干的事儿?” 那些寒门子弟闻言颇不服气,但是他们看见文聘的穿着似乎并不寻常,再加上一身不怒而威的气质,颇有些胆颤,不知来者乃是何人。 文聘来到场地正中,四下观望了众人一圈,突然喝道:“还不都散了!” 有一名寒门士子似颇不服气,上前道:“汝是何人?我等为何要听你的?” “休得放肆!”却见随同文聘一起来的那名县衙掾属叱道:“可知道与尔等说话者乃是何人?焉敢无礼!” “哎!不要多言。”文聘伸手拦住了那名掾史的话头,然后眯着眼睛,看向了旁边质问他的那人。 “你且莫要管某家是何人?我现在让你等散了,你可听得?” 那寒门士子似是不愿意折却锐气,忙道:“那得看看你可有这份令人心服的本事?” 文聘仰头哈哈大笑,然后突然一伸手,直接握住了那寒门士子的肩膀,其手掌来回抖动。 那寒门士子一开始还没有转换过劲头来,但很快的,便见他的脸色一变,然后便捂着肩膀头,哭嚎着蹲在了地上。 其余的寒门子弟们见了,纷纷大惊失色,他们急忙奔上前去,想要将那士子从地上扶起来,但一碰他,便见他如同着了魔似的杀猪般的大叫。 大家都慌张了……这是怎么回事? 好半晌,方才有人终于弄明白了情况,高声呼喊道:“他们来了,李兄的肩膀脱臼了!” 这一嗓子喊出来,将在场中人皆是弄的面色煞白,不敢相信的看向文聘,眼眸中一个个都充斥着恐惧之情。 只是轻轻的把手搭在对方的肩膀上,就给人弄的脱臼,这可不是光有手劲就能做到的,同时还得是要有极为丰富的搏斗经验……非得是善于常年厮杀之人不可。 文聘沉着脸,看向那些人的脸上,露出了不屑之色。 “还有哪个想要试试?” 整个院落中,再无一人敢和文聘正面冲突,鸦雀无声,只有那被弄脱臼的人的抽噎声。 文聘见不再有人说话,遂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迈步走到那被弄脱臼的人面前,蹲下身子,伸手去抓他的胳膊。 那人见状顿时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道:“汝要作甚?” 文聘一脸默然地看着他,道:“休要啰嗦,再乱动就废汝另外一臂!” 那寒门子弟瞬息间便不敢吭声了。 文聘拿着他的胳膊,很是自然的向上一抬,便听那寒门士子一声高呼,疼的汗都流了下来。 不过很快,那寒门士子便不再叫唤了,他伸手动了动胳膊,发现脱臼的地方已经被文聘给安上了。 “你,你……”那寒门子弟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什么你,都散步了!哪个再敢滞留,休怪某家翻脸。” 这一下子,围在场间的这些人皆不敢再做言语,纷纷四散,场间竟然是不留一人。 文聘转头看向那两名扶风郡人,喝道:“他们纵然是不对,但尔等适才言语之中咄咄逼迫,也未免太过,今日这事,汝二人便是遭了毒打,也在情理之中,毫不冤枉。” 那适才与一众益州人打嘴炮的扶风郡人对着文聘拱手施礼,道:“若非看到将军,在下也断然不会与他们多做一句争执,在下所做之事,也不过是为了引将军注视而已。” 文聘皱起眉:“汝焉知我是军中人?” 那人笑道:“我等二人从扶风郡而来,这些年来我等在北地,不知见过多少西凉军中之人,军中将领身上的那股杀伐气质,与寻常之人大不相同,更兼将军身边有义舍中人相陪巡视,身份定然不俗,故枉加揣度,失礼之处,还请将军勿怪。” 文聘皱起眉头:“我的身份如何,与尔等又有何关系?” 那人笑道:“我二人初从扶风而来,虽是避难,却也不想埋没,若能得贵人赏识,委以器重,也算不负平生所学。” 文聘闻言乐了:“某家长到这个岁数,还是第一次听说有人靠挨揍去博赏识的……汝二人姓甚名谁?” 那人笑道:“在下扶风法正,这一位乃是我的同伴,亦是扶风人士,姓孟名达。” 第三百八十八章 蔡大家主动帮忙 “扶风法正……”文聘默默的念叨了两句,然后摇了摇道:“我对汝等这些士林中人并不了解,你若真有才华,回头自去南郑自报履历,送名刺于郡署中,经过考察若确实是可用之才,郡署自会调用,与我何干。” 法正面对文聘的冷漠好不尴尬,只是笑道:“我等虽对自身才华颇有信心,然还需将军替我等向汉中郡守多做引荐,毕竟世道如此,谁也是超脱不得的。” 文聘心中哼了哼,暗道站在你面前的,便是信任的汉中郡守,还需做什么引荐?只是你自己心中不知罢了。 不过文聘对法正这种不惜以伤害他人,得罪旁人的方式来彰显自己的方式很不喜欢。 这样的人,有没有才他不清楚,但他肯定的是,法正着实是有些适才傲物,这个人怕是没什么善良的品性。 就在这个时候,却见蔡琰漫步走了过来,对法正道:“法先生适才所言刘焉治蜀的弊政,小女子在一旁听了半晌,觉得先生所言确实是颇有见地,只是若是要改变这弊端,又当以何政替之,还请先生指点一二。” 法正和孟达同时转头看向蔡琰,一时间皆是一愣。 不想此处竟然有这般美丽气质又好的女子! 此等绝色美人,二人还真就是头一次见,真是太养眼了。 “不知小姐芳名?”法正拱手问道。 蔡琰轻轻额首道:“小女子乃是长沙学宫的五业从事,此番奉刘荆州之命,携学宫典藏前来拜会刘府君,行至此处,乃与文将军听了先生适才之言,甚觉有理,深感先生远见卓识,蔡琰在荆楚之时,也见过不少当世奇才,却未见如同先生一般洞察时局者,故厚颜特来向先生请教。” 蔡琰的名字虽然不像是当世名士那般的有名,但在经学治典以家族为祭奠传承的时代,其凭借其父蔡邕之名,其才女之名可谓传播于世,很多人都知道她。 更兼当世能给学宫当从事的女子,放眼望去似乎也只有蔡琰一个,如今可算是天下闻名了。 法正和孟达虽是扶风郡人,却也能知晓蔡琰的名字。 法正略作思索后,大喜! 他再度看向文聘,道:“不想在此能够见到蔡大家,实乃法某之大幸,适才闻蔡大家称这位将军姓文……莫不是昔日随刘伯瑜,北上护君的荆楚名将文仲业乎?” 文聘暗道这法正反应倒是快。 蔡琰微笑道:“小女子不才,愿听先生指教。” 法正连连摆手道:“不敢,不敢……既然是蔡大家相询,那法某就先行献拙了。” 说罢,便听法正笑呵呵地道:“刘焉功利心甚重,到了蜀中不修德政,先行强迫各方归顺,以强压人,至使蜀中法度混乱不堪,若想整顿此弊政,当先理强,后理弱,理强为力行法治,限打蜀中专权自恣者,理弱乃是扶持黔首,饮水灌溉,在益州平原上发展农耕,行法教化和一,法理并用,威德并行,以训章明法,劝善黜恶,方能使蜀中安泰。” 蔡琰颇为惊讶地看着法正,惊道:“此些理论与我经学世家中人所秉持之道,大不相同,先生何许身份,竟敢出此言也?” 法正微微一笑,摆手未言。 反倒是一旁的孟达替他说话道:“蔡大家有所不知,我这位好友,乃是玄德先生之孙也。” 蔡琰闻言大感惊奇。 所谓的玄德先生,指的乃是扶风郡的名士法真,其人于诸子百家和谶纬之学造诣极高,乃是三辅名士,其人在四年前才刚刚去世,享年八十八岁。 法真的名字,饶是蔡琰也如雷贯耳。 她惊讶的看向孟达,奇道:“先生莫不是诓骗蔡琰?” 孟达似是很满意美女的惊讶模样,得意洋洋的道:“此等大事,如何能随意就骗的?” 他那副样子,仿佛他眼下吹嘘的并不是法正的爷爷,而是他自己的亲祖宗一样。 蔡琰见孟达的样子不似作伪,遂奇道:“法先生既然乃是名士之后,那便是正统的经学世家子弟出身,凭你的出身和家室,只要能够在扶风郡弄到通行符传,入住各地的驿馆想来也不是什么难事?为何却要住在这寒门子弟扎堆的义舍?” 法正笑呵呵地道:“我虽能住驿馆……这义舍,我亦是头一次听闻,原先从未见过,故而心中好奇,特来一观。” 蔡琰恍然道:“原来如此,想不到法先生倒也是好兴致……只是先生既是扶风郡的大族,如何会来了蜀中?” 法正和孟达相互对视一眼,接着皆无奈地苦笑摇头。 其实原因很简单,不过是因为董卓在关中三辅等地搜牢过甚,强行敛财,动不动还杀人,眼下关中之地已经犹如一火坑一般,恨不能将当中的人全都生生烤死,法正和孟达这是代表家族,先行往汉中探路,意欲探明事情之后,举家迁移,来益州避祸的。 知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蔡琰心中泛起一丝对父亲蔡邕处境的担忧。 却见她转头看向文聘,道:“文府君,这两位先生乃是三辅之大才,可让他们随我们一同前往南郑,引荐于刘君,想来必可为大功一件。” 若是换成文聘自己碰见这两个人,就凭法正适才处理事情的方法,别说是将他引荐给刘琦,文聘连搭理都不会搭理他的。 只是如今既然有蔡琰力捧,那文聘也不好不给蔡大家面子,于是便点头答应了下来。 法正和孟达见文聘和蔡琰肯替他们引荐刘琦,着实是大喜过望。 他们此番难来,既然是想要在蜀中安居,那就必然涉及到要投靠蜀中的某一势力。 如今刘焉在益州,刘琦在汉中,两方一南一北成对立之势…… 但虽然是对立,可任谁都能看出,山阳刘氏在这场博弈之中,已经是大占上风,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刘焉在蜀中的基业早晚就要贡献给他人了。 以法正的远见卓识,自然是要选择站队到山阳刘氏这一边。 …… 修整了一下之后,文聘等一行人再次出发,直奔南郑而走,而这一次他们的队伍中,则是又多了法正和孟达这两位北地人士。 五日后,文聘一众抵达南郑后,刘琦在郡署热情的迎接了他。 “仲业,好久不见,君之英气与当年无丝毫变化,依旧是这般英姿卓越,实在是让人羡煞。”刘琦笑着夸奖文聘。 文聘还是老样子,被夸不喜,被骂不恼,仿佛什么事都与他无关一样,能够保持永远的淡定。 “文某奉刘荆州之令,前来汉中就任郡守之职,文某此番能够得到这一方镇守之位,全赖府君竭力推荐,聘深感府君大恩,实无以为报。” 刘琦笑着摇了摇头:“这次你可猜错了,今次全力保举你为郡守的人,乃是蔡德珪,与我无干的。” 文聘淡淡一笑,也不多言。 虽然是蔡瑁保举的他,但有些事文聘看破不说破。 他也不是第一次认识蔡瑁,在襄阳的这一年多的时间,他们彼此之间打的交道可是不少,文聘心里面终归还是跟明镜似的透亮。 “府君,文某此番前来,并非一人,我奉刘荆州之命,保护一人来见府君……想必府君是知晓的吧?” 刘琦微笑道:“是蔡大家跟你来了吧?她人在哪里?” “回禀府君,蔡大家在郡署前院,等候府君召见。” 第三百八十九章 身份的转换 刘琦让人将蔡琰从院中请进了正厅之内。 其实对于蔡琰,刘琦心中多少也有一些异样的情愫。 毕竟蔡琰从雒阳前往荆州之后,在作书以及兴学宫等方面也着实是帮了刘琦不少的忙,而且蔡琰本身就是一个聪慧美丽的女子,又有气质文采也好,性格温婉懂的站在他人的角度考虑事情,换成任何一个男人,对她没有想法那都是不现实的。 哪个男人会对好女人没有想法?刘琦自然也不例外。 但多少也是碍于她客居于荆楚的身份,加上其父蔡邕对荆州有恩,故而刘琦还是没有对蔡琰下手。 刘大公子也有腼腆不太好意思的时候。 不多时,便见蔡琰在一名伴当的带领下,进入了府厅,向着刘琦盈盈施礼。 看到了蔡琰的装扮时,刘琦有些发懵,他认真地盯了她好一会,才发现眼前的这个女人竟然真的是那个他所认识的蔡琰。 可此刻的她与刘琦印象中的蔡琰又完全不同,现在的蔡琰不再是身着深衣长裙,手撑小簦的温婉女子,而是一个身着猎户服饰,颇有些英姿飒爽之感的女人,再加上因为风吹日晒的缘故,她的两个小小的脸蛋上居然出现了两团可爱的红晕。 “蔡大家,你如何打扮成了这幅样子?”刘琦颇有些不解地看着蔡琰道。 蔡琰见了刘琦,不知为何,俏丽的脸颊上的那两团小小的红晕竟是又有些发红了。 也不知是怎么回事,现在见了这个男人,蔡琰就多少有些心跳加速的异样之感。 或许是跟他们俩人当初在长沙时的那几次肌肤之亲有关系吧。 她盈盈的冲着刘琦施了一礼,道:“蔡琰见过府君,许久未见,不知府君一向可好?” 刘琦轻轻额首,道:“我自然是过的还不错,只是……看蔡大家这样子,似乎是过的有些狼狈了,怎么穿成这个样子?” 一旁的文聘解释道:“山路难行,行军崎岖,蔡大家乘坐车撵,身穿长裙行路未免甚不方便,故在途中寻一猎物,出资买其妻衣,后虽至了安阳,却也未曾购置新衣,文某几番劝慰,蔡大家就是不听。” 刘琦闻言笑了:“蔡大家,如今已是到了南郑,不会再有什么险路了,该穿什么衣服,便穿什么衣服吧,这等劣质服饰,岂非掉了你的身价?” 但很显然,蔡琰却不似刘琦想的那么矫情。 她笑嘻嘻地道:“别人能穿的衣服,小女子为何便穿不得了?我也不过普通人一个,旁人受得的苦,蔡琰自然也能受的。” 刘琦心下感叹:这点我不跟你犟,历史上的你被匈奴抓走……那苦受的怕是比谁都多。 说罢,却见蔡琰拽着自己的猎狐服饰,姿势优美的在刘琦面前盈盈转了一个圈,笑着道:“不好看么?” 刘琦看见这般开朗的蔡琰,心情一瞬间也好了不少,直接出言道:“当然好看。” 两个人之间的对话似乎颇嫌暧昧,而厅中的文聘此刻就多少觉的有些尴尬了……他感觉自己很多余。 刘琦和蔡琰也似乎是反应过来,两人适才的言语是有些不当。 都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蔡琰的反应很快,她一瞬间就转移了刘,文二人的注意力,道:“刘府君,琰与文府君这次来的路上,在安阳义舍碰到了两名从扶风郡南迁的人物,此二人皆出身于扶风郡的望族,其中有一人乃是名士法真之孙,姓法名正,小女子与其相谈数句,深觉此人能力不俗,故特邀二人与我等同行,荐于府君。” “法正?”刘琦浑然没有想到蔡琰居然会说出这个名字,惊讶之余,心中更是多了几分欣喜。 益州目下的东州士中,确实没有法正和孟达这两个人的名字,想来应是尚未南迁至蜀,这倒是让刘琦很是惋惜了一番。 不想机缘巧合,这两个人结伴入蜀,居然是让蔡琰给撞见了,而且还带到了自己的面前。 若是刘琦不曾记错,陈寿在赞法正为可比拟曹操帐下郭嘉与程昱的人物,且善于奇谋,而且此人乃是刘备占据益州之后,协助拟定《蜀科》,算是军政两方皆有所长,颇具全才之能的俊杰人物。 想不到蔡琰居然将他给拦截住了。 真该好好奖励她一下。 “既然是蔡大家特意向刘某所荐,那必是天下奇才,未知二人眼下何在?” 不等蔡琰回话,文聘便拱手言道:“文某擅自做主,将二人安置于驿馆之内,只等府君召见。” 刘琦点了点头,道:“既然是人才,那不可怠慢,我当亲自前往去见。” 文聘显然没有想到这两个扶风郡人士居然会得到刘琦这般的重视,心中很是惊讶。 不过他很快就释然了。 从打认识刘琦开始,刘琦这个人的行事就总是会出乎常人的意料之外,在对待人才这一方面,文聘一直都觉得刘琦远胜于常人,用人的手段和眼光,几乎超越了所有文聘所知晓的所有人。 “既然如此,文某便引公子亲自去见。” 刘琦转头看向蔡琰,笑道:“蔡大家奉严君之命,携新修撰的《汉书》《汉记》底稿前来,我必然阅览,只是蔡大家一路风尘,想必甚是辛苦,不妨且先去沐浴休息,换身舒适的衣服,待休息充足之后,咱们一同钻研,如何?” 蔡琰连日奔波,也确实感觉身体疲倦,因而精神头不是很足,她盈盈一礼,感激道:“既然如此,琰便却之不恭了。” 刘琦又说道:“驿馆之地,人多眼杂,蔡大家乃是女子,居住在那里不甚方便……不妨就权且在郡署住下,如何?” 说到这,刘琦转头征询式的看向文聘。 文聘颇有些不明所以。 蔡琰住不住郡署,看我作甚? 你自己定不就完事了,我不过是来就任汉中郡守的……这事与我何干…… 可一想到这,文聘突然醒悟了! 自己还是有些没有将这身份转换过来。 现在的文聘才是汉中郡守! 从他进入这南郑城的一刻起,他与刘琦的身份便已经是异地置换了。 现在的他才是南郑城的主人,而刘琦则属于客人。 看来在身份转换这方面,刘琦明显要比文聘明白且机变了许多。 文聘忙道:“大公子所言甚是,蔡大家身为女流,自然是不好往那人多嘴杂的驿馆居住,毕竟是非之地,还是小心些为妙,还是就留在郡署吧……大公子领刘荆州之令,攻克汉中,在此驻军,也当居于郡署,若有事磋商,也好方便些。” 文聘的话让刘琦深感满意,就算是两人目下都是郡守,但文聘面对自己依然不敢僭越,可见为人之忠厚。 “既如此,刘琦便多谢文府君厚意了。” 文聘连忙摆手,连道不敢,不敢。 蔡琰则是在一旁轻轻的用美眸扫视着刘琦,心中暗自感慨。 这个男子做事真是细致,虽身居高位,却拿得起放得下,审时度势几乎让人抓不到任何的把柄。 不知为何,蔡琰心中陡然间想起了自己的父亲。 父亲在朝廷中,当年若是有刘府君这般的眼力见与审时度势,内敛锋芒的本事……想来他也不会落到今天,不得已而跟随在董卓身边的结局吧。 …… 留下了蔡琰在府中歇息,刘琦和文聘去驿馆中去寻法正和孟达。 刘琦也打算瞧一瞧,这两名在历史上名气都不算弱,也算是一手成就刘备功业的著名人物。 法正和孟达万万没有想到刘琦居然会亲自前来,仓惶之下急忙出来迎接,其衣服上还有一些不规整的地方,但仓促之下却也没有办法打理了。 “白身之人法正(孟达)见过刘府君,我二人收拾不整,执礼不周,甚是惭愧,还请府君见谅。”二人一同向刘琦见礼。 刘琦笑呵呵的走上前,上下打量了二人一番,然后亲自伸手,替二人整理了一下衣襟领口,方道:“刘琦仓促前来拜会,未曾先行派人送上名刺,若说是失礼,也是刘某人失了礼数才对,二位无需自责。” 两人连道,不敢,不敢。 刘琦却是毫不端架子,他一手拽着法正,一手拽着孟达,笑道:“相请不如偶遇,与其诸多准备,倒是不如临场发挥,咱们三人且去院子中转转……刘某人平生最好交友,二位在我的面前,大可不必拘束。” 就这样,法正和孟达稀里糊涂的被刘琦拽去了驿馆的后园,在没有任何准备的情况下,与他谈天说地,纵古论今。 其实这样的感觉,比刘琦在郡署召见他们两个人要来的更好。 毕竟就目下的身份来说,法正和孟达,属于从北方躲避战乱而来的东州士,在刘琦这个势力越发强大的金主面前,他们说话是没有任何底气的。 说白了,刘琦现在就算是把他们俩当寒门子弟对待,他们也说不出什么不是来。 但偏偏刘琦虽然在身份上完全占据上风,但他却表现的异常和蔼,与二人闲谈之间,也没有任何杂质掺和其中,言语诙谐幽默,丝毫没有盛气凌人的感觉,让法正和孟达感觉非常舒服。 二人起初面见刘琦时,心中的那些许担忧逐渐消失不见,心态慢慢变的平和了起来,而与刘琦的交流也越来越多,特别法正,本就是见识多广,在与刘琦侃谈时更是兴致勃勃,天南海北之事,无所不谈,显得越发投机。 这就是刘琦最大的本事,一种让人感觉非常舒服的亲和力。 当然,亲和力的表面之下,却是一颗杀伐果断的决心。 第三百九十章 这郡署何时多了个女人 刘琦执着法正和孟达的手,一边畅谈四方风土人情,一边与他们缓缓走在前方。 他们的后面,则是漫步着文聘和典韦二人,这两个人则是彼此互相交谈一些军事上的事情,不与前面的那三个人掺和。 刘琦与法正孟达二人所谈之事很杂,真是想到什么说什么。 他们或论蜀道之艰难,或谈论荆楚之富庶,或谈论关中之乱及目前三辅之地的风起云涌。 论起天下时势,刘琦和法正二人皆是各有独到见解,两人彼此侃侃而谈,其言其行皆让对方深深的感到佩服。 “孝直和子敬皆是三辅英才,可惜适逢变乱,不能稳居于故土,无奈之下不得已而流离至此,董卓有英才而不能用,着实可惜。”刘琦为法正和孟达抱不平道。 孟达闻言,很是感慨道:“想当年,三辅之地,不论人口与财力,亦属大汉朝之顶尖,只是事到如今,因西凉军的连年搜牢而落得如此下场,致使我等豪门之家亦是要举族迁移,我与孝直也不知道是不是该痛哭了。” 法正亦是满脸的委屈。 却也难怪,他身为名士法真之孙,如今却要落的举族迁移,还不得不放低身价去走仕途,这当中的心理落差之大,不言自明。 刘琦笑了笑,继续抚着孟达的背,温声道:“一时之难却不代表一世之难,举家迁移目前来看虽然可惜,但却不代表这选择不正确,关中与凉州之地,拖延的越久,便越如同苦海一般,董卓与其麾下诸将皆虎狼之徒,我等既身为人,又焉能长居于虎狼之策?二位来了汉中,来了我山阳刘氏治下,今后必然会成就更大的事业,二位的家族也将会更甚往昔。” 顿了顿,刘琦道:“有的时候,清平之世的机会,远不及乱世来的多。 法正和孟达连忙表示感谢。 说到这里,却见刘琦突然一转话锋,问道:“二位先生从北地原来,这一路上,可曾听说过关中之内,目下有什么大事发生?” 孟达则是疑惑地摇了摇头,道:“不曾听过有什么大事。” 法正的思维显然是要比孟达开阔的多,他大概琢磨出了刘琦问这话的真意。 “府君,眼下长安之地,别无大事,只是有一件,便是董卓的郿邬已经建成,董卓将长安城内的财货,正逐步向郿邬转移,而朝廷这边,虽有西凉兵和并州军镇守于长安四野,但由于董卓目下已是常居于郿邬,故其下各部将领松散,而大多的政事,已经开始交待于以三公为首的朝中群臣……” “郿邬建成,董卓迁居于郿邬……” 刘琦皱了皱眉,心中暗道,刘宠之所以执意北上,难道看重的就是这次机会? 董卓离开长安,而有部分朝野之权已经被汉室旧臣重新掌控……说起来,这倒确实是个良机,毕竟董卓在长安城内外,靠的全是兵势威压,除了他麾下的西凉兵将外,剩余的所有人都憋着一股劲,等着在暗中能够阴董卓一把。 直等着墙倒众人推呢。 董卓离开了长安,那这些想要谋害董卓的人,便会在私底下串联的更加紧密。 说不定,刘宠便也是被串联的人之一。 就在刘琦沉思的时候,却见法正突然说道:“府君,在下有一事,想要向府君相询,只是不知府君是否能告知以实情?” 刘琦微笑道:“孝直想问什么?但问无妨。” 法正正了正脸色,认真地道:“敢问刘府君,陈王刘宠意欲何为?” 刘琦没有想到法正一语便问到了事情的关键上,心中不免有些忐忑之情。 根据刘琦麾下探子的回报,刘宠现在屯兵于丹水,意欲北上直返雒阳。 但刘琦知道,眼下刘宠的行军举动,完全就是在迷惑关中人的眼睛,他根本就没有想回雒阳,而是打算在合适的时机,从丹水沿上商雒进入京兆尹,然后直奔长安而走。 虽然路程有些绕远,但眼下刘宠的行为确实是用来迷惑董卓。 但董卓真的会上当么? 刘琦深深的望了法正一眼,笑道:“陈王言东都雒阳不可长时间无人镇守,因而从我这里请辞返回雒阳镇守,剩余的事,刘某一概不知。” 法正对刘琦的话并没有做出反驳,他只是淡淡言道:“府君大可不必瞒我,如在下所料不错,陈王此番北上必有图谋,雒阳之地虽为陈王镇守,但其经营并上心,足见陈王之志应不在此……如今董卓郿邬建成,从长安搬迁,西凉军诸将各自为政,而朝中士大夫各怀心思,如我所料不差,陈王此番北上,必然是有朝中有人与他联合,请他起兵救驾。” 若是可以,刘琦真想给法正点一个大大的赞。 猜的也未免太准了。 虽然历史上的法正在性格上有些重大的缺失,但不可否认的是,法正这个人确实是有奇谋的人,他思维的敏捷度和正常人相比,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上。 “先生之思,着实是奇之又奇,不过陈王虽是我的盟友,但毕竟与我份属两势,他的事情,我并不能完全管的到。” 刘琦说这话的时候,虽然是面带微笑,不过听了法正的话,他的心中陡然对陈王之事升起了些许不安。 就算是他跟陈王不熟,然毕竟陈王也是护君联盟之中重要的一员,不可随意放弃。 若是陈王真有不测,对护君联盟的实力怕是会有深层次的影响。 到时候,真正具有实力的宗亲,便只有刘表和刘虞,一南一北怕是难以照应。 更兼黄忠和荀攸此刻亦在陈王军中。 “孝直,子敬,我对二位之能深以为赞,心中敬佩之至,我想留二位在我军中,在我麾下权任掾史之务,待日后有了功绩,我对二位自然会委以重用,如何?” 法正和孟达互相对望了一眼,皆从对方的眼眸中看出了喜色。 孟达首先对刘琦表示忠诚,道:“达在这里,多谢府君厚意!我等一定恪尽职守,为府君效力。” 法正亦道:“愿效犬马之劳。” 刘琦满意的点了点头,道:“好,我有二位相助,何愁益州不定?大功不成!” …… 就在刘琦招揽了法正和孟达的期间,汉中的郡守府,卢夫人又乘着辎车前来拜访。 守门的侍卫言刘府君不在,卢夫人说想在院中稍等,有要事相告,还请务必通融一下。 守卫的侍卫也知晓卢夫人最近经常来找刘琦,且知晓其在天师教中的地位很是不俗,乃是重要人物。 在禀报了当值的许沂后,侍卫便将卢夫人引至郡署的正院,让她权且在凉亭中等候。 卢夫人来到院中,环顾四周,突然看到花园的凉亭中,正有一名气质极佳的女子,正端着书简,认真的端详着。 “这郡署花园中,何时多了女眷?”卢夫人略有疑惑地向着凉亭走了过去。 待离近了,卢夫人不由有些哑然。 她活了四十多岁,也见过不少漂亮女人,但像是这个女子这般有气质的,却还是第一次见到。 只看她坐直腰背,一手蜷指微点下颚,神态淡雅,从容的翻阅着手中简牍的样子,卢夫人就有些自惭形秽。 这年头,经卷珍贵,便是承继家业的男子也少能读上几卷经,更何况是女人? 但不知为何,眼前的这个女子,在气质上就给了卢夫人一种读书破万卷的感觉。 卢夫人想开口问问她,但张了张嘴,却不知改如何问,犹如哑巴了一般。 蔡琰听到了声音,从书卷上抬起头,看到了一脸疑惑,张口结舌不知如何开口的卢夫人,微微一笑,善意地问她道: “这位婶婶找谁?” 卢夫人:“……” ( 第三百九十一章 老女人与小女人 蔡琰的话若是换成别人说出来,卢夫人或许早就怒了,就算她已经是大龄的四旬妇人,但这些年却保养的极好,面容姣好犹似三旬之人。 但面对着蔡琰,不知为何,卢夫人偏偏就没有任何脾气。 因为她能通过蔡琰的表情看出来,这个姑娘确实是没有任何恶意的。 她的表情,笑容显得非常的和善和煦,那种让人心折的书卷与知识的气息下,又有一种让人难以言状的亲和力。 卢夫人楞了片刻之后,方才稳定下了心神。 她冲着蔡琰执了一礼,善意道:“民妇是天师教治头祭酒卢氏,未知姑娘芳名?” 蔡琰在坐塌上一侧身,让过了卢夫人的礼,同时自己亦是站起身来,向着卢夫人回礼道:“原来是天师教的卢夫人,小女子蔡琰,久仰天师教卢夫人的大名,今日一见,真是荣幸之至。” 卢夫人万万没有想到,在眼前的这个女子,居然就是名士蔡邕的女儿蔡琰……那个名满天下的大才女。 难怪气质居然这般绝佳,原来出身这般不俗。 蔡昭姬的气质,用后世话讲,便是知性的长腿美女……黑丝袜戴眼镜的长腿老师那种。 卢夫人发自内心地感慨道:“久闻蔡中郎与蔡大家父女才名冠绝当世,今日得见蔡大家,卢某亦深感荣幸,不想大家不但学识冠绝天下,容貌竟也生的这般美丽,着实是才貌双绝,让人敬佩。” 蔡琰很是自然地回答道:“夫人此言过赞,小女子愧不敢当,夫人今日来此,莫不是找刘府君的?他和文府君出去办事了,还未曾回来,夫人还需多等候一会。” 卢夫人闻言点了点头,微笑着道:“那蔡大家在这里,又是所为何事?也是有事要见刘府君吗?” 蔡琰浅浅地笑道:“不是,小女子只是领府君之情,暂住于郡署。” “住这?” 卢夫人楞了好半天后,终于我无奈地一笑,自嘲自讽的叹息道:“难怪,难怪!” 说到这,却见她又突然抚掌,哈哈乐道:“唉,着实民妇自视甚高,空做他人笑柄了。” 一边说,卢夫人一边都要乐的背过气去了, 她的表现让蔡琰颇有些不明所以,这是怎么回事。 其实也好理解,卢夫人一向自视甚高,虽然年过四旬,但以为凭借自己的驻颜的容貌,足可以勾引到刘琦,届时她再向当初自己掌控刘焉一样,通过枕边风来控制刘琦,以达到自己的利益诉求。 只是这个机会,卢夫人一直没有办法在刘琦的身上实现,她一直对此非常的苦恼,甚至一度认为是自己的魅力不足,才导致如此的结果。 但是直到今日看到蔡琰之后,卢夫人才恍然大悟,因而方才不顾仪态的哈哈大笑。 并非自己魅力不足,也并非自己年华老去,而是这天底下的男人,谁若是有了像蔡琰这么一个红颜知己,怕是对其他的女人便都不会感兴趣了。 卢夫人伸手摸了摸自己腰间带来的那捆迷人之香,心中越发觉得自己的举止太过好笑,没弄明白情况,就枉自使计。 便是用了这个东西,又有何用?刘琦怕是也不会正眼看她。 其实也能理解的。 若是换成自己是男人,有了蔡琰这样的有内涵有气质的女人之后,对于自己这等中年妇女,怕是怎么都不会有兴趣了吧? 但事实上,卢夫人猜错了。 刘琦不碰她并不是因为蔡琰,同时蔡琰和刘琦之间的关系,也并不像是她想的那般不堪。 只是蔡琰对卢夫人说自己住在郡署,不由得卢夫人不心中多寻思。 她主观的就认定了蔡琰与刘琦之间的关系非比寻常。 不过卢夫人这个女人有一点与常人不同,那就是心胸开阔,并不小肚鸡肠,是一个干大事的料。 她此刻是真心觉得自己比不上蔡琰,因而决定放弃勾引刘琦的计划,可她并不嫉恨蔡琰。 相反的,她倒是觉得蔡琰知书达理,气质不俗,温婉可爱,很是惹人喜欢。 笑过之后,卢夫人抬手擦了擦自己笑出的眼泪,摇头道:“一时想到些可笑之事,控制不住,让蔡大家见笑了,还请蔡大家勿怪。” 蔡琰微笑道:“只是不知何事竟惹的夫人这般快慰?” 卢夫人摇头道:“此事说来太过羞人了,咱们还是谈谈蔡大家你吧?蔡大家身为中郎之女,不在父亲身边尽孝,为何出现在这汉中之地?若是蔡大家愿意,不妨与民妇说说如何?” 蔡琰自打到了荆州,后在长沙学宫攥书,平日里少与女流打交道,后来认识了蔡觅和杜嫣,才算是有了两个新的知己,只是后来蔡觅去了新野,杜嫣最近更是因为怀孕即将临盆,因而暂时不能与自己往来,弄的蔡琰很是寂寞,平日里虽也有说话之人,但大多皆为男丁,不能谈些女人之间的真心话。 如今卢夫人一脸慈祥的询问她,其一张脸上尽是关怀之情,惹得蔡琰心中竟然涌起了久违的暖意。 蔡琰深吸口气,随即打开了话匣子,将刘表通过刘琦,向他父亲蔡邕索要典藏开始讲起…… 这一说之下,竟然是说了整整小半个多时辰,竟把蔡琰也给说的口干舌燥。 卢夫人一直微笑着不曾打断话茬,只是谨慎的注意着蔡琰的表情。 卢夫人也算是老江湖了,她很快的就发现了些许弊端。 只要是一说起刘琦的那些趣事,蔡琰脸上的笑意就会多出几分浓浓的笑意,眼眸之中的流光神采,也似乎就多了几分。 可一旦说起蔡邕,蔡琰眸中的神情就多了几分落寞,脸上亦是平添了几分担忧之情。 待蔡琰说完之后,却见卢夫人眼珠子一转,暗暗计上心头。 她的心中开始琢磨出了一条比勾引刘琦上自己的床更为有利的计划。 蔡琰被卢夫人这般宠溺的对待,一时间竟多少有些异样的感觉。 她母亲去世的早,很早就失去了母爱,如今十几岁的年纪,却还得遵照父命背井离乡,此刻有一个年纪大自己二十余岁的女人以长辈的语气宠溺和安慰自己,不知为何,蔡琰的心中竟有一种久违的温暖之感。 “好姑娘,你既出身于经学大家,那想必也是多少通晓些谶纬之道了?”卢夫人柔声问蔡琰道。 这个年头,谶纬之学不算是迷信,对于很多经学世家来说,反倒是一门必备的学科,很多士林中人,甚至还有专门钻研谶纬之学的人,将其单列为一门士人学科。 毕竟在这个科技不发达、很多自然事件无法用物理和化学来解释的年代,谶纬之学就变成了很多人用来解释未知的手段,属于一种玄之又玄的高大上技能。 蔡琰额首道:“略知一二,只是不曾知晓甚详……听闻夫人所在的天师教,乃是善断谶纬的大教?天师、嗣师、系师皆为神仙中人。” 卢夫人轻轻的点头道:“不错,我天师教的谶纬,在这大汉十三州中,可谓独一无二……好孩子,你我今日一见如故,我听闻你近些年身世苦楚,想为你占上一卦,不知可行否?” 蔡琰感激地道:“既如此,那便有劳夫人帮忙了。” “区区小事,何足道哉?我这随身带着龟壳和钱子,且待我去找府中下人借个香炉,为你问谶。” “多谢夫人……另外,还请夫人也替严君断上一断,琰想看看严君在长安的凶吉前程。” 卢夫人笑道:“这个自然,且全包在婶婶的身上。” 少时,卢夫人问府中的下人借了一个香炉来,然后将自己本来打算用来勾引刘琦的香抽出一根,点燃后插在香炉上。 这东西若是让刘琦看见闻到,自然就明白是什么东西了…… 说白了,不过就是后世的催情之物……其实亏了卢夫人改变了主意,不用这东西去对付刘琦,不然真又可能是会让刘琦笑话。 现代人常用这类东西在男女中事助兴,刘琦后世时,使用的最多的就是费洛蒙。 这种东西不像是电视剧上的那种所谓的药一样,让人闻一下就跟傻逼似的脱衣服就往你怀里生扑,而是属于一种氛围性的刺激人天荷尔蒙的东西,属于助兴药物。 而中国古代的人民在科技方面处于世界尖端,自然也善于调制此物,卢夫人的香也是类似于这种用途的。 这种香在男女之间可以起到助兴的作用,同时,在日常的沟通之中,也可以在不经意间提高对方的兴奋点和好感度。 卢夫人在这个时机下点燃一根,可以通过香味刺激蔡琰的味蕾,让她对自己产生好感和依赖,以便一会对谶纬的结果更加的深信不疑。 第三百九十二章 义母有吐息否 卢夫人点燃了那根算是以中医角度去刺激人兴奋点的荷尔蒙长香,然后在蔡琰的对面坐下,用手执掌着她带来的那个龟壳,向当中放入了六枚铜钱……向蔡琰询问了她和其父蔡邕的生辰八字后,接着便用手来回的晃荡了起来。 卢夫人将大钱子连续摇拽了九遍,每次皆是投掷于凉亭中的长几上,每一次卜卦后,她都是认真的用旁边的纸笔,将结果记录在了一份竹牍之上,很是认真详细。 蔡琰在旁边闻着香的味道,不知为何,心中有些噗噗跳,脸色亦有些发红,心中有一种愉悦之感,心胸颇为舒畅。 “婶婶,你这是什么香味,竟然这般好闻……” “嘘,勿打断于我。”卢夫人正色言道。 蔡琰闻言吐了吐舌头,不敢再多问了。 少时,待扔完九次钱后,卢夫人又用手指头轻轻的掐捏,开始认真的掐算了起来。 不多时,却见卢夫人放下了手指,笑道:“蔡大家,民妇已为你与令尊各按生辰八字谶算,颇有所得。” 蔡琰闻言不由大喜,忙道:“婶婶可算出了什么?” 卢夫人认真的看向她,笑道:“蔡大家,民妇先说你,这卦相显示,你这两年虽然是几经波折,但实则都是显贵之相的前兆,若无意外,你近年之内就会觅得良配,其身份可谓贵不可言。” 卢夫人这话,隐隐之中自然是泛有所指……暗指刘琦。 “贵不可言的夫婿?”蔡琰眨了眨眼,低声道:“未知婶婶可算出了他是何人么?” “天机不可泄露,卦上告知民妇,此人乃皇室贵胄,有美玉傍身,日后或可问鼎于世,至于乃是何人,天意却不可尽知了。” 卢夫人这话中的小小哑谜,以蔡琰的智慧,自然是能够轻易猜到的。 皇室贵胄,很显然,那就应该是一个姓刘的人,至于所谓的有美玉傍身,刘琦名字中的琦字,和他的表字中的瑜字,皆有美玉之意。 想到这的时候,蔡琰的脸不知为何,竟然微微发红,心脏也不由自主的剧烈跳动了起来。 他如何会是自己的夫婿? 按道理来说,他不是已经有自己的夫人了么?如何还会是自己的夫婿? 可即使如此,蔡琰在听到刘琦会成为自己夫婿的时候,却一点都不惊慌,心中隐隐的居然还有一些期待。 她的表情和状态落在了卢夫人的眼中,卢夫人心中暗道:这姑娘和刘伯瑜果然是有些情的。 卢夫人也不催促蔡琰,就是那么静静的坐在那里,等着蔡琰自己回过味来。 少时,方见蔡琰从沉思中回过神,她双颊绯红,用手轻轻的捋了捋自己的鬓角,笑道:“不好意思,让婶婶久等了,琰适才想事想的有些出神了,怠慢了婶婶,勿怪。” 卢夫人不以为意的笑道:“窥探得天机之人,皆会有这般出神之态,蔡大家又何得能独自超脱而出?都是情理之中的事。” 说到这,却听卢夫人又道:“蔡大家的命数好,今后数年并无灾祸,且又会寻得上佳夫婿,此生无忧……然我看令尊的命数,只怕近些年却不甚好,恐有灾祸傍身……” 蔡琰一听,心中顿时一紧。 他急忙道:“婶婶,此言何意?” 卢夫人叹息道:“蔡中郎目下身处龙潭,朝夕之间,只怕便是会有暴雨淋至,如民妇所观不错,恐有兵戈之祸,稍有疏忽,便会有……” 说到这,卢夫人长叹口气,摇了摇头似说不下去了。 蔡琰虽然聪明,但所谓关心则乱,而且身处在这个时代的人,没有几个是不迷信的,饶是刘焉那样的奸猾之徒,在谶纬之术的面前,也是犹如一个乖宝宝一样的听话。 蔡琰再是特殊,也逃不过这个时代中人的局限,那就是神魔之论。 特别是一旦事情再触及到蔡邕,就更是无暇细思了。 “婶婶,这可如何是好……可是有什么好办法能救严君脱出此祸么?” 卢夫人叹道:“解救的方法倒也不是没有,但却不在我这里,非得由贵人相助……若能有贵人在半年之内,帮令尊得逃出火地牢笼,前往水泽之地,方可解脱此祸。” 蔡琰闻言,低头沉思。 长安属火……襄阳属水…… 蔡琰想到这,深深的吸了口气。 “多谢婶婶指点,琰感激涕零,严君日后若真能救得,琰定当以厚报之。” 卢夫人笑道:“人之气数,虽着时间的推移,亦逐渐可改,非为一时之势,蔡中郎的卦象今日虽然颇凶险,但难保今后不会变,日后但有更替之时,民妇舍了折寿之险,亦当为蔡中郎补算命数前程,蔡大家尽管放心。” 蔡琰听了,感激道:“何敢承婶婶这般大恩。” 卢夫人握着蔡琰地手道:“你我一见如故,对民妇而言,似不是第一次见到蔡大家,大家恍如我亲女一般,这种感觉,民妇原先从不曾有。” 蔡琰认真的思索了一会,突然道:“其实蔡琰见了夫人,亦有亲近之感,这缘分仿若注定一般……若是婶婶不弃,琰愿以母事之,未知夫人可允否?” 听了蔡琰的话,卢夫人不由大喜过望。 蔡琰若是肯认自己为义母,那这事再好不过。 一则卢夫人一见蔡琰,就打从心底的欣赏喜欢这个才貌并存的女子。 她膝下没有女儿,若是能收她为义女,也足矣大慰平生,也算是了却一桩心愿。 二则,以蔡琰和刘琦的关系,卢夫人若是当了蔡琰的义母,那边等同是当了刘琦的义母。 这个身份可比让她爬刘琦的床要来的有优势多了。 而且以身份而言,卢夫人未必不能当了蔡琰的义母。 蔡琰虽然出身名门,但卢夫人昔日的岳父张陵,亦是经学之家出身,亦是曾入太学拜江州令,属于根正苗红的经学之家,只不过后来弃官从道…… 而以如今天师教的威势,也绝不辱没了蔡琰。 卢夫人长叹口气,道:“若蔡大家不嫌弃于我,那民妇自然是求之不得的。” …… 刘琦收法正与孟达与麾下之后,很是开心,高高兴兴的带着文聘往汉中郡署而走。 来到郡署之后,正逢着蔡琰将卢夫人送出了门口。 刘琦见状顿时一愣。 这两个人……怎么混一块去了? 但更让刘琦诧异的事在后面。 “义母,琰儿就不远送了。” “不必远送,昭姬你早些回去休息,改日义母再来看你。” 刘琦颇有些吃惊地长大了嘴巴:“义母?” 卢夫人转头,看到了刘琦,先是一愣,接着施礼问安。 刘琦皱眉道:“你来找我?” 卢夫人笑道:“本来是的,然现在不是,今后有事,民妇也不会麻烦府君,只找我义女便是。” ( 第三百九十三章 被刘琦小看的才女 刘琦很是随意的看了卢夫人一眼,很快便恢复了镇定,他随意的撇了撇手,然后笑呵呵冲着卢夫人一点头,便走进了正院。 蔡琰与卢夫人打完招呼之后,亦是转身随同刘琦进了郡署的院落中。 聘很识趣的去忙别的事了,而留在院落中的人则是只剩下了刘琦和蔡琰。 蔡琰此时的表情和适才送走卢夫人的时候完全不同,显得是一脸轻松,其状态犹如一只快乐的小百灵鸟,走路时都是蹦蹦跳跳的,看着很开心的模样。 刘琦不明白,这傻姑娘有什么可开心的。 和那姓卢的女人搭上关系,刘琦觉得有点是她的不幸。 平日里挺聪明一个姑娘,怎么关键时刻犯了糊涂? 少时,二人来到凉亭中,刘琦伸手请蔡琰坐下,蔡琰则是端庄在其对面而坐。 坐下之后,刘琦筹措了一下词汇,然后方对蔡琰道:“蔡大家,你今日之举,刘某感觉多少有些不妥。” 刘琦张口之后,蔡琰并无任何诧异。 她只是从旁边的小案上端起了一个盛水的方尊,她一边为刘琦斟水,一边笑道:“早就知道府君会这么说了。” 蔡琰的表现似乎有些超出刘琦的想象 不对吧,这不是她应该有的回复吧? 她不是应该回复:“府君,蔡琰哪里做的不妥,还请指教?” 刘琦轻轻地挑了挑眉,眯起了眼睛。 却见蔡琰只是将盛水的羽觞轻轻地推到了他的面前,道:“府君忙了一天了,喝些水解解渴吧。” 刘琦无奈地道:“有些事不说的明白些,喝什么都是苦的。” 蔡琰闻言先是一愣,接着掩嘴笑道:“想不到堂堂的刘府君,护君联盟中的年轻俊杰,竟然也会耍小性子,还是对我这么一个女流之辈。” 刘琦一挑眉道:“我有么?” “就琰儿看,不但是有,而且还很多。” 刘琦一听顿时愣了琰儿? 蔡琰一时嘴快,说完之后也是楞了一愣。 然后,便见她的脸颊瞬息间红了,但接下来却依旧没有改口。 她轻咳一声道:“刘府君所担忧的,不过是卢氏乃天师教中的重要人物,可谓一言九鼎,同时她又是善于谄媚阿谀,精于世道之人,恐我经验浅,为其所利用反不自知,是么?” 刘琦听了这话,颇为诧然。 原来她能看的明白而且还是明白的紧。 “说句实话,确实是这卢夫人所经历的风浪,要远远超越于你,甚至超越于我,可谓是天下一等一的老狐狸,这样的人物我生怕你被她卖了,反而去替她数钱。”刘琦很是认真地道。 蔡琰却一点都不着急:“既然卢氏有这般城府,府君恐琰儿被其利用了那为何府君却不限制她,反倒是任凭她能够在南郑城中自由来去?” “这个么”刘琦略微犹豫了一下,不知道应不应该和蔡琰谈这么深。 却听蔡琰笑道:“因为府君知道,天师教和荆州之间,可以相辅相成,互相利用,只不过对于能不能拿住卢氏,没有把握其实卢氏对于府君,也是这种想法,不然她今日就不会找上门来。” 刘琦心中暗惊。 顿了顿,蔡琰又道:“那府君难道不觉得,琰儿与卢氏之间的交往,就不是相辅相成,彼此互相成就呢?而且有这一层关系在,今后府君和天师教之间,想来就会有过多的猜忌和隔阂了吧?” 刘琦手中的盏略微一晃,当中的水向外溅洒了出来。 蔡琰的这个人设,怎么跟他想象的有些不同呢? 不过刘琦很快释然。 蔡邕身为当世大儒,饱读万册经卷,其女更是见多识广,又聪慧懂事。 聪明的人,不可能只是淡淡只是聪明那么简单,那份心智和情商,也必然都是上佳的不然就不可能算是聪明人。 听蔡琰适才话中所言,她似乎是有想反利用卢夫人的意思? 刘琦抬头上下打量着蔡琰,目光中颇多揣度。 蔡琰被刘琦瞅的有些羞涩,她脸色发红的扭过头去,不敢正视刘琦,道:“府君这么瞅着小女子干什么?” “我只是没想到,你居然也有这么多的心机。”刘琦微笑道。 蔡琰红着脸嗔道:“这算是什么心机?小女子又不傻,那卢夫人过来找我,第一次见面便又是谶纬又是投缘的,摆明了就是故意跟琰儿攀关系,然后借着琰儿的门路使通于你,既然如此,我便不妨将计就计,主动与她做个结交,说不定还能反其道而行之,日后究竟是谁用了谁的门路,倒还不一定好说呢若是府君和她,双方能够通过我从此各自安心,彼此一心成事,岂非一件天大的好事?何乐而不为?” 刘琦的身体轻轻向前探去,道:“可这卢夫人的人际关系非比寻常,而且据我手下的密探汇报,其日常似有些” 蔡琰很是自然地道:“她日常如何,与琰儿又有何关系?只要琰儿能通过她那办成事,便足够了至于那一声义母,又无介绍之人,又无公证之者,闲暇时叫便唤她一声,不想叫时便自不叫,于我个人又有何挂碍?相对而说,此事对卢氏又有何挂碍?她难道还真能当我是女儿不成?终归不过是有了这么一个称呼,两方各不猜忌,彼此图个安心而已。” 刘琦闻言,不由长长的出了口气。 蔡琰的政治素养和情商,多少有些超乎自己的想象 不过也难怪,蔡邕当初既然敢把她一个人从雒阳城中放出来,这个女儿对于蔡邕来说,想比也是相当不俗的。 这年头,高层社会的名流女子,哪可能真正的存在真正的傻白甜? 能够青史留名的女人,其真正的内涵绝不会仅仅只限于才女两字。 少时,便见刘琦微笑道:“昭姬,若你是一个男子,刘某一定会将你收于麾下,用以为臂助。” 蔡琰却不服输,她身子轻轻前探,认真道:“难道琰儿是一个女子,便不能做你的臂助了么?” 说罢,却见她从凉亭中一直放置的一个小木箱中,拿出了简牍,放在桌案上,道:“这些东西,难道就不是你的臂助帮你做出来的?” 刘琦先是一愣,接着伸手取过桌案上的那两卷简牍,展开来看,恍然道:“这不是后汉书和汉记的拟稿么?” 蔡琰微微笑道:“当然了,府君难道忘记了我这次专门来此是做什么的么?琰儿奉刘荆州之命,特来此处,与刘府君核定两记的初,然后再回返荆楚,加以改良,继续深拟。” 刘琦恍然的拍着额头,笑道:“正是正是,险些连这件要事都忘了” 说罢,他抬头看向蔡琰身后的那个小木箱,奇道:“就只有这么一点么?” 蔡琰掩嘴轻笑道:“想什么呢?小女子此来,可是带了好几车的简牍来,这只是一小部分而已,其余的,都在郡署的内库放着呢。” “原来如此”刘琦恍然地道,然后突然脸色一垮,叹道:“这么多需要审阅的内容难道都需要我一一过目?” 蔡琰认真地道:“依我看,本来是不用的,但刘荆州有令,让我看着你,一定要你一字一句的看完。” 刘琦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僵硬了。 “这么多的内容,我得熬多少个通宵才能看完?” 蔡琰却很是自然地道:“又不是你一个人看,琰儿奉刘荆州之命,监督于你自然是咱们两个人一起通宵熬夜才是。” 第三百九十四章 阳奉阴违 荆州,襄阳。 庞德公和司马徽来了襄阳向刘表进献汉记与汉书的初稿之后,便被刘表热情的留在了襄阳,并每日饮宴,一同谈经论古,彼此交流经学,言古说今。 刘表当年,本就是极度敬重庞德公之名的,只是当时的庞德公一直不尿他这一壶,屡次招募而不得,最终反倒是因为刘琦认了庞德公为老师,方才使庞德公和司马徽进入了长沙学宫,成为了刘表兴学办学的重要助力。 对于这件事,刘表一直都夸赞刘琦办的漂亮。 这一日,刘表再一次与庞德公和司马徽二人论经完毕,然后他便命人准备酒宴,款待两位经学大贤。 宴席之上,庞德公向刘表请辞,说是滞留在襄阳的时间有些太长了,他想要和司马徽一同返回长沙,继续主持学宫和汉记汉书修著撰写等各项事宜。 虽然知道庞德公说的确实是实情,但刘表心中还是非常的不舍。 刘表冲着庞德公举酒爵道:“与尚长与德操两位先生相处多日,老夫深感两位先生之大才,恨不能让二位留在身边日日聆听教诲,可惜时间过得这般快,转眼间就到了分别的时刻,唉老夫舍不得两位先生啊。” 庞德公缓缓地端起酒爵,道:“景升公何必如此?今日一别,我二人治学于荆南,亦是替公施教化于天下,咱们三人可谓功德无量,此时此刻,不当伤感,当快慰的畅饮三爵才是。” 说罢,三人皆一饮而尽。 饮酒之后,刘表抬起袖子擦了擦嘴,感慨道:“尚长先生适才所言,老夫亦是知晓,只是这心中不知怎地,就是过意不去老夫思之,要不请他人替两位先生主持长沙学宫,还请两位先生来襄阳坐镇,如何?” 庞德公捋着胡须没有吭声,一旁的司马徽则是替庞德公解释道:“明公之厚意,我与尚长深感于五内,只是长沙学宫之人,大部分皆是北地迁移士子,若无尚长兄这位荆楚第一学者坐镇,何人能服众?另外,宋仲子目下就在襄阳,我等若是来了此处,何人为先,何人为后唉,恐怕是空使明公为难。” 这话说的很是诚恳,也很是实在,让刘表无法辩驳。 他缓缓地放下酒爵,叹道:“着实是可惜,可惜” 庞德公看着刘表落寞的样子,心中很是感慨,看来这位刘荆州确实将自己和司马徽两个人当回事了。 他笑呵呵地转移话题道:“景升公,前番蔡昭姬奉命,亲自押送汉书和汉记的诸多样本前往汉中与伯瑜验看,此事可是出自公之授意也?” 刘表又泯了口酒,道:“其实已经是由诸多大贤撰写的汉书和汉记,又何须伯瑜验看,只是蔡从事坚持此两书乃是由伯瑜牵头定制,还是要由他过目才符合规矩,其言之凿凿,老夫实在拗不过她,便权且应之。” 司马徽捋着须子笑道:“其实昭姬此言,也并无不对,毕竟汉书的大纲,皆出自伯瑜之首,特别是党锢传烈女传苑传独行传方术传等等,实乃亘古未见,才思奇敏也。” 刘表见自己的儿子被司马徽这般夸赞,心中很是得意,他捋着须子哈哈乐道:“区区小道而已,德操切莫这般夸赞于他。” 庞德公则是笑道:“其实,让昭姬携着汉书汉记前往汉中于伯瑜过目,这件事在老夫看来非常可行,毕竟伯瑜见识不俗,若由他校看两书,指出当中不足和疏漏,必有精妙之言只是伯瑜目下刚刚平定汉中郡,杂事也多,若是要通读那些书卷,会不会有些操劳了。” 刘表肯定地道:“这一点,尚长公尽管放心,老夫曾对蔡从事言,汉书汉记只需让伯瑜大致粗略一观便是,必然不会让伯瑜过于分散心神。” 庞德公和司马徽彼此相互对视着一眼,满意的点了点头。 汉中郡署,书房内。 “父亲让我必须要把所有的成稿通读一遍?还得仔细的读?”刘琦皱眉道:“他不知道我很忙么?” 蔡琰很是认真地点了点头:“汉记和汉书都是府君你牵头编纂的,列女传党锢传方士传等传记亦是你的主意,必须要由你仔细通读,然后挑出当中的不足之处,方可继续成书,这可是刘荆州的严令。” 刘琦脸上的肌肉抽了抽刘表现在心里这么没有逼数么?他不知道他亲儿子我现在正在外面开疆拓土,却还要让我兼职给他当审读? 也不知道这个爹是怎么混的! 想到这,却见刘琦长叹口气,伸手抚着自己的额头,道:“看来,我最近必须要一直熬夜了。” 蔡琰站起身,笑道:“不妨事,我陪着你。” 此时,天色已经黑了,刘琦和蔡琰,这两位年轻的男女,便在书房,针对这些篇章稿件,一篇一篇的开始审阅梳理起来。 刘琦读稿,然后指出当中的不足或是不当填补之处,并告知蔡琰,让她执笔记录。 蔡琰很是认真地用简牍,一笔一划的将刘琦的意见记录在上面,并时不时的与他钻研探讨。 随着天色越黑,时间越长,两个人之间的相处,便越发的轻松了,也越发欢快了起来。 汉记倒也是罢了,但针对汉书,刘琦因为前世的时候看过范晔的著作,因而针对现如今由庞德公和司马徽主抓的这部书稿,有很多不同的提案和意见,同时这些意见因为是有成稿作为引导的,所以都相当的确实。 蔡琰这段时间一直跟着庞德公和司马徽编纂两部巨著,比较能够理解两位贤能的想法,因而她也代表两人,与刘琦相互辩证,互相陈述彼此意见的优劣短长 两人时而意见相合,彼此皆大欢喜,时而因意见相佐而彼此列证,各叙短长优弊,时而甚至还有些争吵,弄的面红耳赤 时间,就在两个人这么不断的交流中一点一点的逝去,直到子时结束,丑时初刻,刘琦和蔡琰才恍然惊觉。 不知不觉间,居然都这么晚了? 从来不曾感觉时间过的这么快。 刘琦感觉自己的肚子有些咕噜咕噜的叫。 蔡琰微微一笑,对他道:“饿了么?我去给你弄些吃食来。” 第三百九十五章 共熬一夜 在现代,很多人对夜宵这种东西都是深恶痛绝,既发胖又对身体不利,但偏偏又抵挡不住美食的诱惑,因而培养出来一个又一个的胖子。 而在汉朝这个年代,人们对夜宵其实并不怎么忌讳,因为能吃上夜宵,就已经算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情了,还管他什么胖子不胖子的。 而且汉朝的饮食结构也非常单一,首先连最基本的油都没有……就算是富贵人家,家里有肉,说实话味道跟后世也完全没得比。 一则汉朝根本就没有炒菜的概念,首先根本就找不到那么合适的铁锅……最基本的是少油,根本没法炝锅,二则葱姜蒜这些辅料也搜罗不齐,就算是搜罗齐全了,也根本没有生抽和老抽给肉过油上色,而烧肉中最重要的佐料……糖!也不是家家户户能预备的那么齐全的。 所以说,要想穿越回汉朝当大厨开饭馆,那最基本的一个条件是你得带个一个超市一起穿越回来。 君子远庖厨,只是让他们远离厨房这个杀生之地,但这不代表这个年代的高层显贵们不会下厨……因为在汉朝下厨,实在是太简单了,就那么几样东西,几样佐料,而且所有的膳食大部分都是以炖和烤为主,所以但凡是个人,稍稍接触那么几下,基本都会做饭。 蔡琰也不例外,就是好吃和不好吃的问题了。 蔡琰做的菜比较简单,也很清淡,很快就端了几样小菜来到刘琦的面前,她将筷子递给刘琦,微笑道:“尝尝看。” 刘琦伸出筷子夹了一口。 凭心而论,就这个时代而言,算是非常好吃了,但跟后世时的口味相比,那着实是差的太多太多。 刘琦自从穿越回汉朝之后,多少年来,一直格外的思念前世时的辣火锅,可惜这一世他很难再吃到了。 蔡琰又将一壶浊酒取到了刘琦面前的桌案上,为他斟满。 “府君今晚太过劳累了,还是早些休息,待明日处理完公务之后,咱们再行继续审阅剩余的篇章。” 刘琦轻轻的用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他真是很想告诉蔡琰一句……我真是不想跟你继续点灯熬油了。 这些破稿子,你们这些学宫的从事,该怎么出就怎么出呗,为什么都要来问我呢? 想到这,刘琦端起了手中的酒爵,慢慢地喝了一口,方才叹息道:“昭姬,我觉得吧,这个事……” “这个事是刘荆州专门安排琰儿来做的,若是不能完成,琰儿便不能回荆州复命。” 刘琦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将下话咽回到了肚子里。 他郁闷地一仰头,将爵中酒一饮而尽。 蔡琰掩嘴轻笑,道:“府君,看你的样子,似颇为忧愁?” 刘琦摇了摇头,道:“忧愁倒是不忧愁,反正肯定是不怎么高兴。” 蔡琰笑道:“想来府君今日是累了,也罢,那咱们今日便先审阅到此……可以谈谈别的。” 刘琦一边夹菜,一边道:“谈些什么?” 蔡邕用双手托住下巴,然后用双肘支在桌案上,笑道:“府君想谈些什么?” 刘琦端着酒盏,眼珠一转,道:“你适才曾言,那卢夫人今日白天给你谶纬演算了?” 蔡琰点了点头,道:“是。” 刘琦八卦地问道:“都算了些什么?” 蔡琰的头轻轻一歪,颇为玩味地看向刘琦:“卢氏为我算什么,也都是我自己的事情,府君为何要打听?” “不想说就算了。”刘琦又为自己倒了一爵酒:“咱们可以唠点别的。” “不行!”蔡琰突然一下子又变卦了,她笑嘻嘻地对刘琦道:“我来告诉府君便是。” 刘琦闻言憋不住想笑。 这个小丫头,居然还想拿我开涮? 蔡琰掰着手指,认真地道:“其实卢氏与琰儿,也未曾多说什么,就是卜卦了一下,算算严君和琰儿的前程。” 刘琦闻言笑了。 他仰头喝了一口酒,叹道:“善谶纬之人,则必然善于揣测人心,卢氏也是知晓你眼下漂泊于荆楚,蔡中郎则受困于长安,父女分离两地无法相见,前途未卜,特别是蔡中郎还在虎狼之穴,故而用此两事,来赢取你的好感。” 蔡琰叹了口气,道:“说实话,我倒希望卢氏所演算的事情,是真的。” 刘琦笑了笑,问道:“卢氏与你,是如何演算的?” 蔡琰想了想,方道:“对于家严,卢氏所言为身处虎狼之穴,若得贵人相救,方可转危为安,应于火德之地走往水德之地。” 刘琦哼了哼,没搭腔。 这摆明了就是废话,以蔡昭姬的角度而言,若是想跟蔡邕团聚,那必然就是得有荆州一方想办法救出蔡邕,然后送往襄阳,这事若是办成了,谁都知道蔡邕必然会转危为安,还用她说? 刘琦又问道:“那另一条呢?说你的前程如何?” 蔡琰的脸色突然红了。 她轻轻一咳,状若无事地道:“也没甚大事,不过是说我能找到个称心如意的夫君罢了。” 刘琦的眉毛轻轻一挑。 “什么样的夫君?”刘琦似是有点想打破砂锅问到底。 但蔡琰却无论如何也不肯说了。 吃完了夜宵之后,蔡琰劝刘琦回去休息,但刘琦看了看天色,觉得已经睡不了多久了,干脆就熬个通宵,跟蔡琰继续审读书稿。 这一审读,就直接是一宿的时间。 直到第二天早上,天色已经蒙蒙亮了之后,刘琦和蔡琰才从书房中走了出来。 这一路上,二人还不断的研究昨夜探讨的稿件中的内容。 蔡琰与刘琦并肩而行,偏过头问道:“府君,你说,刚才《汉书》第十一卷中开始,当以刘玄等人为先好,还是用宗室的四王三侯为先好? 刘琦想了想,说道:“用刘玄吧,毕竟是承接光武之前的重要人物,还是用他更为妥当。” 蔡琰思忖片刻,点头道:”琰儿也这么觉得。” 说罢,却见她转头看着刘琦,疑惑道:“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和府君在一起的时候,想事情的思路都会通畅一些……” 刘琦笑了笑,说道:“这就是所谓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蔡琰闻言,‘噗嗤’一声笑了。 就在这个时候,却见魏延匆匆忙忙而来,见到两人同时从刘琦的书房内走了出来,不由一愣。 大清早的,这是怎么情况? 但他很快就恢复了镇定,匆忙上前,低声对刘琦道:“府君,北面那边,有关于陈王等人的消息了。” ( 第三百九十六章 镇守长安的无名之辈 ,大清早的,魏延就着急过来找刘琦,很显然是得到了关于北方陈王刘宠等人的重要讯息。 刘琦对着蔡琰笑了笑,道:“昭姬,你先回去休息,回头咱们再继续畅谈。” 蔡琰笑了笑,很懂事的先行告退了。 魏延望着蔡琰离去的背影,似是有些若有所思。 “府君昨夜与蔡大家相处了一夜?”魏延颇为惊诧地问道。 刘琦认真地纠正他道:“是共同研习汉书初成之卷一宿,什么相处一夜……对了,你刚才这般冒然地闯过来,多少会令蔡大家羞愧,下次再有这事,你只需在远处伸手招呼我一下便是,” 魏延尴尬地咧了咧嘴,道:“府君,您可能是没有看到,我适才在上前与府君打招呼之前,已经在远处冲您招手三次了……可您跟蔡大家谈的太认真,就是不曾注意到末吏。” 刘琦闻言不由哑然。 少时,方见他咳嗽一声,道:“算了,别说这事了……你且说说,北面那边有什么消息?” 魏延急忙取出一卷缣帛,道:“这是北边的探子,传递回北方关中内的线报。” 刘琦看到线报之后,脸色多少有些阴沉。 情况似乎有些复杂,而且多少有些不太妙了。 …… 商洛之地,陈王的大军此刻正屯扎于此。 只要沿着丹水继续北上,过了蓝天霸灵之地,便可以直入长安。 刘宠的兵马本来就是做做样子,向着雒阳的方向行军,他一边行军,一边与长安城中的王允等人密切联系,想要乘着董卓进驻郿坞的时机强攻长安,但长安内外,毕竟都是西凉军的势力,想要凭刘宠一军攻克,无异于痴人说梦。 刘宠得不到王允的明确信息,无奈之下只能是转兵东向准备进驻雒阳。 但就在这个时候,长安那边却有新的情况突然传了过来! 西凉那边有重大变故。 而这个变故,正是董卓离开西凉前,曾遗留在凉州的老对手韩遂。 董卓年轻的时候就混迹于凉州诸地,从小便与羌人打交道,同时也与官场中人走的很近,可谓是黑白两道通吃,而凉州边郡,一向地域广阔,各路叛军和羌叛屡起,犹如野火一样,燃了扑,灭了燃,无论如何都是剿灭不尽,而董卓则是凭借着其粗野凶狠,诡诈多谋的性格,在凉州这一片野蛮的土地上,打下了属于自己的一片根基,并逐渐成为陇西郡的风云人物,而他自打担任羽林郎之后,更是凭借其能够通吃黑白两道的优势,纵横冲杀,左右开弓,打出了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 但董卓这数十年的作战生涯,也并不是完全就一帆风顺,在他凭借军功升迁的过程中,曾遇到过几个让他吃瘪的敌人,这其中有黄巾中人,同时也有韩遂。 董卓与韩遂可以算是几经厮杀的老对手了,当年韩遂势力最大之时,曾入寇三辅,侵逼陵园的时候,大有颠覆雒阳之势,其时董卓、张温、袁滂、周慎、皇甫嵩等人皆是接二连三的与韩遂交手,虽然最终韩遂是以退走而告终,但不得不承认,此人给包括董卓在内的东汉政府朝廷军官造成了相当巨大的麻烦,可以说在有一段时间里,韩遂对于汉朝政府是比黄巾军还要恐怖的存在。 而董卓在入京之前,也曾派人邀请凉州本地的诸路军阀派系与其共同入京,包括李傕、郭汜、张济、樊稠等凉州各大豪族势力纷纷响应董卓,但唯独韩遂和马腾两人不曾与其同往,另揣着心思。 在董卓离开凉州的这两年间,韩遂和马腾以金城为大本营,结交包括陇西、白石山、首阳、平襄、成纪等地的各族羌豪,拉拢他们扩充实力,并大批量的招募兵源,扩充己方的势力。 就一定程度而言,韩遂和马腾在各路羌叛的心中,已经有了当年董卓的影子了。 但很是不巧,就在两个人如日中天的时候,董卓率兵返回了关中,并大肆搜牢,兴建郿坞。 董卓麾下的西凉军的搜牢速度很快,不仅仅是长安周边,包括附近的右扶风、左冯翊、京兆尹等地,都让西凉兵拓展着搜牢了个遍。 可惜这终归还是无法满足虎狼之徒的胃口。 直到牛辅和张济在南阳郡的进行搜牢,并给董卓带回来大批辎重财货之后,董卓才深深的感觉到,他应该将搜牢的目标向着其他的郡县转移转移了。 董卓这人很公平,他觉得不能总是紧这右扶风和左冯翊这些周边的羊往死里薅羊毛,薅到最后迟早薅秃噜皮,这对那里的百姓实在太不公平了,对于各郡百姓,他应该雨露均沾。 南阳郡这只大肥羊已经有了牛辅和张济在前线替他薅羊毛,那不妨在寻找一些别的小肥羊。 最终,董卓将目标锁定在了天水、安定、武都、陇西这些西捶边郡上。 按道理来说,韩遂和其好友马腾,目下主要的势力发展是在金城郡,相比于天水,陇西等郡,还要更加的靠近西域,董卓想要往天水,陇西等地发展,跟韩遂目下的势力范围所在并不冲突。 但问题是,董卓在发展势力的时候,韩遂和马腾其实也是在发展的。 他们也并不想仅仅只是局限在边塞之地,他们收拢各地羌叛的原因,也无外乎将自己的影响力拓展到凉州东面。 可如此一来,他们的战略意图和董卓目下的战略意图就有所冲撞了。 双方的兵马这段时间在略阳道、白石山、襄武附近发生了不少的冲突,战乱规模不断扩大,最终引得韩遂和马腾亲自领兵东向南下,前来凉州东部驻扎。 韩遂这老对手动了,董卓自然不能再多清闲,毕竟此獠的厉害,他心中还是非常清楚的。 于是,董卓召集包括李傕,郭汜,樊稠,李蒙,王方等重要军部,开始西向,他久违的从郿坞离开,亲自出征,前往凉州去与韩,马二贼谈判。 谈不拢,就打! 现在的董卓势力早已不比当年,对他而言,若是韩遂这贼子肯降服自然最好,若是他不肯降服,则陇西之地,便是他的埋骨之所! 董卓一动,正所谓是牵一发而动全身,整个长安城的诸军势力,便都在发生着变化。 因为董卓一动,西凉军各部,包括以吕布为首的军部,就都开始向西移动,一旦发生大战,西凉军就将发动全面进攻,对韩遂和马腾发动毁灭性的打击。 狮子搏兔,亦用全力!更何况在董卓的心中,韩遂这个贼子的分量可远远的不是兔子,至少也算是一只狐狸。 董卓用了全力,那就代表着长安目下的守备就会稀松。 果不其然,王允写给刘宠的书信中明确说明,眼下西凉军和并州军的主要将军都随董卓西向移动,吕布、李傕、郭汜等主要将领皆不在长安,长安城只有一支并州军偏师镇守。 刘宠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很是开心,当下便见他找来了黄忠和荀攸,向他们二人陈述了王允所言之事。 “如今长安城中,王允,士孙瑞等人愿意里应外合,迎接我等进入长安,此乃千载难逢之机,咱们不能错过,我意兵发长安护驾,迎圣驾入荆州,二位以为如何?” 荀攸皱着眉头,思虑了片刻,道:“事是好事,然此事看着好似没什么凶险,当中一旦有事,恐陷入万劫不复之地,需知董卓麾下的兵马极多,且皆为大汉最精锐的雄师,天下无人可敌,我等一旦身陷长安,恐有覆灭之险。” 刘宠不满道:“公达未免太过小心,如此行事,岂不错失良机!” 黄忠在一旁道:“请问陈王,负责镇守长安的将领是何人?” 陈王不以为意地道:“好像是一个什么并州军的偏军主将,叫什么张辽的,无名之辈,不足挂齿。” ( 第三百九十七章 抢长安 也不怪刘宠此刻自信心空前的暴涨,董卓的兵马大部分都开始向西迁移,只是留下了当初南北军当中的并州军一系,以及他们的主将,张辽。 当初收编雒阳军时,按照宗法时代的地域特性,董卓将雒阳军中的将官,按照出生原籍进行分配编制。 其中,张辽本人曾为并州刺史丁原麾下的从事,后来进京,又得何进委任去往河北募兵,后董卓入京后,张辽以及其所部又归董卓所有。 并州从事就职位而言,可以算是丁原的左膀右臂了,而后来何进又单独委任张辽募兵,足见当时的张辽在并州一系当中的威望还是有的,这样的人对于董卓而言是必须要拉拢的对象,但董卓麾下的各部军将大多是凉州人,其中还有徐荣是幽州人,故而他左思右想,便将张辽以及其统属的兵将迁归吕布管制。 同样都是并州豪杰,老乡管老乡,两眼泪汪汪。 董卓以吕布和张辽同乡的关系,用来来收拢张辽。 但对张辽而言,由于他在董卓入京时属于中央何进的直系,所以他在吕布的帐下与旁人还不一样,属于是相对独立的存在。 其实即使在历史上,张辽在吕布军中的独立状态,这个形式一直维持到吕布身死。 但由于张辽昔日举郡吏后,一直在并州协助丁原平外,入京后干的也去河北是募兵的差事,再加上这个时代的消息相对闭塞,不是每州每郡的有能力人物都会被外州郡人所熟知的——故而刘宠对于张辽这个名字,目下还只是限于‘无名之辈’的概念之中。 黄忠听了刘宠的话后,并没有将他的话当成一回事。 这个天下,能人实在是太多了,哪能仅以名气判断? 他转头看向荀攸道:“公达先生昔日曾在雒阳蛰伏数载,亦曾在何大将军治下为郎,请问张辽这人,先生可曾听过?” 荀攸听了这话,不免有些尴尬。 说实话,张辽这名字,他还真就是没有听说过。 倒也不是荀攸孤陋寡闻,昔日雒阳以及其周边有百万人口,更兼身为大汉朝一百多个郡的都城,每日的流动人口亦以十余万计,你让荀攸到哪里挨个认识去。 天下权贵士子云集于雒阳,荀攸关注他们还关注不过来,哪有可能特意去留意某个并州武夫? 听了黄忠问话,却见荀攸长叹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 刘宠见状顿时乐了,嘿然道:“看吧,看吧?孤说什么来着?那张辽本就是个无名之辈,二位又何足惧哉?” 黄忠终归还是摇了摇头。 “若说无名之辈,黄某人、典君、文仲业、太史子义、魏文长、张继先,在入刘荆州和少郎君麾下之时,皆算无名之辈,但如今,不也皆小有所成?大王不可轻敌。” 刘宠没有耐心了:“二位若是这般执拗,那便不要与我同行,你二人且在后方策应,以为后军便是。” 黄忠还想劝刘宠,却见荀攸不着痕迹的拉了一下他的袖子,似做提醒。 然后便见荀攸道:“如此最好,大王驱兵先行前往长安,我二人率领五千本部兵马合后,大王若能直入王城,勤王救驾成千古之功,我二人也算是有策应之功,若是大王事有不济,我二人也可审时度势,从旁策应救援大王。” 刘宠闻言,无奈地摇了摇头,甩着手指头点他二人道:“似这般胆小,恐一辈子也不能成就功业,还当的什么将,从的什么军?待长安破时,半分功劳也落不到汝二人身上!” 荀攸认真道:“我等只想勤王救驾,不虑其他,大王不必计较我等功劳。” 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 待两人出了刘宠的王帐,黄忠看向荀攸的目光变的有些不满了起来。 “先生适才为何拦某?某劝谏陈王,乃是为将者之本分,进攻长安,非同小可,岂能这般随意?” 荀攸摇了摇头,道:“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最好的结果?”黄忠不明所以地道:“为何这般说?” 荀攸认真地看着黄忠,低声道:“汉升,陈王召你来他军中,是为了何事?” 黄忠下意识地回道:“陈王军中,缺少能够主持大局的镇军大纛。” 荀攸道:“不错,陈王缺猛士良将,故而从刘府君那里将你借来,极尽拉拢,想要将你收为左膀右臂,可你看看,如今的陈王为了急于进兵,甚至连让你率兵跟于其后之事也答应了,甚至不再让你在其中军相辅……足见他此刻已经是急功近利,被冲昏了头脑,我们说什么怕是他都听不进去的。” 黄忠认真地琢磨了一会,觉得荀攸此言甚是有理。 荀攸又道:“咱们在后方协助陈王,也算是进可攻退可守,既能保全自身,又能在万一之时救陈王于危难,到也不错。” 黄忠长叹口气,摇头道:“如何会变成这般样子?” 荀攸道:“这也是无奈之事,非汉升与我所能掌控……我稍后写书信一封陈述此地详情,劳烦汉升连夜派人送往汉中交于府君,至于后事如何,便要看府君若何筹谋策划了。” …… 长安城中。 张辽今年二十三岁,正是年轻气盛之时。 年级轻轻而骤得高位,会使很多人失去理智目空一切,志得意满,成为骄傲的人。 但张辽很明显在这一方面并没有犯下这个错误。 张辽眼下的状态,就表面上来看比正常二十多岁的人要沉稳的多,也干练的多。 身为并州人,张辽与普通的粗狂并州军人并不相同,他虽然身材魁梧,皮肤黝黑,却留着下至颚下数寸的长须,打理的整整齐齐,且干干净净,看着竟颇有几分儒雅之气。 但他的眼眸中的光芒却很是犀利,面容刚毅,与他那整齐的胡须颇不相称,但这股气质和他内敛的锋芒却在他的身上完美的融合到了一起。 张辽的坐下,一名斥候正在认认真真的向张辽汇报刘宠一行大军的情报。 张辽麾下的几名司马和军侯听了那斥候的汇报之后,皆面有忧虑之色。 张辽却并不慌张,而是仔细的向那斥候询问情况:“刘宠来军,有多少兵将?” “回校尉,依属下观之,当有不下五万之众。” 这一番话说完,张辽麾下的诸人皆有些慌了。 “张校尉,长安城中,目下不过四千兵勇,不足对方十分之一,纵然是城池坚固,怕是也难以久持啊。” “校尉,还请速速作书,请相国派兵驰援!” “校尉,兹事体大,不可不慎防之!” 第三百九十八章 李儒与张辽 张辽手下的一众司马和军侯,听说刘宠的五万大军正直奔长安而来,都有些惊慌失措。 他们眼下众口一词,请张辽派人去往西方,向董卓求援。 张辽捋着须子,认真地思考了片刻,道:“向相国求援,此事是必然的,只是相国目下与韩遂对阵,就算是派兵折返长安,怕刘宠也已经是兵临城下,对方早有准备,若是一个疏忽,长安城破,相国的救兵纵然是赶了回来,却也无用了。” 一名军侯道:“末吏建议校尉立刻安排三军登城,准备守车的器械,并招募百姓协守城防,凭借地利坚守,阻刘宠于外!” 张辽站起身,在原地来回踱着步子,并没有着急做出决定。 他麾下的诸人看到张辽这么不紧不慢的样子,不由感到奇怪。 这张校尉干什么呢?此时此刻,已经是火烧眉毛,如何还思虑多多?不过是固守城防的事情,一句话就解决了,还在这里等什么? 就在一众人疑惑不解地时候,却见张辽突然停住脚步,道:“要守长安,不可在城中与彼交锋,当以奇制之,先行出战,搓其锐气,方可守城!” 众人闻言你瞅我,我瞧你,心中皆是惊疑不定。 少时,却见一名曲军侯道:“张校尉,敌众我寡,守城尚且凶险之极,若是出城与彼交锋,岂非自寻死路?” 张辽正色道:“汝尚且知晓出城乃是必死之局,刘宠又焉能不知?如此,方正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的良机。” 众人心中都是暗自忐忑,此言虽然有理,但对于己方来说,也未免太过冒险了,一旦事情有所不成,岂非自献头颅于对方面前? 也不等众人再说话,便见张辽挥了挥手,道:“诸位先下去吧,容某细细斟酌,来日再行决策。” 众司马和军侯皆是行礼拜辞。 众人走后,却见张辽返回到了正厅的桌案前,命人取来皮图,展开之后细细端详,眉头紧皱,似乎是在琢磨着什么。 大概过了一个多时辰,一名亲卫走进了正厅,对张辽言道:“启禀君侯,郎中令前来拜府,并送上名刺。” 说罢,其便将李儒的名刺递了上来。 郎中令李儒是何等身份,张辽自然省得,他急忙起身,直接出了正厅,亲自去往府邸的门外去迎接他。 少时,张辽来至李儒面前,对其道:“郎中令拜府,辽接待不周,还请郎中令勿怪。” 李儒笑呵呵地道:“张校尉主持城中军务,责任重大,诸事颇多,李儒冒昧前来打扰,张校尉恕我冒昧之罪。” 张辽一伸手,道:“请!” 二人一同入厅,并州军卒奉上清水,请二人饮之。 李儒颇为诧异地看着手中的水觞,奇道:“李儒多番拜访相国麾下诸将的府宅,诸位将军皆以好酒相待,唯独张校尉却以清水款待我,这是何故?” 张辽拱手道:“旁人如何,末吏管不着,但末吏执军,必须禁酒,这是铁则,不容更改。” 李儒奇道:“军中将士禁酒,校尉独居府中,自己饮了,旁人不知,又能如何?” 张辽微笑着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李儒见张辽这般状态,心中甚是感慨,他赞叹言道:“张校尉行事,真有大将之风,李儒佩服万分。” 张辽微笑道:“不敢当。” 李儒斜眼看了一眼张辽桌案上的皮图,笑道:“听说陈王刘宠率兵来袭长安,张校尉身为长安镇将,不知有何应对之策?” 张辽知晓,以李儒的手段和身份,眼下的军中必然有人是他的内应,想来自己做出什么决断,他一定会在第一时间内知晓。 因而,倒是也不必瞒他。 想通了这点,便见张辽很是坦然地道:“末吏想要乘着刘宠轻敌不备,急于进兵之际,先行出兵,奔袭刘宠,搓其锐气,然后方好守城。” 李儒一挑眉,笑道:“敌众我寡,出城作战风险甚大,就算是我军将士不足,可校尉如何不纠结城内的黔首民夫一同守城?” 张辽言道:“若是换成旁人,或许可以纠结民众,一同驻守城防抵御敌军,但是我军却不可。” “为何?” 张辽认真道:“请恕末吏直言,我军在长安乃至于整个关中之地,皆不得人心,若用长安以及周边的民夫助守城防,谁知道这些人中,有没有因搜牢而与我军结怨者,如此时日一长,弄不好就会有投敌献城之人,此对我军而言无异于作茧自缚之法。” 李儒长叹口气,道:“校尉能想到这一点,当真令人佩服。” 张辽又道:“更兼长安城的百官与士族之中,居心叵测妄图谋害相国者多矣,末吏与刘宠打城防战,谁知道后方的宫殿之内会不会出现变乱?这些事都不在我等掌控之内,故而出城先挫败刘宠锐气,以壮军威,慑服百官之心,方为上佳之举。” 李儒满意的点了点头,道:“校尉思虑的这般周全,我看刘宠此番必败无疑。” 张辽听了李儒的夸赞,也不得意,无奈道:“可眼下末吏还有一个担忧。” 李儒笑道:“有何担忧?” “末吏若是率兵出城奇袭刘宠,长安城中的那些百官一旦有诈,乘机起事,该当如何处置?” 李儒闻言先是一愣,接着哈哈大笑道:“校尉所忧虑者原来是在此……无需担心,李某此来,正是为校尉解此疑惑。” 说罢,便见他站起身,走到张辽的面前,低下头在他的耳边细细的说了起来。 张辽的表情由一开始的沉静,逐渐变的惊骇,最后颇有些不敢相信的看向李儒……心中甚感拜服。 当夜,张辽率领一众精兵,瞧瞧的从长安城出发,直奔东面而去。 …… 南郑城,汉中郡守府。 刘琦在得到了北方的刘宠的动向之后,急忙召集麾下诸将官,并当众宣布了自己的军令。 “文仲业身为汉中郡守,且坐镇于此,守备汉中,我率兵北上入关中,接应刘宠与西凉军交战。” 刘琦的决定令在场中人尽皆惊诧不已。 文聘首先表示反对:“少郎君,八百里秦川之地路途艰险,此去长安护驾,前程未卜太过凶险,还请少郎君三思,不可莽撞行事。” 刘琦摇头道:“仲业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此去不是要与刘宠争功,我是要去救他……长安空虚,长安空虚,长安怎么可能空虚?这个中之事很有可能是董卓的诡计,保不齐陈王这一次去了长安,就会落入彼之罗网。” 刘琦这话说完,却见一众人都彼此互相对视,心中各自泛起了嘀咕。 马玄在一旁拱手道:“只是董卓目下已经西进,他纵然是有罗网,又是什么罗网呢?” 刘琦闻言沉默了,对于西凉军所使用的计谋,他着实想不太出来。 难不成,是自己多虑了? 法正突然说道:“在下倒是有个想法,但不过是凭空所思,没有任何凭证。” 刘琦转头看向他:“孝直但说无妨。” 法正轻咳一声道:“若是董卓与韩遂……事先便有勾连,此事当如何解之?诸位可曾想过?” 第三百九十九章 魏延的子午谷之谋 法正的话纯属臆断,没有任何的根据,但却给场内众人的脑海中敲响了一记重重的钟鸣。 特别是刘琦,他心灵中受到的震撼很大,认真地低头琢磨着法正的话中真意。 旁边的一众人等亦是纷纷开始沉思,却有马玄开口道:“孝直兄之言,多少有些夸大其词了吧,据在下所知,韩遂乃是凉州叛逆,久与朝廷争斗,与董卓更是几番相争,彼此之间可谓水火,董卓想让韩遂配合他诓骗世人……只怕韩遂绝不肯应。” 法正一边笑,一边自信地摇头道:“伯常兄说的甚是有理,不过据在下所知,董卓和韩遂昔年虽然是屡次交战,但其间并无私仇,董卓征讨韩遂,也不过是奉朝廷之令平叛而已,这两个人都是贪狼之辈,贪婪之人彼此间想要联合,实在是太过容易了。” 顿了顿,却听法正继续道:“董卓下辖的相府十三曹可替朝廷随意的拜将封侯,光凭这个,想来就足矣打动韩遂了。” 马玄闻言顿时语塞。 他一向也自筹是襄阳附近年轻士人中的佼佼者,论及眼光和谋略学识,绝非一般人所能及,但是近日见了法正,方知天下通晓谋略诡道者,实在是太多了,自己多少还是有些井中之蛙的感觉。 刘琦缓缓地从原地站起身来,道:“既然如此,那就更不能耽搁了,陈王姑且不谈,黄汉升和荀公达眼下都在其中军,这两个人于我父子,于荆州而言,都是至关重要的,无论如何也不能弃之,诸位火速点兵,咱们择日便出兵北上。” 刘琦的话说完后,在场的所有人都沉默了。 北上是北上,但这仗又该怎么打?战略目地又当何在?要取得一个什么样的战果? 再说了,如果此番北上,那要面对的对手,可就不在仅仅是当初在南阳郡时,遇到的牛辅和张济的西凉兵分支。 他们要面对的,可是董卓麾下真正的强大中军! 董卓麾下的士卒数量,保守估计最少也有十五六万,优良战马的数量更是以万为单位计算,而刘琦目下能够动用的士兵数量,加上刚刚在汉中招募的新兵,也不外乎三万五千余人。 这仗,怎么打? 刘琦来回看着在场中人,问道:“诸位,此番北上,我们并不是要取得多大的战果,主要还是以救援为主,若是能将黄汉升和陈王平安的迎回汉中,便是胜利……至于这仗如何打,诸位有何高见?” 刘琦问完话后,只见年轻的魏延站了出来。 “文长有话说?”刘琦很是认真地道。 魏延道:“末吏有一策,想献于府君。” “文长试言之?” 魏延拱了拱手,朗声道:“末吏愿领精锐一万,仿古之韩信,穿子午谷向东,不出十日便可抵达长安,乘董卓与韩遂佯攻于陇右,注意力在陈王身上之时,一举攻克长安,若是得了长安,救下天子,则董贼势必调转锋芒,前来夺驾,届时便可替陈王和汉升公争取到时间撤离。” 刘琦的嘴角挂着一丝笑容,他看着魏延,心中暗暗感慨。 不论是多大年纪,处在青年或是中年时代,魏延的想法还真是不曾改变。 谁能想到,子午谷奇谋,居然会落在自己的议战桌案上来了。 对于魏延的策略,刘琦并没有直说行或是不行。 他转头看向其余诸人,道:“对于文长之法,诸公有何见解?” 坐在法正身边的孟达道:“末吏以为此策不妥。” 魏延转身,皱眉看向孟达。 “子敬为何这般说?”刘琦问道。 孟达很是诚恳地道:“末吏是扶风郡人,早年求学之时,曾遍游关中秦川诸地……” 这话不是吹牛逼,在这年代,很多士人子弟在成年之后,一般都会外出进行一番游历,他们一般会选择距以自己家乡为圆心的一大片土地往来走访,少则一年,多则数载,这对于士林中人来说,也是一种精神和身体上的历练。 孟达继续道:“子午谷林密地险,两侧崇山峻岭相聚,若从地图上看,路程不过十日,但大军行走,若无一月,恐难以出谷,董卓的兵马旦夕而回,便是夺了长安,从子午谷回返汉中,怕是旦夕也会被西凉兵追上。” 魏延似有些不服气地道:“阁下之言,未免太过谨慎,若是这般束手束脚,战场之上,何时方能得功?” 刘琦忽然开口道:“文长,我们不是要与董卓争长安,而是要救人,而且天子乃是万金之躯,一旦在军中遇险,非我荆州之人所能承受得起的,届时必将获罪于天下……此计太过悬险了。” 魏延没想到刘琦竟然也会驳了他的计策,很是惊讶。 刘琦仰头看向屋顶,心中暗暗叹息…… 历史上的子午谷奇谋,诸葛亮没有采取这一策略,但是明末的高迎祥却用了这一招,他经过半个月的行军,最后却被孙传庭伏击了。 高迎祥损失非常大,全军在子午谷这条险道上覆没,闯王也被活捉了。 其后,刘琦经过一番认真的思考,与众人一番商议,决定采取迂回战术。 也就是历史上诸葛亮第一次北伐的战术。 先派遣一支兵马作为疑兵,出斜谷去以为疑兵,作势引诱西凉军的主力,而刘琦的主力军队,则是去往祁山,佯攻陇西诸郡,用以分散董卓的注意力。 对董卓而言,天水,陇西诸郡乃是他下一步要攻略的地方,也是供给他日后挥霍用度的地方,他绝不可能任凭刘琦前往夺之。 只要这两步同时进行,那刘琦就可以成功的分散西凉军的注意力,以达到救下刘宠的目地。 于此同时,刘宠的兵马已经接近了南陵,只需要一日,便可以抵达长安。 当天晚上,刘宠就下令让三军将士现在南陵驻扎,并在附近的山林之中搜寻树木进行砍伐,制造冲车,撞木,云梯等物,准备向长安发动总攻。 由于是勤王之战,故而刘宠在此之前,已经给三军将士进行了无数次的洗脑,并大肆宣扬这场战斗胜利之后,会给将士们所带来的好处。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刘宠给将士们画的饼实在太大,致使三军雀跃,战意高昂,士气如虹。 但殊不知,张辽的部队此刻正枕戈待旦,伸出獠牙准备向着刘宠等一众随时扑至。 第四百章 王允的私心 月亮很亮,亮的如同一盏银色的托盘,那懵懵的亮光照射在长安城的大地上,显得美轮美奂。 此时的长安城内,司徒府中,太原王氏中的王允,正坐在正厅中与一众士族朝臣秘议,这些人包括士孙瑞,杨赞,张种,郑泰等一系朝中的士族名臣。 王允来回看着众人,道:“诸位,今番大事得定,大事得定矣!咱们逃出虎狼巢穴的机会来了。” 士孙瑞道:“不枉司徒几番筹谋,如今陈王的大军已到,那张辽亦是领兵出征于长安,眼下城内空虚,正是我等起事之良机……咱们应带着天子,乘着陈王与西凉虎狼交锋,火速离开此地为上。” 郑泰颇为惊诧地道:“如今陈王即将抵达长安,我等只需静等其来至城下,在里应外合,为何反倒是要乘着陈王与贼兵交锋遁走?” 王允淡淡地看了郑泰一眼,道:“离了虎穴,又入狼窝,谁知道陈王与董贼,是不是一丘之貉?还是小心些要好。” 这话说的没头没脑,好端端的陈王怎么就和董卓是一丘之貉了? 然在场的一众人中,有些人其实是明白王允这么做的目地的。 王允打一开始,就没打算与陈王倾心联合,他只是想利用刘宠替他吸引董卓的注意力,然后再自己将天子转移出长安。 就政治立场而言,王允和刘宠这种宗室王亲还真就不是一伙的,士族群体和皇亲宗室多少年来就一直在争夺这个天下的利益资源,你来我往,各出奇招,说他们是对立面也并不为过。 陈王手中有兵权,一旦他将天子带走,则势必成为最大的勤王功臣,摄政乃是必然,届时王允等一众门阀出身的官僚,怕是会深为其所忌,断然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所以,以王允等人的角度而言,他们只会去利用宗室,但不会真的与对方资源共享。 郑泰认真地道:“就算是我们能够成功,但若是离开了长安,我们又能拥戴天子到哪里去立朝呢?” 王允笑呵呵地站起了身,转身进入了内室。 少时,便见他带着一份缣帛走了出来。 王允走到了郑泰身边,将缣帛向着他的面前一放,道:“公请一观。” 郑泰略微踌躇了一下,然后方从王允的手中接过了那封缣帛,展开一看,顿时恍然大悟。 原来是袁绍写给王允的书信。 “不想子师与本初,竟是早有所谋!” 王允缓缓地点头道:“陈王不过是我们明面上的接应,本初才是我等真正的后手,如今其兵马已经暗中潜伏至了河东,河东郡守王邑已与本初合兵,随时都可入关,以为我等策应。” 众人皆纷纷点头,这才放下了心来。 毕竟对于他们而言,同为门阀出身的袁绍,在利益契合度上才与他们更加的贴近。 杨赞突然道:“只是张辽如今虽然引兵东出长安城了,但城内守卫皇宫的精兵,亦是归董卓麾下之人掌管,数量虽然不多,但对我们这些无兵无将的人来说,亦是撼动不得的。” 王允此刻已经将那卷交付给郑泰过目的缣帛,放在油灯上点燃,他目光深沉的看着那卷缣帛烧成灰烬,一双眸中的精光闪烁,犹如捕食的苍鹰之眸,目光阴霾。 半晌,王允方才慢悠悠地道:“长安军中,亦是有昔日中军的忠贞之士,可以收服使用,只是运筹得当,此事并不算难,关键是得有能征惯战的将军,带领我们出城北上才是。” 杨赞轻道:“这领兵之将,子师心中可是已有了人选?” 王允目光深沉的抬起了头,来回扫视着众人,道:“倒是有一个,就怕他不肯帮忙。” 士孙瑞道:“子师说的,莫不是皇甫义真?” 王允重重的点了点头,道:“正是此人,满朝诸将,也唯有他,才算是真正在用兵上能够压制董卓……只是皇甫义真低调,前番被董卓赦罪之后,便一直是低调做人,平日里不与人来往,纵然是受了董卓几番侮辱,也从不反抗,此人能否相助,还着实是两说。” 士孙瑞认真地道:“纵然皇甫义真再有苦衷,可如今到了大汉朝的生死存亡之时,却是不能任凭他裹足不前,不为朝廷效力了……皇甫嵩那边,自有我去说,诸位尽管放心便是。” “好!”王允重重的一拍手,道:“且再略作准备,待行事那天,诸位可将府邸中的伴当家奴一同派出,以壮声势,说什么咱么要迎接陛下进入河北!” ……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 陈王刘宠驻扎在南陵的军队,此刻大部分已经进入了梦想。 今日白天,刘宠举全军之力,大批量的赶制攻城器械,如今已经准备了他预计中的六七成。 只等万事俱备,便可大举进攻长安城,救出天子,成就万世不拔的功绩。 而陈王麾下的这些陈国兵卒,则也是在睡梦中流着口水,畅想着攻克长安之后,他们大王许诺给他们的钱货,女人,粮谷……以及飞黄腾达的前程。 但很可惜,他们的美梦就要被血淋淋的现实给撕裂了。 刘宠驻扎在南陵军营的不远处,张辽的兵马已经逐渐接近了他的营盘。 张辽单手提刀,不曾骑马,正躲在树林中,双眸阴狠地观察着远处的动静。 仔细的观察过好一会之后,张辽终于确定了对方的情况,他能够感觉到对方此时已经深深的懈怠,正是己方强攻入其营的大好良机。 “下手!”张辽吩咐身边的传令兵。 辕门之外,陈国的巡哨之兵正一边打着哈欠,一边百无聊赖的在原地来回走动着。 突然间,便见一名哨兵突然停住了脚步,他眯起眼睛,观察远处的黑暗。 那黑暗中影影绰绰,似乎是有什么东西正在向着己方的营盘所在快速移动。 那哨兵急忙拉了拉同伴,道:“我在这守着,你火速进营,向大王陈述,说是有……” 话还没等说完,便见一支力道雄浑的长箭从半空中划破空气而言,一下子扎在了那士卒的脖子上。 你士卒的眼睛顿时睁的浑圆,他本能的伸手去挡自己脖颈上的伤口,但此箭已经入了要害,根本就无法施救。 “告诉大王、有、有敌袭……” 说完这话,哨兵便两眼一翻白直接倒地,看样子是怎么也站不起来了。 在那名哨兵喊完这些话的时候,他身边的那些同伴们顿时脸色大变。 而辕门之外,也响起了如同鼓点一般的马蹄声响,犹如天兵天将骤然下凡,让人惊惧莫名。 “有敌袭!” 很快,四周接二连三传来惨叫声和呐喊声,响彻在了刘宠军的辕门口。 不知从什么地方,就仿佛是凭空一般跳出了许多人影,挥舞着各式各样的武器,蜂拥一般向营盘冲来的并州军,战力素质实在太高,目下状态松散的陈国军队根本抵挡不住。 那些原本在外围警戒的哨兵,根本来不及预警,大部分就被早已准备完全的敌人扑倒,余下的也都很快陷入重重包围。 “西边有敌人,西边有敌人……” “快,上马。” 帅帐内,刘宠隐隐约约听到外面有喊杀声,他猛然一个激灵,从床榻上直起身来,惊恐的向着外面瞧去。 第四百零一章 张辽的目标 此时,南陵刘宠军的大营内,张辽所统御的数千并州精锐,已经如同旋风般的杀入了其主寨之中,并展开了迅猛的攻势。 并州军的大部都是精骑,此番劫营都随身携带着火种,他们按照张辽的吩咐,以曲为最小行动单位,在各部曲长的率领下,依照事先早就准备好的作战计划,开始执行各自的任务。 张辽这个人做事非常的有规划,他早在刘宠安营扎寨之前,就已经派遣手下的精锐斥候,大致的摸清了刘宠建造营盘时的习惯,以及他大寨内,要害之地的位置。 “杀啊!不要放走了刘宠老贼!” “活捉刘宠老贼,相国必可敕万户侯!” 张辽的兵将不多,但胜在并州军的机动力非常强大,而且此时天色晦暗,刘宠麾下的弩兵优势着实是发挥不出来。 不说攻城,也不说夜袭,若论及正常的对阵,西凉军和并州军还真就未必能轻易拿下刘宠。 刘宠麾下有数千张强弩,若是指挥兵卒布阵妥当,依靠地形固守,那这数千张强弩,就是对付骑兵最有利的武器! 磐河之战,麴义凭借八百张强弩,就能将威震鲜胡的白马义从射杀的人仰马翻,令公孙瓒惊惧而撤,而刘宠手中的强弩数量,则是麴义手中强弩的数倍,若是与马军对阵,只要安排筹谋妥当,其威力可想而知。 不要说张辽这区区四千名兵将,便是再来四千精骑,只有布置妥当,也定可尽歼其众。 但很可惜,刘宠这次所面对的人——是张辽,一个虽然年轻,但在军事上的心思和手段,都足矣在大汉朝称得上是顶尖的一流将帅。 有的人临阵靠的是经验,但有的人,却天生对战争就有非常强的敏感度。 张辽就是这样的人。 他只需要大概知晓刘宠的行踪,以及他排兵布阵的方式,就很快能琢磨出出应怎么样将对方迅速拿下。 弩兵之阵,虽然是克制骑兵的主要手段,但却有很高的使用要求。 距离以及掩体和地势是重中之重。 若是在平原之上,或是近距离的交锋中,再或是没有其他的强力盾兵或是步卒作为支援的情况下,弩兵其实也不过都是一堆废柴,面对骑兵的脚踩马踏,也一样是没有用武之地,只能任凭其屠戮。 而另外还有很关键的一点,那就是清晰的视野。 无论是弓兵,还是弩兵,想要精准的射杀敌人,一定要有清晰的视野,这是最基本的前提,毕竟这年头,不是每一个弓弩之士都可以做到‘觅声而射’的。 但是今夜的劫营,这些对于弓弩兵有优势的地方,刘宠一个都没有占到。 弓弩没有了用武之地,那张辽最大的威胁就消失了。 他现在需要做的,便只是狠狠的打击对方。 并州军的各曲在刘宠的军寨中到处游走,他们按照张辽事先的吩咐,并不着急去屠戮陈国的士卒,而是各自依照事先规划好的战略,跟着各曲军侯,在彼军的营寨中纵马狂奔,用强大的机动能力来迷惑对手,制造混乱。 这就是张辽作战时的精明之处。 张辽麾下只有四千人,而刘宠麾下则是有兵数万,就算是利用骑兵最有利的平原战,张辽也根本不可能吃下刘宠的这些兵马。 一旦在不小心之下,将己方兵将深陷在对方的包围圈中,那后果就是会被对方反客为主,一举聚歼。 骑兵也不是无敌的,中土黄河流域的战争已是经过了数千年的演化,很多的战术和战斗几乎皆有先例可寻。 故而,在这个时代冷兵器时代,并没有无敌的兵种,最无敌的只是再不断更新改革的战术。 张辽麾下的将士不以屠杀为主,他们所杀死的只有这一路上他们所碰见的陈国兵卒,他们主要的行为,一是奔跑疾驰,并发生高呼,让整个营寨内的边边角角,几乎都能听到并州军的喊叫声和马蹄声,扰乱对方的视听,让他们摸不清己方的虚实。 人是一种感官动物,就算是陈国的兵士们事前知道长安城内的守军并不多,但是一旦他们的感官被混淆了,那先前所有的理智也就会化为乌有。 除了纵马狂奔高呼,张辽手下的人还不断的用手中的火种在刘宠的军营中四下放火,燃烧着营盘内的帐篷、草料、粮秣、驮车等等。 对于任何生物来说,火焰都是能够引起基因本身恐惧的东西,那种感觉是磨灭不掉的……火是能够摧毁任何生物存在的强大力量,绝对没有人在火焰的面前而做到面不改色,坦然应之,这是存在与生物基因中的本能,无法改变。 混乱的奔驰再加上营寨中逐渐增大的火焰,令刘宠三军皆乱了起来! 张辽充分的掌控到了这场夜袭的精髓,要想达到今夜的胜利,杀死敌人的有生力量,对于己方来说无任何意义。 只有让对方混乱起来,才能够达到他最终的目地! 数万大军一乱,整个军营就会犹如炸锅一般的沸腾。 那些士兵在火焰中你推我搡,彼此不管不顾,互相践踏,再加上夜色漆黑,很多持兵械或是持弩的士兵为了宣泄自己的恐惧,而漫无目的的随意攻击,一旦遇到人就会立刻动手,根本不管眼前的人是不是自己人…… 这样混乱的情况下,陈国军队己方给己方所造成的损失,在一定程度上而言比张辽给予他们的直接打击要更大。 …… 在这个节骨眼上,陈王刘宠已经仓促的穿戴完了甲胄,快速冲出了王帐,四下观瞧着眼前的场景。 他的面容肃整,白花花的须子在下颚来回抖动着,一双老眼却瞪的浑圆,看着虽好似临危不乱,但其实一些细节已经显示了他此刻内心的摇摆状态。 就好比说,他兜顶的兜鍪,此刻和他身上所穿的甲胄,其实并不是一套的…… 但这些细小之事,眼下对于刘宠本人和旁边的人来说,已经不是很重要了。 刘宠这个人,虽然在性格方面有些自大,但也不是等闲之辈。 他从年轻时,就豪勇好斗,平日里最喜弓马骑射之道,即使是到了六旬的年龄,这一手箭术的准头,比之当年也不逞多让。 刘琦的箭术经过黄忠和太史慈的指点,再加上勤学苦练,已属首屈一指,但上次两人较量,双方几乎处于一个水平线上。 刘宠并没有着急率领自己的亲兵去救援,他只是仔细的观察着营寨内的火势,并侧耳倾听周遭的喊杀声与马蹄声。 半晌之后,方见刘宠长叹口气,对身边的护卫们道:“好布阵,好手段,好布局……孤大意了,当真是小瞧了这个张辽!” 一名校尉言道:“大王,眼下当如何退敌,还请大王下令!” 刘宠摆了摆手,道:“不急,彼军人数不多,远不及我军,虽攻势甚急,且有所筹谋,但想要全灭我军,也无异于痴人说梦……只是张辽那厮,到底想要作甚!” 就在刘宠犹豫不决的时候,却见一名亲卫策马疾驰而来,道:“大王,我军囤房军械的后营,目下正有贼兵强攻!形势堪危!” “军械,军械……” 刘宠喃喃地念叨了两句,接着脸上露出了恍然而悟的表情:“张辽小儿,打的竟是这般主意……好!孤倒是要看你究竟有几分本事!备马,孤亲自率兵去救,且会会张辽小儿!” ( 第四百零二章 张辽劈陈王 刘宠活了一把年纪,虽然不曾打过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仗,战绩不多,但他年轻的时候性格极为刚烈,常自诩为刘氏中最善战者,当然他这个宗族第一好手,到底有多少水平,就真是不好说了。 反正人家是崇尚武力,但具体有多少武力,却不好说了。 此番被张辽给阴了一把,对于刘宠来说,着实是在颜面上有些过不去,对于他而言,张辽小他将近四十余岁,直与他孙子辈的无异。 前几天他还信誓旦旦的与手下兵卒们吹嘘,说是此番必破长安,奉迎天子,可让麾下将士尽得封赏,日后衣食无忧,大家同享富贵。 但结果,张辽用事实教了刘宠学做人。 做人一定要低调,不能太吹牛逼,不然被打脸了容易圆不回来。 …… 刘宠点齐了最精锐的贴身护卫和中军猛士,随他一同前往后营,去救援己方的辎重军械。 刘宠一边走,一边暗道自己真是早该想到的。 自己威震天下诸郡的东西,便是那些强弩,而强弩自然不可能全部都分发给弩兵,还有一部分最为备用之弩,由军需官统一管理,而后营之中,近几日来集全军之力所制作的攻城器械,目下也是在后营。 强弩是自己的命脉,而攻城器械,是自己拿下长安的手段筹码。 在这种情况下,张辽最首先想要拿下的自然是自己储存兵械的后营,这事一旦成功了,则万事大吉,那样一来刘宠就再无进攻长安之力。 想通了张辽的歹毒心思,刘宠怒火中烧,他暗暗咬牙,打马的速度愈快。 “黄口小儿,是孤孙子辈!也竟敢欺我至此?!”刘宠一边骂,一边咬牙恨道。 正行军间,眼看着就要抵达了后方军寨,突然听到了两旁传来了喊杀之声。 却见前往后寨两旁的黑暗营盘深处,突然杀出了两支精骑,一看便是埋伏于其中者。 那些骑兵皆挥舞着战刀,发出并州军士所特有的“呜呜呜”的喊叫声。 对方的人数虽然不多,但很显然这数百精骑皆训练有素,擅长奔袭,且尊令守节,一看就是久经战阵的队伍。 “杀啊!” 随着一声怒吼,便见左右两支精锐骑兵以旋风般的速度,冲进了刘宠的军阵之中。 刘宠的军中士卒皆大为惊慌,一时间乱成一团。 “结阵!御敌!不要慌!不要乱!结阵!结阵!” 可惜的是,张辽早就已经猜到了刘宠的套路。 他在一开始,就让这两路兵将从左右两方直冲入了刘宠的军队之中,通过强大的冲击力以及并州狼骑的机动性,交叉式的来回冲杀了几个来回,用最快的速度将对方的队伍分成了数段。 刘宠的军队被分割,慌乱之下士卒们皆是各自为战,根本不能互相顾忌到彼此的情况,一时间三军将士皆是乱成一团无法结阵。 并州军士的战力和素质,本就不是陈国兵士所能及的。 在没有强弩的优势助力之下,正面交锋他们又如何能是常年与边塞异族交锋的猛士对手? 鲜血弥漫在半空,铁器入肉的声音响彻在众人的耳膜中,让人听着有一种肝胆俱碎的感觉,空气中到处弥漫着血腥之气,让人闻之作呕。 不多时,刘宠麾下的将士们被张辽突袭,不断的有人到底,而刘宠本人则是在原地执马,来回扫视着场间的情况,黑白交杂的胡须随着他的下巴来回的抖动着。 “都给孤稳住!不许慌乱!”刘宠恼怒地大声吼道。 一名护卫帮助刘宠拽住他胯下已是慌乱受惊的战马,高声劝解道:“大王,敌军太近,形式过于凶险,还请大王火速后撤,若有疏失,恐大事不妙!” 刘宠使劲甩手,对那侍卫怒道:“慌什么!贼寇来犯,孤焉有置身后阵之理?这是孤的营寨,孤的军阵,孤之兵马是那张辽的十倍,孤为何要避其锋芒?” 说罢,便见刘宠一伸手,高声昂扬道:“取某刀来!” 便有跟随刘宠的侍从,急忙给刘宠递上了他的长柄战刀。 刘宠从年轻时起,就崇尚弓马,颇为好战,这几十年来一身武技倒也是不曾落下。 当下,便见这位好战的诸侯王率领麾下一众亲侍,呼啸着向着那些并州精锐杀了过去。 刘宠左右开弓,大开大阖的在马上劈砍,其年纪虽老,但这些年的武技当真是没有白练,手下功夫很是过硬。 他亲自上阵,竟然是凭自己之力,连砍翻了两名并州骑兵! 鲜血从并州骑兵的脖颈上喷洒出来,直溅了刘宠一脸。 刘宠满面鲜血,红色顺着他的面颊向下滴落,却毫无所惧,老人家此刻仿佛正在挥洒着浑身的愤怒,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还有谁来!” 刘宠浑身浴血的高喝了一声,气势浑厚。 就在这个时候,却见并州军之中,一骑突然从对面的军阵中飞奔而出,犹如一道流星,亦如同一道闪电,向着刘宠直冲而来。 “大王小心!” 刘宠还没来得及看清那道冲着他奔驰的人影是什么样子,他的两旁便有护卫从左右两方冲了上来,伸出兵器替刘宠去当那人的战刀。 但很可惜,对方的实力实在太强了,那两名护卫的兵刃竟然被他一刀震开……随后,对方的刀刃就罩着刘宠的头颅劈杀而去。 但也是天幸有那两名护卫的兵械可以替刘宠抵挡一下,致使那人的兵械慢了半拍,因而被刘宠侧马躲过。 那道黑影快速的与刘宠的战马相交而过,但在相交而过的一瞬间,那人的战刀还是在腰部向后画出了一个优美的弧线! 刀刃切割断了刘宠的战袍,在他背部的甲胄上重重划过! “啊!” 刘宠一声痛苦的叫声,然后便趴倒在了马背之上。 鲜血透过他的甲胄,浸在了战袍上。 也幸亏是他的甲胄乃是上品铁制,如若不然,刚才这一刀足矣将他砍的骨断筋折,远远不是眼下的皮肉伤这么简单了。 这一骑在刘宠的不远处勒马站定,那人的战马前两条抬起,发出了阵阵厮鸣! 这偷袭的人,是张辽。 张辽勒定了战马之后,转头冷厉的观望着刘宠一众,嘴角勾起了意思不屑的冷笑。 “年纪一大把了,还这般轻而无备,身为率兵数万的陈王,却仿效他人亲临于阵前……找死!” “大王受伤了!” “快!快!保护大王!” “速速送大王回去!” 刘宠麾下的护卫们急忙拥簇上前,将陈王紧紧的夹裹于其中。 他们一脸恼怒的望着并州军的张辽和他的手下们,既想上前与张辽等一众人拼命,但却又不敢轻易出手,唯恐再度保护刘宠不利,让他们的大王被人偷袭。 张辽却是已经不再管刘宠,而是组织麾下的兵马前往他处突袭了。 倒不是他刻意放过刘宠,而是张辽知道,眼下的刘宠已经构不成威胁了。 自己刚才那一刀,势大力沉,足矣将刘宠砍的背砍的皮开肉绽。 张辽虽然年轻,却也是自幼在并州长大,经历过的战事和看过的死亡,要远远比同龄人要多,包括他山阵杀的人,也比一般四五十岁的人要手刃的要多。 这样的人,对生死和人的身体的了解程度,要远远胜过旁人。 张辽非常清楚,自己那一刀砍在年轻人身上,或许可以养好,但砍在刘宠这样血气已弱的老人身上……他怕是活不了多久了。 三国从单骑入荆州开始 第四百零三章 黄忠vs张辽 “大王!大王!” 刘宠的中军护卫一边掩护他们的大王撤退,一边使劲的叫他,希望刘宠能够答应一下。 但眼下的刘宠趴在马背上,脸颊苍白,背后鲜血直流,若不是因为他在迷离之中,疼的还要时不时的吸上一口凉气,哼唧两声,只怕旁人都会以为他已经死了。 而另外一边,张辽已经丢弃了没有价值的刘宠,转而纠结兵马,打算真正去突袭刘宠军的后营——缴获或是损毁刘宠军的兵械辎重。 主帅重伤,军械尽毁,届时刘宠军的这数万将士,便是如同无根之萍,想要清除他们,就只是时间的问题了! 到时候,对于相国而言,便又是扫清了一个肘腋之患。 张辽正指挥士兵们抢攻之间,却见一名斥候驭马快速的向他奔来。 少时,那斥候停住了战马,冲着张辽喊道:“禀校尉,从东面,有一支人数约为数千的兵马正向着大寨而来,其军行动极为迅速,看其军马装束,似不是北地之师,应是南军!” 张辽听了这话顿时一愣。 他举起战刀,勒令麾下的士兵们都在原地驻脚,然后皱起了眉道:“南军……莫不是接应刘宠的后军?” “属下观其军行色匆匆,想来应是前来救援的。” “嗯。”张辽轻轻地点了点头,叹道:“看来,我们似乎是小看了这位陈王,想不到他居然还留下这么一手,这是分军而行,彼此能够照应……立刻传令,让三军皆撤出正寨,前往营外布阵,不可滞留于此。” “诺!” 张辽的命令下达后,并州军的将士们便开始在营地内吹气了响亮的骨角。 一支部队的角声,传到了另一只部队的耳中,那另一只部队的传令兵卒便也会立刻吹响,以点带面的将讯息以最快的速度传播开来。 不多时,便见那数千的并州骑兵便纷纷奔驰出了刘宠的大寨,在东面的辕门外重新排兵布阵,准备营地。 此刻,刘宠的大寨内,零散的火势已经逐渐越发大了,适才还是黑暗的天空此刻被火光照射下来,将周围照射的如同白昼一样。 看到这样的情形之后,张辽心中略微有些发沉。 情况似乎是有些超出他的预料之外了。 就在这个时候,前方响起了一阵整齐的脚步声。 张辽急忙抬头望去,却见隐隐之中,一支前排竖立着盾牌的队伍正一步一步的向己方坚定的推动而来…… 而那些盾牌兵的后方,张辽能够隐约看见弓箭手正在跟随着盾牌兵不断的向前。 张辽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他转头看了看刘宠大寨中的光亮程度,心下开始算计起来…… 按照这种光亮程度,对方弓弩兵的准头,怕是会大幅度的增加,这对于己方的骑兵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黑夜的优势好像消失了。 当下,张辽改变了策略,他急忙转头吩咐传令兵,将自己的军令传递下去…… 黄忠和荀攸坐镇在中军,在稳步的指挥着兵马向前推动。 黄忠眯着眼睛,仔细地观望着对面的情况,他的眼皮此刻似乎都是一眨不眨的,来回测算着双方的距离,谨慎估量。 他慢慢行军的目地,就是想让对方举棋不定,琢磨猜疑,然后在对方进入到自己的射程之内后,用箭雨强袭。 别的不敢说,但这五千襄阳士卒中,论及射弓之术,黄忠敢保证他们绝对是诸郡国中军中的佼佼者。 本来在黑夜中,因为视力不及,很难命中目标,除非有城廓作为守护,不然的话很难起到作用。 但张辽一众在刘宠帐中所放的这场火,却在不经意间给刘宠帮了大忙。 虽然火焰的明亮程度和白天根本没法比,但对于黄忠来说,也算是勉强够用了。 眼看着己方慢慢的行军,对方就要进入己方的射程中,突然间……骤变突起! 短促的号角声突然响起,紧接着,便见张辽一众突然发起了进攻,奔着黄忠的军阵以最快的速度冲了过去。 黄忠见状,不由吃了一惊,下意识的说了一句:“好眼力!” 按照黄忠的理解,己方突然驱兵至此,而刘宠军营中的士兵虽然混乱,但也未必没有一战之力。 若是一个不好,张辽就很有可能被两面夹击,而导致束手被擒。 在这样的情况下,换成一般人多少都会有些犹豫吧? 可黄忠万万没有想到,张辽居然一点没有犹豫,只是顷刻之间就想好了应该怎么做! 用后世人的说法,这就是所谓的意识! “放箭!” 黄忠一声怒吼,随即勒令手下的弓兵赶紧行动,弯弓搭箭,强射彼军。 张辽虽然不是等闲之辈,但黄忠也不是白给的,他大概也知道对方的意图所在——但就目下的情况而言,即使他知道对方的意图,也无法阻止张辽的遁走。 他只能是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想办法留下张辽更多的兵马,增大对方的损失。 事实证明,黄忠的反应确实是对的,他的弓兵仓促被下令,急忙出手,将箭雨射入了对方的军阵,给张辽军造成了巨大的损失。 但很快,张辽的军队便冲到了黄忠的军阵之前,马军的冲击力撞击在盾牌上,三三两两的撞飞了不少最前线的盾兵,在黄忠的军阵中打开了一个又一个的缺口。 当然,也有很多骑兵被盾牌兵拦下,然后便被补位的士兵们围上,将人带马刺成了血窟窿。 “结阵!”黄忠高声叱道。 话音落时,便见荆州军的中军士兵迅速在内阵围成了一个又一个圆圈,互为掎角亦为屏障,想要将张辽的兵马挡在阵势的最外围。 但并州军……特别是骑兵,他们的冲击力实在是太强了,强大到远远超出荆州军的想象,即使他们依照计划和素质,能够按部就班的结阵,并作出最稳固的防守阵势,但面对并州狼骑的强大战力……这些防守远远说不上稳妥,远远称不上坚固。 并州军还是凭借着他们强大的机动力,在一个又一个军阵中来回游走着,就犹如盘桓在羊群周边的奔狼,但凡只要看到什么弱点,就会恶狠狠的咬上一口,撕扯下一块新鲜的血肉。 张辽亲自率军,就这样在敌军的军阵中游走了一会之后,便准备开始向着左面冲去。 他竟然是要冲出黄忠的军阵,撤军回走。 不得不说,张辽着实是智计深沉,他鼓舞三军冲阵,表面上看是进攻,实则不过是为了逼迫黄忠变阵而作的假象,意在在关键时刻,率兵突出重围,回返长安。 该达到的目地都达到了,此地对于张辽而言已经完全没有继续留下的价值。 但黄忠在变阵之后,却已经看出了张辽的意图,于是亦是亲自率领一支亲卫军去拦张辽。 眼看着斜刺里冲出一支彪军拦路,张辽却丝毫无惧,他冷笑一声,吩咐身边的骑士道:“传令!休管其他,随我冲出去!” “呜呜呜!”并州骑卒吹起了快速突围的号角。 黄忠眼见张辽冲了过来,随手掂了掂手中刀,双眸微眯,目光紧紧地锁定住了对方军阵中的一人。 黄忠凭借敏锐的直觉,断定那个人就是张辽。 第四百零四章 陈国军队何去何从 黄忠也算是久经战阵之人,中平年间灭宛城黄巾的战争,他也曾参与其中,如今时过境迁,在大汉朝各郡的将官之中,以年纪来算,黄忠也算是个老人了。 战场上什么样的人、在军中是什么样的位置,黄忠自然都能看的清清楚楚,即使是在黑夜中,即使是只有火光作为光亮来源,但黄忠还是能够看的明白清楚的。 即使张辽并不打算与他交战,但他说什么也要拦下对方。 张辽一边奔驰,一边眯起眼睛打量对面拦下他的军队。 他很快就明白了黄忠的用意。 只见张辽高高地举起手中的长刀,长声呼道:“将士们不用害怕,对方仓促之间所组织的拦路之军,皆无阵可依,并无战心,将令下达不至,空有其表而已,咱们只需冲突、冲突、冲突便是……随我杀出去!” 随着张辽的喊声,他身后紧跟随着他的那些骑卒亦是高声呼喝,不断重复着张辽的话语,将他的喊声向着后方传达开去。 这样一来,向外冲突的张辽军很快就都领略到了张辽的意思,开始加紧步伐,紧随张辽向黄忠所布置的那条横线的拦路军阵冲击了过去。 这对于张辽来说,其实是一件很容易想清楚的事情。 己方的战略意图在一开始就已经明晰,前几日就做好了周密的作战和撤退计划,并会根据不同的形势,采取不同的应对方法。 反观黄忠仓促率兵而来,他所做的一切部属,都是根据张辽的行动而临时布置的。 这不是因为黄忠的本领不济,而是因为张辽打从一开始夜袭刘宠的时候,就已经强占了一步先机,而这步先机,在战场上所导致的连锁反应,就是刘宠,哪怕是黄忠接下来的步伐,都要紧紧跟随张辽去做。 一步慢,步步慢。 而黄忠适才变阵固守,是因为他以为张辽是要抢先攻阵,但事实上张辽只是虚晃一枪,待黄忠的兵卒全都变成了守护阵型之后,他才转攻为撤,率兵从敌军步卒所固守的圆形军阵的东面冲突出去。 当然,这其中也有张辽麾下骑兵机动力太强的原因。 在这样的情况下,黄忠不可能迅速抽调最精锐的兵卒去往东面排兵布阵,拦截张辽的去路。 所以说,他现在搭建的这支拦路兵,不过是临时的,在张辽看起来也不过空有其表。 自古以来,抛去以城廓为屏障坚守的战争除外,野外防阵的一方所要做的准备工作量,一般都是要比攻击的一方要多一倍以上。 正因为如此,就会导致野外防守人员无论是素质还是军器以及时机等各方面,要求奇高。 不多时,张辽的军队就已经冲杀到了黄忠等一众的面前…… “杀过去!” 两军相撞,巨大的轰鸣声响起,发出了一声震天动地的巨响,紧接着便见那些并州军将士如同洪水冲堤一般,顷刻间便在黄忠等一众拦路的军士阵营中打开了巨大的缺口,并州军士携裹着轰鸣与气势,如同奔雷般的从敌阵中冲了出去。 那支被黄忠临时搭建起来的防御线对于并州军而言,眼下并无任何的意义。 但黄忠也是久经沙场之人,他自然知道这条防御线是不能阻挡住并州军的撤退路线的。 既然如此,他这样做的目地是什么呢? 很简单,他是想拼着阻挡敌军步伐之时,寻找一个合适的机会留下张辽。 当并州军以为他们确实已经冲出了敌军这条临时防线时,黄忠的机会出现了。 他纵马冲着敌军的军阵中,那道他早就已经瞄上的身影飞奔而去。 “贼子休走!留下头颅!” 黄忠的吼生震天彻地,响彻在周围人的耳膜。 张辽打马的速度不见减慢,但是他却已经是举起了手中的长刀,眯起眼睛冲向了奔着他跑来的黄忠! 既然要打,那就来吧。 两马交错之下,一招交锋! 两柄战刀瞬间在战场间的空气中划过,彼此相交一招,隐隐的在空气中留下了一股血腥之气。 张辽纵马疾驰,奔着远奔离处而去,和其他的并州军一起,淹没在了漆黑的夜色中。 黄忠侧马奔驰,闪退到了一边,无奈的看着并州军的将士们如同潮水般的奔着东方,感慨叹息着。 他背上的罩服下,锦袍似被割裂了一条大大的口子。 黄忠伸手摸了摸自己的罩服,眼眸中升起了一丝担忧之情。 黄忠适才那一刀也算是用尽了全力,角度也算是刁钻,可谓是蓄谋已久,但终归还是没能留下张辽。 但黄忠能感觉的到,自己还是略微伤到了他。 可惜,只是些许的伤到对方,于此战而言并无意义。 只是,董卓麾下的一众战将中,这个对名声不甚高的张辽,就有这等本领,那其他的西凉军诸将,又得是有何样的能耐? 黄忠深深地吸了口气,道:“不想董卓麾下诸人,竟皆是良将,此战恐难打了……” …… 张辽撤退了,他被黄忠的战刀擦到,受了一些轻伤,但并不影响大局。 今夜一战,并州军可谓是大获全胜,切实的达到了他们想要的目地。 相比于张辽身上的这点伤来说,此一战的战果足矣掩盖一切。 单是他刀劈陈王那一刀,就足矣让其名震天下。 并州军撤离之后,黄忠和荀攸立刻率众去协助陈国的兵卒们扑灭火势,并协助救援刘宠等一众。 当得知刘宠身受重伤,黄忠和荀攸不由皆大吃一惊,焦虑感瞬息间涌上了心头。 待安顿了陈国的兵将们之后,黄忠立刻找荀攸商议。 “公达先生,陈国兵士经此一战,士气低落,陈王本人伤势严重,昏迷不醒,眼下当火速送陈王回雒阳,不然恐迁延日久,待董卓大队人马赶到,其势甚危。” 荀攸亦是显得有些踌躇,道:“当此时节,若是要退往雒阳,以董卓的秉性,怕是也会派兵骤然向雒阳发难,以陈王目前的伤势,雒阳怕也是旦夕不得保全的。” “那该如何?”黄忠闻言有些急躁:“就这么干耗下去么?” “当此时节,若是能劝动陈王,顺着旬阳北山撤往汉中,方为上善之策,只有进了汉中境内,董卓才无力进攻。”荀攸认真地道。 黄忠犹豫了一些,道:“你我且去帅帐内,与骆国相商议此事。” …… 少时,二人一同进了王帐,求见骆俊。 骆俊乃是陈国国相,乃是刘宠最得力的臂膀,亦是他最为信任之人。 眼下刘宠重伤昏迷不醒,三军将士无主,一切事宜自然就要交给骆俊主持。 眼下,陈国的医官正坐在那里,为陈王刘宠把脉,而刘宠则是高烧不退,脸色煞白,躺在床榻上哆哆嗦嗦的说着一些旁人听不清楚的话语。 骆俊一脸阴沉的站在床榻边,显得很是焦心。 荀攸走上前,站在骆俊身边,低声道:“相君,大王的伤势如何?” 骆俊沉痛的摇了摇头,叹息道:“伤势已经包扎,外药和内药都已经用上了……只是大王年纪太大,这伤势又太重,我怕……怕……唉!” 荀攸也是惋惜地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了悲怆之情。 少时,突听他低声道:“相君,如今大王受伤,长安已是不可再取,陈国诸将士眼下应何去何从?” . 第四百零五章 刘琦无情的军令 骆俊听了荀攸的话,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转头走到了那名替陈王把脉的医官身边。 他低头看了看平躺在床榻上,高烧不醒的陈王,又瞧着那名皱着眉头不断叹气的医官,低声道:“医者,大王情况如何?” 医生叹了口气摇摇头,站起身道:“回禀相君,大王的伤势虽然没有伤及五脏与骨,然却大开皮肉,受伤后又奔劳了一夜,流血不止,伤及了元气……大王已年过六旬,眼下虽然已经包扎了伤口,服了汤药,但情况却依旧不甚好,需谨慎以待,好生调养才是,万万不可再受劳苦了。” 骆俊认真地点了点头,道:“大王的伤势,全靠你了!大王是咱陈国擎天之柱,万万不可使其轰塌也,不然我陈国的三军将士、黔首齐民,将皆无所依。” “相君放心,在下一定尽力便是。” 与医者沟通完毕之后,骆俊转头看向荀攸,无奈道:“公达先生,你也看到了,我家大王伤势太重,不宜再临于前线,眼下本相只能代替大王指挥三军将士回返雒阳,休养生息,待翌日大王康健之后,再兴兵讨贼,还请先生勿要怪罪才是。” 荀攸拱手道:“岂敢怪罪相君,只是荀攸有一良言,还请骆相静听。” “先生有话,直说无妨。” 荀攸叹道:“大王伤重,自然是不能再临于前线,回军修养乃是正理,只是雒阳与长安之间,地处平坦,京兆与司隶之地,可谓相连,昔年雒阳有大王镇守,董卓忌大王威名,故暂未以兵相欺,如今大王重伤未愈,董卓若知,一旦兴兵东征,凭目下陈国军马的士气,可能拦得住西凉兵么?” 骆俊皱了皱眉头,低头不语。 “如今汉中之地,地势险要,易守难攻,阳平之险天下皆闻,骆相若是能带大王进入汉中,暂且在南郑歇兵,如此定可保大王的伤在痊愈之前,不会遭到董贼的袭扰,这乃是保全大王的最好之法,亦是攸的一点浅薄之见,还请骆相细思之。” 骆俊面无表情,低头不语,似在沉思着这件事的可行性。 但是少许之后,却见骆俊还是摇了摇头。 “多谢公达先生的美意,然此事事关重大,非大王亲自而不能决断,骆某虽为国相,却也无权定夺……骆某眼下只能引大王回返雒阳,克尽臣节,还望先生勿怪。” 荀攸无奈一叹,道:“既然如此,那荀某就不劝骆相了,但有何需求,只管吩咐我二人便是。” “那是自然,自然。” 两人客套了一番之后,荀攸和黄忠便撤出了王帐。 出了王帐之后,黄忠低声问荀攸道:“就这么任凭骆俊引兵返回雒阳?若如此,黄某敢用人头担保,不出两个月,陈国军队,必尽被董卓所灭。” 荀攸苦涩地摇了摇头,道:“我又能如何?汉升也不是没看见骆俊的态度,他是断然不会和我们回汉中的。” 黄州皱起了眉头,道:“为什么?这么远的路程,陈王的身体颠簸劳累,怕是支撑不到雒阳就会……” 下话,黄忠倒也是没好意思直说。 他自然也是看出,陈王刘宠已经算是一脚迈进阎王殿的大门内了。 荀攸却并不忌讳,道:“说实话,依陈王目下的情况,不论是他回雒阳,亦或是回汉中,怕是都活不了多久,非得就地养伤方可拖延,骆俊并非看不出这个道理,他执意返回雒阳,是怕到了汉中之后,陈国兵权为我们所夺。” 黄忠皱眉道:“陈王都这般了,他还怕什么夺兵权?” 荀攸轻声道:“他当然是怕的,若是返回雒阳,陈王薨了,那这陈国的数万兵将,便等于是他骆俊的家私,他是也一国之相,两千石傍身之人,这心中焉能不为自己的未来考虑?” 黄忠急忙道:“既然如此,那我们还等个什么?” 荀攸摇头叹息,道:“不是我想等,只是有些事,某尚犹豫不决,毕竟陈国之军乃是我方盟友,若无府君直接的号令,我等随意动手,回头有辱的,怕是府君的声名……” “那先生何不快快写信,派人送入汉中?” 荀攸苦笑道:“现在写信,来得及么?等到府君回信之时,骆俊的兵马定然已经是在返回雒阳的路上了。” 二人正说话间,却见一名侍卫匆匆忙忙的走到荀攸的面前,低声说了几句话,然后将一份缣帛递送到了荀攸的面前。 荀攸的脸上露出了颇为新奇之色,接着急忙伸手接过。 黄忠见状大奇,道:“这是?” “前番我等与陈王分兵时,我不是派人前往汉中告知府君目下此地形势么?想来府君是在汉中有所动作,特来知会我等了。” 说罢,荀攸便将那份缣帛拆开,仔细地阅读其中的内容。 读了不大一会之后,却见荀攸的脸上露出了欣喜的神色。 “府君果非寻常之人,居然能提前给我等做下这番布置,汉升,看来你我二人可以动手了!” 黄忠疑惑地接过了荀攸手中的缣帛。 但见上面大致写明了刘琦已经在汉中整备兵马,准备出师,迎接黄忠和陈王归汉中。 在详细叙述了自己的行军计划之后,刘琦还在信的最后对二人毫无头绪的说了一句话。 “王师不可分。” “王师不可分?”黄忠皱着眉头念叨了一遍,奇道:“谁为王师?” 荀攸抬手指了指天,问道:“天子何姓也?” “自然是姓刘。” 荀攸眯起眼睛,认真地道:“这就对了,天子姓刘,故这刘姓宗亲的兵马,便皆为天下王师。” 荀攸说罢,将缣帛轻轻的卷起,放于袖子中,道:“汉升,派人去通知骆俊,就说我今夜在帐内置酒摆席,为他与陈国的一行军校……送行。” 黄忠皱眉道:“陈王受了这般重伤,骆俊岂肯前来?” 荀攸笑道:“正因为陈王受伤,骆俊才更急需一个场合,在陈国诸将官的面前,巩固自己的地位,若是能够得到我们的直接承认,无疑于帮他坐定此事,他一定会来的。” 黄忠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离去前,他斜眼看了一眼荀攸的袖子,想起了那份刘琦写给他们二人的缣帛。 刘府君……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已经盯上了陈国的兵将和弩器了呢? …… 汉中,南郑城外。 刘琦的大军已经离开了南郑,向北而行,而那封送给荀攸的回信,则是早在出兵前他就派人北上去给荀攸送去了。 刘琦坐在战车上,双手握着寬柄剑,仰头看着蔚蓝的天空,神情恍惚,若有所思。 法正驱马来到他的身边,问道:“府君缘和出神?” “王师不可分……不可分……呵呵,好一个王师不可分,仔细想想,我自己都对自己有些不寒而栗。”刘琦无奈地摇了摇头。 法正拱手道:“这都是在下为府君出的主意,违了府君的初衷,法正罪莫大焉……然欲救汉室天下,非这般行事不可,这是天数亦是府君命数,避无可避。” 刘琦轻轻地点头,道:“不错,欲救汉室天下,非得如此这般不可……这是天数,无可奈何,想来我那位祖爷爷,是会理解的。” 就在这个时候,却听后方传来一阵马蹄声。 却见一名斥候打马奔到刘琦的战车边,低声道:“禀府君!” “何事?” “蔡大家驱马来追府君了。” 刘琦闻言一愣:“蔡大家?还驱马?” ( 第四百零六章 蔡琰真正挂念的人 刘琦自从决定兴兵之后,就一直没有回返汉中郡署,而是住在了城外,方便整顿军务,而整个南郑的所有权利,他便全都交付给了文聘,由文聘履行职责、镇守汉中,负责汉中郡内的全部事务。 而此番出征,魏延、邢道荣、黄叙等一众人则是率领偏师,去往斜谷以为疑兵,而刘琦的大队兵马则是按照事先制定计划,去往祁山,去攻打陇西诸郡,让董卓首尾不能相顾。 临行之前的几日,因为军中的琐事过多,再加上刘琦多少有些刻意,故而就没有去跟蔡琰道别。 刘琦这趟远征,其目地是在于要将黄忠、荀攸以及陈王等一众迎接回汉中,而不是夺取长安。 但同时,刘琦也明白,蔡琰心中一直以来都有一个担忧和惦念,那就是她在长安的父亲,蔡邕。 若是蔡琰真的当着他的面开口,请刘琦帮忙去救蔡邕……刘琦肯定是不会答应的。 毕竟,这和他的战略宗旨是有悖逆的。 当面拒绝蔡琰,刘琦多少也有些觉得尴尬,毕竟蔡邕和蔡琰父女对荆州而言,也算是恩人。 蔡邕当初馈赠给荆州两万余卷典籍收藏,可是使荆楚学宫的建立,达到了一个顶峰,荆楚学风如今天下闻名,士子倾心,与蔡邕有着直接的关系…… 刘琦是枭雄,但也懂知恩图报之理,眼下于荆州有恩者陷身于虎狼之穴,他心中也颇有不甘。 但目下的情况就是,他没办法,做不到。 但是在没有想到,蔡琰居然自己追了上来,而且还是自己骑乘着马匹。 看来,该躲的终究还是躲不过的。 刘琦见蔡琰赶了上来,随即吩咐赶车的军士道:“停车吧,去路边歇歇脚。” 那赶车的军士依照军令将战车停下,将拉扯的驮马赶到一旁,让其余的军士继续前行。 不多时,便见蔡琰骑马赶了上来。 她身穿红色劲装,身披罩服,与平日温婉的样子颇为不同,驭马疾驰之间倒是颇有几分别样的英姿飒爽之气。 看着蔡琰形色匆匆,风尘仆仆的样子,刘琦心下略微涌过一丝无奈。 虽然也知道她的苦衷,但不论如何,有些事情该当面拒绝就是要拒绝的。 国家大事不能掺和儿女情长。 少时,蔡琰驭马来到了刘琦的车撵之前,她翻身下马,快步走到了刘琦的战车前。 “府君……”蔡琰轻轻地唤了他一声。 刘琦略作犹豫之后,随即起身,跳下马车,披甲执剑,大步走到了蔡琰面前。 他略是犹豫了一下,方道:“昭姬,三军行军,这大阵之前,你不该来。” 蔡琰抿着嘴唇,盈盈一礼过后,方才轻声言道:“军前大事,理应不该让女流搅杂其中,这点道理琰儿自然是明白的……只是、只是有些事情,琰儿若是不能当面叮嘱府君,恐会食不甘味,夜不能寐,还请府君多多见谅。” 刘琦心中暗自叹息……果然,看来是要求自己救她父亲这件事了,但很可惜。 这事我是不能去办的,我不能因为一个蔡邕,而枉顾战局,去牺牲麾下士卒做自己暂时无法做到的事情。 就算是美女,但该驳面子的时候,就得驳她的面子。 “昭姬有什么话?请说吧。” 却见蔡琰盈盈一礼,低声道:“还望府君以大局为重,切勿以严君为念,勿因为我蔡家一人,而废了军中大事。” “噫?”刘琦的车撵旁,一旁的法正闻言,不由惊讶的转过头去,悄悄的打量蔡琰,心下暗暗称奇。 这蔡大家倒还真是个不同寻常的女子。 刘琦万万不曾想到,蔡琰追上他,对他所说的居然会是这么一番话。 这与她的初衷,怕是大不相同吧?怎么感觉有点不按照套路出牌。 “昭姬,难道……你不惦念蔡中郎的安危?” 蔡琰轻轻地摇了摇头,道:“琰儿自然是惦念严君的安危的,但琰儿也知道,有些事不能一蹴而就,当年琰儿在雒阳之时,也曾亲眼见识过凉州军虎狼的之行,其军容之盛士卒之凶悍令人心悸,琰儿至今不忘……若要胜此强军,绝非朝夕之功,上一次卢氏替琰儿谶纬,我恐其空口之言,会令府君心中有所挂念,为了救我父亲惹出什么乱子……今番来此,只是想拜请府君,好好带兵,好好打仗,将帅一心,万勿乱起旁念,千万不要轻易去碰触长安,以免遭祸。” 刘琦仰起头,胸腔鼓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真是不曾想到,蔡琰来此,所说的居然是这番话。 她不是为了她自己,而是为了刘琦而来。 片刻之后,却见刘琦低下头,笑道:“说实话,本以为你来此,是为了让我救蔡中郎的,其实我适才还蛮为难……但万万不曾想到,当你真的站在这里,居然是请我不要以蔡中郎为念。” 蔡琰摇头道:“严君今日之事,皆是我蔡家自己的选择,与府君有何干系?更何况,严君虽在虎狼巢穴,但毕竟被董卓奉为上宾,亲之如臂膀,而府君你……眼下与董卓却是战场上的生死之敌,我不忧心父亲当下安危,只忧心府君此番出征的结局。” 刘琦下意识的伸出手,轻轻地拍拍蔡琰娇媚的脸颊。 蔡琰被刘琦如此亲昵的动作一下子弄楞了。 她的脸逐渐变的滚烫,身躯微微有些发颤,但却没有去阻挡刘琦的抚摸。 “昭姬,多谢你一片善意,你且在南郑城中安居,等刘某凯旋归来寻你。” “嗯……”蔡琰低着头,隔了好半天才低声说道:“府君可知,上一次卢氏为琰儿谶纬,所言的琰儿未来的夫君,乃是何人么?” 话还没等说完,却见刘琦轻轻的用一个食指抵住了蔡琰的嘴唇,柔声道:“昭姬未来的夫君会是何人,自有昭姬自己决定,又何须卢氏老妇在一旁指指点点?我不想猜。” 蔡琰娇柔的眼睛抬起,直直地盯着刘琦,当中秋波回转,似有万千话语。 但三军行军,纵又多少话语,又岂能在此时说的尽? 良久之后,突见蔡琰走到刘琦的马车边上,两手交合做摞叠状,道:“琰儿助府君上车。” 刘琦眼下也算是常年行于军旅,上车上马,根本无需旁人帮衬。 但望着蔡琰坚定的眼神,刘琦犹豫了一下,还是大步而来,一脚踏在蔡琰而的双手之上,让她帮自己抬上了马车。 刘琦上车之后,转头看向车下的蔡琰,额首道:“昭姬,保重!” 蔡琰从袖中取出长笛,道:“琰儿不能陪伴府君前往前阵,愿吹古曲行军一首,为府君祝威送行,盼望府君早日得胜而归。” 刘琦微笑着点头,转头不再多言,催促军卒驾车离去。 行出了好远之后,蔡琰所吹的萧声,还是隐隐的在后方回响着,不曾停歇,仿佛她就是要矗立在那里,一直吹到刘琦回来一样。 法正策马来到刘琦的战车旁,一边扭头看向蔡琰吹箫所矗立的方向,一边低声问刘琦道:“久闻蔡大家才女之名,令天下男儿无不身往,此等一流神仙般的女子,竟也可这般倾心于人,真是不曾想到……敢问府君的手段是从何学来的?” 刘琦笑眯眯的斜眼看了他一眼,善意的对他说了一句: “一边凉快去。” 而军队的后方,望着刘琦车撵消失的方向,直到连一抹踪影都看不到了之后,蔡琰方才缓缓地放下手中的长萧。 她落寞地看着前方,自言自语地道:“早些回来。” …… 关中一面,骆俊已经准备指挥陈王的数万精兵回返雒阳,但在这节骨眼上,他却得到了荀攸的邀请,言想要置酒为他送行。 骆俊犹豫之后,认为这确实是一个好机会。 毕竟刘宠重伤,无法理事,陈国下属的这些校尉、军侯目下虽受自己指挥,但恐也未必能够服气。 而荀攸和黄忠就一定层面上而言,乃是护君联盟的友军,也是刘表一方目下在己方军前的代表性人物,他们的话语在一定程度上可以代表了刘表。 若是能够得到友军的支持,对于自己接管刘宠的军队,是有着极大臂助的。 于是,骆俊便答应了荀攸的宴请。 同时,随同骆俊一同参与这场宴席的,还有陈国的那些主要军尉。 第四百零七章 谋主设计取兵权 帅帐之内,荀攸与黄忠等一众人和陈国的一众主要将官们举爵频频,这顿酒虽然喝了不少,但却并无任何欢喜之气,反倒是有些喝闷酒的感觉。 这也难怪,陈王刘宠目下还昏迷在王帐之内,浑身高热不是很清醒,陈国军队眼下前途未卜,就算是喝酒,大家也都喝不出什么滋味来。 或许,唯一一个心情还算不错的人,应该就是骆俊了,虽然他与刘宠搭档了多年,但刘宠一死,受益最大的人就是他,故而他的心情倒也不像是其他的人那般的恶劣。 骆俊举起了酒爵,无奈地长叹口气,道:“本想和汉升与公达留在此处,继续除贼辅君,怎奈大王伤重,不得不回雒阳调养,唉,我等实心惭愧,还请公达先生休要怪责。” 荀攸笑道:“都是为国效力,何分彼此,只等大王伤愈之后,咱们再行共同讨贼不迟。” 说罢,便见荀攸又看向在场的诸位军尉,道:“诸君,咱们满饮此爵。” 众人纷纷抬手,同道:“满饮!” 一爵酒下肚之后,突见帅帐外跑进来一名护卫,对着在场的众人拱手道:“启禀诸公,替大王诊伤的医者来了帐外,说是有要事求见骆相。” 骆俊在来喝酒之前,特意去过帅帐看了刘宠,并向医者询问了陈王的伤情,医者给他的答复是,几日内暂时无碍,骆俊这才放心的来饮宴。 这刚两个时辰不到,怎么他跑到这来作甚? 骆俊不想让陈王的伤情在军中传播过甚,故而对侍卫道:“他不好好照顾大王,来此作甚?让他回去,只告诉他本相一会便到。” “且慢。” 却见荀攸抬起手,慢条斯理地道:“那医者既然是为大王治伤之人,断然不会轻易离开王帐,他此来,必是大王的伤情有变,骆相不可不慎重对待。” 说到这,却见荀攸有意无意的看了一会下方的那些陈国诸军尉,认真地道:“公等以为如何?” 那些陈国军尉不同与骆俊,他们大部分都是陈王在黄巾乱时,从四方流民中收拢至陈国境内,后征辟入军包围陈国,也算是凭借着军功升迁上来的。(因为陈王属于宗室,为了保证自己在国内的权威,故其军中不用士子为将) 这些人可算是跟随了陈王多年,这陈国军队就是他们的家,离开了陈王,他们前途未卜,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接下来应该怎么活。 适才骆俊让那医官回去,众军尉心中皆隐隐有些不安,却又不好直言,但如今被荀攸挑起了话头,便也就在无顾忌了。 一名叫做张盛的校尉道:“骆相,既是事关大王伤情,那便不可耽误,还是赶紧询问要紧,骆相不肯让医者进来,莫非信我等不过?” “不错!” “还是让人赶紧进来吧!” “大王伤势要紧。” “眼下还有什么事,能比得上大王的伤势重要?” “……” 骆俊心下虽然不愿,但诸军尉皆众口一词,他也没法说不行,只能是道:“好,就让那医官进来吧。” 荀攸转头,冲着那侍卫使了一个眼色。 那侍卫会意,随即出去了,少时将那医官领了进来。 那医官进了帐内,环顾一周,最终与荀攸的目光相对。 却见荀攸不留痕迹的轻轻冲他挑了挑眉毛。 那医生会意,随即‘噗通’一声跪下,畏畏缩缩的冲着骆俊拜道:“骆相,请恕属下死罪!死罪啊!” 荀攸捋着摸着胡子,静看那个医者表演。 骆俊见状,脸色一白,沉声道:“出了何事?为何这般作态?” “禀骆相,大王高烧依旧,脉象渐乱,显然是伤情加重,眼下事急,不可不谨慎处之,在下无权私自抉择,特来请骆相定夺此事。” 荀攸满意的暗暗点头。 对于他来说,花钱使计买通一个医者,让他稍稍夸大一些陈王的伤情,这种事情委实是太过简单了,当然一般人也不会这么做。 骆俊看着下方一众军尉的表情,心中不免有些忐忑不安。 这些军尉的表情明显都变的焦躁不安了。 “大王伤势加重,可有良方处置?” 那医者忐忑言道:“若是精心调养,监察得当,按时服药、敷药,也当能好转,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大王眼下的状况,万万不可行军远行,一旦远行,路受颠簸,恐性命不得保全。” 骆俊听了这话,脸一下子变白了。 这是他最不愿意听到的话。 他真的很着急回雒阳。 回了雒阳,他就可以慢慢的收拾整理这数万军队,将他们逐渐吸纳。 但一日在外,这事便一日充满着变数。 却见骆俊重重的一拍桌案,怒道:“混账!安敢在此扰乱军心,你言大王不能行军远行,分明是有意阻碍三军返回雒阳!难道不回雒阳,我等尽守于此地等似乎?” 张盛的声音突然响起,声音冰冷:“骆相何必心急,医者只是说大王不能远行,又没说我军不能返回雒阳,您怒个什么?” 其他的军尉也是纷纷附和道:“不错,大王不能远行,我等又着急回雒阳作甚?” “拖死了大王,于我三军将士有何好处?” “骆相为何发怒?” 骆俊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陈宠受伤,军心思变! 就在这个时候,却见荀攸站起身来,对骆俊道:“骆相,大王伤势如此沉重,恐不能远行,若强行回兵雒阳,一旦路上有所变故,恐在座诸位皆罪责大矣,在下倒是有一良策,还请骆相静听。” 骆俊冷冷地看向荀攸,道:“公达先生,大王不能远行,雒阳回不得,汉中也一样是去不得的。” 荀攸沉稳笑道:“那是,那是……汉中和雒阳一样路途遥远,怎可让大王在路上受苦难?在下所献之法,乃是就近等援之策,既可让大王安心养伤,又可保我三军将士。” “就近等援?” 荀攸轻咳一声,解释道:“实不相瞒,关中战事,某已经派人前往南郑去通知刘府君,请他率兵相助,刘府君目下已经在汉中点齐数万兵将,欲出汉川前来相迎,救我等回返汉中,只是这中间恐多有波折,还需我等寻一地坚守为上。” 说到这,却见荀攸道:“既然大王伤重亦是不能远行,莫若咱们两方联军,前往霸陵以北的新丰县驻扎,新丰县虽然不大,但年代甚久,属千年古城,其城廓健全,土墙夯实!陈国将士们有数千张良弩,凭借此利器守城,一边待援,一边等大王恢复,岂不是两全其美?” 南陵一场仗,打的陈国军士甚感窝囊,他们引以为傲的强弩尚还没有使用,主帅就被张辽一刀砍伤,如今得知可以驻扎于新丰,再与西凉军一争高下,顿时皆有意动。 骆俊闻言大惊:“不可!我军粮草不敷,岂能持久?” 荀攸淡淡道:“相君错了,我军出汉中前,为打持久战,特意将粮草准备的充盈,足可支撑两月有余,况且县城府库,多少也有粮秣供给我等支用,若是用的紧凑些,一季足可支撑。” 骆俊的拳头攥紧,使劲的瞪视着荀攸。 “可新丰离长安实在太近了!” 荀攸认真道:“正是因为离的近,才不至于让大王有太多劳顿,更何况离长安越近,便越能吸引西凉军的主力,如此也可为刘府君的救援之兵分担压力,创造良机!” 骆俊气的满面煞白,他也不是愚鲁之人,自然是知道今日的事情多少有些古怪,如无意外,他应是让荀攸给算计了。 那些陈国的军尉多少也能看出些弊端,不过对于他们而言,眼下让人算不算计无所谓,对于他们这些长年行于军中的人来说……陈王才是他们的天,骆俊不是。 眼下这般情形,傻子也能看出来,只有在最近的县城驻扎,让陈王安心养伤,才是对陈王最好的选择。 骆俊咬着牙关开口道:“此事事关重大,我不能拿陈国数万将士的性命作为赌注。” “那国相便可以将大王的性命作为赌注了吗?”张盛突然开口言道。 这话说的颇有些重了。 却见骆俊哆嗦着指着张盛,怒道:“张校尉,汝安敢这般无礼?” 张盛大步向前一步,紧紧的盯着骆俊,怒道:“医者已经说了,大王伤重,不可远行,你还执意要回雒阳?莫不是想耗死大王,自领三军将士?告诉你,有我等在此,休想!” 其后,几名校尉亦是纷纷起身,高喝道: “休想!” “我等誓与大王同生共死!” “绝不受你这小人梭摆!” 荀攸在一旁面无表情,但心中已然是笑了。 . 第四百零八章 刘琦兵出祁山 在场一众军尉皆表示愿意为了刘宠,暂时屯兵于新丰县,公然反抗骆俊的意见,不回雒阳。 骆俊直气的双手发抖,看着一众人,恨不能立刻下令将这些军尉推出去斩了。 但毕竟这些人都是刘宠一手提拔起来的军中骨干,骆俊即使在身份上是两千石的国相,但在陈国军中的威信和领导力,却远远比不上这些军尉。 想要掌握陈国兵马,手下就必须要掌控这些人的人心。 荀攸在一旁冷眼观瞧,遂迈步出来,劝慰道:“诸君今日之举,皆是好意,所为者也皆是汉室江山,只不过所思所谋或有不同,故而或有异议,大可不必这般相争。” 那校尉张盛闻言,便对荀攸拱手道:“公达先生乃是我陈国盟友,适才听闻医者所言,先生也想出了办法想要让大王安心养伤,偏偏骆相执意不从,不知其是何意,此等举措,试问我等焉能心服?” 荀攸长声叹息,然后看向骆俊,一脸沉痛的劝解道:“我等皆知骆相执意撤兵回雒阳,也是为了陈国的三军将士着想,只是大王若因撤兵而薨,三军将士皆成哀兵,蛇无头而不走鸟无头则不飞,没了大王,纵然是保全了三军将士,还不是无根之萍,旦夕为董卓所灭?骆相为何执意如此?” 荀攸字字诛心,所言皆站在了‘保护陈王’这个大义的角度上,让骆俊哑口无言,无法辩驳。 他冷眼观看着在场诸人,脸色变的阙紫,犹如瘪茄子一般,左右为难之色毫不掩饰。 荀攸见骆俊不说话,展颜微笑,又补充了一句有分量的话:“莫非骆相当真另有所图?” 这一句话说完,算是将骆俊彻底的逼迫到了悬崖边上,眼下他即使心知中了荀攸的计策,也无法可解,只有顺着对方的意思走下去,才是正道。 骆俊将苦全部都咽到了肚子里,只见他深吸口气,先是对荀攸拱手,然后又对在场的诸军尉拱了拱手,道:“诸位,此事实在是骆某先前不曾考虑周详,既然大王伤重不能远行,那便暂时歇兵于新丰,静等南阳郡守刘府君率兵来援就是了。” 听了骆俊的话,众人这才放下了心。 却见荀攸转头对着众人道:“既然是两方合兵,那自然便是要有统一指挥,统一调度,然军旅之事,某与骆相并无经验,还需在座诸位调动三军,妥善安排……我方这边军校之中,自然是由黄汉升为先,在坐诸位也可推荐两位为首者,与我军的黄校尉共同执兵,指挥军队,固守城池,相辅相成。” 骆俊的脸色很是难看。 这要求并没有什么过分的地方,就是说荀攸一方派出黄忠,要求陈国的军队中再派出两人,彼此协同掌兵,前往新丰固守。 陈国的诸军尉闻言,自然觉的可行。 虽然荆州军的比例目下在全军中占数较少,但黄忠本人前番确实率兵救了他们后方之危的人,而且眼下陈国在此地的军粮,也需仰仗荆州军供应,故而双方共同派人掌兵,属于情理之中。 于是,他们推荐了以张盛和另外一名叫做陈春的两名校尉,代表陈国军队,与黄忠一同指挥兵将。 但这简简单单的举动中,却隐藏着荀攸的计谋与深意。 首先他一句简简单单的‘不知兵’,就将自己和骆俊都给摘了出去,两人皆不能领兵。 然后,不论对方的领兵之人是何人,最终也只会在战争中慢慢的被黄忠收服。 陈国军中并无善战高明的将领,这是这段时间荀攸对陈国军队的总结。 也难怪,若是陈国军中有大将之才,当初陈王便也不会费心的将黄忠从刘琦那里‘挖’来了。 众人皆应命之后,荀攸突然转头冲着张盛和陈春两名校尉道:“既然今后陈国之兵,将尽由二位率领,那荀某与骆相的安全,也就全都仰仗两位了。” 张盛心念微微一转,就明白了荀攸的意思。 这是在间接的提醒他,小心被骆俊暗中夺权,当需派兵谨慎的监管住他,不要让骆俊祸起后院。 又谈了几句之后,一众陈国军尉就夹裹着骆俊走了,帅帐内只留下荀攸和黄忠两人。 黄忠走上前,笑道:“公达先生,今日之事,算是成了?” 荀攸翻身走回到自己的桌案前,道:“算是成功了一半吧。” 黄忠闻言一愣:“如何成功了一半?” 荀攸笑呵呵地道:“骆俊毕竟是陈国的国相,虽然从不掌兵,但在军中也不可能没有心腹之人。” 黄忠奇道:“既有心腹之人,那为何适才陈国诸军尉中无人响应骆俊?” 荀攸淡淡道:“或许是没有来赴宴,或许是不敢违背众意,不敢冒头。” 黄忠恍然地点了点:“先生之意,是骆俊会暗中联络与他同路之人,寻机兵变?” 荀攸轻声道:“正是如此,汉升稍后,去寻张盛和陈春二校尉,与他们好生结交,并详述当中利弊。” 黄忠捋着白色的胡须,道:“既如此,那黄某便提醒二人小心谨慎,谨防骆俊暗中联络其心腹兵变。” 荀攸却是摆了摆手,笑道:“若如此,则隐患便会一直存在,不利于我军在新丰县排兵布阵……莫如放任骆俊放手施为,咱们蛰伏于暗处,待其联系其心腹之人,再一举将其心腹尽皆拿下。” 黄忠心中暗自佩服,荀攸的机敏和对局势的把控能力,确实远远超出黄忠的想象。 不过,黄忠也是个心思缜密之人,这当中有些不确定的地方,他同样也是能够看出来的。 当下,就听黄忠问道:“只是那张盛和陈春二人,又如何会轻信黄某之言?毕竟,我对他们而言是外人。” 荀攸道:“这个,就要看汉升你的唇齿之能了,你们都是带兵的将官,彼此相互沟通起来,比荀某去说更为直接,不过某可以告诉你,张盛和陈春既是将官,初领兵权,那也自然是有一番抱负的,但眼下陈王半死不活,陈国军队前途渺茫,你若想让二人信任于你,便只需从为陈国军队和他们二人引荐一条生路说起,这事并不甚难,只要汉升你掌握说话的火候,和给予他们足够的承诺,则事必成。” 黄忠闻言恍然,随后一拱手,道:“公达先生高见,黄某人知道该怎么做了。” …… 于此同时,魏延和邢道荣一部兵马兵出斜谷以做疑兵,而刘琦的大军则是兵出祁山,直奔陇西诸郡而去。 这一次出征,除了典韦、许沂、许郸、沙摩柯、相单疆、羊栈岑狼等人是刘琦的亲宿之外,他所依仗者,有很多是益州降将。 包括甘宁,沈弥,娄发,严颜,吴懿,吴堀,雷遇等人,另有法正和孟达等新近投奔之人。 而所用的兵将中,亦有昔日汉中郡守苏固的降军和五斗米教的降卒。 针对这一点,马玄则悄悄的对刘琦提出过异议,毕竟北出祁山之事非同小可,对手更是天下第一强军董卓,用这些人为班底,马玄唯恐刘琦使不顺手。 但刘琦依旧如此,不过理由他没有说。 这理由也不足为外人道。 他认为,包括太史慈,李典,魏延,张任等这两年间跟他北上或东向,逐步已经成为了他的臂膀,但随着西南的开发和南阳郡的收服,日后需要他麾下独当一面的人将越来越多,在这个关口,他必须要开始启用西蜀势力一系的人,这样一来,荆楚的势力便不再限制于使用荆州一系之人,而培养出益州一系的人,则有利于平衡昔日荆州一系旧臣的战功。 刘琦兵出祁山,第一战略目标,瞄准的就是在永平十七年,由天水更名为汉阳郡的首府,冀县。 ( 第四百零九章 长安政变 就在张辽与刘宠交战的同一时刻,长安城中发生了一件大事。 王允联合了士孙瑞,杨赞,张种,郑泰,郑公业,黄琬等一众朝臣,纠结各自的家奴私士,在长安城内兴兵,占据宫室,纠集羽林之中的忠志之士,集体反董,欲奉迎天子前往河东郡,躲避董卓的虎狼之军,重新建立一个以士族门阀为班底的政权。 长安城的军权属于董卓,乍一听他们的举动仿佛是以卵击石,但实则并不尽然。 从打迁都至长安之后,王允便一直在利用朝臣们的武装力量在做着变乱的准备。 就算董卓是相国,就算是他重用麾下的西凉诸将,但有很多隶属于朝廷的直系包括用来控制地方的权力职位,董卓是无法完全尽用西凉军人的。 西凉军能打,但治理偌大一个国家机构而令其不瘫痪,可不是紧靠能打就可以。 董卓无论再怎么扩大自己凉州一系的势力和影响,但想要阴转这个国家的齿轮,他必须还得借助士人集团的力量。 这就是董卓在中央行驶权力时,最大的一个难处——他麾下的西凉诸军是死狗扶不上墙,除了打仗,其他的事是真的不行。 王允从打继任杨彪的司徒之位后,就一直秉承:一味听任,顺从逆贼,甚至是屈节迎合……终于他靠此换来了董卓的信任。 而王允则是借助董卓的信任,亲自主持一些恢复王室和发展经济的具体事务,这当中也使得他通过一些行政权力,在董卓那里得到了一定的举荐人权。 其中,就包括劝董卓任命黄琬为司隶校尉,保全了郑公业的尚书位和士孙瑞的执金吾之位,另乘董卓在郿坞,无暇顾及朝廷中事,举杨赞行驶左将军的权力等等。 在这写可以拿捏的到长安重要权力的岗位上,王允都或明或暗的安排上了自己的人。 直到如今,就连当初能够力压董卓的皇甫嵩,也已经被王允暗中拉到了自己的阵营之中。 不过即使如此,王允依旧觉得自己这些反抗者的势力实在是太小了,不过他还有一个超级后手! 只是这个后手,他一直不曾轻易为外人道。 这个人,就是董卓麾下,并州军的领导者,吕布。 吕布表面上是董卓的爱将,同时又是他用来执掌并州军的重要将领,但王允经过长时间的观察,逐渐发现了弊端与可乘之机。 首先,董卓和吕布,在某些层面上是一直有矛盾的,而且这个矛盾还不小,体现在军中包括日常的方方面面。 而且对于吕布而言,他现在有一些进退两难,一是他并不受到董卓本人的信任。 当初孙坚和刘琦北上雒阳,董卓派遣大都护胡轸和吕布共同征伐,吕布是骑都尉以及并州军的领导者,依旧是位列胡轸之下,而且几番被胡轸为难,即使是胡轸阵亡之后,兵败受牵连的帽子,依旧是被董卓扣在了吕布的头上。 甚至包括吕布的妻弟魏续被生擒的事,也使得董卓和吕布彼此之间产生了裂痕。 再加上吕布一直在西凉军中,被董卓麾下的一众西凉将领们排斥,因而地位很是尴尬。 王允看准了时机,便开始策反吕布,并向其许诺,只要时机成熟,杀了董卓,便可邀请吕布共辅朝政,届时吕布将成为以他太原王氏为首的朝中士族的第一带兵之人。 吕布这个人心性极为自私,在权衡利弊之下,答应了王允。 不过吕布也很有心眼,他没有跟王允签订任何的盟书,也不曾留下任何证据。 在多番准备之后,王允终于行动了! 他今夜鼓动各方势力,乘着张辽出征刘宠,长安兵力薄弱,先以士孙瑞,杨赞等人所掌控的兵马,抢占了未央宫,占据皇城,把守后宫,严禁闲杂人等进入。 随后,王允又请宿将皇甫嵩率兵去夺取长安城内剩余的西凉兵将的兵权,并派人去捉拿李儒,而他本人则是身披甲胄,带领着士孙瑞,郑泰,杨赞等人一同前往皇宫,迎接天子出宫。 眼下的刘协也不过只有十二岁而已,他适才刚刚就寝,隐约中似乎是听到了宫殿之外那凄厉的喊叫与厮杀之声,心中很是好奇,遂穿衣起身。 刘协虽然只是个少年,这三年来,他经历的实在是太多太多了,像是今夜这样,喊杀声甚至能够传到宫殿的日子,他这些年也经历也不少,因此他虽然紧张倒也是显得不怎么害怕。 刘协揉了揉眼睛,先是侧耳倾听了一下宫殿外的喊杀声,然后招呼小黄门过来,吩咐道:“为朕更衣。” 这声音虽然听着依旧有些少年的稚嫩,但当中的坚定和果断却不容置疑。 这份沉稳绝对不是装出来的,而确确实实是有经历的人才能说出来的。 四名小黄门为刘协更衣穿履,整理衣束,待穿衣完毕之后,便见刘协一甩袖子,似模似样不慌不满的走出了寝宫。 他一脸沉稳气度,望之却不似十二岁的少年郎。 少时,刘协来到宫殿之外,正逢王允和士孙瑞等一众官员来到其宫殿之外,眼见刘协亲自走出来,王允等人不由大惊,纷纷跪倒,高呼‘陛下。’ 刘协来回扫视了一眼,见来到其殿前的朝中臣子,竟然多大二十余位,心下不由惊奇。 “诸位爱卿请起,今夜所为何来?” 王允等人奉旨起身,然后便见王允行臣礼道:“启奏陛下,臣等蓄谋已久,暗中备事,积攒力量,本欲诛除董贼还政于陛下,澄寰宇之清,怎奈一直不曾得良机,深感有负陛下厚之恩,如今董卓为战叛臣韩遂,举倾城之兵而西向,臣等思之,此时虽不能除贼,但却可保陛下脱离虎狼巢穴,待日后纠集四方郡守牧军,集大汉王师,兴兵讨伐董卓,除此暴逆,以安黎民,可慰先帝在天之灵……因事情凶险,未敢提前告知于陛下,还请陛下勿怪。” 刘协走到王允身边,认真地打量了王允一会,道:“司徒此言当真?” 王允认真道:“臣岂敢欺骗陛下,时间紧迫,还请陛下速速随臣离开长安。” 刘协适才还很平静的脸上,此刻终于露出了兴奋的神色。 他略有些激动的言道:“朕在长安,每日犹如酣睡于熊罴之侧,日日心惊胆颤,时有命悬于一线之感,今能得诸位爱卿相助,实乃天赐良机……朕愿与诸爱卿离开长安,奔往江河湖海,一展胸中抱负。” 王允微笑道:“臣等必将竭尽全力,以保陛下……陛下,事不宜迟,快随臣走吧!” 刘协刚要抬腿出宫,突然间似是想到了什么。 他皱眉看向王允,奇道:“可是,若离了长安?朕又该前往何处?” 第四百一十章 被袁、董同时算计的司徒 刘协虽然是个小小的少年,但却经历过不少大风大浪,对于这个世道的世态炎凉,他甚是比一般的中年人能品的更是入味三分。 他心中明白,董卓是为了一众西凉边功武将的利益辅自己为帝的,然王允和他身后士孙瑞,郑泰,杨赞等一众人身后,何尝又代表的不是这冀、并等州的士人门阀呢? 当然,就行为方面,他们肯定是比董卓要好很多的,但即使如此,刘协也不得不自己偷着藏个心眼。 至少,他得先知道自己是要往哪里去。 王允长长作揖,道:“陛下放心,臣此番拥戴陛下,先往河东郡,那里有郡守王邑王文都,一向有忠志之心,其人师从昭烈,乃海内名士,陛下去往河东,大可安心。” 王允话中所说的昭烈,指的乃是昔年的海内名士刘宽。 刘协听了王允的谏言,颇为犹豫。 “王邑此人名声,朕亦知晓,本不当相疑,只是据闻此人拥袁……乃属袁绍附庸,朕若是没有记错,昔年袁绍在河北时,其曾有意立大司马为帝,可有此事乎?” 王允听出刘协的话语中,似对袁绍有些怨气,遂道:“陛下勿忧,袁本初昔年之举,与袁公路拥戴陈王为储,颇有相似之处,虽不妥当,然皆是忠心为汉,无有他意,恕臣直言,陛下在长安一日,便犹如一日立于刀山之上,董贼随时都会有弑君之行,由不得那些牧守不动些旁的心思,这也是无可厚非的。” 这一句‘无可厚非’说的刘协心中很不是滋味,感觉自己犹如一个被丢弃的废物一样。 王允看出了刘协脸上的不快,安慰道:“可只要陛下逃出升天,重兴汉室,则诸外藩牧守得见天威无恙,自然宾服,此乃世间常理,还请陛下勿要挂怀。” 刘协稍微犹豫了一下,但还是点头答应了。 说句良心话,他并不喜欢袁家人。 当年袁隗等人在朝中势力极大,就算是董卓也不过是袁氏从西凉搬来京城的附庸而已,只不过后来一时不小心,没有控制住,反倒是让姓董的反客为主了。 所以刘协对于袁家人并不感冒。 但事到如今,他暂时没有别的选择。 袁家人再损再坏,也还比不上董卓凶残,刘协姑且就当是屎窝挪尿窝好了。 “劳烦爱卿为朕开道。”刘协对王允笑道。 王允长长作揖,扬声道:“陛下请放心!” 紧接着,便见他,士孙瑞,杨赞等人拥簇着刘协匆匆离去。 扶刘协上了车撵之后,王允便命杨赞带领一众精锐,火速保护着刘协奔城北而去,至于皇宫中的后宫眷属,王允亦是承诺会火速派人将他们送出城去,在刘协抵达河东郡后,就会与他们再相见。 哄走了天子之后,王允立刻下令,开始在长安城诛除董卓的同党,也算是替原先被董卓害死的士人同僚出一口恶气。 他亲自坐镇在皇宫门外,冷目四顾,侧耳倾听着长安城中不时传来的喊杀声与嚎叫声,嘶声裂肺的声音响彻在长安城的上空,不知为何,却让王允觉得格外悦耳。 这也是他近年来实在是太过压抑了。 如今一朝得到释放,胸中一口恶气喷涌而出,着实是开心。 就在这个时候,却见一名亲信匆匆忙忙地跑到王允面前,向他呈递上了一份縑帛手书,并附于其耳旁低声言语了几句。 那亲信尚未说完,便见王允的脸色顿时变了。 他急忙从那亲信的手中将那缣帛接了过来,然后仔细翻看。 看着看着,王允的眼珠子就开始变的有些充血,脸颊亦是在来回的颤抖。 士孙瑞见王允的样子有些奇怪,奇道:“司徒,出了什么事?” 王允将缣帛甩手递给了士孙瑞,气道:“袁本初……居然言冀州多事,无暇旁顾,不愿派人来接应了,只让我们自拥天气前往河东郡,说待我等抵达河东之后,他再派人前来护驾,当真是打了一手好算计!” 士孙瑞一听王允居然这般说,心下大为吃惊,也颇感惊慌失措。 袁绍不派兵来,仅凭河东郡的王邑,怎么可能将己方的人手全部安全的接应过去? 王邑麾下的兵将,怕是还不够董卓塞牙缝的呢。 “司徒,这……这袁本初如何能在这关键时刻有变?这岂不是将我等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王允猛然一抬手,道:“眼下时局紧张,顾不上那么多了,咱们也不可在长安城中久留,火速派人通知皇甫义真与其他人,携着家眷和宫中的随行侍官,全都奔北而走,勿要逗留!” 王允此时的心中有一个疑虑,他怀疑自己其实在不经意之中,似乎是中了袁绍的阴谋,但这个阴谋到底是什么,王允也感觉不太出来。 而且眼下,他也没有什么时间细琢磨了。 会和了诸路人马之后,王允便与士孙瑞一同向着北门匆匆而去。 路上,王允又得到了皇甫嵩派来的人递送的消息……这消息让其其心中的不安越来越重。 皇甫嵩派人告知王允,长安城中,他派兵仔细搜索,几乎是满哪都找过了,却一直是没有找到李儒的下落。 听到了这个消息之后,王允的心不知为何竟然是越发感到冰凉,一股从来没有的寒意开始笼罩着他的内心。 平白无故的,李儒为什么会消失了? 按道理而言,他应该是己方最为关注的人才是。 难道说? …… 百里之外,一支彪悍的军马正以疾行军的速度飞快的向着长安快速挺进着。 毫无疑问,这支兵马,就是董卓的西凉军。 在天下诸军之中,能够夜行的如此迅速的军队,除了董卓军之外,暂时还真找不出第二家。 夜行军的难度实在是太大了,在那个没有告诉公路,没有路灯的年代,仅仅只是靠着火把行军,难度跟闭着眼睛跑步的区别真心不是很大。 想当年,董卓刚入雒阳之时,靠的就是这种日行三百里的疾风般的速度,抢占了先机,在朝中大多数人还没反应过味的情况下,杀入了雒阳城一举制霸。 而如今,亦是如此。 董卓此番回军,为了加快速度,亦是不能带领大队人马行进。 故而西凉兵便轻装简行,先调遣了最为精锐的西凉铁骑和并州狼骑两万人,日夜不停的向着长安进军。 其实法正当初给刘琦的谏言不错,董卓这一次西征韩遂,确实是他事先安排好的一个局。 董卓和韩遂,马腾并没有真打,相反的,董卓自打到了长安之后,便一直在派人暗中联络两人,积极的招收二人到其麾下。 董卓当年与韩遂之间,彼此交战,恩仇颇多…… 从另一个角度上来讲,董卓这个人的心胸也还是有的,即使当年他与韩遂之间人脑子打成狗脑子,但时至今日他还是渴望能够将韩遂收于麾下。 这一次,他以‘将军之职’作为诱饵,来作为交换筹码,让韩遂和马腾来配合自己演戏。 韩遂当年也是著名于西州的俊杰人物,亦是凉州金城本地的知名人士,历任金城郡守但凡到任,都需征辟他韩家之人为臂膀,可谓门庭显赫。 有这样的家族作为基石,其实韩遂是不想反的。 但没有办法,当年阴差阳错之下,时任金城从事的韩遂被北宫伯玉劫持,成为了叛军的一员,后来随着羌叛的势力越大,韩遂的反名愈高,他也就逐渐无法回头。 韩遂无奈之下也只能叛逆,甚至因此,他连名字都从韩约改成了韩遂,为的就是能够不有辱家门,同时也是间接的告诉世人,他的反叛乃是无奈往之,并非其本意。 如今董卓肯敕封其为将军,这对韩遂来说,自然是一个天大的证清之机,他当然不会错过。 于是,韩遂和马腾举兵,和董卓在陇西诸郡,上演了这么一场大戏。 而董卓上演这场大戏的主要原因,就是要借此机会,将长安中那股一直潜藏的暗流引诱出来,然后再连根拔起,彻底消灭! 他已经受够了朝堂之中,那些在他背后搞小动作的世家中人。 有什么恩怨,咱们借着这个机会,光明正大的决一死战! 第四百一十一章 关中动乱 董卓的兵马行进的很快,依稀之间,他似乎已经能够看清长安城之所在了。 即使此刻已时近子时,但长安城中此刻却并非漆黑一片,远远望去,反倒是灯火通明,也不知是因为家家点灯,还是因为城内起火…… 但这些对于董卓来说都不重要,他特意掐准了这个时间点赶来,为的就是将胆敢背叛他的门阀士人臣子,统统一网打尽。 但是为了快速行军,同时也为了不让长安城内的士人贼子发觉,董卓并没有着急回军,以免打草惊蛇,而是在确定了张辽出兵的日子之后,率兵采取他最擅长的疾行军方式,日行三百里,以风一般的速度在朝夕之间回撤。 但也正因为如此,所以他带领的人都是最精锐的西凉骑兵和并州狼骑,其大队人马尚在后方,数量不多。 但这些骑兵,已经是足矣剿灭那些朝中反叛的士族乱贼了,哪怕就是再加上陈国的兵将,也完全绰绰有余。 但在行进途中,董卓还得到了陈王被张辽砍成重伤的消息,得到了这个消息之后,董卓不由大喜过望。 想不到张辽居然立下这等盖世奇功! 如此,连分兵进攻陈国军队都省了,估计陈王那老贼头坚持不了多久,只等他一命呜呼,再派人去诏服骆俊,则陈国兵将旦夕可入翁中。 如所料不错,陈国兵将,此刻怕是仓皇的奔着雒阳逃窜吧? 得知这个消息后,西凉兵士气更旺,行军速度比起平日更是快了不少。 但可惜,在这支疾驰的队伍中,却有一个比较拖后腿的存在。 这个人就是董卓。 相比于当年进雒阳之前,董卓的身体这两年来委实是庞大了太多。 他原先也是能够在战马上左右开弓,纵横一方的侠士猛将,但随着这两年的骄奢淫逸,以及对武技的懈怠,董卓的身体重量可谓成倍的向上增长。 原先可能是一百八十多斤的人,现在估计已经奔三百斤使劲了……越胖越虚啊。 在这样的重量下,再加上六十余岁的年纪,董卓已经不适合继续乘跨战马,反倒是开始长时间的乘坐战车了。 他硕大的身体坐在战车之中,犹如肉山一样,行走颠簸之时一颤一颤的,犹如猪肉成精,让人看着头皮发麻。 但即使是坐车,时间一长,他也是脑袋冒汗,胸口上下起伏,显然是疲劳至极。 这就是酒色过度的明显征兆。 “停、停!” 长时间的行军之后,董卓终于有些坚持不住,他呵斥麾下的军士将马车勒停,然后伸手揉着额头,眉头紧锁。 吕布纵马来到了董卓身边,低声道:“义父,您不舒服?” 董卓随意地摆了摆手,道:“老夫无事,只是这段时间身体颇感乏力,体力有些不支。” 说罢,却见董卓使劲晃了晃硕大的头颅,然后呵道:“着樊稠,郭汜等人来见老夫!” 随着董卓的呼叫,少时,便见他麾下的几名西凉重将纷纷策马而来,立于董卓的车前。 董卓用手随意的划了一圈,也不知道将没将这些人都含括在内。 “老夫在此暂歇,尔等率兵去往长安,先夺城池,再守天子,然后将那些胆敢反叛老夫的叛逆士人尽皆诛除!” 众人纷纷拱手言道:“诺!” 随后,董卓便暂时留了一部分兵将在原地歇息,而以吕布,郭汜,樊稠,王方等为首的诸将,则是率领兵将直奔长安城而去。 与此同时,在长安城东面的张辽军中,张辽根据刚刚来到他军中的李儒指点,亦是对长安城发动了反攻。 西凉军和并州军杀入长安城中,在这昏天黑地的暗夜之中,在城内又掀起了一阵腥风血雨。 其实王允,皇甫嵩,士孙瑞,杨赞等人,早就已经拥簇着天子并宫中内官杀出了长安城,长安城中目下被西凉军和并州军杀死,大部分都是因为今夜的混乱而被牵扯进来的无辜之人。 但对于并州军和西凉军来说,滥杀无辜,已经根本算不上什么事了,不过是家常便饭而已。 一番腥风血雨之后,西凉军和并州军很轻易的就夺回了长安城的主权,而张辽和李儒亦是与诸人在皇宫的门前会和。 李儒捋着自己山羊般的胡须,来回观瞧着在场的一众人等,问道:“相国不曾回来?” 郭汜向着李儒拱手道:“相国在城西数十里外坐镇,因恐事急,故而先遣我等前来长安收拾那帮叛逆之臣。” 樊稠在一旁急道:“李郎中,天子何在?” 李儒不慌不忙地道:“宫内中人包括天子在内,还有大内官,侍官,后嫔,黄门等人皆被那些叛逆带走了,不过诸位放心,他们跑不了多远。” 对于能否追上那些人,西凉军诸将毫不担心。 不是他们吹嘘,他们现在就算是让麾下的骑士在长安城内睡上一夜,第二天早上睡得自然醒,然后起来进小食,再排兵布阵驱马去追,也必然可以轻而易举的将天子等一众拿下。 论疾行军,谁人敢说是西凉兵的对手? 那些天子朝臣在他们的眼中,跟残废是差不了多少的。 郭汜拱手问道:“敢问李郎中,这一次的叛逆之人,郎中令可知晓了?” 李儒满面自信,得意地道:“都跳出来了,一个也藏不住,有司徒王允,执金吾士孙瑞,左将军杨赞,尚书郑公业,司隶校尉蒋琬,御史中丞皇甫嵩……” 郭汜听到这里,怒道:“又是皇甫嵩那贼,当初相国将他下狱,全凭其子坚寿求情,相国发了善心才饶他一条贱命!如今却又跳将出来与相国为敌,当真可恨。” 李儒随意地摆了摆手,不以为意地道:“皇甫嵩参与其中,相国早在离京之时就已经猜到了,此人当初从扶风去雒阳时,其实便已是意图不轨,今日跳将出来,倒也是正和相国之意……杀了他便也算是替相国报了前仇!” 说到这,便见李儒随意的一挥手,道:“总之,朝臣和公卿已经带着天子遁走了,眼下正是以救驾名义,替相国名正言顺的肃清朝堂之时,诸位将军不需留手,尽管自去动手便是!” 论及职位,李儒自然是远远不及在场的这些战将。 但若论说话的权重,李儒可是远远的要超越在场诸人,他的话十句中得有九句为董卓所重视,故而谁也不敢不尊其言。 一众西凉武将和并州系武将奔北而走,如同旋风一般的追击而去。 果然,论及疾驰奔袭之能,西凉军果然可称之为天下第一。 他们追出一段距离之后,发现从长安奔走的朝臣已经将队伍分成了数队,分走不同的路线奔北而行。 但这丝毫难不倒他们。 对方分兵,他们亦是分兵。 紧接着又过了不久,西凉兵终于追上了保皇党。 一场血腥的厮杀鏖战就此展开! 夜空之下,旷野之外,火把齐举,西凉兵和并州军的将士对在场的官员,宫人,宦官,当然还包括由杨赞、皇甫嵩、士孙瑞、黄琬等人掌控的羽林士,进行了惨烈的屠戮。 当然,别人他们可以乱杀,但天子必然不可轻动,这是在开战前,每一个西凉军士卒都知道的准则。 一场血腥的屠杀上演在了黑夜之下,分外惨烈。 …… 与此同时,黄忠和荀攸军这边也已经将一切安置妥当。 果然不出荀攸所料,骆俊果然暗中联合他在军中的嫡系,准备悄悄发动政变,重新夺回陈国军队的权柄。 但很可惜,由于荀攸已经事先安排布置,所以骆俊这一次的政变不但没有夺回军权,反而还暴露了他在军中的心腹,使得黄忠联合了张盛,陈春二人将这些全部控制,进而进一步的掌握了陈国的军队。 而掌控了陈国的军队之后,黄忠的一众兵马便准备前往新丰县,利用县城开始固守,用以抵抗董卓军。 新丰县距离长安城不远,王允在长安发动政变的那夜,消息很快就被荀攸安插在新丰县的斥候带回了县城。 长安城发生动乱的那一夜,整个新丰县也并不安宁,所有的人都没有睡觉,而是整军布武,准备随时行动。 荀攸此刻心中,骤然冒出了一个极为大胆的想法,一个让己方比固守新丰县更加安全的想法。 ( 第四百一十二章 提拔未来的大舅子 荀攸的想法说复杂也复杂,说简单也简单。 陈国的军队,虽然有强弩,且人数不少,但论及兵卒的战力,其实并没有多高……战力差的很。 而且陈国军队之中没有什么知名的军尉,陈王刘宠本人虽然嗜武好斗,但其人平生也并没有什么过于傲人的领兵战绩。 可以说,陈国军队的总体优势,一是人多,二是有弩器,三是靠陈王牵头。 可如今刘宠身负重伤,而他的国相骆俊这个人,虽颇有贤名,充其量也不过是一个治政能手,论及军略,董卓西凉军中,随便揪出一个带五十人的队率,怕是都比他要有经验的多。 而且看骆俊平日里的所作所为,可谓是中规中矩,从不冒险。 按照荀攸的意思来说,眼下刘宠被陈王所伤,陈国军队在董卓的眼中根本就不值一晒,估计连关注都不会关注。 这个想法是非常符合常理的,换成正常人的思维,谁都会觉得陈国军队此刻要么就是要撤回汉中,要么就是要撤回雒阳,谁会想到他们会在没有主将的情况下,继续待在关中境内,除非他们是疯了。 但谁也不会想到,此刻荀攸却正和陈国的军队在一块。 荀攸这个人,在历史上就是曹操的谋主,一向是以经达权变,妙计百出,善使奇策而闻名,他的好友钟繇在世时,曾言其为曹操设奇策共计十二。 此时此刻,荀攸在关键时刻又展露了一个‘奇’字。 他决定,不让三军将士前往新丰县,而是前往长安。 黄忠,张盛,陈春得知这个消息后,皆大感吃惊。 “公达先生,前番我家大王想要进攻长安、迎驾天子,可一不留神,却为张辽数千骑兵所迫,士气低落不说,大王本人更是身受重伤,如今长安有变,王允等人怕是已经暗中起事,此时再去夺长安,既会与董卓军正面交锋,又没有天子可保,就算是夺下长安,又有何用?不过是孤城一座而已。” 荀攸一脸肃然地道:“眼下大王重伤,董卓视我等如丧家之犬,根本不屑与我等争锋,他眼下只是意在铲除长安一众拥戴天子的忠臣志士,而长安城此刻并无人关注,我等此刻前往长安,城内必然空隙,想来可旦夕夺其城也。” 张盛皱着眉头,狐疑道:“就算是夺了长安,也不过是孤城一座,早晚也会被董卓夺回,里面又无天子,又有何用?” 荀攸指了指皮图,道:“新丰县也是孤城,我们要它和要长安城,又有何不同?” 一句话,直接让张盛说不出话来。 荀攸很是飒爽地道:“我们现在需要的是一座坚城,可以供大王养伤,也可以供我们稳守城廓的大城!就算翌日再被夺走,也是没什么可惜,” “长安城内虽然未必有天子,却有坚固的城墙,丰腴的仓敖,以及深恨董卓的齐民黔首,可以协同我们守护城廓,为何不取?” “前番张辽以数千精兵而大破大王之军,不外乎是凭借骑兵之利,夜袭得手而已,西凉军所仗着,骑兵尔!然陈国所依仗者,精弩也!有了长安坚固的城墙,那这些陈国军队的弩器便是如虎添翼,试问西凉军如何能攀上城头?” “我五万大军凭借弩器驻守于长安,便是如同铜墙铁壁,西凉军不求和,又如何杀的回长安?” 说到这,荀攸慢慢的站起身来,认真地来回看着在场诸人:“我已经接到刘府君手书,府君派遣魏延从斜谷而出,用以吸引西凉军攻势,他自出祁山,前往陇西诸郡夺地,然魏延终归不过是一支偏师,纵然再是勇略,又岂能长久的拖住西凉兵,” “若是我们在长安屯兵,那情况便完全不同,董卓有了天子,没了都城,难道还会将陛下安置在他的郿坞之中?西凉兵唯有抢城一路而已,” “如此,府君在陇右诸郡就可以放手施为,届时董卓东西两难,一拿不下长安,二则陇西诸郡后方有乱,关东诸牧守一旦见他关中有变,又岂会坐视不管?届时各郡牧守兵马再次向西进发,到时候董卓唯有求和,请我们还他长安!到那时,我们便进可攻,退可守了。” 黄忠用拳头重重的一击打手掌,道:“明白了,若我等陈兵于长安,犹如一支钉子,虽然就整个关中而言不过孤城一座,但却犹如一钉,扎在彼之要害,看之虽小,却不拔不快,然偏偏还拔不出来。” 荀攸抚掌而言:“正是此意,董卓军庞如熊虎,然再是凶猛的熊虎,碰到钉子,却也是撕咬不断,下不得口。” 说到这,荀攸看向黄忠和张盛、陈春等人,道:“诸位觉得如何?难道凭你们手中的弩器和长安高耸的城墙,你们也会惊惧西凉骑兵么?” 张盛脸色顿时一红,忙道:“若是平原之上,西凉和并州的骑兵确实天下无敌,然我陈国精弩之数天下无双,若有城廓为屏障,休道董卓麾下的十余万西凉军,便是再来二十万,也将他们尽数射杀于城墙之下!” 荀攸满意赞许道:“壮哉!” …… 出征偷袭长安之前,荀攸又单独对黄忠进行了一番吩咐。 “汉升,陈王受伤,旦夕而薨,陈国的兵卒和弩器,我们势在必得,但若想彻底的收服陈国诸兵将之心,非得是经历过一场鏖战不可……此番守卫长安,就要由汉升总览大局,率兵死抗西凉兵,借此战收服陈国兵将之心,你可懂荀某的意思?” 荀攸的深谋远略,令黄忠倍感惊讶,他郑重地言道:“公达先生放心,此事尽管交给黄某便是!黄某定凭此战,尽收陈国军士之心也!” 荀攸额首道:“甚善。” …… 关中长安那边的情况此刻一片混乱,但刘琦所率领的三万荆蜀合兵亦奔祁山而行。 要过祁山,则必须要走武都郡。 武都郡虽属凉州刺史部,但地缘更接近汉中郡。 时任武都郡守在听说荆州的兵将抵达之后,立刻开城献降。 一方郡守,这么快开城的原因,就是他实在是没有兵啊。 从武都郡开始,刘琦的兵马便算是进入了凉州地界。 这里与他原先所游历过的地方大不相同,羌人连年反叛,地震频繁,又时常会有连绵的阴雨令五谷绝收。 武都郡在东汉时期,也是出过几名声名赫赫的郡守,包括至孝至义的廉范,名臣虞诩、大儒马融等等,然这些人虽令武都郡安定一时,但却都解决不了根本问题。 时至刘琦率兵抵达至此,整个武都郡不过只有人口8万,且大部分还是羌、氐之民。 按地理位置而言,这里属于雪区通往四川的咽喉要道上,而从凉州通往汉中,也必然要在这里经过。 刘琦在武都郡大致了解了一番后,当即决定这个地方暂时不需要过多的发展,只需在此建立关口,作为汉中郡和凉州境内的一个前线的军事基地便可。 在这个年代,生产力委实是太过有限,即使是穿越者,也不是什么地方都能开垦出来的。 刘琦左思右想之下,决定任命吴懿为武都郡守。 吴懿眼下在刘琦军中,任别部司马,如今被骤然提拔为两千石的武都郡守,按道理应该高兴才是。 但事实证明,吴懿宁肯当别部司马,也不想留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 他急急忙忙地去找刘琦求情,一把鼻涕一把泪。 “府君若是想杀吴某,便直接一刀砍了我吧,何必这般折磨于我?”吴懿擦着眼泪,仿佛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一样。 “憋回去!” 刘琦皱起眉头,一声怒叱:“再哭信不信我砍了你!” 吴懿闻言不得不将眼泪擦干。 “吴子远,我将你迁为一郡太守,秩俸两千石,你不谢我,反倒是跑到我面前来推三阻四,你让我日后如何管理诸人?” 吴懿听了这话,叹息道:“府君,武都虽为一郡,但这地方委实是个鸟不拉屎的地界,整个郡中人口不过万户,还不及中原一县之地,且大多是些羌、氐之人,犹如绝境,府君将我扔在这,岂不事视我若同弃子?吴懿甘愿为一马前卒,替府君北伐关中,铲除董贼……我宁愿战死在吕布,李傕等人的马前,也不想在这偏僻之地困守一世,做那弃子!” 刘琦闻言,嘴角浮出一丝笑意。 “吴子远,我这是在提拔于你,难道你真的看不出来么?” 吴懿摇了摇头,道:“看不出来?” 刘琦哑然失笑:“你可知晓,我荆州有一屯田之策?” 吴懿在襄阳也居住了很久,自然是知晓荆州的屯田。 “吴某自然知晓屯田之政。” 刘琦淡淡道:“我荆州的屯田之政,皆设于境边,其一荆南,由我兄长刘磐主持,其二为柴桑之地,由刘繇代为主持,其三为南阳郡新野周边,由我亲自主持……请问这三处地界,哪一处是我荆楚弃境?我、刘磐、刘繇,哪一个又不是两千石的官身?” “武都郡乃是汉中通往凉州的屏障,眼下算是我西南边的一线阵地,我将这里交给你,且屯且守,是对你的信任,日后但有功绩,汝在我荆州军中,便可青云直上,难道你品不出这当中的意味?” 吴懿听到这,似稍稍开了窍:“府君是让吴某屯垦戍边?可、可这武都四野荒芜,没有人啊。” 刘琦冷冷地道:“武都郡没有人,汉阳郡有没有人?金城郡有没有人?陇西郡有没有人?南安郡有没有人?我这次兵出祁山是为了什么,难道你还不清楚?待我出了祁山之后,将凉州这趟水搅浑,皆时凉州兵乱,民户南下,羌氐之人亦有可能乘乱转移,届时就要靠你在武都郡,掐住咽喉,且屯且守,招收流民,屯田戍边,在这前线,替我汉中郡和东三郡,建立一个坚固的屏障堡垒,你可明白?” ( 第四百一十三章 仿效诸葛亮 武都郡的地形,海拔,包括常住人口以及其所在的地理位置,都不适合作为一座城邦来进行发展。 这里河谷纵横,雨量充沛,森林繁茂,而且还是凉州、关中、蜀地三处的交汇之所,可谓巴蜀咽喉,秦陇锁匙。 在这样的情况下,若是将武都郡所管辖的六县当成经济地域来发展,那纯粹就是脑袋让驴踢了。 刘琦的战略,是将此处划拨为‘弃郡’,然后在这里建立要塞兵营,铸造能够且屯且守的‘建设型兵团’,安置从凉州和关中南下迁移的黔首和异族。 …… 当下,吴懿低头沉思,而刘琦则是在一旁为他灌输自己的想法。 “在荆南七郡,我和兄长刘磐整合汉人与荆蛮,专门施行军屯;而在南阳郡和柴桑,我也一直是在整合我昔日降服的山越进行军屯,这就是所谓的寓兵于农……夫定国之术,在于强兵足食,秦人以急农兼天下,孝武以屯田定西域,此先代之良式也。凉州虽然贫瘠,地处边塞人口不多,却也有羌人可用。” 吴懿摸着下巴,认真的思虑良久,道:“可这当中却有一个弊端。” “什么弊端?” “凉州民风彪悍,特别是羌人久治不归,就算是他们南迁至此,恐其亦不宾服。” 刘琦听了很满意。 吴懿能说出这番话,说明他确实用心思考了,值得夸赞。 刘琦伸手招呼吴懿近前,道:“吴兄,我既然已经说了这武都六县,从现在起就要成为我们在西南屯田戍边的第一线,既然是戍边,那自然不能是什么人都能接受的,从凉州来的人,你要仔细甄别,择选健壮与忠厚者留下助屯,其余的……大可遣返,不准入境。” “遣返?” 吴懿不明白这波操作的深意:“武都本就贫瘠,有人户入境乃是好事多磨,如何还拒而不纳?” “这里本来就是弃郡,我们要建立的是堡垒,又非城池,要那么多人作甚?羌人与我们,本就二心,屯边初期要的人多了,反而掣肘,容易出乱子,况且物以稀为贵,你越是将他们挡在大门之外,他们反倒会越疯狂的想要往武都钻。” 吴懿若有所悟的道:“末吏明白了。” 刘琦伸手拍了拍吴懿的肩膀:“武都的事做好了,待日后有机会平定关中,子远之功,当可计于表册之首。” 其实这个武都郡守,刘琦也是琢磨了好久,最后才决定扶持吴懿上位。 吴懿在历史上算是颇有些军事才能,他在北伐时期曾大破费曜和郭淮,并在诸葛亮去世后总督汉中诸事。 当然,他能够总督汉中的原因,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当时属于国戚。 但以蜀主刘禅的角度,在诸多国戚中他还是选择吴懿镇守汉中,足见吴懿确实有一定的军事才能,毕竟汉中是蜀汉的门户,承担着整个曹魏在关中的军事压力,不是一般人能够担当的。 现在将吴懿留在汉中开垦屯边,建立‘武都郡生产建设兵团’倒也正合适。 …… 武都郡的事处理好后,刘琦则是继续引兵奔祁山而行。 祁山陇右东接秦川,依丝路古道、渭河一线相通,是连接武都与关中境内连接的重要地点。 诸葛亮历史上的北伐之战一直在强占祁山,最重要的原因之一,就是想将祁山建设成蜀汉的军事补给点。 运粮的速度直接决定了战争的进度,蜀汉境内的道路实在是太过难走了,然祁山作为据点而言,其军事地位其实并不重要,但由于从武都到祁山附近的上邽县直线距离只有一百里,虽然道路绵延,却可以让军粮源源不断的从后方抵达前线……只是这段运输的路途非常艰难。 刘琦这一次,打算仿效诸葛亮第一次北伐的方式,让魏延,邢道荣,黄叙率兵出斜谷道,假装北攻郿城,而他自己则是去往祁山。 相比于历史上诸葛亮北伐时的压力,刘琦自认为自己现在的压力要远远小于蜀汉。 虽然董卓西凉军的战力非常强,但跟历史上的曹魏政权相比,实在是差的太多了。 曹魏集团当时是可以调遣全国的兵卒,民夫,战力,将领,人才,兵粮器械,全民在统一政权的指挥下对蜀国进行强力压制。 可董卓眼下的总体实力,大概只是集中在关中东部地区,根本算不上一个完整的政权。 而且他内忧外患,朝臣不服他,百姓恐惧他,最多就是兵力强大,根本无法做到齐心对抗外敌。 且自打董卓入京,凉州本地的豪强与武装势力便开始滋生蔓延,他们勾结羌族,各自壮大势力,各成气候,形成了一个又一个的独立性的军团。 所以说,刘琦面对的是一个四分五裂的关中,而不似孔明一样面对的是一个强大的全国性政权。 兵出祁山之后,刘琦召严颜、甘宁、雷遇、吴堀等降将来到了他面前。 “我在汉中时,曾令诸公在蜀地招揽兵马,并进行操练,如今虽然时日尚短,但想来也应该稍有所成,如今我军已经兵出祁山,正是诸位建功之时……我想先取汉阳郡首府冀县,用以作为落脚之处,进而控制整个汉阳郡,再突陇西……今夺取冀县,我想以诸位为前部,公等可愿?” 冀县经过探查,并没有多少人驻守,县内兵勇数量,甚至抵不过周边的山贼数量多。 让严颜,甘宁等人率兵取冀县,纯粹是为了让他们的蜀兵练练手,同时也是间接性的帮他们积累一些在军中的资本而已。 严颜二话不说,当即领命,转身出帅帐去点兵,其余蜀将亦是一样。 唯有甘宁在原地待着没动,任凭旁人出帐,他只是老身在在的待在原地不动。 刘琦看的出来,甘宁是有话要说。 “兴霸有什么想法,直说便是。”刘琦微笑道。 甘宁抖擞精神,上前拱手道:“府君,咱们此番出兵,可是为了来夺取陇西诸郡,断董卓后方,让他首尾不能相顾的?” 刘琦点头道:“正是如此。” “那便是了。”甘宁急忙上前,低声献策:“凉州之地,地广人稀,叛羌遍地,又有诸多贼寇,据末吏所知,自董卓离开后,郡国之兵在凉州并无多少势力,反倒是各郡县的豪强,凭借招揽羌民,拥兵自重,权柄极大,已成气候。” 刘琦挑了挑眉头,奇道:“兴霸的意思是……?” 甘宁认真地道:“与其攻打陇西诸郡的城池,占据其地,反倒不如是纠结凉州各地的豪强,共反董卓,许之以利,纠结出一支联军,袭扰董卓后方,相比与占据郡县相比,这般行事或许反倒是更能让董卓惊惧!” 刘琦很是赞赏的看着甘宁,不断额首。 甘宁看着虽然是放荡不羁了一些,不过眼光却还是有的。 好歹也是当过六百石蜀郡郡丞的人,看事情的眼光确实比较独到。 “不过凉州之地,虽然拥兵的豪强众多,但想来未必都会心甘情愿的听从我们的号令吧?董卓毕竟也曾在西凉起家,威信和恩义,在这里还是有的。” 甘宁嘿然一笑,扭了扭跨上的铃铛,发出了叮铃的声响。 “所为恩威并用,剿抚并施,肯联合的咱们招揽过来厚待之以壮军心,不肯的末吏愿为前部,前往剿灭,以为震慑,不知府君以为如何?” . 第四百一十四章 羌族豪帅激刘琦出兵 “法正见过刘府君。” 法正今日刚在自己的帐篷内歇了歇脚,便立刻受到了刘琦的传唤,让他火速来中军帅帐有要事商议。 虽然不知晓刘琦要跟自己说什么事,但法正也不敢耽搁,他立刻收拾穿戴整齐,前往中军帅帐,去拜见刘琦。 帅帐之内,此刻只有刘琦和甘宁二人在,见法正进来了,刘琦展颜笑道:“孝直,过来坐,关于凉州之事,兴霸刚刚于我谏言,然此事还需你从中筹谋斡旋。” 法正颇为诧异地看了一眼甘宁,浑然想不到,眼前这个粗暴的汉子,竟然还会有什么计谋可言? 法正遂按照刘琦的指点,坐在了一旁。 “府君所言事关凉州之计,乃是何事?”法正谦谨地问道。 刘琦随即简明扼要的将甘宁适才的策略,给法正叙述了一遍。 待问完之后,刘琦向法正确定道:“孝直,兴霸此法如何?” 法正并没有着急作答,而是捋着须子认认真真地思考了好一会,方言道:“可行!相比于夺取陇西诸郡,我们若是能够在短时间内纠合凉州境内的各路兵马,对于董卓而言定是更大的威胁。” 得到了法正的认可,刘琦这心中瞬时间便通透了许多,也自信了许多。 当下,便见他对法正道:“军中多有巧舌善辩之士,招揽汉阳郡和天水郡中那些有兵有马的豪强,便交给孝直处理了,若是招揽不成,需要施之以武略,届时再有兴霸出马。” 法正轻轻地撇了甘宁一眼,道:“既是府君如此信赖我等,那在下自当全力为之,正立刻去军中挑选精干之人,派他们前往去说服陇西诸君与我军联盟只是我军初来乍到,未必能够得收拢本地豪强人心” 刘琦转头看向甘宁,征求他的意见。 甘宁哈哈一笑,很是洒然地道:“府君放心,所为抚剿并用,恩威并施,先让孝直先生放手施为,若凉州这里的豪强不识相” 说到这,便见甘宁站起身,晃了晃身上的铃铛:“那就看府君与某家如何施为了!” 刘琦眯起了眼睛,再次上下打量着甘宁,心中泛起了一丝喜悦。 感觉,甘宁这个人在某些方面,似乎跟自己还蛮和拍的。 次日,严颜,沈弥,娄发,雷遇等人驱兵前往汉阳郡的首府冀县夺城。 冀县长听闻荆州军前来,甚是慌张,差点没吓出屁来。 他县中并没有多少兵卒,根本无法妥当防守,当即便丢弃了县城,携细软财货而逃。 如此,严颜等一众兵将便不血刃的占据了凉州的首府,立下了兵出祁山的第一功。 接下来,便是以冀县为基础,开始去招揽诸郡的豪强为己用。 凉州这个地方,与大汉其他州郡不太一样。 由于地处边塞,羌叛遍地,每个郡每个县几乎隔三差五就会发生血战血拼,而朝廷中枢的影响力在大汉十三州中,凉州可以算是最弱的。 自东汉立国至灭亡,分别在光武,安帝,灵帝时期,爆发了三次关于凉州弃守的论战。 而逼的汉室朝廷几次三番的想要放弃凉州的原因,毫无疑问就是凉州境内的反叛实在是太频繁了,地方武装势力的强盛已经达到了中央无法平定的地步,中枢的财政赤字更是负担不起凉州的战事频频。 征发天下,役赋无几这就是中枢与凉州之间最真实的关系写照。 在这种环境滋养下,凉州本地的武装兵源基本被地方豪族蚕食殆尽,而依靠着种特殊土壤成长起来的边功武将,则是迅速崛起,逐渐取代郡国军成为了朝廷用来镇守凉州的主要依靠。 董卓当年也算是其中之一。 但自从董卓率领他嫡系军离开凉州之后,凉州本土的这些犬牙交错的势力便开始了新一轮的蓬勃发展。 昔日位列关西第一叛将的韩遂自然是势力最大的一股,其次便是目下与他同盟的马腾。 然后,盘桓在汉阳郡,陇西郡,南安郡等地,多多少少尚有几十股豪族势力凭借平定或吸收羌叛,势力愈发壮大,而且大部分都是董卓离开凉州后的年轻新贵。 盘桓于狄道的候选、略阳的李堪、临洮的徐淳、襄武的程银、戎邑的杨锋,以及盘桓在各地县的数十股数的出名字的豪帅,都是这两年在董卓离开了凉州之后新兴的地方武装势力。 在锁定了说服目标之后,法正便以护君联盟的名义,亲自组织使者团,以冀县为大本营,前往周边诸多豪强、羌豪的领地,表示出了刘琦想要与他们联合的诚意,请他们加入护君联盟,协助宗亲共同扶保汉室,对抗董卓。 但走访了十余家后,效果十分不理想。 这些地方军阀,不论胡人还是汉人,大部分都呈现出了观望的态度,根本不为所动。 董卓在凉州的影响力太大了,大到他离开了三年时间,依旧是余威尚存。 不过毕竟是护君联盟中的使者出面,因而倒也是有三家豪强的首领亲自赶来冀县,向刘琦表示愿意联合。 令刘琦诧异的是,这三家前来联合的豪强,居然都是羌人。 这三名羌帅的名字分别为白玛、日渥不基、美思。 这三名羌人豪帅带着他们部落的青稞、胡豆、山羊等食物,来到刘琦面前,郑重的向他表示,愿意加入护君联盟,相助刘琦共同对抗董卓。 刘琦很热情的招待了三名羌族豪帅,但在招待的同时,他也提出了一个很尖锐的问题 “三位豪帅在凉州境内,也算是一方霸主,我这次前来凉州,想要联合凉州本地的诸豪杰共抗董贼,只是邀请了一大圈下来,诸人皆惧董卓,唯有三位肯来与刘某会盟,是为何故?” 那三名羌族豪帅倒是性情中人,说话很直,没有汉人那么多的弯弯绕。 白玛当先吼叫了一声,道:“刘府君,不是我们三人胆略过于旁人,只是这凉州本地的豪杰皆惧董卓之兵势,不敢与其相争,但我们三人的部落却曾遭到过董卓的屠戮,族中很多人都死在了董卓的手中,我们委屈求全至今,不是我们服气了董卓,而是我们一直在静待良机!” “啊啊啊”美思吼叫了一嗓子,挥舞着拳头,脸上的表情有说不出的狰狞:“我的四个兄弟,昔日都死在董卓的手里!我们部落中的财物,也几次三番的被他手下的李傕和郭汜抢走,董卓和他麾下的兵是鬼怪,是野兽,是妖魔!他们都是一些该死的家伙!全都应该吊死!吊死!” 这位美思豪帅的名字,在羌人的语言中有着太阳的意思,而其行事说话,似乎也颇有些火气。 刘琦看见了他们的状态,若有所悟。 董卓当年虽然在凉州称雄一时,不过他在平叛羌,建立军功的同时,也在凉州竖立了不少的敌人。 有很多人特别是当年被他屠戮的羌族部落,对他虽然是敢怒不敢言的,但心中对他也是深恨之。 “三位豪帅和董卓有仇,我汉室朝廷亦与董卓有仇,既如此,我们也算是一拍即合了,不过眼下凭咱们的势力,在凉州若是想要与董卓相抗,多少还是有些势单力孤,若想击溃董卓,还需要更多的盟友才行,不是三位豪帅可有什么方法?能够令凉州更多的势力,与刘某人联合?” 羌族豪帅日渥不基道:“刘府君刚刚到凉州,就想招揽各部渠帅归降,很是困难,凉州之人不同于中原,诸事以强者为尊,刘府君只有展现实力,让凉州诸人知晓你是强者,如此方才可能有招揽诸豪归顺!” 刘琦听了这话,恍然的点了点头,问道:“那依豪帅之见,刘某人如何才能证明自己的实力够强?” 日渥不基郑重地言道:“刘府君,董卓前番在汉阳郡与韩遂,马腾两军对峙,双方兵马皆有十万之众,可谓声势震天,后董卓率领精锐部队先行撤返长安,大部队是前一段时日方才回返关中的!据闻董卓军的断后之人,乃是其心腹胞弟董旻,随行之将乃是其心腹李傕和徐荣,刘府君若是能乘其军马尚未完全撤离凉州境内而骤然袭之,大败其众,一定会威慑凉州诸豪,到时候,来向府君投诚之人,便会络绎不绝了。” 第四百一十五章 打西凉人用智不用力 刘琦是什么人? 南阳郡守,护君联盟的发起人,论及见识和智慧,在青年一代中可谓是十足的佼佼者。 那三名羌族豪帅的想法能够瞒过他吗? 当然不能。 让自己攻打董旻、李傕、徐荣的断后之军,不过是想激起己方和董卓的激烈矛盾,达到他们利用自己向董卓报仇的目地。 坐在下首的马玄和法正,彼此互相对视了一眼,皆不由哂笑。 这些羌族豪帅的思想未免太过简单了,这么简简单单的一番话,就想挑起刘府君和董卓的战争,真是痴人说梦? 刘琦微笑着来回看着三名羌族豪帅,然后对着他们一伸手,郑重道:“三位请放心,你们部落的仇恨,刘某一定会给你们报!三位远来辛苦,请先去休息,待小食之时,我再布置酒食,宴请三位。” 三名羌族豪帅听刘琦答应了愿意为他们报仇,都是异常兴奋,他们向刘琦双手合十,行以问候,然后便在荆武卒的带领下,各自休息去了。 三名羌族豪帅一走,马玄便立刻开了口:“府君,这几个人未免太草率了,如此浅薄的挑拨之策,居然也好意思拿出来挑拨府君进攻李傕?” 刘琦不以为然:“这也是正常事,凉州之人寡于学术,更何况还是羌族?能用计来挑拨我去袭扰董卓之后,想来他们也是费了不少脑筋的。” 说到这,刘琦突然伸手,将桌案上的佩剑拿了起来:“二位先生,依你们之见,这董卓军,刘某人打还是不打?” 马玄郑重其事地道:“自然是不能打,虽然是彼之后军,但人数依旧太多,我军只有三万之众,恐非其敌手。” 然而,超乎马玄想象的是,法正居然胆大包天,直接劝谏刘琦出兵。 “刘府君,难道这天下,只有董卓一军算是强兵么?” 刘琦轻轻地一挑眉:“自然不是。” 法正紧紧地盯着刘琦握在手中的寬柄剑,问道:“府君兵出祁山,目地为何?” “袭扰董卓之后,令其首尾不能相顾,逼其谈判,迎刘宠和黄汉升等人回汉中。”刘琦认认真真地回答道。 “我军兵多,魏延在斜谷的兵少,眼下董贼后军方退,府君若是不能攻其后,吸引其兵势,难道是要让魏文长和黄汉升在关中独对董卓全军么?此时不打,今后怕是也不用打了!” 刘琦‘刷’的一声,将剑鞘中的寬柄剑拔出,慷锵有力地言道:“孝直之言,正和我心,那三名羌豪虽然是在激我出兵,但他们有一句话是对的——凉州之地,以强者为尊,我若是不能打一场大胜仗,震慑凉州诸豪强,只怕他们永远也不会服我,更别谈与我军联合了。” 法正看着刘琦慷慨激昂,心中甚感快慰。 他满意地点了点头。 但马玄犹豫了一下,方道:“可是,断后的董旻乃是董卓之弟,而随同他的李傕和徐荣,都是董卓麾下屈指可数的名将……彼军骑兵极多,便是我们追击上去,只怕也是以卵击石。” 刘琦用寬柄剑扎向脚下的土地,然后缓缓起身,道:“上一次在汉中,陈王临行之前,曾赠送我千张强弩,此事颇为隐秘,西凉军未必知晓,且这段时间,我已是抽调精兵将其演练精熟,只要我们以有心算无心,西凉军在不知我军虚实之下,必有损伤。” 法正抚掌笑道:“府君所言极是,界桥之战,袁军的麴义以八百张强弩大破公孙瓒的白马义从,从而名震天下,今府君以有心算无心,再巧施弩阵,李傕和徐荣便是神将,也难料到我军会藏有后招,仓促对阵下我军绝不会吃亏!” 刘琦扬声喊道:“招诸校尉和司马入帐议事!” …… 少时,诸将皆到,刘琦将自己的想法对众人说了一遍。 一听刘琦要正面硬刚西凉兵,众将皆兴奋了。 “对!咱们来这是作甚的?不就是打西凉狗的么!” “董卓不在,不过是一群附庸之贼尔!” “干掉他们!” “什么李傕徐荣,某家用铁戟打碎他们的狗胆!” “府君,您怎么说,我们怎么干,绝对收拾了西凉人。” 刘琦满意地点了点头,军心可用。 刘琦来回看着众人,道:“在场的诸位,大多数都没有和西凉兵打过仗,但是当年在阳人县,刘某与孙坚曾共抗胡轸和吕布,多少了解一些西凉兵的情况,我如今将西凉兵的情况告诉你们,你们好生揣度,并知会手下军士,也好有个准备。” 法正赞许地点点头:“府君所言极是,要打败西凉兵,不能只凭一腔热血,还要多做准备筹谋才是……用智不用力。” 刘琦认真地道:“首先,西凉军久处边陲,以骑兵为主,其军队中亦多有羌胡,精于骑射。” “每个人都能骑射?” “是。” 众人的热情似乎有点减低了,骑射之术,是这年头最不好对付的本事。 但仔细想想也是,西凉和幽州自多少年以来,便被比喻为大汉排名头两位的强兵基地,西凉骑兵有这样的本事,也很正常。 典韦憨声憨气地道:“府君,那我们该如何对付西凉兵?” 刘琦认真地道:“其实也简单,地形很重要,我军绝不能和他们在平原之地交手,因为那样我们必败无疑。我军或守坚城,或据山川之险,总之不让敌军把骑兵的优势发挥出来,然后以巨盾和长矛阵相隔,以强弩在后攻击,可保全胜。只要西凉军战马优势发挥不出来,他们就必败无疑了。” 娄发自言自语地道:“如此说来,是不能步战了?” “那是自然,若是步战,难道是为了让咱们笑话他们的罗圈腿么?”刘琦微笑道。 众人闻言,皆哄然大笑。 说到这,刘琦看向法正和马玄道:“至于战术,我想请孝直和伯常,替我筹谋。” 马玄脸色微红,咳嗽道:“玄精于民政,机变,人心……却不善军事,行军布阵,怕是帮不上忙了。” 法正则是拱手道:“正想派人在附近搜索可以埋伏强弩兵的山地,然后请府君派兵追击其后,以诈败之法,务必引西凉军回兵,如此方有胜机。” 刘琦用力的一拍手,道:“好,那就依孝直之言……先火速派人去查探附近可有能埋弩兵之地,然后再行追击,想办法引彼军回战。” 马玄突然道:“府君,末吏认为,此刻若要去攻董卓军之后,与其强攻李傕和徐荣之后,倒是不如强攻董旻之后要来的有效。” 刘琦看向马玄,道:“伯常何出此言?” 马玄拱手道:“西凉军不同其他的郡国之兵,各部主将,皆有一部兵马,分不同属,徐荣和李傕乃是久经沙场,长于征战之辈,不好引诱,但董旻身份特殊,且据闻其有急功之心,相比于徐荣和李傕,此人应是更好利用的。” “急功之心?”刘琦直了直身体,露出了一副好奇的神色,道:“此言何意?” 马玄环顾四周,看向众人,眼神中流露出了一丝得意,似乎是他知道了一些别人不知道的事,使其非常自豪。 “府君,董卓膝下爱子早逝,只有一孙女董白,百年之后,并无可承霸业之子嗣,因此其基业必须要委托族中旁人,目下有资格继承董卓大位的,一是牛辅,二是其侄儿董璜,这第三便是其族弟董旻。” 刘琦细细的品着这三个名字,似有所悟地笑了。 马玄继续道:“论年纪,董旻最大,论辈分,他亦是最高,论与董卓的亲近关系,他亦是最近之人,可惜的是,此人的功劳偏偏最薄。” 刘琦轻轻颔首:“不错,这天底下没有不喜功名之人,特别是已经处在董氏家族的这个位置上,我若是这个董旻,自然也不想看到子侄儿辈日后凭空压在自己的头上,伯常所言……甚善!” . 第四百一十六章 先拿谁试手 董卓前番与韩遂假意对峙,待得到了长安那面确切的消息之后,便点齐了两万最精锐的铁骑,以吕布、郭汜、樊稠等人为先驱,星夜率兵返回长安去收拾那些冒出水面的忤逆朝臣。 虽然有些大费周章,劳兵伤财,但在董卓看来,一切都是值得的。 毕竟他马上就要挪进郿坞居住了,在那之前,长安朝堂一定要经过一番彻底的清洗才行。 至于其余的西凉军,则是在以董旻为首的诸将带领下,在凉州边境继续与韩遂对峙,并彼此磋商退兵方略,徐徐退兵。 董卓和韩遂,这次出兵对峙虽然属于私下联合,但并不代表他们两方亲密无间,只是达成了一个协议。 都是千年的狐狸成精,且彼此之间也是缠斗了许久,对方有什么狐媚子手段,他们心里都门清。 若是急着退兵,万一被对方奇袭了,那后果怕是不堪设想。 因而在董卓回长安之后,西凉军剩下的大队军马和韩遂军也是暂时呈现对立的状态,双方皆没有一次性的撤兵,而是各自将兵马分成数部,一部一部的少量徐徐而撤,不给对方留下可乘之机。 直到最近,负责断后的董旻、徐荣、李傕等部方才随着李蒙、王方、段煨等人的兵将,开始进行最后的撤离。 而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刘琦的荆州军兵出祁山,来到凉州境内。 法正亲自主持探寻事宜,很快便在绵诸道附近,找到了一处适合布置强弩军的绝地山脉。 刘宠在汉中送给刘琦的一千张强弩,安置将弩兵们配合弓箭手埋伏在这个地方,一旦西凉骑兵来了就一定会有奇效。 接下来,就是怎么引诱对方上钩了。 董旻想要成为二哥董卓的继承人,这事马玄似乎已经派人探寻的很明白,但他的年岁和功绩相比与其侄儿董璜和董卓女婿牛辅而言,都差了不少,竞争力反而不那么强劲,这次远征韩遂他更是没捞到什么实质性的功绩,想来心中一定很是着急。 刘琦深信,心中焦虑急于展示自己的人,一般比旁人更好引诱许多。 唯一可虑的,是董旻身边有李傕和徐荣这两个牛人护持。 李傕是西凉军的头号大将,而徐荣身为幽州玄菟人,却能在西凉军中坐到今天这个位置,靠的自然是其出类拔萃的作战能力。 这两个人即使在猛士如云的西凉军中,也是排名靠前的强将。 他们二人手下的兵马,更是久经沙场,杀人如麻,犹如一群用人肉人血喂出来的野狼,战力异常强横。 狼性凶残,但却狡诈多疑,擒之不易,硬拼之下,损伤更是难免,必须设伏,方可收到奇效。 但若设伏,又怕他们警觉,所以要挑逗他们,让他们发怒,就容易引诱一些了。 所以,刘琦决定派人执行引狼的任务。 派谁呢? 这可是一个要命的活计,非勇谋兼备者不可为之。 “某家愿意前往诱之!”典韦第一个站了出来。 “叮铃、叮铃。” 甘宁的铃铛声响起,他神气活现的站了出来,朗声道:“末吏愿往!” 典韦和甘宁…… 刘琦来回地打量着两人,最终将目光落在甘宁的身上。 “兴霸去吧,带多少兵马可成事?” 甘宁见刘琦选择了他,精神大振:“末吏昔日从蜀郡奔出益州,抛家舍业愿以死效忠者,有八百人,这八百人自末吏昔年起事时,就一直跟随于某,他们皆是青年豪杰,弓马娴熟,昔日随我在蜀中,亦屡次鏖战青羌,战力不输任何强军,某家只带他们八百人前往便可。” 刘琦左思右想,认真地考虑后道:“既是皆弓马娴熟,那当从军中抽调良马以配之,兴霸便领着八百骑去吧,我会在后方派人接应,或诈败或引诱,你临阵决断,只要能将董旻之兵引往绵诸道,此番出征你便可记一首功。” 经过数年的鏖战与收缴,再加上去年曾收缴了公孙越的千余幽州战马,刘琦麾下的战马数量激增,为甘宁手下的八百人皆配备战骑,这对于刘琦而言已经是在可以承担的范围内。 当然了,这个压力也不小。 典韦在一旁听了,很是有些嫉妒甘宁,同时心中亦有些不服气。 他高声质疑:“府君,为何独独用他益州的兵将,难道咱荆州军便不能用命么?” 刘琦转头看向典韦,问他道:“典君莫非认为甘兴霸与他麾下之人不是荆州军?” 典韦一时间张口结舌。 刘琦环顾了一圈帐内的所有军尉,包括严颜,甘宁,沈弥,娄烦,雷遇……另有典韦,许郸,许沂,沙摩柯,羊栈岑狼,相单疆等人。 “不论益州人,还是荆州人,但凡肯真心来我麾下者,皆为我荆楚将士,亦是护君联盟之军士兵,亦如我刘琦的生死弟兄!不分先后,不分彼此!我们皆是大汉子民,扶保国家,匡扶汉室,为何还分什么荆州人和益州人?” 以严颜和甘宁为首的一众蜀中降将,听了刘琦的话,心中皆涌起了感动和敬畏之情。 这才是一个海纳百川的雄主,才能说出来的话。 刘琦认真地看着典韦,道:“论及杀人,冲锋陷阵,以勇搏命,我麾下诸君自当以典君为先驱,但这引诱敌人之道,恐非典君所长,正是尺有所长寸有所短,待及冲锋陷阵,自有典君一展身手之时。” 刘琦在典韦心中,就如同神一般的存在,就算是他驳斥了自己,典韦虽会一时不快,但也绝不会记仇。 可刘琦偏偏还赞许了一下典韦的优点,这让典韦的心中感觉十分的欣慰。 身为一名领导者,要时时刻刻的能够发现属下的闪光点,并适当的进行赞誉,让他产生归属感。 有了归属感之后,才会锻造出言听计从,对自己命令绝对服从的手下。 …… 董旻和徐荣,李傕等人此刻回撤的并不是很远,他们的兵马刚刚回撤至右扶风境内。 今夜,西凉军的断后队伍停撤在郁夷之地。 董旻,徐荣,李傕三人分不同属,因此他们三人的兵马并没有一起屯扎,而是分而立营。 董旻身为主将,自然居中,而李傕和徐荣的部队则是一左一右的将他拱卫了起来。 天色已经黑了,但董旻的帅帐中依旧明亮,很显然,董旻不但没有早早歇息,还熬夜饮酒。 董旻没有找人陪酒,而是一个人自酌自饮,落寞非常。 他虽然年纪比董卓小的多,但也是步入了天命之年。 年纪大了,并不代表野心减弱了,董旻此刻可谓是雄心勃勃。 自打董卓的爱子去世,并在一次谈话时,有意无意的对董旻表示,想在百年之后将基业留给他的时候,董旻的心思就开始活份了,且这份贪欲和权欲始终无法压制。 或许董卓只是一时兴起,随意而言,但董旻当真了。 本想指着这次出兵讨伐韩遂积攒一些军功,并借机交好凉州诸将,用以为臂助,可哪里想到,事情弄到最后,兄长董卓居然和韩遂和谈了。 董旻的一片雄心壮志,最后竟烟消云散。 “唉,功业何来啊?”董旻仰头饮了一口酒,无奈长叹。 就在董旻愁眉苦脸,郁郁寡欢之时,其麾下侍卫匆匆入内,着董旻言道:“将军!徐中郎的营盘,似正在被人攻打。” 董旻心中本来不甚开心,听了那侍卫的话,精神顿时一阵。 “何人劫营?莫不是韩遂那贼?” 那侍卫低声道:“属下不知,只是斥候查探到有人攻打,故特来禀报。” 董旻哈哈大笑,随即将手中的宽柄剑执于手中,然后一甩手将酒爵扔在地上,擦嘴起身道:”也合该某家立功了,韩遂匹夫,焉敢言而无信?看我兄弟此番不讨平了你。” “点兵!速随我去救徐中郎将!” “诺!” …… 其实,董旻麾下的侍卫汇报的多少有些夸张了。 徐荣的军寨此刻根本就不算是被攻打,最多也就是被骚扰了一下而已。 甘宁这个人的眼光很是毒辣,他只是看徐荣军的营盘布置,就知道对方的主将是一个久经沙场的宿将。 这样的人所率领的兵卒,怕是不会有一个善茬,肯定极难对付。 甘宁自筹他若是驱兵攻入其营,跟他来劫寨的这八百精锐,怕是一个都不能活着走出去。 于是乎,甘宁便指挥手下兵将,只是在外营绕圈奔,并用火种焚烧栅栏和拒马,一边搞破坏,还一边让士兵们纵马高呼,试图引起营寨内人马的注意。 本来他要引诱的主要目标也不是徐荣,而是董旻。 但甘宁自思,若是先强攻董旻军大营,目地就会显的太过明确,回头怕是董旻就不容易上钩了。 故而他决定先拿徐荣的军营试手。 . 第四百一十七章 引军入瓮 甘宁在营寨外面进行破坏和骚扰,大营内的徐荣很快便得到了消息。 徐荣并不着急,他先是从床榻上起身,迈步走到帅帐前,掀开帘子仔细的向着喊杀声的方向观望了一会,方转头问前来汇报的士卒道:“彼军不曾攻进大营?” “不曾,只是绕着营寨焚烧栅栏和拒马。” 徐荣的手缓缓落下,帅帐的帘子随着他的动作亦是缓缓的回落了下来。 他转身走到帅帐内,招呼左右近侍替他将披甲,一边披一边问士卒道:“可有伤亡么?” 那士卒认真回道:“彼军不曾入寨故暂无伤亡,营寨内的弓弩手已经登了木楼,只是天色太暗,看不真切,故也难射杀敌军。” 徐荣闻言笑了:“这般挠痒一般的劫寨,绝非韩遂军士之所为……传某将领,着三军士卒固守本寨,无将令不可轻出与彼交锋,违令者以军法而处!” “诺!” 徐荣伸出手,招呼过一名侍卫,让其将战刀递送于自己手中:“点五百精骑,稍后随某出营去看,其余人等守寨,区区小事不足挂齿。” 徐荣身边,一名进帐的校尉向其请示道:“中郎将,眼下虽不知劫营者乃是何人,但毕竟已经是杀到我军大寨门口了,若不予以还击,未免折却锐气。” 徐荣的表情非常悠然,丝毫不慌,那种状态不是装出来的,而是由内而发的、从骨子里透出来一种自信。 “尔等不知彼为何人,某家心中却是一清二楚,放心,他们不敢打进来。” …… 不多时,徐荣的大营内,士卒将拒马挪开,一支西凉铁骑如旋风般的从大寨内冲杀了出来,开始围绕营寨寻找一众偷袭军的影子。 但甘宁的行动很迅速,他在徐荣的大营外进行了一番袭扰之后,便立刻率兵回撤,消失在了漆黑的夜色之中。 徐荣绕着营寨奔走了一圈之后,连一个人影也没有抓到。 但他也不气恼,只是下令收兵,着将士们回寨内安歇。 不多时,董旻和李傕两人,亦是各自率领兵将赶到了徐荣的营寨。 三人在辕门前彼此见过后,便听董旻急不可耐地道:“徐中郎将,韩遂贼众现在何处?” 徐荣随意地摆了摆手,道:“将军不必在意,彼军只是前来袭扰,未敢强攻我军大营,想来不过是试探而已,不必睬他。” 董旻皱起了眉头,似乎对徐荣这般轻描淡写的形容很不满意。 “韩约匹夫,背信弃义,居然回转兵峰前来袭扰我军,如何不睬?定要让韩约匹夫拿个说法出来!” 韩遂昔日之名乃为韩约。 论及军机,董旻比李傕和徐荣差上太多,怎奈他身份最高,就算是他说的不对,二人也要以他为尊。 “将军休恼,此番前来袭我军者,并非韩遂之众。” “不是那贼?”董旻的表情颇显愕然:“那是何人?” 李傕在一旁道:“将军有所不知,我等在离开汉阳郡后,军中哨探曾向我禀报,说是刚刚夺取汉中郡的刘琦,带领数万荆州兵士,在祁山脚下安营扎寨,据说其众方一出祁山,就夺取了冀县、上邽等数个县城落脚,大有蚕食陇西诸郡之意。” 徐荣附和道:“稚然与我不谋而合,今夜前来试探的兵将,定是荆州军无疑。” “荆州军?”董旻先是愣了一会,紧接着心中骤然生出了几分欢喜之情。 本以为不能建功以赚军威,谁曾想荆州军居然会突然在这个节骨眼来到了凉州? 这岂不是天赐其便? 董旻原先不曾与荆州军打过交道,故而他不是很瞧得上荆州军,毕竟在他的眼中,南军的战力与他麾下的北方军卒相比,可谓是有天壤之别的。 至于当初护君联盟上雒护君,胡轸兵败被杀,在董旻看来,应该都是孙坚军的功劳,荆州军充其量只不过算是孙坚军的帮衬而已……在他看来,若是由荆州军自己独战胡轸,怕是早就被胡轸军残杀殆尽了。 经过了一番认真地思考后,董旻方道:“刘琦兵出祁山,其意乃是想夺取陇西诸郡,可凉州诸郡乃我军后方,更是昔日家兄发展势力之所在,是何等的重要?一旦让刘琦得逞,我等在长安,就成了被包夹之势,其势甚危矣!当此关键时节,我不能回长安,当速速率兵回返凉州,消灭刘家郎!” 李傕和徐荣却不是这么想的。 徐荣言道:“将军不必心急,荆州军虽然兵出祁山,然终归根基尚浅,凉州各郡有诸多势力,叛羌遍地,哪里是南军轻易可站住脚跟的?咱们只管回长安,待面见相国之后,再听相国吩咐不迟。” 董旻此刻只是一心想要拿荆州军立功,哪里还会顾忌这些? “若是等到回长安,那就晚了!当初这个刘伯瑜,便是一手串联成护君联盟之人,其虽然年轻,但这些年却屡立功勋,刘表平荆南,败袁术,收南阳、汉中皆赖此子,你们焉敢断言他拿不下凉州?” 李傕言道:“只是没有相国军令,我等私自回军凉州鏖战,恐军法不容。”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更何况我兄长此刻在长安收拾刘宠并一众叛乱之臣,已是无暇他顾,哪里还能看的住凉州这面?李蒙、王方、段煨等人已经引大军回转,咱们三部兵马轻装简行,回师破刘琦只在旦夕之间,这还有什么可犹豫的!” 董旻几番劝二人与他一同回兵,但李、徐二人只是不从。 董旻无奈之下,只能随二人继续东向。 但荆州军很明显没打算放过他们…… 又过了两日,甘宁再次出招,派兵袭击了李傕的营寨! 但李傕的本事并不比徐荣弱,足可堪称凉州第一将,甘宁也不敢强攻其寨,只是仿效骚扰徐荣一样营寨那样,骚扰片刻之后便立刻撤退了…… 后来,甘宁又悄悄袭击了董旻的营寨,不过也是犹如隔靴搔痒,不值一哂。 就这样,在接下来的一段时日里,甘宁总是时不时的对敌军进行一番袭扰,或扰李傕,或扰徐荣,或扰董旻。 当然,这种骚扰的程度实在是太浅了,几乎就是一个花架子,根本连人员伤亡都没有,实在令人难以为意。 徐荣和李傕私底下研究,估计是刘琦唯恐己方回兵攻打他,故而其派小股兵马前来袭扰,只是想间接的让己方能够快些撤离,好让他放手在凉州施为。 但很可惜,这一次,这两位凉州名将的想法错了。 在经过了几次不痛不痒的袭击之后,甘宁骤然发难! 在一天的子时后,甘宁对董旻的军营进行了一次真正的强有力的攻击! 这一次的攻击,甘宁可谓是蓄意良久,毕其功于一役。 他麾下的八百精骑这一次算是真正的展露了其战力与手段。 甘宁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率兵冲入了敌军的大寨,并在旦夕之间冲到了对方的马棚之内,将对方的马棚烧掉,并劫持了对方一部分战马,至于其余的战马,因为大火统统四下逃窜,几乎是被清空的状态。 紧接着,甘宁一众按照早就制定好的路线,在敌军大营中往来纵横,乘其军不备大举攻杀。 由于前几次骚扰实在太轻,再加上对南军固有的轻视,使得董旻大意了不少,因此招了甘宁的道。 他的中军不少帐篷被点燃了,赤红的烈焰映红了半边天。 甘宁乘乱纵马杀入董旻军的中军大营。 这八百骑兵,人是甘宁最引以为傲的死士,战马是刘琦积攒数年的家底,冷厉的战刀,强弓冷箭,杀人放火方式,呼啸奔袭,将董旻军搞的是一团糟。 董旻本人甚至连甲都没穿,光着脚在侍卫的保护下,就跑到后寨其避难去了。 旦夕之间,甘宁一众斩首六百枚,自身损伤仅五十余骑。 甘宁占了便宜之后,没有停留,再一次迅速的撤兵了。 因为他知道,一旦迁延的时间太长,会另外有两个棘手的家伙,前来做他的对手——李傕和徐荣。 一旦和他们交上手,那可就真玩完了。 西凉军援军的反应虽快,但也不及甘宁事先的安排布置,等李傕和徐荣带兵前来相救之时,甘宁等一众早就离开了。 李傕和徐荣见到董旻的时候,他光着脚,身不着甲,披着罩服,一脸的滔天怒意。 还不得二人说话,便听董旻喝道:“荆州贼子,董某绝不轻饶!你二人不愿回军便罢,滚回你们的长安去!本将自领麾下兵马,回冀县去战刘琦,不砍了刘郎首级,我自埋骨于凉州!” 第四百一十八章 西凉军的疯狂追击 董旻此刻光着脚,犹如一头暴躁的狮子,在原地来回打转。 若不是因为身份所限,以他现在的状态,保不齐都会手舞足蹈,拍着大腿哭嚎骂街了。 也难怪他气的不行,本想着靠灭掉荆州军立下军功,让兄长和西凉诸将对他刮目相看,可偏偏徐荣和李傕不尿他这一壶。 如今倒好,军功没立上,反倒是让荆州军倒打一棒子,被甘宁劫了营寨,折损了六百余人,自己还落的个光脚脱逃的下场。 伤害倒是不大,但侮辱性极强! 回头一旦事情传回了长安,他董旻岂不是成了诸人口中的笑柄? 徐荣和李傕见董旻这般暴怒,心中颇觉的有些好笑。 但二人表面则是劝慰董旻。 李傕问清了损失之后,道:“将军何必与荆州贼子置气?彼不过是呈一时之小利而已,焉能长久?将军切莫因小失大,还是回师长安向相国复命要紧,翌日想要灭了刘琦的南军,只需向相国请命便是,凭我西凉军的脚踩马踏,一战可定。” 徐荣在一旁亦是好言相劝。 问题是,李傕和徐荣的话,董旻现在已经听不进去了。 他的心气本来就高,对未来的设想也比旁人要远,用一个词形容就是‘好高骛远’。 这样的人受到了这么大的侮辱,岂能善罢甘休? 董旻冷冷地看着李傕和徐荣,咬牙切齿地嘶吼:“二位若是不肯随本将去追,那不去便是,不必管我,你们自回长安复命去吧!” 说罢,董旻也不再看两人,在自己侍卫的搀扶下,自顾自的光脚向着自己的帅帐慢慢行进而去。 徐荣和李傕望着他肥胖的背影,无奈叹息。 若是换成别人,他们俩还真就是不管了,任凭他自己回去和荆州军火拼,与他们二人何干? 毕竟西凉军都是各自为政,分不同属,各自麾下有各自的兵将,谁想干什么,彼此都互相管不着。 但董旻的身份在那摆着……二人回了长安,董卓问他弟弟人呢?这让二人怎么跟董卓交待? 况且董旻、董璜等人,都有可能成为董卓的接班人,具体是谁现在说不好……但万一就是他呢? 李傕苦笑着看向徐荣,问道:“徐兄,你怎么看?” 徐荣皱着眉,认真地思量了一会,道:“荆州军兵势,到底如何?李兄可知?” 到了这种时刻,李傕自然是有一说一的:“昔日某曾为使,前往孙刘大营敕封刘表刘琦父子,彼之军势颇严整,但战马不多,论及战意和杀性,和咱西凉军将士相比也是天壤之别……虽也可称之为强兵,但终非我军敌手。” 徐荣沉默了片刻,道:“董将军暴怒回军,咱们若是不陪同他,回到到了长安,也说不过去,荆州军势再强,想来也不是你我之敌,咱们便跟他走一遭,关键时刻也好帮衬一把。” …… 于是乎,董旻、徐荣、李傕率兵开始返回。 小时侯捅过马蜂窝的人都知道,捅那一棍儿时并不为难,但难的是如何逃走。 扑天盖地的马蜂会疯狂的攻击敢于伤害它们窝巢的人,甚至会追出几十米。 可董旻就不一样了,甘宁这一棍子直接捅到了他的脸上,打掉了他的面皮,他绝不会只追几十米,也不会只追几十里。 以董旻当下的火性,他会以他们骑兵的优势送你离开到千里之外。 董旻一路驱驰,并不断的派人在沿途打探,很快的,便让他打听到了甘宁一行人的返程路线。 当然,甘宁其实也是故意暴露踪迹给董旻的。 毕竟他的主要目地是引诱。 但是甘宁万万想不到,董旻一发现了他的踪迹,便如同疯狗一般,立刻便派遣麾下精锐的骑兵追击,并死咬不放。 董旻这一弄,反倒是给甘宁弄的有些慌张了,他开快加速逃离的速度。 别看甘宁平时身上挂着铃铛,一副不羁之相,但上了战场后心中却非常有数。 西凉兵的追击令他感觉到了威胁,他开始疯狂的奔逃。 但终归他的速度没有西凉军的战马要快。 这几日间,时不时的,他后面的精锐西凉军骑兵就会赶上来,誓要把他消灭掉。 刺耳的牛角号声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在他身后隐隐的响起,马蹄如雨不断的逼近。 奔逃之时,更是会有硬弓射出来的箭支深闷的射在身边骑士们的身上,他们往往不发一声便从马上落下去。 也幸亏是那些西凉骑兵不能够离后方的部队太远,因而每次在追击到一定程度时,他们为了能够不跟后方的大部队脱节,便会暂停追击,这倒是给了甘宁一些的喘息的机会。 就这么彼此呈现拉锯模式的奔逃追击,两方终于又重新抵达了凉州边塞。 此刻的甘宁,终于看到了那第一个可以作为接应的小山岗。 一过山岗,甘宁就大声冲着那些士兵叫道:“下马!休整!喂食,准备再次撤走!” 他麾下的骑兵们应命而去。 这个地方,埋伏着荆州军的步卒,高坡之上,道路两旁,则是精锐的弓手。 敌军紧随而至,当先的一名西凉校尉还在高声呼喝着:“杀!杀掉他们!把那个当头的五马分尸!” 西凉军就是这样,他们是疯狂的,杀戳的刺激总是会使他们失去了人性。 但后军的指令即刻传来,告知他原地驻脚,不可轻举妄动。 随后,董旻、徐荣、李傕的军队赶到了山岗之前。 徐荣亲自驰马,在山谷口往来纵横了两个来回后,似乎有所明悟,脸上露出了微笑。 他转马回去,在山岗旁边静静地等待李傕和董旻的到来。 少时,待二人的大队人马抵达之后,徐荣遂对二人道:“二位,这山岗之中,应有荆州军的埋伏,咱们无需继续追击,只在旁边寻一乡亭驻兵,派人谨慎监视便可。” 李傕打眼一瞅,就知晓了徐荣的意图,遂道:“徐兄所言甚至,既然对方想跟咱们玩捉迷藏,那咱们陪他们玩玩便是。” 二人对彼此之行皆心领神会,唯独董旻不甚了然,道:“既有伏兵,那咱们绕将过去便是,为何要在这等?” 徐荣心下暗叹……这董旻真如蠢猪一般,就这个样子,还偏要来战荆州军,简直好笑! 他耐心地为董旻解释道:“我西凉铁骑放眼天下,无人可敌,荆州军想胜我等,则必要用弓兵阵以破之……而我西凉铁骑的冲击力天下无双,弓兵阵若想破我军,则必依仗山骊城廓而攻之。” 说到这,徐荣伸手一指山岗,道:“这山中必有荆州军弓兵埋伏,然我等无需进去,也无需饶远,只需到附近陈兵,彼见我等不出,早晚必自行而出,届时我们就可知晓他们的主力所屯于何处了。” 董旻抿着嘴唇,并未言语。 他心中委实嫉妒徐荣和李傕的战略目光。 就这样,西凉军暂时在附近的乡亭中安扎了下来,并暗中派遣斥候,在那山岗附近监视。 果然如徐荣所料,次日未及天明,便有许多荆州士卒从山岗中纷纷而出,他们大多带着弓箭,向着西面仓促而去。 情况确实印证了徐荣的猜测! 如此一来,董旻的心中更是平添了几分自信。 他当即下令,着己方兵马紧随那些荆州军士,务必找到刘琦的主力所在,一举将其歼灭。 ( 第四百一十九章 此一战我要威震凉州 绵诸道内,刘琦亲自在此排兵布阵,等待西凉兵上钩。 从打甘宁受命去引诱西凉军起,刘琦便在绵诸道内排比布阵,并反复推敲有地计划,以求达到万无一失的程度。 而那些弩兵则是此战中关键中的关键,他们这段时间,一直在训练上膛的流程,反反复复的不间断操练。 弩兵上膛速度加快,能够形成连绵不绝的箭阵,那对西凉军而言就是致命的打击。 说实在话,绵诸道的地势并不是非常的险要,两旁的山骊并不算高,埋伏不了多少兵士,若是敌军入了道内,向两旁强行攻山,山上的守军并不能坚守太久。 但唯一的好处,就是绵诸道的宽度有限,并不能展开大规模的军事冲突。 这一点对于刘琦军来说,是一个绝对优势。 不过在西凉军看来,这也未必是什么优势。 因为即使宽度不够宽,但横排以二三十骑为并排冲阵的宽度,还是足够有的,有这样的宽度,虽然比不上平原,但对西凉铁骑而言也足够踏碎敌军。 不论刘琦在山道内布置什么样的埋伏……盾兵,长矛兵,骑兵阵亦或是长弓阵,西凉军都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将对方的阵型冲破。 除非刘琦布置强弩阵! 可就西凉军的所知来说,荆州军根本不可能有这么多的强弩。 目下唯一可以凭借强弩打败骑兵阵的军队,唯有麴义麾下的先登阵营。 凭借八百张强弩打败白马义从一战,是这些年来,以弓弩军阵击溃骑兵的唯一一场战役。 不过这事跟西凉军没有关系。 在他们的概念里,荆州军根本不可能拥有像袁绍一样多的强弩。 这年头强弩也是一种资源,而且是非常珍贵的资源,就算是荆州军有渠道获得,也绝不可能是朝夕之事。 所以这绵诸道,西凉军绝对敢闯! 但万事没有绝对,以上这些也不过是刘琦的猜测。 万一西凉军不入绵诸道,那他的安排布置和甘宁的辛苦劳累,还有在前面山岗中故意埋伏的那些荆楚弓手的努力,可能就白费了……更有甚者,那些荆州弓兵会被董旻军一战吃下。 但战争本来就是一种赌博,谁也不敢说自己是百战百胜。 刘琦也是在赌。 赌赢了,他灭西凉军,赌输了,西凉军将重创于他。 刘琦此刻,正双手持剑坐在战车上,仰头望着湛蓝的天空,略略出神。 法正站在刘琦的战车旁,见刘琦一直不曾说话,询问道:“府君,可是心中有所虑也?” 刘琦看向法正,面上露出了自得的笑容。 “没什么可忧虑的,只是在考虑一些今后的事而已。” “今后之事?”法正闻言颇诧异道:“眼下大战在即,府君却在思考今后之事,难道今日之战,府君已有完全的把握?” 刘琦摇了摇头,道:“这世上哪存在完全有把握之事?但该做的都已经做了,再多想亦无益,不外乎输赢而已,还不如把精神头往今后的事上琢磨要来的有效。” 法正的心理素质似乎还没有刘琦这么高,他犹豫地看向远处,思虑片刻:“府君,您对西凉军冲进绵诸道有几分把握?” 法正在问这话的时候,虽然故作平静,但刘琦听的出来,他话语中多少有几分紧张之情。 “差不多九成把握吧。”刘琦中肯地道。 “这么多?”法正惊讶道:“就算是我们设计严谨,环环相扣,但彼军之中,毕竟是有李傕和徐荣两员宿将,府君如何能这般肯定对方就会中计?” 刘琦认真地道:“在西凉军看来,南军之中除了孙坚之外都是绵羊,咱荆州人也不例外……就算我们穿上襄阳武库里最好的甲胄,拿上南阳郡打造的最锋利的长刀,戴上汉中郡最硬的兜鍪,那依旧只是一群武装到位的绵羊而已,只需要一头狼,就能把我们赶得狼奔豕突……这是一种西凉军对南兵从骨子里的蔑视,哪怕是徐荣或是李傕,也不能免俗。” 法正细细思索着刘琦的话,随后苦笑道:“希望如此吧。” 就在二人说话间,有斥候火速前来禀报,说是己方的部队已经撤入了绵竹道中…… 而又过了一会,再有斥候前来禀报,说是西凉军亦是向绵诸道进发。 在听到了西凉军入道之后,法正便犹如虚脱了一样长长的吸了一口。 刘琦则站起身,将寬柄剑从剑鞘中缓缓地拔了出来。 他眯起眼睛,冲着远方遥遥一指,冷声道:“准备迎敌!今日之战,这里不是西凉军的绝地,便是我等埋骨于此,何去何从,三军将士自思之!” 按道理来说,刘琦的话,应会得到诸军用的慨然应诺,但为了防止被西凉军察觉出有变,他周围的诸军尉并没有发出大声的回应。 但他们坚定的眼神,却印证了他们此刻内心的战意正在熊熊燃烧。 …… 与此同时,绵竹道的前端,徐荣和李傕正护持着董旻以及三军将士向前行进。 徐荣并没有让兵马走的过快,他只是一边走,一边仔细的观察两边的形势。 董旻则是颇不耐烦的催促二人道:“你们如何还这般磨叽?稍后跟不上那些荆州兵,让他们走脱了,回头让我到何处去寻找荆州军的主力?” 徐荣没有回答董旻,只是一边打马,一边观察道路两旁的情况。 而李傕则是在一旁安慰道:“将军勿要心急,我等缓慢行军,也是为了观察地形,唯恐中了荆州军的埋伏而已。” 董旻哼了哼:“那现在可曾看出了什么?” 李傕干笑一声,看向了徐荣。 却听徐荣言道:“这道虽然不宽,但排布战骑已然足够,两旁地势不高,埋伏弓兵没甚优势,想来不会有差……” 说到这,徐荣朝着李傕和董旻点了点头,道:“可行之!” 董旻等待的就是他这一句话。 “将士们!快速行军,往前冲啊!疾行之!” 徐荣没想到自己一句话,居然会让董旻做出这般举动,他脸色一变,忙道:“将军且慢……” 但为时已晚。 随着董旻的命令传达,西凉骑兵打先行,随即向着绵竹道内疯狂的踩踏行径。 无数的马蹄子践踏在沙地上,溅起了漫天的尘土,整个绵竹道犹如地震一样,轰隆作响。 如此巨大的响声,自然是影响到了道内深处的刘琦。 刘琦精神一振,从战车上起身,缓缓道:“来了……布阵!” 随着刘琦的命令,最前排的盾兵竖立起盾牌,然后便见在其盾牌的缝隙之中,伸出了一根根长矛,就这样一点一点的向着前方推进。 而盾牌兵的背后,则是蕴藏杀机! 董旻这厮奔驰的速度太快,快到让徐荣和李傕有些跟不上了。 虽然徐荣事先已经对绵诸道的地形做过判断,知晓彼军在此埋伏,也不会对己方产生什么巨大的威胁,但他心中还是不甚放心,很不踏实。 虽然他也知道对方若是要在这绵诸道中埋伏己方,根本讨不到什么好果子吃,但他的心中就是放心不下。 可偏偏董旻急功近利,根本不管不顾。 就在这个时候,前方依稀出现了荆州军的大盾军阵。 董旻冲在最前方,看到了刘琦的军阵就堵在当中,不由放声大笑。 “这等盾矛之阵,就想阻拦我凉州铁骑?简直笑谈!好歹山骊两旁也安插些弓手才是才对,南人不知兵,着实好笑……将士们,不要停,冲啊!” 西凉铁骑不曾止步,冲击速度越发快了,他们继续猛催胯下咱们,以旋风般的速度向着荆州一方的军阵疾驰而去。 法正昔年在扶风郡,也曾见过西凉铁骑的恐怖,但他看见的不过都是小股散骑,似这般的大队骑兵,犹如钢铁洪流一般席卷的铁骑军阵,他却还是第一次见。 “风!”刘琦举起寬柄剑,一声高喝。 紧接着,便见用来迷惑对方的盾矛阵立刻打开了…… 而在那兵阵后面的是蹲在地上,手持弩机,蓄势待发的一支弩军! 这支弩军分为三队,轮番装膛上阵,争取不间断的对对敌人进行打击。 徐荣和李傕紧随在董旻之后,待看到刘琦军阵打开,依稀露出的那一大片弩军之后,二人的脸色瞬时间变了。 都是久经沙场的宿将,他们自然知道对方军阵中有这么多弩机,会对己方造成什么样的伤害。 “杀啊!”一名西凉骑士挥舞着军械,高声大喝着。 就在此时,一支响箭带着尖利的啸声飞了出来! 那年轻的骑士一个漂亮的蹬里藏身钻到腹下面,但那只响箭带出的是扑天盖地的箭支,整整数百支箭瞬息间迎面而来。 数百架强弩同时射箭的威力绝非等闲,将西凉骑兵前排的百名骑士连人带马直接变成了刺猬。 后排正在冲锋的士兵大声呼喊着,想要停下,但是随着紧密的梆子声,一排排的箭雨迎面而来,再加上前排战马倒地的阻碍,将一个又一个的西凉军掀翻在了地上…… 刘琦站在战车上,猛一挥手,便见适才射箭的那一排弩兵迅速起身借空位躲闪于后填膛去了。 而第二队蓄势待发的则是弩兵迈步上前,继续射击着冲上来的西凉军。 刘琦站在战车上,冷冷的望着道中被射的人仰马翻的西凉铁骑,嘴角挑起了自信的笑容。 “这一战,当可助我威震凉州了!” ( 第四百二十章 绵诸谷内的凉州人 数百张强弩分为三队,轮番对绵诸道内的西凉骑兵进行直线性的轰炸,数不清的西凉战马在强弩的巨大威力下被射翻,谷道内一时间到处都是战马和人的尸体,血腥弥漫,让人闻之欲呕。 而两旁的山骊上,大批的弓弩手亦是开始露头。 他们弓箭的威力自然是没有那千张强弩那般的威力惊人,但在山骊的两旁作为辅助,却还是绰绰有余的。 而后军的徐荣和李傕在见到这种状况之后,皆是大惊失色。 若是在平原之上,敌军骤然使用这般凌厉的强弩之阵,西凉骑兵只要采取妥当的战术,倒也是可以妥善应对。 毕竟平原地界开阔,只需利用战马的机动力,将骑兵队伍分成两队,或左或右从两侧攻击,将敌军的阵势大乱,从不同的方向来破坏对方的阵型,只要找到一个可以贴近对手的机会,便是强弩之阵亦会被西凉骑兵踏为齑粉。 但问题是在于,眼下的绵诸道却是一个桶子的形状,直进直出。 除了一往无前的冲击之外,眼下根本找不出任何让西凉骑兵进行迂回的通路。 除非他们下了战马,然后攻陷两侧的山骊,但山骊后方的草木峡璧,也跑不出去……最多也不过是是利用山骊向前进攻,然后包夹正中的弓弩营。 但哪个骑兵战将,能够轻易下达这样儿戏的军令? 董旻在乱军之中,被手下骑卒用铁盾护持,待在场间进不能进,退不能退。 他的大腿上中了对方一记弩箭,鲜血直流,疼的他坐在地上‘嗷嗷’直叫。 “这些天杀的荆州猪!老子早晚要将尔等统统杀尽,统统杀尽!”董旻疼的露出了眼泪,哭嚎着奋力怒吼。 而西凉军的后方,一直处于冷静状态下的李傕,此刻也已经陷入了疯狂。 前阵陷落在对方箭雨阵中的人,是董卓唯一的亲弟,是他的血亲,也是日后有可能继承董卓基业的重要人物。 董旻不能算是董卓的心尖子,但绝对算得上是少有的可以牵动董卓心弦的人。 就算是董卓杀人如麻,从不在乎别人的生命,但狼还爱惜自己的群伴,虎还呵护自己的幼崽……董卓再凶残成性,但毕竟还不是纯粹的野兽。 丢了董旻的性命,下场可想而知。 “将士们,随我冲杀进去!无论如何,都要将董将军救出来!”李傕举起战刀,疯了一样的高声呼叫。 徐荣急了,策马上前拦住了他的去路,喝斥道:“你疯了!对方的弩机不下数百,在这谷道地形,你冲上去岂非找死?” 李傕恼羞成怒地转头对着徐荣吼道:“若是董将军陷落于此,难道你我回去,就会有生路了吗?相国会让咱们两个陪葬的!” 徐荣的脸色瞬时间变了,变的异常难看。 李傕的话如同一柄利箭一样,深深地刺入了徐荣的心底。 李傕也不管徐荣,招呼着手下的骑兵,继续向着里面冲了过去。 徐荣也只是由于片刻,最终亦是无奈而上。 荆州军的战车上,刘琦持剑站立,他眯着眼睛紧紧地盯着前往战场中那些被射翻的战马,还有在地上或死或伤或哭喊的西凉兵士,最终他的目光落在了在尸体堆中……那被盾牌围裹成的龟甲阵中。 那些士卒的盾牌龟缩在战场的一角,似乎在严密的守护着什么东西。 只是略微一愣神,便见刘琦笑了。 他的反应很快,一瞬间便想通了个中利弊。 那龟甲阵中,一定是守护着什么重要的人物。 他伸手招呼过传令兵,道:“让弩营军不要伤了那龟甲阵中人,或许可用做钓饵,引更多的西凉兵士上前来送死!” “诺!” 一千张强弩,其中大部分都是擎张,两旁的山骊上亦是强弓辅助……这在刘琦看来这是一个完善的伏击阵地,只要又敌人敢不断的向前冲,那他们的命运就是埋骨于此,绝无另外一种可能。 董旻失陷于此,无疑是最好的契机。 终于,刘琦看到了西凉军的后续部队也向前冲了过来。 如果所料不错,那支队伍的首脑应该是李傕和徐荣…… 这两个人都是久经沙场的大将,杀人如麻,自然知道什么样的情况该打什么样的情况不该打。 但直到归知道,情况却得是另说。 刘琦将手一挥,传令兵的角声响彻在整个绵诸谷内。 刹那间,所有的臂张弩和少量的腰引弩一起发动,还有山骊上的弓兵,密集的击向了那些前来救援的西凉军。 绣着“李”字的旗杆,随着护旗军士被射中摔在马下而轰然倒地,被随后奔驰上来的骑兵践踏在脚下,失去了骑手的无主战马嘶叫乱蹿,在密集的箭雨与遍地的死尸阻碍下,西凉军的速度变的越来越慢。 前方有能够穿透普通甲胄的强弩之箭,而山骊旁边的弓箭,亦是如鸟一样的展开双翼,在半空中划出优美的弦形,然后排着密集的阵列……狠狠的、无差别的覆盖下去。 “嗾!嗾!嗾!” 箭矢如蝗,无休无止,一拨接着一拨地覆盖向那些奔驰中的西凉骑兵。 其劲道之强,甚至能直接将铁骑的骑手们从马上击飞! 时有庞大的战马正在奔跑时便突然间倒下,而仔细看去,那些战马的身上则是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箭支,鲜血顺着血窟窿流淌成了小溪。 刘琦此刻似乎能够体会到袁绍在磐河之战时破公孙瓒时的那股壮志豪情了。 也难怪历史上的袁绍灭了公孙瓒之后会那般的骄纵狂傲。 看着这些威震边郡的无敌之师一个个无力的倒在自己的面前,那种征服之感,足矣让任何一个上位者感到膨胀。 连这些雄壮的骑兵都如同蝼蚁般趴在自己的面前……这天地之间的一切,还有什么是不可以征服的呢? 西凉军都是身经百战的野兽,这样的密集的箭雨并没有让他们恐惧,同伴的倒毙也并不令他们害怕。 他们高叫着,挥舞着兵器,一个个熟练地在马上做着闪躲,同时急催战马向前冲刺。 而令人惊诧的是,部分西凉军在为首军官的指挥下,则是立刻下马,沿着山势而上,与两旁山骊的士兵展开激烈的阵地争夺。 “拿下两侧的山骊!冲上去!” 西凉军指挥系统居然并没有被打散,士兵也是悍勇,虽然长途奔驰而来,却还是有统一的指挥下,在逆境中依旧进行着强力的反击。 “杀上去!从上方包夹” “杀啊!” “跟南狗拼了!” 各种各样的喊声在谷中回响着,西凉军冒着箭雨展开了激烈的反击。 刘琦心中暗叹:好强悍的一支部队! 李傕和徐荣也果然不是等闲之辈,居然真的让他们的兵卒下马去抢山骊。 虽然荒唐,但还真就是唯一的破弩之道! 单以战力和战术而论,这些凉州兵将确实值得人尊敬。 但以行为而论,他们却不值得同情。 这些西凉兵将各个都是杀人如麻的刽子手,烧杀淫掠,无恶不作。 光是在司隶一州,他们的手里就沾满了多少妇孺和孩童的鲜血。 在某种意义上来讲,他们与畜生没什么分别。 他们,不是人,不能以人视之。 他们只是一些披着人皮的狼,他们欠下的血债太多,现在是还债的时刻! …… 李傕和徐荣正指挥兵士们在山骊两旁拼杀之时,突然间探马匆匆来报,说是后方的谷口,荆州军埋伏在外面的士兵已经进入谷内,并尾堵上来了。 李傕和徐荣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心中顿时一凉。 想不到,荆州军居然还有后手! 他们居然还在后方还设下了埋伏? 从后方围堵上来的军队,是刘琦安排在谷外的典韦、许郸、许沂、严颜、沙摩柯、羊栈岑狼、沈弥、娄发、雷遇、吴堀一众。 按照刘琦的要求,只有在西凉军全部进入谷内,并在谷内与己方的交手之后,他们才可以尾随杀入,去攻击西凉军的后方。 典韦等人早就已经憋了许久,如今从后方包夹,战士们各个战意十足。 荆州军骑部没有任何的多言多语,只是随着他们的主将杀入了西凉军的后方,给予他们重重的一击! “杀!尽歼西凉贼!” “跟着典君冲啊!” “打败了西凉兵,我们便是天下第一强军!” “跟着严校尉上,此一战也要让荆楚的弟兄们见识一下蜀人战力!” “冲啊!刘府君有令,西凉贼子,一个不留!” 第四百二十一章 用拳头打出礼仪 典韦一手挥舞着铁戟,一手持着大盾犹如一只骑马的巨罴,重重的撞击进了西凉军的后阵,发出巨大的响声,紧接着又掀起了一阵腥风血雨。 他的身旁,有许郸和许沂等一众荆武卒护持,战意浓厚! 而不远处,则有沙摩柯、相单疆、羊栈曾朗等一众荆南蛮将作为辅助,更是有严颜等蜀将在后方策应着,几乎是断了他的所有的后顾之忧。 在场的这些战将大多是第一次配合,然因为面对的是号称天下第一的西凉军,故而都是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表现出来的战斗力比起平时要强上了许多。 这就是遇强则强。 典韦挥舞着两把大铁戟,左右攻杀,不时的便有西凉军被他的铁戟铁盾击中,惨叫着倒飞出去,重重地摔倒在了地上,发出痛苦的哀嚎。 他身后的许沂和许郸亦是不逞多让,熊虎之姿显露无疑,举手投足便杀人,猛士之姿展现的淋漓尽致。 沙摩柯,相单疆,羊栈岑狼等蛮将亦是不逞多让,尽展蛮将之姿。 严颜,雷遇等蜀中降将首次参加大战,亦是奋勇向前,毫不拖泥带水,其中表现最好的人乃是严颜。 他舞刀奋战之时,还能得空以弓箭取敌人性命,死在他强弓之下的军侯,此刻已是不下四人。 随着典韦等步骑的杀入,前阵之中,甘宁和孟达两个人亦是来刘琦的车撵前请战。 “府君,后方兵将已至,此乃天灭西凉军之时,此时不取李、徐二人首级,更待何时?” 对于甘宁和孟达两个人的请战时机,刘琦也非常赞同。 “兴霸,你奔驰数日,不劳累么?” 甘宁此刻的脸上尽是兴奋之情。 “西凉军追了我数日,亦能奋战,末吏岂敢言累?” “好,那你与子远,便各率精锐步卒,分别上谷道两旁的山骊,去援助那些被西凉军进攻的步卒,若是哪一侧的山骊丢失了,我唯你二人问罪!” “唯!”孟达郑重回复。 “府君放心,丢了山骊,不需府君动手,末吏自己砍下这颗头颅!”甘宁豪爽着冲着刘琦保证道。 二人走了之后,刘琦随即下令,着盾兵和长矛兵行至谷道两侧,贴边向前先行试探,而弩兵阵则是一边继续保持射击的状态,一边缓缓地向前施压。 “集中弩器,对准李傕和徐荣的中军主力,给我狠狠地射杀!”刘琦果断地下令道:“若是能取下这两名贼将的首级,翌日我禀明天子,以凉州之地予之管辖!” “望山刻度!张力!众齐发,放!”负责指挥弓弩兵的曲军侯高声下令道。 下一刻,弓弩营徐徐向前,并在行进中不断射击,而盾兵和步卒在两旁策应着,前军军阵如同出水的蛟龙,盘旋着向着西凉军游扑而去。 “噗嗤!”一支劲弩终于穿透了层层士卒,深深的刺入了李傕的腰腹之处! 他疼的脸色顿变,扬天发出了一声凄厉的吼叫。 “啊~~!” 但李傕终归是西凉军的宿将,平生征战无数,此刻即使中了长箭,亦没有倒下,他强自支撑在马上,伸出手来,一下子便将腰上的弩箭给拔了出来。 牵扯之下,弩箭将他腰上的一块血肉整个撕扯了下来,鲜血顺着李傕的腰部如同泉涌一般的喷洒而出。 那剧痛可想而知。 “稚然兄!”徐荣侧马上前,伸手扶住李傕。 李傕的身形微晃,脸色煞白,嘴唇哆哆嗦嗦地颤抖着。 “不、不行、不行了!这仗打不了的,打不了……再这么打下去,你我尽皆丧命于此!” 徐荣的嘴角露出无奈地苦笑。 这种情况,他适才就已经判断出来了。 若没有李傕,徐荣必然是第一时间就会指挥他的军部撤出绵诸谷,保全有生力量。 李傕虽然也能看透这一点,但与徐荣相比,他却多了几分不该有的心思。 徐荣是一个合格的将军,他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作为一个将军,能打赢的仗他打,打不赢的仗他不会去硬打。 但李傕,却多了几分狡黠之心。 他唯恐失陷了董旻,会影响到他在董卓心中的地位,会使他西凉军第一战将的位置失陷。 所以,为了自己的政治地位,他做出了不冷静的举动。 但事实证明,他的这些举动完全是多余的。 董旻依旧是没有救出,反倒中计更深,凭白折损了更多的兵将。 直到腰上中了这一计弩箭之后,他才终于清醒了过来。 当下,徐荣便下令全军速撤! 虽然此时此刻,西凉军损失惨重,但毕竟还不算太晚,只要鼓足力气转头攻杀,便能够保存足够的有生力量,至少不至于在此全军覆没,让刘琦将他们的骨血榨干。 “呜呜呜!” 提示三军将士们撤退的号角声响彻在了山谷之中。 即使处于巨大的劣势,但西凉兵适才依旧是在与荆州军拼命死战,没有溃散之相。 非强军而不可为。 直到此刻,撤退的军令下达,他们才开始不在与敌人纠缠,而是尽最大努力调转方向,朝着来时的谷口外冲去。 典韦,严颜,沙摩柯等人虽然勇猛,但却不能完全阻挡住西凉军的撤离。 他们只能是尽量的去消灭西凉军的有生力量。 “凉州贼撤了!” “他们要跑!” “拦住凉州贼,莫要让他们走脱了!” “能杀一个是一个!” 山谷中的喊杀与叫喊声响天彻地。 凉州军的兵士们拼死向着谷外冲去,他们拼死在典韦、严颜一众阻拦的步卒中,冲开了一条血路。 荆州军后方的防线毕竟还是以步兵为主,想要阻挡住西凉军的冲锋,实在太难了,山谷之内的喊杀声,随着撤出去的凉州兵将越来越多,动静也开始逐渐变小。 而剩余的那些,走脱不了的凉州兵士,在绝望与无奈中,只能是高声呼叫:“投降,投降!” “我等投降啊!” 适才还是喊杀声遍地的山谷,此刻到处都是一片痛哭之声。 甘宁和孟达浑身浴血的赶到了刘琦身边,他们两个人适才率兵上山与西凉兵搏命,皆是身先士卒,各自也都挂了彩受了伤,但看着却是异常的兴奋。 孟达向着刘琦拱手道:“府君,李傕好像是受了重伤,徐荣保护着他遁走了,眼下以董旻为首的,陷落在谷内的凉州军,大部要求投降,咱们应该如何?” 刘琦抬头望向不远处那一片血腥的战场…… “活着的战马多么?” 甘宁舔了舔嘴唇,笑道:“有不少,但死了的更多些!” “收缴战马,军械,甲胄,箭支……至于那些投降的凉州军士……杀掉,一个不留!董旻暂时关押,另外派人去追查李傕和徐荣的踪迹,他们入是逃走便罢了,但千万小心他们去而复返……毕竟这两个人,可都是善于用兵之辈。” 甘宁的嘴角挂起了一丝冷酷的微笑:“杀人我在行!那些投降的凉州军士,我去屠之!” 说罢,他立刻领人转身又奔赴战场。 孟达则是犹豫的看向了法正。 法正轻咳一声,对刘琦拱手道:“府君乃是当世名士,以仁义治邦,为何容不得西凉降兵?传出去,恐惹人心寒。” “我当然能容的降卒,但去也要分分地方。”刘琦眯起眼睛,言道:“换成其他的州郡,若有降兵,我一概接受,绝无不纳之理,但凉州边郡不一样,这里以武为尊,羌叛屡起,不尊王化,且董卓麾下的这些西凉兵皆虎狼心性,不懂感恩……” 说到这,刘琦看向法正,道:“我要与董卓斗,就必须尽快的在凉州找到盟友,可是孝直你也看到了,我前番派人去说那些豪强和羌帅联合抗董,他们却支支吾吾的皆不敢应,为什么?因为董卓常年的杀戮已经深入其心,他们害怕董卓,怕被报复……所以我必须要让他们知道,董卓能杀戮,我亦能杀!董卓能取他们的性命,我也可以取!跟这些常年在刀口上过日子的人,不能讲仁义礼智信,他们不懂那个,也不信那个!你越是跟他们讲礼仪,他们反倒是越不把你当回事,觉得你是软弱之辈!唯有让他们怕,让他们惊恐胆寒,才能使其宾服,这是凉州这地界的规矩。” 法正闻言沉默了。 他有心想反驳刘琦几句,但发现却无从反驳。 刘琦伸出了两只手,自己静静地看着。 人活在这个世道,想要立于不败之地,有两样东西不可缺。 一为教化,二是拳头。 在荆州那样的学风繁盛之地,要用礼仪教化去收拢人心来养拳头。 但在凉州这蛮荒边塞……却只有拳头才能打出礼仪! . 第四百二十二章 枭首三千 绵诸谷一战的结果,清算出来了…… 缴获西凉兵的军械,翎羽箭,甲胄兜鍪的数量巨大,不过这些尚在其次。 最重要的是,大约一千五百余匹的西凉战马,被刘琦收入囊中。 再加上原先刘琦原有的荆州战马和在公孙越那里缴获的幽州战马,刘琦现在军中的战马数量已经达到了三千四百余匹。 在培养骑兵方面,已算是有了些规模和底蕴。 更重要是他的弩兵营在经过了这一场埋伏战后,无论是经验还是和各军的配合默契,都大幅度的增强了。 弩兵营初试身手的成功,代表了刘琦军今后在战场上可以实践更多更加复杂的战术和阵型。 …… 时间一长,谷内的血迹便开始变得干涸,一股血腥之气弥漫在山谷之中,让人闻之呕,天上盘旋的乌鸦开始向着山谷中的尸体落下,并开始在人和马的尸体上啄食着。 刘琦从战车上走了下来,在山谷中找了一个石头坐下,闭目养神,并思考接下来的行动。 身旁的荆武卒在他的身边围成一个圈,谨慎的拱卫着他的安全。 不知过了多久,却见甘宁大步流星的走到了刘琦的身边,低声对刘琦道:“府君,所有的西凉兵全都处理完毕了。” 刘琦缓缓地睁开了眼睛,扬天长叹口气,道:“谷中现在有多少西凉军的尸体?” 甘宁谨慎地回道:“末吏和孟掾史适才派人大致清点了一下,虽然没有完全的核点出人数,但大致估计应不下两万余人。” 刘琦闻言点头,然后吩咐道:“在这些西凉军的尸体中,寻为首的军尉尸首砍下,尽量凑足三千人,派人悬于冀县城头。” “三,三千?”甘宁诧异地合不拢嘴:“怎么可能凑足三千?” 刘琦淡淡道:“怎么这时候上实诚劲了?不够的可以拿普通士卒补么。” 甘宁恍然而悟。 ”再派精干细作在凉州各郡散播谣言,就说此番埋伏西凉军,斩西凉贼首五万余!” “五、五万?”甘宁闻言惊呆了:“会不会有些过于夸大了?” “要的就是夸大!”刘琦镇定地言道:“若是不夸大,不足矣震慑西凉诸豪……这谷中的物资收拢之后,战场不必打扫,这些西凉兵的尸体,就尽裸于此便是了。” 法正在一旁道:“府君,若是不打扫战场,恐有不吉,莫如付之一炬如何?” 刘琦不同意:“不行,这绵诸谷内,就是要让它保持原样,消息传出去之后,西凉诸豪一定会派遣他们的手下人来此查探虚实,我要的就是让他们心惊胆裂,让他们将谷内的惨相如实的禀报给他们的主人。” 法正恍然地点了点头:“果然是攻心为上。” 就在这个时候,却见严颜押解着董旻,来到了刘琦的面前。 “府君,贼首董旻带到。” 刘琦侧目打量董旻,只见他满面灰尘,头发凌乱,身上的甲胄也是脏乱不堪,头顶的兜鍪不知是被严颜给缴了,还是在战场上遗失不见。 他身材胖大,看样子得有将近小两百斤的体重,走起路来气喘吁吁的……当然,也可能是因为他的腿部受伤,被弩箭射出了一个血洞而导致。 在这个食物相对匮乏,各种肉类供不应求的战争年代,能把自己吃的浑身都是肥膘的人,可比练出马甲线的难度要大太多了。 “汝便是董卓之弟,董旻?”刘琦站起身,走到董旻面前问他。 董旻此刻心中虽然忐忑惊惧,但表面上还是露出了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他冷冷一哼,扭过头去,正眼都不看刘琦一眼。 刘琦皱起了眉头:“刘某在与你说话,你没听到?” 董旻哼道:“刘家郎,你爹刘景升当年在雒阳秩六百石北军中侯之时,某便是秩两千石的奉车都尉,论辈分,还轮不到你来与我说话……” 甘宁大步上前,伸手一把抓住董旻腿上的那支弩箭,用力一拔,直接扯下一块血肉来。 “啊啊啊~~~!” 董旻一下子就坐在了地上,疼的‘哇哇’大叫。 甘宁蹲下身子,将那支弩箭在他的面前晃了一晃,呲牙道:“府君问你话,你好好回着,莫出狂言,再错说一句,某将这箭插你嘴里信不?” 说罢,便见他将那弩箭上的皮肉撕扯了下来,一把塞进了董旻的嘴中。 董旻的眸中此刻因为恐惧而充满了泪花,他一歪头,将那块皮肉吐了出来,而后紧张的冲着甘宁使劲点头。 甘宁嘿然一笑,站起身来,扭动着腰肢上的铃铛,闪到一边去了。 真是要多嚣张有多嚣张。 法正和孟达都是皱了皱眉。 说实话,身为士族出身中人,他们对于甘宁这种野蛮的行为,都非常看不过眼。 刘琦无所谓,他走到董旻身边,蹲下身道:“替我写一封书信,如何?” 董旻的大腿此刻还在流着鲜血,甘宁适才那一下着实让他此生难忘,别说此刻刘琦让他写一封书信,便是让他跪在地上亲吻自己的脚趾,董旻怕是也不会拒绝的。 “我写,我写!” …… 刘琦在绵诸谷大破西凉军的消息,在他自己刻意的散播之下,很快就传到了汉阳、南安、陇西、金城、安定、北地、武威、张掖等诸郡。 一时之间,各郡各县无论豪族,黔首,羌人都开始踹踹不安起来。 各郡县的地方武装豪强势力万万没有想到,刘琦居然真的能够打败徐荣和李傕。 要知道,这两个人,可都是董卓麾下屈指可数的猛将,算是西凉军的大纛! 荆州兵将,居然是这般的善战? 时隔没多久,消息又再度传来,说是刘琦在绵诸谷斩敌五万,枭首三千余挂于冀城城头! 这下子,整个凉州震动! 斩敌五万?真的假的? 各地武装势力纷纷派人前往绵诸道和冀县去打探。 打探出来的结果,是绵诸谷内,到处都是人马的尸身血海,整个谷中几乎都被染成了红色,那里现在成了秃鹫和乌鸦的盛宴之地,只要进了谷内,过不了多久就会闻到剧烈的腐尸腥臭之气,几乎能将人呛的昏死过去。 至于冀城城头之上,此刻确实被刘琦挂满了三千个人头! 据说这些人头,都是西凉军中的别部司马,曲军侯,屯长,队率,伍长,什长…… 当然,这未免有些过于夸大,董卓整个西凉军的军职人员加起来,怕也是到不了三千之数。 但毫无疑问,那些人头都是西凉军的。 各郡各县的豪帅和羌豪首领,此刻都开始犹豫了。 他们开始重新掂量起荆州军的实力来了。 怪不得他们敢从祁山杀入关中之地,果然是有些真本事的! 而很快,刘琦又命令法正,在军中挑选使者,邀请附近有名有姓的军阀豪强和羌族豪帅首领共聚冀城,大家一起商讨讨伐董卓,拯救天子的计划! 和上一次无人响应刘琦不一样,这一次,法正共派出使者二十七名,竟有二十三家给予回复,各家愿意派遣使者前来冀城,与刘琦共同商讨关中之事。 第四百二十三章 想要利用护君联盟的人 凉州十郡二国之中,金城郡整个都是属于韩遂的地盘,目下马腾的军队亦与其联合,共同屯扎于郡治所允吾县。 金城郡的辖境是后世时的青海和甘肃一部分,而韩遂和马腾屯兵的允吾县,其地理位置属于青藏高原和黄图高原的过度地带,沟壑纵横,山峦起伏,地质地貌非常特殊。 这里气候干燥,光照充足,后世的时候,由于国家调整农业种植结构,大量种植桃树、苹果、梨等树,使这里成为了瓜果之乡,但在一千八百多年的东汉,金城郡这里就是蛮荒之地无疑。 黄土风沙以及剧烈的阳光,使这里的人一个个皮肤黝黑干燥,常年嘴唇干裂,两个脸蛋略红。 他们身材大多高挑瘦削,但却因为严酷的环境而各个孔武有力,长于骑马征战。 而所谓的金城郡治所允吾,也不过一个依靠着高耸起伏的黄红山脉而建立的土城,人口稀疏,跟中原的县城完全没有可比性,论及繁华程度或许还不及中土的乡亭。 但越是这样的地方,越是频出不畏刀锋的悍盗强阀! 马腾和韩遂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寿成兄,你听说了么?刘琦那小子,居然生擒了董旻,驱逐了李傕和徐荣,在绵诸谷灭敌五万,斩其中三千首级悬于冀县……真是好狠毒的手段。” 马腾身着皮甲,头发披散于肩,正用自己脏兮兮的手持一柄短刃,切割着一只羊腿肉。 那只羊腿肉都要被马腾刮出茬子了,但他依旧是再刮。 即使身为一军首领,但生活在凉州这种苦寒之地,一丝丝肉都是珍贵无比,不能随意浪费的。 马腾切下一片羊腿肉,放在嘴里咀嚼着,一边咀一边看向韩遂,道:“杀董卓麾下兵将五万……这多少是有些夸大,不过单看破李傕和徐荣,这刘伯瑜终归还是有些本事的,不可小觑。” 韩遂拿起桌案上的一串葡萄,剥皮往嘴里扔。 “听说这刘伯瑜,眼下正在冀县,广召盟友,意图东进硬撼董卓!” 马腾的刀在羊腿上已经割不出什么肉下来了,索性直接把骨头端起来,用牙齿咯吱咯吱的啃,却也不知道在啃个什么。 “董仲颍和刘伯瑜……有意思,且让他们这一老一小两只狼去撕咬,谁吃了谁,那便算谁的口福!”马腾一边啃咬,一边乐道。 韩遂仔细地剥着手中的葡萄,似是在犹豫些什么。 少时,却见他将一颗葡萄剥好了之后,然后向着嘴里一扔,低声道:“寿成兄,你说……咱们两个,派兵帮帮那刘伯瑜如何?” 马腾手中的羊腿一时没有拿稳,‘咣当’一声掉落在了桌案上。 但他也没有着急去捡,而是一脸惊诧地看向了韩遂。 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韩遂么? 凭白无故的去帮一个素未谋面的小子去得罪董卓?怎么可能! “文约,莫非你与刘景升有旧?” 韩遂很是郑重地摇头:“我久在边陲,且又是叛乱之人,那刘景升乃八及之杰,岂能与我这叛逆有什么交情?” “你若与刘景升无有关系,为何又要帮他儿子对付董卓?那董卓已经许了你镇西将军之位,你如今又要得罪他,咱们先前之所为,岂不尽皆付诸东流?” 韩遂长叹口气,道:“董卓虽然先前曾许诺以我镇西之位,但岂会轻易予之?依照那老贼的心性,若是不将我们的最后一滴骨血榨干……他焉能轻易予鹰以肉?” 马腾闻言沉默了。 韩遂这话说的很是在理。 马腾和韩遂都是叛将,如今在凉州的势力虽然依旧很大,但比起当年来却差很多。 五年前,韩遂杀北宫伯玉之后,也曾达到拥兵十万的程度,那时候的韩遂联合包括马腾在内凉州诸路豪强,声势震天,其危害之大甚至可比黄巾张角。 但自从韩遂和马腾废掉王国,拥立阎忠为三十六路叛军首领不成之后,各路叛军便成了一盘散沙,数年来彼此攻伐,兵马逐渐减少,势力大不如前。 正所谓:西方诸将,皆竖夫屈起,无雄天下意,苟安乐目下而已。 在这样的情况下,马腾和韩遂若想打开窘境,就必须要再开辟一条新路。 而这条新路,无外乎是得到朝廷的正式敕封,以官方的名义,去收拢以凉州境内的诸路兵马,重新组建能够逐鹿天下的军队,恢复当年的鼎盛局面。 这也是韩遂前番答应董卓,配合他演戏的重要原因。 但董卓老奸巨猾,自然也能看出韩遂和马腾的想法。 所以,自打他撤兵之后,这个镇西将军的名位,却迟迟没有下达。 韩遂也曾暗中派使者去找董卓以求答复,但得到的都是敷衍。 毫无疑问,董卓是看出了韩遂和马腾之所急,因此想要用这个‘四镇之号’来钓着他们,逼其等他所用。 “文约是不想为董卓所制?还是因为董卓失言不许你四镇之位,因而想帮那刘伯瑜讨伐董卓出这口恶气?”马腾皱着眉头询问道:“文约,不是某家说你,切不可因小失大啊!” 韩遂闻言笑了。 “寿成兄此言差矣,韩某如何能是那等不明事理之人?我只是在想,或许帮着刘伯瑜讨伐董卓,在一定程度上,也可以使我们得到想要的东西!” “文约此言何意?” “寿成兄,董卓今年有六十多了吧?” 马腾闻言一愣,没想到韩遂突然说起了这个:“是又如何?” “六旬老贼,还能活几年?他便是明天死了,我也毫不惊奇……董卓若死,他麾下吕布,李傕,郭汜,徐荣等人,各分党派,焉能彼此互容?董卓之子早亡,其侄儿董璜,弟弟董旻,女婿牛辅,细细论将起来哪个都可以承其基业,朝中重臣勾结关东士人,躲在暗处旦夕想要推翻董卓之政……你说他将来结果能好到哪去?” 马腾闻言眯起了眼睛,似乎在做沉思。 韩遂继续道:“所以我想,与其这么让董卓耗下去,倒不如响应那荆州刘郎,加入护君联盟……如此,便可以通过拥护这些汉室宗亲,得到一个护君讨贼的忠臣名头,虽然不及镇西之位来的响亮,但也足可正身了!只要你我能够得到宗亲的承认,公诸天下,则你我便不再是反贼之身,届时,咱们想要在凉州继续拓展势力,兼并各路叛军,亦或是收拢豪强,便名正言顺了许多!” 马腾的脑回路,这才有些转过弯来。 “文约果然高见,竟然想要利用护君联盟成事……只是,此举恐得罪了董卓。” 韩遂摇了摇头,笑道:“不一定!董卓也非寻常之辈,最善分化之道,他见我们加入了刘郎一方,使之势力壮大,届时为了分化咱们与刘琦,说不定还会主动将镇西将军之位敕封给我,到时候寿成兄少不得也会得到朝廷的一份赏赐,岂不妙哉?” 韩遂的想法虽然多少有些想当然,但实际上却并非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性。 毕竟目下,与董卓直接碰撞的是护君联盟,马韩只要掺和进来,那必然会得到董,刘两方的重视予以拉拢,这点应该是不会错的。 马腾闻言点了点头,道:“既然我们响应刘伯瑜的目地是为了从他和董卓之间谋利,那你我二人便最好不要与董卓直接冲突……这样,我派遣我那长子马超,率兵前往冀县,与刘郎会和……文约也另遣良将,如何?” “寿成兄此言甚善。” 三国从单骑入荆州开始 第四百二十四章 被攻打稀烂的朝臣 刘琦在凉州用强弩阵,出其不意地大败徐荣和李傕之际,长安一方面也发生了惊天动地的大事。 天子再一次被董卓给抢夺回来了。 王允、皇甫嵩等一众护持着天子刘协仓惶的往东北而去,意图与河东郡守王邑会和,徐图后计。 但论及脚力,西凉军乃是天下无敌,更兼董卓麾下的兵将最善昼夜奔袭!王允他们又如何跑得掉? 西凉军并不着急,他们只是在长安整顿了一番之后,方才全军出动,寻觅着天子等一众的后方尾随而去! 而董卓则是作为后援,紧跟吕布,郭汜之后。 王允等朝臣们此番携众奔北而走,已经是不寄期望于袁绍能够率兵前来相助……但东郡郡守王邑一直以来都是忠直之臣,若是能够得到王邑的接应,或许也有脱出升天的可能。 但很可惜,这位早年曾在刘宽门下学经的忠臣名士,在西凉军最终追上王允等一众的时候,竟也没有出现。 西凉军和并州军是在深夜追上的王允与天子一众的,这一场屠杀几乎是响天彻地,震动旷野! 在漆黑的夜色中,西凉军尽展他们的虎狼本色,凶猛的撕咬着眼前的猎物,但凡是能够出现在他们眼帘前的活着的东西,他们一概不会放过。 到处都是血,到处都是肉,到处都是血腥与屠杀,简直就是地狱一样的场景。 朝臣,家眷,士兵,宦官,宫人,采女……不管是什么身份,只要是出现在西凉兵面前的人,西凉军都不会留手,统统斩杀于面前。 但天幸此时天色一片黑暗,西凉军的可视范围有限,不能尽情的肆意屠杀。 同时,西凉军和并州军追上一众朝臣的地方,竟然是该巧不巧的,临近修建郑国渠的泾河。 郑国渠在泾阳县西北五十里处的泾河北岸,西经泾水东往洛水,长三百余里,乃是在战国末年由秦国穿凿而成,用以灌溉关中平原。 此时正逢着雨季,河水暴涨泛滥,很多士兵和朝臣以及宫人间逃生无望,便纷纷跳入水中! 虽然这跳河之处的水势颇大,又很是湍急,跳进去的人不管会水还是不回收,立刻便会被冲往下游,九死一生……但如此终归还是有一线活命的希望。 若是留在岸上,便是必死的结局。 天子刘协虽然只有十岁,但也颇有豪气,眼见逃脱不得,竟也打算跟着那些朝臣和宫女们往河水中去跳。 但天子的身份是何等重要,西凉军最是清楚不过,早在追赶上朝臣与羽林军的一刹那,西凉军中的一众人等便已经盯住了天子的车撵。 在刘协命人将车撵赶到泾水边之前,便有一名英武的并州军将领,指挥着一支大约有数百人的精卒,杀过重重叠叠的人群,来到了天子的车撵旁边,将刘协等一众控制了起来。 这支步兵极为善战,他们手持长矛与盾牌,一路杀人如麻,动作极为迅速,且无一人折损。 很快,便见那支步兵将刘协的车撵给团团围住,让他的车撵无法动弹分毫。 刘协从车撵中站了出来,扭头四下张望。 虽然他心中惊惧,但尽量还是让自己表现出一副平静的样子,质问道:“尔等何人?如何敢阻挡朕的车撵!” 那支队伍中,一名骑着高头大马的战将来到车撵之前,翻身下马,对着刘协行礼道:“臣都亭侯帐下高顺,参见陛下!请陛下恕臣甲胄在身,不能全礼!” 刘协没曾听过高顺这个名字,盛怒之下,一张小脸变得有些胀红。 “无名之辈,焉敢率兵阻拦朕?还不让开!信不信朕治你死罪!” 高顺脸色平静,无喜无怒:“臣奉相国和都亭侯军命,今夜在乱军之中拼死也要保护陛下周全,陛下为了汉室江山计,还请勿要使性,安居于龙撵之中便是,臣誓死守护陛下!待臣等诛灭叛逆之后,陛下若要杀臣,臣绝无怨言。” 刘协长叹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心中自然知晓,一切都完了……自己终归还是再度落回到了董卓的手中。 什么死罪不死罪的,都是场面话而已,如今他这个天子,还能杀的了谁? …… 一夜过后,太阳逐渐从东方升起起来,西凉军开始在岸边和水中,检验查看那些羽林军、朝臣和他们的家眷,包括宫中内侍宦官采女等人的尸体。 郭汜在河床便亲自带人检查死尸,命人将能那些够认的出,并说得出姓名的重要人物统统记录下来,准备回呈给董卓。 但很显然,清点出来的重要人物的数量,与西凉军想要诛杀的朝臣的名单是对不上的。 该死的人少了太多了。 郭汜心中略作筹谋,然后便派人找来了吕布。 “奉先,此番诛灭叛逆之臣,虽收获颇丰,然却还是有漏网之鱼,便是那叛逆贼首王允的首级,也不在其中。” 吕布斜眼看了看不远处,泾河中那密密麻麻的尸体,道:“想来应是仓促之下,跳入水中,淹死于泾河之内了吧……可惜人死了,尸体还要去喂江中鱼虾。” 郭汜道:“纵然有这种可能性,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如此方好在相国那里交差,奉先,此事怕是还得交给你来办。” 吕布的眉头紧皱:“郭将军何意?” “奉先,我意是让你率兵,去下游查找王允等一众的下落,务必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吕布闻言气的直咬牙。 这等费力不讨好的活计,为何偏偏要交给他做? “郭将军,布接到的相国军令之中,可没有一条是让某沿河岸找人和死尸的!” 郭汜见吕布反驳,也不着急,只是笑道:“奉先大可不必急躁,都是为相国效命而已,何必如此矫情?” 吕布冷冷言道:“郭将军不矫情,自己去便是了,何必找我?” 郭汜闻言火儿了:“吕布,某乃相国亲命的大都护,此番征战,一切事宜皆在于我,我今下令,汝焉敢不从?” 吕布冷厉地看着郭汜,面上毫无表情。 “某家不从,你又待怎地?” 郭汜冷笑着点头道:“好,好!算你吕奉先有本事,我指使不动你,且待此间事了却之后,咱们一同到相国面前请问个明白……” 二人正吵嚷之间,突见一骑绝尘而来,呼啸着奔驰到了郭汜和吕布二人面前。 来人二人皆认得,是董卓身边的贴身近侍。 那近侍走马来到了二人面前,先是向马上行礼,然后问道:“郭将军,相国命在下询问将军,天子可曾救回?” 郭汜不敢怠慢:“陛下已救回,敬请相国放心。” “好,既然天子已经救回,相国着诸位将军火速撤兵……随相国前往长安城!” 郭汜犹豫地道:“天子眼下虽然救回来了,叛逆的朝臣也被我等屠戮大半,只是又很多人乘着黑夜跳水而走,眼下不知是死是活,若是不加以追杀,恐为后患……” 那侍卫言道:“此时已经顾不得他们了,相国让诸位将军火速带着天子,与相国会和。” 吕布在一旁听的心中蹊跷,遂问道:“相国急召我等回去,莫不是出了什么大事?” 那侍卫长吁了一口粗气,颇为愤恨地言道:“昨夜诸为将军北上追天子,杀叛逆……长安空虚,竟然是被陈国的军队乘乱袭取了!” “陈国军队袭取长安?”吕布诧异地看向郭汜,却见郭汜也是面露惊愕的看向他。 “那陈王只剩下半条命了,还不赶紧回雒阳去,打长安作甚?他守的住么?” 侍卫言道:“具体的情况目下不清楚,相国只是急召诸位回兵!” ( 第四百二十五章 保卫长安 没有了董卓,没有了吕布,没有了郭汜和王允,皇甫嵩,士孙瑞等一众朝臣,长安城就是一个空壳子而已。 黄忠以及陈国军队足有数万,想要拿下这个状态的长安城,几乎就是弹指一挥间的事儿。 拿下长安城之后,遵照荀攸的提议,黄忠军令严明,严禁将士们滋扰百姓,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长安附近的仓敖全部搬运一空,然后命人囤积于内城,并尽最快的速度收拢守城器械…… 一日过后,黄忠立刻下令,将长安的十二门关闭,做出了乌龟守壳的势态,誓死不出。 陈国军中有数千张强弩,且种类繁多,包括擎张,蹶张,腰引弩等等。 而根据黄忠的提案,眼下负责领导陈国军队的张盛和陈春,则是将这些弩器全都搬上了长安的城墙,随时准备防守敌军回攻。 除了利器之外,守城还必须要依仗城内的百姓。 按照荀攸的方略,荆州军入长安关闭十二门之后,对内的居民豪富秋毫无犯,并在每条街道都派人进行实施宣讲,言荆州军和陈国军队此番前来长安,非为劫掠,只是为了保护天子,维护汉室正统,驱逐董贼,还天下清平云云…… 以长安为中心,整个京兆之地近年来被董卓和西凉军祸害的犹如地狱一般,西凉军隔三差五的搜劳杀人,让整个三辅地区的百姓对他们恨之入骨,这些虎狼的手中沾满了太多的鲜血与因果,太多的人想将他们抽筋拔骨,掘其祖坟。 别说护君联盟的声望在各州郡本就很高,此刻长安城内只怕是随意进来一支兵马,城中的黔首豪富都会夹道欢迎……在他们此刻的心中,只要西凉军不回长安来,那什么样的人占领长安,他们都可以接受,真的是一点都不挑。 如此,就导致了荀攸和黄忠等人只是占据了长安一日,就拥有能够足矣调动全长安的民众协助守城的能力。 长安上下军民一心,众志成城,坚决不允许董卓回来抢城。 董卓在知道了长安城失陷之后,不由勃然大怒。 刘宠狗贼不识好歹,老夫已经放他一条生路了,他居然还敢乘着老夫清理朝堂之际,来偷袭老夫的大本营? 好,既然你想死,那老夫便成全你! 这长安城,便是你刘宠老贼的埋骨之地! …… 而长安城中,黄忠、荀攸还有陈国的张盛、陈春等人在最快的时间里将整个长安城的地形与防御工事研究了个透彻。 黄忠等人善战,亦能用兵,但论如何守护城池,还要靠荀攸这位谋主来制定防守计划。 荀攸也不负众望,他做出了一整套足矣固守的方案。 长安城在汉时的面积大概为三十六平方公里,大约是同时期罗马城的四倍,其时内城有十二座城门和八条主要街道,最长的街道约为五千五百米,正所谓“渭水贯都,以象天汉,横桥难渡,以法牵牛”,坐镇长安之人便可挟制关中,一旦出兵则可辐射全国。 其实长安城当时在汉朝的兴建,几乎纵横了整个西汉王朝时期,从萧何主持长乐宫、未央宫、武库、太仓的营建开始,到汉武帝刘彻扩大上林苑的规模,长安的兴建之中一直以来就隐隐透漏着阴阳五行的排列之术。 而深通《易经》的荀攸自然能够捋顺清楚这当中的奥妙,这对于城池的防守则是更加有利。 三十六平方公里的面积太过纵深,想要完全守护多少有些困难,荀攸和众人商议,最终以洛城门、宜平门、清明门、安门、西安门、章城门、雍门等为主要守护点,将囊括于十二门中武库,未央宫,北宫,长乐宫等作为根据,三军将士稳固内城以及皇宫,凭眼下的兵力,董卓想打进来无疑于痴人说梦。 他们是来牵制董卓兵力的,又不是来占土的,没必要跟董卓玩什么寸土必争的把戏。 我们,只守这十二道门! …… 长安城墙西面。 董卓身披精甲,手握长剑,坐于战车之上,出现在了长安城楼之下。 与他同来的,还有数万西凉精锐与并州精锐。 董卓手指指向长安城,大声喝道:“拿下长安!” 西凉军将士们高声齐呼:“拿下长安!拿下长安!拿下长安!” “杀尽陈国贼子!” 三军齐呼:“杀尽陈国贼子!杀尽陈国贼子!” 一时间,数万虎狼之师军齐呼,声动九霄,势如妖魔。 不得不承认,董卓治军确实有一套,一不小心把长安大本营给丢了,可他麾下的兵马居然还是个个都犹如打了兴奋剂一般。 这些西凉兵的神经委实坚硬的很。 面对这如深海怒潮的气势,就算是荀攸,也不由得深深吸了一口气。 在城头观阵的陈国诸军尉,也是个个面有忧色。 好高昂的士气呀。 唯有黄忠,手持四石强弓立于城头,一脸漠然的看着城下张牙舞爪的西凉兵。 说实话,董卓军的气势虽强,但黄忠现在不怕他来攻,就怕他不攻。 他也是纵横沙场多年的人,自然明白什么样的地形对己方最有利。 就凭那六七千的强弩,和这数万兵士,再加上长安十二门所围绕成的高大城头,就算是西凉兵再多三倍,他亦是不惧。 现在,他需要的只是士气。 黄忠伸手招呼过一名传令兵,向他说了些什么,那传令兵随即离去。 少时,便听城头上,一群大嗓门的荆州军士,开始齐声对着城下高呼: “董卓老贼,为祸天下,穷途末路,无根之萍,貌似猛虎,实为豚犬,敢来抢城,要汝狗命!” 紧接着,便听那些荆州士兵们又齐声喊道: “实地陷城,败亡在即,后路已绝,军心尽去,长安之地,汉家城邑,西州宵小,谁人敢取?饶尔性命,滚回家去!” 实在难以想象,这样颇有戏剧色彩的言辞,居然会是黄忠这样的人编出来的。 若是刘琦编写的,倒还是说的过去。 可这偏偏出自黄忠的手笔…… 荀攸在一旁听了不由莞尔,适才心中紧张的感觉不由尽去。 而守城的将士们亦是如此。 适才因为西凉军高呼怒骂而导致有些低落的士气,在一瞬间,似乎又涨了回来。 不过守城的军士们还是打起了十二万分的小心。 这种骂阵方式,毫无疑问,一定会让董卓火冒三丈,少不得要跟己方拼命了。 果然,董卓的脑袋上开始冒火星子了。 “好,好得很!区区陈国的疥癞之卒,乘老夫不备夺了长安,如今竟然也敢这般嚣张,敢在老夫的头上动土了……今日若是不尽屠尔等,老夫日后如何立足于天下?!” 说罢,便见董卓转过头,高声喝道:“阿多!” 郭多乃是郭汜当年在凉州当马贼时所用的别名,他最不喜别人以此称呼他,但董卓却不避嫌,时常以此相呼,郭汜也不敢跟他叫板。 “末将在!” “派兵攻城!” “唯!” “呜呜呜呜~!” 凄厉的牛角声响彻天际,在郭汜的指挥下,西凉军一边疯狂的喊叫着,一边向城墙那边猛冲过去。 一时间,箭落如雨,巨石齐投,但西凉兵很快就退了。 不过,这似乎是退的有点快…… 荀攸见状皱起了眉头。 陈国的张盛则是哈哈笑道:“想不到,西凉军中看不中用,居然这么不禁打?还没等碰到城墙,便退了!哈哈哈。” 黄忠捋着须子,陷入了沉思中。 正向着,却见西凉军又开始第二次攻城了。 这次依然是鼓噪前进,杀声动天,但是当张盛下令陈国军士反击,箭支和投石齐发的时候,西凉军又一次被打退了。 “西凉军如何这般不济?这可是连城墙好没等攀爬呢!”很多陈国军尉发出了质疑。 难道没了战马,改成攻城战,他们就一点不行了么? 这种打法,根本不可能抢下长安,更不可能会对陈国军士和荆州军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呵呵,董卓老贼,倒是奸诈。”黄忠突然呵呵笑道。 众人闻言,纷纷看向黄忠。 却听黄忠耐心地解释道:“董贼也非愚鲁之人,他的目的,是消耗我军的箭支和投石!是要他们临近城墙,我们就全力反击,若是这样,就上了他们的当了!”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 城中没有补给,守城的兵械都是有数的,箭支射出去一支,那便是少了一支。 比起军粮,守城器械其实对于他们来说才是更为重要。 光有弩,没有箭,又如何与董卓硬撼? “传令三军,敌军不至城下,不得放箭,不爬城墙,不得投石。” 黄忠果断的下令道。 传令兵去了。 而城墙上,以荀攸,张盛,陈春等为首众人,皆对黄忠产生佩服之情。 黄忠定定的看着城下不远处战车上的董卓,笑道:“老贼,咱们这场攻坚,才刚刚开始。” 又进行了几次试探之后,董卓和郭汜皆发现了守城之兵的变化,他们不见兔子不撒鹰,已经不轻易向外射箭投石了。 董卓长叹口气,看向郭汜,无奈地点了点头。 郭汜明白,这是让自己发动强攻了! “呜呜呜呜~!”董卓军的号角声再次响起,同时擂鼓声亦相随。 这一次,西凉军真正的进攻终于来了。 而城墙上的黄忠等人,也终于见识到了董卓军真正的厉害之处。 对方的指挥真可谓是前后流畅! 说攻时集中全力猛攻,人人置生死于不顾,说退时如潮水而落,哪怕胜利就在眼前也绝不留连。 这些西凉兵似乎不惧生死,勇往直前,但他们同时又非常有经验,陈国的军卒明明看到城下有许多人集中在一起,可等到准备集中发射弩箭的时候,却忽然发现他们已经散开阵形,伤不到几个人了。 无论是单兵作战素质,还是各部之间的配合,西凉军与陈国士卒根本不在一个水平线上。 但问题是,陈国军士虽然相交西凉军相差甚远,但是他们却有城墙,有强弩! 这两样东西,足矣将单兵作战能力的差距抹平。 用强弩射击,似乎并不需要多么大的准头,也不是弓箭那边难以操控,陈国军士只要端平弩器,仔细瞄准,就几乎可以做到三箭中必中一箭! 城上的弩箭如同暴雨一般,压的西凉军抬不起头。 顷刻之间,城下便堆积出了如山一般的西凉军尸体,在弩箭的逼迫下,他们根本就做不到有效的抢城。 董卓气的咬牙切齿,他的手背青筋暴露,恨不能将剑柄捏碎。 “这样不行!陈国的弩器太多,给我抢城门,派兵抢城门!”董卓愤怒的大声呼喝道。 第四百二十六章 斩大将 “杀啊!” “冲啊!” “攻破长安城,活擒刘宠,将老贼千刀万剐!” “打破长安,一个不留!” 在震天的呼喊声中,西凉军开始转换攻击方式了,他们一边继续攀爬城头,并同时逼近宜平门! 他们的动作并不迅速,但防守严密,盾兵阵护持着冲车,犹如龟壳一般慢慢地直宜平门外。 黄忠看着西凉军有条不絮的拥簇着冲车前往城门前,不由感慨:“天下强军之名,名不虚传。” “咚、咚、咚、咚!” 巨大的撞击声音开始响彻在众人的耳膜中。 宜城门虽然被黄忠事先安排军士用一根根粗实的木桩顶住,但对方的冲车劲力实在太强,若是再这么下去,城门被撞开怕是早晚的事。 “黄校尉,城门紧急,当火速派人运木桩来加固!”张盛脸色苍白地对黄忠道。 “不行,来不及了。”面临危机局势,黄忠还是异常沉着:“我军必须出去冲杀一番,不然的话,宜平门一破,牵扯兵力不说,还会严重打击我军士气,后果堪忧。” 一听这话,张盛和陈春二人都有些吓毛了。 “如此行事岂不凶险?万一敌人乘乱入城呢?” “黄某亲自出城破之。”黄忠大喝道:“黄某从章城门杀出,率兵直抵宜平门外,攻杀一番之后,再返还章城门,二位校尉谨守城头,再派人在章城门前接应黄某便可。” 荀攸走了过来,对黄忠道:“汉升从章城门杀出可也,却不必返回章城门,待攻杀西凉军之后,径直从清明门返回,我自有办法,可让汉升安全入城。” 黄忠听了荀攸的话,毫不犹豫地道:“有公达先生设计相助,黄某无后顾之忧。” “荆州军士,随某杀敌!”黄忠转身下城,点齐一众他亲自在襄阳训练好的兵士,直奔章城门而去。 黄忠的眼光很是毒辣,他料定董卓瞧不起陈国军队,觉得陈国军队除了强弩之外,其余并无可取之处,出城直接对敌,更是不可能。 但黄忠偏偏就反其道而行之。 黄忠一众从章城门出去之后,荀攸立刻让张盛和陈春派遣大队人马,前往章城门的城头,布置防线,以为疑兵,做出接应黄忠返回的样子。 …… 震耳欲聋的马蹄声响起,却见黄忠引领着一支荆州精骑,向着正在强攻宜平门的西凉军猛攻过去。 这支兵马此刻如同神兵天降,骤然杀到,让那些在城门处强攻的西凉士卒防不胜防。 荀攸站在城头,仔细地观察下方的动静。 “随我杀贼!”黄忠等一边高喝,一边用最快的速度率领麾下军众将城门下护持冲车的西凉军杀散。 由黄忠带领的这支荆州军士气很盛。 董卓起初见了长安内城中有兵马杀出,先是一阵惊奇,但随后却忍不住冷笑。 凭那些陈国士兵的战力,也敢与己方士卒相抗? 就凭他们前番被张辽率领四千人乘夜所破,陈国军队的近战能力就可想而知。 想到这,却见董卓随意的一指那支军队,道:“谁与我生擒陈国贼将?” 话音落时,便见他麾下的中郎将樊稠,引兵直冲着黄忠冲杀了过去。 其余西凉诸将皆未轻动,他们还是在研究着怎么能够攻上城池,拿下长安。 在西凉诸将看来,黄忠一众从城中出来纯粹就是找死,以樊稠的本领,想要拿下他们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并不困难。 唯有吕布眯起眼睛,仔细观察着远处那名在城下,命人损坏冲车的陈国战将…… 距离太远,看不太真切,但怎么感觉依稀有些眼熟? …… 此刻,黄忠命麾下士卒们火速弄坏冲车,然后便立刻率兵奔清明门返回。 论及战斗经验方面,黄忠在襄阳训练的这些荆州军确实无法和西凉军相比,但是他们此刻却有浓浓的战意! 一支军队,如果抱着死也要死在冲锋的路上这股劲头,那就可以算是一支天下强兵! 随黄忠冲出来的这些兵卒眼下就是士气如虹。 他们此番跟黄忠出城,就没抱着活着回去的希望,在与西凉军拼杀时候,这些荆州军兵士就是报着一命换一命的念头! 你给我一刀,我也不闪就还你一刀,你刺我一戟,我就照样还你一戟! 面对西凉兵,这些冲出来的荆州士卒没有一个人退缩,他们一边大声呼喝着“杀尽贼众”,一边义无反顾的冲向死亡。 城下荆州军的表现,极大的鼓舞了城头陈国兵将们的士气。 张盛狠狠的用手掌一拍城墙垛子,怒声向着周边的弩兵们吼道:“将士们,给我射!瞄准了射!给咱们的冲出去的同僚,射出一条归路来!” 城头上的陈国弩兵们齐齐应诺,他们集中精力,丝毫不敢懈怠,一箭一箭的射杀那些攀爬向城头的西凉兵士,尽最大努力为黄忠等一众打开一条血色的通路。 在这一刻,无论是城上还是城下,这些被西凉军视为弱旅之师的儿郎们,爆发出了真正的男儿血性! 远处的董卓眯起了眼睛,伸手招呼过偏将,抬手指向黄忠道:“这支兵马是从哪里杀出来的?” “禀相国,属下查探,对方乃是从章城门杀出!” “章城门当下可有增兵?” “有,末吏麾下的探子回报,说是章城门此刻正在增添弓弩手!” 董卓恍然地点了点头,道:“果然,派人拦截住他们去往章城门的归路!” “唯!” …… “儿郎们,随某奔东杀敌!” 黄忠一边挥舞着战刀,一边怒吼着向身后的士卒们叫嚷着。 他很快,他的迎面就出现了一支强兵,挡住了他的去路。 是樊稠率领兵马赶到了。 樊稠的兵马狂吼着冲了上来,如同一块巨石,死死的顶在黄忠等一众的前面,任凭黄忠的麾下的军队撞的血花飞溅,也坚决不肯给他们让路。 双方交手,你来我往,士兵们几乎都拼成了血胡芦,却谁也不肯后退半分。 樊稠不愧为董卓麾下的猛将,他和他的亲兵在队伍中站的极为靠前,其手中的战刀上下挥舞,不断收割着荆州军士卒的生命。 四面八方的军士都疯狂的围拥了上来,即使城墙上有陈国军的强弩猛烈设射击,他们也凭借着盾牌不肯退缩半步,誓要凭借着这一股士气,将黄忠一众困死在城墙之下。 但黄忠在浴血拼杀中,却找到了敌军的软肋所在。 那就是樊稠! 看的出来,这员西凉猛将,在董卓麾下的地位极高,凝聚力也不是一般的强。 但也正因为如此,对方也犯下了一个天大的错误。 那就是他胆敢在自己的面前耍什么身先士卒!? 黄忠用力一挥战刀,扫倒了面前的两名西凉军士,然后冲着樊稠高声喝道:“贼将休得猖獗!可敢与某家一战!” 黄忠的声音如同巨雷,顷刻间便传到了对面的樊稠耳中。 樊稠闻言转头,看到了迎面正向他打马而来的黄忠。 樊稠哈哈大笑,高声喝道:“甚好!且看樊某取汝狗命!” 言罢,樊稠亦是纵马直迎着黄忠冲了过去。 两马相见,双刀并举,两柄战刀猛烈的撞击在了一块,发出一声震天彻地的铁器交击之声。 那声音的声音巨大,震的旁边的士卒耳膜生疼,足见两人用力之大。 一击之下,黄忠的身形稍稍晃动了一下,樊稠却是被震的向后直仰,险些栽倒在马下。 他心中大为吃惊,暗道这贼将的力气居然这般之大!? 樊稠不敢怠慢,急忙起身,谨慎应对,意图先稳守门户,再寻机破之。 但黄忠压根没打算给他翻盘的机会。 一刀又一刀,势大力沉的攻击仿佛是从四面八方笼罩过来的,压制的樊稠喘不过气来。 樊稠也算是久经沙场的猛将,见过无数生死与强者,但这一刻,他心中竟然是真的害怕了…… 但害怕也只是一小会的事。 黄忠一刀横划而过,便见樊稠的头颅被高高的抛至于天际。 三百六十度旋转之后,他的头颅方才重重的落在沙地之上,从下方仰望着上方的黄忠。 然后,便没有然后了…… “樊中郎将死了!” 惊恐的喊声响彻在城墙之下。 ( 第四百二十七章 螳螂捕蝉 樊稠死了。 被董卓敕封为中郎将的樊稠,在西凉军中是最顶级的存在之一,整个西凉军中只有牛辅,李傕等少数几人的身份在其之上。 樊稠可能做梦都没有想到,他居然会在这样的情况下,被一个他自认为名不见经传的武将斩杀。 甚至临死之时,他连杀了他的人是谁都不知道。 樊稠一死,前线的西凉军顷刻间便乱了! 樊稠在西凉军中的地位太重要了,他的死直接影响到了前线西凉军的阵势和部署,身为中郎将的他,官职目下在西凉军中可谓是最高一阶的存在。 围绕在黄忠身边的那些西凉兵退却了,他们被黄忠的武力所震慑,不敢再轻易向前。 而城头上的弩箭之势亦是开始加大,将已经拼死杀到城下的西凉兵们再一次的给射了回去。 而黄忠则是抓住了这个良机,猛然一夹马腹,驱赶着战马率兵直奔清明门而去,而他身后的荆州兵也是乘着西凉军失神的这个空隙,紧随着黄忠脱离战场而去。 前线的战事很快被斥候回禀给了董卓。 董卓在得知樊稠战死之后,也竟然是呆住了。 他坐在战车上,呆愣楞地望着远处的长安城,然后突然一拍战车的扶手,咬牙切齿地怒道:“何方贼子,居然敢杀老夫爱将!此仇不报不休!” 说罢,董卓猛然转头对那斥候道:“让防守在章城门的将士务必生擒此獠,老夫要一刀一刀的将他身上的肉割下来,老夫要让他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那斥候忙道:“相国,那些贼兵不曾往章城门走,而是往相反的方向去了!” “什么?”董卓如同狮子一样的两只眼睛瞬时间瞪大了,略略思索之后,便知道是中了对方的计谋。 他转头呼喊吕布道:“奉先何在?” “孩儿在!” “奉先,汝速速去追那敌将,莫要让他遁回城中!” “唯!” 吕布随即领命,然后便招呼宋宪、魏续、侯成三人,率并州狼骑与他一同去追赶。 而张辽亦是策马上前,对他道:“都亭侯,末吏随您同去。” “好!文远相随甚善。”吕布点了点头,随即带领众人前往清明门的方向赶去。 此时的黄忠已经抵达了清明门,他不曾先进去,而是让三军将士逐一进城,他自己则是驻马于外,漠然地观察着后方的情况。 果然,不多时,却见吕布等一众并州骑兵紧随其后,以极快的速度向着他们冲杀而来。 “贼子休走!某要为樊稠报仇!”吕布一边大声怒吼,一边纵马直奔而来。 张辽紧随于吕布身边,眼看着就要奔驰到清明门前,他迅速的从箭壶中取出一支翎羽箭,对准站在城下的黄忠,一箭射了出去。 张辽也久在边塞,论及箭术也非寻常人士,但射箭的手法在黄忠看来还是过于浅薄。 黄忠一抬刀,轻描淡写的将张辽那一箭打落在地,冷笑道:“这等本领,也敢来黄某面前献眼?” 说罢,便见黄忠取出自己的四石强弓,弯弓搭箭对准张辽的天灵就射了过去。 张辽大吃一惊,急忙将身子向下一沉。 那支箭正好射在张辽的兜鍪上,将他兜鍪从头上射掉在地。 张辽见状顿时大惊,急忙勒马,下意识的伸手去摸自己的头。 其头尚在…… 黄忠手下不停,又分别连射三箭,瞄准了与张辽同行,冲在最前方的吕布,宋宪和魏续。 宋宪和魏续无法改变马匹的方向,只能是扭身躲闪,仓促之间竟皆是狼狈掉落下马,丑态尽出。 而那两支箭则是分别射在了他们身后的两名亲兵的胸口。 而射向了吕布的那支利箭,则是被吕布抬起长矛,稳稳的拨弄到了地上。 黄忠射了四箭,杀死两人,晃倒两将,射飞一将兜鍪,还令主将吕布驻马当场,一时间威震诸将士,令三军震动。 吕布一挥手,下令三军止步,驻马在不远处,冷冷地看着黄忠。 此时黄忠麾下的兵将已经尽皆撤退进了城内,只留他一人在城门外,手持大弓,昂首挺胸,大马金刀的拦在通路上。 “黄忠!”吕布咬牙切齿地吼了一声:“果然是你!” 黄忠淡然的向着吕布拱了拱手,道:“都亭侯,许久不见!君侯风姿依旧,真可喜可贺。” 吕布一甩长矛,喝道:“吕某还纳闷,陈国军中究竟是何人有此手段,能够夺下长安,斩杀樊稠……想不到阁下居然在陈国军中!前番打伤张文远的人,也是你吧?” 黄忠淡淡道:“张辽匹夫,砍伤陈王,黄某还他那一刀终究太浅,翌日再有机会,定当再度讨教!” 张辽披头散发的矗立在吕布身边,闻言毫不示弱:“听闻阁下乃是荆楚第一悍将,辽若能得黄公赐教,当为平生幸事!” 黄忠哈哈大笑,道:“有机会再说吧,诸位这几日若是想与黄某切磋,不妨过来攻城,黄某在城中静候诸位将军!” 吕布冷冷言道:“黄忠,汝休要猖獗!汝虽悍勇,但目下已是受困于长安,我等今日拿不下此城,实乃是主力兵将未至,相国麾下有精兵近二十万,待后方主力兵马来至,便是脚踩马踏,也足矣将汝以及陈国的那些乌合之众踏为齑粉……你便在城中,好好的等死吧!” 黄忠闻言也不生气,只是淡淡一下:“黄某恭候!” 说罢,随即转马进了清明门。 魏续扑了扑身上的尘土,爬上战马,恼羞成怒地道:“奉先,适才为何不直接杀上去,与他废那般多的唇舌作甚?” 吕布哼道:“你看不见?他麾下的兵马早就已经进城了,他本人虽是在门外站立,却随时都能转身入城,这分明是早有准备,我们又哪能追的上?” 张辽在一旁道:“魏君,那黄忠既然在就已经既定在清明门撤兵,那城中必然就会有接应,若某猜的不错,城墙之上,定然有弩兵埋伏,我们一旦靠近,对方飞弩齐发,我等皆是骑兵,岂不任其屠戮?” 魏续心中颇不服气,却又无法辩驳。 他看向不远处的清明门,嘴中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樊稠的死,对西凉军士气影响很大,黄忠进了长安之后,董卓又下令发动了几次进攻,却都是无功而返。 陈国军士运用连弩守城,越打越顺手,每次都能在西凉军接近城池的时候,在城下留下一大片西凉兵的尸体。 董卓见城池暂时难以攻下,无奈之下,只能是下令撤兵。 随后,他立刻命人前往后方,去催促李蒙,王方,段煨等人,加快行军速度,火速带领大队人马前来长安围困黄忠。 董卓发誓,一定要将黄忠以及陈国兵将,碾死在长安城中。 …… 河东郡治所,安邑。 先前王允带着刘协从长安脱逃,想要北上进入河东境内,但最终失败。 他事先联系了河东郡守王邑,想让他率兵前来进入京兆支援。 王邑乃是刘宽之徒,亦属海内名士,明事理通人情,颇有忠君之志。 本来,他确实是想率兵进入京兆之地去救援王允的。 但是一支兵马却悄悄的进入了河东境内,将王邑给生生拦截下来。 这支兵马的主人,就是袁绍。 袁绍先前曾与王允联合,并许诺他派兵接应,可事情到了关键时刻,他却突然反悔,借口冀州事乱,不能率兵去接应…… 可如今,他却率兵进入了河东郡内,先是控制了王邑,不让他轻举妄动,然后便立刻派人封锁消息,枕戈待旦,并时时派人去往关中,打探王允以及董卓等人的动向。 袁绍并不是不能兴兵,而是因为他此番志不在接驾。 . 第四百二十八章 势力愈大的袁绍 安邑县内,袁绍坐在主位上,威严的听取着下方斥候将关中的情报逐一汇报给他。 待斥候将关中的情况逐一向袁绍禀明之后,袁绍很是随意的挥了挥手:“下去。” 斥候领命离开了厅堂。 袁绍看向此番随他一同来到此处的一众掾史、门客道:“不想陈王麾下兵卒倒也是强横,稳守长安而令董卓寸步不能进,倒是颇出乎袁某的意料之外。” 袁绍的下方,一众士子辅臣门客侍立于厅堂的两侧,显的壁垒分明。 左面站着的几个人是田丰、沮授、审配等——是为冀州本土一系的豪门士族。 右面站着的是郭图、辛评、荀谌、荀彧以及前一段时间,由郭图引荐,刚刚奔赴到袁绍麾下的郭嘉——是为汝颍一系的经学士人。 除了冀州本土和汝颍一系的士人之外,另有两个人单独站立于这两拨人之外,他们既不属于冀州一系,也不属于汝颍一系,而是南阳郡一系的士人,相比于袁绍麾下的两大阵营,这两个人算是独立于其外的。 许攸和逄纪之所以独立其外,并不是他们不想搅这趟浑水,而是他们暂时不敢往里掺和。 只是通过袁绍上任冀州后一系列的事件,许攸和逄纪就能看出两派士人在袁绍手下争斗之激烈。 其时袁绍夺下冀州,初入邺城之时,便有昔日的韩馥麾下的闵纯,持刀立于城门下,试图阻拦袁绍进入邺城,被袁绍命人收监待审。 闵纯亦是被韩馥从家乡召来做臂助的。 韩馥当年初到冀州,为了扩充势力,不被本土的门阀和豪强架空,因而不拘一格的任用其家乡的颍川人士,大面积的提拔老乡来冀州。 此举惹怒了冀州本土人士,需知百年以来,论及门阀相党,人情比周,天下莫有甚于冀、幽者,当年朝廷的三互法也主要针对的是冀州人和幽州人。 韩馥如此大面积的找老乡到冀州任职,当地门阀豪强如何甘心? 冀州本土士人开始选择能够替代韩馥者——那就是袁绍。 不过颍川临近汝南,在汝颍之地,袁绍的名声要远远超过韩馥,那些汝颍之人虽然是韩馥召来冀州的,但韩袁争夺权柄的问题上,他们大部分人最终选择站队到了袁绍这一面。 冀州和汝颍人士大都支持袁绍,袁绍因此轻易地碾压了韩馥。 问题是,就算是大部分人倾向袁绍,但韩馥毕竟是天下名士,曾在朝中任御史中丞,为东汉时期的三独坐之一,地位优宠。 三独坐为御史中丞,司隶校尉,尚书令,这三个位置都是监察之官,是加强皇帝制约百官权力的重要职位。 韩馥有这套履历在,就算是局面不利,也绝不会是孤家寡人! 当时在冀州的汝颍人士虽大部分倾向袁绍,但还是有一部分人是支持韩馥的。 而被袁绍收监的闵纯就是其中之一。 这事本来也无可厚非,抓住韩馥的心腹,要杀要剐全凭袁绍心意,小事一桩,但偏偏冀州本地的士人开始借题发挥了。 冀州人历代好结朋党,在大汉十三州中可称之为最,这是老祖宗流传下来的本事和习俗。 韩馥任用汝颍士人为州官,极大的侵犯了冀州本土门阀士人的利益,如今袁绍上位,在以审配、田丰、沮授等为首的冀州本土士人眼中,这些汝颍人士就应该统统滚回他们的豫州老家,该哪凉快去哪待着去! 于是,借着闵纯的‘持剑门’事件,冀州人田丰暗中向袁绍谏言,应仔细清查汝颍系士人的底细,毕竟如今在冀州的汝颍士族官吏,都是由韩馥一手提拔起来的……虽然他们眼下归顺了袁绍,但难保他们当中没有包藏祸心之人,闵纯这样的人应该不是特例。 袁绍这个人雄才大略,机变无双……但有一个毛病,就是耳根子软,容易被旁人动摇了主见。 他听田丰说的有理,心中也不由得担心起来,于是便让田丰去亲自查办。 由田丰亲自查,那岂能有汝颍系士人的好果子吃? 田丰一出马,立刻拽出了一溜的汝颍系人,核查结果是他们各个包藏祸心。 其中除了别驾闵纯之外,尚有长史耿武,督从事赵浮、程奂,治中李历以及袁绍自领冀州牧后弃官的三十多人,皆被田丰挨个找出了或大或小的问题。 田丰这个人非常聪明,他最终定案的这些人中,不仅包括汝颍系人士,同时也包括了冀州本土士族……这样就可以体现他的公正无私。 当然,占比最大的还是汝颍一系。 对于这些暗中搞小动作的人,袁绍的选择是……斩草除根。 于是乎,刚刚安定了没几天的冀州,就被田丰掀起了一阵腥风血雨。 这当中的耿武乃是田丰亲自棒杀的,而闵纯亦为田丰监督处死于狱中。 这一波操作,可以说是冀州本土士人为了维护本地强族利益所做的一次超有力的反击,为首者是田丰。 但问题是,袁绍做事很有分寸,而且颇通平衡之道。 他就事论事,虽然将汝颍一系人挨个拾掇了一遍,却没有将颍川一系士人全都拍死。 他是去糟糠留精华,最终将真正忠心的人胜了下来,同时还让汝颍中的代表人物郭图、荀谌等人为他继续引荐汝颍方面的精英士族来冀州。 而荀彧和郭嘉等人,都是在这样的条件前提下,被举荐入冀州任职的。 冀州强族此举完全被袁绍算计了,不但没有驱逐汝颍士人,反而是愈发壮大了他们的力量。 经过此一事之后,冀州一派算是彻底的得罪了汝颍一系,双方势成水火,不死不休。 特别是作为袁绍刽子手的田丰,已经被拉上了汝颍一系的黑名单中,以郭图等为首的汝颍一系人,恨不能将其抽筋拔骨。 这就是冀州目下的格局。 …… “都说说吧。”袁绍缓缓地看向诸人,道:“眼下之局,当以何策解之?” 郭图率先站了出来,对袁绍道:“前番劝明公火速派兵迎接王允,接驾天子回河北,明公却迟疑未决,如今王允一干人等被董卓攻破,死的死失踪的失踪,天子又被董卓带回,当此时节,不宜轻动,还是坐守安邑,静观良机,再寻机接回天子不迟。” 袁绍的眉头不经意地挑了一下:“不接天子,难道便匡扶不得天下?我此番前来河东郡,只为对付董卓,非为其他。” 沮授站了出来,道:“明公弱冠登朝,则播名海内,值废立之际,则忠义奋发;单骑出奔,则董卓怀怖;济河而北,则勃海稽首。振一郡之卒,撮冀州之众,威震河朔,名重天下。虽黄巾猾乱,黑山跋扈,举军东向,则青州可定;还讨黑山,则张燕可灭;震胁戎狄,则匈奴必从。横大河之北,合四州之地,收英雄之才,拥百万之众,迎圣驾而东归,复宗庙於洛邑,号令天下,以讨未复,以此争锋,谁能敌之?比及数年,此功不难。” 众人闻言纷纷点图。 此时此刻,不论是冀州士人还是汝颍系士族,大多数都对迎接天子这件事抱有极高的期待。 对于这些士人来说,最重要的事无疑于提升家族在时间的权重,而投身到四世三公袁氏麾下,则是这天下最能让家族崛起的一条通路。 当然,若是能够在拥护袁氏的同时,还能与袁氏一同拥戴天子,对他们而言,则是将家族从地方郡望一举推上天下门阀的另一条康庄大道。 但不知为何,袁绍似乎对迎接天子这件事不是很感兴趣。 他的态度,从这次出兵时起,很多人就看出来了。 袁绍听了沮授的话,不置可否,只是沉默着。 少时,方听他缓缓言道:“天子目下在董卓之手,我等不可不救,但这也不是朝夕之功,一旦事败,唯恐祸及陛下安危,此事不可不谨慎……当下之事,还是以兵事为主才是,先想办法打败董卓要紧。” 荀谌听了袁绍的话,站出来道:“依谌之见,董卓短时间内怕是不能攻下长安,闻刘伯瑜已兵出祁山,进取凉州诸郡,如今董卓前有长安难克,后有荆楚刘郎在凉州诸地搅动风云,这东西两路兵马,若是能逼的董卓首尾不能相顾,则我军若乘其困乏之时出其不意,定可全胜!若是时机掌握的好,或许连那刘琦也一并收拾了。” 袁绍满意地道:“这才是袁某想要听的……不过那刘伯瑜终归只是一介双十儿郎,万一他不是董卓的对手,被他灭了,袁某岂不是白等了?” 荀谌道:“刘伯瑜虽年轻,但以谌观之,他与陈国军队两面钳制,故不能稳胜董卓,却也可使西凉军首尾不能相顾,谌觉得他们双方这是一场拉锯战,彼此互相消耗……待董卓与刘琦争斗的疲软之时,我等再行征讨,定可全胜。” 袁绍满意地道:“有友若之言,袁某心下可安。” 荀谌身边,荀彧突然站了出来,对袁绍道:“明公,彧有一策,可保此番攻灭董贼,万无一失。” 袁绍听了颇为好奇:“文若有何高见?” 荀彧认真地道:“如今天下诸牧首,与将军为唇齿之邦者,唯有兖州曹操,如今的曹操已经平了兖州,收服了青州黄巾,并开始在诸郡屯田,势力激增,其可为主公臂住……荀彧愿意为使,前往中原,说服曹操起兵西向,助将军一臂之力。” 袁绍闻言点头:“不错,袁某倒是将孟德给忘了,他能成为兖州之主,也是靠了袁某的支持,如今也是他图报之时了……不过我与孟德乃是知交,我若书信一封,孟德必至,倒是无需文若前往。” 荀彧认真地道:“曹操与将军虽是故交,但他现在毕竟执掌一州军政,与当初仰人鼻息时大有不同,荀某此番前去,乃是替将军监看曹操,以防其有异志。” 袁绍满意地点头,荀彧这想法还是颇令其满意的,心思细腻者,可用之。 “那就依文若之言行事吧。” …… 散帐之后,郭嘉偷偷地找到了荀彧,问他:“文若为何要弃袁公而去?” 荀彧不解道:“奉孝何出此言?我乃是替袁公去兖州监看曹操。” 郭嘉轻描淡写地笑道:“文若能瞒住旁人,却瞒不过我……曹操眼下虽然得势,但根基不稳,依旧需要依附袁公,毕竟他的东西南三面皆是强敌,且兖州境内田地近些年因战事被摧残荒芜,若是没有袁公在背后扶持,怕是姓曹的旦夕就会覆灭。” “所以呢?”荀彧眯起了眼睛。 “所以……”郭嘉的嘴角勾起了一丝弧度:“所以,你此番去曹操那里,是为了弃袁公而改换门庭,郭某说的没错吧?” 荀彧心下吃惊,急忙左右四下张望。 “文若兄莫要紧张,这附近无人。”郭嘉笑呵呵地道:“只是郭某不明白,袁公初定冀州,招兵买马,势力愈强,翌日必可带甲百万,威震天下,有此雄主,文若为何要弃之而去?” 荀彧四下张望了一圈,言道:“奉孝,你我乃是旧识故交,往昔也多要好,今日我不瞒你,袁本初乃是雄主,翌日亦会成就大事,但道不同不相为谋,我荀彧乃是汉臣,断不能辅佐篡逆之人,故只能弃之。” 郭嘉颇为诧异地道:“文若何故认定袁公是叛逆?” “难道你没看出来,袁公此番先答应王允迎驾,后又反悔,致令王允等一众为西凉军屠戮,多人生死不明……他分明是故意的,其目地甚是卑劣!” 郭嘉挑了挑眉:“袁公是何目地?” 荀彧长叹口气:“袁公之所以故意答应王允,然后又不派兵救他……是希望天子能够死于乱军之中,难道这你还看不明白?” 郭嘉似笑非笑的看向荀彧,心中暗道果然如此。 荀彧与郭嘉不同,或许是因为族中的教育,或许是出自于他的义理,他对于汉室的感情与郭嘉这样的士人不一样,对于天子,他要比郭嘉所认识的大部分士人都要尊重的多。 确实,袁绍就算是名望再告,但在对待刘氏天子这一件事上,他算是在无形中将荀彧给得罪了。 ( 第四百二十九章 管理貂尾与蝉羽的侍婢 长安。 董卓军因为樊稠的死而撤退了,但长安的危机却并没有因此而结束。 乘着董卓军暂时撤走,黄忠急命人开始加固城防,往城头调转守城军械,并重新分派布防。 长安城高,又有数千张强弩作为固守,黄忠对城头的防护倒是不甚担心,关键是长安城十二门又该如何防御。 前番一场交战,董卓军的冲车差点轰碎了宜平门,幸亏黄忠率兵冲出,杀尽了城门前的西凉兵,才堪堪将城门守住。 那一次,黄忠是利用了西凉兵认为他们不敢冲出城的心理,因而占了先机。 但这种事还会有下一次么? 长门十二门的固守,必须要再想个办法才是。 黄忠遂找荀攸商议,不想荀攸早就已经想到了办法。 “其实关于如何守城们,当年刘府君在长沙之战时,不就已经给过我们提示了么?”荀攸笑着对黄忠道。 当年刘琦和刘磐固守长沙抵挡张羡来兵,黄忠虽然不曾参与那一仗,但由于那一仗乃是事关荆南归属的大战,因而黄忠对当中的细节也是非常了解的。 “若是黄某人没有记错,当初刘府君在长沙城,曾命城中百姓,每人持一沙袋土夯实于城门之后,如此便可形成了土山,将城门堵死……此法对于守城者倒是非常受用,但唯一一点的不足,就是西凉军虽进不来,我们却也出不去了。” 荀攸叹息道:“出不去便出不去吧,总比他们冲进来将我们挨个斩杀要强。” 黄忠认真地思索了片刻,道:“却也只能如此了……不过我们的士兵还要固守城防,怕是难有时间寻沙土去各门后面堆积土山……更何况长安还有十二门,远比普通县城要难堵的多。” 荀攸道:“眼下只能号召城中百姓,前来帮手堆土阻门了。” “好,黄某立刻派人在内城颁布告示,命百姓每家每户,按人头前往各门,运土堵门。” “善。” …… 黄忠的命令下达之后,可是难为坏了城中的富豪百姓。 倒不是他们不愿意协助刘军办事,只是长安内城的实际情况不允许。 就算是城中有足够的人手前来协助守城,但没有那么多的沙土。 长沙城属于县城,并未完全用城墙围定,且城中尚有开拓用地,而且事先刘琦已经在城中做过准备,因此不缺堵门之土。 但长安内城中有什么? 未央宫,武库,青石铺路,大柱豪宅。 在别的地方,取之不竭用之不尽的泥土,在长安城中似乎根本就找不到原材料。 这一下子,可是令黄忠和荀攸犯了难。 这事可比跟西凉军交战难多了,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城中没有的东西,纵使黄忠武力绝伦,纵使荀攸智计天人,也是不管用的……没有的东西就是没有,变不出来。 就在黄忠和荀攸对此事有些一筹莫展之际,有荆州军士来到城头,向二人禀明有内城的宫中内侍来向二人献计。 先前王允携刘协并宫中内侍逃出长安,虽然带走了未央宫中的大多数人,但宫内上下人毕竟众多,且职位高低贵贱类分九等,又杂又乱,实在是没有闲暇全部带走,因而只能寻最重要的且是与天子最亲近的宫中侍官带走,而剩下的很多人,则是扔在长安城任凭其等自生自灭。 王允等人走后,郭汜,吕布,樊稠等人到了长安歇脚,并会和了对阵刘宠后,赶回城池的张辽,众人一同杀出长安,北上寻觅天子,对宫内剩下的侍官们,倒是不曾问津。 直到黄忠等人占领了长安之后…… 只是略作犹豫,荀攸便吩咐那人将那名宫廷内官带了进来。 那名内官身着侍官服饰,脸上抹的乌漆嘛黑的,头发又干又枯,带着一顶黑帽,甚是不修边幅,那张料脏的仿佛都看不清真容了。 离近了,似乎还能闻到其身上隐隐有一股酸臭味,很是惹人厌烦。 黄忠皱了皱眉,暗道宫廷之中竟然也有这般不修边幅的邋遢之人? “妾身任氏,见过二位将军。” 荀攸和黄忠惊讶的互相对望了一眼,不由露出苦笑。 原来还是个内官女侍,光看她的样子,若是不说话,还真看不出来。 “汝姓任?任氏?”荀攸问道。 “是。”那女子回道。 “你在宫中所任何职?” “回将军话,妾身乃是在宫内替陛下和皇亲贵胄管理官帽上貂尾与蝉羽饰物的侍婢。” “既是替陛下管理貂尾与蝉羽的侍婢,为何做宦官打扮?” “回将军,长安连连战乱,为自保不得已而为之。” 荀攸当初也曾在雒阳待过几年,对皇宫内的一些事情也有所了解,随即考验了这管貂蝉饰物的女子一些问题,并暗中敲打试探,最终发现并无破绽后,方才向黄忠点头示意。 黄忠这才问道:“任氏,听说你要向我等献计?” “正是。” “所献何计?” “回禀将军,妾身在后宫替管理衣帽饰物,得知董卓自打到了长安之后,每月都派人在未央宫下挖掘地道,用以皇宫通往外城,挖掘的沙土,皆放置于后宫的地窖和冰库之内,且那地道堑坑中亦有残土,将军若是想堵城门,用这些土物,应足够了。” 黄忠和荀攸闻言大喜过望。 荀攸忙道:“西凉军这地道可曾挖完?” “不曾挖完,据说只有挖了一半便做了废弃。” “你可知地点在何处?” “妾身知晓。” “速速领我等去看。” 任氏随即领着黄忠和荀攸下城,前往未央宫的方向。 待来到荀攸的辎车前,荀攸和黄忠上车,亦想让那任氏同行。 不想那女子一离近,二人便直感觉有一股酸臭味袭来,让人颇觉作呕。 荀攸皱了皱眉头,暗道这女子身处宫廷,却这般不知礼仪,不修边幅不说,还弄的一身异味……这得是多长时间不洗澡了? 任氏似乎看出来荀攸的不快,随道:“妾身安敢与两位将军同乘,步行便可。” 一行人在任氏的带领下,前往未央宫后宫。 果然如任氏所言,这里的地下有西凉军还未曾完成的工事,而挖掘地下工事中,自然不似地上的青石路面,里面到处都是可以用来堆积土山的泥土。 荀攸和黄忠这一下子终于放心了。 检查完工事之后,黄忠从地道中爬了出来,满意的扑了扑手,遂命人火速通知宫外的人来此处运土。 他看向任氏,道:“汝身为宫廷内侍,为何要向我等外镇兵马献计?” 任氏微微躬身,道:“世道纷乱,妾身虽居于宫中,平日谨小慎微,但这宫廷之内却也如同宫外一样的不太平,我等性命朝夕不得保全……替陛下管理衣物帽饰的女官原本有三名,下辖侍婢不下三十人,可时至今日,却只有妾身一人独存,其余姐妹,或被凌辱,或被赐死,或突然失踪,盖因相国当政,无视后宫法度,乃至于此,妾身虽只是一衣帽侍婢,不通大义,却也能看出谁善谁恶,只要能不让西凉豺狼返回此地,别说是献计,便是让妾身持剑上城与敌,妾身也是愿意的。” ( 第四百三十章 刘琦会盟 长安城的郊外,董卓麾下的董璜、李蒙、王方、段煨、杨定、董承、李肃等重将率领中军抵达了长安。 中军一到,西凉军的整体实力便算是全都集中在长安附近了。 十六七万的虎狼之师,随时准备进攻长安城。 西凉兵全至,三军开始在郊外打造军械,收拾粮饷,整军布武,准备再次进攻长安。 西凉兵每日派遣斥候去长安内城打探城中情况,得到的消息是城池的守备不但没有松懈,反而是更加的森严。 遥遥望去,城头之上,不只是有陈国军和荆州军在布置防守事宜,便是连城中的百姓也开始帮助他们搬运石块砖瓦等守城之器。 黄忠经验老道,他深知将十二门被堵死之后,剩下的关键便是在城头的固守了。 城头虽有强弩阵为屏障,但若是西凉军真的临近城池,就还需石头和檑木这些东西作为防御器械,方能保万无一失。 于是,他下令让军士们在皇宫拆解了一部分宫室屋舍,搬上城头用以进行防御。 若是长安的朝臣们在此,断然不会允许黄忠这么胡作非为。 可惜朝廷的重臣以及家眷,前番早就随同着天子和王允一同奔驰出城了。 就算是他们不曾被西凉兵杀害,也断然不敢回到长安。 得知了长安城被黄忠弄的固若金汤,董卓心中颇感气闷。 最近他手下的西凉兵,在附近搜查之时,找到了一部分前番奔逃出城并跳河得救的朝臣官员和他们的家室。 西凉兵屠戮王允一众人时,朝臣中有死于乱军中的,也有死于河道之中的,但也有很多人跳入水中后,被冲到了下游,侥幸生存了下来。 只是他们再难以集结成规模的队伍。 侥幸逃出生天之后,他们犹如一群老鼠一样,惊慌的四下奔逃,没头苍蝇似的乱窜。 但京兆之地,目下毕竟还是西凉军说了算,在没有继续长安的这一段日子里,西凉军开始在关中境内搜索,并捕获了大批想要逃走的朝臣和家眷。 按照李儒提供的名单,只要是与王允同谋的,西凉军全部就地斩杀,没有同谋的人,则是被强行劫持了回来。 毕竟董卓虽然要清除朝中那些反对谋害他的人,但他不能把所有士人朝臣全杀了,因为他需要一个基本的朝廷构架作为他的政治运作资本,也需要这些人作为他的傀儡,继续帮他执掌这个千疮百孔的国家。 长安城打不下,那就先不着急打……先将内城围住,让城中的人一个都跑不出来,董卓不信他们能在城中困守一辈子。 就算是他们能待得住,但在一个没有耕地的城池里,粮草也不够让他们支撑下去……就算是他们目前粮草充盈,也早晚有粮草用尽的那一天。 更何况,内城还有富豪和黔首百姓。 就在董卓打定了这个主意之后,徐荣和李傕二人,率领残兵败将来到了他的面前。 帅帐之内,二人跪倒在地,一脸颓败的向着董卓诉说在绵诸道被刘琦杀败之事。 随着二人的叙述,董卓的脸色越来越白,庞大的身体竟然在不自觉的开始打哆嗦。 “损兵折将……连吾弟都陷在了刘琦小儿手中,老夫要你们两人何用?” 董卓气愤的一拍桌案,怒吼道:“左右,将二人推下去斩首!” 李傕听了董卓的话,双眸中精光一闪,双手慢慢向下移动,似有反抗之意。 李儒急忙站了出来,道:“相国,大敌当前,阵斩大将,于我军不利,反倒是让荆州军凭白获了好处,此举断不可取。” 郭汜亦是站了出来,拱手言道:“相国,樊中郎将刚刚阵亡,我军士气低落,若是李将军和徐将军再被阵前斩首,我军岂非无良将可用?” 他们的话,董卓自然是明白的。 只是多少年了,董卓不曾吃过这么大的亏,心中委实恼怒之极。 他深吸口气,叹道:“且容你二人戴罪立功,若再有疏漏,定斩不饶!” 二人急忙拜谢。 徐荣站起了身,道:“相国,那荆楚刘郎兵出祁山,如今凭借弓弩之阵大败我军一阵,如今他在冀县,以得胜之威,召汉阳、陇西诸郡豪强羌帅相助,我二人兵败回返之时,听闻已有二十多名豪强和羌帅响应于他,若长此以往,恐对我军形成威胁。” 董卓无所谓的哼了哼,道:“那些人不过是疥癞之疾,墙头草而已,能成什么气候?” 这话倒也是不假。 李儒站了出来,道:“相国言之有理,但有些事还是提防些好,眼下我们的注意力不能全放在长安上,当仔细关注刘琦的动向,若是任凭此子胡闹,恐也会成为肘腋之患。” “文优之意是?” “先围定长安,暂不攻打,然后回师西向,先取刘伯瑜……刘琦若败亡,则长安城中的守军不战自溃!” 董卓言道:“善。” …… 与此同时,被刘琦邀请同盟的那些凉州诸军阀和羌族豪帅,已经汇聚到了冀县,与刘琦会盟。 除了前番亲自来见刘琦的三家羌帅白玛、日渥不基、美思之外,还有包括汉阳郡和陇西郡的多名豪强——候选、李堪、徐淳、程银、杨峰等等。 这些人或是亲自前来,或是派遣族中有名望的人物代表自己来与刘琦建立关系。 刘琦没有让他们的兵士入县,以免扰民。 他在冀县的东面建立了一个临时的会盟行营,与所有前来会盟的人屯于此处。 而为了显示自己并未薄待他们,刘琦也和他们一同扎营居住于此。 由于时间紧迫,刘琦制定了一个会盟的最晚时间,即本月月底。 本月月底正午不至,则视为不愿与之同盟,从此刘琦将他们一概视为董卓一方的人。 被刘琦写书信邀请的会盟之人,共计二十七家,直到最后一日,却来了二十三家。 还有四家未到场。 其中有两名羌帅,两名凉州本土豪强军阀。 虽然明知道这四家的人不会出现了,但刘琦依旧是尊重诺言,没到月末那一日的午时,便不算完。 会盟期限的最后一日,上午——刘琦以及那二十三家前来会盟的首领,在营寨外摆上了桌案,肉与酒爵已经摆齐。 等到正午时分,阳光直射在大营之中,在确定那剩余被邀请的四个人不会到达之后,刘琦终于宣布会盟开始。 不过在那之前,他将严颜,甘宁两个人找来,吩咐他们今夜就率领兵马启程,要在最短的时间内,突袭这四家没有来此会盟的羌帅和豪强,提他们的人头回来。 刘琦并不是好杀之人,但有些人不得不杀。 在这种关键时刻,得到了自己会盟邀请仍然不到的人,就说明他们举棋不定,怀揣二心,留在后方都是隐患。 或者他们是想保持中立,但眼下这个节骨眼上,这到场的二十四家也未必就都是一心跟随自己讨董的人,很有可能半路上会变成墙头草。 既然如此,那就用那四家首领的人头,给他们做个警醒。 午时已过,会盟时间终于到了。 刘琦端起酒爵,站起身来,开始洋洋洒洒的对众人说起了长篇大论。 内容很简单,就是董卓霍乱超纲,荼毒天下,忠义之士理应讨伐,今他以护君之盟的名义抵达凉州,代天子邀请诸人入盟,同伐董卓,匡扶汉室云云。 随后,便是歃血为盟的环节。 刘琦命人拿了匕首过来,方要割肉放血…… 却见一名侍卫匆匆来到场间,对刘琦道:“府君,金城郡的韩遂和马腾,派遣其麾下的校尉阎行、马超两人代表其前来会盟,现正在寨外等候府君召见!” ( 第四百三十一章 马超庞德阎行 侍卫的话,令在场中人皆沸腾了。 金城的韩遂和马腾在凉州是什么样的存在? 跟董卓当年在凉州一样,都是天花板级别的。 韩遂反叛多年,最强盛的时候拥兵不下十余万,便是先帝孝灵皇帝,也拿他无可奈何……说句不好听的,当年韩遂直出三辅,兵进司隶之时,大汉朝廷的根基险些就被他动摇了。 就算是马、韩这样的强军已经不复昔日全盛之时,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论及战力,在座的这二十四家军阀和马、韩两家还真就是不在一个层级上。 众人交头接耳,开始私下议论纷纷。 刘琦面色不变,但却并没有出声。 他的脑海中在飞速的运转着。 别看马腾和韩遂目下在凉州只是盘踞在一个郡内,但论军事力量,他们两个人和荆州应该算是同一个水平线上的……或者说是在荆州军之上,也不为过。 他们麾下都是常年在边郡能征惯战的强兵,一个个都是从刀口上淌着血走过来的,战力绝对不低。 这样的势力,刘琦从来都没想过自己可以拉拢的了他们。 可如今他们为何会自掉身价,前来军前为己方效力? 一旁的法正漫步到刘琦身后,轻咳一声低声提醒他:“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待见过他们派来的人之后,再细思不迟。” 刘琦听到这方才恍然,他缓缓地放下了手中歃血要用的刀:“诸位,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金城韩文约和马寿成派人来与我等会盟,这人是该见还是不该见?盟是会得还是会不得?” 刘琦之所以这么一问,是因为马腾和韩遂的身份特殊,毕竟他们曾经都是朝廷的反贼,若是自己毫不顾忌的就让他们的人进来与自己会盟,回头传出去,多少有些不好听,影响他荆楚刘郎的声名。 考虑到这一个层面,刘琦决定将皮球提踢还给在场的这些来与他会盟的羌帅和豪强。 凉州之地,常年叛乱四起,很多羌族都是叛了安抚,抚完再叛,根本没有什么道义忠贞可言。 边郡人的道德观念和中原人是不一样的,在他们眼中,兵马的强盛有时候比忠贞义理更为实用。 戎邑的大豪强杨锋站了出来,高声道:“为什么不见?韩文约、马寿成可是当年执兵能与董卓、皇甫义真正面交锋的人物,他们起事之时,朝廷的兵将几番征讨也不能彻底剿灭他们,如今他们肯响应号召,与我们共同起事,无异于如虎添翼!有这样的盟友相助,我等胜董贼必矣!” “说得对!” “没错,有兵马来加入,为何不纳?” “还请刘府君切莫拘泥于义理,此时此刻,当以破董为紧要大事!” “……” 很显然,韩遂和马腾军的到来,给在场这二十三家军阀打了一针大大的强心剂,让他们一直忐忑不安的内心变的稳定,那些对讨伐董卓的忐忑情绪,在不知不觉间似乎烟消云散了。 刘琦心中颇感诧异。 谁能想到,马腾和韩遂在凉州的地位,居然如此之高,他们麾下兵马的加入,竟然可以让这些人安下心与自己讨伐董卓了…… 当真是不可小觑。 “既然是众人之意,那我也不好反驳,就有请韩、马两家之人,进寨与我等共同会盟!”刘琦借坡下驴,顺理成章的让人放了马超和阎行进来。 少时,便见几名身着甲胄,兽皮罩服,浑身挂满了铜饰的军汉,大步流星的走进了寨内。 他们身上的青铜饰品都是奇形怪状的,似乎是什么奇特的风俗。 那些饰品有时候会来回撞击,发出叮当作响之声。 甘宁在一旁看的真切,他用手肘轻轻地怼了怼沈弥,低声道:“看见没?人人都言某家腰挎铃铛,过于招摇惹眼,可与这几个金城来的武人比,甘某人着实是老实了许多。” 沈弥苦涩一笑,被甘宁这不着调的自嘲说的是一点脾气都没有。 刘琦的眼睛落在了为首的三名年轻人身上。 这三个年轻人中,当中的一个长相很英武,面白无须,看起来很是年轻,应比刘琦还要年轻几岁。 他的兽皮罩服下,穿的是一身白色锦缎服饰,很是惹眼……而剩下的两个人虽然年轻,但跟这个年轻人比起来,就显得有些不修边幅了,那两人都是身材魁梧,一脸的虬须,典型的西北汉子模样。 “茂陵人马超见过刘府君。”当中的年轻人道。 “金县人阎行见过刘府君。” “狟道人庞德,见过刘府君。” 这三个人的名字,一个比一个让人感觉到劲爆,至使刘琦的心在不知不觉间有些加速跳动了起来。 马超自不必说,蜀汉五虎。 阎行自小跟随韩遂,属于韩遂麾下年轻一代将领中的卓越人物。 至于庞德……历史上最后虽为关羽所擒,但在襄樊之战中确有优秀表现,深为关羽所忌。 “三位从金城原来至此,所为何事?” 马超拱手道:“严君和韩叔,听闻府君在冀县召集凉州诸英杰,共同前往长安讨伐董卓,报效国君!严君和韩叔听说此信息,特派我等率兵两万,前来相助!” 刘琦微笑着点了点头:“既然同是前来一起讨伐董卓的,便是在座诸位的挚友,那就请三位入座,咱们一同盟誓。” 马超拱手道:“多谢府君接纳……我等此番前来,有一件礼物,想要送给府君。” “何礼?” 话音落时,就见马超拍了拍手。 少时,便见士卒提着一个布兜子来到场间,将那布兜子向着地上一扔,沙土上直接滚出了四个人头。 刘琦的眉头一挑,道:“这是?” 马超朗声言道:“府君广邀诸郡英杰前来会盟,二十七家中,只有二十三家到场,这四家之人得了号令却不肯来,必是有所图谋,为防变故,超等在前来会盟之前,特意出兵攻此四家,斩其族长首级,献于府君之前!” 刘琦不动声色,只是微微笑着。 但场中的其他会盟之人都是大为吃惊,他们面色各自有异,彼此嘀嘀咕咕的互相磋商,眼眸中望向马超等三人多少都有些恐惧之情。 刘琦来回看着马超,阎行,庞德这三人……心中暗暗掂量了起来。 这三个前来会盟的人,似乎是来者不善呢。 第四百三十二章 对阵董卓 马超等三名年轻将领抵达了冀县,如此一来,算上刘琦本人在内的盟军,就总共有二十五家了。 虽然这当中大部分都是地方豪族之兵,战力方面有待商榷,但至少可以保证刘琦在西征董卓之时,凉州方面在后方的稳定。 众人在刘琦的主持下歃血为盟,并约定时间,汇集兵将准备西进。 不过在西进的同时,主要需捋清几个重要的问题,同时更要明确己方的战略目标。 刘琦有自知之明,他知道凭自己手底下这几万兵力,根本无法与董卓的西凉军主力抗衡,夺取关中更是痴心妄想。 就算是能争得长安一时,也绝不会长久。 更何况现在与他会盟的这些凉州诸豪,大部分都是墙头草,自己与董卓对阵,一旦局势有变,很有可能就会遭到他们反噬。 但刘琦不在乎。 他的目标从始至终就从来没有变过……此番出兵,主要是将黄忠、荀攸以及陈王一众兵马迎回汉中。 陈王前番着急建功,轻信王允与之联合,如今被张辽砍伤危在旦夕……那是他冲动的结果,怨不得别人。 但若是因为他的疏忽大意,而导致陈国的兵马被消灭在关中,数千张强弩被西凉军缴获,就实在是太过可惜了。 刘琦知道入关中之举过于冒险,但他同时也明白,若是他能够通过此一战成功的接手刘宠的强弩,那荆州就可以组建强大的弓弩军,日后与任何北方强敌作战,都可以立于不败之地。 但具体的实施,还是相当的困难。 一开始刘琦想用董旻作为人质,去跟董卓谈判,但思来想去,最终他放弃了这个念头。 董旻对于董卓而言,固然重要,但想来还达不到能让董卓能够放弃围歼陈王麾下五万兵将的地步。 拿五万敌人和七八千的强弩,来换他董家的一条人命……对于董卓来说,一定是值了。 与其如此,那不如暂时留下董旻,以后再另做他用吧。 会盟的当天晚上,马玄和法正两个人来到了刘琦的帅帐请见。 刘琦召见了两人,他大概知道两个人夜深来此,所为何事。 “府君对马腾和韩遂遣将率兵会盟之事,有何想法?”法正入帐之后,也不客套,单刀直入的问起刘琦来了。 刘琦抿着嘴,道:“其实从打那三个人进来之后,我就一直在思考韩遂的目地……毕竟他刚刚和董卓配合共使诈谋骗了刘宠和王允,这突然转过头来就又要帮我们对付董卓,当中这水深的很。” 法正转头看向马玄:“伯常有何高见?” 马玄安慰法正道:“孝直既然已经想通透了,就不用挨个询问我们,有什么话但说无妨,难道某还会嫉妒你才思之敏胜我我们不成?” 说到这,他转头看向刘琦,笑道:“府君身为人主,更是不会嫉妒的。” “你越是才思敏捷,机变无双,我越是高兴的。”刘琦很坦然地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法正礼貌地向二人行揖,道:“既都是豁达之人,那法某便直言了。” 刘琦正直了背脊,认真听取法正的意见。 “府君。”在二人的注视下,法正郑重说道:“韩遂和马腾的军势,昔日虽然强盛,但毕竟还是叛军,这些年来,叛军各支彼此相互征战,势力大大衰弱,纠其根本,终归不过是因为其名不正言不顺。” 刘琦大概能够明白法正话中之意:“孝直的意思,是马韩派兵来此援我,是为了取得大义之名,以此来去掉叛军的名头枷锁?” 法正抬起了左手,伸出了两根手指头,然后轻轻地掰下一根,道:“这只为其一,末吏认为,马韩二人此一举还有逼迫董卓妥协之意。” “孝直的话,我不明白。” “当今天下,除了加入护君之盟,以勤王护驾之名为自己正身之外,便只有得到朝廷的敕封,方不再为叛臣,而这敕封之权,目下便是在董卓手中……只是不会轻易拿出来罢了。” 马玄在一旁笑道:“董卓何等奸狡之让你,岂能轻易敕封马韩,这鹰若是喂饱了,岂不就飞了?” 刘琦赞许地拍了拍手:“听了二位先生的高论,才茅塞顿开……我明白了,马韩不堪受董卓钳制,故而派马超,阎行等人来与我们会盟,如此便等同于加入了护君之盟,算是得了正身,而董卓若知晓马韩率兵加入我等,以老贼立场,必然会设计分化我们……而分化我们与马韩的手段,无异于直接敕封他们两人了。”刘琦似有所悟地道。 法正很是肯定的点了点头:“正是此理。” 刘琦想通了个中关键之后,心中颇感放松,他一边捶打着自己的肩膀,一边道:“马腾和韩遂倒还真是打的一手好算计,反正不论最终的结果如何,他们二人都不算吃亏,这是把我和董卓都给利用了。” “府君,话虽如此,但末吏适才借巡查之机,探访了一下马超和阎行的军营,借以观察其军势。”马玄冷静地开口道。 “结果如何?” “马韩之兵因是叛军,但久经沙场,极为雄壮,且大部分皆为骑兵,其作为我军臂助,确实可堪大用。” 法正在一旁点头道:“正因如此,我等需设计,让马韩与董卓尽早决裂才是,以免他们三心二意……这次也算是马韩不小心,他们两个为了不与董卓正面冲突,派了几个小的来,殊不知小的却年轻气盛,最易误事。” 马玄笑着抚掌道:咱们几个,不也是小的么?” 法正的表情很是不屑:“咱们几个如何能与那些凉州虎狼相提并论?” “且战且看吧。”刘琦随意地道:“至少就目前来说,他们还是我们的盟友无疑……伯常,你会头派人去查探一下马超,阎行,庞德这三个人的底细,将这三个人这些年从军的情况禀报给我,他们三个都还年轻,从征的时日都不是很长,应该是好查的。” “府君放心,末吏回头定派人仔细查探。” “好,待各路兵马集结合并之后,咱们便从冀县兵进扶风。” “唯。” …… 对于关中平原和汉阳郡而言,右扶风就是两地中间的缓冲地带。 这些年来不论是朝廷从东往西派兵平叛,还是叛军从西往东去打汉朝的中枢,首当其冲被践踏的地方,就是右扶风无疑。 一年一年的累积下来,右扶风的经济无法发展,农业田屡被破坏,人口不断减少外流,时至今日,拥有二十一个县城的右扶风,已经从更名伊始的八十三万六千七十口,变成了不足九万口,足足去掉了九成人户。 这要是将大汉天下一百多个郡划拨成一个个的小国家,那右扶风现在基本跟灭了种族没什么区别。 也难怪法正和孟达这样三辅中的俊秀人物,也会抛家舍业的从右扶风往西蜀跑。 而这一次,刘琦的联军人数约在七万人上下,他们去往长安,也将兵马开进了右扶风境内。 但同时,刘琦也得到消息,董卓亦是将兵马一分为二,他留下李傕率领八万兵将继续围困长安,自己则是率领精兵十万,再次调转矛头,先去往郿邬补充粮秣,然后亦是开进了扶风郡,来亲自会战刘琦。 第四百三十三章 重要的郿邬 董卓这次回转兵来战刘琦,主要是以并州军作为主力。 这不代表他想重用并州军,恰恰相反,这是他信任西凉军的表现。 对董卓而言,李傕等西凉战将才是他最为信任的人,因此他才将李傕等主要凉州精锐留在后方包围黄忠,而他自己则是亲自监管并州军。 不得不说,荀攸和黄忠做的很是到位,他们利用陈国兵将和高大的城墙将善长平原作战的西凉兵死死的挡在外面,让他们面对长安一筹莫展。 按道理来说,黄忠一众死守城池,董卓只需要围困城池一段时间,早晚都能困死他们。 但偏偏刘琦在后方闹腾的欢实,消息一条一条的传到董卓的耳朵里,特别是当知晓了韩遂和马腾的动作后……董相国终于忍耐不住了。 大汉朝最有权力的男人,终于忍耐不住了。 十万精锐挥师西向,来平定刘琦等一众。 兵马行至郿坞,董卓的心中泛起了一个小心思。 郿坞现在已经修建好了差不多九成,说竣工也不为过。 董卓这些年所搜揽的金帛,财货,粮草……甚至包括很多少男少女如今都已经迁移至了郿坞。 这里对于董卓来说,就是一个聚宝盆,是他的命根子。 可如今宗亲联盟打进了关中,这个命根子中的守备力量似乎并不足够,显得有些薄弱了。 需要加派兵力和人手。 兵力倒是好说,可人手该用谁? 他在手下一众人中掂量了好久,最终选定了董璜和李儒。 一个是他的从子,一个是他最看重的智者,也只有他们才能替自己守住这份基业。 当听了董卓的吩咐之后,董璜首先表态了。 “叔父放心,郿坞乃是咱董家的命脉重地,叔父将这要地交给孩儿,孩儿必以命护之!有孩儿的命在,便有郿邬在!” 董卓伸手,在半空中点了点董璜,道:“汝命不在了,郿邬也要在。” 董璜闻言一愣,接着急忙点头:“是、是是!孩儿的命不在了,也要保郿邬不失,叔父放心就是。” 董卓在座位上挪动了一下他肥大的身躯,突然脸色一变,伸手捂住了胸口。 他大口的喘着粗气,胸口上下起伏,额头上不知为何,陡然冒出了大颗的汗珠,一张如脸盆般大的脸憋的通红。 李儒和董璜见状皆大惊失色。 二人急忙上前。 “相国!” “叔父?你怎么了?来人,快叫医官来,速速叫医官来!” 却见董卓伸手一把拽住了董璜的袖子,冲他费劲地摇了摇头。 却是阻拦他找医官。 少时,董卓的状态方才恢复了过来。 他长舒了口气,虚弱的靠在软塌上,对着两个人摆了摆手:“没用的,老毛病了……换谁来也诊治不清楚,开了多少副药了,也不见效。” 李儒皱起了眉头:“相国,您这可是顽疾么?有多久了?” “天知道了,嗨!也没甚大不了的,老夫年过六旬,这身体上有些小毛病,也在情理之中,这天下间有多少人都活不过四旬五旬,老夫寿至于此,又掌天下权柄,又何惧死?” “相国多虑了,区区小病而已,不足挂齿。” 董卓看向董璜,道:“璜儿,老夫为何让你谨慎镇守郿邬,你现在知晓了?我一把年纪,还能再活几年?但是这郿邬之中所藏的,却都是咱董氏一族的命脉,也是你将来的基业所在,有郿邬中的财货,你便是再组建十万大军,又有何难哉?” 董璜认真地点了点头,道:“侄儿明白了!叔父想的周到。” 董卓又看向李儒,指了指董璜道:“论及豪勇,此子不在吾兄长与吾之下,但论及谋略之道,却还是差了太多。” 李儒作揖道:“侍中毕竟还年轻,不通机变亦在情理之中。” “正因为如此,所以老夫要你在郿坞,好好辅佐他、提点于他,切勿出了疏漏才是。” 李儒闻言有些犹豫。 “相国,非末吏不愿意留在此地辅佐侍中,只是眼下刘伯瑜数万大军就在右扶风,此子虽然年轻,但不可否认却为我军强敌,末吏若是留在郿邬,只怕……” 董卓抬手打断了他,道:“区区一个荆楚刘郎而已,能成多大气候?老夫征战一生,杀人无数,难道还怕他来?汝无需多虑,只管安心留在此处替我看管基业便是。” 李儒见董卓决心已定,只能答应:“唯。” 顿了顿,却听李儒又劝谏道:“相国到了右扶风,莫要与刘琦急战,只管拖延,汉中远来至此运粮之路以为艰险,而长安城中的陈国军士的粮秣亦是有数的,迁延的时间越久,对我们越是有利。” “知道了,此事老夫自有定夺。” …… 留下了董璜和李儒镇守郿邬,董卓便加速驱兵奔西而走,进入了右扶风境内。 右扶风二十一县内,主要有汧水、杜水、泾水等多条河道,但从西向东,连接关中平原东西两面最为直接的巨大河道,还是渭水。 而在右扶风境内,刘琦依照法正的建议,将兵马屯扎在了一个极为特殊的关卡上。 那就是鼎鼎大名的陈仓! 因为‘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典故,很多人都以为陈仓只是从蜀中出来去往汉中的重要通路。 实则对于整个关中来说,陈仓都是一个非常特殊的存在。 陈仓县这个地方之所以特殊,是因为这个地方该巧不巧的是坐落在北、西、南三面环山之地——其处于秦岭北麓、陇山支脉、黄土高原和渭河地堑的交吻区。 县南、北、西三面环山,中部低凹向东敞开,西高东低,而渭河则是自西向东的从中间笔直穿过,而其地形是山、川、原野皆有之。 一个县城处在这样一个地貌中,不算战略要冲的话,这天下就没有战略要地了。 法正和孟达都是右扶风人,对本地熟悉的很,他们自然知道让刘琦将大营安置在哪里与董卓交手,对己方最为有利。 陈仓的南面是大散关,也是通往汉中的道路,大散关周围是八百里秦岭,根本就不是凭人力所能攀渡的,无需多虑。 而陈仓县城坐落的主要位置,是依附渭河北岸的六盘山,而六盘山再往北继续大跨越的行驶,则是著名的黄土高原。 刘琦将兵马分为三部,一部分兵将屯于陈仓县内,一部分则是依托于六盘山和渭水扎营,并建立拦道的栅栏,而另一部分则是屯扎于六盘山上。 虽然面向的东部是平地,但陈仓县的地势有一个特殊的地方,那就是西高东地。 凭借这个优势,就可以在山上山下凭借弓弩的合击之力,让西凉铁骑难以抵敌。 这就是强占地利…… 陈仓县城上,刘琦遥望着远处的地平线外,那里逐渐的出现了一条黑线。 那条黑线在阳光的照射下变的越来越粗,最终伴随着隆隆的马蹄踏地声响,来到了陈仓境内。 是西凉的骑兵队伍。 刘琦的手心微微有些出汗。 虽然跟董卓明争暗斗不是一次两次了,但在战场上第一次产生正面冲突,这对于刘琦来说,确实还是第一次! 第四百三十四章 刘琦相中了庞德(二合一) 董卓一身坚硬的甲胄,手持长剑,头戴狮形兜鍪,指挥数万精锐出现在了刘琦等人的眼帘中。 他初至渭水时,并没有让三军将士立寨,而是将兵马一分为二,以凉州军为主的一部去往渭水东面立寨,与刘琦在陈仓的布阵只有一水之隔。 董卓立寨的位置,正好堵住了陈仓同往大散关的路,防止刘琦兵马撤返汉中郡。 董卓这一次,是打定了主意要至刘琦于死地。 而刘琦为何没有在渭水东面安营? 一则是因为他所需要依托的陈仓主县城区域是在渭水河的西面,同时有六盘山可以作为依托,整军布阵,可以抢占有利地形。 而东面除了临近大散关之外,并无险要可守,八百里秦岭倒是险要……但险要的非人力所能及,百丈悬崖峭壁,爬都爬不上去,如何能算作险要?最多不过算作绝境而已。 刘琦麾下也有骑兵,但他的骑兵不过三千多,跟董卓麾下动辄近万的骑兵集团是没有办法正面抗衡的。 他只能依托于地势固守与对方抗衡。 二则刘琦也是下定了破釜沉舟的决心。 于其在大散关建立营寨,给自己麾下的将士们抱有侥幸心理,反倒不如是主动断了可以逃跑的归路,放弃那个念想,与董卓抗衡到底。 再说了,如果自己真的被董卓击溃,恐怕逃到大散关之前,也已经被西凉军追上生擒了。 董卓一面在渭河东安建营寨,一面亲自督促三万精兵,在水流不急的地方渡过渭水,来到刘琦一方的东面布阵,并以西凉军和并州军最精锐的骑兵为先驱,准备给刘琦先来一番强力轰击。 在建立营寨前,董卓先命吕布率领并州军前往进攻。 刘琦的兵马虽然是依托于险要的陈仓,但陈仓的险要并不是指它有多大多高的城廓,相反的,陈仓四周几乎没有什么高墙,有些地方甚至需要刘琦军建立大寨来帮其巩固。 说到底,陈仓真正的险要也不过是三面环山而已。 而不环山的那一面虽然西高东低,有利于刘琦防守,但两军终归是需要正面硬撼的! 刘琦的兵马固守于西,准备凭借地势与对方决战,而马超则是主动请缨,要和阎行率兵在正面与西凉军对阵。 董卓麾下的主力是西凉兵,但马超和阎行的主力也是西凉军。 董卓有战马,马超和阎行也有战马。 马超现在还年轻,不到十七岁,还不是几十年后那个可以驾驭西北之众能与曹操决战的军阀枭雄。 现在的他,还只是初生牛犊而已。 有意思的是,董卓这第一次试探性的与荆州军交锋,派出来的主将,是并州军的主将吕布。 后世时,喜欢看演义中武将单挑的人有一个冷门说法,三国前半部看吕布,后半部看马超。 虽然这种说法并不被大多人接受,但确实是有这么一个说法。 就刘琦看来,吕布和马超确实有很多共通点,一个是英武,两个人的外貌都是英武过人,类似于那种钢铁硬汉的形象。 其二是两人身上都有着浓烈的边疆色彩,一个出身并州,一个出身凉州,一个常年和匈奴人打交道,一个常年和羌族打交道。 其三是这两个人都以勇猛著称,一个高居群雄之上,独孤求败无人可挡,一个横扫西州,号称神威天将军。 最后一点,就是这两人都没什么是非观念,性格偏凉薄,一个弑主如砍瓜切菜,一个直接放弃了在京中为人质的父亲,不管其生死,起兵与曹操作对。 不过此时,这两位却都没有见过面,不知道未来将要面临的是什么。 吕布才不管对面的人是谁,他是那种自信到极点的人。 吕布的人生信条就是,莫要告知某敌人有多少,也莫要告诉某敌人是谁,你只要告诉我他们在哪里便可。 面对马超和阎行的人马,吕布果断地发动了进攻。 他采取了正面突破的策略! 他带着并州狼骑,以最标准的骑兵对决的锥形之阵,狠狠钉入了马超和阎行的骑兵军阵之中。 锥形阵是为骑兵的强攻主阵,古人曾言,锥形阵犹如利剑,前锋不尖锐不能突入,左右两翼不锋利不能割裂敌人,主力部队的实力不雄厚不能列成这样的阵式,但这样的阵只要列成,就可以“决绝矣”! 战场列阵其实并不简单,对主将和士兵的素质都有很高的要求,可一旦列成,锥形阵就可以轻易的突破和割裂敌人了。 无疑,在东汉末年,擅长使用锥形阵的人物,基本上都是善用骑兵者,而这当中的天花板人物就是吕布。 吕布挥动着长矛冲在锥形之阵前端,但却不是最靠前的,身边还是有亲卫在周围护持着,毕竟主将的性命于三军而言可不是一件小事。 但即使如此,位列于前端的吕布依旧能带动并州军的战意! 数不清的羌人或是西州兵挥动着兵刃想要阻住他。可是却被他轻易地杀死。 吕布在战斗时,他的长矛就象是死神的镰刀一样,可以毫无阻碍的去收割旁人的生命,没有什么人能够阻住他,甚至很少有人能迟滞他。 骑兵阵一旦打开,那在他的面前,长矛和人马的肢体轻易被粉碎割裂。 平原之上,他就如同一个战神。无人能挡,无人能阻。 赤兔马冲杀过去的时候,敌人的兵卒就如奶油遇到热刀子一样,瞬息间便会被融化分离。 而此时的战场上,并没有出现刘琦想象中的马超、阎行大战吕布的美妙画面。 曾经在二十多年后强横一时的马孟起此时还只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他的作战经验尚难以支撑他在这样的被动局面下,还可以做到和吕布一样的水平。 仅仅是在军中的威望,他眼下就尚且不及吕布。 吕布就如同一道电光,率兵左右冲突了几个来回,西州的军阵就被他突破了。 马超和阎行只得带着残兵败将后退。 这一阵,吕布完胜! 他继续指挥着并州狼骑们火速向前,他想要一鼓作气,拿下对方这支骑兵军队主将的首级。 他命令张辽和高顺在另外一个方向策应他,将锥形阵分化成了两股。 马超和阎行目前的经验虽然尚浅,在指挥和布阵上有一些短腿之处,但一边后撤一边断后,不让吕布占到大便宜,目下还是能够做到的。 不过,吕布派遣了张辽和高顺在另外一个方向策应自己,这对于马、阎二人来说,就有些难以支撑了。 在这个关键时刻,却有一支强军从斜刺里冲出来,拦住了张辽和高顺的去路。 为首的军尉,也是马腾麾下的年轻战将,凭借讨伐西羌诸族在马腾麾下升迁极快的庞德。 庞德率领其本部兵马,以一己之力,竟然是硬生生的挡住了张辽和高顺的进攻,让并州军的分锥战法一时不能奏效,为马超和阎行的撤退,争取到了时机。 陈仓的土墙上,马阎联军的败退,以及吕布的勇武都被刘琦看在眼中。 不过他并不着急。 用骑兵与对方正面交锋,他一开始就没觉得己方会赢。 关键还是要在自己山上山下的布阵上。 不过庞德表现,倒是很出他的意料之外。 “那个庞德虽然年轻,但却是个将才,能够凭少量兵将挡住并州军的偏师,不论是勇气还是能力,都值得肯定,而且看他的年纪,似也就和我差不多大而已。” 法正闻言奇道:“那马超和阎行虽然不敌吕布,但我观其能,似也不必常人,假以时日,这两个人日后必成大器。” 刘琦笑道:“他们两个再是了得,也是他人子侄儿之辈,与我无干,不过这个庞德这般年轻,就投入叛军阵营,未免太过可惜……不知可有什么办法,能让他转投到我的麾下?” 法正听了刘琦的话,便转头看向刘琦,发现他的眼眸中,望着东面战场中庞德所在的方向,似是在隐隐的发着亮光。 看起来,府君对于这个凉州的庞德,颇有些青睐之意。 法正静静地观望着远处战场,沉思了一会道:“这天下英才,其实无外乎分为三种,若想收之入瓮,则需用不同的方法!” 法正这个人,最让刘琦喜欢的一点,就是每次问他问题的时候,他不论能不能够解决,都会给你几条路个去选,让刘琦自己进行鉴别。 要做到他这样,非得是要有足够的情感和敏捷的思维,同时亦要通晓世间人情事理,缺少一样怕是都不行。 “孝直且说说,是哪三种?” 法正笑道:“第一种,便是门阀与豪强家族,多以家族利益与其本人之利而行事,一般若是要收服这样的人,首要便在于收其家族,与情谊无关。” “第二种呢?” “士族英才,这类人多恃才傲物,眼界颇高,看重前程,非得是凭府君个人能力或礼贤下士之姿,才能诱其入瓮……不瞒府君,法某亦属这类人中。” “你倒是不太谦虚。”刘琦微笑道。 “至于第三类,可以归纳为边功武人或是游侠义士,这一类人,若是在清平之时,只怕是一辈子也出不了头,但在这乱世,天下纷乱争战不休倒是能够成全他们,但他们身后没有家族支撑,又非儒林中人,这天下郡守有一半以上都是官阀出身,他们若是想被重用,只怕是难上加难的。” 刘琦转头看向法正,挑了挑眉:“孝直的意思,是庞德属于第三种人?” “不错,不然他也不会投身于叛军之中。” 刘琦微笑道:“你光说了他是哪种人,却没有说该用什么样的方法招揽他?” 法正笑道:“府君麾下,也并不缺乏这种人……典君身为府君的护卫,有万夫不当之勇,现如今也是诸郡闻名,可若是没有府君看重,以情谊相待,恐典君也不会有今日的成就。” 刘琦摇了摇头,道:“你这话有几分是对的,但也并不全对。” 法正闻言诧异道:“末吏哪里说的不对,还请府君指教?” 刘琦眯起眼睛,道:“今日早晨,伯常已经将调查得知关于马超,阎行,庞德三人的履历告知我了,事实上,那庞德根本就不是你口中所言的第三种人,他亦属本土大族中人,董卓入京之后,他曾任州从事之职,只是后来族中生便,故只能从贼。” “他还任过凉州从事之职?”法正闻言,颇为惊异地道:“从事之职,非本土大族中人而不能任……” “不错,据打探,但在凉州这地方倒也是特例,他狟道庞家虽非世代羌族,但却因凉州事多,羌族频频反,屡屡欺杀诸县良善之人,郡国之兵自顾尚且不暇,又如何能管得了各郡的普通黎民?” 法正道:“此事我知晓,因此便有许多县城家族自主百姓为义军,固守县城抵挡叛羌。” 这话说的很客气,说什么义军云云,但实际上不过就是借一种油头组成属于自己的武装势力。 中原也多有这样的情况,不过能够做成这些事的大多皆是有田地有私士的豪强。 像是庞家没有什么根基,却能以武起事的,多数还是处于幽,凉这种边郡之地。 “庞家以武起事,成了地方势力,而后庞德本人更是因为善战被刺史征辟为从事,对他来说,这可谓是大好机缘,如何会轻易从了马腾叛军?” 刘琦微笑道:“庞家可不是只有庞德一人,据说庞德之所以投了马腾,还是因为其兄庞柔举族从之,庞德不得已,只能被迫相随了……呵呵,他这个兄长倒还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我若是庞德,非恨死这个兄长不可。” 法正哑然失笑道:“这等事,怕也是只有凉州人能做的出来。” 就在这个时候,却见刘琦身边的许郸突然喊道:“府君,吕布的兵马已经攻至我军的阵地了!” 刘琦的嘴角勾起了一丝微笑:“来的好,正好借此良机,让咱们的那些盟友,看看我荆楚之兵的实力。” 第四百三十五章 并州军的强弩 马超,阎行,庞德等人开始后撤,而吕布所率领的并州军则紧随其后。 陈仓县的西面有三道小山岭,分别为琵琶山,真衍山,木道山,穿过这三道小山丘,才能抵达城池的西面,而这三道山岭的背后,又被其后的双背梁、龙爪山、铜鍪山等群山环绕…… 而把持住这些险要之处,居高临下的对敌,正是刘琦的战策。 吕布的兵马临近之后,这些山骊上埋伏的荆州军开始向下投掷木标枪和放弓箭。 这就是所谓的堡垒卡哨,古今一理,刘琦所设的卡点,也正是并州军需要一个一个来攻占的要点。 “这便是荆州军的作风了!与孙文台颇为相像。”吕布骑在赤兔马上,在场间来回奔驰,这眼前的战事使他想起了当初阳人城的征战。 当初在阳人城,孙坚的战术与刘琦眼下的战术安排几乎一模一样,这也难怪,孙坚是刘琦到了这个时代之后,所接触的第一名战术大家,说孙坚是刘琦的战争启蒙者,其实也并不为过。 “谁敢攻山骊!以振三军!”吕布大声吼道。 “末吏愿往。”随着一声平淡的回答,高顺率领着他麾下的精锐开始转头攻向了荆州军设伏的小山骊。 刘琦看到,高顺引一支部队向西山的第一道小山骊冲去,那里,正是雷遇把守的第一道卡。 此山陡林密,雷遇在山头多设滚石,甚至还有三具小抛石砲,高顺才到,登时乱箭齐发,砲石横飞,向下打来。 刘琦对于雷遇,还是寄以厚望的,因为他是蜀将雷铜的哥哥,而历史上的雷铜在刘备入川之后,是被得到了重用的一人,并有独自领兵的权力,因此刘琦觉得像是雷家兄弟这样的蜀将,以后是可以成长起来作为益州势力一方的代表性人物。 从先前拜吴懿为武都郡守开始,刘琦就已经开始逐步的在扶持益州军系的人物了。 高顺的士兵已经开始冲锋了,向着雷遇所守的山卡攻去。 一时间,箭落如雨,砲石乱打,高顺军很快就被击退了--不过,似乎退的有点过快,不像是并州军应该有的风格。 在刘琦的印象里,并州的军士都是一群狼,在没有撕咬到猎物之前,绝对不会轻易放弃的。 “奇怪?”法正疑惑道,“如果是佯攻,未免也做的太过假了,如果是强攻,也不该这么快就被打退下来?吕布这匹夫莫不是有什么诈谋?” 刘琦也有点奇怪,这确实不是吕布的作风! 正想着,高顺军第二次攻山又开始了。 这次依然是鼓噪前进,杀声动天,但是当雷遇反击的时候,高顺军又一次被打退了。 “看不明白,或许,吕布只是为了吸引我军的注意力,用来迁制我军的防守?然后寻隙越过关卡,来抢陈仓?”法正征求刘琦的意见。 刘琦也没有看明白,虽然他眼下也算是沙场上的老手了,但也没有看出敌军的路数,因为这样的攻击,不论是佯攻还是强攻,确实都无法对荆州军造成任何伤害。 刘琦和法正同时对视了一眼,道:“不论如何,守护在西面山骊的诸人目地只有一个,那就是要与我陈仓主军策应,以不变应万变即可。” “用旗语传令,告诉西山众人,敌军不攻至半山腰,不得放箭投石。” “唯!” 而此时,守护在西山一侧的,是以严颜为首的一众蜀中降将。 他们看见了刘琦一方的旗语,立刻命人用旗帜回复,表示知晓了。 而守护在最东面防线的雷遇,则是在山头向陈仓城这边挥挥手,作出了一个明白的手势。 虽然距离较远,但因为都是在高处,所以依稀间,刘琦还是能够看到的。 “还好,这小子不算笨。”刘琦微笑着说道。 话犹未落,只见山头的雷遇身子一摇,如受重击,接着在两军的注目之下,在万军的惊呼声中,一头从山头摔落了下来,不算高大的身躯直落入草莽之中,消失不见。 这一下变起倾刻,直惊得众人皆是目瞪口呆。 与此同时,高顺军突然一改套路,疯了一样呐喊着,向山头在此冲去。 山头守军失了指挥,一片混乱,虽然还在奋力反击,但是高顺军却不肯再退让一步,猛冲猛打。 “发生了什么事?雷遇怎么会摔下山头的?”刘琦用手重重的一拍城墙垛子,语气颇瘟怒。 好端端的,竟然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折损了一名别部司马! 但是离的太远,谁也看不清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吕布,应该是吕布!”法正叹息道:“他肯定是利用两次佯攻的机会,甘冒奇险,亲自潜伏到半山处,据说那吕布神力无匹,又有不下于黄忠的神箭之术,在那里用箭狙射杀了雷遇!” 法正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他也是久闻吕布的勇武之名,而且他一时半刻找不到可以解释的说辞因而这样说。 不过法正平日里虽也习六艺,但对弓术之道却不甚喜,只是粗通而已,故而有些话,他只是凭借臆断而言。 但刘琦对弓术却是深钻,几乎每日都会勤练,包括黄忠和太史慈这样的弓术名家,几乎都指导过他。 刘琦皱眉道:“不对……那样的距离,又是以下射上,就算是五石强弓,只怕也射不到,吕布就算是天神,难道他还能开得十石强弓?那根本就不是人了。” 正在刘琦城头上议论纷纷的时候,高顺一众已经冲上第一处峰头。 他手中的战刀摆动,如巨龙出水,似怪蟒翻身,刀光闪烁,寒意沁人心肺。 荆州军的军士呐喊着冲上迎敌,却也被他身后的一众步卒击退,那些步卒各个善战,且进退有度,素质优良。 不论是进攻还是结阵,那些步卒都可以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在两军搏杀这么紧张的局势中,那些士卒的行为表现都非常的冷静,他们沉稳的仿佛不像是在进行一场真刀真枪的硬仗,而是在进行一场军事演习。 “好厉害,吕布麾下居然还有这样的步卒?”法正颇为惊诧地道:“西凉军和并州军,不是靠骑兵闻名于天下的么?” “那个应该就是陷阵营,领兵者叫做高顺。”刘琦遥望着那支步卒在山下的后备军中,竖着着一杆‘高’字的大纛旗,若有所悟地道。 而随着高顺的攀登,其余并州军的正式攻击也开始了。 他们开始在猛攻其他的山骊,这些被安置了荆州守军的山骊,从陈仓的高地前延伸下来,高约二百米,踞守在陈仓东面走廊的最西头。 并州军的步卒高举着大盾,冒着荆州军的弓箭和滚木,以下击上,发起猛攻。 雷遇的死引起了驻守其他山骊军尉们的警觉,他不敢大意,谨慎坚守,以严颜为首,沈弥,娄发,吴堀等军尉坚守不退,凭借地利打退张辽,宋宪,魏续等并州军的三次进攻。 唯独被高顺打下的山骊,此刻却成了荆州军的掣肘。 并州军在雷遇适才所据的那个山头上发威了,弓箭如雨一样向旁边的山骊的射了过去,压的临近的吴堀一众抬不起头来。 而张辽等人乘此时机,又开始强攻吴堀的山骊,吴堀军一下子乱了,被并州军强攻上来,双方混战在一起,最终他们敌不住张辽,魏续等人的猛烈进攻,只得退后,又失去了一道屏障。 短短时间,连续失去了两处山头阵地,大大的出乎了刘琦的意料之外。 “对方的箭怎么能射的那么远?”刘琦奇怪的望着山骊上的战场,“不可能啊?就算是吕布使得强弓,他的手下们也不可能都有这样的本事。” 就在这个时候,甘宁匆匆攀爬上了城头,对刘琦拱手道:“府君!末吏看清楚了,并州军有腰引弩!不好对付!” “腰引弩?” 法正皱起了眉,道:“想不到他们居然有这等利器!” 刘琦望向法正,问道:“什么腰引弩?” 法正拱手道:“回禀府君,弩是大汉之利器,万弩齐发之阵是我大汉昔日对抗匈奴等外族的最强大军械,昔日李陵五千敌十万,直至弩尽才被擒,足见弩器之强!陈王给我军的强弩便是如此,其比弓箭易操作,射程远,射得准,威力大,但是制作精密,易于损坏是其弱点。此等利器也只是雒阳北军这样的强军才能配备,郡国兵少有用弩的……” 刘琦被法正磨磨唧唧地解释弄的有点头疼。 “说重点,腰引弩到底是什么弩?” “腰引弩以腰力上弦,可达到八石到十石力!此弩制作繁杂,不易使用,且安排布置耗时,只有少量的大郡武库中才有……并州军的腰引弩,定然是昔日雒阳城武库中的,被董卓配备于其军之中。” 这下刘琦大概明白了, 这种东西,就是这个年代的超远程武器……十石是个什么概念?就是差不多三百公斤,一个腰引装置,就犹如迫击炮一样,就算是着重甲的军士也防不住。 但是腰引弩使用起来比较麻烦,需要士兵坐在地上,双手向前蹬弓,在此过程中用系在腰间的拴钩曳弦张弓,由于是依靠脚和腰联合发力,所以弩的强度更大,发射的威力更大,射程也更远。 问题是使用非常的不方便,准备时间也长。 这也就是适才高顺军屡次攻山,却反复来回前进并后退的结果,这是在给己方的士兵用腰引弩射击准备时间。 而雷遇便也是在措不及防之下,折损在这强弩之下。 . 第四百三十六章 西凉诸将谁可率众破敌 陈仓城东面渭河旁的平原上,董卓老神在在的观望着远处的战事,脸上的笑容变的愈发深刻。 “陈王有强弩,你刘伯瑜亦有强弩……但你们就真的以为老夫便没有这些利器么?雒阳武库的装备,早就被老夫分置于军中,便是在这关键时刻,让尔等知晓厉害!”董卓放声大笑道。 一旁骑着马的杨定则是恭维地道:“相国妙算,非常人所能及也。” 董卓满意地点了点头,转头对杨定道:“刘郎的联军人多势众,非一战可下,若是过于深入,怕也未必能讨到什么好处,他前番用强弩胜了李傕和徐荣一阵,我今用腰引弩还他一阵,也让他知晓老夫的厉害……但也就是这样了,老夫观刘琦坐镇紧要之处,非一战可定,若是让荆州军回过神来,咱们怕也是难讨到什么好处……稍后便鸣金撤兵吧。” “诺。”杨定领了将令。 董卓转头看向不远处的战场,心中深感快慰,然看了许久之后,突然眉头紧蹙,感觉到心中一阵慌乱。 他大口的喘着粗气,用手捂住胸口,一张大脸胀的通红,似有一种说不出的憋闷之感。 杨定见状大惊,急忙翻身下马,爬上董卓的战车,替他抚胸顺气:“相国!您又不舒服了?” 董卓一甩手,拨开杨定,不让他碰触自己,只是自己使劲的深呼吸,调整自己的状态。 少时,方见董卓逐渐恢复了状态,他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犹如虚脱一样的瘫软在座位上。 杨定看的冷汗直流。 也是他见识少,活了半辈子,也不曾见过这样的病症。 这是什么毛病? 杨定轻轻的咽下了一口吐沫,犹豫道:“相国,您没事吧?” 董卓虚弱的摆了摆手,道:“无事,最近这一年总犯这毛病……老夫先去后面休息,你在此督阵,稍后见好处拿的差不多了,便鸣金让奉先撤兵,不可久战。” “诺!” 董卓又嘱咐了杨定几句之后,便先行回返渭水东面的大营休养,留下杨定替他在这里主持后方事宜。 杨定眯起眼睛,仔细的看着远处厮杀正憨的并州军,表情越发阴沉。 他出身凉州大豪,与昔日的大都护胡轸极为亲密。 对于胡轸的死,杨定心中一直耿耿于怀。 特别是针对吕布。 胡轸死在了孙坚的手里,但吕布却安然无恙的回来了。 这算是什么事? 杨定总觉得这里面似是有什么问题。 他遥望着远处正在与荆州军激烈斗阵的并州军士,心念微转。 杨定挥挥手,招呼过一名传令骑卒,对他言道:“汝稍后,代我前往军前,向吕君侯传一条军令。” “诺!” “记住,要按照我教给你的说法说,不许说错一个字,懂么?” “诺!” …… “杀啊!” “冲啊!” “打破陈仓,活擒刘琦,为死难的弟兄们报仇!” “打破县城,一个不留!” 并州军的喊杀声越来越近,他们一股作气又突破了两道防线,竟然是快要直抵陈仓门外。 严颜等人的兵将现在还稳守两处山骊,但形势已然是岌岌可危。 并州狼骑勇猛,但论及攻坚战,他们几乎派不上任何用场,这点在刘琦的计算之中。 不过他没想到的,是高顺的陷阵营,着实是令人大开眼界。 无论是单兵作战素质,还是各部之间的配合,与刘琦所见过的所有军队相比,几乎都跟陷阵营不在一个水平线上。 确实是强军。 刘琦眯起眼睛,仔细观看高顺部队的阵法,认真的揣摩着,学习着。 陷阵营的兵卒数量不多,但战力是真的强,刘琦估计,以荆州步卒的实力,与高顺的陷阵营交手,莫说军力二比一,就算是三比一,也是注定会失败。 这样的军队,真心难求。 就在这个时候,马超和阎行带着一众同盟军的首领来到刘琦面前。 “刘府君,我等请命再战吕布!”马超向着刘琦拱手言道。 刘琦扭头看向马超,却见他的眼眸中此刻充斥着浓浓的战火,而他身后的一众凉州诸军阀头领们,也都是跃跃欲试。 明明知晓对面的就是恐怖的并州强军,而且适才马超和阎行等人还败给了吕布一阵,可如今他们却丝毫没有怯懦之意,依旧整兵要战? 这就是久居边塞的凉州人,他们的战意和嗜血之性是天生的,是刻在骨子里面的。 刘琦看向马超,笑道:“少郎君适才对阵吕布,已经输了一阵,如今再出去与其交战,恐依旧不能胜。” 马超朗声道:“适才对阵,超一时不慎,被吕布强占先手,然并州军的战法,超已看到通透,此番再出去与之交手,必不会输,况且适才与对方交战,只是超与阎兄一军而已,在场的诸位将军都不曾出战,今次吕布已近陈仓,又与府君安排在山骊上的兵马交战正酣,此时汇聚我等凉州诸豪兵将,再行出兵,必克吕布!” 一旁的豪帅杨锋道:“马少君此言正是,还请刘府君下令,着我等出战!” 徐淳高呼道:“久仰吕布之名,今日说什么也要会会此獠!” “他并州军兵将善战,难道我等凉州人便不善战马?” “府君,让我们出阵吧!” “府君我等愿以死与并州人一较高下!” 刘琦看的出来,这些凉州人倒不是为了讨董尽心尽力,只是他们各个生性豪勇,看不得并州军系在自己的地头上耍威风。 他们就是纯粹的要与并州军争雄,这就是边郡之人的特点。 好战! 刘琦转眼看了看不远处的战事…… 不错,此时若是再不出战,怕是严颜守不住剩下的山骊了。 现在出兵夹击,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但这份功劳,不能送给马超和阎行。 这两个人是马腾和韩遂的至亲,而韩马两人此番入盟,居心叵测,不可让他们的嫡系人在这些凉州军阀中竖立过高的威望。 刘琦转眼看了众人一圈,突然道:“蛇无头不走,鸟无头不飞,众位虽然都是豪勇善战之人,但毕竟分不同属,若要与并州军这等强军作战,非得有一个人来统一指挥不可。” 羌帅白玛言道:“这还用说么?刘府君前番大败李傕和徐荣,威震西疆,我等自然以府君马首是瞻!” 刘琦微笑道:“刘某不才,运筹帷幄决胜疆场是我之长项,但阵前指挥,带领大家冲锋陷阵,还非得是靠善战的猛将不可!” 豪帅李堪道:“久闻府君麾下能征惯战的豪雄极多,我等愿意听从府君调遣!” 刘琦摆了摆手,认真道:“强宾不压主,我麾下的战将再勇,也非凉州本土人士,这是在你们的地头上打仗,非得由凉州自己的勇将来主持大局不可。” 诸位羌帅和豪帅听明白了,刘琦这是打算在他们之中选一人来带领诸人一同冲阵,与吕布抗衡! 众人心中,此刻对刘琦的好感都骤然增加了不少。 不让自己麾下的荆州军系在这场大战中独占鳌头,反倒是将重要职务相赠给己方这些凉州系军阀羌帅,这在某种意义上而言,就是让功让利让权。 非心胸宽广之人而不能为之。 李堪为人直率,言道:“刘府君真乃豪迈之人,与一般的中原人相比,大不相同!胸襟甚是宽广!李某钦佩!” 这话,说的是真心实意。 刘琦微笑着摆摆手,道:“那这个人选?” 杨锋豪迈道:“府君这般公义无私,又是联盟之主,这带领我们冲阵的人选,自当有府君定夺!” 马超听到这里的时候,不由微微扬起了头,胸脯略略挺高。 在他看来,在场中人,除了自己之外,没有人是有这个资格的。 刘琦环视了众人一圈…… 他看到了在场这些羌帅和豪强首领的脸上,都隐隐充斥着渴望。 特别是马超,那股年轻气盛的激情和劲头,几乎都要从胸膛中喷薄而出了! 但最终,刘琦还是将目光落在了人群之中,一个一句话都没有说的人身上。 “庞令明适才的表现,着实令人惊叹,以刘某观之,庞兄虽然年轻,却实有大将之风,可担当重任。” . 第四百三十七章 被激的吕布 众人的目光,全都随着刘琦的话而转移到了庞德的身上。 那目光中充斥着迷茫,不解,疑惑,嫉妒……隐隐中甚至有几分幸灾乐祸。 庞德显然没有想到刘琦会点到他的名字,满面惊愕。 他疑惑地从人群中走了出来,试探着对刘琦言道:“刘府君适才所言者是末吏么?” 刘琦肯定地额首道:“眼下大敌当前,咱们也不要客套,我且直说了吧……适才马少郎君与阎兄率兵与吕布交手,棋差一招被吕布的锥形阵击破,我在城墙上看的很清楚……当时两位要撤兵时,吕布变阵派了张辽从侧面意图夹击,对方一旦得逞,怕是二位未必能囫囵着回到这里,幸亏令明看出对方的意图,阻截并州偏师,方不至使我军被敌军击溃。” 说罢,刘琦环顾众人,道:“这一点想必在场的众人都没有什么意见吧?” 刘琦说的很中肯,也确实是事实,在场的这些羌帅和豪帅没有一个人是睁眼瞎,他们自然能将适才的情况看的通透。 “刘某认为,庞令名是有眼光的人,也是能够临机做出正确决断的人,诸位当中可能是有和他一样的人,但是眼下我们没有时间挨个对每个人的本领进行考评,还请诸公勿怪。” 说罢,刘琦着看向马超,问道:“听闻少郎君乃是伏波之后,豪雄之子,想来定是胸襟宽广,为了大局,少郎君应不会有什么异议吧?” 马超此刻的心情非常不舒服。 他本来就是极为高傲之人,年轻气盛,自诩马术无敌,庞德乃是他父亲的下属,本来应当是为自己为尊,可如今刘琦三言两语之间,竟然是让包括他在内的一众人都要临阵听从庞德指挥! 试问马超如何能甘心? 但偏偏刘琦的唇舌之功颇为厉害,且是将事情夸张化,把问题捧到了道德高度的层面。 马超此刻若是不答应,那毫无疑问,就是不识大体,不顾大局,自私自利之辈。 年轻气盛归年轻气盛,但马超还不至于在众目睽睽之下做混账事。 他表情僵硬,干巴巴地冲着刘琦一拱手,道:“大局要紧,超自愿服从调遣。” 刘琦转头看向庞德:“如此,还请令明担此重任。” 庞德虽然出身于凉州边郡,却好歹也是一方俊杰人物,知晓进退,他犹豫地道:“府君,末吏年轻识浅,恐不堪大任。” “现在不是你谦虚的时候,吕布已经快要打到陈仓门口了,难道在这种时刻,你还要计较什么身份地位?连马少郎君都已以大局为重,你还有什么可扭捏的?西凉男儿,血性何在!” 刘琦的话触碰到了一个西凉武人内心中敏感的神经。 西州豪雄,岂能容忍旁人将他们说成没有血性的腐儒之辈? “既如此!末吏愿意一试,某有一法,或许可破敌阵!” …… 城西的山头之上,严颜,吴堀,娄发等一众人正指挥弓手,对着山下的敌军疯狂的射击着。 而山骊之下,那些并州军已经翻身下马,手中挥舞着兵刃,密密麻麻,如同蚂蚁一样向着山骊上猛冲,而旁边被攻下的山头,也有腰引弩为威胁,平行式的威胁着严颜等一众的右侧,让他们两面受敌,苦不堪言。 但严颜等一众确实悍勇! 即使战局处于被动局面,山上山下都是尸横遍野,但他依旧身先士卒,亲临阵前,用三石强弓猛射旁边山骊持腰引弩的士卒。 毕竟那些腰引弩需要士兵坐下,用腰部和脚作为开弓的手段,因此坐落点就非常的有讲究,特别还是在不平坦的山骊之上,想要放置腰引弩,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放置的了的。 只要明白了对方的攻击手段,有些事就简单了许多。 经过仔细的观察,严颜发现并州军能够在山骊上架置腰引弩的地点其实只有那么几处。 如此一来,就好说了! 严颜亲自挑选了几名力气最大的弓手,皆持两石强弓,他本人持三石弓,位列于山骊侧旁,仔细的观察不远处山岗上的那几个点,只要是对方的腰引弩要架上,他们便是一箭射出,将对方直接支架腰引弩的兵士射翻。 双方坚持许久,突然间,却见陈仓城的上方,以马超、阎行以及一众凉州军阀组成的骑兵阵开始向着并州的军阵冲了过来。 吕布眼见对方再次汇众而来,一面令高顺等人继续攀爬,一面令郝萌,魏续,成廉,曹性,宋宪等骑将率领并州骑兵重新列阵,冲上去与凉州兵士厮杀。 东方的云彩被太阳映得通红,世间的一切也都染上了如血的红色,一场血战展开在陈仓东面。 但是随着时间越长,死伤的人数逐渐增多,吕布的心中也开始萌生了退意。 荆州军和西凉诸军的战力远远超过自己的想象,毕竟对方所有的兵马加起来,足足有七万之众,而且其军中不论是战马,强弩亦或是弓箭都不缺,且如今与己方对阵的,还不是对方的全部兵马…… 想来刘琦的主要兵力,此刻还是围聚在陈仓附近的。 硬打下去,对己方并没有什么益处。 想到这,吕布不由萌生了退意。 但就在这个时候,却见一名凉州的传令兵策马奔驰到了吕布的面前。 “君侯,属下奉杨将军之命,请将军速速退兵!” 吕布听了这话,心中一松。 现在退兵,倒也是借坡下驴了。 不过…… “如何传的是杨将军之令?相国不是在后方坐镇么?” 那传令兵面无表情地道:“相国身体不适,已经去后方休息,着杨将军负责督军……杨将军说了,荆州兵善战,马韩等一众骑兵骁勇,君侯若是强战,恐损兵折将,落了三军锐气,还是速速撤兵,勿要给相国添忧。” 吕布的脸色有些发青,嘴唇有些哆嗦。 杨定匹夫……这算是什么军令?莫不是瞧我不起? 损兵折将,落三军锐气?某吕布还不至于让你这匹夫指指点点! 想到这,却听吕布言道:“你回去告诉杨将军,某吕布之事,不需他操心,让他管好自己的事便可。” 那传令骑卒道:“君侯切勿使性,杨将军也是为了君侯着想……” “回去!”吕布一声暴喝,震的那传令骑卒的脑袋嗡嗡作响。 他不敢再和吕布多言,骑马向着后方的阵地而去。 这就是杨定耍的小心思了。 他让吕布撤兵,却故意不提是董卓之命,只是以自己的名义让吕布撤兵,且传令的说辞中隐隐有几分蔑视之意。 吕布是何许人?并州军的首领! 孤傲无匹,以武立威,视大汉所有武人如同草芥! 若是董卓让他退兵,他自然会撤。 杨定算什么东西?西凉军的无名之辈,不过是和胡轸一样,属于凉州的本土豪强而已,因为有兵有田有势力,而被董卓重用。 论及征战行军,杨定在吕布眼中与一伍长什长无异! 那传令骑卒走后,便见吕布将手中的长矛一甩,如剑一样的眉毛微挑,深褐色的眸子中更多一分冷意。 大风吹起他身旁的黑色纛旗,旗帜低下来在他身前一卷,黑旗扬起,吕布已经高高举起来长矛,阳光照在兵刃之上,血红色的阳光就在那矛尖上跃动如一条金龙。 吕布高傲的望向前方,薄薄的嘴唇里淡淡的吐出了三个字:“尽屠之!” 三国从单骑入荆州开始 第四百三十八章 五虎战吕侯 并州军在吕布的指挥下,开始向东面陈仓的大营发起了猛烈的攻击。 陈仓外的大寨是刘琦抵达陈仓之后命兵士们加紧修筑的,其营门是用坚木筑成,非常高大,看着颇为坚固,这是刘琦除了让严颜等人占据高地用来作为阵地之外的又一道防线。 与此同时,在前线与吕布军交手的西凉军,再一次遭到了并州军猛烈的打击,并发生了溃败之相,骑兵部队又一次在山骊下方的陡坡上,留下了很多人与马的尸体后,只能再次奔着后方的大寨奔逃。 但这一次,盛气凌人的吕布却没打算就此罢休了。 “将士们,随我冲上去,踏平敌寨,斩杀刘琦!” “哦哦~!” “呜呜!杀啊!” “哦哦哦!杀,杀,杀!” 在吕布的号召下,骑兵部队毫无所惧的随着那些奔逃的西凉兵向敌军的陈仓外寨冲去。 并州狼骑,个个都是狼,他们如狼一般凶残,又如狼一般狡诈,他们不在乎生死,不在乎伤痛,游走于死神间的游戏是他们的最爱。 他们曾与匈奴人在草原交过手,也与董卓军在雒阳对过阵,横扫边郡,所向披靡,他们相信手中的兵刃,正如相信他们的头领吕布一样。 他们在草原上代表着最恐怖的死亡,他们走过之地,只会留下尸体与鲜血。 只要吕布一声令下,他们可以不离不弃的跟随着吕布踏破千山万水去硬撼这世间的一切敌人! 并州狼骑的速度极快……很快,前往就是陈仓矗立的大营了。 那些西凉败兵已经进了大寨,并将寨门拉起,严阵以待。 骑兵们舔着自己干裂的嘴唇,握紧手中锋利的刀与长矛……然后在吕布的示意下停住了脚步,准备积蓄力量对着大营冲锋。 吕布骑着赤兔,在场间左右驰骋,他左手提着长长的长矛,褐色的眸子放出幽幽的狼一般的凶狠光芒。 他用他那粗糙的声音喝道:“健儿们!前面就是陈仓的军营,隔着一道窄窄的木栅,那里面就是荆州人的军队,一群无能的绵羊一样般的步族和有些小手段的弓弩手!而你们,某家最忠勇的健儿们,你们是狼,是草原之狼,是边郡所向无敌的苍狼!今时今日,就放手去捕猎吧!用敌人的头颅和鲜血来证明你们的勇武,用敌人的血来书写你们的功劳簿!将士们,随某冲进去,荡平敌寨,拿下陈仓!” 随着吕布的高呼的声音,数千并州狼骑整齐的高声呼喝: “风!” “风!” “风! 他们驾着马,挥着刀,向着陈仓前的军营席卷而来,犹如无数张牙舞爪挥舞着铁制军械的妖魔鬼怪,携裹着狂风和乌云,铺天盖地的压来。 当前有百余骑的手中拿着勾绳,他们纵马来到陈仓的大营之前,挥动长索,套住营门,然后纵马向后狠拉。 战马的铁蹄凶狠的踏在地上,尘土飞溅,一条条绳索在用力拉扯中被崩的笔直。 不远处的城墙之上,法正看的头皮发麻,心头狂跳。 这群疯狂的并州军,他们还是人么? “吱嘎……吱嘎……轰隆!” 营门很快便被那些并州军士用力的拉倒了下来,砸起漫天的沙尘。 “营门已破!儿郎们!杀啊!” “往里面冲!” 并州狼骑如同蜂蛹的狼群,向着大营里狠狠的扎了进去。 “寨门破了!” “快去唤人,唤人!” “挡住他们!” “并州狼杀进来了,快快挡住!” 狼骑犹如潮水一样,迅狂席卷了前阵的大营,一个又一个营帐被狼骑挑了,每一个敢于出现在并州军眼前的羌兵或是西凉兵,都被毫不留情的一刀斩成两断。 并州军在那些翻倒的营帐上大叫着纵马来回踩踏着,口中发出‘呜呜呜~’的欢叫之声,兴高采烈有如过春节一样。 他们疯狂的破坏着眼前所能看到的一切,恣意的宣泄着他们的快慰。 在狼骑的眼中,鲜血比最甘美的美酒还要好喝,砍开人体的刺激竟比恣意的蹂躏美人还要来的身心舒畅。 “杀!” “杀!杀光他们!” “呜呜呜~!” 并州狼骑大叫着挥动着兵刃,纵情欢呼肆虐。 “嗷呜,嗷呜!” 天空仿佛都被血色染红。 几乎看不到任何有力的抵抗,陈仓前的大寨看起来竟如一团散沙。 吕布看着这一切,心中竟然隐隐有一种无趣的感觉。 荆州军这是怎么了? 这么容易就被自己击败了?当年在阳人城的时候,荆州军与孙坚军联盟也是与己方势均力敌的,诚可谓是并州军的劲敌。 只是今日这局势如何变成了这般模样? 难道换了凉州的那些军阀做了盟友,反倒拉低了他们的战力水平么? 感觉这大营的坚固程度,还不如在外面和高顺、张辽交手的那些山骊上的弓兵来的强悍…… 就在这个时候,魏续打马来到吕布身前,解恨地道:“奉先,咱们今日必破陈仓,且让那杨定匹夫知道知道,咱们并州军系,可不是他一个凉州人所能随意指手划脚的!” 听了魏续的话,吕布心中猛然一颤。 不对,有什么地方不对! 敌军是不是太弱了? 吕布猛然警觉到什么,眼睛不由危险的眯了起来。 “君侯!”一名骑兵飞速从前方向吕布奔驰而来。 “说!” “君侯,这大营里面还有一道内营!我军只是突破了外围。” “还有一道营?”吕布眸子中寒光一闪,好象一匹狼闻到了血腥之气一样,“带某去看!” 魏续急忙开始集结队伍随吕布同往。 但此时此刻,因为突破外围营寨的喜悦,并州军已经散了,他们忙着在外寨肆虐,魏续一时之间竟难以将兵马完全整合…… 吕布等不及了,他心中不知为何,开始突突狂跳,他骑着赤兔,奔驰着穿过还在欢呼着的并州狼骑,向所谓的内营快速行进而去。 外营中的欢呼声依旧在继续,但是内营之中却是静悄悄的毫无声息,吕布抵达的时候,仿佛这里只是一座空营。 但是,映在他眼帘的,已经是有数百的并州狼骑的人和马倒在了血泊之中。 他们身上,或是弓弩的箭雨,或是木制的标枪林立。 他们是在冲向内营的时候被杀死的。 内营的寨墙比外营要高大一些,营门也是由更大坚木筑成,上面布着用于防止飞箭的天罗,寨前是一丈多宽的壕沟,里面没有水也没有泥沙,有的只是重重叠叠尖锐向上安置的木刺。 很多并州的战马被扎在那木桩上,鲜血染红了它身下大片的泥土。而它的主人横卧在壕沟的边上,身上插着几支箭。 “这是……”吕布默默的念叨道:“一虚一实。” 内营和外营,按照刘琦的想法,其实都是他们用来固守陈仓的两道防线。 这是他当初制定作战的计划——一层套一层的防御。 但庞德却请刘琦将外营放弃,并派遣军阀们的骑兵去引诱吕布,让他成功的打下外营,使对方的骄狂达到顶峰。 外营是空营,而内营之中却都是荆州军的强弩,这也是为了防止丢弃外营之后,被对方乘机夺取了内营,令陈仓陷入危机。 庞德的策略给了对方一个大大的错觉,让并军感觉要胜利在望的时候,却是一拳打在了空处。 骄兵到了极致之时,便是迅速的慵惰,这和拉满弓弦的道理是一样的,弓弦拉的越满,力气用的越大,最后气力卸掉的姿势便越是破绽百出。 “奉先,是进攻,还是……后退?”魏续的语气略显急躁。 吕布还没有回答,只听内营外的两侧分别一阵马蹄声响起,伴随着‘哈哈哈’的一阵大笑声和铃铛声响,几名英姿勃发的军尉率兵从两侧向吕布的方向袭来。 一个身材魁梧的巨汉一马当先,一手持盾,一手持大戟,兜鍪上的红缨在脑后飘动,头盔下,两道如老虎般锋利的目光落在吕布的脸上,让吕布能轻易感到到他那冲天的战意。 典韦! 一名战将手持战刀,身披蜀锦罩服,甲胄上面花里胡哨的服饰搭配,他不带兜鍪,只是在头发上插着翎羽,随身佩戴着铃铛,发出叮铃叮铃的声响。 甘宁! 而一名年轻的将领,面白无须,年轻气盛,浑身白色锦缎,胯下白马,手持马槊,英姿勃发。 马超。 一人面容刚毅,朴素无华,没有任何的花哨打扮与行为,但双眸中的战意却如烈火般燃烧。 庞德。 还有一个手持长矛,满面阴沉,目光来回的扫视着吕布的头颅,还有他胯下的赤兔宝马,眼眸中竟是渴望之色。 阎行。 吕布的临阵经验何等丰富,只是一打眼,他就能看出这五个人没有一个省油的灯。 “谁设计的?”吕布也不着急,只是来回扫视着这些人道。 庞德高声道:“南安庞德,久仰都亭侯大名,如雷灌耳!都亭侯的本领当世闻名,若是不以外寨做诱饵,分散君侯麾下之军,引君侯深入我寨,焉能有今时这般的局面?” “年纪轻轻,有些本事,但想要杀我,光靠一点浅薄的骄兵之计,却还不够!”吕布单手举起长矛:“你们五个,布一战可定!” 吕布身后,那些随他深入内寨的并州狼骑高声道:“君侯神威!君侯神威!” 马超一甩长矛,慨然向吕布挑战:“吕布,超久仰你的大名,常思若有机缘,一定要跟你讨教几手,今日相逢,还请君侯不吝赐教。” 典韦哼了哼道:“听说你和黄汉升当初谁也不曾奈何的了谁,某家倒要看看你有多少本事!” 甘宁哈哈大笑:“吕布,你死期到了!” 话音落时,便见五将齐出,率领着他们麾下的兵马向着吕布一众冲了过去, 吕布将长矛一挥,跟随他的数百名并州狼骑真的如同苍狼一样的咆啸着,迎着五个人的兵马就冲了上去。 双方在内营的门前撞击在了一起,发出震天动地的巨大撞击声。 . 第四百三十九章 吕布的战争 并州军此刻因为分散于陈仓城的外营,因而不能集中最优势的兵力来援助吕布,因此这也给了荆州军一个绝好的机会。 这是庞德用外营换来的。 眨眼之间,双方士兵就直接接触了。 这些负责伏击吕布的士兵皆是装备精良,除了凉州优势的骑兵之外,步兵也都是配备了最好的兵械,他们左手盾右手刀,迅练有素的与吕布军展开了激烈的厮杀。 并州狼骑是从血海尸山中杀出来的强兵,个个都有着充足的经验和悍不畏死的作战风格,即使在这种颇为被动的局面下,也依旧顽强。 双方不顾生死,用兵刃互相砍杀,闻名天下的南阳郡环首刀和并州军的军械碰撞在一起,甚至可以撞击摩擦出火星,并发出刺耳的吱吱声响。 双方的兵器或斩或刺入了对方的身体,都是一样的锋利和迅速,双方各自凭借着阵型和优势,谁也不肯退让一步,双方用兵刃互刺互砍,密集的阵形和地势任谁也无法轻易避开对方的进攻。 利刃刺入肉体的声音和士兵们的大喝声,以及受伤者的惨叫声汇集在一起,交织成了一首名为死亡的歌曲。 鲜血染红了寨门前的土地,尸体不间歇的一具具倒下去。 而与此同时,身为荆州军最勇武的猛士典韦,在用铁戟连续砍倒了七八名并州狼骑之后,终于来到了吕布的近前。 巨大的嘶吼声响彻整个内营的寨门前。 “吕布!你的对手是我!” 话音落时,吕布已经冲到了他的面前。 赤兔马荡开军阵,如一团红色的火焰,凶猛的向着典韦扑了过来,似乎是要将他燃烧殆尽。 “咣——!”一声巨响轰然而起,典韦的长戟与吕布长矛正式碰撞在一起,激荡的风仿佛都能吹动吕布与典韦两人的须髯。 古代战场之上,将领彼此间在马上颤抖拼杀的例子非常少,毕竟身为主将,他们主要的目地不是杀人,而是为了能够让战争取得胜利。 即使有战将单挑的情况,也大多是为了时局而鼓舞三军所做出的不得已举动。 但是今天,吕布抛弃了常规,他一展胸中的豪气与傲气,将并州第一武人的激情在此时此刻彻底的释放了出来。 他手中的兵刃上下翻飞,动作流利,凶猛异常,让人看着不由自主的便感到畏惧。 两军将士,无不钦佩。 吕布纵横并州边郡,自幼便常与匈奴交手,一身豪勇之气冠绝北疆! 有人说他并非汉人,而是汉匈混血,有人言他是天生残忍嗜杀犹如猛兽,有人骂他是忘恩负义的三姓家奴不知廉耻,有人评价他有勇无谋不是成大事的人…… 但是,不论今人和后人怎么说他,却没有人敢说他的武勇不足! 在战场上,吕布就是并州军的头领,是这群狼的狼王,是盖世猛将的代名词。 历史上的吕布,虽没有虎牢关一夫当关的壮举,但确有辕门射戟,让人惊呼“将军天威也”的神勇! “人中有吕布,马中有赤兔”这句话也确实记载于三国志中。 典韦力大无穷,平日里杀人如同吃豆子一般平常,可如今碰到了吕布,竟也是自认为碰到对手。 吕布兵械的使用程度在他之上,力气却并不在其下。 典韦的长戟和吕布的长矛在半空中凶猛的撞击着,每一下都会发出惊天动地的巨响,那一声声巨响如一道闪电般划过整个战场,传到每一个士兵的耳朵里,好象世界在这一刻为之一顿,附近所有的目光都被集中到两个人的战事上来。 而与此同时,马超和阎行两个人也是突破了并州军狼骑的阻碍,纵马来到了吕布的身前。 马超身上的甲胄和白锦混搭,极为惹眼,让他看起来既俊朗又威武。 他临近吕布身边,一拉马缰,用长矛向着吕布的面门猛然刺了过去! 吕布用兵刃一挡,极为危险的堪堪将马超的兵械挡到了一旁。 “吕布,汝今日必死!”马超很是豪言壮语的说出了这么一句话。 “哈哈哈哈,就凭你?”吕布也不废话,直接甩矛还击马超。 他看对方年轻,想来定可轻松取胜。 但让吕布惊讶的是,眼前的这个锦袍小将的武艺远远超出他的想象。 速度奇快,挥舞长矛的手法刁钻,力气也大。 足可称之为当世一流。 “好!小儿郎,汝唤什么?”吕布一边打一边问道。 “茂陵锦马超!” …… 战场之上,己方士卒看到主将被围攻,是不可能不来救援的。 吕布身边的狼骑亲卫更是如此! 眼见吕布陷入了敌方三名猛将的包围,狼骑亲卫兵一拥而上,呼啸着奔驰到了吕布的身体,用性命替他遮挡对方的攻击。 瞬息之间,场上变成了一场大混战。 即使有亲兵相助,吕布依然是身先士卒,不需要任何人替他遮挡攻击,他大开大阖的挥舞着手中的兵刃,力战以马超,阎行,典韦为首的敌军,大显神威。 这三个人皆是一流强将,但吕布面对他们却怡然不惧。 吕布的长矛在半空中淬出耀眼的寒芒,阳光似乎都在被它波动折射着,四散破碎,微风带动着的素缨散飘如雾,在半空中划着一个不规则的圆,忽快忽慢,让人看着颇有些头晕目眩之感。 这就是吕布的手段,让人惊惧的手段! 当世除了黄忠之外,还没人能让他吃的了亏。 …… 吕布的侧后方,甘宁亦是持刀杀至,他适才一直在远处观察着吕布的表现,心中对于吕布的本领深为惊讶。 并州豪雄,冠绝北疆之人,着实是名不虚传! 厉害! 吕布正酣战之间,突然听到身后不远处有‘叮铃’的声音响起,心中微动,猛然回身。 便见甘宁如同一只猛兽,凶猛的向着自己的方向冲来,他手中的刀瞄准自己适才后心的位置,犹如突然冲出水中的蛟龙,迅速的向着自己贴近。 吕布的眸中光芒一闪,正要动手对付甘宁……却见宋宪、侯成、成廉三名骁将从旁奔出! “休要以多欺寡!” 三把兵刃直奔着甘宁而去,逼迫的甘宁不得不收手,谨慎的与他们三人对阵。 甘宁走马在场间,哂笑着看着三名并州将领,铃铛响个不停。 “嘿嘿,某家不过是想跟你家君候比划比划?何至于此!” “匹夫!找人较技,为何从旁偷袭!看刀!” 眼看三人拦住了甘宁,吕布长出口气,然后鼓足气力,重新摆开架势,全身上下都洋溢着升腾的战意。 “还有谁来!”吼声如雷,震动四野。 吕布的吼叫声,让包括典韦,马超等在内的在场所有武人,身上的每一滴血都开始热血沸腾了起来。 人生能有几次遇到让自己心动的对手? 人生能有几个如吕布可一战之敌? 在生死绝杀的战场之上,在无数兵士的呐喊与厮杀声里,在万人关注的目光之中,使出自己的全部能力,搏杀掉一名真正值得搏杀的武人,那是每个武将都在梦想的事情。 但是典韦,马超等人从没有遇到过,从来没有遇到一个值得他们使出全力的对手,直到今天…… 直到这个时候,一众武人都感觉到自己原先似是白活了。 或者说,从前的那些年,都只是为了今天而活的! 一众人在热血沸腾之中,再次蜂蛹而上。 而他们的身后,还有无数紧随的兵士。 “吕布纳命来!” 吕布,宋宪,侯成等人亦是前赴后继的果断与对方厮杀。 对于这些并州武人而言,今日的敌人也是前所未见的! 吕布原先从来没有想到过,刘琦的军中居然有这般多的悍将! 刀光箭影在场间不断的闪烁流动,整个场地间犹如一场死亡的盛宴,在场所有人都在展现着人类最大的顽强和倔强。 狂风暴雨般的厮杀在场间无休无止的继续着。 在这种拼死的搏杀之中,天是红的,地是红的,兵器是红的……包括两军将士的眼睛都是红的。 所有人都只有一个念头——杀死对方,或者被对方杀死! 战势呈现出一种罕见的平衡状况,好象是谁在大地上划了一条线,谁也无法再这条线上前进半分。 尸体在这条显示着平衡的线上越积越多,大地和天空之间仿佛形成一道人肉之墙,这道人墙犹如地府一样不断的吸收着士卒们的生命。 不知何时,太阳已经隐入了云层之中,似乎竟然也不忍再看下面的血腥惨剧。 天逐渐阴了下来,风渐起,卷动大旗,扑拉拉的来回作响,预示着大雨随时可下。 吕布的眼睛血红,他万万没有想到,今日的对手们居然会这般之强!若都是凉州之人倒也就算是,可偏偏他们好多还都是荆楚南人! 在他的心中,南人都是软弱的,是可欺的,是任凭他的马蹄践踏而无力反抗的! 此时此刻,他的汗水已经浸透了内衫,他手中的长矛之刃,隐隐间竟是有了缺口…… 真是一群值得杀死的好对手啊!只有这样的对手,才配与自己为敌! 随着一声巨响,吕布的长矛和马超的长矛相撞,这一次他的身形竟开始晃动,一招之下让马超占了上风。 不是他不敌马超,而是他太累了。 他的体力被典韦,甘宁等人的轮番轰炸消磨的太过严重,他气喘如牛,脸色发红,竟然已经隐隐有了脱力的迹象。 赤兔马巨大的马身,此刻竟也是显的有些迟钝。 吕布深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压制着体内那如同排山倒海一般席卷而来的倦意。 但就在这个时候,异变突生! 一支利箭从斜刺里突然射来,不偏不倚,正中在吕布的刚刚抬起的腋下! 顿时,鲜血如注! . 第四百四十章 此仇必报 天空之间,不知不觉已经开始向下落雨,雨水越落越大,最后竟开始逐渐形成了瓢泼之势。 天气就是这么的无常,与此时战场间的形势一样的诡异莫测。 刘琦站在城头,顶着大雨,眯眼望着不远处寨前的战事。 雨势逐渐增大,他的视线也因此变得模糊不清,但却依稀间能够听到那营地中传来的厮杀声。 “府君!府君!” 许沂匆匆忙忙的向着刘琦跑来,仓促之间,他的脚下很滑,身子栽歪险些没有滑倒在地。 但这依旧遮掩不住他脸上兴奋的神情。 “府君,大捷!” “什么大捷?” “斥候回报!吕布被庞德一箭射伤,遭了重创,眼下生死不知,并州军失了主将指挥,无心恋战,目下正在退却!” 刘琦伸出手掌,举起在半空中,然后重重地落在城墙的垛子上。 此刻,他的脸上尽是难以言表的兴奋之色。 “传令三军……追!能灭多少敌军,就灭多少敌军,这样的机会,今后怕是不会轻易再有了!” “唯!” “叔康和季康,你们也率荆武卒出战,不需在这里保护我了!” “唯!” 待许郸和许沂的身影消失在城头,刘琦仰起头看向天空,任凭雨水低落在他的脸上。 可惜这雨突然之间就下大了,若是晴天的话,单凭吕布受伤生死不明这件事,他就可以用连弩阵配合神弓营,给予敌方极大的重创。 那个庞德,果然是可以委以重任的人才。 不负所托。 …… 白亮亮的雨水敲打在兜鍪上和兵刃上,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大颗粒的雨水抽打在士卒们裸露的皮肤上,竟然隐隐生痛,落到脸上,浇得人睁不开眼睛,透不过呼吸,足见雨势之强。 越来越密的雨水砸在地上荡起尘烟,接着又砸起无数白色的水花,好象是谁把天捅了个大窟窿,让银河中的水全都倒灌下来席卷山河。 “真是可恨!”庞德怒骂了一声,语气中大有不甘之情。 不为旁的,就因为他适才一箭射中了吕布的腋下,致使吕布受了重伤无力再战。 而在这种情况下,并州军军士自然是没有了士气和战意,他们拥簇着吕布调转马头向着外寨而去,意图撤离。 如此,便是给了西凉联军和荆州军反守为攻的大好良机! 痛打落水狗的机会,从古至今都不会有人会放过。 但是很可惜,就在这个节骨眼上,雨水的势头反倒是越来越大,浇的人几乎都抬不起头来。 若是没有这波雨势,追击的兵马只需换上弓弩,在后方一边追击一边用弓弩强射,必然会大幅度的削减敌军的有生力量,毕竟逃走的敌军,对于追击军来说,就犹如活靶子一样的容易射。 但偏偏弓弩箭这种远程武器,最怕的就是大雨。 雨水会遮挡住弓弩手的视线,令箭的轨迹发生改变,还会使长弓的弓弦松驰,弩器木制的机括失灵,最少也得让弩机的效用降低一半儿。 如果没有这场雨的话,只要追击的兵马一边突袭一边速射,并州军的死伤怕是难以估量。 就算是这样,并州军也已经从猎手转变为猎物,大雨虽然使弓弩失去了本该有的效果,却也让狼骑失去可逃离冲击的速度…… 在身后追击士兵们的屠杀中,一个又一个的狼骑倒在了雨水与血水搅混的泥泞之中。 吕布趴在赤兔上,任凭着魏续和宋宪等人拼死护持他冲向后阵。 他耳听着身后响起的惨烈叫喊声,心头犹如在滴血一般的痛苦……这简直是对并州狼骑的屠杀!那些死去狼骑都是他麾下最忠勇的士卒,死一个便少一个。 不能在这样下去了! 吕布爆出一声怒吼,他强硬的直起身,想要调转马头再与对方交战…… 但腋下巨大的痛苦却通过神经传到了他身体的每一个细胞上,令他浑身瘫软,难以自持。 “君侯!”宋宪在一旁焦急地道:“君侯身上的伤太重,不可大意,还是赶紧撤兵才是!” 魏续亦是道:“奉先,与荆州人之仇,我们留待来日再报,你腋下的血至今还不曾止,眼下不是与对方置气之时,还是速撤为上!” 吕布内心中其实是不想答应的。 但此刻的他实在是太过虚弱,连做几下多余动作的力气都没有,又如何反驳? 只能任凭宋宪和魏续驱赶着他的战马向西面奔驰。 庞德身先士卒,不断的鼓舞着三军在大雨之中作战,而张辽和高顺在知晓了吕布受伤之后,也不敢继续攻取营外的山头,他们急忙奔西而走去接应吕布,这样反倒是使严颜,吴堀等人喘过气来,在他们身后进行反扑。 严颜等人在山上向下进行箭雨狂射,若不是雨势太大,让大部分的弓箭都落了空,怕是并州军一众会损失惨重。 饶是如此,在这样的情形下,也给并州军造成了不少的伤亡。 大雨噼里啪啦的落着,荆州的将士们在泥水中奔跑,摔倒了又复爬起。 冲!冲!冲!杀了吕布! “我和文远断后!”高顺迎上了宋宪和魏续:“你等速速保护君侯回营!” 宋宪和魏续甚至连话都来不及和高顺说,便直接带着众人从他的身侧冲了过去。 “陷阵之志,有死无生!”高顺大声呼喝着,然后让三军将士在场间列开了阵势。 “不要放走了吕布!”随后而来的庞德高声呼喝着,当头率兵冲进了并州军的滚滚人流之中…… 刘琦待在城头,望着远处,静静的等待着消息。 雨太大了,法正撑着簦来到了刘琦身边,为他将簦遮盖在头顶上。 “府君,还是避着些雨,以免着了风寒。” 刘琦叹息道:“将士们在雨中奋战,我不曾亲临前线,此刻若是连与三军共同淋雨的志气都没有的话,又如何让众人信服?把簦撤开吧。” 法正犹豫了一些,但最终还是按照刘琦的说法做了。 他撤去了簦,任凭雨水淋在刘琦身上。 而刘琦身后的几名荆武卒的侍卫则是彼此互相对望。 刘琦这不经意的举动,又让他们的心中有了波澜…… 想来,过不了多久,刘琦今日所说的话,所做的事,就会在三军中流传开来。 又过了一会……许郸派回来的斥候向刘琦禀报,说是三军将士奉命追杀并州军,虽然让并州军遭到重创,但由于高顺和张辽的回身阻挡,给了吕布逃跑的空隙,让他脱困而去了。 法正在一旁听了,颇为惋惜地叹道:“想不到,还是让吕布给跑了,可惜、可惜!” 刘琦心中略微有些失落,不过还是很快的恢复了平常的自信。 “何必叹惜,那人毕竟是天下无双的吕布,被我等逼到今天这个地步,已经是他生平未有的惨败了。他带着数千狼骑前来偷袭,平安离开的,恐也就是千把人,十停里折了六停,我们应当开心才是。” …… 刘琦和法正心中遗憾没能留下吕布,却不知此时的吕布,比他们更加着恼。 他满腔的痛恨和苦涩不知向谁去发泄。 西凉的战将杨定率兵迎住了他,并护送吕布回营。 望着杨定略带讥讽的笑容,身体已经受伤的吕布,此刻心中似乎受到了更加严重的摧残。 他想不到这次强攻,一路上本是顺风顺水,却落得这样一个大败的下场。 可是,这败怪谁呢? 是自己无能么?还是麾下的将士们不及彼军勇猛? 都不是! 如果不是杨定用难听的话挤兑自己,如果不是对面的敌将故意放弃外营使用骄兵之计,如果不是自己轻而无备,非要和那几名强将争雄而导致受伤…… 自己,本来是可以赢的! 想到这里,吕布突然仰起头,仰天长啸。 “啊啊啊啊~~~!” 暴雨倾盆,泼洒在他的脸上,如泪雨般滑落。 杨定讥讽的看着他,道:“君侯莫要如此惊恼,胜败乃兵家常事,如此自责恐伤了身子啊。” 整个世界都是一片雨声,所有人都被雨水淋的全身湿透,衣甲紧紧贴在身上,大雨带来的凉意让人觉得刺骨。 吕布身后,那些护送他回来的狼骑兵都静静的矗立着,用目光紧紧的追随着他们的首领。 虽然他们中几乎没有一个是不带伤的,虽然他们个个疲惫不堪,但是他们依旧目光阴沉凶狠! 但可惜,素质再高的兵将,败了,就是败了……失败无论怎样都无法挽回。 吕布扬天大吼了一会之后,突然低下头来。 他猛的看向杨定,双眸赤红,目光中都是阴沉冷厉和恨意,让人看着浑身不住的颤抖。 杨定的心头一紧,望着吕布如狼一般的眼神……不知为何,浑身竟有些颤栗。 “此仇,必报!” 良久,吕布突然大声喊了出来。 他的声音,在雨幕里炸响,穿过雨帘,声音轰响如雷,在半空中回荡。 “此仇……必报!” 不知为何,这四个字在杨定听吕布喊来,仿佛不像是对荆州军而言,更像是对他说的一样。 杨定的心,如坠冰窖。 第四百四十一章 惹人眼热的并州军权 杨定有些紧张了,他的心‘咚咚’的狂跳个不止,吕布的那一声嘶吼,此时此刻让他有了一种浓烈的不安之感。 杨定本来就是故意激吕布不尊董卓之令,心中多有些做贼心虚的意味。 他眼下是浑身的不舒服。 吕布这贼厮……该不会是想报复自己吧? 杨定心中忐忑不安,带着吕布返回了己方在渭河东岸的大营,他亲自为并州军划定营盘,然后派人寻找医者诊治吕布的伤势。 而董卓,病情已经略微有所缓和,他正躺在床榻上闭目养神。 病情恢复的他,心情本来还算平静,并且斥候在不断的将前方的战况回报给他,听到吕布将敌军打的节节败退,喜讯一个接着一个,董卓的心情真是愈发的高兴了。 但兴奋感越大,落差感就越强。 并州军在内营被荆州军和凉州军击溃,吕布身受重伤,并州狼骑损失极多,一条接一条的败战讯息传到了董卓的耳朵里, 董卓差点没当场气昏过去。 适才的好心情,在顷刻之间荡然无存。 董卓费力的从床榻上爬了起来,恼羞成怒地瞪视着那名斥候,咬牙道:“老夫不是已经让杨定告诉吕布,不可过于深入,讨些好处便及早收兵么?如何还会有这般大的损失!难道杨定不曾派人知会吕布?” 那斥候不知晓个中情由,只是据实禀报道:“杨中郎将确实已经派人通知吕将军,但吕君侯并未理睬,而是自顾自的率兵去打陈仓的营寨了……” 董卓的脸色越变越难看,他低沉地嘶吼道:“吕布何在?” “君侯被贼将射中腋下,伤势极重,目下已是被送回帐中养伤了!” 董卓沉默了一会,突然道:“着杨中郎将前来见我!” “唯!” …… 大概过了小一个时辰,杨定方才风尘仆仆的来到了董卓的帅帐中:“末将适才监督并州军卒安置营盘处置伤兵,未及时来向相国禀报战况,还请相国恕罪。” 董卓随意的挥了挥手,言道:“都是分内之事,何罪之有?不必拘礼,老夫有话问你。” “多谢相国。” 董卓抬眼,上下打量了杨定一会,却见他浑身都被大雨浇的湿漉漉的,颇为狼狈。 他一个后军督阵的中郎将尚且如此狼狈,可想适才的仗有多难打。 “奉先的伤势如何?”董卓淡淡言道。 那人拱手道:“禀相国,吕将军一到大寨,就被末吏派人送往其帐中,并派医者替吕将军查看伤势……吕将军眼下伤势虽重,然还未伤及根本,但腋下乃人之命门,贴近于脏腑,以末将来看,吕将军没有两三个月,怕是难以上阵了,非得静养一段时间不可。” 董卓的脸色变的极度阴沉,要多不好看有多不好看。 刚到渭水,本以为可以给荆州军一个下马威,结果因为吕布的抗命,反倒是输了一阵,虽未伤及根本,却也是挫动了三军的锐气。 而且吕布身为并州军的主将,如今还需受伤休养,这对于三军将士来说,又是一个巨大的打击。 董卓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杨定小心翼翼地抬头望了望他,却见董卓额头上的青筋暴露,牙齿摩的吱嘎作响。 杨定的喉头轻轻一滚动,心中开始打起了自己的小算盘。 “老夫回寨之后,你可向吕布传达老夫的意思了?” “末将怎敢违背相国的意思,末将特意派人去阵前通知的吕将军,让他见好就收,率兵撤离前阵,以免被荆州军所算,折了锐气……可吕将军偏偏不听啊。” 这就是杨定心眼用的巧妙之处了。 他确实派人去阵前跟吕布说了这些话,可是这些话从他现在跟董卓平淡的转述形容,和派人当面去臊吕布的面皮,在态度上是完全的两回事。 一样的话,由不同的人,用不同的口吻说出来,给人的心理暗示和效果就是完全不一样的,这就是中国语言的博大精深! 董卓用力的拍了拍自己的手,恼怒道:“匹夫无谋,害老夫陷入这般窘境!可恨,可恨!” 说罢,便见他将桌案上的一个方尊拿起,狠狠的用力摔在了地上。 杨定抿嘴嘴唇,静静的看着董卓发泄完毕,方才谨慎言道:“相国,末将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说!”董卓的语气不甚好。 “相国……您与吕布虽然是有义父义子之名,但吕布此人实在高傲,且在并州军中甚得军心,他又一向自持善于派兵布阵、武艺高强,瞧我等凉州诸将不起,除了相国之外,从不将旁人放在眼中,末将担心长此以往……会有祸端啊。” 说到这的时候,杨定非常恰到好处的停止了话头,然后看向董卓,谨慎的观察着董卓的态度。 董卓的表情已经略微沉稳了,他捋着胡须,仔细思考着杨定的话。 半晌之后,方听董卓缓缓言道:“说下去!” “相国神威盖世,有相国坐镇,一定是可以镇住吕布,但吕布毕竟年轻于相国……若、若相国百年之后,西凉军中无人可镇住吕布,致使凉、并两军对立,相国苦心经营的这片基业,又会是何等光景?” 董卓直了直身子,突然挥挥手,让帐内的侍卫们先行下去。 帐中只剩下了董卓和杨定两个人。 杨定身为早年和胡轸一起投靠董卓的凉州大豪强,虽然能力不及李傕等人,但董卓对待他们的信任程度,相比于旁人还是更高一些的。 眼下,既然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董卓也干脆打开了话匣子。 “实话不满你说,老夫当初收吕布为义子,也不过是为了施以恩德,拉拢其为老夫所用而已,吕布再勇,也不过是一介武夫,多他一个,少他一个,对老夫而言并无所谓,但他在并州军中的威望实在太高,若是不用此人,老夫当初如何能那般顺利的从丁原手中接手并州系这支强军?” 他狠狠的用手捏住床榻边缘,几乎要将那木板捏碎。 “吕布是傲,也狂!这我知道,且老夫对他再好,他也是个虎狼之徒,我们之间无甚恩义可谈……关键还是在并州军的将士们身上……若是能将并州军将士收之为己用,一个吕布,或用或不用,便都算不得大事了。” 杨定忙道:“相国,并州军将士之所以眼下尚未全被相国收服,依照末将看来,还是吕布在当中作梗,相国越是用吕布代为管理并州军,吕布对于并州军便保护的越是小心,他深知并州军是他在相国麾下立足的根本,便牢牢抓住军权,任凭旁人是针插不进,水也泼不进。” 董卓哼了哼,道:“纵然老夫知晓此事,又能如何?还不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杨定急忙道:“谁说一点办法都没有?眼下可就是一个天赐良机啊……相国,吕布可是受了重伤啊!” . 第四百四十二章 推举都护 “吕布受伤?”董卓听了这话,眉头微蹙:“你的意思是,乘其养伤,乘机夺权?” 杨定言道:“吕布眼下受伤,但他若是还在营内一人,这并州的兵权,咱们便夺不下来,但天幸这营中的医官,可都是咱们的人,只要相国肯答应,末将便让这些医官夸大吕布的伤势,逼着并州军的将领将吕布送到附近的县城中调养……” 董卓闻言,双眸顿时一亮。 思虑了好一会,方听董卓慢悠悠地道:“这方法,倒是可行!不过就算是将吕布移往附近的县城,想要收拢并州军至老夫麾下,也未必会那般顺利。” 杨定见董卓语气松动,知晓这事儿有门,急忙又加了一把火。 “相国,若是要用凉州将领掌管并州军,短时间内恐难成事,但若用并州军将领来办此事,或许可以办成。” “此言何意?” 杨定沉着地道:“依照末将观之,吕布麾下有两人可为相国所用,一人是魏续,此人虽与吕布有亲,但为人颇圆滑,末将闻听其人也是贪财轻义之辈,吕布重用亲戚,却不看品行,此等人物相国若是不用,岂不可惜?” “就他一个?” “还有一个便是张辽,此人当初率众归降之时,本就是直属于何屠夫的麾下……昔日雒阳北军的并州军系之卒皆由此人统领,依末将观之,此人名义上归吕布统管,实则却是并州军将领中较为独立者,可谓自成一系,况且他本就不是吕布的嫡系,相国不妨借昔日破刘宠之功,对张辽委以重用,让他和魏续一同蚕食吕布的兵权……末将观之,吕布麾下诸人,唯有统领陷阵营的高顺,是个忠义之辈,可将此人与吕布一同支往旁处,不让其在这捣乱。” 董卓并没有着急答应,只是在心中琢磨这件事的可行性。 少时,却见他重重的一拍桌案,道:“此事倒也是可行,就算是事不成,于老夫而言也无甚损失,倒是可以一试!” 说罢,却见董卓看向杨定,道:“此事,老夫交给你去办,务必处理的隐秘一些,莫要让吕布发觉。” 杨定得了董卓命令,大喜过望,他慎之又慎的道:“相国放心,此事保管在末将身上,保管办的隐秘。” “去吧!莫要在此滞留太久,让旁人觉出破绽。” “诺!” 出了董卓的帅帐,杨定仰起头,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只感觉胸中憋闷终于散去了。 吕布……平日里你眼高于顶,视我等凉州诸人如无物。 这一次,我就想办法架空于,看你还如何‘报仇?’ 想弄我?你也不看看你的斤两! 一想到这,杨定的心中就不由冒出了吕布适才的眼神,那如同饿狼的眼神…… 杨定浑身不由打了一个战栗。 …… 陈仓城内。 并州军撤走之后,刘琦派兵开始搬运阵亡将士的尸身,并进行处理安置。 雷遇的尸体也被严颜等人带回来了,只是军前事急,不能大肆操办后事,只能简单的立碑掩埋。 虽然雷遇的后事操办的很简单,但刘琦还是亲自写了一份祭文,在雷遇的坟前追悼。 祭拜之后,众人便往回走,刘琦询问吴堀:“雷司马在蜀中,可有亲人家眷?” 吴堀道:“雷遇当年全族移入益州,虽有妻室,却无子女,目前全族乃由其弟雷铜代为执掌。” 刘琦点了点头,道:“雷司马为国殉难。翌日入川,这雷铜可继雷司马之功勋。” 言下之意,算是将雷遇的功绩予以承认,并从侧面提醒吴堀,严颜等人,在荆州军中,就算是战死了,也不用顾虑家族之事,山阳刘氏一定会妥善为牺牲者将身后事料理妥当。 在回返陈仓的路上,刘琦对身后的几名荆州系军尉道:“明日午时,我邀请一众军阀豪帅,在陈仓县内共同议事,届时我将提议立一个都护,负责统领诸军,届时你们便这么做……” 说罢,刘琦将声音放低,对着一众人低声吩咐了一番。 …… 次日午时,陈仓城内的县府内,刘琦邀请一众西凉军阀和自己麾下的诸将来厅堂小宴。 这场小宴只食不酒,毕竟是大战在前,敌军的兵力强大,荆州军今后面临还会面对很多的困境,喝酒容易被敌人所乘。 西凉诸将和荆州诸将先抵达了县府厅堂,在所有人都抵达之后大概三炷香的功夫,却听钟罄齐鸣,刘琦身着甲胄,从内走出。他左边是典韦,右面是马玄,背后跟着几名荆武卒,站立在众人的面前。 在场众人纷纷起身,向刘琦执礼。 刘琦拱手向诸人抱拳来回三下,然后挥手请众人落座,道:“诸公,前番一场大战,我等虽然战退了并州军,打伤了吕布,但诸公麾下的兵马也多有损伤,刘某人的麾下,亦是折损了不少兵士,还阵亡了几位司马和军侯……我心虽痛,但眼下大敌依旧当前,却不敢有丝毫的放松和懈怠,今日寻隙召诸公来此,为的是与诸公商讨接下来当如何对敌!” 军阀程银喊道:“府君麾下兵精将用,我等又尽皆心齐,此番已经败了吕布,何愁不灭董卓?府君智计深远,眼光独到,府君一声吩咐,我等照做便是。” “不错,有府君主持大局,我等皆不惧董贼!” “府君,您就说吧,这仗当如何打!” “有府君坐镇,必能除掉奸佞,还汉室昌隆!” 刘琦感激的点了点头,道:“有诸位这话,刘某人就放心了……诸公,前番与吕布一战,让我深有感触,并州军的悍勇,刘某铭记在心,我们虽然胜了,但却不是因为士卒比他们悍勇,战力比他们强,而是因为我军运筹帷幄,设计得当,凭借骄兵之法,引诱吕布进了内寨,伤其主帅才至有此大胜……彼军虽勇,但论筹谋却不及我军,我军虽多有布置,但此刻却难在诸公皆分不同属,不能够统一调度。” 顿了顿,刘琦长叹口气:“我们有二十五家联盟,虽然各部前来会盟之兵,有多有少,然若是想胜董卓,这临阵的兵马调度一定要统一,功必赏,过必罚,击鼓则进,鸣金则退。” 羌帅日渥不基言道:“尊敬南阳刘府君,您的意思我们这些人都听明白了,只要刘府君愿意,日渥不基与麾下的三千勇士,愿意谨遵刘府君的指挥调遣,若是我犯了军规,刘府君想要斩我,我们也绝无二话,这三千颗头颅,全部可以进奉到刘府君的桌案之上!” 刘琦笑着摇了摇头:“豪帅这般推崇刘某,刘某甚是感激,还是那句话,刘某为帅总揽全局尚可运筹帷幄,但若是阵前为将,临阵指挥,却力有不逮,今日召集诸位来此……是打算在众人之中,挑选一名都护,负责在阵前替我总督各部兵马,可临阵节制我等诸路兵将,当然,也包括刘某人麾下的三万大军,不知诸位以为如何?” 这话一说完,众人一时间都不知该如何回答……负责在阵前节制所有兵马的都护……还不是刘琦本人? 那这职务应该由谁担任? 刘琦来回看着众人,笑道:“这个都护,当由诸位推举!我手下的军尉,还有在场的诸人,只要是在场的,谁都可以被推荐,无需避嫌!诸位有什么好人选,大可直说无妨!” 所谓的都护,在东汉年间属于单任官职,光武帝时设都护将军,董卓上任后任胡轸为大都护,蜀国有李严为中都护,行都护之号,吴国设左右都护,其职权类比大都督。 刨除魏蜀吴建国之后所设立的都护官职,现在刘琦所设的这个都护,在意义上与董卓所设的都护相同,都是临阵所置的护军之职,在战时可以节制诸部,闲时就如同虚设一般。 而眼下对于在场的诸人来说,这个都护算是意义重大。 和庞德担任的那种在战时临时赶鸭子上架指挥作战的不同,现在设立一个都护,就等于把这个人的名头在三军中彻底坐实了。 一旦联军打败了董卓,那毫无疑问,这位联军的都护将会声名传于诸州诸郡,说是名满天下也绝不为过。 . 第四百四十三章 争都护 厅堂内的人此刻都不说话了,他们彼此互相对望着,各自心中都在盘算着。 这些人全都是因为当初与董卓有旧怨而集结起来,当然更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利益的驱动而聚集在一起的。 他们目下最需要的切实利益是什么? 每一位豪帅、渠帅、羌帅都不相同,他们当中很多人需要粮,而有一些则是需要扩充兵马,而对于一些屡屡被欺压的羌族而言,他们更需要的是生存与政策的拓展空间。 但在汉末,想要取得这些资源的最佳捷径,归根结底还是一个人的名望。 一个人的风评与他这个人在汉末这混乱的时代能够取得的资源数量是息息相关的,不论这个风评是好是坏,但首先你得替你的名头打出个响来。 而当下,刘琦所要设立的这个大都护,似乎就是一个最好的良机。 但在场的这些人,大部分心中还是都有数的,知道凭自己的实力和地位是当不上这个都护的。 但即使如此,他们中还是有些人比较眼热,想要将这趟水给搅浑。 临洮的大豪强徐淳站起身,言道:“诸位,依某度之,这都护的人选不是明摆着么?戎邑的杨公在凉州诸郡的声名甚高,且一向都有长者风范,麾下亦是兵精将勇,这都护的人选,非杨公莫属。” 杨奉与徐淳两人分别是戎邑和临洮的豪强家族,多年来彼此之间多有利益输送,徐淳自知凭自己的资历是当不上这个都护的,索性就将杨锋给推到了前面,既算给了杨锋的面子,同时也算是用旁人试探一下在场诸人的底线。 杨锋急忙站起身,道:“徐兄太客气了,论及资历和本领,在座的诸公都在杨某人之上,我怎好意思窃居此要职,这都护我可当不了。” “我推举日渥不基为阵前的都护,他可曾经是在战场上,凭一己之力斩杀了三十七人的勇士!这样的英雄,定可胜任此职。”说话的人与日渥不基一样,是羌族的族长白玛。 西羌的人虽然好战,但在凉州地域一向都不被汉人瞧的起,即使白马和日渥不基在西羌诸族中也是数的上号的人物,但让一个羌人来当都护,在这些豪帅眼中可谓是滑天下之大稽。 杨锋甚至了瞅都没有瞅白玛一样,道:“依我看,倒是不妨请程兄担当此任,如何?” 程银的家族除了招募私士之外,还以陇西郡的襄武为本阵,负责凉州本土的盐物的倒买倒卖。 盐虽然是官营,但凉州边郡在一定程度上而言,属于一个比较特殊的地域,汉政府在凉州的官方势力一直不足,很多本该由郡署主导的经济主体,在凉州各郡依旧是被地方豪强把持着。 程银的家族,就是陇西郡最大的盐务倒卖之家。 汉朝所食之盐多为海盐、池盐,另有一部分井盐岩盐……而西北苦寒之地的盐铁多为益州供应,亦或是本土豪强占据着当中的资源。 陇西襄武的程家一直与各大族保持着良好的关系,这也是因为他们手中所掌握的盐井资源数量极大。 程银笑呵呵地站起身,看那样子似乎还真就是想要接下这个都护之职。 白玛见一众豪强不搭理他,恼怒地起身道:“诸位对我适才推举之人没有言语,既不赞同也不反对,是为何故?” 杨锋淡淡地扫了白玛一样,道:“尔等西羌之人,焉能做我汉军的都护?” 这一句话算是彻底的将在场的羌族首领们都惹毛了,他们纷纷站起身来,呲眉瞪目的看向杨锋,眼中尽是恼怒之意。 今日之筵,众人皆带甲佩剑而来,因为在场中人虽是盟友,但毕竟大家皆分不同属,只是因为对付董卓而临时集结,所以彼此之间才会都有几分提防。 见一众羌帅起身,凉州军阀豪帅亦是纷纷起身,与对方怒视着。 “怎么?想动手!” “来啊!难道还怕汝等不成?” “不过是一群西羌蛮人,也敢窥伺都护之位!找死!” “你们这些汉人,莫要小看我等了!” 厅中乱成一团,却见坐在马超旁边的法正,侧过身低声对其言道:“马少郎君,这等混乱之势,非英雄人物而不能止,正观场内诸人,非少郎君而不能令诸君心服……难道少郎君没有担当都护之意?” 马超惊讶的转过头,看向法正……却见法正冲他轻轻的一挑眉,然后额首示意。 马超的心顿时活了。 他年轻气盛,手段又高,自负武力和骑兵之阵都是得了马腾的真传,此番奉命领军来此替马腾和荆州人联盟,并非是因为他是马腾的儿子,而是他真真正正的有本事。 一个年轻气盛,有本事,性格刚烈傲气的后辈儿郎,自然是有强烈的争雄之心的。 但他虽然有本事,可惜年纪太轻了,在凉州尚没混出什么名堂,众人都对他不是很了解,自然不可能推举他。 因而他虽然有心站出来,却也唯恐不能服众。 但眼下,法正的话倒是提醒了他……这不就是一个天赐的良机么? 就在这个当口,却见年轻气盛的马超站了起来。 “诸位,今日刘府君召集我等,意在选一位都护在阵前统领诸军,事关讨董大事,非等闲儿戏,可诸公各自推举之人,皆以亲疏族利来衡量,用人唯亲,岂不荒谬?” 马超的话,让在场一众人异常羞恼。 李堪站了出来,道:“马少郎君此言太过,我等彼此举荐,如何就用人唯亲了?难道我们举荐之人的本事,在马少郎君眼中,皆不值一哂么?” 马超哼了一哼,大步流星的从厅堂中走向外面,在院中站定。 厅堂之中,依稀可以听到他的声音传来。 “诸位若是觉得自己的本领足够胜任都护之职,尽可出来一试身手!” 一时间,厅内众人尽皆哑然。 哪个能想到,这年轻的稚子居然敢当着众人的面,向所有人发出挑战? 就在众人愣神的功夫,身后一道声音幽幽响起…… “茂陵马氏,名不虚传,不愧为伏波之后,虽是叛军出身,却终有其强悍之处……这青年如此雄姿,称其为‘西凉锦马超’!应不为过。” 刘琦的语调虽然平淡,对却给予了马超极为高度的评价。 在场的西凉诸豪和羌族首领心中尽皆一颤。 刘府君这是要扶持这少年郎上位啊……让他当都护? 绝对不行! 对于这些豪强和羌帅而言,他们在凉州各地都是可以搅动一方的大人物。 整个凉州地界,自打董卓撤兵出去之后,就没有一个人可以将他们全部压制,并统一整合,各个家族两三合纵,彼此制衡。 但是在眼下百花齐放的凉州之地……唯独有一个不和谐的存在,那就是金城郡的叛军韩遂和马腾一系。 韩遂和马腾的实力太强了,强到足矣用武力收服各家。 但他们势力虽强,但终归是叛军,没有足够的名望来聚拢凉州诸豪。 借由讨董之战,马腾和韩遂算是有了正身,但多少还不够……可若马腾的儿子当了讨董的都护,怕是马韩两军的声望将被彻底的扭转过来。 届时,凉州之地,就很容易再次成为一家……不,是两家独大的局面! 众人彼此互相对望,心中各自忐忑不安…… 不久之后,便见杨锋当先站了出来,向着院外走了出去。 “马少郎君虽然年轻,却有这般豪勇,杨某若是不会一会你,恐是说不过去了!” 马超向着杨锋一伸手,道:“请!” 杨锋回礼,然后执拳就向着马超冲去。 刘琦坐在厅堂上,眯着眼睛仔细的看着门外院落中的搏斗。 他虽然武艺不是顶尖,但也一直在孜孜不倦的锻炼自己,因此对于汉末武人之间的交手,多少还是能够看的明白的。 凉州人崇尚武力,这些人即使没有了兵刃,但论及搏击能力,可谓各个强悍。 这个杨锋的年纪不小了,但一看动手的套路,就知道是个练家子,可谓不弱。 但很可惜……跟年轻马超比起来,终究还是差了太多。 . 第四百四十四章 荆州人的演技 “咣当!” 随着一声闷响,便见杨锋的整个身体倒飞了出去,然后重重的摔在了石台阶上。 若不是杨锋身上还穿着甲胄,适才马超那猛烈的一脚踢在他的胸口,怕是最少都能踢折他两根肋骨。 杨锋呲牙咧嘴的从地上支撑了起来,疼的满头汗珠,便有另外两名豪帅跑到了他的身边,将他搀扶了起来。 程银恼羞成怒地冲着马超喊道:“马少郎君,你这出手也太狠了!大家皆为同僚,彼此之间点到为止便可,为何下这般重的手!你这是想要人性命么?” 马超并不言语,只是来回扫视着众人,冷道:“还有谁来?” 程银见马超不搭理他,顿时大怒,他大步流星的上前,揉着拳头站在马超面前,高声喝道:“少郎君好大的威风!某家便来会你一会。” “程公,请!” 刘琦从主位上站起身来,眯着眼睛仔细地看着门外的热闹,似笑非笑地低声道:“想不到,这个马孟起倒是还挺配合我们的,出这般重的手,这是摆明了要将这些豪帅和羌帅都得罪了啊。” 马玄在旁低声回道:“马超的表现都在我们的意料之中,他年轻气盛,又性情暴戾,从他当初来会盟,当众扔下四个豪帅的首级,就能看出此人秉性……这样的人,不懂与他人为善,更不懂的妥协,终归是要得罪人的,” “再说了,就算他不得罪人又怎样?就凭他背后马腾和韩遂的势力,这些豪帅也不敢推荐他当这个三军的大都护。” 刘琦微笑道:“适才众人还彼此相争,如今马超一出头,却是将众人的注意力都引了去!拉仇恨他还真是一把好手,依我看,不管是谁当都护,只要马超当不上,大家就都会放心了……哎,快看!分出胜负了!” “咣!” 只听一声巨响之后,程银又痛苦的摔倒在了地上,捂着自己的后腰痛苦喊叫。 马超则是毫发未损。 马玄惊诧地言道:“看不出来,这位马少郎君虽然是性情火爆,但还是有真本事的,旁的不说,这手武技着实了得!” 刘琦淡淡道:“凉州之人,生性好战,尊重强者,马超身为马腾之子,尽得其家传武技,更兼有羌人血统,自然不是一般人所能斗的过的。” 就在这个时候,羌族的族长白玛,亦是上前挑战马超! “马少郎君,请指教!” 但很可惜,即使是羌族的勇士,与马超比斗,也是很快的败下阵来……白玛被马超打中了面门,鼻血直流,连牙齿也有些松动。 日渥不基亦是接着来到院落中向他挑战。 ‘日渥不’这个词在羌语中是大山的意思,‘基’是儿子的意思,连起来就是大山的儿子。 这位以山为名的羌人,自幼就被其父报以很大的期望,一身武技和搏击之技练了三十多年,如今在羌人各族中可谓是屈指可数的勇士。 在一众羌人看来,日渥不基可以算是马超有力的竞争对手了…… 但事实的结果让他们的心如坠冰窖。 日渥不基确实是这群人中,与马超僵持最久的,但很可惜,即使僵持的再久,他也没有坚持超过二十招。 二十招过后,马超一拳正中在日渥不基的小腹,拳劲直击其胃,打的他直反胃,一口便将胃中的东西都吐了出来。 这模样着实是狼狈透了。 马超向后撤了两步,颇为自傲地扫视了众人一圈,朗声道:“还有谁敢战我?” 马超连败四人,却毫发未损,一时间威震当场,众人虽然对他的张狂极有怨气,但惊诧于其武力,却没人敢再上前了。 马超见无人再来向他挑战,随大步返回了正厅内,向刘琦拱手道:“刘府君,马某已经尽败诸公,在场诸位皆是输的心服口服了。” 这话说的傲气,也甚是欠抽。 刘琦转眼扫视了一圈众人,道:“当真就没人再来向马少郎君挑战了?诸公?” 众人眼下是有这个心,没有这个力,看着马超扬威,豪帅们虽然是心有不甘,但也只能是忍气吞声的将这苦水往肚子里咽了。 见众人都不说话,刘琦便道:“如此看来,这阵前的都护之职便非得是马少郎君莫属了?” 话音方落,突然听到厅内一声虎吼:“且慢!” 众人转头瞧去,却见严颜从人群中站了出来,对刘琦拱手道:“马少郎君虽然豪勇善战,但却不是都护的合适人选,这阵前都护负责调度三军,行令进退,可谓身系三军安危,乃是要职中的要职,岂能轻易交付于一武夫尔?少郎君的手段是高,但性情太过刚烈,不懂谦逊退让,如此年轻气盛之人担任都护,岂不将三军置于死地乎?” 严颜这话一说出来,立刻得到了满厅诸豪帅和羌帅们的认可。 “不错,严校尉所言甚是!” “武艺再高,也不过是一勇之夫。” “阵前靠的是武艺么?阵前需要的是沉稳和机变!” “你看吕布勇不勇?结果就因为性情太刚,前番还被我军大败而回!差点折却性命不说,还累及三军!” “不是武艺高就能当都护的。” “还是严校尉想的周到。”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意思很简单,就是不想让马超担任这个都护之职。 人缘不好,最终得到的,就是落井下石的结局。 马超气的直咬牙,转头看向严颜道:“严校尉认为马某当不得这个都护,那想来,是对自己颇有自信了?” 严颜摇头道:“严某尚不够资格,但马少郎君更没资格。” “君言我没有资格,可敢与我比试?” 严颜闻言哈哈大笑:“少郎君还是小儿心性,还是那句话,你纵然能打赢我又能怎样?能打便可以驾驭的了三军了吗?若说能打,这满厅中人,哪个能与我家典君相提并论?” 随着严颜的话音落时,众人的目光都转移向了刘琦身后的典韦身上。 典韦没有立刻就动,他只是转头看向刘琦,双眸中是询问之色。 刘琦轻轻的一努嘴,道:“去吧!” “唯。” 典韦大步流星的走向场间,来到了厅堂正中,向着马超一拱手,道:“少郎君!典某想向少郎君请教两手,还请不吝赐教。” 若是论及马上对阵,冲锋陷阵,马超凭借一支长矛,或许能跟典韦打的有来有往,甚至还能略微压制于他。 但眼下是步战,而且赤手空拳! 典韦那巨大的身形,还有足可断金碎石的巨力,在马超面前足可形成绝对的压制。 所谓一力胜十会,论及搏击的技巧,典韦不及马超,但在没有兵刃和战马的前提下,技巧的作用恐怕就不是很大了。 若是再让马超成长十年,他在马下当可与典韦一战,但是如今的他,才不到十七岁…… “论及空手步战,马某非典君对手。”马超也不是完全的莽夫,他眼光独到,自然能够看出自己与典韦赤手空拳步战的差距,为了不在众人面前献丑,他干脆直接认输。 不过他言语中的话是‘论及空手步战’也是给自己留了颜面……言下之意,若是有战马和兵械,他却不惧典韦。 众人见马超向典韦认输,直觉得胸中的恶气终于出了。 虽然没能亲眼目睹典韦揍马超一顿是众人的一个小遗憾,但马超认怂这情形倒也是足够大家回头在背地里好好嘲讽他一番了。 严颜笑道:“人外亦有人,马少郎君再勇,终归也有人在其之上,某家想问问典君,马少郎君向典君投降,那典君便可堪大任,能做这都护之职么?” 典韦摇头道:“某家不过一冲锋陷阵之蛮卒,平日里负责保护府君周全,哪里能指挥的了这诸多兵将?严公莫要拿我耍笑。” 严颜笑着看向众人,道:“诸位,看到了吧,典君武艺尚在少郎君之上,犹言不能胜任此职。” 马超的脸色忽红忽白,着实是被严颜气的够呛。 不过那一众豪帅此刻心情却异常舒畅。 杨锋捂着胸口,问严颜道:“那敢问严公,诸人之中,谁可当此大任?” 严颜道:“为大将者,自然是要未虑胜,先虑败可百战不殆,不争朝夕之势而思长远之谋,试问诸位,前番设局胜吕布之人,乃是何人?” 众人闻言,纷纷将目光落在了庞德的身上。 而庞德对面的阎行,反倒是悄悄的将目光落在了刘琦的身上。 . 第四百四十五章 利益驱使 在场的人也都是明白是非的人,眼见严颜和典韦一唱一和的在这里先否定了马超,然后又把庞德捧上了台面,大家这心中就大概有数了。 原来,这就是刘府君所中意的人选。 一时间,满厅皆静,唯有马超一个人沉重的呼吸声响在厅堂之中。 刘琦待在上座,来回观察着场内众人的表现。 今日这局,自己就是要推庞德上位,他也不怕在场的一众人看穿自己的心思,但该走的一些流程终归还是要走的,让他们先自行推荐,只是给在场的人一个面子而已,他不怕众人看出来。 在后世的时候,公司每每有什么选举投票……说实话,都不过是走个过场而已,基本上最终的决定还是在领导手里……但过场还是要走的,因为民主的主旋律还是要宣扬的嘛。 一言堂也是要讲究方式和方法的。 而且用法正把马超引出来在这些人面前秀一秀,这也是在给他们一个警示,让他们有一个清醒的认识……无论如何,你们这些在场的这些豪帅所推举的人是根本不能上位的。 撺掇马超出来争夺都护的位置,让这些人多多少少都能够看出马韩两家和荆州人行事的风格不同。 刘琦扶庞德上位,虽然也是一言堂,但多少还是采取迂回温润的方法,而马超则是暴戾,乖张,丝毫不给在场之人留面…… 儿子尚且如此,他那个身为叛军的老爹又能好到哪去? 而且马腾和韩遂都是本地叛军,若是马超当讨董都护,就会无端的让马韩叛军坐大,日后这些豪强的日子可就不甚好过了。 但刘琦不一样,他的基业并不在凉州,而是在南方,就地缘来讲,荆州军目下还没有能力在凉州嫌弃血雨腥风……强宾不压主,就是这个道理。 而刘琦想要扶持的这个庞德…… 是凉州而且不是荆州人,同时也不是马腾和韩遂的直系后裔,在一定程度上而言,并不会凭空给马腾和韩遂增加什么声望。 而且就严颜和典韦适才的作为来看,刘琦肯定不会是只是要扶持庞德当都护这么简单……这个人今后能不能留在马腾的叛军之中,还是个未知之数。 在场的人现在心中大致都已经想明白了。 今日设立都护,不过是刘琦给他们设的一个局,让他们公开选择应该去拥护谁。 是拥护刘琦……还是拥护马韩的后人…… 但通过种种利弊的分析,众人想要做出这个选择还是非常容易的。 毫无疑问,选择支持刘琦,符合在场所有凉州家族和羌族部落方方面面的利益。 马超的幼稚之处,就是在于他以为这个都护是要凭借能力来选的。 但事实上,这个都护的能力是次要的,刘琦和他的手下做戏太假也无所谓……关键还是要看——在场各人的利益需求。 拥护马超,对各族各部在凉州的势力发展造成影响太大! “严公之言甚是有理!”杨锋想通了个中环节之后,放声言道:“庞令明前番设局战败吕布,无论是心智还是用兵沉稳程度,都远胜旁人,杨某支持严公所言。” 李堪笑道:“能败吕布……咱们之中还有谁能够做到?” “不错!庞令明的本领在这摆着呢!” “严公老成持重,他的提议一定不会有错的。” 在场众人,此刻竟然是出奇一致的顺从如流。 刘琦颇为满意地笑道:“既然如此,那刘某人便尊重各位的意愿,着请庞令明担当这阵前都护之职。” 就在这个时候,却见庞德急忙站了出来,对刘琦道:“刘府君,庞某身份低微,不足矣堪当此任,我又有何资格能够号令在场诸公?还请府君收回成命。” 刘琦起身微笑道:“庞都护,按道理来说,你有顾虑不愿担此重任,我也不应该过分难为你,但你不是我个人以私情委任,而是在场诸公极力推荐的,若不用你,只怕是难以服众。” 庞德心道明眼人看就知道这事是你荆楚人从中推动的……怎么又往众人身上推。 就在庞德想要再继续推辞,阎行站了出来。 “令明,事关国家大事,你就不要在推脱了,其实你之所思我多少知道一些,不过是忌惮我与孟起不甘居于你之下,但讨董事关天下,也关系我凉州人的生死安危,我二人岂会阻拦?况且你看我等是那等心胸狭隘之辈么?” 阎行身为韩遂军的代表,而韩遂军的实力目下还在马腾之上,就在叛军的地位而言,韩遂也高于马腾,所以阎行的话在一定程度上而言,是可以代表马超的。 刘琦颇感意外的看向阎行,他没有想到,在这个关键的节骨眼上,这个一直默不做声,行事比马超要低调很多的阎行,居然会站出来主动支持自己。 刘琦的心念微微转动……自己这一段时间,一直关注的是马超和庞德,没有将精力放在这个阎行的身上。 但是现在,刘琦方才有了一些觉醒,这个阎行自己似乎应该给予他一些更大的关注。 此时此刻,阎行既然已经都这么说了,马超若是不再响应众人的意见,那就未免显得太过‘狭隘’。 虽然他心中甚是不服气,但却也不得不这么做。 马超平复着心中的不甘,最终也只能是应和着阎行的说辞。 “令明无需多想,若是诸公皆推举你为都护,超自然也会听你调遣。” “好。”刘琦伸手一拍桌案:“少郎君果然是心胸开阔之人,与常人大不相同……令明,既然是两位少郎君都推举你为都护,我看你也就不必推辞了,此事便这么定下便是!” 庞德还想出言拒绝,但是在场众人已经纷纷上前向他表示祝贺,就连阎行亦是过去向他见礼,众星捧月一般的弄的他根本无法推辞。 就在众人纷纷向他道贺之际,刘琦转头吩咐身边的马玄:“伯常,那个阎行的履历,回头再派细作去金城郡,好好的彻查一番。” “诺。” …… 刘琦的联军,在陈仓城内推举出了一位大都护,而西凉军方面,也发生了一件大事。 吕布的伤势经军营中的医官诊断,乃是重伤,非得好生调养数月不可,不然恐殃及性命。 而董卓顾念父子之情,当即下令,将吕布送往美阳县好生调养。 吕布伤重,故而未曾寻思其他,只是将兵权交付会麾下以魏续为首,并郝萌、宋宪、成廉、侯成、曹性等亲信把持,并以妻兄魏续为主,替他掌控并州军在前线。 而张辽本就是独立的,故而还是统管原有兵将。 高顺则是率领陷阵营保护着吕布前往美阳县修养。 吕布走了之后不就,这一日,董卓突然下令在大帐内宴请魏续与张辽二人。 . 第四百四十六章 董卓的分化 吕布去美阳县养伤,董卓则是招张辽和魏续来其帅帐中饮宴。 这次饮酒,董卓不召旁人,连一个陪饮的西凉将领都没有,只有他和张辽还有魏续三人。 张辽心中无愧,只是依令而来,宴席自然镇定自若。 但魏续这心中的弯弯绕可就复杂的多了。 他虽然是并州军的重要人物,但一直以来都是听命于吕布,从没有直接跟董卓接触过,而且他身上还是有污点的人。 阳人城之战,魏续曾经被孙坚和刘琦的联军生擒过。 而且这件事,董卓亦是知晓的。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却见董卓突然将酒爵重重的向着桌案上一放,叹道:“这一次奉先受伤,实乃老夫之过也!” 没头没脑的冒出这么一句话,魏续和张辽不由皆大感疑惑。 张辽奇道:“相国何出此言?” 董卓颇为伤感地叹息道:“自打并州军从丁原麾下归于朝中,奉先便一直替老夫执掌此军,但数万虎狼之师,全凭奉先一人掌管,何其耗费心神?若非如此,以荆州宵小之能,又如何会是奉先的对手……实在是因为没有人能够替奉先分忧,以致于此。” 张辽心思缜密,心中泛起了波澜。 他皱起眉头,没有说话。 而另外一边,魏续的表情则是显得有些紧张,胸膛中的心脏不由自主‘砰砰砰’的直跳。 他二人此刻大概已经琢磨出了董卓找他们来此的险恶意图。 这是要用他们二人来分化吕布的兵权了。 董卓笑呵呵地道:“文远啊,你今年多大了?” “回禀相国,末吏乃是己酉建宁二年生人。” “哦……”董卓掰着手指头,仔细地算了算,惊讶道:“不想文远今年方二十有三?” “正是。” 董卓闻言,不由哈哈大笑:“如此年轻,就可以凭一己之力砍伤陈王,以四千精锐败其麾下数万之众,放眼天下,也算是难寻了。” 张辽忙道:“相国过赞了!” 董卓转头看了看魏续,道:“文远有大功傍身,汝也是久经沙场之人,可惜至今还未曾在军中出头,实乃老夫之过也。” 魏续急忙起身,端着酒爵向董卓遥敬:“相国此言实在愧煞我等,实不敢当,实不敢当。” 董卓哈哈大笑:“何必过谦……来人啊!” 话音落时,却见有两个相貌极美,身着曲裙深衣,粉黛颇重的美貌女子,各自持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两方印绶,来到了帅帐之内。 这两个女子容貌很美……至少对于出身于雁门的张辽和并州出身的魏续而言,是从没见过这般艳丽的美人。 但对于董卓来说,这样的美女则是稀松平常……他郿邬中这样美貌的女子,不下数百人。都是他这两年精心搜罗过来的。 “相国,您这是?”魏续的眼睛落在那两名女子身上,张口结舌,喉头滚动,就差眼珠子从眼眶中掉出来了。 “二位都是有大能之人,在老夫麾下供职,老夫自然不能亏待了你们,这托盘上各有两枚印绶……其中一方,是老夫拜你们二人为中郎将之印!” “啊?这……”魏续急忙冲着董卓作揖:“相国,这如何使得?” “如何使不得?”董卓哈哈大笑道:“难道你们二人自觉凭你们功绩和才干,做不得中郎将?” 能在董卓麾下任中郎将之职的,都是他的直系将领,例如:吕布、徐荣、郭汜、牛辅、张济等人。 董卓这一道任命下来,直接将张辽和魏续抬到了和他们一个层级的位置上。 而他们,就军职而言,至此也和吕布是同级别了。 从今往后,不存在谁能够管谁的问题。 董卓继续道:“文远,除了中郎将之职外,老夫还拜你为北地郡守,秩正两千石,魏续则是拜为鲁相,同为两千石。” 两千石的郡守和国相之职,这算是将两人直接给捧到顶了。 魏续磕磕巴巴地站起身,道:“相、相国知遇之恩,属下、属下没齿难忘,续当以死相报、以死相报……” 董卓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转头看向张辽。 “辽愿以死报相国。”张辽很是淡定地道。 董卓哈哈大笑,一挥手,便见那两名美貌的女子一边咯咯笑着,一边分别将托盘放在桌案上,然后各自坐下,分别往张辽和魏续的怀里钻。 魏续猴急的将一名女子抱在怀里,上下齐手的来回摸,将那女子痒痒的咯咯直笑。 张辽则是皱了皱眉头:“相国,军中有女眷,似多有不妥。” 董卓笑呵呵地道:“偶尔为之么?这两个美人,是老夫特意从郿坞给你们二人带来的,这两个美人今后就是你们的了,你二人今日可将她们各自带回帐内,好好享受一夜,待来日可派人送回右扶风境内暂居,待打赢了荆州贼子之后,再接回长安。” 魏续闻言大喜过望,他连声道:“多谢相国,多谢相国!” 董卓笑呵呵地撇了撇手,笑道:“去吧,老夫不打扰你们的良宵了。” 魏续猴急地拽起那名美人,一个劲地冲着董卓谄笑,然后拽着那名美人火急火燎的离去。 张辽并没有动。 董卓笑呵呵地看向张辽:“文远,怎么还不速去?” 张辽并不急色,他只是犹豫地问董卓道:“相国,吕君候对您也算是忠心耿耿,如今他受了重伤……相国却让我等取其兵权,是不是有些……” “文远啊,老夫可从没说过不用奉先的啊,只是他毕竟不在年轻,且并州军若是只靠他一人,未免难支,你看看我们西凉军,有李傕、郭汜、张济、牛辅、徐荣等多名强将齐名,并非一人独大,老夫用你,是因为你有才干有功勋,不能将所有的事都压在奉先一个人身上,你可懂老夫的一片苦心?” 张辽闻言再一次沉默了。 董卓慢悠悠地道:“让你独当一面,难道你怕荆州军不成?” 张辽猛然起身道:“末吏虽然不才,岂惧南军鼠辈?” 董卓满意地笑了笑:“好,有这信心就好,去吧,莫要让老夫失望。” . 第四百四十七章 死里逃生的朝臣 刘琦当时抵达陈仓的第一件事,就是让马玄安排大量的斥候和探子,在关中境内的各个县城安排诸多斥候,并让他们分布在关中各县城,将各县的消息随时传递到自己的军中。 身为现代人,刘琦自然知道情报对于军事的重要性,情报工作的建立,其实在一定程度上而言,比建设军事实力还要重要一些。 因此自打他成为了南阳郡守之后,刘琦就不稀财力建设巨大的情报网,在建设情报机构上,刘琦是不遗余力的向里面投钱投物资,丝毫也不吝啬。 刘琦手中的资源不够了,他就去襄阳问刘表要,反正现在荆州乃是丰乐之土,不仅仅是学宫,包括农耕亦或商贸也都是蒸蒸日上……刘表那老家伙有的是钱。 就情报组织的投入来说,刘琦自认为荆州的情报能力在大汉朝是首屈一指的。 果然,很快就有消息传到了他的耳中。 第一件——李傕,徐荣等人在长安指挥大军三次进攻长安。 长安的战事异常惨烈,双方的损伤都是极大,死伤无数,但黄忠和荀攸还是坚挺的守住了长安,没有让李傕和徐荣等人跨雷池一步。 通过长安的几场战事,黄忠在陈国军队中的威望越来越高,甚得军心,他亲临前阵,与将士们同生共死保卫城池……随着战斗次数的增多,陈国军士对于黄忠的依赖感则是越来越强。 第二件——是从斜谷而出的魏延,黄叙,邢道荣三个人,开始在关中地区进行佯攻。 李傕一方分凉州大将李蒙和王方对他们进行军事打击,双方目下在首阳山对阵,僵持不下。 第三件事情对刘琦而言最重要,便是关于吕布,魏续和张辽的事情。 吕布受了重伤,被移往美阳县养伤,亲信高顺率领陷阵营的将士随同贴身保护,而吕布走了之后不久,张辽和魏续就分别被董卓拜为中郎将,共同替吕布执掌并州军。 二人一走马上任,立刻便对并州军的体系进行了改制,各曲屯的司马和军侯皆重新任选,至于并州军中的校尉宋宪,侯成,成廉,郝萌,曹性等人,也被他们重新划分职权,并由董卓亲自对他们各自予以重赏。 “这是赤裸裸的在抢夺并州军士的兵权啊。”刘琦用手指轻轻的敲打着桌案,若有所思地道。 马玄拱手道:“末吏也是这般认为,府君,依照末吏度之,眼下对于我军而言,倒是一个绝好的机会。” “什么机会?” “末吏认为,眼下倒是一个可以策反吕布的绝好机会。” “策反吕布?”刘琦转头看向马玄:“此话何解?” 马玄认真地对刘琦解释道:“府君,吕布此人出身并州边郡之地,据闻其自幼便与匈奴为伍,行事无信无义,毫无廉耻可言,全凭一己私欲行事,如今董卓夺了他的兵权,他必深恨董卓,若在此时去离间挑拨策反于他,或可成事!” 但出乎马玄的意料之外,刘琦却摇了摇头:“恐未必。” 马玄闻言一愣:“为何?” 刘琦言道:“董卓是何等的狡猾诡诈,咱们能想到的事情,他能想不到?吕布当初,就是他从丁原麾下召过来的,他了解吕布要远远的胜过我们……他眼下只是分化了吕布的兵权,但却没有完全剥夺吕布的兵权,虽然道理相同,但当中的分寸却掌握的极其微妙,让吕布处于一个虽然不满,但却不足矣反的边缘。” 马玄奇道:“府君言下之意,是董卓掌控了吕布的底线?” 刘琦额首回道:“是。” “依府君看来,哪里是吕布的底线?” 刘琦伸出手,竖起了两根手指头,笑道:“很简单,地位和前途,董卓目下能给吕布的,我们给不了。” 马玄皱眉思索了一会,终有所恍然。 不错,就地位而言,董卓挟天子以令诸侯,他能给予吕布的官职和名位,自然要比镇南将军刘表给予吕布的职位更高……话说刘表镇南将军的位置,还是董卓给的呢。 至于前途…… 董卓再残暴,再不信任吕布,在吕布的心里,他也比袁绍,刘表这些人要强上百倍。 董卓属于凉州的边郡军功武将,其家族势力虽然要比吕布强,但就骨子里的东西而言,他和吕布是同一种人,他们这类人彼此之间比较容易互相认同,即使他们互相不信任…… 但袁绍袁术,则是属于世家门阀中人,而刘表则是属于士族党人…… 吕布也不是没有自知之明的人,他当然清楚类似于二袁、刘表这样出身的人,是打从骨子里瞧不上他这种边郡武将的,特别是他这种还曾经有弑主叛逆前科的! 就算是他们用吕布,也不过是利用一时,在袁绍,刘表这样的集团中,能够出人头地的,永远都是那些士族集团中人,吕布再努力,也无法进入他们的核心圈子。 所以说,即使董卓划走了吕布的部分军权,但只要没把吕布逼上绝路,他就不可能轻易投靠袁绍,刘表这样的势力。 到了门阀势力的麾下,可能连这一点点的军权,都没有了。 想通了个中环节,马玄无奈地长叹口气。 刘琦微笑道:“有些路走不通,咱也就不着急走,策反吕布这件事倒也不是不可能,只是眼下还未到时机,以我们的角度而言,还需要一个引子才是。” 二人正商议间,却见孟达匆匆忙忙地进了县府正厅,向刘琦作揖汇报。 “府君,我军探子回报,发现王允的下落了!” “什么?”刘琦闻言不由精神一振:“找到王允的下落了?他还没死?” 孟达喘着粗气,然后使劲的擦了擦汗,道:“可不是么?本以为他的尸体不知道被河水冲到哪里去了,不曾想这老家伙倒是命硬,不但他本人还活着,还有不少随他一同逃跑的公卿大臣们皆逃得了性命!” 刘琦亲自斟水递给法正,让他先解解渴,喘口气。 待孟达喝完之后,却见刘琦问道:“他们现在何处?” 孟达呵呵一笑,低声道:“府君,说了您可能都想不到……王允那些人,目下皆藏匿于太华山之中。” 太华山就是后世的华山。 “太华山?”刘琦颇为诧异:“太华山位于长安以东百里之地,他们不往河东郡跑,反倒是悄悄折回长安附近的险山之内……不要命了?” 马玄感慨言道:“这就是王允的高明之处了,前番他们被西凉军攻杀之后,董卓想来也一定在派人搜索他们的下落,而董卓料定他们若是要跑,要么去司隶,要么去河东郡,这两路地界,一定是有重兵把守,王允如今偏不走这两条道路,而是暗中藏身于临近于长安的太华……看似虽险,但这反倒是董卓最容易忽视的地界。” “灯下黑是么。”刘琦暗暗地念叨道:“既然已经找到了王司徒的藏身之地,那咱们也不能闲着了,速速派人暗中前往太华,邀王司徒前来陈仓一叙。” 第四百四十八章 马超与庞德的区别 董卓的兵马目下驻扎于渭河之东,但刘琦的兵马目下则是驻扎于陈仓,而关中平原沃野千里,若是王允一个人暗中前来,想来应该是不会那么容易被董卓发现的。 毕竟刘琦和以太原王氏为首的一众朝臣们目下有着共同的利益目标,那就是对付西凉的边功武人董卓。 王允等人的手中目下所掌握的武装力量,虽然大部分被董卓残杀殆尽,起不上什么用场,但这些朝臣身后站着的,毕竟都是中原各郡的士人家族,其底蕴与能量不可小觑,双方若是能够协同合作,互补长短,或许可以取得意想不到的奇效。 至于安排使者的任务,刘琦委托法正择选能言善辩的精干人选,替自己办理此事。 王允眼下并没有什么好的退路,他所依赖的袁绍在一定程度上也放弃了他,而他的合作伙伴刘宠目下只剩下一口气……在这种窘迫状况之下,刘琦对王允抛去的橄榄枝,他一定会伸手去接。 跟王允沟通的使者走了之后,刘琦就一边加固陈仓,一边重修修葺营寨,一边加紧操练士兵,随时准备应对董卓的下一步动作。 这期间,他也在探查新立的都护庞德与马超之间的关系。 刘琦之所以敢这么明着挑拨庞德和马超的关系,也是有一定基于历史的反思的。 演义中对于庞德投靠曹操的经历,是说马超奉命去益州讨伐刘备,而庞德因为有病没有随军,被留在了汉中,而马超投降刘备之后,庞德也无奈之下成了张鲁手下的大将,最后归降于曹操。 但演义终归只是演义,与事实并不相符。 庞德之所以最终会归降曹操,按照刘琦的猜测,要么是马超抛弃了庞德,要么就是庞德不愿意再跟随马超,故意留在汉中。 为什么呢? 首先马超是在建安十九年投入到了张鲁麾下,但在张鲁麾下待了不到一年,就因与其部下的矛盾而转投到刘备的麾下。 这期间,马超曾与李恢密谋。 既然是密谋,那必然不可能是随便说说就归顺,必然是有一个准备周期的。 马超投奔刘备并不是在作战之中仓促归顺的,而是早有预谋的率众归服,是有精心预谋的,这当中一定是很多次的谈判以及精心的准备工作,而且当时的马超是在氐中,属于半独立状态,生命并不会受到张鲁以及汉中杨家等人的威胁。 证据就是身为庞德从兄的庞柔,也被马超顺利带到了益州,成为刘备的手下。 同样姓庞的一家之人,一个被带走了,一个却没有。 而且就马超的品性而言,他会放弃属下并不是什么稀奇事……当时马腾带着马家全家二百多口在曹操手中为官,而马超依旧还是能毅然决然的放弃他父亲起兵反抗曹操。 事实上曹操和马超在潼关交战,直至击败马超,都没有诛杀马腾,当然曹操也是希望能够以马家三族为筹码,迫使马超归顺。 但很显然,马超并不把自己家族的人当回事。 在曹操击败马超和韩遂后的第二年,马超再次造反,围攻陇上,攻打凉州刺史韦康。 而韦康为了保全百姓,出降马超,却被马超杀害……韦康的死彻底激怒了曹操,他勃然大努,终于动手灭了马腾全族。 凭心而论,曹老板真心没想杀马腾全族,纯粹是马超自己作妖作的。 爹尚且如此对待,所以说放弃一个庞德对马超来说根本就不是事! 至于马超为什么放弃庞德,这个刘琦无法武断的去做判断,史书上也并未记载,但根据这一段时间刘琦对马超和庞德二人的了解来看,应该是因为理念和性格不合……说白了根本不是一路人。 马超是什么人?说他心狠手辣,没有义理信义,虎狼心性一点也不冤枉他,不论是因为什么原因,一个为了争霸能够放弃全族人二百余口人的生命的人,就人品来说,肯定不是什么好货色。 特别是在这个宗法社会,家族的重量对于一个人来说,要远远超出后世人的观念。 至于庞德,虽然出身西凉,但在被关羽生擒活捉的时候拒不投降,为了曹操慨然赴死,这是连于禁都没有做到的事情。 要知道庞德跟随曹操不过三年多,而于禁跟随曹操则是二十七年。 或许庞德是因为自己有家眷在邺城而放弃了自己的生命,但这正好与放弃全族生命的马超产生了鲜明的对比。 一个是肯为家族放弃自己的生命,一个是为了自己的霸业放弃了整个家族。 性格,理念,行事作风完全不是一路人,怎么可能合得来? 果然,事情跟刘琦猜测的八九不离十。 庞德新任都护,奉命总管诸军,各部豪帅和战将皆按照庞德的指令操练布防,唯独马超对他不屑一顾,且多番当众与庞德发生口角。 庞德念及自己本来就是马腾的手下,故而几番忍让,但马超却得寸进尺,屡屡在练兵或是军议之时与庞德争辩,总是弄的他下不来台。 泥人也有三分土性,庞德终于被马超逼火了! 在一次关于布阵的军议之上,马超指责庞德的布军之法过于幼稚,犹如孩童,在众人面前丝毫不给其留情面,终于惹怒了庞德。 两人当着众人的面发生了剧烈的争执,甚至都要动手,幸亏被在场的豪帅和羌帅们拦住,一场军议闹了个不欢而散。 至此,二人之间的裂痕终于摆在了明面上。 这一次的军议,刘琦没有参加,但关于个中的细节,他却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但刘琦对此事,仿佛看不到一样,既不斥责二人,也不主动为二人调节,就仿佛这件事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 事情发生的两日后,这天用过了小食,天色已黑,刘琦派人请庞德来到了他的书房。 庞德一脸沧桑之相,颇有些疲惫之感。 看起来,他这个都护当的并不轻松。 “令明,这几日辛苦太甚,不容易啊。”刘琦看着脸色有些发白的庞德笑道。 “辛苦确是辛苦。”庞德叹息道:“只是这辛苦不只是筋骨上的,还有心中之苦更甚……说实话,庞某一直在等待刘府君找我详谈。” 刘琦闻言失笑,挥挥手,命身边的典韦将书房的门关上。 庞德也不客气,走到一旁的软塌上坐好。 “刘府君啊刘府君,您几次三番的将庞某扶持上这都护之位,丝毫不顾虑马少郎君的感受,难道庞某人就这么值得您收买么?” 刘琦认真地道:“那令明觉得,你值得让我收买么?” 庞德的脸色一正,道:“某家虽不是天下名将,但也自幼熟读军略,精研武技,数度经历过生死战争,虽然都没成就什么大的功绩,但也没有出过什么较大的疏漏,某家不敢自比吕布、黄忠之流,却也自认不输旁人……不得不说,某家觉得府君花这般大的力气,收揽某家,值得!” 刘琦略微诧异,凉州出身的人倒是够直接的,这话里话外说的既不谦虚也不含糊,倒是省却了很多唇齿周折。 “令明如此坦诚相待,实在是令刘某深感欣慰,能得令明相助,真刘某之大幸也!” “且慢!”庞德突然伸手,郑重道:“刘府君,某家适才只是说我确实值得府君花大力气收揽,但我何时说了,我就一定要响应你的招揽,而投入荆州?” 刘琦微微的挑了挑眉。 庞德郑重道:“我庞德一介武夫,没有那么多狡猾心思,刘府君是聪慧之人,庞某能看的出来,你先让人查清了庞某投入马公麾下乃是跟随家族迫不得已,后又故意调马少郎君出来与我争抢都护之位,意在使我看清马氏非久侍之主。” 刘琦沉默了一会,方道:“良禽择木栖,闲臣择主而仕,刘琦不自认为是雄主,却也自认为是一个贤主,我自认为我能够让令明你发挥最大的才华,我认为,你跟着我,会比跟着茂陵马氏要有前景的多。” 庞德认真地道:“刘府君既然有此一片厚意,为什么不对庞某人直说?非要用这些旁门的手段,难道我庞德,不值得府君坦率直言么?” 顿了顿,就听庞德道:“单凭这一点,就算府君是一名贤主,庞某也绝不相投!” 第四百四十九章 斩将立威 庞德的话,让刘琦感觉有些被打脸了,同时他的内心中也开始泛起了波澜。 多少得给自己做一些反省了。 身居高位的自己,处于这天下诸侯群的政治旋涡中……一直以来,他都把权谋之术看的过重了,却忘记了人与人之间,有的时候不仅仅是只有利益关系作为桥梁,也有忠、有义、有情、最重要的——还有尊严。 庞德站起身,向着刘琦拱了拱手后便即告辞。 刘琦也没有留他,只是任凭其离去了。 典韦站在刘琦的身侧,一直都没有吭声。 直到庞德离开之后,这铁塔汉子才对刘琦谏言道:“府君,这庞德既然如此不识时务,府君便莫要给他面子了,来日寻个由头,撤了他的都护之职,让他滚回马腾军中,继续做他的反贼叛逆!看他还嚣张不?” 刘琦没有说话,只是闭着眼睛,细细的想着自己的问题。 认真地考虑过后,刘琦方才幽幽开口道:“典君,你觉得刘某人为人如何?” 典韦没有想到刘琦居然没头没尾的来了这么一问,顿时有些愣住了。 他颇有些诧异地看向刘琦:“府君,某家没有明白您的意思。” 刘琦站起身,道:“我的意思是,在你的心中,刘琦是否是一个可以信赖之人。” 典韦很是肯定地道:“那是自然的,在这天底下,除了某家族中人之外,最得某信任的,便是府君了。” “为何?难道你不觉得我的诡计太多,不得人心么?” 典韦哈哈大笑:“府君莫要把那姓庞的几句狂言当真,在某家心中,府君一直都是个信义之人!对某家也是没的说,从打第一次见了府君,府君对某就是以诚相待!无论何事桩桩件件都不曾欺瞒于我,府君的计策,都是用来于对付外人,与某何干?” 一语点醒梦中人,刘琦恍然的点了点头。 果然,自己做这件事时一开始就有了些误区,怪不得在庞德这件事上和自己有些背道而驰。 原先法正与刘琦所分析出来收揽各阶层人物的一二三点,不过都是纸上谈兵,道理虽然是有的,但却过于理想化。 每一个的思想都不一样,性格也各异,怎么可能都用套路来应对? 在给予自己想要结交招揽的人足够的利益同时,再加以交心,才是能够收揽人才的最佳手段。 刘琦原先有些太过注重策略和利益了,却忘记了……除去利益之外,人心和人性的契合才是收拢英才的最佳手段。 二战时期的德国,那位以演讲著称的邪恶元首,能够用话语煽动人民对他歇斯底里的狂热。 虽然这当中也有利益构成存在,但除去利益之外,最重要的是他还是抓住了人心! 而典韦当初在赵宠麾下不得重用,独身奔逃,自己施之以恩情,就能让倾心归附,这虽然也是跟当时的典韦的处境有关系,但刘琦的赤诚相待,求才若渴才是真正打动典韦的关键。 人心都是肉长的,利与情并不只是侧重于一面,不然便是管中窥豹,一叶障目。 刘琦长叹口气,在心中暗自道:“刘琦啊刘琦,你还是太年轻,太过自以为是,人心之道,哪能是套路所尽能掌控的?你还是有待磨炼啊。” …… 次日,庞德再次与一众人计议下一步的对阵策略、如何布置陈仓的防御以及各部兵马如何分配的事宜。 但很可惜,事情进展的颇不顺利。 以马超为首一些人,再次对庞德进行挑衅,指责他战略中的错误,横挑鼻子竖挑眼。 其余的豪帅和羌帅中,也有些人看热闹不怕事儿大,纷纷效仿凑热闹。 包括马超以及他麾下的三名军侯,与庞德争吵的最为凶狠,而且是蛮不讲理,他们挑理挑的有些让人匪夷所思。 说白了就是找茬。 也不怪他们的水平这么低,用这种方式来表示对庞德的不满……都是一群边郡莽汉,还是叛军,能指望他们的素质高到哪去? 庞德也是忍耐到了极限,在帐内与讥讽反驳他的人,公然叱吵了起来。 双方大有拔剑对砍的架势。 就在这个时候,大帐外突然传来冷然的斥责声:“我让你们在这里,是让你们议事练兵,还是彼此相互拆台闹内讧的?” 随着声音的响起,刘琦大步流星的走进了帐内。 他眸中的目光冷厉,来回扫视着在场的诸人。 他的身后,站立着典韦,甘宁,严颜诸人。 刘琦来到帐内,来回看着在场的众人,然后先是向庞德拱了拱拳,道:“庞都护。” 然后,他又与众人见礼后,问道:“庞都护,刘某人这两日旁事繁忙,不曾临营……这练兵,战略,城防诸事皆赖都护与诸公共同执掌,我今日得闲,特来旁听,嘿嘿……正好听到诸位在这里商讨关于下次临阵的战略布阵,诸位似乎多有分歧啊……刘琦不才,请庞都护将适才所言的战略部署,再讲述一便可否?” 刘琦要听,庞德自然不能拒绝。 他于是将自己针对下一步作战所构思的军略,战术,包括各部的分配,以及陈仓县接下来的巩固方案等等。 刘琦在一旁认真的听着……凭心而论,庞德的战术完全没有问题,甚至可以说是非常符合眼下的实际情况,当然,每一份方案都不可能是完美无缺的,这当中无论是在实施还是根据现实情况,都需要再做一些适当的调整……但这些都是无可厚非的。 绝对是达不到让一众人当面彼此互相讥讽争吵的地步,根本不是大不了的事。 “适才都护所言战策,何人有不同的见解?”刘琦来回看着诸人,笑道。 在场众人都没有吭声。 “怎么不说话,刚才不是吵的挺欢的么?到底是谁喊的,站出来!不自己出来……我可挨个去查了。” 马超军的军侯杨振迈步出班,对刘琦拱手道:“刘府君,适才是末吏对大都护的战策有所质疑,故而与大都护有所争执。” 刘琦点了点头,又道:“不应该是只有他一个人吧?我刚才在帐外,听到的可不是一个人的喊声,还有谁?” 马超身后,另有两名军侯站了出啦,道:“末吏等适才也对大都护的布署有不同见解。” 刘琦点了点头,道:“好,那你们说说,大都护的安排、布置、还有各军的调配,哪有里有问题,疏漏在何处,应如何改正……都说出来,一条一条的说,一个字也不许落下!” 说罢,刘琦看向众人,道:“他们说的和庞都护所言,在场诸公稍后也可以提出意见,看看谁提出的战略,更符合当下的形势,大家畅所欲言,不必有所顾忌!诸君皆是为了讨董,为了国家,有什么话直说就是了!” 那三个军侯事到如今,又能说的出什么? 他们适才不过就是跟着马超瞎起哄,在这里拆庞德的台而已。 庞德说在东城头布置三千兵力,他们就会说布置的太多;庞德说修葺城墙需抽调五千兵卒,他们又会说少了,至于为什么多为什么少,他们也不知道…… 都是诸如此类的找茬,且言辞中多有讥讽,换成谁谁不恼火? “怎么不说话?”刘琦眯眼看向三人,声调突然变冷:“为何不言语?” 那三个人此刻就是不吭声。 他们是叛军出身,又是马超的手下,虽然尊刘琦为一声‘府君’但实则却并未将他放在眼中。 见三个人都不说话,刘琦的嘴角勾起了一丝笑容。 但那笑容是冷厉的。 “来人,将这三个人推出去,斩!” 第四百五十章 微言大义 刘琦的话一说出来,满帐皆惊。 一直没有说话的马超,闻言顿时大惊,他急忙站出来道:“刘府君,凭白无故的,为何要斩我麾下之人?” 刘琦看向甘宁,道:“兴霸,将大汉军规中的构军之罪,给马少郎君背上一遍。” “唯!” 却听甘宁仰起头,大喇喇地背诵道:“多出怨言,怒其主将,不听约束,更教难制,此为构军,犯者斩之。” 刘琦正色道:“再将谤军之罪,给马少郎君背上一遍,让马少郎君知道一下。” “唯。” “好舌利齿,妄为是非,调拨军士,令其不和,此谓谤军,犯者斩之。” 刘琦看向马超,抬手一指那三名军候,缓缓道:“马少郎君,听到了吧?这谤军和构军之罪他们眼下可是都犯了,大帐之内,当众刁难都护,何其大罪?难道不应该斩么?况且刘琦不是不讲理的人,我给他们机会了,让他们当众说出自己与都护为难的原因,只要他们说的出来,讲的有理,刘某人一样不会治他们的罪,相反还会表彰他们……可他们呢?三缄其口,屁都放不出一个,这不是故意刁难是什么?” 说罢,刘琦缓缓的放下手,道:“三个连将令都弄不懂的废人,不斩他们,还留着他们作甚?” 说罢,却见刘琦冲着典韦使了个眼色。 “来人!”典韦转头冲着后方高喝。 便见帐篷外冲进了一队荆武卒,也不说话,上前便将马超麾下的三名军侯制住。 马超的脸色发红,怒道:“我看谁敢动!” 还未等动手,便见典韦和甘宁一左一右的挟夹住他,让他不敢轻举妄动。 而其他的豪帅和羌族渠帅,则是迅速的向着两边闪避开。 马超本想反抗,但看到这个架势,也有些急了,他转头对着刘琦喊道:“刘伯瑜,汝无权斩杀超麾下之人!” “孟起!”随着一声怒喝,却见阎行站了出来,对他义正言辞地道:“这三个人违犯军规,当着众人之面以下犯上,为难都护,至令三军连日来的军议无果,空耗时间,光是这一条,别说是刘府君,便是我们在场任何一人,都足矣手刃他们,刘府君已是手下留情!你切莫再使性子,坏了咱两家的大事!” 这一番话,如同惊雷,重重的炸响在了马超的脑海之中。 他万万没有想到,在这种关键的要命时刻,站出来阻碍自己的人,居然是和自己的盟友阎行。 “阎兄……你这是何故!” 阎行向前靠了一步,低声道:“孟起,我们此番来此的目地你忘了?我们不是与人争雄来的,韩帅和马帅都有大事要办……且你看看四周,还哪里有你的盟友?” 马超茫然的看向四周,却见那些豪帅和羌族渠帅,都如同躲避瘟神一样躲的他远远的。 帐内正中,只有他孤零零的一个人面对这一切。 马超的心一瞬间清醒了,但也一瞬间的陷入了谷底。 一股羞恼之意也瞬息涌上心头。 只见阎行转过头,对着庞德拱手言道:“庞都护,阎某请命,亲自监斩此三人,还请都护应允。” 庞德没想到阎行居然在众人面前这般的给自己面子,先是一愣,但很快就回过神来。 “有劳彦明。” 此一番举动之后,在场在无人再敢对庞德进行随意指责。 于是庞德开始下达命令,让诸人依令而行。 在分布任务的时候,刘琦看出了庞德的布置有一些疏忽的地方,于是便提了出来,摆在台面上让众人商议。 不偏不倚的作风,让众人颇感钦佩。 布防与操练的任务各自下达后,众人依照军令,各自去忙各自的事情了。 …… 当天晚上,庞德又一次来到了刘琦的书房请见。 “刘府君今日为何要亲自来帮我?”一见面,庞德便直接出言相询:“我昨日已经言明,绝不相投,府君难道不记恨我么?为何还要帮我?难不成是为了施以恩德?若果真如此,还请府君莫要白费心机了。” 刘琦的手中,捧着马玄刚刚为他搜罗的一张右扶风的地形图。 上面对于右扶风的山川河道,包括二十一个县城的精确位置,多有颇为准确的标会,方便刘琦更加方便的采取军事行动。 刘琦兴奋地冲着庞德招了招手,道:“令明,你且过来看看,马伯常今日献上的这幅皮图是件稀罕物,我原先着实是不曾看到这般精确的图谱,若是早有这样的地图,这场战事或许根本就不用迁延到现在了……” 庞德迈步走到刘琦的桌案边,在他的对面坐下。 刘琦伸手在皮图上的一个地方指了一指,道:“你看,这条路,如此隐蔽,不易被人发觉绝……会不会是董卓通过郿邬运往前线的粮道?我派人查了好久,至今对其粮道还一无所获。” 庞德皱起了眉,道:“刘府君莫不是没有听见某适才所言?” 刘琦抿嘴露出了笑容:“自然是听见了。” “那为何要顾左右而言他?” 刘琦伸手指了指地图,道:“因为我觉得,眼下还是琢磨如何打败董卓比较重要……不过看你一副急于求知的样子,我若是不告诉你,只怕你这心中会一直不安……罢了,我就跟你明说了吧,你尽管放心,我今日前往陈仓前营之举,并没其他用意,纯粹的只是为了大局着想。” 庞德闻言有些诧然。 “令明拒绝了我,说实话我心中还是蛮难受的,但大敌当前,刘某不能因为你拒绝了我的招揽,就公报私仇,弃大局于不顾,马超等一众不听号令,我自然是要给他们一个下马威,用为震慑,这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三军着想……若任凭他们这般胡闹下去,怕是过不了多久,我等就将尽为董卓所灭。” 庞德闻言,遂郑重的拱手道:“庞某拒绝了府君的征辟,而府君为了大局却不记私仇,实在是令庞某佩服。” 刘琦微笑道:“你不投我,并不怪你,其实你昨夜说的没做,我若欣赏于你,便当诚恳以待,示以真心,以诚心相召……但我非但没有示之意诚,反倒是以功利和诡诈之道,想迫你入瓮,如今想想,真是不该。” 庞德没想到刘琦居然会主动当着自己的面检讨,大为惊诧。 要知道,这年头的两千石官员,亦或是士族,轻易是不会对自己的德行进行检讨和反思的。 或许他们心中会知道自己的某些行径错了,也会改,但绝不轻易向外人说,因为那样,会影响他们的风评。 对于士人而言,名声有时候比性命还重要。 却听刘琦继续道:“这是我见识的浅陋,总觉的世人心思都是功利的,却忘了这世间还有圣人之言,还有浩然正气,还有忠臣志气,还有不屈于权贵的风骨……是我忘记了。” 说罢,刘琦感激的冲着庞德点了点头道:“是你让我又记起了这些,令明,多谢。” 庞德一时间竟有些张口结舌,不知如何作答。 刘琦却不在多言,而是将地图再次递到庞德的面前,道:“来来,不说这些了,令明,帮我看看这几处地方,咱们的粮草有限,得赶紧研究一个快速战败董卓的方案才是。” . 第四百五十一章 另一名凉州将领的拜访 “不成。”庞德并没有顾忌刘琦的面子,一连将他所提出的三个劫粮道的方案统统推翻,几乎连考虑都没有考虑。 刘琦甚至怀疑他是不是在故意寻衅跟自己找茬。 庞德认真地解释:“其实德也知晓,眼下的这个时局,若是能够截断董卓的粮道,断其命脉,确实不失为最好的战法,但府君切莫忘了,我们眼下所面对的是董贼之军,非普通郡国之兵,董贼的粮道其实并不固定,根本无从下手可断。” 刘琦将皮图轻轻地合上,皱眉道:“我不是凉州人,对董贼军麾下兵将的行军习惯不怎么了解,还请令明为我指点一二。” “好说,府君莫这般客气。”从打适才刘琦当着庞德的面,推心置腹的跟他阐明胸意后,庞德对刘琦的态度似乎好转了许多。 凉州的人就是这样,虽然在经学、治政这方面跟中原人差距甚远,忠君理念和正气也相对缺乏,但秉性相对耿直,对欣赏和厌恶的人都是流于表面,丝毫不予掩饰。 这样的人,在以礼仪为本的中原士族中,是根本吃不开的。 故凉州人永远都跟关东人尿不到一个壶里去。 庞德认真地位刘琦解释:“韩帅的兵马,当年也曾与董卓数次交战,而且据庞某所知,董卓征战有一个习惯,就是从不将粮秣屯扎在一处,且董老贼公私分明,纵然是兵败城失,也绝不会将他藏在郿坞中的粮食轻易拿出来分于兵卒,在郿坞中的粮秣财货,在董贼看来,便是他的家私!而且董卓军长于搜牢……这断粮的手段,怕是难不倒他。” 这话说的非常在理,且实事求是,饶是刘琦也找不出能够辩驳他的理由。 “如此看来,断粮一招,恐难施行了?”刘琦颇为郁闷地道。 “很难,若想速破董卓,非得再想其他策略不可。” 刘琦站起身,来到安置佩剑的木架前,伸手将长剑抽出剑鞘,目光锐利的紧盯着那剑身上的寒芒。 “论及平原之阵,正面冲突,我军根本不可能是董卓军之敌,目下之所以能够做到僵持不下,全凭兵分两路,一面守住了长安,一面扼守住了陈仓,凭借地利让董卓首尾不能相顾,但长此以往下去,终归不是长久之计。” “眼下只有静观其变,等待时机。” 静观其变倒是没错,但这并不符合眼下己方的形势,毕竟荆州军属于远来之军,远来的兵马,不论是粮食供应还是后方阵地,都会随时随地的产生巨大的变数,且各路豪帅和羌帅也都有着自己的利益和心思,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反水,刘琦不想和他们这些不靠谱的人合作过长时间。 所以,解决战斗的时间越短,对于眼下的荆州一方就越是有利。 速战速决的方法——要么斩杀敌方主将,要么火攻水淹,要么断其粮道,要么攻占其后要地。 但就眼下的局势而言,这些方法似乎都不太适用。 “令明,你且回去休息吧,等我在这里好好想想清楚。”刘琦一边揉着太阳穴一边说道。 庞德也明白刘琦现在心急之所在,但他帮不上。 他站起身,冲着刘琦拱手,然后转身向门边走去。 来到门口,方要推门而出,庞德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 庞德矗立了好一会后,突然转过身来,对着刘琦抱拳道:“庞某前番对刘府君,言辞之中多有不敬,今番想想着实惭愧……庞某活了二十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如府君一般身居高位而屈尊自省自罪,这般有过则改不藏掩的品性着实难得!说是当世少有亦不为过……前次实在是庞某人过于武断,看错了府君,庞某也在这跟府君认个错,还请刘府君多多见谅。” 刘琦没曾想到庞德对他说出这样的话,脸上露出惊异的表情。 但他很快就恢复到了平常的状态,微笑道:“令明之言,真是令刘琦倍感惭愧,有过改之这也是人之常情,况且经此一事,也让刘琦心中明白了一个道理,那便是不论身份地位再高,也莫小觑了天下豪杰……令明这般夸赞,倒是让我有些无地自容了。” 就在这个时候,却见庞德突然双臂伸直,双手环抱于身前,腰部弯曲,这是在向刘琦鞠躬。 “令明这是作甚?”刘琦大惑不解。 庞德直起身,义正言辞道:“前番蒙刘府君相召,虽未相投,然这心中实是感激,士为知己者死乃是常理,但可惜庞某不能这般做……刘府君为了招庞某极尽心力,单是这份知遇之情,庞某作一揖给府君,也是理所应当。” “令明不必客气,君乃大才,就算是没有刘某人多事,翌日也必然会有大好前程的。” 这一次的谈话,两人之间的关系明显拉进了许多,庞德对于刘琦的看法显然也是大有改观。 庞德离去了之后,刘琦在书房中继续沉思,考虑该如何打开眼下这个僵局。 但就目前刘琦手中的筹码来看,想要速战速决,的确是有些难上加难。 若是现在借着前次战胜之威,平安撤往汉中,倒也没有任何损失,偏偏黄忠和刘宠等人眼下还在长安城中,己方若是撤了,他们的局势就危险了。 眼下刘琦和黄忠虽然在东西两面夹击着董卓,令对方首尾难顾,不能轻易破局,但同时也将己方禁锢在了这个局中。 现在是双方谁也没有办法打开这个僵局,一旦打开,那必然会有一方将受到毁灭性的打击…… 刘琦想的头晕脑胀,有些心烦意料,他猛然再次从剑鞘中拔出佩剑,冲着面前案几的桌角,狠狠的一剑剁去! 锋芒过后,一大块桌角‘哗’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屋外,荆武卒的声音急忙响起:“府君,您这是……” 刘琦深深的吸了口气,道:“不妨事,只是不小心弄碎了东西,你们不要进来。” 那荆武卒的声音再度响起:“府君,阎帅前来拜见府君,已是在门外等候多时了……” “阎帅?”刘琦一瞬间有些发懵,但很快他就反应了过来。 来者应该是阎行。 他怎么来了? “怎么不早报。” “是阎帅执意站在门外都等,说是不让我等打扰府君,只是等府君处理完诸事出来。” “让他进来吧。” “诺。” 少时,便见房门打开了,阎行小心翼翼地进入了房间。 他扫视着屋内的情形,但见桌案的一角被刘琦砍掉,刘琦持长剑立于房间内,神态虽然平和,但眼眸之中,确实隐隐的有戾气闪过流动。 阎行的心中闪过惊奇之感,他望向刘琦,试探着言道:“府君可是有不顺事?” 刘琦笑呵呵的将长剑回收入鞘,然后坐在主位,伸手请阎行坐在软塌上,道:“不顺心的事情,是有的,但是见了彦明,这不痛快的感觉便都烟消云散了。” 阎行在刘琦的旁边坐下,很是尊重地道:“阎某不过是金城一勇之夫,和敢当府君这般夸赞。” “彦明何必过谦呢?其实你一开始到冀县与我军会盟,我并未太过关注你,但是直到前一段时间,你先是不顾与马超的关系,力保庞令明上位,昨日又当众斥责马超,并亲自监斩其麾下的三名军侯,为了顾全大局不惜得罪盟友,这份胆略和见识,在这次会盟之中绝没有第二个人,刘琦深感佩服。” 阎行急忙站起身,道:“承蒙府君称赞,阎某感激不尽。” 刘琦的身子微微前探,道:“彦明,你今夜来此找我,所为何事?” 阎行犹豫了一下,道:“阎行特来向府君进献人质。” 第四百五十二章 董卓的毒计 自从上一次,阎行在众人满前极力支持刘琦之后,刘琦就已经让马玄再仔细的去搜索了一下阎行的履历。 他想要看看阎行这个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马玄不负刘琦所望,很快就将阎行的底细调查了个底掉。 根据马玄的汇报,身为金城人的阎行,出生于建宁二年,今年二十三岁,自幼在金城便有健名,他十八岁被韩遂招揽入军,至今已是五年,在金城边郡之地平定叛羌多有功勋,威震边疆,甚有威名,故年纪轻轻就被韩遂引之为臂助。 而且有意思的是,阎行和其他叛军战将不同,他在投入叛军之前,身家底子非常干净,没有任何违背律法,哪怕是伤人的记录都没有,而且在乡亭之中,他居然还是个有名的孝子。 这就值得人深思了,一个身家底子这般干净的人,且履历还不错的人,为何要自污投入叛军呢?这岂不是自己往自己的脸上抹黑。 最终,刘琦得出的答案是,要么是渴望出人头地,要么就是迫不得已。 或许在阎行身上,这两者都有。 刘琦估计阎行采取常规的办法,保持一个清白的身家履历,然后将至仁至孝的名声传遍乡间,渴望能够被地方的郡署府衙征辟,寻找到一个可以证明自己的机会。 事实证明,他的想法虽好,但成功的几率实在太小了。 身家底子在清白,孝顺的声名再大,又能怎么样?难道他一个连豪强都算不上,最多只能算是富家翁子嗣的边郡中人,还能走孝廉仕途不成? 连几卷经史都没读过的边郡武夫……别做梦了。 现实给了上进的阎行一个重重的耳光,而且是很响很响的那种,将他走正规渠道出人头地的梦想给扇的粉碎。 最终,失望的阎行只能走上了大多数边郡武人最终选择的道路——牧边立功! 虽然不如被郡署征辟的路子那么正统,但至少也算是一条能够出人头地的道路。 但很可惜,阎行的命不好,他的家乡金城,已经被汉朝的叛贼韩遂所控制了,而韩遂也听说了少年阎行的‘健名’和‘孝名’,故特派人来征辟于他。 阎行的全家都在金城,他若是不从了韩遂,全家怕是都没有好果子吃。 这是不从也得从。 就在这种无奈与巧合之下,一心想要成就一番功业的阎行,最终成了大汉朝叛贼的手下。 从此,他开始在叛军中过起了‘天天向上’的美妙生活。 但在他的内心的深处,始终都是渴望将自己洗白的。 …… 书房之内,刘琦和阎行二人谁都没有再继续说话,室内此刻只能听到阎行沉重呼吸声。 “进献什么?”好半天之后,刘琦方才开口道:“人质?” “是。” “什么人质?” “我阎家的人质……阎某愿意着家中父母前往汉中,亦或是前往荆州,做为府君的人质。” 这话说出来,饶是刘琦都有些懵了。 还是第一次碰见主动进献自己父母为人质的人,他知道他再说什么吗? “我为何要尊亲当人质?我要他们来荆州又有何用?” 阎行拱手言道:“阎行思来想去,只有让双亲入楚,才能让府君更加的相信我,相信阎某一心投诚是为真心!” “一心投诚?”刘琦的脑中飞速的运转着:“你要投降于我?” “是!” “为何?” 阎行认真地道:“因为尊父子乃是护君联盟的发起人,此番又以护驾的名义杀入关中与董卓对峙,无论成败与否,刘镇南和刘府君日后都将士大汉朝忠臣志士的代表,如今天子年幼,又失身于虎狼之手,尊父子代表的便是天下正统,是宗亲领袖!阎行虽在叛军,但这心中无时无刻不想归附王化,以证清白之身!” 他这话倒是没错,历史上的阎行,虽是人在韩遂麾下,但却是一直心在曹营,为了得到汉廷中央的承认,不遗余力的给曹操当内应,为曹操收复凉州做出了巨大的贡献。 刘琦认真地盯着阎行,奇道:“阎帅,你跟随韩文约也有四五年了吧?为何会想转投到我的麾下,难道韩文约对你不好?” 阎行很是郑重地道:“韩将军待我如同亲子,好的不能再好了。” “那你这又是为何?”刘琦的语气变得有些严厉:“我荆州可不是藏污纳垢之地。” 阎行拱手道:“府君误会了,我并不是想坑害韩将军,阎某只是想为自己,同时也是为了韩将军着想,韩将军起兵十年了,治下的黔首、兵士皆已是疲惫不堪,金城郡又是偏狭之所在,韩将军本人又不占大义不占正统,如此下去,早晚必是身死败亡的结局,以阎某所思,不论是韩将军还是阎某,都应该及早找到可以依附的对象……阎某思来想去,也只有君父子的胸怀,才能够收纳我等。” 刘琦恍然地点了点头。 虽然阎行此举颇有些背主之嫌,但仔细想想,却在可以理解的范围内。 韩遂在金城苦寒之地,要钱没钱,要大义没大义,虽然他有一支强悍的部队,但再强还能强过董卓么? 董卓都不为天下所容,更何况是他。 若是换自己站在阎行的位置上,跟着韩遂去走一条必是死路的道路,刘琦也不会甘心的。 “阎帅的情况,确实有迫不得已之处……不过这天下除了我父子之外,尚有袁绍袁术,还有董卓等人,势力皆大,你为何不投他们,偏偏投我?” 阎行苦笑道:“董卓虽也是起家凉州,但已是为天下人所弃,他表面强大,实则危机四伏,自保尚成问题,谁会投他?” “至于袁绍袁术……唉,某也不瞒府君,某一个边郡战将,又是叛贼,便是想投他们,依他们四世三公之后的身份,对阎某也必然是不屑一顾。” 刘琦闻言笑了:“袁家是四世三公,我父亲也是清流党人,你凭什么认定我父亲就会容你?” 阎行很是认真地道:“阎某颇有自知之明,我不会认为刘镇南会容我,但我相信刘府君会。” “凭什么?” “就凭府君对庞德的态度。” 刘琦长叹口气,感慨的点了点头。 乱世用才不用德,这是个聪明人——可用。 “彦明这大半夜的来找我,除了表示心意之外,一定也是有良策相告吧?”刘琦微笑道。 阎行早不来表示,晚不来表示,一定是有近身之资,不然不会这般。 果然,却见阎行从怀中掏出一份书信,呈递到了刘琦的面前。 “这是?” “这是董卓派人送给韩文约和马寿成将军的书信,信中许诺要敕封他们二人为征西将军和征南将军,封侯开府,让二位将军里应外合,取刘府君首级,一举消灭荆州兵将!” 刘琦闻言顿时一惊。 他急忙从阎行的手中拿过来仔细观瞧。 刘琦在看,阎行在一旁道:“刘府君,韩将军让我们来府君这里会盟,实则是抱着余中取利的心思,他料定董卓为了分化刘府君和我们,一定会许诺给他想要的将军之位,若是董卓不给,那相助府君讨董,一样可扭转我军叛军的身份,左右都不吃亏……但就韩将军本人而言,他还是更加看重董卓的敕封,这封信一旦到了他的手中,恐韩将军必与刘府君您翻脸。” 第四百五十三章 永不相负 刘琦这些年频频与各路诸侯牧守交手,对于政治的敏感度已经非一般人可比,他自然是清楚阎行这话并不是危言耸听。 韩遂的军力不弱,但因为是叛军,所以一直以来并不能够在凉州整合羌族各部以及各家豪族的力量,和有官位在身的董卓当年在西凉的呼风唤雨相比,实在是差的太多了。 所以对于叛军韩遂来说,取得正式的官身是关键。 协助护君联盟,从大义上将身份转换过来,不过是中策,能够得到朝廷的直接敕封,只要须弥之间便可以将身份由白转黑。 取得天子名诏,才是上善之策。 “董卓的这份信函,为何送到你这里来了?”刘琦轻轻的甩动着缣帛,认真地盯着阎行的脸颊,观察着他表情上的每一分变化。 阎行对着刘琦长作一揖:“不瞒府君,这事我也问了暗中来我营中的信使,他说当下陈仓和关中道被我等围的水泄不通,信使从前阵去往金城,想来会颇费周折,此信若是由我派人转交韩将军,一路之上必可畅通无阻,比他们自己跨境去送,定是快多了。” 这话合乎情理,没有破绽。 “马超那边,可是有相同的书信?” 韩遂肯定地道:“府君放心,书信仅此一封!董卓也非愚鲁之辈,信函送的越多,暴露的机会便越大,韩马两家乃是盟军,韩将军和马寿成两人现亲如兄弟,韩将军知晓便如同马将军知晓了。” 刘琦认真的思索了一会…… 有理! 这种机要之事,没必要送那么多的书信,给韩遂一个人送一封就足够了,毕竟就地位来说,身为叛军首领的韩遂目下比马腾要高,韩遂同意便基本等于马腾同意了。 他向阎行提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董卓敕封韩遂和马腾为四征将军,可谓是下足了本钱,你在韩遂麾下,也算是和他一同被招安了,今后也是有了官身,正是一展抱负之时……为何反来将信函送给我?岂不是自断前程?” 阎行淡然道:“还是那句话,阎某不看好董卓,也不看好韩将军。” 刘琦心下不由倍感唏嘘……自己还是不够冷静,办事不够周密啊,这一次韩遂军的主将若不是阎行,自己或许还真就是危险了。 自己这三年多,一直是走的有些顺风顺水,运气成分也相对太浓了一些,以至于让自己有些忘乎所以,目空一切了。 得反思,需自省,要改过。 刘琦缓缓地从原位站起身来,双手抱拳,长长的向着阎行作揖。 阎行见状大惊,急忙从原地站起身来,让过了刘琦的执礼:“府君,您这是作甚?” “天赐彦明今夜来此,保我三军将士,刘琦心实感激……刘琦虽非圣贤,却也知道有恩必报之理,彦明今日助我图谋大事,我愿以赤诚相待,此恩此情刘琦必报。” 刘琦此时,言辞恳请,感情亦极为真诚,那股感激之情任凭谁站在这里都能感受的到。 阎行还是第一次受士人向他执礼,颇有些受宠若惊。 “府君何须如此,着实让阎某愧煞!” 刘琦一伸手,拉住阎行让他重新坐在自己的身边,两人再一次坐下交谈,这次他们彼此的距离似乎拉进了很多。 “彦明,你适才曾言,要让你家中父母来我荆州为人质,我看大可没有这个必要了,你的心意刘某已经尽知,完全不必多此一举,况且你若是将父母送来荆州,岂非惹韩将军怀疑?” 阎行道:“这点府君放心,送严君和母亲去往荆州,一则是为了以表阎某附庸于府君的诚意,二则也是想送双亲远离边郡是非之地,如今董卓到了关西,韩将军和马将军也大有兴兵起事,称雄凉州之意,边郡之地本就贫瘠,战乱多,远不及荆楚安乐之土……阎某如今置身这乱世洪流之中,想要脱身已不可能,但送父母远离灾祸之地,这一点阎某还是自认为应该去做的。” 刘琦轻轻的拍拍阎行的肩膀,道:“彦明真乃至孝之人……好,你若当真送双亲来荆州,我必然予以厚待,便如对待自家父母一般。” “多谢府君厚意,府君一方之主,定是一言九鼎之人,阎某信得过府君。” “只是你如此做,又如何不让韩文约怀疑你?” 阎行笑道:“府君放心,此事阎某自有谋划。” 每个人都会有他们羞于说出口的一些羞耻之事,阎行想来也是如此,估计他想办法将双亲送到荆州的办法,并不是什么太过光明正大的办法。 刘琦也不是八卦的人,他并没有继续询问。 他将话题又带到了董卓和韩遂等人的问题上,而阎行此刻又再度向刘琦诉说了一个让他很感兴趣的话题。 “府君,董卓的使者暗中前来见我,我安排他小食时,与其攀谈,曾问他相国身体如何,他言相国虽已年迈,却精神矍铄,只是有一些小疾缠身,并无大碍。” “小疾缠身?”刘琦有些感兴趣了:“什么小疾?” 阎行一边回忆一边道:“董卓的小疾本不为三军所知,只是前番在长安,还有上次吕布攻城之时,因在阵前发作,故为三军所知……听那使者之意,相国一旦发作,便是胸部憋闷,大喘粗气,喘息气促。” 刘琦皱着眉头,仔细的琢磨着。 这个病状,似乎有点像是……哮喘? 刘琦隐约记得,哮喘虽然大部分可以进行缓解,但还是会有死亡现象,前世的时候,多数哮喘死亡发生在老年人群体之中。 而且这个病只能缓解,不能治愈。 以这个时代的医疗手段来说,很难对哮喘进行干预。 刘琦认真的思虑良久,突然道:“彦明,我有一策,或许可能速胜董卓,但这当中需要你帮忙,不知彦明可愿意?” 阎行笑道:“我今夜既然来此,便是向府君示之以诚,府君之命,阎某焉敢不受?” “好!你来。” 刘琦将适才那封董卓写的缣帛,放在桌案上摊开,缣帛上的字体平平,不甚出彩。 “这可是董卓手书?” “这个……”阎行在灯火下认真的审读了,方道:“听那使者言乃是董卓手书,且这字体并不出众,董卓若是找人代笔,想来也会找一个写字行文方正之人……若无意外,这笔迹应该是他的。” “如此最好了。”刘琦感慨道:“那你可能赚来你家韩将军的书信?” “这个……”阎行略作犹豫,还是坦诚地道:“不需特意取要,阎某这里便有一封韩将军写与我的书信,愿意先给府君行计。” 他心中知晓刘琦想要做什么事,但仔细想想,这举动也并不算对不住韩遂。 在阎行看来,能够促成韩遂与刘琦结盟,并通过刘琦进入拥护汉室的队伍,这对他们而言,才算是正道。 刘琦看见阎行坚定的面孔,颇为感慨,便见他伸手拿过长剑,‘铮’的一声将其抽出剑鞘。 阎行并没有慌张,他只是不知刘琦要作甚。 刘琦取过水觞,用剑划破自己的手掌,然后滴血在那觞中,然后看着阎行,正色道:“古人有刑马压羊,做誓传之子孙,后高祖登基,与群臣杀白马定立盟约‘非刘氏而王,天下共击之’,今日事急,且彦明与我之事甚是隐秘,刘琦不能大众与彦明杀马而誓,但愿定立契血!” 说罢,便见刘琦将那觞盛有自己血的水觞递送到阎行面前,道:“刘琦今日契血为誓,与彦明相约,永不相负!” 阎行心中大感震动。 虽然只有他们两个,但刘琦肯割掌契血,对他而言可谓莫大的尊重。 同时,这对古人而言,也是一个强有力的承诺。 阎行伸手取过长剑,亦是割破了自己的手掌,对刘琦道:“阎某今日亦愿歃血为誓,永不相负于府君。” 第四百五十四章 倒也未必劝不动他 太华山中此刻藏匿着约有两百余人,皆是当初被郭汜和吕布率兵攻杀,跳入渠水中被急冲至下游的朝臣、宫人、权贵家眷以及随同皇甫嵩与西凉军作战的羽林郎健儿。 被西凉军杀死了数千人,河水又淹死了数千,但终归是有部分人侥幸逃出升天。 其实从水中逃出来的人不止这些,但当时的情况实在是太过紧急,众人只是四散而逃,东西南北往来逃窜之人根本就照看不过来。 而以司徒王允为首的部分人,则是逃到了这太华山中躲避。 躲避到太华山中的策略,是王允想出来的。 正如当初刘琦所猜测的一样,王允认为躲避在离长安较近的太华山,是最不容易被董卓发现的。 这就叫灯下黑。 而董卓确实也没有发现他们。 事实虽然如此,但这对于一众人而言,这也并非长久之计。 眼下董卓是在长安和陈仓两线作战,顾不得那些逃匿的朝臣,可一旦他打下了长安,驱逐了刘琦,怕是便会大肆搜罗那些在逃的朝臣,届时王允等人在太华山藏的在隐秘,也绝对逃不过董卓的屠刀。 更何况,他们藏匿的技术其实也并不是非常的高明。 跟随王允一同逃往太华山的司空淳于嘉、侍中伏完,太仆赵岐等人,一起劝谏王允东向去投奔在中牟驻兵的河南尹朱儁。 毕竟朱儁麾下有兵有将,虽军势远不敌董卓,但至少可让一重人栖身立命。 但王允却没有离开。 他不甘心! 他不甘心就这么放弃中枢成为叛逃之臣,他更不甘心任由天子失陷于董卓手中受其欺凌。 就在王允进退两难的时刻,荆州军的使者抵达了太华山,代表刘琦请王允随他暗中前往陈仓,共商破董大计。 从太华山前往陈仓,路程颇远,且在路程中很容易被董卓的兵将截获,一旦被抓,那等待他们的必然就是死亡。 这是一个极有风险的决定。 王允一个人也定不下这件事,于是便与淳于嘉、伏完、赵岐等人一同商议,看看到底该如何行事。 一幕比较有意思的场景出现了。 烈阳之下,一群昔日身着华袍高冠的朝臣们,此刻一个个如同逃荒的难民一样,蓬头垢面,浑身的衣服也是脏浊不堪。 平日里也算是养尊处优的这些人,此刻皆面黄肌瘦,多有菜色,好多人饿的都瘦脱了相…… 附近的野物,野菜,乃至于野草和树叶,只要是能吃的,他们一样也没放过。 就差吃草根树皮了。 几名落魄之人在一个松树下,围成一圈席地而坐, 听了王允的话之后,太仆赵祁第一个表示反对。 他对王允道:“司徒,眼下关中战事不明,刘琦看似势大,实则不过是纠集凉州的一群乌合之众,便犹如当年的关东诸牧守一般,随时都可能分崩离析,司徒前往陈仓,这一路上重重险阻不说,万一刘琦兵败,司徒身在彼营,岂不旦夕被董贼所擒?” 司空淳于嘉道:“子师,去陈仓过于冒险……你还是随我们一同去中牟,投奔朱公伟吧。” 王允闻言惊诧道:“淳于兄此言,是决定东迁了?” 淳于嘉无奈地叹了口气,道:“子师,我等昔日听你之言,暂居于这山林之中,只为能够探得陛下消息,静等时局之变,但如今大势恐非一时能逆转,我等若是在在这太华山死守,怕是皆不得全命……乘着刘伯瑜与董贼交锋,胜负未分,咱们还是速速东行吧。” 王允目光变冷,来回扫视着众人,道:“尔等皆此意乎?都要回中原么?” 一众臣子面对王允的目光,都羞怯的低下了头。 却也不怪他们都想离开关中。 董卓的势力强大,无法消灭是为其一,关键还在于这太华山中的生活实在是太苦了,他们一个个活的犹如野人一样,再这么下去,别说对付董卓了,不被饿死就算是走运了。 王允冷冷的扫视着他们,最终长叹口气,摇头道:“道不同不相为谋,诸公既有此志,王某绝不相拦……但也请诸位不要相劝于我,王某此番就是殒命于此地,也绝不离开关中半步……大不了死就死吧,将这一身老骨头,全都舍了献给君王!” 淳于嘉急道:“子师,你为何便这般固执呢?” 王允认真地回答道:“淳于兄是第一天认识王某么?我就是这个脾气秉性。” 淳于嘉看着王允认真的表情,无奈地长叹口气。 “既如此,子师,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王允向着诸人挨个拱手。 众人分别与王允道别,然后起身返回,去招呼族人还有同伴收拾东西奔东走,少时,场间只剩下王允与侍中伏完两人。 王允看向伏完,奇道:“伏公为何还留在此处?” 伏完面色不变,认真道:“天子蒙难,伏某如何独自奔逃关东?愿与司徒共同前往陈仓,与刘琦同救天子,事若成,则功成身退,不求厚赏,事若不成,则愿意舍此残躯,与司徒一起去九泉之下,面见先帝。” 王允听了这话,大是感动。 他上前一把握住伏完的手,道:“不想我大汉还有侍中这般的忠烈之臣,吾道不孤也!” 伏完面色肃整,道:“某与司徒此去陈仓,司徒有何吩咐,但说无妨!” 王允叹息道:“别的倒也是没什么,董卓的兵马如今主要是在强攻长安和陈仓,对于过路的关卡倒是疏于松懈,我们此番暗中潜伏去陈仓不难,但难就难在,如何说服刘伯瑜扶保天子,挽朝堂之倾颓。” 伏完闻言大奇:“那刘伯瑜乃是护君联盟发起之人,亦是宗室之中的英杰俊秀,他兵入关中不就是为了救陛下于水火吗?为何还要咱们说服于他?” 王允叹息道:“那刘伯瑜是何许人物,老夫不知,但老夫能看的出来,他此番兵入关中,却绝不是为了救陛下的,至少救陛下于水火不是他的主要目地,如老夫所猜不错,他是为了失陷于长安城中的那数万兵将。” 伏完闻言不由沉默了,少时方听他道:“司徒是否多虑了?” “不能不多想啊,连袁本初都将我等诓骗了,更何况那刘琦?” “那我们应该怎么办?”伏完的语气很急。 王允捋着须子,慢悠悠地道:“先助刘琦打败董卓,然后让他派兵夺回圣驾,并拥戴天子还都于雒阳。” “还都雒阳……”伏完一字一顿地慢慢念叨:“若是那刘伯瑜不肯呢?” 王允叹息道:“这也正是我担心的,万一那刘伯瑜不肯迎驾,或是迎驾之后,非要移驾于南阳亦或是襄阳,我等又该如何?谁能肯定山阳刘氏父子,便不是包藏祸心之人。” “许之以利呢?”伏完谏言道。 王允无奈地笑了:“咱们现在手中,哪还有筹码可以许给他?咱们自己连饭都吃不上了,还能给他什么好处?” 伏完闻言不由沉默了。 想了好久之后,突听伏完幽幽开口道:“听闻这刘伯瑜,昔日在荆州曾纳大自己七岁之女,后又接了蔡邕之女入楚?” 王允没想到伏完会突然问起这个,疑惑道:“我亦是略有耳闻,那又如何?” 伏完眯起眼睛,笑呵呵地道:“果然是年少气盛,血气方刚啊,看来倒也是未必劝不动他!” 第四百五十五章 假文书的作用 陈仓县的书房之内。 马玄将笔从缣帛上抬了起来,然后府下头,对着缣帛上的字迹轻轻的吹了一吹。 少时,便见他轻轻的将缣帛从桌案上拿起,递给了刘琦:“请府君验看。” 刘琦小心翼翼地接过缣帛,侧身与法正一起观瞧。 法正又低头看了看董卓亲自手书的缣帛,然后又瞅了瞅马玄写的那份缣帛,赞叹道:“好文书!好功力,这字里行间的行文功力,非十年勤恳之功而不可得,这文书和董卓写的,最少有九成的相似,若非亲近之人,绝难仿效。” 马玄笑呵呵地道:“孝直夸赞过甚,不过是一点微末之功,雕虫小技而已,况且若是换成当世名儒的章草,想要模仿的这么像,只怕就是难了。” 刘琦微笑道:“董卓虽也有些学识,但好歹长于征战,少研辞赋,故而在行文书写上所用精力有限,模仿不难,我看伯常不仅是字写得像,就连这文风也相差不远,若非特殊情况,绝不会有人能看出破绽。” 马玄认真地道:“也是因为这些凉州人士说话直率,行文少有赘言不拐外抹角,所以较好模仿。” 刘琦满意的点了点头,突然道:“另一份文书呢?” 法正从桌案上取出另一份书信,递交给了刘琦——那是阎行送来过的韩遂手书。 马玄接过了韩遂的书信,将缣帛摊展开来,杵着下巴认真地研读着,少许后道:“韩文约的字体文风,和董卓大相径庭,都是粗犷之风,并不难摹,府君可让阎彦明将书信送往韩遂处,我这边再仔细研究数日,定可模仿无误!” 刘琦微笑道:“如此最好。” 通过临摹韩遂和董卓两个人的书信,在中间浑水摸鱼离间两人的关系,并施以诈降之计来破董卓的军势——这就是刘琦的策略。 虽然简单,但因为从中间传递书信的都是阎行一人,故而被发现的风险极低。 就算是被发现了,以刘琦目下的角度而言,除了对韩遂那边有些难以解释外,其他的都好说。 但此时此刻,他也不怕得罪韩遂了,因为一旦让韩遂和董卓真的搭上了线,那对于刘琦来说,恐怕就是灭顶之灾。 …… 持着马玄所撰写‘假书信’的信使出发了,他一路向西,快马加鞭直奔允吾县而行。 近日来的允吾,迎来了罕见的沙尘天气,三军将士不能操练,农夫不能下田,县中的人或是躲在帐内,或是躲在屋中,都掰着手指头祈求祷告,期盼着这漫天黄沙的鬼天气赶紧过去。 韩遂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接到了阎行派人送来的书信。 韩遂派人请来了马腾,与他一同拆阅董卓的信笺。 大致通读了一边之后,韩遂的脸色变的极为不善,接着随手将信扔给了马腾。 马腾拿起来细细读了一遍之后,亦是露出不满的表情。 “董卓老匹夫,都到了这般局面了,他居然还端着架子,就是不肯松口直接敕封你我?” 韩遂咬着牙道:“这信中虽然是许诺了我等会将应承给我们的将军之位敕封下来,但也明说了,要等我们助他从内部破了刘琦之后,才会敕以明诏……” 马腾抬起沙钵大的手掌,然后重重一落,‘啪’的一声排击在桌案之上,直把方尊和水盏都震了起来,足见用力之大。 “文约,你可莫要信他,前番出兵助这老贼,劳师动众,耗费钱粮,结果呢?事情成了之后,他姓董的直接拍屁股走人,就留下几句敷衍的话,如今又拿这套路来戏耍我们,这岂非拿你我当愚夫使唤?” 韩遂的表情不善,冷冷道:“兄弟这话说的在理,董卓把你我当成是猎犬,随便给块骨头就想恣意驱驰,咱们岂能让他如愿?” 马腾赞同道:“不错,咱们回书派人给他,让他立刻下诏书来,咱们见了天子的诏书,正式被朝廷承认之后,再帮他对付刘琦!否则,谈都没有必要谈……文约,这底线你可得守住了才是。” 韩遂深吸口气:“放心吧,寿成兄,这事我心里晓得,咱们已经上过一次董卓的当了,焉能再第二次被他算计,今番非得和他好好讨价还价一番不可。” 一直矗立在下首的那名送信使者听到这里,对韩遂抱拳道:“阎将军让我带话给韩公,公若要写书信给董卓,这送信之人切记要用谨慎精干之人,以免被刘琦或是其他豪帅拦截,如此事未成,反倒是多生祸患。” 韩遂眯起了眼睛,道:“这事儿我知晓……也无需那么麻烦,你自把书信带给彦明,让他寻机派人送往董卓军中便是,你们都是在前线临阵的,看时机自然是比我们这些在后方的要方便许多。” “诺!” …… 使者再一次带着韩遂的信返回了陈仓的大营。 而韩遂亲自书写的那封信笺,没有被阎行送去给董卓——而是再度落在了刘琦的手中。 刘琦看万韩遂写的书信,笑呵呵地道:“韩遂这次是聪明了,不见兔子不放鹰……还是孝直有远见,没有让伯常书写过多的激烈言辞惹韩遂翻脸,反是模仿董卓的口吻这么吊着他,如今韩遂的书信来了,便可以和彦明前番给我们的那封书信作作对比,寻找我们所撰写的书信中的疏漏之处。” 法正道:“府君过赞了,区区诡诈小道而已,不足挂齿……书信中的言辞若是过激,恐惹韩遂怀疑,毕竟眼下以董卓的立场而言,得罪韩遂对他并无甚好处,咱们还需站在董卓的角度上去想这事。” 刘琦转手将韩遂的书信递给了马玄:“伯常,好生比对着,切勿让董卓看出端倪,毕竟他前番曾与韩遂私下有过书信往来,老贼心细,若是让他看出问题,可就有些不妙了。” 马玄的表情很是慎重:“府君放心,末吏一定谨慎……只是府君为何不直接在信上答应董卓的条件,引他出兵,为何还要与之讨价还价?毕竟董卓已经许诺了马韩两人四征的将军之位了。” 刘琦笑道:“还是小心一点的好,毕竟对方不是等闲之辈,况且我这几日跟彦明打听了一下韩遂这个人平日的行为作风,觉得此人秉性颇贪婪,可谓是豺狼心性,就算是董卓开出了四征将军的条件,他也未必会心甘情愿的就这么认领,咱们要么不装……但既然决定装他,便要装的像些才是。” 马玄听完之后,认真的琢磨了一会,方才下笔。 不过他并没有在缣帛上下笔,而是现在木犊上一个字一个字的写起来,毕竟缣帛的费用太高,若是行文有不当之处,就算白费了一份,很是可惜。 在这个大乱之世,不论是什么物资都是弥足珍贵的。 写完之后,刘琦和法正等人再次细读了一遍,并重新敲定了几个重要的细节,随后为了保险,刘琦又派人将阎行找来,让身为韩遂亲信的他,再次仔细读了几遍,确定找不出破绽之后,才让马玄落笔于缣帛之上…… . 第四百五十六章 我可劝服吕布 阎行麾下的使者,再一次悄悄的携带着书信,从陈仓的大营以探查为名而走——在诡秘的夜色下,暗中潜往了董卓在渭河之东的军营。 时值深夜,年迈的董卓早已经睡下,但在得到了巡哨称捉到一名要见他的细作之后,还是急忙起身,丝毫不顾困倦。 他并未披甲,而是穿着内衫,命人点好油灯,大马金刀的坐在帐内的首位上,等着那名使者。 少时,那人在西凉兵的看押下进了帅帐,见礼之后便将书信递给了董卓。 董卓拆开书信,只是看了不几行,便眉头皱起,颇有恼怒之色。 字体,还有字里行间的行文,包括那臭不要脸的要求——跟董卓印象中的韩遂一模一样,以至于他根本就没有怀疑这书信不是出自韩遂的手笔。 “不但是要四征将军之位,还要凉州牧,允吾县侯?呵呵,好大的胃口。” 念叨罢了,董卓抬头看向那使者,气道:“你家韩将军临行之时可对你说了,若是老夫不答应,他又待怎样?” 那前来送信的人回答的倒是诚实:“此信非韩公亲自予我,乃是阎帅命我带往此处,亲手交予相国,至于相国答不答应,这就不是我所能猜度的了。” 董卓眯起眼睛沉思半晌,方道:“回去告诉韩遂,凉州牧和侯爵之位,他想都不要想,老夫不会给他的!该是他的,自然是他的,不该是他的东西,一样他都拿不去,若是想要……靠功绩来换,老夫许他四征将军之位,已是天赐的恩惠,当他莫不知足!答应了,诏书立刻就下!若是不应,那老夫和他便没甚好谈的了。” 那使者倒也是乖巧,点头连连称是。 董卓又道:“老夫书信一封,你转交给阎行,让他想办法送于韩遂,尽早做决定,老夫可不能这般无休止的等下去!” 说罢,随即命人研墨取笔,再次给韩遂书写了一封。 …… 等董卓的书信到了刘琦手上的时候,他就知道火候已经差不多了。 这封信不必再给韩遂回复,只要让韩遂和马腾在后方眼巴巴的空等就可以了。 那两个贪狼在得到董卓的回复前,绝不会轻举妄动。 至于董卓这边,自己只要算好日子,直接让马玄回书信一封给他,答应他的条件,然后再引诱董卓出兵就可以了。 这布局算是初具雏形。 接下来,便是安排各部整备兵马,认真操练,准备等候一场不知道何时就会突至的大战。 又过了三天,荆州军的斥候给刘琦带回了消息,说是西华山的王允和伏完与前去与他们接洽的荆州细作一起扮做难民西迁,目下已经接近了渭水的营地……为了防备被董卓军的巡哨撞上,细作请刘琦速速派兵接应。 两名朝臣亲自扮做流民前来,刘琦自然不会视之不理,他当下便命甘宁率领白骑从陈仓急速而出,去接应王允和伏完。 甘宁不负众望,辰时末出发,申时初刻便将王允和伏完两个人带了回来。 两位重臣到了这儿,刘琦自然是要亲自迎接的。 毕竟他们不仅仅是朝中的重臣,而且就门第而言也都极为不俗,在天下士族中都极有分量。 王允自不必说,位居三公,且太原王氏亦是并州的名门望族,世代在并州诸郡担当重要官职,影响极大。 而伏完的妻子则是桓帝之女,他也算是实至名归的外戚,除去这个身份不谈,伏完本人亦是西汉时期的经学大儒伏胜之后,其家族乃是青州琅琊郡的著名经学世家。 刘琦身为党人之后,庞德公之徒,自然要对这两位名士执礼尊敬有加。 他亲自来到陈仓县外欲引二人入城。 但是当看到了两个人的状态之后,刘琦有点傻眼了。 不仅是刘琦,包括跟随他一同来迎接两位朝中忠臣名士的一众将官,也都是看直了眼。 这两位此刻的装扮,哪里像是两个朝臣,分明就是两个逃饥荒的难民! 锦缎华服皆被去了,换上的是粗衣麻布和草履,蓬头垢面脸上尽是尘土,每个人手里汉拄着一个长长的木棍,身上挎着两个破旧的包袱,离他们近了,隐隐似还能闻到一股发霉发酸的味道。 若不是有同行的己方士卒做引荐,在场所有人也断然不会想到这两个在灾民中也犹如底层人士一样的老者,居然就会是王允和伏完。 刘琦斜眼瞅了甘宁一眼,似乎是在向他寻求确定。 甘宁肯定的点了点头,看来他应该是仔细核查过了。 刘琦走上前,向着二人行礼道:“敢问二位可是……” 当头的五旬老者率先开口:“老夫便是王允,这位乃是伏公,平日里常年随侍天子左右,出入宫廷与闻朝政。” 刘琦恍然而悟:“司徒与伏公一路辛苦,快快随我入县,刘琦命人烧水置宴,为两位接风洗尘。” 王允抬起袖子,仔细的嗅了嗅自己的味道,眉头一皱,似乎自己都嫌弃了自己。 “有劳伯瑜了。”王允苦笑着道:“我二人自打从长安出逃,这数十日间都不曾吃过一顿饱饭,前番为了能安全的抵达陈仓,还不得不将自己打扮成这幅遭难之相,以避董卓耳目。” 刘琦闻言,这才恍然大悟。 难怪么,这两个人好歹也是朝中重臣,天子身边的近臣,身份尊崇,就算是受灾蒙难,也不至于把自己造的这么狼狈吧?原来是蓄意为之,只是为了能够躲避董卓的搜寻。 “两位前辈受苦了,快,随我去县衙。” 当下,刘琦便引这两朝廷大员前往县衙,并让军士为他们烧水,准备干净的衣服供其换洗。 两个人也不跟刘琦客气,直接便去梳洗换衣了。 这连洗带换衣,差不多就有将近一个时辰的时间。 刘琦也不着急,只是在厅堂中静静等待。 少儿,两个人焕然一新,在军士的引领下来到正厅,正厅之中,刘琦已设下宴席,他立刻请两人入座。 王允身为司徒,三公之一,刘琦让其坐于主位。 王允很是客气,和刘琦几番推辞,但终归还是拗不过这个小辈,客随主便居于上位。 案几之上的菜肴虽不丰盛,但也算是极近心意,特别是王允和伏完的案上还有两个小鼎,里面是用野鸡煮熟的鲜汤。 在场陪宴的人,其他人的案几上并无此物,只有这两位远道而来的‘难民’有。 伏完颤巍巍的用勺子盛汤放入嘴中。 一瞬间,他的眸中竟然是留下了眼泪。 王允的表情亦是有些苦楚,虽没有哭,但脸色苦楚,让人看着很不舒服。 典韦和甘宁在旁陪席,两人同坐一案。 典韦见伏完一口鸡汤下毒,竟是当众流泪,大感惊奇。 他低声问甘宁道:“这鲜美的鸡汤喝下去,怎地还给喝哭了?难不成是毒鸡汤?” 甘宁咧嘴一笑,低声道:“休胡说!府君怎么可能给他们喝毒鸡汤……想来是厨子做咸了。” 刘琦看向伏完,轻声言道:“伏公何故落泪?” 伏完擦了擦眼泪,叹道:“不瞒伯瑜,我等自打蒙难于长安,时至今日,已是数十日未曾尝过肉味了,这段时间,休道山中野菜,饿的慌时,便是连树叶也用以果脯,真是就差吃人了!” 刘琦闻言,不胜唏嘘。 上首的王允长叹口气,道:“就是不知陛下在董卓掌中如何了,是否安泰依旧,董卓老贼心性狠毒,若是虐待陛下,又该如何是好?” 刘琦安慰他们道:“司徒放心,董贼虽心狠手毒,但陛下乃是其立足天下的根本,想来他还不至于会对陛下出手。” 却见王允突然看向刘琦,道:“伯瑜,老夫乃景升同辈,也长你三旬,今日我这做伯伯的在这替陛下求你,无论如何,也要将陛下从董贼手中救出,眼下遍观诸牧守,也只有你父子有这个能力了。” 刘琦沉默了片刻,方道:“司徒,刘某人身为宗室中人,自然也是想救陛下出苦海的,只是董贼势大,刘琦只能勉强与董贼维持不胜不败之局,一时间难有破敌良策。” 王允放下汤勺,道:“如何没有?董贼看似势大,但实则内部有诸多矛盾,特别是并州军和凉州军之间更是纷争不断,并州军主将吕布,名为董卓义子,实则与他多有间隙,若是能够离间吕布,必可从内部击败董卓大军!” 刘琦苦笑道:“我与吕布又无交情,如何说得动他呢?” 王允义正言辞地道:“你以为老夫此来是为了什么?你与吕布没有交情,但老夫却与他相识!有老夫在此,定可成事。” . 第四百五十七章 郿坞是对手的软肋 如果说历史上王允和吕布之间存在着什么隐秘的关系,那刘琦是绝对相信的。 因为在历史上,就是王允串联吕布,一举诛杀了董卓,这事人尽皆知。 但是在这个轨迹和历史上已大不相同的时代,王允和吕布之间难道还会有什么关系么? 刘琦脸上的疑惑地神色,自然是瞒不过王允的老辣的眼睛。 王允似笑非笑地问刘琦道:“伯瑜莫非信不过老夫?” 刘琦很是认真地道:“司徒莫怪,不是刘琦信不过司徒,只是那吕布乃一边郡武夫,而司徒乃是当朝重臣,怎么还会跟他扯上关系了?” 王允叹息道:“老夫也不是不得而为之啊,毕竟老夫当初在长安时势单力孤,仅靠我们这些公卿所掌的乌合之众,实在难成大事,如此老夫便不得不去寻并州军帮忙了。” 刘琦似笑非笑,道:“明白!所以司徒就找上吕布了?” 王允被刘琦瞧的有些不太好意思,毕竟他堂堂一个三公,去捧吕布的臭脚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不瞒伯瑜,其实前番在长安,吕布与老夫就已经私下有了协议,共诛董卓,以伐不臣。” “吕布答应了?”刘琦皱着眉道。 “吕布若不答应,老夫在长安时,便已经是被抄家灭族的下场,哪能活到今日?董卓怀疑吕布,吕布又何尝满意董卓?只是后来得陈王为盟,老夫接下来的行动,便没有去用吕布,任凭他率兵随董卓去征战。” 刘琦心下感慨,王允和董卓的这一局,到底还是董卓胜他半筹,将他玩弄于股掌之间。 不过天幸他真的攒下了吕布这么一个人脉。 “若伯瑜觉得可行,老夫亲自为使者,前往美阳县说吕布与我等联合,袭董卓后方,如何?” “司徒远在西华山,但对这关中之内的形势,还是蛮了解的啊。”刘琦微微一笑,道:“听公之言,司徒想来已是知道吕布被董卓削了兵权,待在美阳县赋闲养伤。” 王允言道:“老夫在来此之前,确实不知吕布已经被董卓疏远并夺取了兵权,只是这一路上,闲来无事与你们那位引路的使者攀谈,方知此事……吕布这人是很小心,若是伯瑜你派人去与他商议联合之事,他必不会轻易答应,但若老夫前往,则必可说动吕布,你信也不信?” 王允说这话的时候信誓旦旦,颇有些得意之相。 刘琦自然相信他说的话是真的。 王允在雒阳待过,后来又在长安待过,这期间他一直和吕布在一个城池居住,若是以有心算无心,想要博得吕布的好感对他而言并不困难。 最重要的是,王允和吕布都是出身于并州。 在没有通讯设备的古代,特别东汉末年,老乡之间的关系要远胜旁人。 在这个时代已经不是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那么简单了,老乡见老乡,感情好的嗓子都得哭冒烟了。 最重要的,是王允的家族在并州声名极大,属于食物链最顶端的存在。 类似于吕布这样的武夫,若是他和王允还都在并州,怕是他连王允家的门槛都迈不进去,更不用说是两人倾心结交了。 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西楚霸王项羽崇尚这个观点,吕布也是一样。 翌日若是回了并州,光是带着中郎将的官职回去,对他而言怕还是不够……但若是能让并州名门的王家人对他谦恭以待,以友待之,这对于出身不够档次的吕布来说,是一件足够让他吐气扬眉的事情。 人都是有虚荣心的,特别是在这个阶级被严重划分的时代,无数贫民羡慕豪强的庄园式生活,又有无数豪强羡慕世家门阀,更有诸多寒门士子羡慕那些经学之家…… 刘琦对王允道:“天幸司徒亲临陈仓,相助我军成事,那就烦劳司徒写书信一封,我派人送往美阳县,交与吕布。” 王允一抬手,挡住了刘琦的话头:“事情紧急,非得老夫亲力为之不可……老夫亲自去见吕布如何?” 不仅仅是刘琦,在场的其他人,包括陪宴的典韦,甘宁,法正,马玄……甚至就连伏完都是大吃了一惊。 伏完手中的汤勺都被惊掉在了地上。 他也顾不得去捡勺子了,而是哆哆嗦嗦地问王允道:“子师,你此举未免太过冒险了吧?那吕布乃是虎狼之辈,你亲自前往去说服他,万一那吕布翻脸,拿了你绑缚于董卓,你岂不死的冤枉?” 这话还真不是危言耸听,吕布确实是能干出这种事的人。 王允站起身,道:“若吕奉先果真如此相待,那王某便认栽了,终归也是为国捐躯,老夫不悔……就算是死,这般死也是死的值得,老夫也算是让天下人看到了什么是为国捐躯,什么是忠贞志士,什么是浩然正气……若天意合该老夫殒命,老夫愿以死为陛下筑起这最后一道守护汉室的高墙!” 不论王允这话到底是真话还是假话,但就冲他敢只身前来这陈仓军前,更感前往美阳去说吕布与己方联合,这个人就是值得敬佩的。 刘琦固顾正视,平肩正背,臂如抱鼓,腰部呈三十度弯曲,来向王允表达自己的敬意。 其他人亦是纷纷对王允施以敬礼。 致敬完后,刘琦又问王允道:“司徒何时想要去吕布那里?” 王允显然很着急,道:“此事不可拖延,依老夫看,明日便立刻动身!” 也不知是这老头对汉室过于忠心,还是对董卓的恨意太深,刚刚从太华山那边一路要饭归来,如今却又着急忙慌的要去美阳县说服吕布,连歇息都不歇息两日。 太敬业了。 “王司徒好歹也休息两日再走,不然唯恐身子骨吃不消。”刘琦良言相劝。 王允却是重重地摇了摇头,道:“不歇了!还是破董卓的大事要紧,每晚一日,天子便多一日的苦难。” 见王允执意不从,且还说的这般郑重,刘琦便不留他。 众人随即一边用食,一边商议该如何悄无声息的将王允送往美阳县的吕布处。 终于,经过一番探讨,诸人商议决定先让王允滞留两日,待他去美阳县之前,先派诸将分别前往董卓军营搦战,把董卓的注意力集中在对阵之上。 而临行之前,刘琦向王允暗中传授了一条策略,让他教于吕布……但前提,是吕布答应与己方联合才行。 …… 于是,荆州军次日便开始派遣诸将前往西凉军前搦战。 而从来打仗不嫌事儿大的西凉兵将们自然是不怕上门挑刺的人,他们乐不得荆楚军主动上门前来送死。 自从上一次被阎行、庞德、刘琦等人当众折了面子之后,马超对和董卓的作战就不是很积极了。 他和他麾下的兵将都有些消极怠工的心态。 年轻人就是这样,脾气蛮横容不得半点吃亏,非得人人都得惯着他心里才舒坦。 刘琦可不惯着他这个臭毛病。 他授意庞德挪了马超的军寨,将其设为偏师,让他随军策应。 你不想打就滚一边去,别在当众碍眼惹人腻烦。 而在董卓军和荆州军针锋相对的这个关键时刻,王允则是乘乱走小路,绕了一个大圈潜往美阳县。 司徒大人年过五旬了,但行事一点都不墨迹,着实让人称赞。 …… 美阳县,县衙中。 吕布身披单衣,胸前和腋下夹裹着白布,脸色很是苍白的看着王允,听着王允夸夸其谈,当着他的面将董卓好一番狂喷。 只把董卓喷的是一无是处。 吕布被夺取了兵权,心中也非常不好受,他本来心中就有气,此刻被王允一番鼓动,自然是怀恨在心,反叛之意顿生。 若是换成刘琦派人来说服他,吕布一定不会与刘琦联合,因为他信不着荆州的那些士人。 但王允不一样,他们彼此之间本来就有所勾连,再加上又同出于并州,这彼此之间的信赖程度自然与旁人不同。 吕布被王允说的心动了。 但也仅仅只是心动而已,前提还是要有足够的利益。 “反叛董卓,对布有什么好处?” 吕布说话很直接,并州武人与人谈条件的时候,就是有这种敢直接张嘴问你要东西的魄力。 “侯爵之位,从龙之臣,封妻荫子,名垂青史,难道这还不够?”王允反问吕布。 他说对了,这些虚头巴脑的名声是不够,对吕布而言根本没有什么鸟用,除了一个侯爵之位听起来确实诱人,但吸引力也很有限,毕竟吕布现在已经是都亭侯了,朝廷再给他往上涨,也不过是擢升到县侯,而且这个县侯的食邑能不能兑现,吕布表示非常担心。 “此事若成,董贼死后,请司徒保举布为大将军如何?”吕布的胃口很大,几乎都能够跟袁术看齐了。 王允毕竟不是一般人,自然不可能答应吕布这么荒谬的条件,即使是忽悠他也不行。 “大将军之位,自窦宪时起,皆为外戚虽任,虽位高权重,但少有善终之人,这位置可不好做,难道奉先也想步何进的后尘?” “这个……”吕布闻言犹豫了:“那就前将军吧,这是布最后的底线,不可再让了。” 王允额首:“若能救出天子,老夫自当力谏。” 高顺一直在旁边听着两个人如此高调的对白,终于忍不住出言道出一个关键的问题:“中郎将,咱们眼下可没有兵啊。” 一句话,顿时将吕布说的蔫了。 是啊……自己被董卓诓骗来美阳县养兵,只有高顺引领着陷阵营随身保护他,至于其他的并州军,眼下都在董卓的授意下,被张辽和魏续二人分瓜收编。 吕布脸上的肌肉来回颤抖着,一种说不出的难受笼罩在他的心中……光杆司令的滋味不好受呀。 还想当前将军呢……屁股后面一个兵都没有,他倒是站的挺靠前。 王允认真地盯着吕布:“奉先,你现在麾下有多少人马?” 吕布脸上的肌肉略有抽动,道:“不瞒司徒,布如今麾下只有陷阵营不足千人,且大多为步卒,并州军主力在我受伤的时候,尽为老贼使计收编去了。” “千人?”王允捋着须子,回想着刘琦临让自己来时,授予吕布的计策,感慨道:“够了,够了。” “什么够了?”吕布有些没太明白。 “这千余人,去拿下郿坞,想来是够了。”王允笑呵呵地道:“老夫与刘伯瑜此番邀请奉先联合,却不需你与我等夹击董卓,只要按照我们约定的时日,突袭郿坞,拿下董卓的后方,便足矣置董卓于死地矣。” “攻下郿坞。”吕布眯起了眼睛,露出了恍然的神色:“布明白了!” 第四百五十八章 决战 吕布答应了王允联合的请求,但却没有让王允离开,他让陪同王允一起来的荆州军细作向刘琦通风报信,答应会配合刘琦夺取郿坞,但前提是要让刘琦先行动手。 刘琦得到了吕布的回复之后感觉很满意。 他并不需要吕布来帮他对付西凉军,因为对付西凉军的策略他已经有了。 而吕布在他与董卓交锋的时候取下郿坞,就是在董卓的心窝上插上一把最锋利的刀。 郿坞是董卓最大的心血,倾注了他的所有情感,郿坞的失守很有可能会击垮董卓的精神。 接下来,就是紧锣密鼓的筹谋了。 在刘琦的授意下,三军将士被庞德加紧操练,排练阵型,做好战斗准备。 陈仓的大营中,各种陷阱和埋伏也在逐步有条不絮的进行安排着。 所有的一切,只为和董卓来一场决战。 …… 县衙的书房内,刘琦和阎行对坐着。 阎行的手中握着水盏,油灯的光芒暗淡,照在他的脸上让人看不清表情。 “府君,一切顺利,那封仿造韩将军的书信被送到董卓的大营后,董卓派人暗中送来了诏书,现在就只等我先动手做内应了……府君,咱们什么时候动手?” 刘琦拿起一个蜜果,放在口中轻轻的咀嚼着:“入秋了,天凉了,我找人算了,本月十八,乃是大吉之日,可战!” 阎行沉稳地点了点头,道:“府君,我跟那些西凉豪强和羌帅,当如何解释此事?” “先不用通知他们,只把他们安排在外围,现在告知他们内情,一则容易走漏消息,二则你领军哗变之时,三军将士若是不乱,一定会被董卓查出破绽……要乱,也先从他们身上乱,回头咱们再行安抚便是了。” 阎行点点头,道:“此事是也,若是要引大鱼上钩,总得有些真去当饵的……只是有一件事,末吏一直想不明白,还请府君替我解惑。” “请讲。” “府君,末吏想知道,为什么要让吕布去打郿坞,而不是派我们自己的人去……郿坞可是董卓所修葺的天下第一坞堡,当中的粮秣和财货不计其数!若有郿坞中的财货和粮秣作为支撑,再组建十万大军亦非不可能!” 这话倒也不算夸张,毕竟建立军队的第一要务是要有人,而第二要务则是要有能养人的钱粮。 郿坞中的财货,放眼天下,任何一个诸侯牧守怕是都会眼馋的紧。 刘琦轻轻地放下了水觞,认真地道:“郿坞中的财货,我也知道何其贵重,但正因为如此,谁若是拿下了郿坞,谁便会成为众矢之的,所以我不能拿。” “众矢之的?”阎行有些没太明白。 “袁绍,曹操,袁术……这些人在关东,可都是在紧紧的盯着关中的局势呢,这些人哪有一个省油的灯。”刘琦微笑着替阎行解释道。 阎行也不是笨人,一瞬间就明白了刘琦的意思。 “府君是打算让吕布来顶住这份祸患?” 刘琦认真道:“袁绍和曹操虽然做的隐秘,但我荆楚的斥候数量可算是天下翘楚,他的行动瞒不了我,你不知道为了豢养如此庞大的谍报队伍,我每个月要往外掏多少铢大钱!但一切还是值得的……袁绍目下就在河东,枕戈待旦,准备随时攻入关中来渔翁得利。” “什么?”阎行闻言面色顿变。 袁绍来了? 刘琦接下来的话没有说,他只是估算了一下时辰,道:“彦明,去做你该做的事吧,不要在我这里耽搁的太久,若是被旁人知道了,多少有些不妙,眼下还不到你我过多接触的时候。” “唯!” 阎行对于刘琦的命令倒是很听从,他抱拳起身,转身走出了书房。 而刘琦则是低下头,用手指沾了沾水,轻轻的在桌面上划出了一个‘刘’字。 他眼下心中有些权衡不定。 这次布局,可算是天时地利人和皆在,他苦心筹谋,最终等到了这么一个可以一举击溃董卓的良机,这次机会若是把握的好,十多万的西凉军,说不定就会分崩离析,从天下第一强军的宝座上跌落下来。 而天子也说不定会真的得救。 但这样真的就是好事么? 今后呢?怎么办。 袁绍和曹操就在旁边枕戈待旦。 依照曹操的心性,他必然是想拥立天子回他的地盘。 至于袁绍?以他的立场而言,若是天子能‘不幸’死于战乱之中,对他而言或许会是再好不过了吧? 天下名义上的君王没了,他姓袁的身为天下门阀的中流砥柱,登高一呼…… 想到这,刘琦头疼了。 王允去美阳县找吕布的这几日,伏完一直在陈仓跟自己磨叽,让自己打败董卓之后,一定要奉迎天子前往雒阳,请刘表和刘琦父子以宗室之尊,扶天子保汉室云云…… 当然,伏完的话,刘琦完全就是当成屁来听的。 就算是真要辅佐天子,他也会把天子迎驾回荆州,怎么可能将基业迁移至到雒阳这个四战之地。 但关键的问题,是到底要不要奉迎天子? 奉迎天子,挟天子以令诸侯……这确实是成就霸业的基础,但同时也是祸患的基础,成天众矢之的的基础。 时间久了,等天子逐渐长大,越发对权力渴望,身为宗室的刘家父子……能像曹操那样,去极力的打压天子么? 也不是不可以……问题是,那样就要做好与那些居心叵测的士族们对立的准备。 对此刘琦不怕……但是,刘表能行么? 五十多岁的人了,一心兴学,爱惜羽毛,看重虚名,自诩为名士…… 不可否认刘表是极有能力的人——但以他的清流作风以及党人名头,他能玩出董卓和曹操那样的手腕么? 好像是不能。 如果不能,那迎接天子到襄阳,就是给自己家挖坟墓的第一步。 “很多事,都不像是我想的那么简单啊。”刘琦笑呵呵的自言自语道:“罢了,且先能打赢董卓再说吧。” …… 收到了“韩遂”响应自己的书信后,董卓亦是在秣马厉兵,随时等待驻扎在陈仓城中的阎行和马超起事。 但这两个人一直都没有动静,弄的董卓心烦意乱。 直到接到韩遂响应自己书信的第八日,阎行的细作才抵达了董卓的军营,告知董卓明日子时将起兵在陈仓县作乱,并以焚烧前寨为号,相邀董卓里应外合,击溃荆州军。 董卓终于等到了这个日子。 他发誓一定要把刘琦的脑袋拧下来当鞠踢。 …… 夜深邃,月牙挂上天空,漫天星斗的光芒散布在渭河之上,格外璀璨。 董卓集中自己麾下最精锐的兵将,渡过渭河,来到了陈仓的东面,谨慎的观察着县城的情况。 子时,隐隐的,董卓似乎能听到对面有所骚动。 紧接着便见通红的火焰开始在陈仓县外的大营燃烧——彤红爬上了天际,隐隐的,似乎都能看见外寨的那些帐篷承受不住,在火光中“哗啦啦”的倒塌下去。 董卓并没有着急派兵去打,而是在远处仔细地倾听观察,并派斥候不断的将情况向自己进行反馈。 他常年行军,对于敌军真乱还是假乱,自然是能够分辨的出来的。 很快,通过他自己的倾听和手下士兵们的汇报,董卓差不多能肯定对方是真的乱了。 他兴奋的一拍战车,持剑起身,在夜空下冲着陈仓外燃烧的大寨一指,高声喝道:“儿郎们,杀敌!拿下刘家小儿的首级!” 西凉军的骑兵擦踏着沙尘,如同滚滚洪流,碾压式地向着陈仓的大营铺天盖地的席卷过去。 厮杀之声陡然大作,无数道身影从东面扎入了陈仓大寨,犹如滚动的浪潮。 “杀啊!” “剿灭南贼!” “相国有令,尽屠之!” 片片刀光在火焰中被举了起来,数不清的西凉军驰骋在陈仓的外寨,对那些慌乱的士卒们尽施手段。 他们举刀乱剁,但凡是出现在他们眼前的事物,他们都绝不放过,冰冷的刀锋和长矛长戟,带起的是大片的鲜血与肉,有些人在仓促间奔逃,转眼手臂便飞了起来,人的哭声、惨叫声汇成一片。 “相国!大捷,大捷!” 斥候纵马来到董卓的战车前,禀报道:“我军先锋军已经冲破敌寨,就快杀入陈仓城下,对方城门外的的内寨也要失守,县内隐隐有喊杀声,定然敌军内讧在县城中厮杀!” “好!”董卓重重的一拍手:“阎行小儿做的甚是漂亮!速令并州军和杨定的中军主力,紧随前军杀入陈仓,务必将刘琦小儿的首级拿来见老夫,告诉他们,谁宰了刘琦,谁日后便是南阳郡之主!” 第四百五十九章 火光天烽烟起 天色愈浓,夜已深沉,战马厮鸣,兵戈碰撞的声音与人群呼喊的密集声响搅在了一起,马蹄如同滚滚轰雷震动着地面,随着董卓军的主力加入战团,这场交锋变得更加剧烈。 冲锋的战马一段段的将陈仓城中的前营踏碎,又冲破了荆州军的后营,随着对手阵线进一步的收缩,敌军也已经冲到了陈仓县的东门之前。 县城里面,隐隐的已经升起了火光,同时还伴随有喊杀之声在夜空中回荡,很显然对方已然内讧了。 负责指挥的是西凉军中郎将杨定。 杨定伸手活动了一下肩膀的筋骨,望着近在眼前的陈仓县,感受着那扑面而来的战斗气息,浑身热血沸腾。 战意和信心在杨定的心中油然而生。 他看着面前低矮的夯实土墙,心中充满了不屑。 陈仓城环山临水,背依山脉,唯有东面可以强行进行攻击,但由于它的东面是一个土坡,且是居高临下的地势,所以只要建立足够坚固的营寨并设立重兵把守,那么想要攻上来,就要做出巨大的牺牲。 可是如今,因为董卓所设的妙计,韩遂军的阎行已经在城内反叛,并乘着夜色烧掉了陈仓城前的前寨,己方的骑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上了土坡,荆州军在东面的防御工势彻底损毁,而他们现在唯一所能依仗的,就是陈仓城外小小的土墙。 县城的土墙又低又薄,而且看起来不甚结实。 这样的土墙在杨定的眼中,就是形同虚设,他麾下的西凉兵可以轻而易举的攻下这座土墙。 在这样的情况下,西凉兵完全可以放飞自我,肆意虐杀敌卒。 杨定跟随董卓南征北战也有许多年了,什么样的战事对自己最为有利,他非常的清楚。 只见他一挥手,对着传令兵恶狠狠地下令道:“擂鼓!攻城!” 而县城之内,所有的一切都不过是障眼法而已。 真正埋伏在城内的军士们此刻皆是枕戈待旦。 前番刘宠赠送给刘琦的千把强弩,被分为三组,交付于千名极有经验的弩兵手中。 刘琦亲自在中军督阵,他问甘宁道:“弓弩营都准备的怎么样了?” 甘宁拱手抱拳道:“禀府君,所有的弓弩是今夜末吏亲自督促弩手们校验的,望山、机牙、钩心、弩身、箭矢,各部件正常无碍,皆可杀敌!” “那就去杀吧。” “唯!” …… 而与此同时,西凉军将士们已经冲破了土城的大门,向着县城内快速行进。 但是等待他们的,是在城内的道路上,早就已经准好的陷坑。 “轰隆隆!” 随着震耳欲聋的“轰隆”声响,便见冲在最前方的战马直接摔落到了被荆州军挖掘的陷坑中。 坑底都是用刀削尖的竖立的锋利竹片,将上方跌落下来的人和马匹扎的浑身都是血窟窿,鲜血从人与马的身体中流了出来,在陷坑中流淌的到处都是。 而县城之内,根本就不像是西凉兵想象中的混乱,荆州军枕戈待旦,等待着他们入瓮。 正前方,是一整列的强弩军,在那些当头的西凉兵落入陷坑之后,强弩军开始给对方猛烈的射击。 而那些被杨定瞧不上的城墙上,一排排的弓箭手亦是突然站立起来,他们在城墙下蹲着埋伏了好久,直到这个时候才终于现身。 “止步!”杨定见状心中已经放声大叫起来。 没有任何理由,那纯粹是一种战场上百死余生历练出来的直觉。 但是下一刻,杨定惊呆了。 黑压压的羽箭忽然间布满了天空。 西凉军在城墙下的士兵们彼此惊呼着互相躲避,兵器与箭支相撞发出叮叮铛铛的声响,激烈的响声动人心魂。 杨定在众人的保护中,向后挪动着。 当他再次向前看时,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就在这刹那之间,西凉军便已经是横七竖八的倒在了陈仓的城墙下。 他们大多是死在止步的刹那,这时候的他们刚刚看见城上的弓兵,应该还没有反应过来,但就是在这失神的一刹那,那些蓄势待发弓箭就足矣取他们的性命了。 陈仓城的优势,是在于虽然东面的陡坡虽然平坦,但宽度有限,可以说这就是一个限制了攻击一方阵型的狭窄地势,不论是能突破敌军或是能包夹敌军的,不管是什么样的阵法,在这个奇特的地势中完全都发挥不出作用。 而冲进城中的西凉兵,更是大多数都死在了冲锋的路上。因为在那些陷坑的后面,正面接应他们的是可怕的荆州强弩兵。 这些强弩是骑兵天生的克星,而且刘琦所用来执掌强弩兵的士卒们都是训练精良的战士,他们作战起来丝毫不乱,轮番换阵对冲进城的敌军进行突射,前阵的弩兵在屠杀西凉兵,而后阵的士卒则是在不紧不慢的装填着箭支,丝毫不在意那些放声咒骂的敌军。 一排密密的箭矢有如横空扫过来的一条鞭子,狠狠抽打在正向前冲锋的西凉军身上,他们身上的皮甲被轻易的撕开,锋利的箭矢轻易的破开人体,斩断筋骨,破坏着一切挡在它前面的肌肉、骨骼和内脏,战马和人在中箭之后,都是轰然的倒了下去。 “这些可恨的南狗,竟这般诡诈狡猾!” 杨定放声怒吼,心底里一阵发寒,“速速让后方的张辽和魏续率兵来前城支援!” “中郎将,我们的后方被火势阻隔了!”身旁的一名骑士语气中尽是惊恐。 杨定惊诧的转过去,却见身后,他们适才闯过的陈仓大营的前营,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变成了一片火海,烈火如同一条火龙一样盘旋在大营的上空,滚滚的热浪不断的向着四周喷洒着。 杨定的心瞬间变的冰凉,他一瞬间想通了是怎么回事! 对方这是一场早有预谋的设计,那被点燃的大营中,帐篷内应是被荆州军暗中放置了类似于干草之类的引火之物。 起初燃烧的时候,因为火势不大,还看不太出来,但随着西凉军突破前后两寨,攻到陈仓之前,退路的大寨因为各个帐篷内的引火之物,被火势完全阻拦。 而作为接应他们的张辽,则是被分隔在了大寨的外面。 面对熊熊烈火,杨定慌乱了。 究竟是继续向城内冲杀,还是应该突破火势先跟张辽会和? 而此时,火海后面的斜坡,并州军的士兵们开始和以庞德、阎行为首的一众豪强联军交上了手。 这些联军一开始并不知道营寨内的火势是怎么回事?还以为是三军之中,真的有内应哗变,就在慌乱之际,却被事先知晓一些情况的庞德给安抚住了。 虽然受到了敌军的攻击,而受了一下损失,但在庞德和阎行的带领下,豪强联军分为两部,一左一右的向着营寨的两方撤离,并保存实力等待反击。 直到寨中的火势燃烧到足够大,他们才通过两侧绕过主营,到斜坡前段,与并州军作战。 兵器撞击的声响犹如海潮般在场内延绵,长矛刺中血肉的慑人声响,铁蹄踏过地面的轰鸣声、呐喊声、惨叫声、战马悲鸣长嘶在前寨响成一片。 血肉迸飞的锋线上,夹杂第一列冲锋的身影,是并州军的张辽,他此刻也已经意识到了情况的不对劲,但为时已晚,此时的情形无论他做什么,都已经无法冲入前营去救人。 而那片火海之中,是西凉军的两万将士,在张辽的眼中,这片火海,仿佛是他们的坟墓,将会一点一点蚕食掉他们的生命。 张辽急的满头大汗,但他却冲不过去。 因为今日的他,遇到了一个强敌,那就是庞德。 张辽和庞德都是年轻一辈的武将,二十多岁的年纪,且都有和外族作战的经验,一个是常年和并州的匈奴打交道,一个是和羌族作战,都算是青年武将中的佼佼者。 他们两个人,可算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 庞德早有预谋,他打从一开始,就让其他的豪强和羌帅在胁迫两侧,替他收拾从侧面攻击上来的并州军,而他则是从正中排兵布阵,去迎战张辽和魏续的中军。 庞德出身凉州,自然非常清楚,想要对付骑兵,首先就是要限制其冲锋的势头,若是在平原上,拉开距离与骑兵交手,那毫无疑问,不论是什么兵种所布成的阵,最终的结局都得是被骑兵队伍撵着打的结局。 但是现在,这个优势对并州军而言不成立,因为两方在大营之前,已经等于是近距离的接触了。 那么现在,对于庞德而言,就是要用阵型来收拾张辽的中军骑阵。 而庞德所率领的兵卒,大部分皆为步卒。 纵观古今,步兵在应对骑兵上无非有三种方式。 一是密集阵型,二是使用长柄武器,三是制造障碍。 但双方目下是在对阵,并非一攻一防,所以第三条方式可以排除。 庞德命士兵皆持长柄兵械,并排列成他专门设下的阵型,来对付并州军的骑兵。 第四百六十章 顽疾复发 陈仓的土坡前,庞德与张辽交上了手。 庞德的兵将是骑步混合,但主要还是以步兵为主。 这些步兵各个手持利器,汇集成了圆形的阵型,向着张辽的中军推进而去。 因为双方离的极近,所以并州骑兵眼下已经没有了惯性冲锋的优势,只能是正面的硬拼交锋,虽然在这种距离,短距离的交锋也能让马匹略微驰骋一些,但这种冲锋的速度根本不可能会对敌军造成太大的威胁,反倒是会因为步兵的合围而使得战马疾停,令马背上的骑士手足无措,从而造成更大的损失。 “张弛,宋嵩听令!”庞德在中军一边向前行进,一边大喝呼喝。 他身后的两名亲信军侯皆站了出来:“末吏在。” “你们各引五百人,从左南北两侧各往斜上方冲,我指挥将士们正面持矛向前,看看能不能将张辽本阵的前部兵将包夹,若能包夹便尽灭之!若不能包夹,你们二人便稳守阵势,切莫轻举妄动。” “唯!” 庞德驻马于后方,仔细的观察着麾下步卒的进军方向。 庞德此时将所有的步卒都摆成了圆阵,为的也不过是迷惑张辽。 将所有的步卒集中,并将对方的骑兵紧紧夹裹,这确实是步兵对付骑兵的一种较高明的手段,但也仅仅只是限于应付,并不能完胜。 依照两军目下的距离,庞德想要完全的战胜张辽,也只能寄期望于在与敌方对阵中临时变阵,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后世时,刘琦读各种演义的时候看到过一些精彩片段,如两军交战途中,那些冰雪聪明的将帅,总是能够突然指挥将士们变阵,将什么劳什子八卦阵变成一字长蛇阵的,变阵的速度比变脸翻书还快。 但演义终归只是演义,听着感觉很简单很容易,但是刘琦穿越回来,了解了军阵之后,才知道别说是变阵,一个将领若是能让麾下的军队将一种阵型运用的炉火纯情,想什么时候使出来就能使出来,那就算是祖上烧高香有功德傍身了。 这世界上最复杂的东西是什么? 是人心和人的大脑。 人的大脑是极其复杂的东西,在面对压力的时候,大脑会产生诸多的应激反应,或惊恐、或兴奋等等……总之不会是冷静和平静。 在这个没有手机和通讯设备的年代,行军打仗指挥三军要么靠旗语,要么靠号角、鼓、金等物来传递声音……要么靠吼,反正效率是极其低下的。 试想在战场上,一千个人有一千个大脑,也就是有一千种思维。 他们在面对生死关头,随时可能会丢失性命的局面,为将者却要凭借鼓、旗、号角这些东西,来统领一千个思维,让这一千思维按照他的命令走位、布阵、站队形来攻击敌人……更何况一千是少说,大型的战场上可能是数千人,甚至是上万。 换成后世的人,别说是在战场上面对生死了,就是拿铁锹和镐把子斗殴的时候,让他们抽空听一听号角声或是看一看旗语,怕也是根本做不到的吧? 所以说,就算你的兵平日里把阵型练的炉火纯青,但一旦临阵,也会变的混乱不堪,根本排不成你心中想要的阵型。 能够做到临阵还变阵的将领,基本就可以称之为名将了。 年轻的庞德很明显不够这个档次,但他还是想试一试。 主要是他变阵的方式也很简单,他只是让两名军侯各领一支兵马,从南北两个方向斜刺上去,想要将目下所布的这个简单的圆形阵法,分裂出雁型阵或是鹤翼阵的巧妙。 当然,庞德和他麾下的士兵,都没有能力真正的布成雁型和鹤翼,他只是希望能够取得这两种阵型的一点点巧妙,将对方的前部兵将吃下去一些,这样就算是成功了! 他不期望能够完全的打败对方,只是希望能够给对方造成最大的损失。 但很可惜,张辽并不是一般人,他用兵的能力远在庞德之上。 只是打眼一瞅,张辽就知道庞德在耍什么鬼心眼——他也算是常年跟匈奴交手的人,这点伎俩还难不住张辽。 就在庞德的两路兵前进的时候,张辽便立刻分出侯成和曹性两支强军,让他们各自率领骑兵分别去迎战庞德的那两路如同探爪一样的千名军士,然后他自己则是指挥中军,突然鼓足力气,不计后果和成本的向着庞德的军阵碾压。 这样的结果,虽然会使己方前部的兵将受到一时的伤害,但最重要的,是利用机动力和爆发性的施压,让那两只一南一北探出来的两军和庞德的本阵分离…… “大都护,张弛和宋嵩两路兵将被敌军切割,二人分离本阵目下已经陷入敌军的重围之中,怕是生死难料!” 听了汇报,庞德脸上的肌肉来回抽动着,脸色很不好看。 他没有想到,自己费了好大力气,才让己方变阵出去的两支兵马,还未对敌方的一兵一卒形成包夹,就被轻而易举的消灭了。 折损的不但是那一千名士兵,更是三军的锐气。 看起来……对方的主将,是一名军事才能远远超越自己的存在! 庞德无可奈何的长叹口气,接下来他只是稳守住自己的圆形阵型,稳扎稳打,慢慢的和对方的兵将进行交手,并稳守己方居高临下的优势,不让张辽,魏续,宋宪这些人有丝毫的可乘之机。 其实在大战开始之前,刘琦交给庞德的任务,就是让他以都护的名义纠集这些凉州豪强和羌帅们,挡住董卓的后军。 胜不胜无所谓,只要不败,那就是最大的功绩。 因为根据刘琦的估计,这场战事是己方做好了充分的埋伏,引诱董卓的兵将来攻,并且他早就有了放火断敌军主力的策略。 在这样有心算无心的情况下,拖延的越久,董卓军后军便越是着急,他们越着急,情况对于己方便越有利。 事实如果刘琦所想,陈王外的大寨火势渐大,那些在后方负责接应的并州军不由着急了。 那火龙大寨的背后,可是有他们论以万计的战士啊,一旦折损了,后果不可估量! “文远,这样下去可如何是好?”和张辽一起镇守中军的魏续急的似都要哭了。 张辽虽然可以在军阵上碾压庞德,但他不是神仙,不能挽救倾颓之势。 庞德若是像刚才一样想立功劳,冒然变阵来攻,张辽或许还有办法治他。 但他似乎吸取了教训,采取了稳扎稳打的手段,排兵布阵犹如一只吃了秤砣的铁王八,这就让张辽感觉很是难弄了。 他一甩战刀,气道:“事到如今,只有你我率兵拼死冲破敌阵,迎友军回来,才不会被相国怪罪。” 魏续紧张道:“那么大的火,咱们去迎杨定,岂不是送死?” “迎不回来,难道相国就会放过咱们么?还不一样是死!你以为取代吕将军,这碗饭便这般好吃么?”张辽鄙视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猛然一夹马腹,向着前军冲去。 魏续苦楚的紧随其后,心中此刻满满的都是后悔。 …… 而与此同时,后阵的董卓又犯病了! 在听说杨定两万多的兵卒被火寨阻挡住了退路之后,董卓脑袋上豆大的汗珠都留了下来。 那陷入陈仓火势中的两万兵,可是他最引以为傲,引为臂助的一支强军。 一旦有失,后果着实不堪设想。 要知道,西凉兵并不是各个都是完全受制于他董卓的,数万最精锐的兵卒,李傕、郭汜、张济、段煨、李蒙、王方等人各自皆掌管一军,论及亲近程度,跟董卓并不是特别近,董卓也是靠麾下的这些凉州大豪,才能够顺利的将十余万凉州精锐尽握手中。 若是他最引为臂助的近军出了问题,西凉军内部势力的平衡,就很容易出现倾斜! 想到这,董卓的病突然又犯了。 他一伸手,紧紧的捂住胸口,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满脸憋的通红。 左右近侍见状吓坏了,偏偏又不知道怎么是好。 但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就在这个当口,一骑斥候从后方飞快的来到了董卓的战车前。 那斥候翻身下马,对着董卓高呼道:“相国,出大事了!郿坞、郿坞……!” 一听郿邬两个字,正在犯病中的董卓脸上的肌肉都僵硬了,他的浑身竟然开始有了抽搐的状态。 ‘郿坞’这两个字,目下可以说算是他的死穴了。 今日,是谁把他的死穴给点了? . 第四百六十一章 郿坞失守 陈仓城内,荆州军步步紧围,对西凉军展开了猛烈的进攻。 刘琦在战前的命令,就是对这群凉州军士不用有任何的留手。 这些虎狼之辈在刘琦看来,根本没有任何同情的必要,这些人手中都不知道握有多少条人命,死多少次都不足惜。 “杀,杀死这些祸害天下的狗贼!” 以典韦,甘宁,许郸,许沂,沙摩柯等为首的荆州军步卒开始发动了猛烈的进攻。 在荆州军的陷坑和箭雨将杨定的西凉军射的不成阵型之后,这些猛士便如同冲出牢笼的猛虎,呼啸着向着敌军冲了过去,以准备完全之师硬撼疲惫之兵,就是占领了绝对的优势。 眼下的荆州军,士气真的是非常的旺盛。 这是刘琦给予己方士兵目下最为中肯的评价。 但只凭士气就能够打胜仗么? 刘琦一开始并不看好这一点。 但事实证明,他想错了。 事实上,当一个士兵有了死也要死在冲锋战争上的信念意志后,那他们就是无坚不摧的,无可硬撼的。 特别是眼下,敌军无论是身体上还是精神上,都已经临近崩溃的边缘……前面有敌军的埋伏准备,后面有大火阻断了归路,一切的生路仿佛都已经消失,剩下的只有绝境。 在面对即将降临的死亡之时,人就是无助的、虚弱的、可怜且又懦弱的。 就算是平日里被人比喻成虎狼之众的西凉军健儿,如今也在大势所趋的情况下,变成了猫狗之徒。 刘琦在城中主持大局,不断的接到前线的各种战报…… 西凉军分崩离析。 沙摩柯率众击溃了敌军左翼。 凉州军士已经开始有了投降者。 不少西凉举族奋不顾身,已经是扎入了火海,为求一线生机。 典韦阵斩杨定…… 一桩桩,一件件,预示着胜利的天秤正在向着己方的角度倾斜。 眼下就是需要关心一下外阵的战事了。 如果庞德没有不尊将令,那刘琦觉得,想要挡住外阵的并州军并不是什么大的问题。 毕竟,士气的高低和双方的心态在这摆着呢,一方是有恃无恐,一方是着急上火的想要冲进陈仓救人。 而且,自己在董卓的后方还布置有一步暗棋。 …… “什么?郿坞丢了?” 后方,董卓也是看到了前方的紧急,但他此刻难受的不行,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 但最可怕的,是郿坞失守的战报郿坞距此有一段距离,若是要让郿坞失守的消息切实传到这里,一定要提前两日才是。 难道是刘伯瑜所为? 这个竖子,老夫我……我! 恨不能生啖其肉。 董卓一边捂着胸口喘息着,一边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的斥候:“怎么可能,郿坞有老夫安排的数千兵将,虽然不多,但附近并无敌手,且郿坞的城墙高厚,皆是参考长安建制而筑,寻常的山贼草莽,如何能打下?” 那斥候看见董卓的样子,也不知道该不该回答他,此刻满脸皆是犹豫之色。 要是直接说了,他真是害怕给董卓气死。 但很显然,眼下的董卓虽然病了,但余威尚存。 “有什么话快说!不然老夫斩了你。” “唯……相国,夺取郿坞的是中郎将吕布。” “什么?”董卓呲眉瞪目的从战车上面前爬了起来,低声嘶吼道:“是他?他是如何打进郿坞的?就算是吕布也不可能偷袭的成,那城中有李儒坐守,焉能让吕布轻易突袭得手?” 那斥候谨慎地道:“吕将军是如何偷袭的,我等还没有查清……” “速速去探!”董卓嘶声怒吼。 斥候吓了一跳,看着董卓的样子不由浑身发抖,生怕董卓真的宰了他。 于是他便急忙转身离去了。 董卓扶着胸口慢慢地向后靠倒,胸口的起伏似乎比原先更大了:“快,快!速速传令,让张辽、张辽和魏续率兵回来,老夫要赶回郿坞……速去!” “唯!” …… 初平三年十月十七,吕布率兵抵达郿坞,并用带有董卓笔迹的文书诈称董卓前线吃紧,需要调配军需,引诱董旻打开了郿坞的门。 李儒虽对此有些怀疑,但城中掌舵者乃是董旻,他说的话并不算数。 董旻身为董卓的继承人之一,为了能够从董卓的手中接过西凉军的权柄,因此很是注意与他麾下的这些战将结交,用以扩大自己在西凉军中的影响力。 而吕布,身为董卓的义子,还是并州军的掌舵之人、备受董卓的器重……董旻想要结交他都来不及,又如何会将他拒之门外? 而且,董旻也想不出来,身为中郎将的吕布,又有什么理由会反叛董卓? 但事实证明,他想错了,他终归还是棋差了一招。 在郿坞的大门被打开的一刹那,陷阵营的将士们便如同旋风一样,席卷了出城来迎接吕布的郿坞兵士,在城门前展开了一场血腥的屠杀。 郿坞中凉州兵士的数量应该是陷阵营的五倍,若是凭仅郿坞的城墙固守,任凭谁也打不进来,可一旦进行正面交锋,那就断然不是高顺陷阵营的对手了。 陷阵营的将士们五五结阵,用最快的速度,将城外的士兵全部屠戮,并霸占了城门,不让吊桥升起,吕布本人和高顺,则是率领兵将以最快的速度冲入了郿坞正中。 董旻惊慌失措,当时便向逃走,但他逃跑的速度,又怎么可能比得上嘶风赤兔马? 吕布骑乘着赤兔马,在郿坞的内城追上了要遁走的董旻,他既不生擒也不活捉,直接一矛便将董旻刺了个透心凉。 而高顺则是率领五百陷阵营的将士前往郿坞四门,将城门的管理权全部掌控在陷阵营的手中。 接着吕、高两人会和,带着随军的王允一同去往郿坞的宫殿。 吕布从来没有来过郿坞,今日一见,方知什么才是人间极乐之地,他这原先的日子怕是都白活了。 郿坞中的宫殿论及规模与气派,与长安城中新修葺的宫室不相上下,不敢说气派万千,但以这个时代的审美绝对是辉煌上档次,甚至隐隐的还比长安的宫殿高出一个档次。 走在宫内的甬道内,两旁跪倒着数百俊男美女,男的都是少年俊秀,女的是国色天香,让人看着有一种心情舒畅之感,甚是养眼。 吕布心中暗叹,董卓着实太会享受——搜罗美女也就算了,竟然还弄来了这般多的美男。 古代人有奇特爱好者不在少数,且不以为耻,自春秋战国时起至今,有独特癖好喜爱男宠的达官显贵就不在少数。 董卓这个人,嗜杀好色,且在取向方面颇有海纳百川之势,这一点吕布深知。 别说董老贼在郿坞豢养了一群男宠,他就是在郿坞豢养了一群公猪,吕布也不会有任何的意外。 终于,在一众人的搜索之下,吕布在郿坞的一处偏僻密室中,找到了李儒的身影。 李儒被吕布捉拿,颇有些颓败之感,他无奈地对吕布拱手道:“君侯,为何如此啊?相国平日里可对你不薄啊。” 吕布哼了哼,道:“夺我兵权,还言不薄?布今日就要汉室除贼,为陛下扫清肘腋之患!” 说罢,便见他一拔剑就要斩杀李儒。 却听身后一个声音道:“奉先且慢。” 吕布回头,竟是王允从他身后站了出来。 “司徒为何让我住手?” “奉先,此人可用。” 第四百六十二章 王允吕布思自立门户 李儒看见王允从吕布的身后闪了出来,顿时变的脸色煞白。 他乃是智谋聪慧之士,看见王允出现,顷刻间就能想明白了怎么回事。 王允身为朝廷中的司徒,是前番在长安城鼓动天子和诸位朝臣弃城而走的主要人物……他既然能够现在串通吕布,那就说明这两人的勾结不是一朝一夕之事,定然是早有预谋。 那眼下这般局势,该怎么办?何解? 李儒脑袋上的汗顺着脸颊开始向下流淌。 凭心而论他对董卓并没有什么过多的忠贞,也不想为了董卓而死,他当初投效董卓,也不过是为了一时之富贵而已……说白了他就是个投机商。 《三国演义》中把李儒说成了董卓的女婿,但事实上李儒跟董卓一点关系都没有,他是在董卓入京之后才投靠他的,在此之前,左冯翊出身的李儒是雒阳太学的五经博士,后来又成为了弘农王刘协的郎中令,可以说是不折不扣的经学子弟出身。 而且能够担当博士的人,非得是通晓古今、熟读经史的人才能担当不可,更重要的,还得是今文派的人,毕竟那可是天下最高学府太学的教授,负责传经给天下最优秀的太学生的人物,必须要慎重择选。 这也是董卓重用李儒的一个重要原因,毕竟能是‘大汉朝唯一一所985高校’的骨干,能来投奔董卓,实在是他老董家烧了高香了。 但也正因为如此,说明李儒投靠董卓属于投机,三年的短暂主从,注定他不可能是那种真心为董卓效死力的。 “司徒饶命,李某知罪了!”在王允出现的一瞬间,李儒的大脑便飞速运转,最后做出了向他求饶,也是最正确的决定。 王允走到李儒的面前,上下打量了他好一会,长长地叹了口气。 然后老王突然出手,一巴掌扇到了李儒的脸上。 这一耳光的力道极大,发出“啪”的一声脆响,抽的李儒晕头转向,半晌都没反应过劲来。 “李文优,你也是饱学之士,经门之后,你李家一门在左冯翊也算是今学派的名门了,可你呢?不思报国,好好的五经博士不当,郎中令也不做,偏偏要给董卓那样的武夫当刽子手,逼死弘农王!如今太学被毁,学风不存,你李家一门的声望算是彻底的毁在你的手里了!” 李儒咬了咬牙,道:“司徒,李某知道身负重罪,死则当然,只是我身为今文学子,却眼见古文学派大兴于世,子弟遍于朝野,至使经不成经,学不成学……似这般的学风,太学还存个什么世,莫如坏了。” “哼哼……”王允冷笑一声,突然抬手,又一巴掌扇在李儒另一侧的脸颊上,打的他嘴角流血。 王允脸上则是露出了几分讥讽的表情。 “李文优,你休要在老夫面前装什么愤世嫉俗,你以为用词托词就能掩盖你的罪行?我知晓你们这些太学博士皆乃今文学者,但如今民间郑学大兴,古今文通乃是时势,你我皆知……你休要拿此来说法来蒙骗老夫,老夫不吃你这一套……你贪慕荣华畏惧西凉兵势,懦夫就是懦夫!休要顾左右而言其他。” 李儒适才借今古文之争的矛盾,希望能够浑水摸鱼,给自己的行为狡辩,可惜驴唇不对马嘴,骗不了王允。 王允思路清晰,根本不可怜他。 李儒随即还是放弃了。 他‘噗通’一声,直接给王允跪下,长伏于地,哭泣道:“司徒,末吏错了,还请司徒饶我一命才是,李儒愿将功赎罪。” 王允抬起一脚,将李儒踹了个蹡踉。 “无耻之辈!”老头子狠狠的啐了一口:“老夫且留你一条狗命,从今天开始,你好好为老夫效力,如若不然,老夫定将你碎尸万段,决不轻饶。” 李儒虽然是被王允揍的够呛,但能逃得一条性命,他也是心花怒放,急忙使劲地磕头,向王允表示感谢。 吕布在一旁冷眼观瞧,也不言语。 少时,待李儒被人带下去之后,吕布方问王允:“司徒,下一步应该如何?” 王允沉声道:“刘伯瑜曾告知老夫,夺下郿坞之后,当立刻派人将董旻的首级,还有郿坞中的部分财货,派人送往董卓军前,只是此举乃为何意,老夫就不得而知了。” 吕布听了,老大不乐意。 董旻的人头也就算了,这郿坞中的财货,乃是自己缴获来的,凭什么还要给董卓送回去一些? 就算是还的不多,却也没这个必要吧。 吕布黑着脸道:“司徒,如何还要给董老贼送这送那,当务之急还是固守郿坞乃为上策。” 王允心中也是认同吕布想法的,但刘琦设谋兴兵,对阵董卓,在王允看来其行是为了天子,他刘家父子算的上是忠臣表率。 包括这次让吕布突袭郿坞,也是刘琦的策略,事实证明他的策略真是非常有效。 如今刚一夺下郿坞,就不听他的了,是不是未免有些…… 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高顺突然道:“刘伯瑜使的……或许是一条毒计也说不定。” 王允看向高顺。 却听高顺道:“君侯,还记得相国的顽疾么?” “顽疾?”王允一听顿时精神一震:“老贼有病在身?” 吕布和高顺随即将董卓最近几次在阵前犯病的情况大致向王允介绍了一番。 “好,好……甚好,病由心生,果然是条好计,老贼此番殒命必矣……咱们或许去郿坞的仓廪中,选取些珍贵的物器给董卓送去!” 当下,王允随即找了旁边的一名郿坞宫室中的侍者,问清楚放置贵重物品的地方。 来到储存贵重物品的地方,开仓之后,吕布和王允皆当场愣住了。 诺大的空地中分布好几个区域,当中摆放着贵重的器皿、青铜器、金箔诸物。 鎏金马、前代印绶、帛画、青铜卡尺、玉制的六器六瑞等,各种稀世名品让人感觉目不暇接。 而且这样的珍品仓廪,郿坞中还不只是一个。 吕布和王允惊讶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心中各起波澜。 吕布的心中是狂喜,而王允的心中则是气闷。 不过他们二人此刻都有一个想法,那就是有了这些物资,就算是董卓覆灭,也不再需要其他的任何势力相助,包括刘琦在内。 只要召回并州军的兵将,他们便足矣在长安自立门户了。 第四百六十三章 天下的格局(一) 董卓军不顾病体,也顾不上陈仓了,眼下他的眼中只有郿坞,那个他精心打造,花费了全部心血的郿坞。 其实以董卓的智慧和经验,他是不难看出眼下夺取郿坞实际上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郿坞再好,那也仅仅只是针对他董卓一人而言,就三辅的整个战略版图而言,此地的得失与否都不足矣影响大局,换成别人郿坞丢了就丢了,大不了破敌之后再重新夺取回来就是。 但董卓不一样,郿坞是他毕生的心血,是他未来的依靠。 郿坞是他儿时的梦想,他在那里倾注了太多的心血,包括他所有的金钱,资源,财货,米粮都储备在郿坞之中。 这就好比一个六十余岁的老人,勤恳工作了一辈子,好不容易盼到退休,但是突然之间,他辛苦一生所积攒的房屋、存款、甚至就连养老金的存折都变成别人的了。 试想哪个老人能够受的住这样的打击? 还特么冷静思考? 不气死就算是他命大了。 西凉军和并州军仓惶的撤退了,奔着郿坞的方向而撤。 他们在陈仓城的门前留下了大量的尸体,铠甲,马匹和兵械。 刘琦和诸豪联军获胜了,下面就是痛打落水狗的关键阶段。 郿坞已经失了,如无意外,董卓不但会亲率兵将前去抢回郿坞,更重要的是,他肯定还会召集李傕,郭汜等人从长安撤兵,伙同他一起东西两面夹击。 命根子都丢了的董卓,已经失去冷静了,在某种程度上而言,董卓本人已是不足为惧。 …… “诸位,郿坞被吕布袭取,董卓前番在我陈仓又折却一阵,失了中郎将杨定,眼下已经是仓惶东逃,值此大好时机,正是一举击溃西凉贼众之时,不知哪位愿意率兵追击,以建功勋?” 问这话的,是负责在前阵总督三军的庞德。 庞德的话刚说完,便见马超、李堪、候选、白玛、程银、杨锋等一干人纷纷跳了出来,都扬言表示要率兵追击董卓。 痛打落水狗的机会,这些人谁也不会放过。 众人一个个都这般踊跃,马玄心中隐隐泛升起了一股不安之感…… 此番的胜利太大,也太过突然,未免将这些凉州人的信心弄的太过高昂激进了,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不错,董卓是战败了一场大战,并折损了不算凉州将士,但并没有受到毁灭性的打击,元气未伤,其战力犹在。 况且就算是他本人乱了,但那些凉州和并州的战将,此刻却并没有乱。 马玄轻咳一声,刚要起身说些什么,无意间却看到了刘琦的目光。 只见刘琦紧紧的盯着马玄,使劲地瞪着眼珠子,双眸中的涵义很深。 他并动作很轻的冲着马玄摇了摇头。 在一众凉州豪强和羌帅都嚷嚷着要去追击董卓的时候,刘琦想要传达给马玄的意思已经表达非常的清楚,那就是——不要多管闲事。 马玄张了张嘴,一个字也没有发出来,最后又小心翼翼地坐回了原坐。 庞德见众人都要追击董卓,连前番根本没怎么出力,完全打酱油的马超也主动请战,信心更甚,他转头冲着刘琦拱手道:“府君,在座诸公皆要请战,不知府君意下如何?” 刘琦微笑:“我荆州一众此番与杨定交锋,受损颇重,再难久战,这一次追击董卓的事,就交给在场的诸位了,我刘琦不参与,至于怎么调配人手,就全由都护负责便是。” 庞德当即领命,便给凉州诸豪和羌帅们发布追击之令,并各自安排任务。 众人于是纷纷领命前往,包括阎行亦是随军出征。 一众人领命之后,便各自离去准备出争,刘琦则是招呼过许郸:“派人暗中通知阎行一下,不可过于深追,以免遭董卓伏击。” 许郸领命而去。 马玄站在一旁,犹豫地问刘琦道:“府君,董卓丢了郿坞,心神大乱,他又有顽疾在身,倒是不足为虑,可对方军中并非董卓一人,张辽等人尚在军中,其兵马实力犹存,让这些人就这么去追的话……” 法正在一旁轻轻的用手肘怼了怼马玄,低声道:“跟你有什么关系么?是他们自己要去追的,莫要操心过甚。” 马玄一时有些哑口无言。 刘琦叹息道:“不是我坐视不理,而是我现在就是拦他们,他们建功心切,怕是也拦不住的,如今大事已定,我又何苦得罪他们?况且我们现在还有更加头疼的事需要处理。” 马玄骤然间有所明悟:“府君指的,可是袁绍?” 刘琦缓缓地点了点头,道:“伯常,立刻派遣使者,前往河东,面见袁绍,如我估计的不错,袁绍现在已经兴兵南下,直奔长安了。” 马玄面色一紧,道:“袁绍的速度会如此之快?” “当然,不光是袁绍,还有曹操……袁本初和曹孟德,这两人各有千秋,又都是当世英杰,他们两人联手,恐无人是其对手,袁绍暗中迁兵与河东,是早就做好了打算,收渔翁之利,郿坞失守这么大的事,他不可能不知道。” 马玄皱眉道:“只是我们派遣使者去找袁绍,是为何意?” “结盟,交好,并许诺愿让长安给他。” “让长安给他?”在场的荆州军诸将闻言都不乐意了。 长安乃是当下的汉都,历史悠久俯视关中,得之可成霸业。 黄忠为了守护长安,和西凉军几番血战,目下虽然未失,但也算是人困马乏,凭什么他袁绍一来关中,就要让长安给他? 典韦大步出班,道:“府君未免太高估他袁绍了,袁绍去年虽然是大败公孙瓒威震天下,但我等荆楚之师如今也是屡胜西凉军,都是天下强军,凭什么他袁绍一来关中,就拱手让地给他?” 刘琦闻言笑了:“典君不用着急,长安就是不然给他,我也没打算长居于此,以我们目下的兵力,根本不足矣吃下关中,长安早晚都是要弃的,而袁绍的基业在冀州,他也不可能分兵来固守长安,我将长安让给他,只是满足一下袁绍的虚荣心而已,袁绍这个人很精明,但甚重面子,我主动让长安给他,也是给了他一个台阶下,如此对于我们接下来的事就好处理多了。” 刘琦的话云山雾绕,让典韦发懵。 “接下来的事?接下来还有甚事?” 刘琦微笑道:“接下来的事,最主要的,就是该如何划定这天下的格局。” 第四百六十四章 天下的格局(二) 刘琦心中所谓的天下格局,典韦现在可是完全不明白的。 他也没法弄明白。 别说是典韦了,就算是甘宁,许郸,许沂,沙摩柯,严颜这些在场的人,也弄不清楚这天下的格局该如何划定。 在大部分人的心中,汉朝政府这几年虽然是屡遭动荡,但由于惯性心理使然,大部分人依旧觉得自己是汉朝的人,受汉政府的管制。 能够充分意识到各州各郡即将被划割成个人地盘的人,是有的,但绝不是大多数。 而更少有人能够分析出这大汉十三州、一百多个郡,将会被如何划分。 刘琦是穿越者,他多少能够预测出一些。 虽然眼下的形势和历史上不一样了,但他依旧能够大致推断出天下的走向。 袁绍和曹操,当下虽然是联合而来,但他们的目标实际上并不相同。 曹操是想接天子走,袁绍是期盼着天子死于乱军之中。 以刘琦现在的立场而言,这两点他坚决不能满足袁,曹二人。 但天子刘琦也不想自己带走,毕竟自己那个老爹可不是挟天子的料,似此又该如何是好呢? 王允和吕布,一个是太原王氏中人,并州望族门阀的老顽固,一个是边郡武夫,虽勇猛但无恩义,且眼界有限……天子若是能够由他们两人拥戴,远比交给曹操这样可怕的人去拥戴要安全的多。 而且王、吕二人,一个没有兵权,一个没有士族名望,彼此之间都有欠缺,他们二人在一起虽然能够多少给予对方互补,但因为各自的立场,又绝对不会给予对方太多的支持,甚至可以说是互相牵制。 刘琦估计他们两个人联合在一起拥戴天子,实力绝不会差,但也绝不会有多强。 以吕布在并州军的威望,张辽和魏续两个人想要代替他执掌并州军,无异于难上加难。 若是董卓这次真的死了,那凭借吕布的威望,想要召回并州军重新归于其麾下,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关键还是在西凉军身上。 历史上,王允和吕布确实都曾经短暂的都拥戴过天子,但他们拥戴天子的时间实在是太过短暂。 王允掌权之后,做出来一件如同蠢猪一般的事情,就是执意要清算西凉军的贼首。 其实失去了董卓的李傕,郭汜等人已是失去了主心骨,若是采取怀柔政策,李傕等人绝不会轻易反攻,因为他们毕竟都是豪强出身,还达不到争霸天下的阶级层面,他们原先也没有这个意识。 而且在这个时空中,贾诩目下随牛辅坐镇于宛城,怕是不能给李傕出主意反攻长安了。 没有贾诩谏言,李傕等人未必敢轻举妄动。 所以只要王允不犯中二病,刘琦估计想要安抚西凉军那些部曲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针对如何安置李傕,郭汜等西凉军诸军阀,刘琦已经想到了一个妥善的方案……他打算建议给王允和吕布——便是还都雒阳,以司隶为基础,俯瞰天下,将关中之地交给马腾、韩遂等凉州诸军阀、还有李傕、郭汜等凉州旧部去闹,而天子在雒阳则可以大义之名钳制凉州诸强。 雒阳往北就是上党河内诸郡,以太原王氏的名义,和吕布的威名,想要从并州招募强兵,并不是难事。 而且这也是刘琦用以钳制河北袁绍的一部明棋。 至于山阳刘氏的未来,刘琦已经考虑好了,目下只需带着刘宠的强弩和兵卒返回汉中,然后屯田开垦,扼守关隘,发展经济,南下夺取西蜀,再攻克南中,全据云贵川! 如此,刘琦就等于占据了后世的湖南、湖北全境、外加上河南省的南阳市一带,兼有甘肃省东南部,陕西省南部,以及四川重庆,贵州和云南诸地。 届时,山阳刘氏就是真正的南天王。 正如历史上诸葛亮为刘备所筹谋的,跨有荆、益,保其岩阻,西和诸戎,南抚夷越,则霸业可成。 这个刘备在公元219年才达成的战略目标,刘琦决定要提前二十多年完成。 但自古以南伐北,少有胜者,纵然山阳刘氏横跨荆、益,但大汉数百年来,主要的经济重心和人口重心,包括强兵强马都出自北方,当如何伐之? 刘琦觉得,屯田养粮,发展经济和科技是一方面,最重要的一点,还是要在对外战略上,促使北方不能够一统。 历史上的诸葛亮北伐,最大的阻力不是千里秦川,也不是蜀国羸弱,而是被曹魏统一的北方政权总体实力太强。 诸葛亮每次一出汉中,面对的,是随时可以从全国各地调遣强兵前来支援的曹魏政府,虽然战场是关中和陇西诸郡,但冀、青、并、幽、兖、徐、荆等诸州郡,皆能够无休无止的调配物资支援中央战场,这个被统一的庞然大物的资源和实力,对于蜀汉政府来说,就是如同泰山压顶一般,让他们喘不过气。 所以刘琦现在就开始谋划了。 天子,吕布,王允的势力安置在司隶,而自己坐镇南阳郡,毗邻他们形成政治联盟,在关键时刻也可以辅助他们一把。 而关中之地,就让李傕、马腾、韩遂、郭汜、段煨、李蒙、王方那些人去闹吧,让王允和吕布坐镇在雒阳钳制指挥他们,不让关中和凉州各郡形成统一,虎狼彼此相争互相撕咬最好。 袁绍么……有刘焉和刘备,再加上已经转移到青州的公孙瓒,想要一同河北估计也比历史上难了许多。 中原的曹操,刘琦在南阳郡可以亲自钳制他,况且他也与徐州的陶谦形成了联合。 江东猛虎孙坚……暂时还没想好怎么处置。 淮南的袁术,根据他历史上的表现,应该不会成为大患。 总之,不论如何,绝不会让你们中的任何一个人,轻易的统一北方。 只要北方的政权不统一,那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赢面就会愈大。 “孝直,魏延和黄叙等人,目下在斜谷牵制李蒙和王方等部众,但我估计李、王二人也不能够被牵制多久了,眼下关中即将动荡,他们一定会驱兵向西去会和董卓的凉州部众,你亲自去一趟斜谷,会和魏延,督促他驱兵前往槐里,要在李傕等人赶赴之前,将董卓安置在那里的天子接走。” 董卓没有将天子安置在郿坞,是因为郿坞属于他的个人领地,他早有叛汉之心,故而不想跟天子同居一城。 刘琦要让魏延去抢天子,不是因为他想迎驾,而是他需要用小皇帝去跟王允谈条件。 法正二话不说,直接道:“府君放心,末吏这便启程。” 刘琦又道:“伯常,你火速安排使者,前往长安,让黄忠和荀攸尾随李、郭等人前往三辅,长安不用要了,留给袁绍,但我估计袁绍也不会要的。” “诺。” “严公,兴霸你们火速点齐兵马,随时等候调令,待时机成熟,三军便随我去突袭董卓军之后……我要亲手取下董卓的首级!” 甘宁闻言奇道:“府君,您适才不是说,董卓虽然生病,但西凉军中尚有强将,若是追击,只恐有失么?” 一旁的法正笑道:“西凉军的将领们虽然懂兵法,明韬略,但郿坞失守,他们毕竟心中也急,若是打败了第一波追军后,应不会再有准备,故而二次追击,定然会得大胜。” 甘宁恍然地拍了拍额头,笑道:“还是诸公有远见,换成是我自己,断然不能想到这一层。” 刘琦用两只手轻轻的把玩着一块桌案上的砚石,慢悠悠地道:“还有一件事,我需要派一名能言善辩之士,前往李傕军中与我交好他,只是这个人选,我一时之间还没有选定,诸位能否替我推荐一人?” 这次连法正都没弄明白,刘琦派人找李傕作甚。 他和李傕认识么?就随意派使者去找他? 法正不知道,刘琦还真就认识李傕。 当年李傕作为董卓使者来护君联盟找刘琦的时候,他们就互相认识。 而且刘琦还是通过贿赂李傕,从他的手中拿走了推举蔡瑁和蒯良等人讨要敕封的上表……可以说,这两个人是熟悉的很。 现在,刘琦又打算来送李傕好处了。 马玄站出来,道:“府君想要机敏善辩的使者,玄倒是有一人举荐。” “谁?” “文仲业和张公祺前几日联名举荐一人前来军前,乃是汉中郡的大族杨氏中人,名叫杨松。” . 第四百六十五章 又一个奸臣 “杨松?”刘琦听到了这个名字的时候,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稍稍回想了一下,他才恍然而悟。 后世的时候,正史里好像没有这个人的记录,只有在《三国演义》中好像才提到过。 书中对他的描写是极度贪财,收受贿赂,卖主求荣,见利忘义,其行为之下作极为令人感到不齿。 反正在他身上是找不到一句好的评价。 “文聘和张鲁,都推荐这个杨松到军前来?莫不是此人有什么过人的才干?”刘琦试探着问马玄道。 马玄认真道:“此人来军中后,末吏当面考教此人学识,此人虽读过几篇经史,但研究的并不通透,不过其人乃是古文派中人,这倒是颇为稀奇的。” “没甚稀奇的,自打郑学大兴于世,太学又被损毁废除,这民间的古文学派,就已经有了后来者居上之势……对了,那杨松出身如何?” 这一句话,算是问到了根子上。 “杨家乃是当地豪强之首,族中分支极多,其族以南郑为中心,北向褒中,西向沔阳,东向安阳,南向旱山,约有六成以上的土地皆属杨家,杨家以杨柏,杨松兄弟所在的宗家最为殷实,但也还是有诸多分家遍布于南郑周围,可算是家大业大,其军所掌的宗族部曲之数,相比于郡国之兵怕也是不逞多让的。” 刘琦恍然的点了点头:“难怪,难怪……呵呵,这又是一方的庄户豪强,怪不得连仲业也要将他推荐至军前了。” 马玄道:“虽是大户子弟,但那杨松经学之道甚是粗浅,不过却颇善辩,反应灵敏,若是用为使者,倒也算可堪大用。” 刘琦冷静地思考了一会,方道:“伯常,稍后安排那个杨松,去县衙后的书房见我。” “诺。” …… 书房之内,刘琦第一次见到了杨松。 长相并不猥琐,且模样还算颇为周正,说他道貌岸然倒也是不虚,他浑身上下的衣着都是上好的材料,一看就是出自大富之家。 也难怪,毕竟是南郑附近屈指可数的豪强,良田财货伴当附户无数的大家族。 “末吏杨松,见过刘府君。”杨松将双手环抱于额头之前,行鞠躬之礼。 刘琦伸手,方要让他起身——却见杨松又突然跪倒在地,额头点于手掌之上,竟是行拜礼,虽后他直起腰背,手聚到了齐眉的地步,此为兴。 这一套算是极为正规的拜礼,和普通的拜手或是稽首之礼的意义相差甚远。 太正式了。 刘琦颇为诧异地看着杨松,心念微转。 “杨君这是为何?这般大礼,实在是没有必要,快快请起。” 杨松站起了身,义正言辞地道:“杨某今日得遇英主,一时心喜难耐,故行参拜大礼认主。” 他说这话的时候,表情极为诚恳,至少从表面上看,是纯纯的发自内心,毫无生涩虚假之处。 刘琦无奈地笑了。 好么……先是一个张允,又是一个蔡瑁,如今又来了一个杨松,估计后续还会有他的兄长杨柏。 这是奸臣开会的节奏。 “杨君无需多礼,杨氏在汉中,可谓声名极盛,你如今得文仲业和张公祺联名举荐前来我军中,料想绝无差错,刘琦这如今有一大事,想要委托给杨君去办,不知杨君可愿为刘某分忧?” 杨松闻言大喜过望,忙道:“末吏愿为主分忧。” 杨松属于那种既贪婪又自私的机会主义者,苏固、张鲁等人占据汉中的时候,杨家人并没有向他们表示臣服,也没有表示依附,这是因为益州牧是刘焉,以身份而言,他才是最高统治者。 而杨家人暂时还看不清楚蜀中格局的走向,而苏固和张鲁两个人本身也没甚背景,在杨家人看来,从他们身上委实拿不到什么好处。 但到了刘琦占据汉中之后,益州的格局已经分外明朗。 以刘焉目下的残破局面,早晚都会被刘琦兼并,此时的杨家若是再不主动对刘琦依附,就未免太不通晓事理了。 故而杨柏主动向文聘表示臣服,并通过卢夫人向张鲁疏通关系,文聘如今已经是一郡之主了,为了汉中的稳定,他自然是要重用杨家人的。 文聘在南郑征辟了杨柏的同时,还将杨松输送到了刘琦的军前。 眼下的时局微妙,汉中虽与荆州相连,但南有刘焉独霸蜀中,北有关中与凉州的诸多军阀盘踞,刘琦也是刚刚占据汉中没有多久,为了保证汉中郡的稳定,他不能不用杨家人。 当然,从这份谄媚的劲头上来看,杨松似不是什么善类,对于这种人,该怎么用,就很有讲究了。 “我想派你出使,去帮我联络凉州的大豪强李傕,此人乃是董卓的爱将,手中握有兵权,我想与他联合办些要紧事,只是这行事还需机密,非得有能言善辩,又胆大细心之人,方可为之。” 杨松听到这,一瞬间露出了些许犹豫之色。 李傕是何等人?西凉军的战将,不说声名狼藉,也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各个都是虎狼之徒! 作为使者出使这样的人,安全么? 但犹豫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杨松很快就下定了决心。 富贵险中求! “末吏愿往。” “好,杨君果然赤诚,此事若成,我必厚待于君,那李傕与我也算有旧,当年我上雒之时,与其暗中曾有往来,亦算相熟……只是我今年北伐关中之时,曾用强弩阵破其一阵,杀死了他西凉军的不少兵马,如今又要与其相谈,怕是会有些难处。” 说到这,刘琦身体微微向前倾,道:“杨君可有法说服李傕与我联合?” 杨松捋着须子,仔细地思索了一会,方道:“末吏愿意一试,不过也需府君提供给末吏一些值钱的财货宝物,用以贿赂李傕,或可成事。” “哦?”刘琦的嘴角一挑,表情颇有些玩味之相:“李傕好歹也是一方豪强,更兼是董卓麾下的强将,什么宝贝没见过?难道还缺少财帛贿赂?” 这话说白了,纯粹就是试探。 李傕贪婪,刘琦也不是不知道,相反的他比谁都清楚明白。 当年他从李傕手中抽走敕封蒯氏、蔡氏中人上表的时候,使的就是贿赂的手法。 杨松认真地道:“府君有所不知,那李傕虽然是凉州大豪,但也不过是边郡中人,凉州荒蛮贫瘠之地,豪强也不过是常年与羌族为伍,平日里想见几匹好看的蜀锦也难,董卓当初在司隶纵兵劫掠,但所抢夺的财货,对于手下也甚为吝啬,若是以名器珍品贿赂李傕,往昔之仇定可烟消云散。” 刘琦满意的点了点头:“杨君此言,颇是有理……好,就依杨君所言,我即刻命人置办名器珍品还有金帛财货,杨君可暗中去见李傕,替我传话,向他示意友好。” 杨松站起身,再次鞠躬领命。 刘琦遂又将他要与李傕相议之事告知杨松,让他借贿赂李傕之机仔细与之详谈。 杨松尽皆记在心中。 待刘琦吩咐完毕之后,却见杨松悄悄的从怀中取出一份缣帛,厚厚的一份,也不知当中写了什么内容。 他走上前,恭敬地呈递在刘琦的桌案上,认真道:“这里是杨某近些年来,命人搜集的古籍名篇,今日特献于府君,聊表杨某相敬之情。” 刘琦皱了皱眉,不知怎么……眼前的场景似乎勾起了他记忆中的某个部分,除了当事人不同外,其他的与今日之情景一模一样。 “杨君所献何物?” 杨松不说话,只是笑眯眯的将东西献上。 刘琦伸手接过,打开一看…… 好么,又是那种带图的肉搏小书…… 这些奸臣胚子真是有一头算一头,怎么都爱给主上进献这个玩意。 刘琦缓缓的将缣帛合上,眯起眼睛瞅了杨松一会,突然展颜笑道:“东西我收下了,感谢杨君一片厚意……还请一路保重,多多小心,待翌日功成,我自有厚赏。” 杨松见刘琦手下了东西,适才还有些忐忑的心情平复,转而变成大喜。 “府君放心,末吏一定不辱使命。” …… 少时,杨松离开了刘琦的书房,来到屋外,嘴角不自觉的闪出一丝不屑之色。 “嘿嘿,这刘伯瑜,也并没有传闻中的那般了得啊。”杨松摇了摇头,自言自语的笑道。 而书房之内,刘琦眯起眼睛,看着杨松消失的背影,将那卷缣帛扔在一边,嘴角亦是闪出冷笑。 。 第四百六十六章 袁绍的选择 任务下达之后,法正、杨松等人各自奉命去处理各自的任务了,严颜,典韦、沙摩柯、甘宁等人则是开始整点兵将,按照刘琦的命令,掐准时机准备再一次向董卓发动袭击。 果然是不出刘琦和法正所料,董卓在离开陈仓之后,立刻发书,派人调遣长安的李傕、郭汜、徐荣等人,从东方与他一同夹击郿坞。 而斜谷的李蒙和王方,自以为已经战退了扮做疑兵的魏延等人,遂奉命率兵回转于长安之西附近的山林中埋伏,他们虚张声势,用以作为疑兵,不让黄忠等人不敢轻易出长安向前。 黄忠和荀攸起初还真就是中套了,没敢出城。 他们前一段时间被围在长安城中,别说是了解情况了,就连一骑斥候都放不出去。 眼下李傕等人突然撤兵,黄忠和荀攸自然怀疑这是对方的诱敌之策,意在引己方出城追击,又如何敢轻易打开城门? 他们暗中派遣斥候去打听,果然探知通往西面的主要干道上——似有西凉军暗中埋伏。 那正是李蒙和王方二人的伏兵,或者说是疑兵。 黄忠知道了消息后,遂不敢轻动。 而此时此刻,法正已经快马加鞭,暗中赶赴到了斜谷,见到了魏延,并将刘琦的手书交付给他。 魏延当机立断,不在作为疑兵,而是率领轻骑,昼夜不停的赶往槐里,去抢夺被董卓安置在那里的天子。 而法正又让黄叙星夜赶赴长安,向黄忠和荀攸陈述个中详实。 黄忠得到消息之后,当机立断,立刻就准备率兵西向去袭击李傕、郭汜、徐荣等人之后。 而荀攸则是领了刘琦的军令,亲自北上去河东郡面见袁绍。 然,此时此刻,袁绍在探知了关中的实情之后,早已率兵出击,南下直奔关中地,而与此同时,他们的盟友曹操亦是在荀彧的鼓动下,率兵来与袁绍会和。 袁绍方一进入京兆,便得到了消息,说是荀攸代表刘琦前来见他。 前番的中原大战,虽然袁绍和刘琦为敌,但双方毕竟没有正面交过手,而且军阀之间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存在的只有永恒利益。 袁绍在帅帐中接见了荀攸。 但他此番的接见,对荀攸而言也并不轻松。 从辕门到帅帐,一众甲士林立,杀气腾腾,极具震慑之感。 荀攸闲庭信步,从帐外挪步到了帅帐内,只见袁绍高坐于主位,一身甲胄齐全,身披红锦战袍,头戴狮盔兜鍪,三缕长须,极是英武。 荀攸当年被何进征辟入京,曾与袁绍相识。 只见他微微的向袁绍一欠身,笑道:“本初别来无恙?” 袁绍眯起了眼睛,仔细的看了荀攸好一会,道:“袁某如今坐镇冀州,俯瞰天下,带甲十万,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公达当称呼我一声将军才是。” 荀攸微笑道:“这有何难,只是不知本初当的是哪家的将军?” 袁绍言道:“袁某身为汉臣,自然当的是刘家的将军。” 荀攸伸手指了指帅帐内外林立的那些甲士,疑惑道:“既是刘家的将军,那我想请问袁公……刘家的将军为何用这般阵势来迎接刘家的使臣?” 袁绍哈哈大笑,挥手道:“都下去吧!” 那些甲士得了军令,随即撤下。 袁绍站起身,向着荀攸拱手道:“先生勿怪,只因袁某昔年曾与刘景升父子为敌,今先生前来,特摆此阵仗,不过是为了煞煞那刘伯瑜的威风,与先生无关,实相戏尔,还请勿怪。” 荀攸暗自感慨,袁绍果然是个豪杰人物,如此坦然的承认了自己的想法,毫不拖泥带水,举手投足之间尽给人一股大家风范,着实是让人心折。 若非荀家之内,各支早已彼此知心,各侍其主,不让整个家族尽覆于一处……其实荀攸还真就是有些羡慕荀彧和荀谌兄弟,能够抢先一步,得以入幕到袁绍麾下。 “荀某与袁公,当年同在京师,交际不少,彼此也算相知,如何今日却还需用这刀斧手段彼此试探?本初难道不知,我荀攸可不畏死矣。” 袁绍哈哈大笑:“先生之能,绍尽知矣……我错了还不行?来来,请坐!” 说罢,随即命人摆坐让荀攸歇息。 落座之后,袁绍问荀攸道:“先生今日此来,可是替刘伯瑜做说客?” 荀攸认真地道:“替刘府君前来不假,但不是说客,而是替刘府君来结好袁公。” “哦?”袁绍微笑道:“如何结好于袁某?” “袁公和刘府君,此来关中皆是为了讨伐逆贼,挽救陛下,如今董卓新败,锐气尽丧,刘府君麾下三军将士们士气如虹,又得袁公率兵入关中相助,正是一举灭贼,挽救汉室于倾颓之时,为天下计,刘府君愿让出长安于袁公,请袁公坐镇关中,扶保天子,模范天下,治世苍生。” 饶是袁绍的城府,听到这话时,也不由的僵住了。 他疑惑地看向荀攸,仿佛没有听清一样,确认道:“公达适才所言为何?让长安于袁某?此言当真?” 荀攸认真道:“荀某大老远的从长安赶来,难道就是为了虚言诓骗袁公?那荀某也未免太过清闲了吧。” 袁绍的眼睛眯了起来,道:“刘伯瑜到底想怎么样?” 荀攸认真地道:“刘府君志在匡扶汉室,他意在和袁公同灭董卓,换朝堂以清平,拥天子重新立朝于长安,并请将军摄政监国辅佐天子,如此则天下清平,四海归附,刘荆州与刘府君等宗亲,便也可以安心做学了。” 袁绍脸上的表情僵硬,捋着须子半晌无言。 少时,方听他道:“公达一路劳顿,且先下去休息,待袁某细思之后,再做定论,如何?” “事关重大,军情紧急,还亲袁公早做筹谋才是。” “放心,放心,此事袁某自有论断。” 荀攸下去了之后,袁绍便招来了麾下的一众谋士,将荀攸此番代替刘琦之所言向他们叙述了一番。 说完之后,袁绍问他们道:“诸公以为,刘伯瑜此番献长安于我,所为何意?” 沮授当先道:“刘伯瑜的想法,并不难猜,长安俯瞰关中,乃是制霸天下之紧要,但刘琦的根本在荆州,在关中立足对他而言为时尚早,故而顺水推舟,送个人情给袁公,大可不必睬他。” 郭图笑道:“公与此言未免过激,依郭某看来,刘伯瑜献上长安,虽也是无奈之举,但其同盟之意甚诚,此番来关中,对于明公而言乃是天赐良机,万万不可错过,明公切不可与刘伯瑜翻脸,可顺水推舟,接受其示好,然后乘机带天子回邺城,方为上善之策。” 而田丰此刻竟难得的与郭图是同一个想法:“此言甚善,明公当速行此策。” 袁绍闻言,没有说话。 他不想要扶保天子,他想要天子死…… 但这话当着众人的面,实在没办法明说。 正踌躇之际,他的目光却落在了少年时的好友……一直不曾说话的南阳人,许攸身上。 第四百六十七章 荀彧说侄儿 少时,便见袁绍屏退了众人,说是要仔细的思考一下,但之后他却独独派人去将许攸召了回来。 许攸之前看袁绍瞧自己,就知道他一会定会召自己回来的。 黄巾之乱前夕,袁绍曾与许攸和曹操等人暗中结为同盟,为了共同的利益一起对抗宦官团体,在这个过程中,他们彼此之间因为处于共同的阵线而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如今的袁绍虽然已经坐镇一方,但对于这些昔日与他共同对抗宦官集团的老友,还是发自内心的信任。 毕竟当年的那条路,对于他们而言也是颇为凶险的,一路上也有不少荆棘,既然一起迈了过来,那彼此之间的情谊就远非旁人可以比了。 而也正因为如此,袁绍心中的很多不能对外人说的想法,便只能对许攸说。 “子远,他们适才所言你也听见了?你觉得如何?” 许攸沉吟片刻,好半天没有说话。 袁绍也不打扰他。 少时,方听许攸试探道:“明公此番来关中,打从一开始就没相国要迎天子回邺城吧?” 当真许攸的面,袁绍自认为没有外人,他直言道:“区区一个十二岁的少年,何德何能,去管治这个已是被摧打的千疮百孔的天下!” 这话里话外,虽然没有明说,但意思也算是表达的很清楚了。 许攸捋着须子,认真地思考了片刻,摇了摇头。 “明公之意,许某明白,只是眼下却还不是时机。” “为何?” “曹孟德已是应邀来了此地,而刘伯瑜亦率兵在关中,他们两人若是不在此处,我们或许可以暗中行事,然后再将事情扣在西凉军的脑袋上……只是如今,两强皆在关中地,当着他们的人行此悖逆之事,实在太过凶险了,一旦有所泄露,被他们用以攻击袁公,您的英武贤名便会毁于一旦,恐得不偿失……别忘了,袁术目下可还是在淮南对你犹恨在心。” 袁绍叹息道:“那该如何是好,难不成还真让袁某将那小娃带回邺城不可?袁某可不会留在长安!” 许攸笑道:“明公一时情急,怕是曲解了刘伯瑜之意,明公道那刘琦还真会将天子让与明公不成?” 袁绍皱了皱眉:“何意?” “明公不想迎天子,但刘琦和曹操恐未必这么想,论声势他们远不及袁公,若是得迎奉天子,则对其等日后发展必然是大大有益,袁公若是不想要天子,也莫要便宜了刘伯瑜和曹孟德才是。” 袁绍恍然地拍了拍额头,苦笑道:“若非子远提醒,一时疏忽怕是险些便宜了他们,那袁某眼下当如何恢复荀公达?” 在没有冀州派系和颍川派系在场的时候,许攸的精神便似乎振奋了许多,精神头也饱满了许多。 他开始侃侃而谈。 “明公,董卓虽然在陈仓失却一阵,又丢了郿坞,但实力尚在,不可小觑,袁公若是尽败西凉之众,非得与曹孟德、刘伯瑜联合不可,孟德虽是袁公挚友,又依附于明公,但他如今毕竟也是一州之主,与以往不同,袁公还需行事前派人敲打敲打他为上。” 袁绍捋着自己修饰的整整齐齐的胡须,道:“此言是也,且先派人去知会孟德,然后找荀攸来,就说袁某不打算留在长安,看他如何作答!” 许攸冲着袁绍长长作揖:“明公高见!刘琦派荀攸来此,必然是也揣度出了明公不会留在长安,或许他也能想到以明公之声望,未必会想要待天子回邺城,如此刘伯瑜必然是有下一步的计划和准备,我们只要让荀攸将下一步的计划说出来,试看他想如何!若他下一步的计划是要将天子带回荆州……” 便见许攸抬手,轻轻地做了一个斩的手势,道:“那明公就没必要对他客气了,待平了董卓老贼,咱们便联合曹孟德,给刘家郎来一刀快的!” 袁绍满意的点了点头,道:“子远之言甚和我心,且看刘家小子是何作想。” …… 许攸向袁绍谏言之后,袁绍便招来了荀攸,说是愿意接受刘琦的馈赠,接手长安,并与荆州军一同出兵对付董卓。 同时,袁绍也向荀攸表达了他不能够带天子返回邺城,原因么,要多少有多少——什么河北多事,黑山贼与外族屡屡叩边,若迁陛下至河北,一旦有什么疏失,他袁家着实是担当不起等等。 很冠冕堂皇的理由。 荀攸听了,脸上露出了犹豫之色。 “若如此,那当安置于天子于何处?” 袁绍皮球反踢给了荀攸:“袁某不过是外郡牧守,焉敢妄言这等大事?景升兄父子皆为宗亲,又是当年护君联盟的发起人,这关乎于大汉朝立国的大事,还需景升兄父子筹谋决断才是。” 荀攸也不慌张:“刘府君父子,眼下倒是还真有一法,只是可行不可行,还需袁将军一起参度才是。” “公达可试言之?” 当下,便听荀公达将刘琦所定的策略,请王允和吕布率兵扶持天子还都雒阳,召集四散流离的朝臣们的方案,大致向袁绍讲述了一遍。 说罢,荀攸总结性地对袁绍道:“王司徒前番已经与袁公有过共同诛贼的协议,而吕布迷途知返,相助司徒夺取了郿坞,也算是立下了大功,” 袁绍心下运转,仔细考虑这件事的可行性。 雒阳,距离河北倒也是不太远,倒也不是不能控制。 至于吕布,没什么可说的,区区一介边郡武夫纵然有些名气,但不论是底蕴还是背景,都白的如同缣帛一样,拿什么跟自己斗? 至于王允……不错,太原王氏倒是有些名望,但跟袁家相比还是有差距的,而且袁绍当年与王允打过交道,深知此人脾气刚直,颇有些固执和戾气,他一把年纪,怕也是翻不起什么大浪了,而且此人与吕布一同扶持天子,看似互补,实则相互牵制。 由这两个人在雒阳拥护天子,倒也是合适。 袁绍看向许攸,却见许攸一个劲的冲他点头。 在他看来,由王允和吕布一同扶持朝政,这汉室基业……只怕是完了。 袁绍满意的捋着须子,笑道:“刘郎不愧是股肱之臣,想出来的法子竟也这般稳健,着实令人佩服……好,既然刘郎想的这般深这般远,袁某也不好拒绝他了!某自当为天下尽上一份绵力……与刘郎东西夹击董贼!” 荀攸站起身:“能得将军相助,真乃陛下之幸,汉室之幸也,我当速行,回禀府君,请他速速起兵于袁公相互呼应!” 袁绍也不留他,亲自送荀攸出了帐外。 …… 荀攸不停留,则是迅速的离开了袁军的营寨。 望着荀攸远去的背影,袁绍和许攸相互对视一笑。 “这刘伯瑜倒也算是个聪明人,不将天子接往荆州,反倒是安置于雒阳让王允和吕布看管……嗯!倒也是一条妙计!袁某虽未见其面,不过一直以来,这小子做出来的诸多种种,实在是令袁某不得不重视于他。” 许攸言道:“明公所言甚是,刘伯瑜是个聪明人,看的远也看的透,且深明保身之道,在天下的诸多后起的俊秀中,能达到这种水平的,委实难寻。” 袁绍笑呵呵的看向远方:“袁某倒是有兴趣见一见这个这位刘家的小郎君了。” …… 荀攸离开了袁军的大寨,往南而行,大概走出了五十多里,却见有数十骑在前方的大道上矗立,看其服饰,却并非袁军之众。 为首的人,荀攸见过,乃是他的同宗族叔,荀彧。 荀攸眉头微蹙,翻身下马步行过去。 荀彧亦是翻身下马而来。 两人碰面…… “见过叔父。”荀攸向荀彧见礼。 虽然荀攸的年纪比荀彧大,但两人的辈分在那里摆着,汉朝重礼,长幼有序,礼不可废,况且荀彧本人学究天人,也是为荀攸所深深敬佩的。 “公达,你我多久不曾相见了?” 荀攸掐指微算,道:“自叔父弃官于少府,攸就不曾拜得君颜,仔细算来,当有三年了吧。” 荀彧叹息道:“是啊,不想已有三年了……哎,遥想当年,咱们这些人,虽不属同枝,但家根却都落在颍川,如今物是人非,我和友若举族迁人往冀州,而你则是去了荆州……唉,族中可还好么?” 荀攸言道:“有两位叔父代为主持,族中一切无差。” 荀攸所言的两位叔父,便是荀爽的两个儿子,荀表与荀斐。 荀彧慢悠悠地道:“有此二位主持族中事务,一时三刻,倒也出不了大事,但这天下将乱,贼寇遍地,咱们荀家终归还是需要扶靠明主,方能保得祖业不失。” 荀攸淡淡道:“如今两位叔父皆在袁本初帐下,我亦在刘府君帐下,咱们两家宗支一南一北,分别辅佐门阀与宗亲,日后不论哪一方有所成,这天下皆有在荀家的立足之地。” 荀彧却摇头道:“公达,依我看来,怕是无需这般麻烦了,眼下有一个人,足堪救国大任,既非袁绍,亦非刘表,咱荀家之人只需倾心扶持此人,既能匡扶君上,又能传扬家门!” “还有这样的人呢?”荀攸颇为好奇地道:“是谁?” “曹孟德。” 第四百六十八章 任氏的浅见 “他?曹操?” 荀攸皱起了眉头:“叔父不是和友若叔父共同扶保袁绍么?如何又会跑到曹操那里去了?” 荀彧苦叹道:“袁绍倒也是不乏为英主,但他心术不正,对汉室并无匡扶之心,你我皆是饱读经学之士,岂能随他做那忤逆之臣?况且,咱们颍川之地,还是有个本州人士守护的好啊。” “本州人?”荀攸疑惑地打量着荀彧:“叔父口中所言的是曹孟德?” “曹使君出身谯地,亦是豫州之人,日后由他执掌颍川,总比那刘伯瑜要好上许多,毕竟豫州之地也是他曹氏的故籍之地,颍川还是在自家人手中稳妥一些。” 荀攸无奈一笑:“叔父如何用这般低劣之言来诓骗我等?什么故籍不故籍的,如今这天下贼寇四起,狼烟遍地,颍川在曹操手里就能好了?我却不信!再说了,若说治理州郡的能耐,当今天下还属刘景升为最,就凭他在荆楚大兴学宫这一项,给那曹操八匹快马也是追不上的。” 荀彧摇头道:“刘景升治学倒是一把好手,但论平天下,只怕是太难,公达,非我相欺,曹孟德确实是天下英主,你若是肯随我见他一见,便知端倪了。” 荀攸很是固执,道:“不劳叔父了,依侄儿看来,袁本初能够生不臣之心,有背反汉室之意,曹孟德难道就不会有了么?当年我在雒阳时,也曾闻此人之名,说句不好听的话,他的品性还不及袁本初纯善呢。” 荀攸的话令荀彧一窒,他愣了一会之后,方苦笑道:“公达还是和原先一样,言辞竟是这般犀利……只是我不明白,袁本初有不臣之心没错,你怀疑曹使君有不臣之心亦是没有错,只是那荆州的刘家父子,难道翌日便不会有不臣之心了么?” 荀攸闻言沉默了。 少时,方听他淡淡道:“不论如何,他们终归都是刘氏中人。” 这话顿时让荀彧语塞了。 什么意思? 涵义颇深啊。 就算刘家父子不臣,那也是汉室宗亲! 换代但不改朝。 这天下还是汉室的江山。 …… 荀攸离开了袁绍的大寨,火速奔回长安,向黄忠传递消息。 黄忠接到信息,当即下令,放弃长安,率兵前往追击李傕、郭汜等人之后。 黄忠和荀攸一众要走,但长安城的百姓们不干了。 他们好不容易盼走了西凉兵,期盼能够有仁慈的郡守来治理他们,黄忠和荀攸治军严整,在固守长安的这段期间,虽然守城艰难,但与民秋毫无犯,令长安城的军民深为感动。 荆州刘表的善政好治学的声名,长安的人也略有所闻,如今再加上黄忠的治军表现,无论是豪富还是黔首,哪肯轻易放他们离去? 刘表在军阀的眼中,或许不是一个好的军事家,但在他治下的民众眼中,他却是一个好的领导者。 荆州丰乐之土,天下谁人不知? 宫殿之外,里三层外三层的跪拜着诸多民众,有豪富乡绅,有儒林士子,有贩夫走卒,亦是有黔首齐民…… 虽然身份和阶层不同,但他们跪在那里只为了一件事,就是请求黄忠等人不要放弃长安,不要放弃他们。 西凉军治理长安的这两年,长安百姓们的生活,用水深火热来形容,绝不为过。 黄忠站在宫阙城头,看着黑压压的人群,心中不知为何,也有一股子酸楚的感觉。 刚刚从袁绍大营赶回来的荀攸走到了黄忠身边,亦是随同他一起向远处眺望。 “汉升心软了?” 黄忠感叹道:“如何能不心软?以西凉军的作风,翌日长安一旦重新回到他们的手中,这些曾相助我们守城的百姓,怕又是被好一番杀戮!如今跪在咱们面前的这些人,还能有几人生还?” 荀攸的表情也不是很好看,无奈道:“似此又能如何?这便是天下大势,又岂能容许你我更改?” 黄忠用手重重的一锤城头垛石,气道:“黄某身为一军之首,自不能意气用事,如若不然,我定然是要尽迁这些民众归返汉中,方称此心。” 荀攸淡淡道:“这些人中,很多人都是祖祖辈辈在长安定居,产业皆在此处,他们想留下你,却未必愿意跟你走。” 黄忠认真地回答:“终归还是有一些人愿意跟我们去汉中避难的。” 荀攸闻言大笑:“看汉升这样子,似乎极不甘心……其实眼下,有袁绍和曹操率兵从后方奇袭西凉军之后,倒也是不需我等出兵与之府君相会,只是前番法正带了府君将令过来,你我倒也是不好不遵从……” 说到这,荀攸试探性地问黄忠道:“若是汉升愿一力扛起这个责任,荀某倒是愿意相助。” 黄忠皱起了眉头,不满地看向荀攸。 “为何要我一个人扛?你荀公达海内名士,为何不扛?” 就在二人彼此推搡之时,一名侍卫匆匆来见黄忠,道:“校尉!公达先生!任氏求见。” 任氏即是上次那位,给黄忠和荀攸指明了宫阙内藏匿泥土之所在的貂蝉官,那女子虽然是又脏又丑,还邋里邋遢的,浑身都是难闻味儿,但通过其言其行,已经是得到了黄忠和荀攸的信任,故而在黄忠和荀攸防守长安,与李傕,徐荣等人交战时,宫殿内的管理和对陈王的照顾,他们就都委托给这个女人了。 不得不说,这任氏虽外型不招人待见,但能力却还是有的,黄忠交给她的事情,她都办理的井井有条,而且刘宠在她的护理下,竟然一直坚持到现在,还吊着一口气。 但这口气,似乎也吊不了多久了…… 任氏来到两个人的面前,对着黄忠和荀攸各自行礼,然后低声道:“黄校尉,荀先生……大王不行了。” “什么?”一听这话,黄忠和荀攸顿时一惊。 万万没有想到,陈王居然会在这种时候不行了。 “还能坚持多久?”荀攸的心在一瞬间落了下去。 任氏回道:“小女子也是略通医道,适才替大王把脉关气色,大王寿元将尽,神志不清,恐熬不过今晚了。” 黄忠猛然看向荀攸,道:“公达先生,眼下该怎么办?” 荀攸摇头道:“出兵攻打董卓事大,大王一旦薨,则必影响三军士气,毕竟这城内的兵卒大半皆是陈国军队,眼下当乘着大王尚在,抢在今夜之前出兵,方可破此危局,不然一旦等大王走后,恐我等就没有理由出兵了。” 黄忠深然其言,道:“此事交给黄某便是。” 说罢,其转身就要走,却突听任氏道:“校尉且慢,小女子之所思,和荀先生颇有不同,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荀攸似笑非笑地看向她,道:“你一介女流尔,有甚所思的。” 任氏犹豫了一下,道:“先生适才之所言,皆是兵机权谋,小女子不甚了了,小女子只是一个普通人,和陈国兵士们一样,一个普普通通的人,我等这些普通人,不懂什么国家大事,也不懂什么时政军务,但我若是陈国军士,那我只知道,我是陈王的兵,吃的是陈王给的粮,陈王大薨,身为荆州外人的荀先生和黄校尉不让我这陈国之兵为大王服丧,却让我们去打仗,就算瞒得了我这一时,待日后知晓了真相,我们陈国人也绝不会服气两位的。” 荀攸的眉头微蹙,脸上不甚高兴,但嘴中却道:“继续说。” “小女子是想说,我若是一个陈国的兵,眼下我追随的大王走了,我便是无根之萍,而若是有人能尊敬我们陈国的大王,让我们这些陈国的将士为我们的大王守丧,那必然就是值得我们尊敬的人,甚至值得我们用性命去回报……这是小女子的一点粗浅只见,还请两位勿要见笑。” . 第四百六十九章 妇人与名士的区别 在军事利益与人的情情之间,荀攸选择了前者,任氏则代表了当时哪个社会的底层人的思想和情感,她觉得士卒也是人,他们的情感也是需要被顾忌的。 可惜,若是清平无事之时,荀攸会有所顾忌,但这是乱世。 荀攸出身士族高门,属于海内名士,属于上等阶层的人。 这年头,人命不如狗,名士的命其实都不算是命,更何况是普通黔首的命了……在以兼并土地为主的大家族人眼中,这些人命真的是不值一哂,更别说什么情感。 等级森严的阶级制度,使大部分上层人的心气是高傲的,对待下层人的感情是冷漠的。 其实陈国军士的感情归属,荀攸并不是不能给,但也得分分时候。 而且在他看来,任氏所言并不符合的当下的政治需求,而且过于夸大得了弊端的程度。 这些兵卒大部分皆是陈王刘宠在抵抗黄巾时招降的流民士卒,给谁卖命,在哪里卖命都不是问题。 在荀攸看来,只要给他们填饱肚子,回头他们纵然是有些怨言,但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些底层军士的精神也自然是会回归于麻木。 这个时代的下层人,对于生活的门槛要求其实很低……说白了,只是纯粹的为了生活而生活, 在乱世中,能不死,能吃上饭,就是万幸。 精神需求什么的,着实奢侈。 荀攸听了任氏的话,低头细细思考了一会,方对她道:“你且下去吧,陈王的事,莫要声张。” 任氏也是能够察言观色之人,她看了荀攸的表情,知道荀攸对她的提议并不怎么感冒。 但话已经说了,其余的事情便不在任氏提醒荀攸的范围之内了。 她向着荀攸和黄忠行礼之后,便赶回去照顾刘宠了。 黄忠此时方才说话。 他看向荀攸,道:“公达先生,你觉得这丑女之言,可行之否?” “妇人之仁的言论而已,虽然有些道理,但并不适合军政,酸儒听其言,或可行之,但成大事者,必须杀伐果决,腹有良策,岂能面面都能顾忌的到?若是依她的话行事,陈国兵卒是对你我诚心的归附了,但咱们两个人不尊将领的事儿可就坐实了,你我任意妄为,一旦导致战事有失……那日后你我在府君面前当如何交代?” 顿了顿,却听荀攸又悠悠道:“再说了,我们若是让陈国将士守丧,倒是得了军心,但这得军心的人,是你汉升与我荀攸,而非是刘府君,更非刘荆州……咱们两个人,在人家刘氏的眼皮子底下,谋取了陈王的兵卒们的军心,以后声威大震,这算是什么事?不臣之心想自立乎?……纵然府君再大度,又焉能不见疑?自古为人臣者,行事独断僭越,别管什么理由,就是取祸之道……所以,就算是要为陈王守丧,也要等到关中诸事得定,三军回返汉中郡后,由府君亲自主持,为陈王发丧,并卓令三军守孝,让这军心向刘!这才是我们为人臣者应该做的事,也是自保之道。” 黄忠闻言恍然大悟! 适才对任氏言论的佩服,在顷刻间烟消云散。 这才是真知灼见。 那貂蝉官的见识就普通的女子而言,也算不俗了,适才说的黄忠差点心动,但如今听了荀攸的见解,黄忠方如醍醐灌顶。 那女人从普通黔首军卒的角度来想问题,确实是有些小聪明,但荀攸能够将事情看的更加深远,而且举手投足之间,都是自保之道,这才是大智慧。 黄忠面色凝重的看着荀攸,敬佩道:“先生此言真乃金石之言,那女子言辞恳恳,却险些坏了咱们为臣者之道!唉,可笑黄某一时大意,居然还有些为其所动,看来还需火速出兵才是。” 荀攸摇头道:“她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能说出这番话,也算不俗,可谓女中翘楚人物,可惜终归见识太浅……嗨,却也难怪,她毕竟不过是一个貂蝉官而已,也非什么名门出身。” …… 当下,黄忠即刻下令,着三军将士从长安开拔,前往西面相助刘琦破敌。 同时,荀攸又在长安下了一条公告政令,同知豪富贵族与所有的齐民黔首,但凡是想随军返回汉中安居的,可以随黄忠留下的军队进行迁民,若不愿意也无大碍,绝不强迫,亦不相逼。 随后,黄忠便伙同陈王的兵马开始奔西面追击。 …… 而刘琦在陈仓的荆州军主力终于开始行动,三军将士以急行军的速度迅速向着西面开拔。 而在行军的过程中,刘琦也在派人不断的东向打探情报。 果然,西凉军和并州军实力犹存。 董卓的军队开入右扶风之后,行军的速度陡然增快,好像有什么急的不能再急的事情,而在后方追击的凉州联军,因为皆要急于立功,而加速行进,直袭董卓之后。 而事实证明,董卓病了,但他麾下的一众精兵强将却没有病。 以张辽为首的一众将官在鹰百峡设下伏兵,大败庞德、马超、李堪、程银等一众凉州诸豪。 鹰百峡一战,西凉军和并州军算是彻底的将胸中的怒火全都发泄了出来。 一场大战,杀的血流成河,西凉诸豪麾下的将士遭了埋伏,被尽皆杀散,四散逃窜。 唯有阎行负责押后,未曾争功,在知晓了前部受损之后,又急忙快速驱兵向前,为众人断后,挡住了宋宪,魏续,侯成等人的追兵,方使得一众豪强得以逃命西归。 这一场仗,将西凉诸豪刚刚升起来的那傲气和嚣张的气焰,彻底的给打压了下去。 一众兵马仓惶而撤,在回返陈仓的路上,正好碰见了刘琦的军队。 问明事情原由之后,刘琦遂安慰诸豪先回去收拢败兵,清点人数,他自率兵去东面迎接阎行,并替诸豪抵挡西凉兵的追击之兵。 但此时此刻,哪里还有什么西凉军的追击之兵了? 打败了追兵一阵,西凉军和并州军,就马不停蹄的向着郿坞继续进发。 而这一次,他们不再设有伏兵。 按照正常人的思维,敌军刚刚被己方打的大败,怎么可能再度派人来追击呢? 但偏偏刘琦和法正,这伙荆州人和正常人就不太一样。 荆州兵长驱而进,直着西凉军和并州军的后方追击,终于在一个深夜赶上了西凉兵。 董卓的兵将前番埋伏了西凉诸豪一次,再加上仓促行军,可算是人困马乏,如今骤然遭到了荆州军的攻击,实在是有些抵挡不住了。 荆州军由典韦、许郸、许沂、甘宁、严颜、吴堀等人兵分流露,从三个方向,直袭西凉军的营地,四处放火,并以箭雨强袭! 深夜之中,射箭固然视线不清,但荆州军在事前已经有了妥善的安排。 他们一边放火,一边将主要的弩射部队,安置在三方的马厩,借着火光但凡有西凉军前来取马,便集中射之。 不要求命准率,只是毕其功于一役的乱射。 如此,虽然在箭射方面不能够给予敌军足够的伤害,但却使他们足够慌乱,在混乱之中,己方彼此相互践踏,或是胡乱攻击所造成的损失,甚至远远的超过荆州军给予他们的打击。 第四百七十章 怎么要董卓的命 荆州军在暗夜中,犹如一群索命的勾魂使者,他们手中的兵器和强弩,似乎是在吟唱着关于死亡的欢快乐曲,火焰仿佛是地狱的庆祝,一条接一条的收割着西凉军的生命。 “郿坞已失!财货尽为我等所得!天子得救!我等奉诏讨逆!董老贼合该速死,三族待诛!” 营地的南面,刘琦亲自坐镇,并安排了数千名嗓门巨大的兵卒,在黑夜中对着那喧嚣吵闹的营地,不断地高呼着他事先安排好的口号,那声音响彻了天空,如同诅咒一样的传到了西凉军将士们的耳中。 董卓披着单衣,气喘吁吁的从帐篷中迈步走了出来。 他的病在这几天,更重了,而且发作的比较频繁。 刘琦估计的没错,董卓的这个毛病,在这个时代其实是没治的,即使放在后世,也只能是用药物进行缓解,而不能根除。 这就是哮喘。 哮喘这病分为好多种,有过敏性哮喘,也有胸闷性哮喘,引发的方式多种多样,不能一概而论。 当然,这病一般控制住就没什么大问题。 但若是控制不住,特别是对于那些年纪越大,身体素质越差,且不能够加强自身锻炼的人来说,就很容易在发作的时候夺走其生命。 而刘琦虽然没有见过董卓的面,但对他的情况也算是颇为了解。 荆州军的探子,在这些年来,总是不断地将董卓的消息向刘琦进行汇报。 身材胖大魁梧的董卓,生活作息极其不规律,每夜都要御上数女,纵欲欢乐,且日日酒爵不离手,一言不合就玩宿醉,端的是醉生梦死。 六十多岁的人,还不注重休息养生,这对哮喘患者极为不利。 而且最重要的,是这个时代的卫生条件极差,对于过敏性的哮喘患者来说,这是致命的。 过敏性哮喘的过敏源并不是一成不变的。 随着时间的推移,过敏的东西会逐渐发生改变,不一定什么东西就会促使哮喘发作,什么花粉水果酸辣食物动物都可能成为过敏源…… 但毫无疑问的,不论是什么作为哮喘发作的过敏源,在卫生不好的地方,过敏源出现的概率就是最大的。 军中就是这样的一个不是很卫生的地方。 数万大老爷们,不可能像是在和平时期一样,饭前饭后都洗手,衣服脏了臭了就拿到河边搓一搓,吃喝拉撒极有规矩,也不会搭个茅坑,排队上厕所——军中没有这个时间也没有这个条件。 军前的一切,都是从简的,就连吃饭也是需要争分夺秒的,排泄也是在固定的区域,脱裤子就拉。 故而,刘琦在自打知道了董卓有这个病之后,他就立刻下了一个判断。 这个病,很有可能会成为老贼丧命的根源。 但至于何时丧命,这就需要自己在当中推波助澜一把了。 “府君,末吏有一事不明,还请府君指点。”法正身穿甲胄骑马矗立在刘琦的身边,发出了质疑声。 “嗯?” 刘琦只是回复了一声,他眯着眼看向前方,精神力异常的集中。 “府君,为何要如此行事,让三军将士在此呼吼郿坞和天子,为了什么?” 法正很不理解,郿坞失陷的事情,西凉军早就已经知道了,如今再对他们呼吼,根本不会对他们的士气造成任何的打击…… 至于天子失陷,这对于董卓来说或许很重要,但对于普通的西凉兵卒而言,他们对天子的概念着实是非常模糊的,失不失去,对他们而言,并无多大意义。 为什么要花费几千兵力,在此做这些无用之功? 法正着实是不能理解。 法正不理解,刘琦也不怪他。 但这当中的事,具体该怎么跟法正说明,刘琦着实有些没头绪。 我跟你解释‘哮喘’这个病怕情绪激动,怕生气……但估计你连‘哮喘’是什么怕是都没有概念。 沉默了少许之后,方听刘琦试探着对法正言道:“我若是说,我想凭借三军将士们的唇舌之功骂死董卓,孝直信是不信?” 这话并非胡扯,也非玩笑。 而是实打实的真心话。 哮喘患者一生气,要是抢救不及时,说不定真能过去! 但法正很显然却把这事当笑话听了。 他冲着刘琦拱手道:“府君莫要调笑于我,君这般行事,想必定有高招,既府君不肯明示,那就容末吏静观而习之也!” 刘琦长叹口气,这还真是有代沟啊。 解释不通的。 …… 与此同时,西凉军正中的帅帐中,董卓在一众亲卫的保护下,步履蹒跚的从帅帐内走了出来。 这几日又是打埋伏战,又是仓促赶路,再加上心急如焚,生怕吕布和王允等人将自己珍藏于郿坞中的私货给运走或是损毁了。 一日不到郿坞,董卓的心便如同一日在滴血。 这段时间他脾气不好,行军的路上屡屡暴怒,但凡有人做出一丁点让他不瞬息的事,他就动手杀人。弄的他身边的西凉军护卫们也是如履薄冰,每日跟活在刀尖上似的,一点都不敢疏忽大意,生怕让相国抓住了把柄。 但也正因为如此,董卓根本休息不好,晚上睡觉很浅,而且很容易就惊醒。 今夜,董卓在床榻上翻来覆去,刚刚有了一丁点的睡意,便被外面的喊杀声给弄的睡意全无。 紧接着,便见他的护卫们赶来,替他穿戴衣甲,请他出帅帐寻安全的地界暂避,言待击退敌军之后,再请相国回帅帐。 董卓本来不愿意,但架不住他们好劝歹劝,才穿了甲胄走出帐篷。 手下人已经把战马赶到了他的面前,胖大的董卓在踩着一个跪在地上的士卒的背脊,还在左右搀扶之下,才被勉强扶上了战马。 而那名被他当做上马石头的西凉军护卫,在董卓脚踩在他背上的一刹那,差点没昏死过去,巨大的重量压的他差点直接趴在地上,他拼了命的咬紧牙关,呲眉瞪目,用足了吃奶的力气,方才没有过大的晃动。 因为他知道,但凡一不小心将董卓给掀翻下来了,只怕他这辈子连当上马石的机会都没有了。 董卓翻身上马之后,自顾自的向四周看了一看,方要骑马离去,突然一阵声音传到了他的耳朵中。 那声音并不能完全盖过营地中的厮杀声,但也比较响亮,毕竟是几千个人一同呼喊,不同等闲。 董卓手下的护卫们似乎知道是怎么回事,急忙道:“相国,咱们快走吧!” “等会!”董卓抬手拦住了那名护卫,眯起眼睛仔细地听:“是荆州人?在喊些什么?” “相国,荆州人喊什么,与咱们有何相关,还请相国速速撤离。” 但很可惜,那名护卫的话,董卓并没有听进去。 他只是侧耳认真地听着。 但当听清楚荆州人喊的话之后,董卓的脸色终于开始变了。 他牙关紧咬,胸口来回的起伏,冲了血的眼珠子,此刻瞪的通红。 “刘家小儿,老夫与你誓不两立……谁?谁!哪个敢胡言乱语,哪个敢说天子丢了!谁人敢诛老夫三族?不知死活的东西,老夫要将妄言之人碎尸万段!” 第四百七十一章 干儿子的厚礼 董卓恼羞成怒,他此刻已经没有了想要避战的心情,而是呼喝他麾下的将士们随他一同转向营地外去与荆州军搏杀。 他麾下的侍卫们当然不会答应,那些西凉军护卫守护在董卓的战马前,挡住他的去路,拉扯着他的马缰,请求他火速撤离这个是非之地。 但董卓此刻的心情,这些人是理解不了的。 他心气高傲,如今又是相国之尊,不久之前还是手握一国军政,站立于顶点的大汉第一号伟男。 可如今呢?一切的一切,随着郿坞的丢失,仿佛全都改变了,那原本应该被他牢牢掌握在手中的权柄,仿佛正从他的指缝中飞速离去。 人从下面往高处爬,心情会很喜悦,但从高处跌落至下去,那种巨大的心理落差,有的时候可以将人的精神击的粉碎。 这就是爬的越高,跌的越重。 董卓越想越憋气,越想越窝囊,而随着夜空中,荆州军那戳人肺腑的呼喊声,董卓脑海中的念头变的越发复杂,而他的胸口则是随着呼吸,上下起伏弧度变的越来越大,呼吸也明显变的越来越急促。 有经验的西凉兵侍卫看到这场景,第一反应就是——不好,相国又要犯病了! “相国!” 随着董卓巨大的身体从马匹上向后栽倒,那些侍卫急忙围了上去,将已经不能骑马的董卓抱下马来。 “快,套车!套相国的马车来!” 董卓的身体又大又胖,但凭两三个人根本就抬不动他,此刻围绕在他身边捧着他的西凉军护卫,最少有六七个人,他们分别托住董卓身体的一部分,犹如抬死猪一样的将他轻轻的放在地上面平躺着。 不是他们不想继续捧着他,实在是董卓太沉了,弄不动。 董卓左右握着自己的胸口,另一只手则是紧紧的抓着一名护卫的手腕,用力之大,几乎都快将那护卫的手腕捏碎了。 ‘哈、哈、哈~~哧!’ 董卓长着大嘴,一张虬须大脸憋的通红,贪婪的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只可惜没有丝毫的作用,他用的力气非常大,使劲的吸气,但看他脸孔青紫的样子,空气中氧气的分量根本就不够他使用的。 不多时,董卓的马车到了,一众西凉兵侍卫七手八脚的将他放置到了车上,然后护卫着他匆匆向东而去,至于营地的战场,则是交付给了西凉军诸将和并州军诸将。 但主将的重病撤离,还是使西凉军和并州军的指挥系统发生了严重的脱节与失控…… 西凉军无心作战,此刻并不以杀敌为主要任务,而是以坚持待援为首要,他们想要坚持到天亮之后,荆州军就可以不战自退了。 但荆州军远比他们想的听话,天色并没有亮,他们便果断地撤离了。 西凉军此时此刻,已经没有了任何战斗意识,他们根本没有考虑过追击荆州军,而是用最快的速度聚拢四散的兵将,快速的尾随着董卓撤离的方向赶去。 而刘琦也没有真正的撤兵,但也绝不久战,他知道西凉兵绝对不是朝夕就可以战胜的敌人,因而并不着急跟西凉军决一胜负。 刘琦派出诸多的斥候,遥遥的跟随着西凉军,并不断派人探听着他们的情况。 狗急了还会跳墙,西凉军虽然吃了几次亏,但兵力还是充足的,一旦将他们逼的紧了,来一个鱼死网破,那对于荆州军来说绝对不是最好的选择,甚至可能会陷入困境。 所以在刘琦看来,他完全没有必要去逼迫西凉军,他只需要逼迫董卓一个人就可以了。 只要能够逼死他,十万西凉军众,最终的结果也不过是分崩离析。 …… “吱嘎,吱嘎。” 董卓的马车在官道上以不急不缓的速度向前慢悠悠的行驶着,按道理来说,西凉军的马匹的速度,绝对不应该是这般缓慢的,但眼下董卓的身体情况不适,若是三军急行,怕是会使他的病情加重。 而在郿坞的这一路上,一条条不好的消息逐条传来,让董卓的精神压力越发的大了…… 袁绍和曹操出兵,进入关中,双方合兵一处,击败了从东面赶来的徐荣和郭汜,而黄忠亦是从长安城出兵,击溃了李蒙和王方两人的军队,王方更是被黄忠本人亲自阵斩于前。 而槐里的天子刘协,则是被魏延抢夺而出,脱离了西凉军的统治。 李傕的军队实力最强,但却按兵不动,不知所图为何。 西凉军各部实力皆是不俗,一旦汇聚便是天下强兵,但此时此刻,却因为董卓一人生病,而变得七零八落,各自为政,分别被袁绍,曹操,荆州军各个击败,着实令人唏嘘不已。 董卓听完了这些消息,虽然当时没有表现出什么异常,但病体却随着时间的推移,愈发的沉重了。 直到距离郿坞百里之地,董卓又收到了吕布和王允给了送来的一份大礼。 是郿坞之中的珍贵宝物一大车,外加宫室中的少男少女各十名,以及粮秣五百石,还有一样重磅礼物就是董卓侄子,董璜的人头。 同时,吕布还亲自手书一封,派人给董卓送了来。 信上尽是感谢董卓数年来对他的照顾,父子一场无以为报,郿坞中的宝物粮秣皆为大汉朝廷之物,本当用于重建朝廷,但念在董卓对他有恩,他吕布也不忍心看到董卓一无所有,故而送了一点点过来……给董卓颐养天年,聊表孝心。 还有他侄儿董璜的人头,也请董卓妥善处置,毕竟董璜原先跟吕布也算是一家人。 看着吕布‘好心好意’送过来给自己‘养老’的东西,董卓的表情在一瞬间凝固了。 接着,便见他突然猛烈的咳嗦起来。 “咳、咳、咳!” 这一次的咳嗽非比寻常,声音之大前所未有,而最终他的嘴角亦是流下了鲜血,双眸亦是变的空洞起来。 “相国!” “相国!” “快,将使者拉下去,斩了!” 西凉兵一边把使者拖拽了下去,一边将董卓的身体放平,为他抚胸顺气。 但这一次,董卓真的已经接近油尽灯枯了。 董卓此刻已经没有厮喊的力气,他已经隐约地猜到自己大限将至。 “来人,将诸位将军和校尉……都找来,快!” 不多时,便有董卓的直系属下段煨、董承、李肃外加并州军的张辽,魏续,宋宪等人来到了董卓的车撵前。 董卓来回看着几人,叹道:“老夫大限将至,死在顷刻,今日便以大事相托!” 第四百七十二章 董卓终 董卓从来没有想到,自己会在如此仓促的情况下托以后事,而且眼前这些战将,都不是他的直系之人,几乎没有亲近的,以大事相托给他们的结果如何,董卓心中实在是没谱。 但他转念一想,就算是李傕,郭汜,张济等人皆在,托孤给他们,他们便一定会尽心尽力么? 西凉诸将校,皆是自私自利之辈,哪有一个是跟他董卓真心实意的? 可叹自己纵横一生,霸道半世,到头来连个能够委以心腹重任的人,都找不到。 这一辈子过的,到底是成功还是失败? 想到这,董卓心中竟也升起了一股酸楚之感,但却很快被他与生俱来的傲气与凶蛮所掩盖。 他咧着嘴,干笑了两声,道:“老夫这辈子,只有一子却已夭折,他给老夫留下一个孙女董白,但毕竟是女流,无法继承老夫基业,如今老夫上有九旬老母,下有十六岁的孙女,却无人可以替我照看他们,深可痛哉。” 西凉人和并州人都是直性子,不会弄些拐弯抹角的话。 却见侯成言道:“相国放心,相国若是去了,我等身为相国下属,必死力攻破郿坞,替相国抢回家眷,妥善照看!” 董卓轻轻一哼。 天知道老母亲和孙女,此刻还是否活着?说不定早就被吕布和王允那厮手刃了。 董卓喘息着道:“老夫无子,只有一侄儿一弟,可承基业,只可惜如今侄儿被吕布所杀,而胞弟又落在刘琦手中凶多吉少,事到如今,也唯有让女婿牛辅继承我之基业,老夫如今手不能动,无法手书,老夫死后,尔等可率领麾下兵将,南下武关去南阳寻我女婿,再联系李傕,郭汜,徐荣等人,合兵一处……必可替我报仇!” 董承言道:“相国放心,我等会和牛将军之后,定为相国报仇雪恨!” 董卓虚弱道:“记着,替老夫杀了吕布,杀了王允,杀了……刘家小贼!只此三人头颅,拿到老夫坟前,便算是告慰老夫在天之灵了!” “诺!” 听到了众人齐齐的回应声,董卓这才安下心来,他虚弱的长叹口气,然后两只眼睛空洞的望着天空,呲眉瞪目地叫道:“郿坞,郿坞!老夫的郿邬……还有这大好山河,大好山河,皆是老夫之物!本当皆是老夫之物的……” 说到这,董卓又猛吸了两口气,终于虚弱的昏了过去。 这一昏厥,董卓就没有再醒来过。 当天夜里,董卓病逝于军中。 …… 而与此同时,杨松则是代表刘琦,携带着诸多的财帛珍品,暗中来到了依旧驻扎在关中东部的李傕军中,与其修好,并转达刘琦对他的友好之情。 李傕是贪财的人,杨松也是贪婪的人,这两个人可算是一丘之貉。 虽然刘琦前番确实用强弩阵大败过李傕,但战场之上,各凭本事厮杀,以李傕当时的立场,也是奔着取刘琦性命去的,以实际情况而言,李傕也没什么好责怪刘琦的,最多就是怪他的技不如人。 李傕用手把玩着一块玉龟,他抬起手,将玉龟举过头顶,放在眼前仔细的鉴赏着。 但说实话,他也看不出个什么所以然,纯粹瞧个热闹而已。 少时,却见李傕将手中的玉龟放下,啧啧赞叹道:“好玉,好玉啊。” 至于具体哪好,他也说不上来,反正就是好。 杨松谄媚笑道:“这只是刘府君一点微薄之礼,命杨某代表他送来于李将军,以表府君相敬之情。” 李傕淡淡一笑,道:“刘府君太客气了吧,李某人不过是一败军之将,如今关中形势于你家府君大为有利,李某一个仓惶狼狈逃窜之人,如何好当刘府君这般大礼?” 杨松笑道:“杨某来时,刘府君曾对杨某说过,他不敬将军之势,敬佩的,是将军的英雄气也。” 李傕闻言不由沉默了。 少时,却见他笑呵呵地放下了手中的玉龟,道:“承蒙刘府君如此看重,李某人真是感激不尽,刘府君既然肯屈尊与我这等凉州莽夫友好,那我岂能拒绝?况且当初在雒阳,我与刘府君相见之时,就颇为投缘。” 杨松闻言大喜道:“李将军果然是识大局之人,既如此,那在下有些话就直说了。” “愿闻其详。” 杨松清了清喉咙,收起了谄媚之相,正色道:‘李将军,杨某来时,刘府君曾对杨某说,此番关中之争,西凉军虽不会彻底败势,然董相国必死……相国的身体一直藏有隐疾,此番又受了诸多败绩,换成常人都难以接受,何况一六旬久病之人?恐多不能保。” 这话李傕没有反驳,他身为西凉军中自牛辅往下的主要干将,自然是知晓董卓的身体情况的。 “刘府君对我言此,乃为何意?”李傕慢悠悠地道。 “刘府君托杨某来问李将军,相国若亡,将军当何去何从?” “这个……”李傕一下子犹豫了起来。 历史上董卓死侯,李傕有贾诩帮忙出谋划策,因而知道该如何去做,但如今贾诩不在关中,而是在南阳郡牛辅麾下,让李傕自己对自己的前程做出考量,说实话,他实在是没有这份能耐。 他长叹口气,道:“我本凉州人,实在不行,便自领兵回凉州度日罢了。” “回凉州?还回得去吗?”杨松笑道:“此番一战之后,马腾和韩遂,以及那些这些年在凉州卧薪尝胆的诸多豪强,还有西羌,势必借此功勋发展势力,他们岂能容你这董相国的旧部与他们相争?你一军回凉州,便是与凉州诸多地方势力为敌!恐无善终。” 李傕听的脑袋生疼。 他无奈地长叹口气,道:“杨先生此言,那这天下难不成没有李某人的安身立命之所了?” 杨松道:“刘府君派我来时,曾让我转告李将军,若是天子还政于雒阳,下旨招安于李将军,将军愿意归顺朝廷否?” 李傕闻言一愣,接着苦笑道:“让我归顺?那些朝中的名臣文士一个个恨不得将我碎尸万段,别的不说,但就上一次长安之变,李某人便不知亲手斩杀了多少朝臣,他们肯招安于我?就算是招安了,我若回了朝中,卸了兵权,他们早晚必然谋害!” 不得不说,李傕的顾虑还是非常有道理的。 但他能想到的的,刘琦自然也会想到。 “刘府君的意思,是招安李将军,但却依旧让将军驻兵于关中,并不入朝,若能如此,李将军愿意否?” . 第四百七十三章 西凉军和并州军的态度 杨松问的话,对李傕而言其实不过是句废话。 为什么不愿意?他当然是愿意的! 只是……这可能么?对此李傕深深的表示怀疑。 “若王司徒等人果能下诏,赦免李某人之罪,并予以我一块封地自守之,那李某人自然是求知不得……只是这可能吗?” 杨松笑盈盈地道:“刘府君既敢命杨某人来此,那自然就是有信心能够办成此事,就看李将军愿不愿意。” 说实话,纵然是杨松将此事说的天花乱坠,李傕也不觉得这事有成功的可能性。 听着真的是太玄乎了。 但若是董卓真的死了,而袁绍和曹操也已经打进了关中,那这天下怕是真就没有他的立锥之地了。 不管此刻李傕信与不信,他都得抱着期望去试上一试。 “好,既然刘府君如此厚意,李某人愿意相信府君一次,只是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刘府君虽与我算是旧识,但实则并无过多深交,若是他在李某身上没有图谋,我却是不信的。” 杨松暗道此人果然是和刘琦说的一模一样。 贪婪,但又相对直接,办事从不拖泥带水。 “李将军果真是个爽快人,和刘府君口中所言的一模一样……其实,刘府君之所需,李将军仔细想想,也是能想明白的。” 李傕眯起了眼睛,揣度了片刻,突然一下子想明白了。 战马! 李傕笑呵呵地搓着手,道:“好说,好说,刘府君想要凉州的战马么,此事保管在李某身上,杨先生大可回去告知府君,事成之后,每年李某必将供给刘府君足够的战马之数,绝无虚言。” 杨松捋着须子,表情竟然在一瞬间变的也有些高深莫测,将李傕看的一愣一愣的。 “李将军想的,可以说是对,但也不完全对,刘府君是需要战马,但他在李将军这里想要的,并非只是战马而已,说实话,这一次在关中与贵军几番鏖战,刘府君也缴获了不少凉州战马,数量也足可暂时支撑荆州军成立的骑军了。” 李傕不解地看着杨松:“那刘府君到底想要什么?” “刘府君想要的,是上好的马种。”杨松笑道:“李将军应是能满足的吧?” 李傕闻言皱起了眉头。 原来如此! …… 就在杨松与李傕攀谈的时候,袁绍已经派人接手了长安。 与此同时,曹操则是派遣先锋大将曹仁、乐进等人向西凉军主力行进。 董卓死了,他麾下的凉州诸将皆做鸟兽散。 各部的校尉和司马,带领着麾下的兵卒们四散,向着西面的凉州老家奔逃,整个大营都是乱哄哄的一团,昔日军容肃整,威震天下的西凉兵,此刻因为董卓的离世而做鸟兽散。 以段煨、董承等为首的凉州重镇,已经开始各自收拢兵马,尽量的扩充自己能够掌握兵将数量,开始琢磨规划自己的前程了。 西凉军四分五裂,各奔前程,但并州军系在张辽和魏续的主持下,此刻却表现出了极强的凝聚力,并未出现动摇。 但很可惜,这份凝聚力其实不过是表面上而已。 另外,董卓的尸体此刻竟然被扔在帅帐中无人搭理…… 整整三天过去了,昔日威风一时,令万人所惧的魔王的尸体上,已经出现了大片的尸斑,且尸体已经开始有了异味…… 但很可惜,大家都在各忙各的,谁也没有闲暇来管董卓的尸体。 尸体尚无人处置,而他临终前的吩咐,让众人率兵前往三辅会和牛辅为他报仇的话,也被诸将当成了狗屁,无人搭理。 若是董卓在天有灵,看到这一切,却不知会有何感想? 西凉军诸部四散,各奔前程,但并州军的诸位将官此刻并无所动的原因,是因为吕布派人来向他们示意招降。 凭心而论,吕布当初受伤,董卓利用张辽和魏续去夺他的兵权,此举确实高明,但并州军的将士们对他这样的举动当真就心服口服么? 兵权可以夺,但威望和军心是夺不去的,吕布在并州军中的威望实在是太高了,在并州军卒的眼中,他们的吕君侯就是犹如战神一样的存在,无人可以撼动吕布在他们心中的地位。 张辽也不行。 此时此刻,吕布在郿坞站稳了脚跟之后,便派人前来招降并州军。 而吕布的招降书一到,并州军的诸位将官便都乱了阵脚。 大帐之内,众人针对到底降还是不降,展开了激烈的讨论。 “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可犹豫的?”侯成跺着脚怒叱众人道:“君侯的声威震天下,咱并州军的将士,哪个不是以君侯为尊?前番君侯受伤,我等无主之人,不得已而遵从相国之命,如今相国已亡,君侯召我等归附朝廷,咱们若是不顺,别说君侯怪罪,就是麾下各营的将士,怕也是会尽皆哗变!” 成廉道:“侯校尉之言有理,某等当速从之。” 魏续此刻却显得有些犹豫不决。 相比于这些人,身为吕布妻兄的魏续,在吕布受伤的关键时刻,却抛弃了他,毅然决然的成为了董卓的中郎将,替他督管并州军……魏续现在很害怕,害怕吕布不原谅他。 他试探着言道:“只是相国临终遗言,让我等率兵前往南阳,与牛辅会和,为他报仇雪恨……” 说到这的时候,魏续不敢继续往下说了。 因为他看见帐内的诸位并州军战将,都在用异样的眼光盯着他。 有些人目光犀利,表情凶狠,那表情似是恨不能吃了他一样。 魏续一下子就紧张了。 “魏中郎将!”宋宪的语气很是轻蔑地道:“董相国临终前让我等会和牛辅,起兵为他报仇,你还记得他所言要杀的三个人是谁么?” “这、这……有王允,有刘琦,还有……”魏续的满面通红,颇有些不知所措。 “还有吕君侯!”成廉怒吼一声,道:“姓魏的,难不成你还想大义灭亲,亲自手刃君侯不成?” 宋宪缓缓地做到正中央,一只手已经抚在了剑柄上,他目光阴沉地瞪视着魏续,道:“魏中郎将,阁下若是想要君侯性命,去祭奠相国……我也不说魏将军此举是对是错,咱们还是手下见真章吧!” 魏续见状大惊,知道自己是犯了众怒,忙道:“我并非此意,你们这是最甚?嗨!咱们这不是商量,商量着来嘛!” “都住手!”一声暴喝,却见张辽突然起身,‘蹡啷’一声拔出手中佩剑,怒道:“大敌当前,你我皆朝不保夕之人,难道还要内讧不成?如此岂不凭白便宜外人,谁要打,我张辽奉陪!” 张辽气势十足,站在场间压迫感极强,让在场诸人皆有些心惊胆颤。 宋宪一向知道张辽勇猛,此刻面对他也不敢轻举妄动,遂道:“张文远,那你想如何?” 张辽淡淡道:“自然是举兵去郿坞,投奔君侯!” 宋宪不曾想到张辽如此果断的说出了这样的话,顿时愣在了当场。 要知道,张辽也是和魏续一样,是被董卓重用为中郎将的,董卓用他来限制吕布权力的……可如今董卓死了,对于众人而言,重新归附到吕布麾下,受损失最大的人无异于张辽和魏续。 但张辽此刻的表现,却与魏续大不相同。 张辽看着众人道:“吕君侯乃我并州军之主,听侯温侯调遣乃是必然,但是眼下,我们若是冒然去投奔,跟在我们后边的荆州军,会不会尾随我军之后而袭之,这才是当下的关键!你们只想着各自的前程与归宿,却不知我等现在进退两难之局,不破眼前之局,又何谈将来?” . 第四百七十四章 益州牧 荆州军的帅帐内,刘琦和法正、马玄等人正在下棋。 荆州军已经连续几日没有动作了,他们按兵不动,只是派人不断的去打探西凉军和并州军的情况。 先是董卓身死的消息传来,然后就是西凉军的将领们开始分家,各自率领本部兵马四下奔逃…… 在这样的情况下,依照常理,毫无疑问是荆州军最大的战机。 但刘琦此时此刻,却是无动于衷的。 他按兵不动,只是让三军将士们好生休养,所有人该干什么干什么,每日只需按时操练,别坠了士气,剩下的时间,不论你是游戏还是睡懒觉——可随意! 这是大有给将士们放寒暑假的趋势。 刘琦不着急,但是他麾下的严颜,甘宁,典韦,许郸,许沂等人,可各个都是急脾气。 便是沙摩柯,羊栈岑狼等荆蛮出身的将官,也知道此乃天赐战机,不容错过。 现在去与对方决战,就算不能消灭他们,也定可大幅度的削减他们的有生力量。 于是各部的校尉和司马、军侯等人纷纷前来请战,但得到的答复统统都是——暂歇休养生息,整备三军,静待时机便是。 什么叫静待时机? 董卓死了,其部各自四散,这难道还不算是时机么? 依刘琦的眼光,自然不会看不出眼下的局势,可为什么他就是出兵与对方交战呢? 这一日,典韦、严颜、甘宁等人终于等待不下去了,他们最终商议,一同前往刘琦的帅帐,向他谏言出兵之事。 诸位校尉、司马相约一同来到了帅帐,正赶上刘琦和法正,马玄正在下棋。 当然,他们下的并不是士族平日里玩的围棋,而是刘琦新近发明的斗兽棋。 此刻,与刘琦下棋的人是法正。 虽然一开始学斗兽棋的时候,法正多少有些手生,被刘琦虐了几次,但他毕竟是这个时代的超卓人物,在经过了认真的钻研和几日的熟悉之后,对此就已经是研究的精熟。 今日这场对局,法正扭转乾坤,将刘琦的小兽兽们吃了个殆尽,连个渣都没剩。 刘琦郁闷地看着棋盘,半晌过后,便长叹口气,揉了揉头道:“又输了。” 法正笑呵呵地道:“承让,承让。” 马玄在一旁看的手痒难耐,他对法正道:“孝直莫要猖獗,且看我来用这些虎、豹、狼、狗来杀你一盘!” 典韦站在帅帐口,看到三人这般没有正事,成天不思进取,只是聚在一起鼓捣一堆小动物,心中颇为气闷。 典韦清了清嗓子,迈步进来,对刘琦拱手道:“见过刘府君!” 刘琦抬起头,看到以典韦为首的一众将官进来了,先是一愣,接着大概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诸位不各自操练兵将,跑到刘某这里,所为何事?” 甘宁‘叮铃叮铃’的上前两步,道:“府君如何还有心情在这里消磨时间,玩这般游戏之物?眼下董卓已死,西凉军各部四散而逃,正是天赐良机!某家愿立军令状,率兵出阵,若是不能击溃董卓军余部,甘当军令!” 沙摩柯亦是道:“我也愿意随同甘司马一同出兵!” 严颜道:“府君,就请让我等出阵吧,与其在这里空耗时日,不如让我等与敌军一战,若是不胜,请府君斩下某这颗头颅。” 典韦朗声道:“府君,也算上我的这颗人头!” 刘琦扔下了手中的斗兽棋子,皱起了眉头:“我要你们的头做什么?” 法正轻轻地咳了一声,笑道:“府君,你若是今日不给他们解释明白了,怕是诸位校尉都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刘琦深吸口气,道:“也罢,那我就问问你们,眼下打散了西凉兵和并州军,对我军有什么好处?” “好处?” 在场的诸将皆愣住了。 打仗有什么好处? 打赢了不就得了?还管什么好处? 严颜认真地道:“西凉军残部,霍乱天下,助纣为虐……” 刘琦摇了摇头:“贼首已死,其余之人皆不过是从犯,该饶恕的时候就该饶恕了。” 严颜一下子语塞了。 刘琦继续道:“再说了,西凉军各部加起来还剩下七八万众,并州军三四万,难道我们要将这些人全杀了?非要将这十万人都逼的跟我们不死不休,才算结束么?” 刘琦缓缓站起了身:“我们眼下的这几万兵将,够跟他们死磕硬耗的么?我们来关中时的初衷是什么?忘了么?是救助那些被困在长安中的数万兵将,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目地变成消灭西凉兵了?” 众人被刘琦说的哑口无言。 刘琦又道:“就算我们能全灭西凉兵……但袁绍和曹操眼下皆在关中,表面上是盟友,可实际上呢?西凉兵在,我和他们尚算是有共同的敌人,没有西凉兵,你觉得袁绍和曹操会不会将咱们荆州军当成对手?” 甘宁恍然地一拍额头:“原来如此,确是我等思虑不周了。” 严颜道:“府君,那我们当下当如何做?” “等。” “等什么?” “等谈判,等各方势力来跟我们谈判,董卓死了,西凉军四散,对于关东诸牧守最大的威胁已经死了,眼下是大家分配利益的时候,还是考虑一下,怎么跟袁绍,曹操,吕布,王允等人谈判的要好。” 经过刘琦这么一说,众人都明白了,也不吵了,也不闹了。 严颜又问道:“府君既然不想跟西凉军交手,那为何又要紧随西凉军之后,并时刻打探对方的动向?” 刘琦斜眼看向了法正。 法正笑呵呵地道:“此乃在下之谋,至于原因么……诸位请再静待数日,法某自有成果给诸位看。” …… 两日之后,一名使者从郿坞前来,代表王允和吕布面见刘琦。 那使者见了刘琦之后,恭敬的对向他表示了王允和吕布的问候,然后又向刘琦转达了吕布和王允的请求。 请求刘琦不要再进攻以张辽和魏续等为首的并州军和荆州军。 刘琦心下冷笑,他知晓吕布是想收并州军于麾下。 但刘琦却装出了疑惑的样子。 ”董卓麾下余孽皆为朝廷罪人,罪不容诛,我目下屯兵于此,就是为了秣马厉兵,一举剪除他们,为朝廷荡清祸患,怎么突然之间,反倒是要让我放过他们?” 那使者闻言咧了咧嘴,心中暗道王司徒果然说对了。 却见他从衣袖中掏出了一份缣帛,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呈递给了刘琦,道:“这是王司徒交给府君的书信,请府君亲启。” 刘琦眯着眼睛,笑呵呵地从他手中接过那卷缣帛。 然后便见他打开了缣帛,上面只有三个字: “益州牧。” . 第四百七十五章 刘琦面见天子 轻轻地合上了那份缣帛,刘琦的嘴角迅速勾起一丝微笑,但那笑容也不过是稍纵即逝,没有让任何人察觉。 紧接着,便见他对那名使者笑道:“劳烦使者回去,替我转告王司徒和吕将军,刘某可以暂时按兵不动,静观董卓麾下一众余孽的动向,若是他们欲图不轨,那刘某为保大汉社稷,便绝不会容情了,届时谁说也是没用。” 那使者自然是明白刘琦言下之意,遂道:“这一点,还请刘府君放心就是了……对了,王司徒和吕君侯想向府君询问,听闻天子目下已被刘府君救出,不知何时可护送天子前往郿坞?迎回天子,司徒也好召集众臣归来,重振朝纲。” 刘琦淡淡道:“郿坞眼下兵马不多,袁绍和曹操皆在关中,凉州余孽未平,我若将天子送去,但凡有个闪失,如何是好?这事儿急不得,你且告诉王司徒,将手中的事处理好了,再来询问陛下之事不迟。” “这个……”那使者似乎有些犹豫,但面对刘琦坚定的神情,他也无法说出什么,只能告辞离去。 王允的使者走了之后,刘琦遂将法正和马玄二人召了来。 看见王允亲手写下的许诺,法正和马玄二人相视而笑。 法正道:“此番事成矣!不枉费我们这段时间一直跟在并州军后面派兵监视,给旁人错觉我们是要进攻,如今算是得到了王司徒的亲口许诺了。” 马玄叹息道:“只是可惜了郿坞的财货,尽归王允和吕布所有了。” 刘琦摇头道:“不尽然,那些东西王允和吕布所得,以天子为名义重立朝纲,合情合理,袁绍和曹操自然不嫉,相反的,他们唯恐王允和吕布坐大,反倒是会连联合我们,谁拿了财货,便是众矢之的。” 法正言道:“那关中这一面,当如何处置?” 刘琦笑道:“并州军被吕布招揽,用以作为雒阳的常备军,但以李傕、郭汜、李蒙、徐荣等人皆董卓嫡系余党,你们觉得王允会赦免他们吗?” 马玄很是肯定道:“赦免这些人,有助于王允扩充军事,增强己方实力,若能得西凉军为羽翼,何愁天下不定?自然要赦。” 刘琦摇头道:“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恐怕王允未必会这么做。” 法正挑了挑眉:“王允虽然年纪大了,但也是久经变乱之人,虽然李傕、郭汜等人乃是凉州的叛逆,不入士族人眼,不过非常时节当行非常之事,难道王司徒连这点小事都权衡不清楚么?” 刘琦微笑道:“管中窥豹,一叶障目的事例很多,王允的性格有些刚直,刚直的人就容易偏激,做事过于感性,有的时候就会理性不足。” 马玄奇道:“既然王允不会答应赦免李傕和郭汜的人,府君又为何会让杨松前往去承诺李傕会赦免他?” 刘琦的表情很认真,道:“王允不答应,但这事若是我能替李傕办成……或者说,我替李傕、郭汜、李蒙、段煨等西凉诸将皆办下来了,则我便如同他们的恩人一样,在关东诸侯中,他们今后最信任的人必将是我,如此我日后便可以通过他们来获取关中的资源了。” 马玄有点没明白刘琦的意思,但法正大致有些明悟了。 刘琦的想法其实既简单又直接。 先将王允不曾赦免西凉诸将的意思散布出去,日后刘琦再给诸人办妥,则凉州诸将势必深恨王允,不会成为其同盟,而相反的,他们则会和刘琦亲近。 凉州诸将不务生产,只懂劫掠,但没有朝廷官方的名义,他们在关中若是再行纵兵抢劫,势必会得到地方豪强、西羌、包括马腾和韩遂等本土军阀的顽强抵抗。 关中是一锅被烧的沸腾的水,如今这锅沸水中,什么蛇虫鼠蚁都有。 而刘琦坐镇汉中,日后若是能再取下蜀中,届时他招收北地人口,屯田养兵,开展农耕与商业,以益州和荆州之丰饶,必可富甲天下。 对于关中而言,无论是综合实力还是信任程度,刘琦就是能够支撑他们战争的财货供应商。 荆楚和益州富庶,而且刘琦相信,日后凭借他的改革和治政,一定会变的更加富庶,他和凉州诸将建立了关系,以后就可以南方霸主的身份,成为关中和凉州的这些纷乱的政权的资源供应商,通过操控关中的战争,来谋取他在北方所需要的一切。 或是资源,或是支持,或是附庸……总之,关中的形势越乱,众人便会越向他靠拢,他所能够索取的资源便越发充足。 法正略有些疑惑地道:“府君心中之所思,正能够略微想通一二,只是王允既不会接受西凉诸将归降,那府君又当如何促成此事?” 刘琦冷笑道:“王允和吕布,眼下还代表不了朝廷,别忘了……陛下如今可是还在我的手上。” …… 数日之后,从长安城中撤离的黄忠和荀攸,包括迎接了天子的魏延,黄叙等一众,终于与刘琦会和。 数万精兵与刘琦的本部兵马相会,使得荆州军的势力大增,人数激增至十万之众,当然这其中有一半以上的兵都是陈国的军队。 刘琦安慰了黄忠和荀攸,称赞了他们的功勋,然后便随同魏延和邢道荣等人,亲自去迎接天子。 天子只有十二岁,还是个没有长大的孩子。 放在后世,这也不过是小学刚毕业而已。 刘琦来到了天子所居的帐篷时,天子正在捧着碗,由一名随行的婢女伺候喝粥。 刘琦大步上前,行单膝跪拜之礼:“臣刘琦,参见陛下!臣甲胄在身,请陛下恕臣不能全礼。” 此时的刘琦身着甲胄,形容肃整,腰配长剑,外表极有威严,让刘协看了不自然的在内心中有些惊惧。 其实刘琦的声音虽大,但语调当中都是尊崇之意。 刘协之所以反应这般大,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眼下对这些身穿铠甲的人,是真的怕了。 西凉军中之人,以董卓为首,这些年有一个算一个,实在是令他倍感惊惧。 他年纪还小,但心中已经有阴影了。 刘琦单膝跪在地上好久,却听不到上面有一点点让自己‘平身’的呼唤。 刘琦心中疑惑,他抬起头,看到的是刘协一张被吓的煞白的脸。 刘琦皱起了眉头,但只是微微细思之后,随即就反应了过来。 他心下苦笑。 再怎么说,这也只是个十二岁的孩子。 可纵观他的一生,虽然身处在皇权的最高位,但又该怎么形容呢? 只能用凄惨两个字形容。 或许,他这一辈子根本就不应该被生出来。 “陛下,想让臣跪着说话?”刘琦微笑道:“那臣就跪着说吧,不妨事。” 刘协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他的脸蛋一红,显然是明白了自己适才有些失态,随即清了清稚嫩的嗓子,对刘琦呼唤道:“爱卿平身。” “谢陛下。” 刘琦站起身,向前走了两步,伸头去看那婢女给刘协喂粥的碗,微微皱眉。 但他还是很随和地问那婢女道:“为什么只给陛下喝粥?没有肉给陛下用些么?” 刘琦很英俊,同时地位很高,但他说话却没有那些身居高位者盛气凌人的语调,相反的还很温柔,让他感觉如沐春风。 那婢女看了刘琦一眼,脸色顿时一红轻声道:“回、回将军的话,这军中无肉……” 三国从单骑入荆州开始 第四百七十六章 刘皇兄 听了那婢女‘军中无肉’的回答道,刘琦方露出一副‘恍然之色’。 军中无肉这么简单的事,刘琦当然是知道的。 不过他必须得装出这么一副样子给刘协看。 董卓最失败的地方,就是他不会演戏,也不愿意演戏,他只愿意利用皇帝,丝毫没有掩饰的利用。 一个不会演戏只会利用索取的人,注定不会得到他人的认同,其下场是何等的凄惨,自然是不言而喻的。 事实证明,董卓的下场也确实非常不好。 刘琦对着刘协致歉道:“陛下,这军中的条件委实艰苦,三军将士平日里皆无肉可食,唉,却是让陛下受委屈了。” 刘协没想到刘琦这般客气,急忙道:“爱卿不必如此,朕吃点粥足矣。” “府君!”刘琦身后,随同他一起来的甘宁道:“某家昨日晚上在附近的林子中打了两只野鸡,可以给陛下开开荤,补补身子。” 刘琦皱起了眉:“如何不早说?速速派人去做,切些肉给陛下煮肉粥来吃。” “得令!” 军中的厨子奉命去处理野鸡给刘协做肉粥了。 而刘琦则是留在帅帐中,和蔼的陪着刘协聊天。 两人都是汉室中人,乃是同宗之亲,刘协对刘琦的出身自然是非常感兴趣的。 于是他就向刘琦打听起了他的家承来。 刘协本人自然不必多说,乃是堂堂光武一脉后人,汉章帝刘炟来孙,汉明帝刘庄晜孙,光武帝刘秀仍孙,根正苗红的东汉皇室后裔。 刘琦乃是鲁恭王之后,鲁恭王虽是西汉时的景帝刘启之子,但时隔刘余离世,已经过了三百二十多年,鲁恭王的后裔在这大汉朝分成了许多支脉,与光武帝刘秀一支的后人而言,除了大家都姓刘之外,其实已经属于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了。 他们两个人身上血脉相连的部分,估计也就蚊子咬一口那么多了。 血缘虽不浓厚,但是毕竟有亲,且这中间的亲情,是可以拿感情和交流来弥补的。 刘协和刘琦就着各自的家谱好一番比对之后,最终算出来两人乃是同辈,刘琦也算是刘协的同宗之兄。 “唉,朕自打死了兄长,这世上便再无一个亲人,何后当年害死朕母,先皇又早早驾崩,祖母和兄长又先后离开,直留下朕一个人在这世上孤苦飘零,备受权臣欺辱……今,幸得兄相救,朕心甚慰……” 说到这,却见刘协一把攥住了刘琦的双手,感慨地道:“伯瑜兄长与朕是同宗,又是这般的英雄人物,朕得皇兄相助,日后就有依靠矣!” 刘琦闻言,急忙又单膝着地,诚恳地言道:“臣岂敢承陛下如此厚待,陛下万乘之尊,岂可和臣兄弟而论?万万不可!臣与陛下,永远是主仆之情。” 刘协伸出双手,硬是扶起了刘琦,道:“皇兄何必自谦?论年岁你长我九载,咱们又同是高祖之后,同宗兄弟,如何不能以兄弟而论?从今往后,你便是朕的皇兄!” 说罢,便见刘协对着帐篷内,跟随自己的宦官和婢女们道:“还不见过朕的皇兄!” 那些宦官和婢女纷纷跪倒,但却不知该如何称呼刘琦才是。 刘协道:“兄长救驾有功,若不封以侯位,实难服众,兄之故籍高平县二百余年前曾以丞相魏相为侯国封底,除国之后一直未再行敕封,今朕口谕,敕伯瑜皇兄为高平县侯,以彰其功,待重新建朝之后,则再另行封赏。” “谢陛下。” 刘协的口谕一出,在场众人皆当众改口,称呼刘琦为“君侯”。 少时,厨子将甘宁猎来的野鸡做成了肉粥,又有鸡汤和鸡肉一同供上。 刘协招呼刘琦一同吃,但刘琦坚决不从,只是侍奉在一旁,并耐心的亲自往刘协的碗里夹肉。 刘协很久没吃过肉味了,此刻吃着肉粥,闻着肉香,不知不觉竟然流下泪来。 再看看一旁耐心为自己夹菜的刘琦,刘协心中大为感动,道:“皇兄,说实话,这三年以来,朕身边真的是连一个可以交心的人都没有,董卓和各郡的牧守们兵戈相争,抢夺地盘,满朝公卿为了各族利益,与董卓暗地争斗,哪个人又真正将朕放在眼中了?朕有时候都在想,这大汉的天下若是亡在了朕的手里,朕又有何面目去见列祖列宗的在天之灵?可朕真的没办法啊……” 刘琦耐心地听着刘协在他面前诉说着委屈,眼下的这个少年郎,确实是承受了别一般人要多的多的痛苦。 上无父母,下无兄弟,从九岁开始,就是孤身一人和那些利用他的枭雄为伍,直到走到生命的尽头,他这个被囚禁在牢笼中的金丝雀,也不知到自由为何物。 “陛下不必忧伤,陛下如今尚还年幼,故遭贼臣欺压,这也是没办法的事,陛下只需卧薪尝胆,等待数年之后,待陛下加冠亲政,君临天下,重掌权柄之时,就是我大汉朝龙兴之日,陛下切勿气馁,一定要善保龙体,等待时机才是。” 刘协惊讶地抬起头:“皇兄,朕真的能等到那一天么?” 刘琦安慰他道:“看陛下说的,陛下年方十二,正是来日方长。” “那皇兄可愿相助于朕?”刘琦放下粥碗,期盼地道。 刘琦认真地点点头:“臣为了陛下,为了汉室江山,纵然粉身碎骨,亦不惧也!” 刘琦的表现情真意切,让年纪小小,但饱受沧桑的刘协大为感动。 他握住刘琦地手道:“翌日朕还驾长安,必使兄长居三公之位,待翌日朕加冠亲政,愿使兄长为王,共享这万里江山!” 刘琦叹息道:“陛下如此厚待,臣纵然是粉身碎骨亦不能报答陛下……只是臣还请陛下恕罪,臣不能随同陛下回雒阳。” 刘协闻言一愣,呆呆地看了刘琦一会之后,方才醒悟。 “皇兄是想回荆州去吧?那朕便随你一同去荆州如何?” 刘琦轻轻摇了摇头:“陛下也不能随臣回荆州。” 刘琦闻言急了,一下子站起了身,连手中的粥碗都掉落在了地上。 “皇兄为何这般说?难道皇兄不愿意保护朕,不想挽救这大汉江山,而只是想偏安一隅不成?” 刘琦冲着刘协长长地作了一揖:“恰恰相反,陛下,我现在若是领陛下回荆州,相反才是害了陛下……陛下试想,如今王允和吕布占据了郿坞,又找回了并州军,已成气候,西凉军诸将虽然四散,但皆虎视眈眈,袁绍和曹操又率大兵压境,臣若是擅自领陛下回荆州,这些人焉能容臣?届时少不得又是一番争强,臣死事小,我就是怕陛下又会失陷于袁、曹手中,那袁家树大根深,四世三公,天下门阀皆望其北脊,陛下若是被袁绍带回河北,试想陛下这辈子还有重振朝纲的希望么?” 刘协听的胆颤心惊。 他受董卓挟持三年,饱尝艰辛,实在是不想再给他人当傀儡了。 “那朕今后到底应该怎么办?请皇兄教朕!” . 第四百七十七章 知心兄长 刘协询问的态度很诚恳,他的行为谦恭,语气柔和,虽然其年纪尚幼,但很难想象一个皇帝居然可以对臣子做到这种程度。 这已经不是单纯的礼贤下士了,着实是谦逊的不能再谦逊。 刘琦感慨地叹了口气,随后对着刘协作揖道:“陛下吃饱了么?有些事不急于一时,等陛下用好了膳,臣再为陛下筹谋不迟。” 若是换成成年人,哪里还有心情吃饭?但刘协毕竟还只是个孩子,就算他再老成,但骨子里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 “好,那就等皇兄稍等片刻,待朕将肉吃完的。” 刘琦闻言笑了,点头道:“好。” 等到刘协用过了饭,刘琦便命人将皮图拿到帐内悬挂,然后敕令其他人出去。 “如今袁绍和曹操皆在关中,他们虽然名义上是汉臣,但皆枭雄之辈,他们二人皆出自门阀,族中资源甚多,如今又各霸一方,虽暂时看不出不臣之心,但若说他们甘于为陛下奉献,一心为了朝廷,臣却是不信的,臣担心的就是陛下若是跟臣去了荆州,袁绍和曹操为自身利益计,必不能相容,届时臣与陛下都会面临危险,所以为今之计,陛下只有在雒阳从新立朝,与二人在场面上方才说得过去,而且雒阳离近二人的地盘,他们心中多少还会放心,但若是陛下远去荆州,只怕……” 说到这,刘琦看向刘协:“臣也想带陛下回荆州,只是如此行事,实在太险,为陛下安全考虑,臣只能与陛下保持些距离。” 刘协虽然是个孩子,但还是颇明事理的。 且他的思维还算是敏捷,听刘琦一番讲述后,他深知刘琦此言有理,道:“朕心虽有所不甘,但这世道不好,有不臣之心者实在太多,朕也只能如此了。” 刘琦拱手道:“陛下放心,如今关东诸事未定,青州有公孙瓒,幽州有大司马和刘玄德,皆是袁本初强敌,而徐州的陶谦和淮南的袁术,亦是对兖州虎视眈眈,袁曹二人不敢在关中久留,只要陛下回返雒阳,他们见西方无事,便会暂时撤去,数年之内想来还不会对陛下动手。” 刘协叹息道:“可叹君臣并非一心,皆需这般算计。” 刘琦认真地道:“陛下,回返雒阳后,卧薪尝胆,好生积蓄力量,待日后天下有变之时,再行筹谋不迟。” 刘协眯着眼睛,仔细地盯着那副地图,幽幽道:“只是雒阳之地,皆在诸多势力正中,朕在这里当真能成大事么?” 刘琦认真地道:“陛下请看……雒阳地势居中,群山拱戴,自光武起便有两百年之基业,我大汉从龙之臣昔日尽在于此,此地王气兴盛,便于执掌天下,更兼有王司徒和吕布为陛下辅臣,陛下只需励精图治几年,日后定可成就丰功伟业。” 说到这,刘琦又道:“臣目下屯兵于新野,不需多久便可攻克宛城,替陛下全据南阳郡,拿下宛城之日,臣与陛下便是近邻……雒阳距离宛城,最近的道路大概有一百五十余里,若是用骑军急行,足可朝发夕至,便是大队人马,三五日内,也足可抵达,臣虽不在陛下身边,但却足可随时兴兵保护陛下周全,陛下尽管放心就是。” 刘协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又问道:“兄长之言,朕明白了……只是朕还有一点担忧,还请兄长为朕解答。” “陛下请问,臣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朕年纪尚幼,手中又无兵权,恐时间长了,会被王允和吕布……再或是其他人架空。” 刘琦肃然道:“陛下放心,这一点臣早有所思……陛下翌日到了郿坞,可召见袁绍,曹操,王允,吕布还有为臣,当着众人的面,赦免李傕,郭汜,牛辅,张济等凉州诸贼。” “赦免他们?”刘协闻言大惊:“这些凶顽之辈皆是助纣为虐之徒,如何赦得?” 刘琦言道:“陛下且细听臣言,西凉诸贼一向便为王允等士族公卿所厌恶,陛下若是赦免了他们,他们便等同于王允等人在西面的一块心腹之患,他们彼此之间互相提防,互相掣肘,定会经常给王允在外面设一些麻烦,王允的注意力若是在西方,就不会对陛下生不臣之心,因为只有陛下才是天子,是天下正统,陛下有着随意指定谁为从龙之臣,谁为叛逆的权力,王允有敌人在外,他就必须要仰仗陛下。” 顿了顿,刘琦又道:“而吕布也一向与凉州诸将不睦,有那些凉州军阀如虎在侧,吕布就会有压力,他有压力,就会甘心被陛下所用……陛下,只有当他们时刻感觉有敌人威胁的时候,才会知道陛下的重要,若是没有了威胁,那恐怕,他们的心思就全用到陛下身上了,陛下觉得可是这个道理么?” 刘琦说的虽然是权谋,但不知为何,刘协听了心中反倒是觉得暖暖的。 从小到大,也只有董太后在世的时候才会传授他一些为帝者的权谋之术,董太后死后,所有的人对刘协所讲的,都不过是一些冠冕堂皇的大道理而已,没有人真正为他考虑。 时隔数年,再次听到这样抛心挖肺为自己设计未来的言论,刘协恍然回忆起了董太后活着的当年……这又如何能不让这个十二岁的孩子感动? “兄长如此待朕,朕心甚慰之。”刘协感慨地大道:“一切就依兄长所言。” 刘琦亦道:“另外,除了吕布之外,昔日朝中的皇甫义真和朱公伟等人,皆是朝廷股肱之将,陛下当予以招回,一则可扩大朝中势力,二则也不使军权尽归于一人之手。” 刘协感动地道:“朕知道了!” …… 四日后,刘琦得到了消息,说是吕布已经招降了昔日的并州军旧部,而王允亦是派人向逃往关东的朝臣们送去书信,邀请其等返还,奉迎天子还都雒阳,重建朝廷。 刘琦当即护送着刘协前往郿坞,与王允和吕布相见。 而袁绍和曹操,再驱逐了境内的西凉兵之后,亦是前往郿坞面圣。 至此,刘琦终于见到了几位一直只是在书信中有所往来的几位大佬级人物。 曹操当年与他有一面之缘,这一次倒不算是初见。 吕布曾与他在战场上交锋,但相隔甚远,看不真切,今番算是见到了真人…… 他高大威武,面有硬须,脸上刚硬有棱角,容貌颇为粗犷,和后世看电视剧上的吕布有着颇大的差别。 袁绍……刘琦亦是第一次见到……中年的帅气大叔,很有范,一举一动尽显潇洒从容,一看就是那种天生的领导人类型。 袁绍,曹操,吕布,刘琦……风云际会于郿坞之地。 各方人马各自安排驻兵之后,都是各自率领精锐亲卫,在郿坞外设立的大帐相见。 天子在王允的安排下,先行进郿坞沐浴休息去了。 而袁曹吕刘四位豪杰,则是先行碰了个头,算是彼此熟悉一下。 袁绍和曹操分属同盟,同坐于一面。 吕布和刘琦各自另坐一面。 四个人彼此互相打量,脸上的表情或浅笑或严肃,但就是没有人先说话,似是都在揣度彼此。 毕竟,大家都是亦敌亦友,谁也拿捏不清楚各自的套路是什么。 不过最终,还是刘琦率先打破了场中的尴尬僵局。 “刘琦久仰三位大名,如雷贯耳,今日在此相见,倍感荣幸,刘琦来此之前,特别为三位各自准备了一份礼物,还请三位务必收下才是。” . 第四百七十八章 玩物丧志 刘琦为袁绍,曹操,吕布三人准备礼物,这倒是令三人颇有些诧异。 吕布适才一直在怒视刘琦,虽然如今两方已经暂时歇兵罢战,但毕竟前番是刘琦的荆州军设计让他吃了大亏,吕布身为一员以勇烈著称的猛将,这口气自然是很难咽下的。 可哪曾想到,这位曾经打败过他的南阳郡守,如今居然肯屈尊降贵的给自己送礼? 这是什么路数? 袁绍颇有兴趣的捋着胡须,笑道:“刘郎不愧为名士之后,在前线军阵之中,礼数亦是这般的周全,袁某甚是感激啊,哈哈哈,就是绍来时匆忙,不曾给刘郎预备礼物,跟少郎君一比,这礼数怕是就显得不周全了。” 刘琦微笑道:“袁公客气了,刘琦不过一个后辈,实不值得袁公惦记,而袁公身为天下士人之首,刘琦有幸见过,自当献礼。” 随后,便见刘琦转头对外面喊道:“将三份礼物,给三位将军送进来。” 话音落了不一会,便见外面的人将礼品送到了帅帐之中,并分别呈递在袁,曹,吕三人的面前。 摆在袁绍面前的,是一套精致的陶器。 袁绍看着面前的瓶瓶罐罐,实在是有些摸不着头脑。 他实在是有些不明白,以自己的身份,刘琦送他陶器干什么。 他袁绍像是缺陶器的人么? 陶器在这个时代的使用率,虽还不能完全取代青铜器,但也算极为普及,这样的东西,家家户户皆可见。 而眼前刘琦送给他的,除了样式怪一点之外,颜色有些过浅之外,并没有什么不同。 “刘公子,你这是……”袁绍挑了挑眉,疑惑地看向刘琦。 刘琦微笑道:“袁公,请仔细看。” 袁绍皱了皱眉,他再次低头去瞅,这一次比之适才认真了许多。 但很快,他就发现哪里有些不太对劲了。 比起普通的民间陶器,刘琦送给他的陶器,色泽更加的圆润,望之颇光滑,完全不似一般民间所有的陶器那边土污质硬,隐隐中似有几分说不出大高大上感觉——因为他送给袁绍的器皿,居然是泛白的! 袁绍心中略微一颤,急忙伸手端起一个瓶子。 方一入手,他就感觉不对劲了。 与平常所触摸的陶器完全不是一个感觉。 这不是陶器,是瓷器! 在东汉时期,朝廷建立了一个部门,叫做‘甄官署’,甄官署的主要工作,就是专门管理和研究个中建筑材料和装饰用的材料物品,包括砖瓦,琢石,陶土等等,可见社会进展到这个阶段,中土人的审美已经开始进化到了一个即将勃发的程度。 袁绍身为诸多士族门阀的领军姓人物,有常年在雒阳京中,对甄官署相对熟悉,且他的审美认知也要比大部分人超前,眼光也算是极为毒辣的。 白色的瓷器,何等珍贵,他心中自然是有数。 “刘公子的这几样陶器颇为不俗啊?这光泽手感,与平常所见之物颇为不同,而且这颜色……真是与众不同!不知是哪位名家烧练?”袁绍试探着言道。 刘琦微笑道:“其实这些还算不上真正的成品,木下还在完善阶段,其实此物并非陶器,只是我荆州的工匠本领不济,烧出来的东西不行,按道理应该是全白的” 袁绍闻言不由略一挑眉。 果然如他所想! 在这个时代,瓷器虽然存在的年头不少,但还不能算是完全普及,因为烧制极难,故而产量很低,能使的上的人,都是非富即贵。 如今在整个天下,能够烧制出瓷器的地方屈指可数,其中最有名气的地方是昌南县,也就是后世的景德镇。 但即使是昌南县,烧的也都是青瓷,常见的器皿有碗、盘、盏、耳杯、钵、洗、壶等。 但不论烧出什么东西来,无一例外,颜色绝不会是白瓷。 以袁绍的地位,各种各样的青瓷也是见的多了,但他今日还是头一次看到隐隐有些发白的瓷器。 虽然因为工匠手艺和烧窑的问题,目下尚未白的完全,但已能看出光白的痕迹,只是工艺尚需改进,若是想要全白,因不成问题。 荆州收入大量的北地人口,他们带来了诸多先进的北方文化和知识,在这种人才荟聚于南方的情况下,刘琦自然要谏言刘表,大力发展各项产业。 刘磐依照刘琦的吩咐,在荆南也建立了类似于甄官署的部门,并以郡署的名义牵头,会集中荆楚商家大兴土窑。 这烧窑,也是荆州经济发展的重要一环,只是目下所烧出来的东西都是半成品。 据刘琦所知晓的,烧瓷和烧陶最重要的两个区别关键,一是在于温度,二是在于瓷土,两者缺一不可。 温度的话,可以花成本购置石墨来烧,但上好的瓷土相对来说就不是很好找了。 全大汉最有名的烧瓷之地,也就是昌南县,也就是后世的景德镇,现在隶属于豫章郡,离荆州较近,想要用昌南的烧瓷工匠,以荆州的势力,倒也不算是太难。 但即使是昌南县的工匠,也未烧过白瓷。 到底该怎么烧,他们实在是没有任何头绪。 但刘琦有。 他虽然不知道如何烧制瓷器,但他知道烧白瓷最关键的地方,在于土。 一种叫做垩土的白色黏土,全国很少的地方才有产出,刘琦记得,应该是有河北的定县(中山国),甘肃的华亭县(右扶风泾阳北部),福建的德化(永泰县)等地产出。 有大概的产出地,刘琦就有办法弄到手,只要能弄到何时的土,只需要时间反复烧练,就可以逐渐积累经验,烧出精美的白色瓷器。 君子如玉,士人皆自比于清水,在这个年代,白皙透亮晶莹剔透的东西很稀少,瓷器一旦问世,在士人之中的风靡程度,可想而知! 而身为士族中人魁首的袁绍,自然也明白眼前这物器问世后的价值。 “好东西啊。”袁绍啧啧感慨,笑道:“只可惜还未得成品,仍需仔细精研才是,刘公子,你们荆襄之的,居然还有这等宝物,看来你今后任重而道远了。” 刘琦拱手道:“袁公此言甚是,关于这白瓷的炼制,刘某手下的甄选之官已经有了规划,相信不出多久,定然就能上好的白色瓷器,到时候刘某再派人送往河北,于袁公鉴赏观摩。” “好,刘郎真是有心了。”袁绍笑呵呵地点头。 而另外一面,刘琦送给曹操的,则是一份缣帛,上面不知写了什么,让曹操颇为动容。 曹操一边看一边点头,心中极为惊异。 “好词句,好文章……”曹操品读了一会之后,抬头看向刘琦道:“这三篇文章皆是刘郎所做?” “正是刘琦所写,久闻曹将军乃风雅善赋之人,刘某特以此三赋请曹将军品读,还请多多指正。” 曹操感慨笑道:“刘公子佳作,真是才华横溢,妙笔生华,真不愧为八及之后,不负名士之家也。” 刘琦连称‘惭愧,惭愧’。 随后,他又转头看向吕布。 就在刘琦转头去看吕布的一刹那,袁绍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侧头靠近曹操,低声道:“孟德以为此子如何?” 曹操依旧还在笑着,听了袁绍的话,他转过头道:“确不愧为刘景升之子,旁的且不说,但说这三首辞赋,当真是言辞华丽,意境颇高,令人有身临其境之感,好文章!” 袁绍闻言一挑眉:“孟德说的是真话假话?” “自然是真话,难道他写的不好,曹某还故意夸他不成?某非此等谄媚人也。” 袁绍满意的点了点头,道:“那就好,那就好。” 此时此刻,在袁绍心中,刘琦的举动着实让他多少有些看不太上。 身为一方牧守霸主,却将精力放在什么烧瓷器,做锦绣辞赋文章上面……这幅酸儒的德行,简直跟他爹刘表一模一样。 就算这刘伯瑜再有本事又能如何?他这般玩物丧志,日后想来也不过是个自守之徒,无甚可惧。 . 第四百七十九章 分配利益 刘琦送给袁绍和曹操的都是好东西。 若是在清平之世,由一个太学生将这些东西献给袁绍,那这个太学生在袁绍看来,一定是前途不可限量的俊秀人物,这样的人才存在于大汉朝的士族圈中,对整个汉朝的文化建设,都会有极大的贡献。 但此时此刻,由一名被袁绍视为竞争对手的一方霸主送给自己,就多少有些不是那么回事了。 你这是还没搞清楚自己的身份呢? 少年郎,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做玩物丧志? 不过想想,那刘景升当年在雒阳,或是如今在荆州,不也是这么一副德行么? 有本事是有本事,可是与其他的枭雄相比,终归是少了一点什么的。 袁绍暗暗摇头,心中道声:这小子是个人物,但骨子里还是抹不掉他老爹的那份酸儒气息,可惜了。 而此时此刻,吕布则是看着刘琦送给他的那件兵器发愣。 不光是吕布,就连不远处的曹操也是皱起了眉头,若有所思。 刘琦送给吕布的,是一支长戟,比之普通的戟要长的多的大长戟。 那支长戟一看就很重,而且和普通的长戟有些不同,普通的长戟是单刃,而刘琦送给吕布的那支长戟则是双刃。 “这是什么兵刃?竟这般威势十足?”吕布拿着那支很重的画戟,看向刘琦道。 刘琦笑道:“我南阳乃是冶铁大郡,郡中擅打兵械的铁匠数不胜数,刘某自打到了南阳之后,便一直致力于新兵器的研究,这支方天画戟,乃是刘某新近研究出来的阵前兵械,只是经过我们荆州人的试验之后,发现此物极是难用,非得有万夫不当之勇、且武技绝伦者,方可使用。” “哦?”吕布闻言来了兴趣,道:“且说说看?” 刘琦认真地位吕布解释道:“君侯,普通的矛,戟乃是轻便之器,使用者惯于使用技巧,而刀、斧等兵刃为重兵械,需要极大的力气方可运用自如,但这方天画戟却是使用复杂,功能多,需要极大的力量和技巧才能使用,可谓集轻兵器和重兵器的优势和劣势于一身,熟练之后,可以与重兵器对抗,但也可以和轻兵刃比技巧……但使用者若是本领稀松不济,怕是不但用不出威力,反而会被其复杂的使用方法所掣肘。” 顿了顿,刘琦看向吕布道:“我麾下诸人皆研习一番,但大部分皆不惯使用,我思之再三,当今天下,也只有君侯能够使用此物,若是连君侯都使不得……依在下看至,这玩意日后也就只能归属于仪仗之中,不能用以军前了。” “谁说的!”吕布使劲的将方天画戟在手中掂了一掂,道:“这方天画戟,在布看来,定能好用!此等神器,若是用于仪仗,岂非暴殄天物?这东西如此之重,若想冶炼得成一定花了不少功夫吧?” 刘琦微笑道:“功夫自然是不少花的,但君侯若是能用,便也算我南阳郡的铁匠们,没有白忙一场!” “哈哈,刘府君,这份情,吕布今日承你的了,日后定然补报!” 刘琦摆手道:“无需如此,刘琦诚心相送,不图回报。” 曹操在一旁眯着眼睛,转头对袁绍道:“依他现在的架势,倒确实是有玩物丧志之相,只是他这些年做出的事情,却远非玩物丧志之人所能为之……但看此番攻伐关中一事,便非寻常人之所能,若说他是纯粹的玩物丧志之人,曹某确是不信的。” 袁绍冷然道:“他自然不是完全的玩物丧志之人,只是有些人的天性与习惯,或因为时局而不得不做出改变,他骨子里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谁也说不好……但看这瓷器、方天画戟等物,非得花数年时间研究而不可得,他刘家父子自打到了荆州,便一直忙的不曾歇脚,这些东西若是他们到了荆州后闲暇时琢磨出来的,我确不信……定是在去荆州之前,常年钻研查探所悟,一个将时间都放在这些事情上的少年,你说他能有多大雄心?” 曹操低声道:“本初,说实话,就算是你说的都对……可我就是感觉说不出来的别扭……难道就没有别的可能?” 袁绍嗤笑一声,低沉道:“还有一种可能,除非他天生就懂。” 曹操不由被袁绍逗笑了 “不管怎么说,不可被他这些表现骗了,毕竟,他可是打乱了关中局势,逼散了西凉军的人。”曹操言道。 袁绍长吸口气:“放心,我只是说他玩物丧志,又不曾否定了他的本领,这小子的厉害袁某心中自然清楚,当然不会小觑了他。” 就在帐内,吕布看着刘琦送给他的方天画戟欣喜不已,曹操和袁绍暗地里研究刘琦的时候,护送天子回郿坞的王允回来了。 王允的脸色不知为何,此刻极是难看。 袁绍见了王允,拱手道:“司徒如何这般表情?有什么不顺心的事?” 王允干巴巴的道:“老夫适才在郿坞宫室,向天子谏言,请陛下下诏于各州郡,诛杀李傕、郭汜、李蒙等贼,但陛下就是不同意,且无论如何还要赦免董贼余孽!任凭老夫如何说,陛下就是不听……你们说,这可如何是好?” 曹操笑道:“司徒就因为这个劳心费力,真是大可不必,那些西凉军已经做鸟兽散,又何必赶尽杀绝,若是把他们逼上绝路,联合反之,其众不小,到时候岂不危险?曹某看陛下之策倒是深合时局,没什么大不了的。” 王允轻轻的哼了一声,然后又看向袁绍:“本初,你我明日一同进宫,面见陛下,一同劝说陛下下旨,就算是不诛杀那些董贼叛逆,也当结算西凉军……哪怕是由你的冀州军前往督管收编,也比放任他们要强啊。” 袁绍和曹操彼此互相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到了笑意。 这老顽固,当真固执的紧。 袁绍笑道:“我的司徒,眼下可不是计较那些凉州蛮子的时候,当务之急,是赶紧迁都回返雒阳,并重立朝廷,以安天下之心!这大汉天子,如今连个朝堂都没有,这威严何在?社稷何在?当此危急存亡之时,您还惦记着李傕郭汜那些人作甚?孰轻孰重难道您不知晓么?” 袁绍和曹操如此上道,很是令刘琦满意。 他上前道:“司徒,袁,曹二公所言甚是,而且陛下建立新朝,为稳定人心,一定要大行敕封,以安地方之心,就算是李傕和郭汜等贼,亦需安抚,等时局大定之后,不许司徒劳心,刘琦愿意代表朝廷,亲率一师,北向荡平诸寇,替朝廷分忧解难。” 王允来回看着三人,见自己的意见并无人采纳,心中颇感气闷,但也别无他法。 他伸了伸手,道:“诸位,坐下吧……陛下说了,明日要在郿坞内,接见咱们几个,并让老夫代为拟定官职,论功行赏。” 这话说中了在场四个人的心事。 忙活了一六十三招,为的就是这一刻的敕封。 事关众人的政治前途,袁曹刘吕四人不得不上心。 但是究竟该各自有什么官职呢?四个人心中都泛起了嘀咕。 刘琦看着袁绍,又看看吕布,心下开始计算起来。 少时,他便计算起于心头。 眼下这个情况因为涉及众人利益,较为尴尬,大家都不方便直接出言,但刘琦却打破了这个尴尬。 “王司徒,我和袁将军和曹将军,都是外镇之人,这朝中之事,今后还需司徒和吕将军代为处置,天子亦需二位辅佐,以刘某来看,这朝中之事,非得以两位辅臣为先,我看非得由王司徒进位上公,总摄朝政,而吕中郎将当加进将军位,进奉县侯,以统御三军。” 王允闻言没说话,但心中却很是满意。 袁绍的心里却有些波澜。 进位上公?那就是太傅了?可天子的太傅,曾是他的叔叔袁隗!袁隗虽亡,但他袁绍尚在?王允……太原王氏中人,虽然在并州名气甚大,但也不配立于他袁家之上吧? 这么分配,岂不是胡闹么! . 第四百八十章 各有其位 吕布听了刘琦的话,心中感觉很是畅快,原先对他的恨意此刻竟然是一扫而空了。 他指着刘琦,转头对王允言道:“司徒,刘府君真乃是忠臣志士也。” 可王允压根没搭理他。 他出身并州,并不知道中土人之中的在利益磋商之时讨价还价的奥妙,听了刘琦这般推崇于他和王允,还以为他是出自真心实意的。 殊不知,这政治圈中的资源划分,每一步不但是在血液中堆积出来的,更是用智慧和手段堆积出来的,远远没有吕布想的那么容易。 王允没有看吕布,反倒是看向了曹操和袁绍二人,询问道:“伯瑜之言,本初和孟德以为如何?” 曹操很是自然地道:“操附议。” 袁绍却拿起了刘琦送给他的一个瓷瓶,一边在手中把玩,一边慢悠悠地说道:“我大汉上公,历来皆以何人而居,诸君可明?” 王允眉头一皱,目光如火一样的看着袁绍。 袁绍不看众人,只是轻轻地把玩着那只瓷瓶,注意力很是集中。 但他的话,却如同清晨的钟声一般,清晰的传到了众人的耳中。 “上公在大汉不常置,为总揽朝政,辅弼国君之职,平日里主以善导国君,世祖以卓茂任之,卓死,省去此官,此后新帝初即位,便会设上公录尚书事,如赵熹、陈蕃、胡广等人均任过此官,这些人不在了,朝廷即废去此职,实因此职乃是掌佐天子,理阴阳,经邦弘化的,其职至重,故不可定员,亦无专授……且历代每每新帝登基,却只授上公一人,从未有二,如今天子登基三载,上公已出其二,已属空前,难道如今还要再置一位上公替陛下掌管朝政?新帝登基三载有余,有三人为上公替辅弼朝政,难道陛下还是个昏君不成?” 袁绍这话,纯属强词夺理,但偏偏还有些根据,你若是说他说的不对,倒也并不完全是,但官职爵位,都是以时势而论,又岂能全跟风先人? 难道就因为袁隗和董卓,分别担任过太傅和太师,刘协就不能再立上公总揽朝政了?没道理吧? 吕布不满道:“但陛下毕竟年幼,非得有重臣辅佐不可?” 袁绍斜眼看了看他,冷笑道:“你是什么身份?也配出言?能让你在这帐内,已是给了你天大的面子,休要不知好歹!” 那声音之中,尽含讥讽之情,显然是极瞧不起吕布的身份。 并州军的主将又如何?天下第一武人又如何? 终归不过是并州一介武夫,常年与匈奴为伍,在袁绍这样出身的人看来,吕布这种不读经学,又没有什么正经出身,连寒门都算不上的人和鹰犬走兽甚至是畜生并无甚大的区别。 在世家门阀眼中,这世界上的人只有两类,上等人是门阀和士族,下等人是寒门和豪强。 其余的,根本连人都算不上。 袁绍的话语和眼神,深深的刺痛了吕布的自尊心。 吕布猛然站起身来,一脚踢翻了面前的桌案,拿起方天画戟,就要过去刺袁绍。 刘琦在旁边看的直瞪眼。 自己不过就是推举了王允当上公……效果居然这么给力么? 但袁绍并不慌张,他出身于上等门阀,自小便是胆略过人,且这半生亦是久经风浪,他也曾多少次面对生死危机,此刻对于吕布暴怒式的威胁,袁绍根本不屑一顾。 他手握长剑,亦是站起身来,双眸瞪的浑圆,与吕布正面对峙。 “匹夫,袁某还怕你不成?” 就在这时,大帐之外,眼看有两名壮汉如旋风般的冲了进来! 他们都是手持兵械,如同两尊铁塔一样的挡在了吕布和袁绍之间,犹如巨大的门神,压迫感极强,让人感觉有些喘不过气来。 饶是吕布见了两人,竟也不敢轻举妄动。 刘琦估计,这两个人应该就是袁绍最喜爱的那两名河北名将,即颜良和文丑。 “住手!”王允恼怒的拍案而起,怒道:“你们如今一个个都是朝廷的股肱之臣,更是忠贞之士,我们日后要一同报效朝廷和天子的,如何就因为两句戏言这般失礼?莫不是将王某人当死人不成,你们眼中还有没有朝廷!” 说这话的时候,王允的胡须抖动,脸色通红,显然是被二人气的不轻。 曹操也急忙站起身来劝阻袁绍:“本初,算了。” 王允转头对吕布喝斥道:“奉先,坐下!不得无礼!” 吕布抿了抿嘴唇,深吸口气,鼓足全力将这口气咽了下去。 他狠狠地瞪着袁绍,然后返回原位坐下。 “哼!”袁绍也将场间收回剑鞘,然后徐徐归位。 颜良和文丑两个人这次也不出去了,而是侍立于袁绍之后。 曹操对王允道:“王司徒,都是误会,公莫要激动,咱们有事好说。” 王允缓缓地坐下,来回看着几人,道:“不就是一个官职敕封的事吗?何必如此,老夫如今已经位居三公,一个上公之位还真就是不那么稀罕!都是一心为国,别说是上公之位,便是丢了性命,老夫也无所惧!” 这话说的慷慨激昂,义正言辞,饶是袁绍听了,心下也不由有些愧疚了。 曹操看向刘琦,道:“刘府君,适才这话头可是你提起来的,如今本初和吕奉先,因此事而起了争执,你还需帮着解围才是,切莫躲闪。” 刘琦心中将曹操的祖上先贤,不轻不重的问候一遍。 这是众人皆醉他独醒么?这不是把我往坑里扔么? 眼见其他人都看向自己,刘琦忙道:“刘某年轻识浅,一时妄行出言,差点惹出祸事,岂敢再言?看曹将军这意思,似已经有了对策,不妨请曹将军替众人分析分析。” 你奸我也不傻,咱们谁也别把谁往坑里带,想填坑,你自己去填。 曹操倒也是不客气,遂道:“依曹某看来,这上公之位还是要立的,毕竟如今的天下与昔日不同,天子又这般年幼,重立新朝若无重臣把持,一旦出了闪失,大汉江上危矣,当此非常时节,必须要行非常之事,故而曹某提议,当立上公。” 说罢,他看向袁绍,道:“本初,你我虽私交甚厚,但时值危急存亡之秋,曹某只能秉公而言了。” 袁绍和曹操果然是穿一条裤子的,曹操直接驳斥了袁绍的意见,袁绍居然一点都没有急眼。 他随意地摆了摆手,道:“孟德此言甚是有理,请续言。” 曹操笑着点了点头,道:‘既是重新朝纲,这当中的艰险唯恐要远远超出我等想象,非得有股肱之臣,手握重权,替陛下操持,此事方可得成,以曹某度之,眼下这时局,上公非但是要立,而且还不能只立一人。” 刘琦似笑非笑的看着曹操,心中暗道果然是奸诈。 这是要把王允和袁绍,都同时列于上公的台面上来了。 却听曹操继续道:“以曹某度之,咱们在帐内的人,皆是建立新朝的股肱,其中又或是替天子总览朝政,又或是替陛下牧守一方,非得有重位方可服众,曹某之意,请王司徒位列上公,居太傅之位,替陛下总览朝政,本初为大将军,假节冀,并,幽三州,牧守北地,以防外族,刘郎和吕奉先皆有军功傍身,可以车骑将军和卫将军之职替陛下坐镇朝中和南方,曹某在中原替陛下监管诸郡太守,厚颜请为镇东将军,诸公以为如何?” . 第四百八十一章 袁绍和曹操的阴谋 曹操的话音方落,就听袁绍说道:“镇东将军未免屈就了,孟德功大,可居骠骑将军之职。” 王允听了气的直咬牙。 这两个人一唱一和,弹指之间,居然就把事情给定下来了,偏偏定的还很是拉拢人心。 问题是…… 王允皱眉道:“将军之位,我大汉一向不常置,如今居然一下就要把大将军,骠骑将军,卫将军都设出来!此举未免有些太过草率了吧?” 曹操言道:“王司徒,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事,如今天下扰攘,朝纲不振,四方皆贼,若是不以重将拱卫京师,牧守四方,谈何立朝?届时群贼从四方扰攘相欺,陛下岂不危急?” 袁绍亦是点头道:“乱世不同于清平,刀兵之事在所难免,司徒以及一众贤臣被西凉贼寇屠戮逼迫的跳河逃生之时,就应该想到这一点。” 袁绍不说这事还好,一说这事,王允心中的气便不打一处来。 这也就是袁绍,若是换个别人,王允非上去抽他一顿不可。 当初要不是你见死不救,空自在河东郡屯兵不至,我等朝臣与家眷何至于让西凉军屠杀了大半? 若说是西凉兵是刽子手,这当中也有你袁本初的一份罪孽在! 如今西凉兵四分五裂,你却来此图现成,还想要居于上公之位? 你袁家人怎么就这般皮厚? 就在这个时候,却听一旁的吕布开口道:“司徒,曹孟德此言,可行。” 王允一下子愣住了。 他转头看向吕布,却见吕布的眼眸中,似乎在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很显然,那‘卫将军’的将军之位,似令吕布极为向往。 这个卫将军,很显然比王允当初许诺给他的前将军之位,要厚重的多。 毕竟,在东汉时期,大将军与太傅一样,位列上公,在三公之上,而骠骑将军,车骑将军,卫将军则是在三公之下,前后左右将军,则位在九卿之下,皆不常置。 可一旦常置,这些将军就都和两千石官的太守一样,都拥有开府之权,府属可有长史、司马各一人,从事中郎二人,掾属二十九人,令史御属三十一人,且各有部曲,校尉。 这般待遇,对于大汉男儿来说,就是顶峰了! 试问吕布又如何可能不心动? 王允见状不由沉默了。 他知道,在这样的情况下,若是不答应这几个人,怕是他们都能给朝廷的房盖掀了。 若要在雒阳成功立朝,他还必须要倚重这些人。 “倒也并无不可。”王允淡淡道。 就在这个时候,却见刘琦站起身来,对王允道:“王司徒,刘琦年幼,功勋不著,才德浅薄,与在场诸公相比,实在是上不得台面,若是以车骑将军或是卫将军之位予琦,刘琦自认为实在是承担不起的,这将军之位,刘琦万万不能领受。” 刘琦的行为大大超乎了王允的意料。 顿时,一股说不出的欣赏和亲切之情,在王允的心头涌动。 其实,以常理而言,在座的这些人中,是以刘琦此番在关中的功劳最大的。 “伯瑜莫要谦虚,你此番救驾破贼有功,若任以车骑将军之位,绝无不妥之处。” 刘琦摇头道:“刘琦只是为了光复汉室,不为其他,陛下能够得脱贼手,刘琦于愿足矣,何敢再有奢望?况且陛下已经许诺给了刘琦高平县侯之位,刘琦已经心满意足,岂能在贪慕高位?如此实在辜负祖辈教导,亦枉为了宗亲。” 王允感慨的叹了口气,一下又一下的重重点头。 “真忠臣志士也,不愧为景升之后。” 吕布心中则是暗道:愚钝。 袁绍叹息道:儒者之风。 曹操则是眯起了眼睛……好个奸诈小子。 “伯瑜,你立下大功,旁人皆有封号,独你没有,岂非显得朝廷赏罚不公?你若执意不愿当车骑将军,那便以镇西将军之位委任于你,如何?” 刘琦犹豫了一下,最终拱手言道:“多谢司徒。” …… 事情大概就这么定了下来。 紧接着,袁,曹,刘三人就各自回营休息,准备第二日一同进宫面见天子。 袁绍和曹操同行,两人骑马并行,路上谈论今日诸事。 待说到刘琦不接那车骑将军之位的时候,曹操感慨地说了一句:“这刘家小子,比曹某想象中的要难对付了许多。” 袁绍似乎有些不解其意。 “难对付许多?孟德何时对付他了?” 曹操笑道:“就在刚刚大帐之内,我请王子师禀明天子,敕封他和吕布为车骑将军和卫将军之时。” 袁绍闻言,哑然失笑:“这是对付他吗?孟德你这分明是送了他一份大大的厚礼,可惜他自己迂腐不要,却是怪不得旁人了。” 不曾想,曹操却摇头道:“本初,这一次你真的错了,这将军之位,对于旁人来说,算是大好的机遇,但对于刘琦来说,一旦他接了,便是致命之举,不过二十出头的少年郎,居然能看出这个中的门道,不为将军之位所累,确实难得。” 袁绍闻言来了兴趣,忙道:“孟德试言之。” …… 另外一面,刘琦则是骑着战马,在典韦和甘宁两个人的保护下,向着自己的大营回返。 路上,甘宁问他道:“府君,这一次陛下得脱大难,王司徒打算如何犒赏府君?毕竟府君可是灭董的第一功臣!” 刘琦遥望着夕阳残血,随意道:“镇西将军,高平侯,益州牧。” “镇西将军?还封了侯?还有州牧之位?”甘宁闻言不由大喜过望。 这可是四镇四征之位啊!多少军人只能靠做梦才能得到的荣誉! “末吏恭贺君侯!”典韦笑呵呵的冲刘琦拱手道。 刘琦微笑着摆手。 甘宁又打听道:“那袁绍,曹操,吕布等人,都得了什么职位?” 刘琦认真地道:“王允为上公太傅,袁绍被议为大将军,曹操为骠骑将军,吕布为卫将军……” 典韦和甘宁闻言顿时愣了。 少时,却见甘宁拧了拧身子,发出‘叮铃叮铃’的声响。 “府君,您是不是让他们给欺负了?”甘宁惊诧地看着刘琦:“关中之战,你出力最大,怎么到头来,敕封的将军之位,您反是最低的呢?” 四镇四征在甘宁看来,委实已经是极高,但也非怎么比,要是跟袁绍曹操,乃至于吕布相比,刘琦的收益就明显拿不出手了。 “其实他们是要给我车骑将军的,但被我拒绝了。”刘琦很是自然地说道,看他的表情,丝毫让人感觉不出他觉得可惜。 典韦说话直:“府君,某家对朝中将军之位不甚了然,却也知晓车骑将军的地位极高,您这镇西将军之位虽也是将军之位,但与车骑将军相比还是低了一些,为何您不好车骑将军之位?” 刘琦微微一笑,道:“人啊,冒头冒的太快了,就容易被人惦记,眼下我要做的事,是取其实,而非慕虚名——高筑墙,广积粮,缓……当将军。” ‘称王’这个字,刘琦没法说出来。 典韦和甘宁依旧感觉有些憋闷。 刘琦微笑道:“别人姑且就算了,但我这个车骑将军,我感觉其实是曹操给我设的一个局……而且今天这场谈话,我感觉被设局的人不只是我一个。” “府君何意?” 刘琦淡淡笑道:“袁绍谋的是大司马,而曹操谋的是我刘琦。” 望见典韦和甘宁不解的样子,刘琦开始挨个为他们解释。 “大司马刘虞坐镇幽州,地位一直在袁绍之上,袁绍想取幽州,但一直没有好的借口,而且就官位而言,他也没有理由进兵幽州,毕竟大司马在当地甚得人望,但如今他为列上公,又有了节制三州之权,那若是想谋取幽州,就事半功倍了……总之,袁绍的战略目标,就是一统河北,他无论做出什么事情,都是围绕着这个政治目地来行事的。” 甘宁点了点头,又问道:“那此事可有解吗?” 刘琦轻笑道:“若是无人通知大司马,此事自然无解,但我自然不会凭白看着大司马被袁绍谋算,回头我自然会派人去幽州相告此事,并告知他破解之道。” “那曹操请府君当车骑将军,这当中又有什么阴谋?” 刘琦淡淡一笑:“其实也没什么难猜的……曹操是搞的是离间计。” “怎么个离间?” 刘琦嗤笑道:“父压子,乃伦理纲常,但子若压父,怕是就会祸起萧墙了。” 太忙了太闹心了感觉要崩溃 古争将肖琦摄入仙域之中,第一时间便祭出番天印向他砸了过去。 望着飞来的番天印,肖琦的眼睛都眯了起来,这件非常有名气的仙器他自然认得,也清楚这件仙器的威力怎样。 “呼……” 肖琦张口吐出一枚金色的珠子,瞬间化解了古争作用在他身上的仙域能量压迫。 “嘭……” 一声巨响生出,古争的番天印并未砸中肖琦的脑门,它被肖琦手中多出的一把朱红色的木梳给挡住了。 “嘎吱……” 异响来自肖琦身后,他体表由仙衣生出的光罩,被蝶灵手中的暗月匕首撕裂。 肖琦大惊,他赶在蝶灵对他再次动手之前,身体化为一篷烟雾,分为四股向着不同的方向飞射。 古争眉头皱起,他身为仙域的主人,对于仙域中的任何事物都拥有超强的感知力,可是他竟无法分辨四股烟雾中,哪一股才是肖琦的真身! 虽无法分辨肖琦真身,可这样的局面难不倒古争,他立刻动用仙域能量同时对四股黑雾进行压迫!之前肖琦借助金色珠子摆脱仙域能量的压迫,如今他以一化四,金色珠子不可能将这个‘四’全部护住。 仙域能量瞬间产生的压迫,使得其中三道黑雾猛的一缓,只剩一道黑雾仍旧不受压迫的向前冲去。 古争调度仙域能量向着肖琦真身所属的黑雾劈出‘疯魔狂刀’。 “嘭!” 一声响动发出,肖琦真身所在的烟雾中分出的一个黑色光球,击打在了虚空中的某处,那里本该是古争仙域的空间薄弱点,但被古争将薄弱点瞬间移位,所以他的这一击并未对仙域造成多少实质性的破坏。 与此同时,古争的‘疯魔狂刀’劈在了肖琦真身所化的黑雾上,发出了极为古怪的声音,就如同是有人在不断的撕裂布匹一般,。 古争对肖琦发动攻击,蝶灵同样也没闲着,几乎是紧跟着‘疯魔狂刀’劈在肖琦黑雾真身上的时候,暗月匕首劈出的黑色光影也落在了上面。 “啊……” 妖法所能承受的极限已到,暗月匕首劈出的黑色光影,如同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使得黑雾中传出肖琦的一声痛叫。 “嘭!” 原本的黑雾爆开,瞬间化为了一条长有六丈的双头怪蛇,它体表的鳞片为金色,内部包裹的部分则是黑雾,看起来威风且诡异。 “嘭!” 双头怪蛇才刚化成,古争的番天印便打在了一个蛇头之上,虽未将蛇头打爆,可也将其打的耷拉了下去。 “斩!” 蝶灵的暗月匕首再次劈出光影,刚被古争打得耷拉下去的一个蛇头瞬间便被斩断。 “你们该死啊!” 还剩下的一个蛇头怒吼,庞大的身躯一甩,如同一条大棒似的向着古争和蝶灵扫了过去。 古争心中一凛,这肖琦还真是比较厉害,借助金色珠子无视仙域的能量压迫也就罢了,如今化身为蛇之后,竟然还能极大程度的调度属于他的仙域能量!这蛇身的一扫看似简单,实则有着仙域能量的支撑,它的威力是非同小可。 “猖狂!” 古争怒吼一声,身躯在瞬间暴涨的足有五丈高,就连他手中的唐墨也跟着身躯的变化,成为了一把大到吓人的兵刃。 一直以来古争都拥有调度仙域能量进入化身巨人的状态,在这种状态之下,他的一击有着无与伦比的威力! 不过,这种在仙域中化身巨人的手段古争从未用过,因为他用仙域对敌,要么敌人会被轻松斩杀,根本不需要他这样,要么敌人能够很快破掉仙域,根本不给他这样的机会!但如今遇到肖琦是个另类,他破不开古争的仙域,但却能调度古争仙域中的能量为己用,这也让古争一直没有施展过的这个手段,有了登场的一个机会。 化为巨人的古争身上有浓浓的寒雾缠绕,巨大的蛇尾抽在其上发出一声爆响,但对于巨人状态下的古争来说,这种程度的伤害根本不值一提! 巨大的手掌伸开,古争抓住了怪蛇想要收回的蛇尾,直接就是一个手起刀落。 “啊……” 肖琦一声惨叫,他庞大的蛇身被古争生生砍下了一段。 “斩!” 不给肖琦反抗的机会,再次落下的唐墨带着极为冰冷的杀意,直接将怪蛇的最后一个脑袋斩下! “古争,你给我记住!” 被斩落的蛇头发出了气急败坏的声音。 “滚!” 随着古争的一声咆哮,番天印砸在了蛇头之上,将其生生砸暴。 蛇头被砸暴之后,一些东西从空中落了下来,那是肖琦的衣物。 原本蛇身上的鳞片凝结成了金色的珠子,至于那些黑雾则是彻底的消失无踪。 “娲皇的渡劫弟子果然不俗,之前我都没有发现,这竟然只是肖琦炼出的分身,并非是他的本尊!”器灵叹息道。 “我也是在战斗中才发现的。”古争苦笑。 “姐姐不用自责,我跟他同为妖修,但我一样没能看出来这个鲜活的肖琦,竟然只是一个分身。”蝶灵也开口了。 “虽说只是肖琦的分身,但这次能斩他的一个分身也算是报了仇,且如此鲜活的真身,炼制起来肯定极为不易,他因此元气大伤也是再所难免了。”古争笑道。 “对!” 听古争这么一说,器灵笑了“这的确算是报了他算计你的仇,虽未能斩杀他本尊,但杀他一个分身,想想也还是非常的解气!不过,此地不宜久留,肖琦本尊肯定早就通过分身知道了你所在的位置!” “无所谓了!渡劫弟子间的争斗,早期弟子又不能插手,我不认为在我杀了他一个分身,他元气大伤的时候,他还有种过来送死!”古争冷笑道。 “话虽如此,可如果不是他本尊过来,而是让一些仙兵过来的话,也仍旧会是一件麻烦事情,所以还是先离开这里再说吧!” 器灵的话不无道理,古便收了仙域,向着跟蓝月和熊三约定的地点飞去。 飞往约定地点的路上,古争对这次斩杀肖琦分身的收获做了盘点。 明面上值得一提的东西有五件,它们分别是储物腰带、金色珠子、朱红木梳、蝉翼仙衣和地胎。 古争先将肖琦分身的储物腰带认主,查看了一下其中的东西。 这次斩杀的毕竟只是肖琦的一个分身,储物腰带中的东西也相对有限,值得一提的有十几件高等食材、三件高级仙器,外加两百三十五枚蓝仙币! 古争本来仙币的储备已经不多,如今这两百三十五枚蓝仙币的收获,也算是给他雪中送炭了。 金色珠子是一枚妖丹,肖琦祭炼了分身之后,将其赐给分身做了傍身之物。 看到金色妖丹,古争不由得想起怒汉,能把妖丹赐给分身做傍身之物,这只能说明肖琦跟怒汉一样,体内的妖丹并非常理中的一枚。 金色妖丹非常不凡,但对古争来说用处不大,他无法催动其中的神通。 但是,古争虽无法催动,但同为妖修的蝶灵则表示,这枚金色的妖丹被她祭炼之后,能够当做她的一件仙器来使唤,古争也就将其赐给了蝶灵。 朱红木梳是一件顶级仙器,其作用更多的是在防御方面,它能够抵挡古争的番天印攻击,足以展现了它的不凡了。 蝉翼仙衣同样也是一件顶级仙器,能够自动护住的它,也曾轻松挡下古争的‘疯魔狂刀’。 不管是朱红木梳,亦或者是蝉翼仙衣,这当然不是这两件顶级仙器真正的名字,它们真正的名字,古争没有认主也自然不清楚。并且,这两件东西在古争看来都是女人所用之物,他本打算将其送给蝶灵,但蝶灵说她并不需要,她让古争留着,以后找到喵喵送给她好了。 地胎的模样,看起来就像是一块漆黑如玉的太岁,即便是在仙品资源里面,地胎也是属于最为顶级的那一类,它的最大作用便是能够用来炼制分身。 比较可惜的是,古争得到的这个地胎,已经被肖琦炼制分身使用过了,其中含有很多属于肖琦分身的东西。 古争决定有时间的时候,便将地胎中属于肖琦分身的东西给清理掉,然后将其移入洪荒空间,先让它慢慢恢复着。 斩杀肖琦的一个分身,收获到了一些不错的东西,这虽是值得高兴的一件事情,但古争并未因此就看轻肖琦,相反对于肖琦这个敌人更加的看重了。 分身的实力弱于本尊,这是必然的事情!一个分身都需要古争和蝶灵借助仙域,施展了好几波攻击才拿下,本尊会有多难缠,这是可想而知的事情了!并且,肖琦给分身傍身的就有两件顶级仙器,他本尊的家底又该是如何的雄厚,这同样是可见一斑了。 与此同时,返回娲皇宫的肖琦阴沉着一张脸。 在分身遇袭的第一时间,肖琦就往事发地点飞,但没等他非多久,分身便被古争给斩杀了,受到反噬的他当即喷血一口,真的是又气又恨! 肖琦是个睚眦必报的人,当知道分身被杀之后,他立刻用神念寻找了巡逻的天兵,报告了事发地点有人斗法的事情。虽说他也明白,这不太可能给古争带来什么麻烦,但反正他是这么做了。 “师弟,刚急冲冲的出去,现在怎么又一脸气恼的回来呢?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自从蓝月和熊三来过社稷宫之后,霏雨仙子便颇有点无心修炼的意思了。如今,她的另外两个师姐都在修炼,惟独是她一人坐在厅中发呆,看到肖琦回来之后,她勉强打起一些精神询问。 面对霏雨仙子的询问,肖琦并未隐瞒,他将分身被古争斩杀,仙器和资源被古争夺去的事情讲了一遍。 “可恶!” 听完肖琦所说,霏雨仙子站起身来就要往外走。 “师姐,你这是要去干吗?别插手我们的事情!”肖琦提醒道。 “他们能为师弟出气找上门来,我为什么不能为师弟出气去找他们的麻烦?师弟你等着,师姐定会为你出气!”霏雨仙子道。 “师姐,四师姐不让你近期出门!” 肖琦口中的四师姐便是寒冰仙子。 “没事!” 不留给肖琦多说什么的机会,霏雨仙子的身形消失在了厅中。 霏雨仙子消失之后,肖琦的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寒冰仙子并未将霏雨仙子跟熊三有段孽缘的事情告诉肖琦,但肖琦从霏雨仙子的前后变化上也能猜出一些东西来!霏雨仙子说去给他出气,他表面上提醒着,心里则是巴不得霏雨仙子去惹出一点什么事情,好让古争那边也不痛快。 古争在约定地点见到了蓝月和熊三,将击杀肖琦分身的事情说给了他们听。 蓝月和熊三对古争击杀肖琦分身的这件事情,自然是一番叫好,蓝月更是提醒古争不要掉以轻心。 跟蓝月的严肃不同,熊三则是立刻提议去找个地方庆祝一下,明白他所说庆祝是什么意思的蓝月,当即给了他一记爆栗。 蓝月问古争接下来想干吗? 古争则表示,东天市集十年才有一次,接下来还有两天的时间,他还想在东天市集上好好的逛逛,看看能不能再有不错的收获!至于说熊三想要的庆祝,那就等东天市集闭市之后了。不过,古争还需要蓝月重新以变化之道再给他改变一次容貌,他之前去杀肖琦的时候,用的是本来面目,就连‘天域面具’都没戴,为的就是万一肖琦不死,他也仍旧能够处于暗处。 虽说在肖琦那里收获到了不少蓝仙币,但有了东天市集上的经历,古争还是觉得仙币的储备还是多一点的好。 于是,第二天古争先是逛了半天的东天市集,然后买了一个资源出售一空,但摊位时间仍有半天的摊位,将他想要出售的那些东西摆在了上面。 古争出售的东西多以炼器材料为主,其中数量最多的就是上古巨虫皮。 上古巨虫皮也算是比较罕见的炼器材料,古争的要价又不贵,一下午的时间卖了足足八千多枚蓝仙币,看得周围的那些摊主们甚是眼红! 上古巨虫太稀少了,古争曾有幸通过骷髅宫阙中的仙阵,在异位面斩杀过一头上古巨虫。 上古巨虫庞大无匹,身上巴掌大的一块上虫皮,售价一枚蓝仙币在东天市集上都很抢手!而古争上古巨虫皮的储备,真的是已经多到了吓人的地步! 当初的一整条上古巨虫被古争他们四人平分,但最后由于方兴想要算计古争,反倒是被古争所杀,古争也拿走了原本属于方兴的所有资源,其中自然也包括上古巨虫皮!这也就是说,偌大的一条上古巨虫,古争将它半数的皮都收入了囊中。 虽说在东天市集上卖的上古巨虫皮,仅仅只是古争所储备的很少一部分,但既然蓝仙币的储备已经快要破九千枚了,摊位所剩余的时间也已经不多,古争也便提前收了摊位,心情愉悦的在东天市集上逛了起来。 。阅址 第四百八十二章 迁都雒阳 回到了自己的营地之后,刘琦立刻亲自给大司马刘虞写了一封书信,并派遣心腹之人连夜出发,嘱托他将自己关于如何对抗袁绍的策略,向刘虞做出明确的转达。 论及声望,刘虞亦属海内名士,影响力极大,特别是他在幽州本地的豪强之中,已经竖起了极高的威望,纵然是四世三公出身的袁绍,想要对刘虞动手,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最少得有个能服众心的名头才是。 论及军事实力,袁绍想要打倒刘虞应该是不在话下,但若用强,在大义和名分上就容易棋差一招。 首先身份就不对等,因为刘虞毕竟是大司马,幽州牧,比他这个所谓的益州牧要高出太多。 但如果他进位上公、成了大将军的话,那情况就多少不太一样了。 至少在政治地位上,他就算是压倒刘虞了。 同时,荆州军的探子,亦是开始在关中各地,将关于近日这一番关东诸位大佬的会面内容散布开来。 其实这些人的会面内容,对外散布与否,对于拥戴天子的这一群人来说并没有多大必要,对他们而言,只要结果是好的,就足够了。 唯独有一个人是例外——对于刘琦本人而言,这却是非常有必要的。 原因很简单,因为刘琦事先已经派人友好了李傕,并向他打了保票,刘琦是有办法让天子刘协下诏赦免一众西凉军众的。 虽然结果达到了,但要达到最好的效果,依刘琦看来,还是得让西凉军诸军阀知道这当中的前因后果。 刘琦要让这些人想明白……你们其实是不招王允待见的,若不是我暗中做了天子的工作,想要得到朝廷赦免你们身上的罪孽,简直就是妄想。 你们要明白,是谁在背后做推手,挽救了你们的人生。 次日,天子刘协在郿坞亲自召见了王允,袁绍,曹操,刘琦,吕布等一众人。 君臣相见,自然是好一番彼此相互抚慰,以及双方表忠心等事。 随后,刘协当众宣布,迁司徒王允为太傅,位列上公。 迁吕布为卫将军,温侯,金印紫绶,掌握禁兵,预闻政务,统领南北军。 迁袁绍为大将军,位列上公,冀州牧,邺侯,假节,有督北地三州之权。 迁曹操的骠骑将军,兖州牧,武平侯。 迁刘琦为镇西将军,益州牧,高平侯。 其余各人麾下有功之人,可由诸位将军拟定请功表册,禀功升迁调用。 另外,刘协还与众人商议了关于李傕,郭汜,牛辅等董卓附逆的处置方案。 经过一番商议,最终刘协下旨赦免了凉州诸将,并挨个为他们在关中寻找驻军之县,让他们能够歇兵,以安其心,待翌日刘协羽翼丰满之后再行图之。 至于董卓的家眷,刘琦则是将董旻献给了朝廷。 王允当即下令,将逆贼董旻处以极刑,并夷灭董卓三族。 这当中涉及了董卓九十岁的老母,也包括他十六岁的孙女,还有很多无辜的男男女女,牵扯之人愈以千计。 在袁绍和曹操这些古代人的眼中,这种处置方法并没有什么不妥,很正常。 古代就是这样,政治斗争中连坐属于常事,一人失势死一大片人,并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但以刘琦的认知来说,将董卓最亲近的直系亲属处置了,倒也罢了,什么老母,孙女,兄弟姐妹之类的,这些人中虽然有些无辜,但毕竟跟董卓沾亲带故,以当权者的角度而言,没法留。 但有些人被董卓波及,就未免显得有些无辜。 三族包括,父族、母族、妻族。 只要是跟这里面搭上关系的,不管是什么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都得死。 什么七舅老爷、九大姑的小表弟,大姨父的倒插门表侄儿,可能有些人一辈子都没跟董卓见过一面的……不好意思,那也全都得死。 虽然觉得他们确实无辜,但刘琦并没有去为他们争取生还的权力。 认知归认知,但为了一群不想干的人去据理力争,多少就有些多余了。 而且他也确实争取不来。 事情敲定之后,众人又开始商讨起一件大事,就是迁都返回雒阳。 针对这件事,刘协请诸人谈谈自己的意见和想法。 刘琦第一个站了出来:“陛下,董卓的郿坞之中,虽有董卓搜刮的宝物和粮秣可以用于重建朝纲,但陛下若要重振天威,首在于人,依臣之下,陛下耽误之急,是要急召前番长安事变时,散落于各地的臣工,使他们返朝辅佐朝政,日后回返雒阳之后,方可使各官署重立。” 王允言道:“伯瑜放心,此事老夫已经处置了,假以时日,必有结果。” 刘琦又道:“太傅处事周全,令人敬佩,另外,尚有朝中军务必须要重视,温侯虽是天下名将,又是大汉股肱,但毕竟只有一人,如今天下纷乱,更兼董卓余党虽遭赦免,但凉州人皆朝秦暮楚之辈,不可尽信,需得有名将立于朝,与温侯同保陛下基业,方得万全。” 王允和刘协听了刘琦的话,很是满意。 至少直到目前,刘琦的言行都表现出的是个一心一意为了朝廷的重臣,他所提议的事情,几乎没有一样事情是为了他自己,都是为了朝廷,为了天子,可谓是忠心耿耿,一心为国。 这样的青年,放眼天下,不知道还能不能再找出第二个了。 “兄长口中所指的是?”刘协下意识的开口问道。 袁绍和曹操闻言皆是一惊。 兄长……? 曹操似笑非笑地斜眼看了看刘琦。 好小子,短短几日,竟然便已然抓住了这少年天子的心了。 刘琦好似没有听见似的,只是恭敬地道:“回禀陛下,皇甫义真乃是凉州人,对于凉州本地人的了解,远胜于旁人,若是由他辅佐陛下,管制董卓军的余孽,必可令李傕和郭汜之流诚心服于陛下,再请朱公伟回朝,更可平添陛下在雒阳诸军的威势,令天下诸州的郡守不敢生出异心,有此二人与温侯同驻雒阳,定可保陛下不受宵小滋扰。” 袁绍轻轻的哼了一声。 刘协鼓掌道:“兄长所言,必无差错,太傅,依您之见如何?” 王允拱手道:“陛下可敕皇甫义真为车骑将军,督李傕,郭汜,李蒙等凉州余部,朱公伟可为太尉。” “如此最好。”刘琦满意的笑道。 刘琦又道:“陛下迁都回雒阳,臣愿献土木,民夫,铁器等物资于朝廷,助陛下立朝。” 刘协感慨道:“爱卿真忠臣也。” 见刘琦主动献上物资,王允亦是捋着须子不断的点头。 这孩子,确是个一心为了国家之人啊。 想到这,他又斜眼看向了袁绍和曹操。 刘琦起了高调,袁绍和曹操自然也不能无所表示,当即声明,愿意全力从地方调运物资送往雒阳,资助天子立朝。 就在这个时候,突听天子又向众人询问道:“诸位爱卿,那请问关于韩遂和马腾两人又该如何?他们此番对于讨董,也似颇有功劳,昨日他们两人也派人上表称臣,不知对二人该予之以何用?” 第四百八十三章 三千俊男美女 其他相助刘琦讨董的凉州诸豪,在一定程度上而言都是小门小户,甚至是包括羌族,只需要刘琦将名单呈递给王允,朝廷随意抛出几个地方的官职,就可以对他们进行安抚,况且他们当初主要的目地,也不过是为了不让董卓控制凉州,影响到他们的正常生活而已。 但是韩遂和马腾的性质可不一样,他们两个人毕竟是西北地区最强大的叛军,对东汉政府当初形成过政权威胁的,而且若是要对他们进行安抚,只怕给予他们的官职,绝不会小。 刘琦若是没有记错,历史上李傕上位之后,给予马腾和韩遂的位置都是四镇四征中的。 这就代表了当时的东汉政府,对于这两股强大的兵力在态度上是极为重视的。 马腾和韩遂的话题,相对而言是比较敏感的,故而众人暂时都未回答。 宫殿内陷入了一片尴尬的沉默之中。 王允来回看着众人,最后将目光落在了袁绍的身上。 毕竟,在这四个人当中,还是以袁绍的资历和职位都是最高的,这种难以决断的大事,朝廷方面和自己还是得看看他的意见和立场。 “本初,依你之见,韩、马二人当如何安置?” 袁绍的政治中心和军事中心都不在西北,故而对于韩马二人的态度,他还是比较持中稳重的。 只见袁绍捋着须子认真道:“太傅,依袁某看来,韩遂和马腾此番确实是立下了功劳,而且他们也确实诚心归附,眼下乃是多事之秋,朝廷最好不要多竖外敌,陛下还需以稳住朝纲为主……韩马二人,当派人抚慰,并招安敕以官位。以显朝廷之恩德,若是有功而不敕,只怕是会失却朝廷的威信。” 王允皱眉细细想了一会,道:“此言甚是有理,如今之势,确实不宜不赏有功之人,只是韩遂和马腾皆是叛贼,现虽是弃暗投明,毕竟当年他们可是都太……唉,但这官位当如何敕封,这个中的平衡还需细细拿捏才是。” 王允这话说的颇是委婉,又是平衡又是拿捏的,说白就是他就是不知道该封马腾和韩遂什么官。 董卓倒是许诺了韩遂和马腾镇西和征西的职位,但以王允的个性,若是上来就给这两个叛贼以将军之位,他是万万不能接受的。 惯的他们臭毛病! 袁绍和曹操都没有说话,对于这两位来讲,马腾和韩遂眼下都是边陲之人,跟他们这种在中原之地打拼事业的人不在一个水平线上,暂时还入不得他们的法眼。 这种难办的事,就交给王允自己去琢磨好了。 刘琦也不想操这个闲心,也是闷声不言。 眼见三人都不说话,王允只能长叹口气,道:“陛下,今日所要计议之事,都已经与诸人计议完了,不知陛下还有何吩咐?若是没有旨意,那臣等便权且告退了。” 刘协急忙喊王允道:“太傅,朕眼下倒是还有一事。” 王允奇道:“什么事?” 刘协沉默了一会,方道:“朕在这郿坞的宫殿中居住了几日,这宫殿中都是俊美的少男少女,养眼倒是颇为养眼的,但就是他们都是董卓的人,朕有些不习惯……这些人,朕不想要。” 吕布听到这,不由愣住了。 这小皇帝是真傻还是假傻啊? 董卓从天下间网罗来了这么多十几岁的俊男美女,一个赛一个的俊俏,一个赛一个的美丽,拥有这样一群伴当,怕是天下所有人都梦寐以求的,如今刘协他居然不要? 不过想想也是,这孩子刚十二岁,根本还是个孩子,哪里懂的真正的男女之事?怕是再过几年,他就不会这么想了。 但吕布这个人的想法未免浅薄了,其实并非刘协太小不懂男女之事,并不是他执意想将这些少男少女轰走的原因。 而是他们都属于董卓的私有物品。 刘协九岁的时候,就被董卓强立为帝,亲眼看着董卓当着他的面,祸害先皇留下的宫女侍妾,又荼毒反对他的士人,暴行于朝,让刘协每日都生活在恐惧之中。 他对董卓是有心理阴影的。 这郿坞中的一切,都是董卓精心打造而成。 在刘协看来,这郿坞宫殿中的一砖一瓦,包括这些少男少女,都仿若代表了董卓,只要刘协一看见他们,他的脑海中就会泛起董卓那胖大的身影。 因此他急于摒弃眼前这些能让他回忆起董卓的一切。 若是换成在后世,心理医生会告诉他,这就是青少年时期的心理创伤。 王允闻言不由犯了难。 若是人少,倒也是好处理了。 大不了全都杀干净了就是。 但这些少男和少女不是董卓三族中人,也非他的手下,王允这几日也了解过,大致能够看出这些孩子的底子一个个都很干净,他们都是被董卓的手下给抢来郿坞的。 而且经过战乱,他们很多人都已经丧失了亲人。 人数太多了,加起来足足有三千的俊男美女,难道还都杀了不成? 王允不是那种有同情心的人,但不到万不得已,他也不想滥杀无辜。 但他同时也能够理解刘协的心情。 换成自己,也不愿意看见这些腻歪人的玩意。 “这个……这样吧,陛下,臣回头就将他们遣散,让他们各自归乡。” “司徒,如此太暴殄天物了吧!”吕布突然开口道:“陛下若是不要,这三千少年,布就代陛下收下如何?” 王允皱起了眉,厌恶的看向吕布。 能说出这样话的人,就骨子里的那股酒色之性,和董卓有什么两样? 着实是让人恶心! 刘协认真地思考了一下,摇头道:“不行,这些人,朕不想让他们留在雒阳,离朕远些最好,卫将军也是要在雒阳负责宿卫的,不能由你带着这些人。” 吕布听了,不由惋惜道:“陛下,这下少年都是董卓在司隶和京兆之地,多番遴选才筛选出来的俊俏人物,又派人仔细调教,若是就这么放走了,实在是太过可惜了……这天下间,今后怕是再难出现一支这样的队伍……” 刘协只是一个劲的摇头,坚决不同意把他们留在雒阳。 突然,却见刘协猛然想起了什么。 他看向刘琦,道:“兄长可否代朕将这些人带往荆州去?这三千少男少女,从今往后就是兄长的人了,兄长愿意如何处置,都任凭兄长,如何?就算是朕答谢兄长此番功劳的心意。” “嗯?”刘琦千算万算,也没想到刘协居然会把这事扣到他脑袋上来。 这几千的俊男美女,自己要是收了,回头让人知道了,不得寻思自己是一个酒色之徒? 而且是男女都不惧的那种! 其实刘协是一番好心,这少年郎的心中一直耿耿于怀,觉得此番得救,就属刘琦的功劳最大,但偏偏被敕封的将军之位最低,心里很是过意不去,但适才听了吕布的话,听他这话中的意思,这三千少男少女乃是不可多得上佳队伍。 既如此,那何不就转赠于兄长,也算是聊表感激之情。 刘琦方要拒绝,不经意间,眼角的余光却是扫到了旁边似笑非笑的袁绍,和正认真看着他的曹操。 刘琦心念一转,计上心头。 他当即改了口风。 “臣,谢陛下恩典。” 第四百八十四章 风云 刘琦领了皇命后,又和袁绍、曹操等人共同和天子议论了一些关于迁都细节上的问题后,便走出了宫殿。 曹操和袁绍在刘琦身边,和他一同往宫殿外走去,路上两人一同看着刘琦,各个皆是若有所思之色。 待来到郿坞的皇宫门口之后,便见曹操笑着伸手拍了拍刘琦的肩膀,道:“刘郎君当真是好福气啊,三千的绝色少男少女啊,天子恩典将这些人都送给了你……只要稍作试想,便知刘郎君今后定是艳福不浅了。” 刘琦听了这话,不知为何有一种说不出的别扭。 都是绝色少女你这么说也就算了,这里面分明还有男性,你这么唠嗑不是损我么? 刘琦微笑着冲着曹操笑道:“曹公若是喜欢,那刘琦愿意分一半人给曹公……我把这里面的少男都赠予曹公如何?” 曹操闻言顿时一愣。 把少男都送给我? 好小子,拐着弯的骂曹某人是不? 袁绍在一旁捋着须子,憋着劲想笑但又不好意思笑。 只听袁绍道:“刘公子无需如此客气,孟德这个人就喜欢岁数大些的,少男少女什么的,非孟德所喜。” 曹操的脸有些发红,他伸手拍了袁绍的肩膀一下,嗔道:“一天天的,就知道取笑于我,交了你这般的朋友,也不知道是曹某的幸与不幸!” 刘琦认真的观察着曹操和袁绍的状态,发现他们之间确实非常的亲近,两人彼此之间的表现一点都不显得做作。 这种亲密的关系,非得是一同经历过大风大浪后,才能达到的程度。 只是可惜,历史证明了,再亲近的朋友关系,也经受不住权柄的诱惑和摧残。 三人到了宫殿外,见到了自己的手下,随各自告辞准备离去。 刘琦头一个先行走了,但袁绍和曹操都暂时没有动。 他们还是在宫殿门口,遥望着刘琦离去的背影,彼此间相互议论。 “孟德,你觉得怎样?” “曹某的看法依旧没有变,此子是个成大事的。” 袁绍苦笑着看向曹操:“即使他收了那三千少男少女,孟德的想法依旧不变么?这小子,分明就是个酒色之徒。” 曹操叹息道:“终归还是小心一点好,本初对刘家不可大意,毕竟刘琦已经受封成了益州牧,而且刘表和刘焉,彼此之间早已互成水火之势,一旦让他们借着这个时机占领了益州,合荆益两州之力,就算是庸才也足可问鼎天下了。” 袁绍淡淡道:“孟德所言,绍自然知晓,放心,此事我自有分寸,刘表父子想要拿下益州,却也要看袁某同意与否。” …… 刘琦离开了郿坞的宫殿,返回了自己的行营,待回到了自己的营地之后,便立刻将马玄和法正找了来。 刘琦将宫殿中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跟两人诉说了一遍后,遂问二人道:“这三千少男少女,依二位之见,刘某人当如何处置?” 法正笑呵呵地道:“恭喜府君,贺喜府君,一日之间,府内凭空多了三千美貌男女,从此尽享人间繁华,真是羡煞旁人。” 刘琦斜眼看了法正一眼,慢悠悠地道:“你要是再不说正事,那就别怪我无情了……一千多个俊美少男,都分给你。” “还请府君手下留情。”法正笑着作了一揖,道:“依照在下之见,这三千男女,也倒不是不能为府君所用,或许还会有奇效也说不定。” “何意?” 法正认真地道:“这一段时间,我跟伯常也时常交流荆楚形势,听闻府君自打到了南阳郡之后,就斥巨资打造斥候队伍和探报,当今天下,如府君一般重视探报府署之人,着实少有,但这监察府署中,最最缺少的是底子清白又无牵无挂的可用之人,如今这三千人不就正可堪大用么?” 刘琦眯起了眼睛,道:“说实话,其实我也一直在考虑这事,成立一个主要是打探情报顺带完成其他特殊任务的官署,这上层和中层所用之人,自然是我荆州的军中的亲信锐士,但在这下面行事的人,确实是有些不好斟酌。” 法正道:“据在下所知,董卓所甄选的这些少年少女,皆是西凉兵在劫掠和搜牢之时从民间带回来的,而西凉军搜牢时的情形,府君想必也有所知,以正度之,这三千少男少女之中,尚有家人在的,只怕很少很少了。” 刘琦轻轻地点了点头:“而且他们毕竟还都是十几岁,尚未完全长成,若是现在加以训练,待日后长成,便皆如自己的班底一样,可用。” 马玄咋一旁道:“昔叔孙通用群盗,良有以也……类似于‘刺举’这样的事情,用已经长成的贤臣君子是干不成的,而这些少年男女,若经调训,日后长成什么样的人,皆有赖府君今日之行。” 刘琦明白马玄话中之意。 基本上都是一些白纸,经过自己数年的调训之后,这些少男少女日后都会成为什么样的人,就看自己想让他们走上什么道路了,而这些人是没有选择权力的。 “府君,我们何时撤兵?”马玄又问了刘琦另外一事。 “且先等等,待陛下正式向雒阳迁都之后,咱们再行撤兵回返汉中不迟。” 法正对刘琦道:“府君,还是抓紧些时辰好,眼下陈王已薨,荀公达先生先行返回汉中,替陈王操办后事,但听他临行前的意思,若是要替陈王发丧,还需府君亲自前往汉中不可,毕竟这是件关乎如何收服陈国五万将士之心的大事啊。” 刘琦点头道:“先生放心,此事我心中有数,我现在只等马、韩那边的敕封诏书一下,便立刻启程,起兵返还。” …… 关中的事情基本告一段落,但大汉朝南北两地的情况此刻正是暗流汹涌。 先是幽州渔阳郡中,刘琦的使者见到了刘虞和刘备两个人。 昔日,刘虞在军事上所依仗者,大部分皆是幽州本土的豪强,兵马也大部分都是这些豪强的私人武装。 这些兵将的数量虽多,但集合起来的战力水平实在是过低。 在一定程度上而言,就是乌合之众。 而身为渔阳都尉的刘备,则是向刘虞谏言,要从幽州的百万流民中,抽调精壮组成他们自己的军队,并仿效荆州的刘琦一样,且屯且守。 这个方略可以说完全借鉴了刘琦当初在荆南屯田,并收编丹阳山越的军略,一边屯田开垦,一边操练兵将,施行军屯。 幽州和冀州本体的门阀勾连结党,在整个大汉朝的各州都是数一数二的,朝廷当初立三互法,最为根本的指向,也是幽冀二州人士。 可想而知,幽州本土的土地和人口附户,对于刘虞来说,怕是已经根本没有多少可以抽调的了,若是强行征兵,恐怕触碰的就是本土豪强的利益。 但幸好这里荒田较多,乘着天下变乱,刘虞在本地也收拢了将近百万的流民,而边贸互市也使得幽州在近些年间,使得州府在这段时间积攒了一定量的资金储备,可以用来扩军。 而刘虞本部军队的扩充,操练之事自然是由刘备代劳。 刘备本人就是个颇有军略才干的人,在加上关羽和张飞,而同时刘虞也派赵云协助他,使的幽州本州军队的素质和战力日新月异,水涨船高。 第四百八十五章 刘虞的局面 眼下是幽州牧的刘虞第一年实施屯田的阶段,正值秋收以及分配下一年度良种的阶段,整个渔阳郡都沉浸在一场大丰收的喜悦之中。 包括刘虞本人也亲自前往乡间,去和施行军屯和民屯的流民百姓们,一同庆祝大有之年。 秋收在上个月就已经完毕,眼下是分配稻种和储备粮秣的时刻。 雍奴县外,数不清的黔首和军士正在将收割的粮秣装车运往仓敖,而刘虞则是一身素雅的装束,站在田间捋着须子,满意地打量着这些忙的热火朝天的人。 刘虞身边,站立着刘琦派来的使者。 少时,却见刘虞满足地叹息了一声,然后转头看向那名使者,道:“多谢伯瑜专程派人来知会老夫,伯瑜此情,老夫着实感激不尽,日后定有厚报。” 那使者恭敬地道:“大司马,如今袁绍在关中,已经被敕封为大将军,位列上公,更兼有总督并、幽、冀三州之权,假节在身,我家刘使君言,如今冀州之地已为袁绍所据,他外甥高干也已经率兵抵达并州,张杨等人一向附庸于袁绍,并州之地虽有黑山盘桓,但早晚皆会为袁绍全据!如今袁绍已经占两州之地,他的野心也定然是愈大,幽州和青州早晚必遭其染指,刘使君特派末吏前来知会大司马,一定要多加小心才是。” 刘虞轻轻额首,道:“这事老夫知道了,有劳伯瑜挂心,不过袁绍纵有冀州和并州之地,但想要夺下幽州,也绝非易事,老夫身为朝廷亲敕的大司马,又有破举、纯之功,他袁绍想要动老夫,却也要掂量掂量。” 那使者言道:“只是袁绍有节制三州之权,唯恐其会设计陷害大司马,刘使君恐大司马防不胜防,特有一计,命末吏转告于大司马。” “烦劳相告。” …… 少时,那名使者被刘琦派人带到雍奴的驿馆休息去了,但刘虞并没有着急回去,他则是派人将刘备召到了他的身边。 刘备眼下总督军屯,如今其也在雍奴的旷野督军,离刘虞所在的田间较近,不多时,便见刘备和关羽,张飞,赵云三人一同骑马,来到了刘虞之所在。 而刘虞此刻竟然是坐在田垄之边,手中捏着一把稻穗,正出神的看着。 眼见刘备等人到了,刘虞随即冲着他招手,喊道:“玄德,过来!坐,坐我身边。” 刘备翻身下马,大步来到了刘虞身边,他倒也不矫情,遂坐在了刘虞的身旁,道:“大司马,何事急召刘备来此?” 刘虞长叹口气,慢悠悠地将袁绍被立为上公,假节,总督三州的事给刘备做了讲述。 刘备越听,眉头便皱的越紧。 待刘虞讲完之后,便见刘备道:“若果真如此,我等怕是不妙了。” 刘虞叹息道:“是啊,老夫适才虽未曾在那使者面前露怯,但老夫心中清楚袁绍的目地,他此番回了冀州,必然声势更盛,渔阳和右北平之地,被他盯上是早晚的事,就看咱们如何应付了。” 刘备咬着嘴唇,道:“大司马,备不是长他人志气,只是咱们虽已经实施军屯,并操练流民为兵,但以目下之势,想要与袁绍抗衡,恐还不是时候,他麾下麴义的连弩营实乃是咱们幽州骑兵的克星,眼下若是让备与袁绍交手……只怕撑不了多久的。” 刘虞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玄德勿虑,其实刘伯瑜倒是给咱们想了一个可以对抗袁绍的法子,若是事情顺利,倒也是可以对抗袁绍,只是这事成与不成,还得靠玄德你在当中多多周旋。” “刘伯瑜……”刘备默默地念叨了一遍,心中暗道又是他。 “敢问大司马,刘伯瑜给咱们所献之策,为何?” 刘虞认真地看着刘备,一字一顿地言道:“连纵。” “连纵何人?”刘备疑惑道 “刘伯瑜言,可联络青州的公孙瓒和黑山的褚飞燕,呈三面之势与袁绍相抗。” “啊?”刘备闻言,不由有些懵了。 沉默了半晌,方听刘备道:“大司马,褚飞燕与我们无甚交情,姑且不论……公孙伯珪前番在右北平与我们势同水火,界桥之战后被逐往青州,基业已失,如今要我们跟他联合,以他的秉性怕是不肯啊。” 刘焉叹道:“本来老夫也以为此事不行,不过那使者倒是替刘伯瑜给老夫带了话来,想要联合公孙瓒,就要许诺给公孙瓒他想要的东西,而这个东西,他可以帮我们弄得到。” 刘备站起身,道:“备昔日与伯珪兄同侍卢师于缑氏山,好歹有同窗之情,只要大司马能拿的出公孙兄想要的东西,备愿以亲自前往青州一试。” 刘虞满意地道:“好,好,有你这句话,老夫这心就算是安稳了。” …… 关中方面,刘协在王允的辅佐下,召集回了一批朝臣,又有皇甫嵩和朱儁率众归来,再加上吕布的并州军系,一众人等收拾兵马,携带郿坞的财货辎重,终于迁都回返雒阳。 至于长安,袁绍并没有强占,这里对他没有任何战略意义,于是他顺水推舟的做了个人情,将长安让出来,交还给了朝廷。 经过一番商议,王允安排皇甫嵩和张辽两个人,共同镇守长安,一则皇甫嵩是凉州人出身,以他的名望镇守长安,可以抑制关中的李傕,郭汜,李蒙,段煨等一众董卓旧将,以免他们乘乱起事。 而张辽,在长安时,曾以四千之众大破刘宠,已经是威震天下,让他协助皇甫嵩,可谓如虎添翼。 至于马腾和韩遂,王允没有给他们将军位,而是给了他们一个槐里侯,一个平陵侯。 刘琦知道这个消息之后,不由乐了。 好一个王允,这心眼倒是玩的转。 关中诸县,如今都是李傕等西凉军旧部的地盘。 而降马腾和韩遂两个人的封国,建在了离他们非常近的三辅助地域,这不是摆明了是要挑起他们之间的战争吗? 就在刘琦准备收拾军马,撤离关中的时候,又发生了一件大事。 董卓军的旧部,徐荣来投。 第四百八十六章 徐荣与庞德 徐荣这个人,刘琦前世时就多少知道一些,他后来穿越回了东汉末年,在荆州大批量的组织斥候和探子之后,刘琦也根据手下人的情报对董卓本人包括他麾下的诸将们有了诸多的了解。 至少董卓麾下的主要将领们,刘琦基本已经掌握了他们所有人的履历。 董卓麾下大部分的将领都是凉州人,而他的嫡系也都是凉州人,唯有一个人非常特殊,那就是出身于幽州玄菟郡的徐荣。 身为幽州人,能在董卓的麾下坐到和李傕、郭汜等人几乎持平的位置上,这当中必然是有原因的。 因为董卓在凉州起家,他所依赖的就是凉州系军人,这在一定程度上而言,也是政治互补,董卓用凉州人为羽翼,去做他想干的大事,但同时凉州系人在他的麾下铁板一块,不容外人见缝插针,坚决守护自己的利益。 董卓也深知凉州军人在自己麾下的重要性,因此也一直不曾打破这个铁律。 但什么样的人是例外? 要么是极有能力的人,要么能给董卓带来巨大而利益的人。 就拿吕布举例,自打这个并州军佬加进入了董卓的麾下之后,就不断的受到李傕和郭汜等凉州系军阀的排挤,但却一直屹立不倒,因为什么?因为董卓自己控制不了丁原的并州军,他没有这个威望和实力,只有吕布能! 所以,他必须要扶持吕布,哪怕是李傕和郭汜对此不高兴,他也必须这么做,所以说董卓扶持西凉系以外的吕布,是因为利益。 那徐荣呢? 根据刘琦所得到的情报,董卓麾下主力兵将的组成部分并没有幽州人所组成的独立军团,基本上是以凉州人、羌族再或是并州军士所组成的,而且徐荣若是有能力从幽州带出数以万计的军队,他也大可没有必要背井离乡跟着董卓在凉州晃荡。 玄菟郡属于幽州边境,山高皇帝远的不行,徐荣在自己的故乡割据一方不香么?而且他就算是真能从辽东带大批量兵源给董卓,怕是当时的辽西令支大族公孙氏也不会轻易放他离去的,所以从哪方面来来看,徐荣都没有能力像董卓一样给董卓带来兵源——不现实。 所以说,徐荣之所以被董卓任用,完全不是因为他在幽州的势力,即使他在当地有些名望,但对董卓而言也起不到多大作用。 由此推断,徐荣能够在董卓的麾下站住脚跟,一是因为他有能力,二是他很早期就跟随了董卓,属于嫡系。 那徐荣是什么时候投奔董卓的呢? 刘琦麾下的探子给了他一个准确的消息。 徐荣是在延熹九年,也就是距今的二十七年前,投靠到了董卓的麾下。 而徐荣投入董卓麾下的契机,是鲜卑人入塞,与羌叛联合,朝廷以张奂为护匈中郎将,平定幽、并、凉三州叛乱,而身为羽林郎的董卓,则是成了为张奂麾下的军司马,开始在边郡战争中崭露头角,而此时此刻,也正是董卓最需要组织一支属于他班底人马的时候。 而当时在幽州,有一定勇烈名气的少年徐荣,则是因为想要靠军功出头,从而投入到了董卓的麾下。 这一待,就是将近三十年。 徐荣今年四十四岁了,跟黄忠差不多大,可以说算是一名老将了。(徐荣跟公孙度是旧识,而公孙度在建宁二年当上的尚书郎,由此即使按小了算,徐荣现在的年纪也最少得奔四十五。) 历史上的他,曾在梁东击败过孙坚,同时在汴水打败过曹操和鲍信,可以说战绩不俗……当然,后世也有人说曹操当时属于初出茅庐,打败过当时的曹操兵不能证明徐荣有多厉害。 这点确实无可厚非……但抛出打败曹操的战绩不说,可孙坚本人当时是凭借军功被封了侯的。 在大汉朝,凭借军功被封侯,这当中的艰辛和难度,后世人是完全没有办法理解的,毕竟当时的社会情况,是经学士族掌天下之舵。 胡轸,吕布,包括董卓亲自出马,都被孙坚打败了,唯独老将徐荣在梁东一战让孙坚的豫州兵全线溃败,或许这里面有一些客观条件,但也足矣说明这位有着二十七八年军旅经验的老将不白给。 刘琦问通报的军卒道:“徐荣如何请降的?” 那士卒道:“徐荣派人向刘府君送来了降书。” 刘琦挥了挥手,道:“让那使者进来。” 少时,却见那使者奉命来到了刘琦的面前,向他呈递上了徐荣的降表。 刘琦打开降表,大感看了一遍之后,奇道:“如今天子已经下诏,赦免了董卓余党,并各自封官,令尔等在关中驻守,你家徐将军如今既已非叛臣,那为何要降我?” 那使者道:“徐将军久仰刘益州大名,倾心相投,诚心归顺,别无他意。” 刘琦扬眉道:“我想跟你家徐将军见上一面。” 那使者闻言忙道:“刘益州这是答应我家将军的请降了?” 刘琦抬起了一只手,道:“不!我可没有答应,你家徐将军就这么随意派个人来,送一份降表,我如何知道他是真降还是假降?我荆州也不是什么人想来就随随便便可以来的……想入荆州,让你家徐将军亲自来见我一面。” “这、这个……”使者闻言有些犹豫。 刘琦却很是自然地道:“我已经下令,三军整装待发,三日之后便启程回返汉中,你回去告诉你家徐将军,若是真心想降服,也只有这三日的时间了。” 那使者还想说些什么,刘琦却一挥手,让人将他给请出帅帐了。 随后,刘琦依旧是按部就班的,命三军收拾辎重,按既定的时间准备向汉中郡进发。 又过了一日,徐荣没有等到,但是刘琦却等到了另外一人。 正是马腾麾下的庞德。 庞德一见刘琦,当即单膝下跪,要紧着牙关对刘琦道:“庞德走投无路,今日特来相投,若刘益州不弃,德愿为益州麾下一马前卒,甘为益州执鞭坠镫。” 庞德前来投效,早就在刘琦的意料之中。 强宾不压主,功高震主……这些老祖宗给后人留下的词汇,都是经过了千年时间的验证,才能一代一代的传下来的。 庞德被刘琦捧到了台前,力压凉州诸豪,包括他的少主人马超,战事紧急时,众人不会说什么,大家铁板一块,共同对外…… 但是战事一旦结束,以马超的暴烈秉性,怕是就会开始秋后算账了。 特别是庞德与西凉军最后一仗,率领联盟军追击董卓军,中了彼之埋伏,遭到了重创。 这场仗,如今就成为了以马超为首,还有程银、李堪、杨锋等一众豪强落井下石的把柄了。 试想庞德如何能坚持的住? 这个时代,上层与上层之间的关系就是这样,用你为将的时候,你做什么都是功绩,但是当战事过去,你犯过的错误,全都会成为别人攻击你的把柄,而且很多甚至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 所以说,不论在什么人麾下做事,功高盖主最是要不得。 庞德很年轻,有些事他不明白,即使明白了,也已经晚了。 他的心里憋屈啊。 刘琦命人取来了酒坛子,在帅帐内给庞德倒了一爵,然后递送到庞德面前,道:“令明,刘某人这几日一直都在跟王太傅他们商量迁都的事,实在是无暇顾及你身上发生的事,但刘琦虽然不知道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但我能想象得到,似你这样的忠义之人,居然肯主动前来转投于我,这当中需是受了多大的委屈……刘琦没有什么言辞能够安慰于你,只能陪你一醉解千愁,来,我陪令明共饮一夜!” 第四百八十七章 猛将的心声 此时此刻,不论刘琦的话和行为是否发自真心,但他的话确实暖了庞德。 或许刘琦前番将庞德推上都护之位,是有一些用计策反的嫌疑,但在庞德指明了之后,刘琦能够当着他的面主动认错,并进行反思,这一点就远非诸多上位者所能及。 一个成年人犯错之后,肯主动承认错误的非常之少,大多数都是为了面子死不认账,不肯低头认错。 普通人尚且如此,更何况是像刘琦这样的上位者。 仅仅是此一项,就让庞德对刘琦发自内心的感到佩服。 更何况,庞德忠义是忠义,但忠义的人不是傻子,看不出谁优谁劣,谁对自己推崇,谁不拿自己当回事。 刘琦谋算自己,那也是因为他认可自己,觉得自己是可用之才,而且以他的身份而言——身为名士刘表之后、一方重镇、汉室宗亲,肯如此屈尊对待自己,庞德想想都觉得亏欠刘琦。 反观马超这一个叛贼之后,却是争强好胜,性情刚烈暴躁,且与手下争功,当众驳自己的面子,屡次与自己发生争吵。 马超是勇武雄烈,有猛将之姿,但他的秉性太孤高,容不得人比他强,而且他的性情也真是太过凉薄了。 这一次追击董卓事败后,马超等人联名向马腾和韩遂做书,细数庞德之失。 他们竟是将追击董卓的罪责都归到了他庞德的身上。 虽然马腾没有对庞德进行追究,但他并没有抚慰庞德,很显然,是对于马超等人的谏言默认了。 虽然庞德没有任何损失,但他心里过不去这道坎。 说实话,他委屈。 他在叛军营中,不求前程不求官爵,这些东西说实话,马腾根本就给不了他。 但如今他连一个公平的待遇都已经没有了么? 这是当然的,就算马腾知道他庞德没错,他也不能驳斥他初出茅庐的儿子。 因为马超才是他基业的继承人,他要替马超树立军威。 庞德接过了刘琦递送过来的酒,虎目中不知觉竟然有些湿润,鼻中亦有些酸意。 不过他终归是西北出身的血性汉子,如何能轻易将自己软弱的一面示弱于人。 他极力的找回自己的状态,然后端起酒爵,向着刘琦举起,道:“多谢刘益州!” 刘琦亦是举起酒爵,畅饮而尽。 两人就这么一爵接着一爵的喝,庞德不说,刘琦也不问他。 就这么喝了一会之后,庞德因为饮的太快,醉了。 刘琦的酒量则是远超庞德的想象。 他陪着庞德将酒全喝了之后,居然只是略有微醺,丝毫没有失态的表现。 他的酒量到底如何不好说,反正是比庞德能喝。 庞德喝到后期,眼睛有些发直,面色通红,有些断片的状态了。 他口齿不清的问刘琦道:“刘益州,您说这事儿庞某人有错么?” 刘琦认真地看着庞德,道:“你忠义无双,为主分忧,何错之有?” 庞德听了很是开心,他虽然是醉了,但还是非常感激刘琦对他的欣赏。 一个男人,最需要的就是认同感。 “那府君觉得,错的是马少郎君,还有那些豪强羌首么?” 刘琦又敬了庞德一爵,认真地道:“他们的行为虽然偏狭,令刘某不甚赞同,但以他们的地位和角度而言,我觉得他们也没有错。” “既然庞某和他们都无甚错处?那为何事情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刘琦认真地道:“这件事上,你和他们都没有错,唯一错的,是你明珠暗投!忠义之士投了一群没有主见没有德行的叛贼,焉能有好结果?” 庞德端着酒爵的手微微一抖,然后便见他爵中的酒水‘扑腾扑腾’的往外洒,然后便见他脑袋一沉,身子一落,‘噗通’一声栽倒在了桌案上,然后迷迷糊糊的就睡了过去。 刘琦微微一笑,无奈地摇了摇头。 然后,便见他将酒爵一样,将当中所剩的残酒一饮而尽。 今夜这酒喝得不甚痛快。 这东汉末年,论及拼酒,难道就没有人有一战之力了? …… 第二日,庞德再次醒来之时,他和刘琦谁也不曾提起昨日之事。 只是从这一刻开始,庞德开始称呼刘琦为‘明公’了。 “明公,德族中以兄长庞柔为尊,父母早逝,且尚未婚配,也算无牵无挂,只是还有一些伴当跟随我多年,不忍弃之,德向回南岸一趟,召集这些手下,收拾家私与我一同入汉中,从此庞德愿常伴明公左右,甘心为明公驱驰。” 刘琦微微一笑,道:“早去早回,我在南郑等你。” “诺!” 庞德走后,刘琦的大军便开始调转方向汉中进发。 关中一战,刘琦的军势大增,大实力快速激增的同时,便一定会出现很多弊端,这一点刘琦心中非常清楚。 回到汉中之后,刘琦要将这些琐事好好的梳理一番。 三军此番返回汉中,乃走秦川,在斜谷道口,却正碰到了徐荣率领一众兵马前来相应。 这位被董卓亲自敕封任命的中郎将,终于出现了。 前番与刘琦一番交手,被他设计用连弩阵败了一次……徐荣并不服气。 他自认为输在消息准确性不够,不晓得刘琦军中的虚实情况。 如果双方在知己知彼的情况下交手,徐荣自认为不会输给刘琦。 但徐荣同时也不明白,战争这种事,没有如果。 刘琦让三军驻扎歇息,明日赶路,而他则是和徐荣席地而坐,交心畅谈。 刘琦今日是第一次见到徐荣。 四十多的年纪,在这个时代来说,徐荣也不算小了,常年的军旅生活,使的他的容貌看起来比较沧桑,面容消瘦,背还有点佝偻,说气话来慢条斯理的,不像是一个粗豪的边郡武将。 但是他那双略显沧桑的眼睛,却也依稀能够看出几分睿智的光芒。 “天子已经下了诏书,赦免了徐将军和还有李傕郭汜等一众余党,将军领兵自可在关中驻扎,为何还要投我?”刘琦开门见山,直奔主题。 徐荣并没有着急回答,他似乎在斟酌词汇。 良久之后,他才慢悠悠地开口。 “刘益州能够战败相国,成就一番功业,想来是精明睿智之人,徐某也不跟刘益州兜圈子,便直言相告了。” 顿了顿,便听徐荣继续道:“徐某在相国麾下待到今日,全因相国对我器重,但论身份,徐某跟李傕和郭汜等人并不相同,他们都是凉州豪族,麾下自有势力,我是幽州人,在那些凉州人看来,与他们不甚相同……相国在日,他们或可凭着相国的面子敬我几分,相国不在了,徐某人在他们的眼中,便是障碍了……以徐某人的立场,是不可能和他们为伍的,不知刘益州可能明白?” 刘琦认真的想了一下,觉得徐荣这话并非没有道理。 历史上,董卓死了之后,以徐荣为首的部分西凉军确实投到了王允的麾下,而且王允也接纳了他们,用他们协助自己与李傕等人抗衡,单凭这一点就能够看出,就连王允都知道徐荣和西凉诸将们尿不到一个壶里。 董卓是他们之间彼此能够合作的唯一桥梁,董卓死了,徐荣一个外来户在关中与他们并立,唯一的下场就是被兼并……再惨点的话,就是尸骨无存了。 “既不能和李、郭等人为伍,那为何不投袁绍,不投曹操,不投天子和王太傅,单单来投我刘琦?”刘琦眯着眼睛,再次抛出了一个疑问。 徐荣笑呵呵地道:“刘益州问的好,这话算是问到点子上了。” 他叹了口气,道:“袁绍其人,四世三公,麾下有河北和汝颍等诸多士族派系为辅,听闻他麾下的诸位战将,亦多是河北大族出身,各个不俗,论本事我自认为不输他们,但论及身份……嗨,我一个连凉州豪强都算不上的董氏余将,我怕在袁绍麾下会有所自误。” 徐荣的身份和袁绍的身份不对等,他的顾虑也是正常的,刘琦能够理解。 “那曹操呢?听闻此人招贤纳士,不拘一格。”刘琦又问道。 “我跟此人不熟,而且若论势力,此人犹在君父子之下,徐某自然不会投他。” 刘琦认真的想了想,觉得没有问题。 曹操眼下虽然占据了兖州,且受降了青州数十万黄巾,但兖州久经战乱,过于残破,要回复还需时间,跟荆州的兴盛富饶相比还是有差距的。 “那为何不投朝廷?不投王太傅?” 徐荣很是认真地道:“若刘益州不在此处,徐某必投朝廷,但有君在此,相比之下,徐某还是更愿意往荆州去……毕竟王太傅年老,吕布虎狼之辈,天子年幼,雒阳四战之地,相比荆州丰乐之土,徐某还是觉得跟随刘益州,更有些前途。” 刘琦认真地点了点头。 徐荣这个人,说话倒也是诚实。 第四百八十八章 陈王的丧事 刘琦有时候神烦那些做事粗犷的边郡武夫,他感觉自己这种有文化素养的人跟他们实在是没有办法沟通,因为他们办事不讲规矩,只凭拳头大小,让文明人有一种说不出的厌恶。 但有时候,不得不承认跟这些边郡出身的军功武人说话还是很痛快的,他们一旦认准了某件事情,便会直来直往不拐弯抹角,说话不兜圈子,能一盏茶功夫谈明白的事,他们绝不会拖到两盏茶结束。 徐荣现在就给刘琦这种感觉,直来直往的,很是痛快。 徐荣想表达的中心思想很简单,我就是要投靠你们荆州,一则是因为荆州安逸没有是非,二则是那里安全,舒坦可靠,比我在别的地方待着有发展。 反正收不收我,都是你刘使君一句话的事了。 刘琦正襟危坐,认真地盯着徐荣的眼眸,似乎在揣摩着他,徐荣怡然不惧,坦然相对。 少时,便见刘琦的嘴角缓缓挂起了一丝笑意。 “徐将军如此坦诚,倒是令刘琦始料不及了。” “久闻刘益州虽是高门出身,但招揽英才不分门第,徐某人自认为也是有些本领的,今愿意在使君麾下为一偏卒,只要使君肯接纳徐某便可。” 刘琦轻轻地拍打着自己的大腿,仰头看天,慢悠悠地开口道。 “刘某出身经学之家,又是刘氏宗亲,这心中常怀有为陛下分忧之情,但欲匡君辅国,则不能固守昔年士族用人的方法,若墨守成规,必不能为陛下荡平寰宇,剪除凶顽,这乱世用人……刘某重才不重德。” 徐荣闻言一惊,道:“今日之言,出自刘使君之口,入徐荣之耳,绝不会让旁人知晓。” “无所谓。”刘琦淡淡一笑,道:“你便是将这件事传了出去,若刘某不认,怕这天下也是不会有人几人相信的……不过若要用你,徐公也得让我知晓,你能帮我什么忙?” 徐荣诚恳地道:“徐某随相国纵横北地二十余年,麾下有精锐骑兵两千余,另有步卒五千,可供刘益州驱驰,另外,徐某出身辽东,久在西凉,这马军的操练之道,某比之吕布,李傕等人,不逞多让。” “西凉军加起来有十多万人,你好歹也是个中郎将,就能给我领来七千兵卒么?”刘琦有些不太相信。 徐荣长叹口气:“相国去后,所余的兵马大多是凉州人,这些人昔日皆为李傕等人在凉州之地替相国招募。我虽是中郎将,但毕竟是出身幽州,能够受我节制的凉州兵将着实有限,而且上一次,我麾下的主要兵士,被刘使君的连弩阵,还坏去了大半……” “哦。”刘琦闻言颇有些尴尬。 他这话算是问到了徐荣的痛点上了。 不过徐荣兵马没有多少,但那两千骑兵却是弥足珍贵,且徐荣是一名训练骑兵的边郡之将,若是由他和庞德一同调教自己麾下的骑兵,假以时日,荆州骑兵的战力一定可以登上一个台阶。 “好,既是徐公有心归我荆州,为汉室效力,那我刘琦岂能拒贤才于门外?只是刘某名义上只是一州之长,中郎将这样的职位,我可给不了徐公,你可得想清楚了。” 徐荣站起身来,认真地道:“徐某不慕这个虚名,只愿得一栖身之地,足矣。” …… 就这样,刘琦在回返汉中的路上,又受降了徐荣一部,得了一名经验丰富的边郡之将。 三军将士从秦川之地,笔直的返回了汉中郡。 而一到汉中郡,刘琦连马都不曾歇,就得立刻去筹备一件大事。 陈王薨了,而他所遗留的陈国将士们,眼下皆随刘琦返回了汉中郡,若是要成功的收编这支兵马,陈王的丧事自然就不能草率,一定要办的隆重而体面,至少要陈国的将士们看到刘琦对陈王的尊重。 刘琦到了南郑,立刻就换上了素縞麻衣,在荀攸的带领下,来到了南郑城内新布置的刘宠灵堂。 而此时此刻,刘宠军的主要校尉和军司马皆身着白衣,在此为陈王守丧。 刘琦进了灵堂,脱履上堂,满面泪水的来到了陈王的灵柩之前。 刘琦抽噎着,哽咽着,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 他只是一边流泪,一边屈膝跪地,左手按右手,支撑在地上,缓缓地叩首到地,稽留多时,口呼一声“翁翁!” 稽首礼节,一般用于臣子拜见君王,但同时也可以用于祭奠先祖。 刘琦对陈王的灵柩行此大礼,并以‘翁翁’相称,则是占住了这个陈王孙儿辈的身份,并无僭越。 相反的,此举让在场的一众陈国尉官看着颇有情真意切之感。 而且最重要的,是刘琦在陈王的灵柩前稽首时,一句话也不说。 他只是浑身颤抖的流泪,声调哽咽,吊词祭文什么的,一句都没有念。 那些虚的,一样都不用。 但也正是因为这样,才让人看着更加感觉他是发自内心的悲伤——情真意切的那种。 陈国的校尉张盛站了出来,对刘琦道:“刘使君要保重,大王临终前曾言,言他不能为国尽忠,匡扶汉室了,只请刘使君父子二人秉承其志,扫灭群贼,匡扶汉室,挽救刘氏江山于倾颓,则大王在九泉之下,便也瞑目了。” 刘琦一边流泪,一边抽噎着直起了身子,他语气低沉,哽咽道:“翁翁一世英雄,可惜却遭贼人暗算,以至亡于关中,我身为晚辈,却不能救自家祖辈,深可痛哉……痛彻心肺啊!” 说罢,又将脸陷在了自己的手掌中哭泣。 荀攸亦是走了上来,道:“使君节哀,逝者已矣,使君不可太过悲伤,坏了身子,将置三军于何地?” 刘琦转过头,看向荀攸:“我适才来灵堂,一路之上,见三军将士,少有戴孝,却是何故?” 荀攸叹息道:“南郑白服麻布短缺,一时间难以置办齐全这么多的素缟麻布,故末吏只是令屯长以上级别的将官穿白,其余人等便没有……” “怎可如此疏忽?”刘琦的脸上露出了不满之色,道:“纵然是物资再短缺,城中再缺布料,又岂能枉顾了翁翁的丧事?南郑没有,难道别的县城也没有么?” 文聘站了出来,道:“使君,只是一时之间南郑城的库府中实在是拿不出真么多的钱为大王治丧啊。” 张盛在一旁叹息道:“使君,还是诸事从简吧。” 刘琦摆了摆手,在荀攸的搀扶下缓缓地站起了身,道:“不可从简,刘某人倒是有些家私,全拿都出来替置办素缟,不可委屈了翁翁,仲业,我知道汉中的库府吃紧,这样,你先想办法替我筹措一些出来,我即刻派人前往南阳郡,取刘某自家财货补偿给你,纵然是卖房卖地,我也要厚葬翁翁……” “诺!某家这便去办。”文聘当即领命去了。 而张盛和陈春等人见此情形,心中不由各个感慨,对刘琦这般诚心的对待陈王,心中更是平添了几分敬佩。 可是他们不知道,汉中郡压根就不存在钱财吃紧这一说,这不过是荀攸故意给刘琦留下的一个表演机会而已。 第四百八十九章 朝廷的动向 在场的陈国军士都被刘琦的举止感动了。 便是陈王的嫡系儿孙,只怕也没有刘琦这般孝顺吧? 久闻山阳刘氏的名士之名,今日一见,其礼数之周全,实在是让人叹为观止,着实是值得让尊敬。 陈国一众军校的心,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开始倒向了刘琦。 继刘宠之后,又一名汉室宗亲走进了他们心中。 接下来的几日,刘琦在灵堂上,要自掏腰包为陈王置办丧事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南郑城。 不论是军卒亦或是黔首,皆闻听了此事,可谓是闹的沸沸扬扬。 但事情传递的如此之快,毫无疑问,这当中是有荆州军探子的功劳。 而刘琦亦是没有虚言,他果然是置办了足够的白衣麻服,让三军将士皆为陈王披麻戴孝。 整个南郑城,因为刘宠一人离世,而举城哀悼。 刘琦这段时间,则是以孙儿的身份替陈王守孝。 汉末人去世之后,按道理来说丧期很长,因为他生前的亲朋挚友,都会从各地来向他悼念,那时候的交通不便,通讯落后,从一个地方赶到另一个地方,非常的耗费时间。 但是陈王的丧事不一样,毕竟他不是死在陈国,而是远离中土的汉中之地,他所认识的亲朋,包括他留在陈国的儿子,也根本无法千山万水的赶到南郑来祭奠他。 所以在丧期这方面,相对来说便不用耗时过长,只需按日下葬即可。 只是下葬后,还需守灵便是了。 这个守灵的工作,毫无疑问的,又落在了刘琦这个王孙的身上。 陈王下葬的当天夜里,刘琦独自一人守在灵堂。 他连月征伐,已经很会劳累,如今为了收服陈王的兵将之心,还要作态演戏,说实话身体着实有些吃不消了。 但他天生却有一股不服输的性格,即使劳累过度,却还是依旧坚持着。 大概到了子时,身着素缟的荀攸走进了灵堂之内。 眼见刘琦依旧直立着未睡,荀攸心中升起了一股深深的敬佩之意。 “使君,这么晚了还没睡?” 刘琦微微苦笑道:“不敢睡啊,既然这场大戏我主动承接了过来,那这场戏我自然就得好好演完,不能出任何纰漏。” 荀攸感慨道:“使君果然是成大事之人,荀攸佩服。” 刘琦转头看向他:“陈国军士中,对我的评价如何?” 荀攸认真地回答:“使君放心,使君行以大义,以孙辈厚葬陈王,代其子孙尽孝,眼下使君高义之名已经是传遍了军中,三军将士对使君无不佩服。” 刘琦认真地道:“来日,你可找黄汉升和文仲业,在陈国军士中放出告示,言若有想回乡者,可予以粮秣,各自遣返,若有想留在荆州的,皆有任用,待日后回了南阳,自由官署替他们编纂户籍,从那时起便是我荆州的军民,享受我荆州的政策。” 荀攸言道:“五万陈国将士,眼下都服气府君,若是遣返,岂不可惜?” “没什么可惜的,人家不愿意留在这,硬留他们也是多余,况且只要那数千张强弩在,对我而言便已足够……难道我荆州之地,眼下还缺人丁么?” 荀攸笑了笑,道:“这倒也是,不过依我想来,以使君目下的威望,以及荆楚之富庶,陈国的兵士怕是一个也不会走的。” “若是不走,那就最好了。”刘琦打了个哈欠,然后又道:“朝廷那边有动静了么?” 荀攸坐在刘琦的身边,与他一同望向窗外的深夜,道:“陛下一行人已经抵达雒阳,雒阳宫殿未遭损毁,汉室基业和威望犹在,想要重新朝堂,并非难事,更兼有王允治政,朱儁和吕布治军,皇甫嵩和张辽受命坐镇长安,以攸看来,不出一年汉室或可犹胜当年之气象。” 刘琦微笑问他:“汉廷重获新生,朝纲得以重塑,公达先生心中想必很开心吧?” 荀攸认真地道:“荀攸乃汉臣,荀家世受汉恩披泽,攸自是感激。” “咱们呈递给朝廷的奏表打上去后,朝廷方面有何示意?” 荀攸言道:“末吏奉使君之命,派人前往雒阳,向朝廷报了陈王之殇,并请朝廷降罪于张辽,以其首级祭奠陈王英灵。” 刘琦眯起了眼睛,道:“朝廷方面如何回答?” 荀攸无奈道:“自然是不许的。” 刘琦点了点头:“果然是不出我之所料。” 荀攸长长叹息:“王太傅此人老辣,自然是能看出张辽乃是不可多得的将才,此番不但命他与皇甫嵩共同镇守长安,且还极近拉拢,授予中郎将之职,想来也是不想让吕布在并州军中一支独大,咱们要张辽的人头,他当然不会给。” 刘琦慢悠悠地道:“他们不给张辽的人头没关系,但王允必须得给我一个说法,让我用来安抚陈国军士。” 荀攸道:“这点使君大可放心,王太傅已经提前派人与我们的使者说了,待朝廷在雒阳在稍作稳定之后,便会以天子的名义追谥陈王,并亲下诏书,由朝廷的使者来汉中向陈国诸将官解释,张辽与陈王之间的事乃是误会,双方昔时皆是为朝廷办事,一个想救驾,一个想护驾,乱军之中致使陈王受伤,不便追罪……届时会有张辽的吊词送往汉中,在陈王坟前火化,以安众心。” 刘琦闻言点了点头。 张辽和陈王之间的过节,他并不想过多的掺和,同时他也不想无端的替陈王背负这么一份血债,但他要了陈王的军队和大批强弩,若是不替陈王报仇于情于理都不合适。 如今,刘琦将这个扎手的皮球递给了朝廷,让王允替他解决。 张辽眼下是你的人,该怎么平事,你心里自然是有数的吧? 当初我在关中替你们平事,如今该是你们替我顶雷的时候了。 看这个情况,王允委实没有令刘琦失望。 有朝廷官方的帽子压下来,言张辽和陈王之间的事是误会,无论如何这口气陈国兵将们也都得咽下去了。 人家皇帝是刘家人,自己都认了,咱们替陈王报仇,本来是有大义名分在的,可总不能站到朝廷的对立面去吧? 就是陈国的将士咽不下去这口气,跟他刘琦也没关系了。 朝廷赦免张辽的,刘某是朝廷的人,我还是汉室宗亲,我只能听话…… 不能报仇?没办法,天子认了,你们不认? 不认?关我屁事,你们自己上访去。 “朝廷方面,没有派人来吊丧么?”刘琦问道。 “自然是派了,毕竟陈王身份不俗,他暴薨而逝,朝廷不可能不派人来吊丧慰问,据说吊丧的使者队伍已经离开了雒阳,正奔着汉中而来。” “主使是何人?” “主使乃是伏完。” “哦?他?当初和王允一起留守在关中的那位……呵呵,看来,这一回是受重用了。”刘琦微笑道。 荀攸突然道:“只是使君,末吏听探子回报,伏完此番前来,吊丧慰问的队伍之中,似乎还跟着一名女子,不知所为何意?” “女子?”刘琦皱起了眉头,道:“伏完吊丧,他领个女人来作甚?” 第四百九十章 汉书成 伏完吊丧领来个女人,按道理来说也不算是什么大事,可是刘琦对此事却颇为敏感。 毕竟,他从后世来的,后世时候在这方面看的挺多,知道古代人会利用女人去作为货品用来魅惑对手之心的事,从而达到瓦解对手,或是折服对手的目地,这种例子实在是太多了。 而伏完既然是代表朝廷而来慰问吊丧的,那就说明他一定是带着任务来的,毕竟吊丧是一件脸面上的事,死的人是一个诸侯王、是汉室宗亲,非同小可,他办这事的时候若是犯老不正经,因为私事而带着一个女人借着吊丧的名义游山玩水,估计他的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等回头消息传回雒阳,别说他的仕途算是走到了劲头,王允第一时间就得弄死他。 身为大汉中枢一员的伏完肯定是不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的。 既然他没有犯这么低级的错误,那就说明他带这个女人来此,是有所指向的。 那这个所指向的人会是谁呢? 刘琦放眼看向整个南郑城,觉得高矮胖瘦也就属他自己最合适。 以伏完自己的角度,断然不会轻易将什么杂七杂八的女人送到自己这里,这当中一定是有朝廷的授意。 这个授意不是天子的,就是王允的。 仔细想想,这个时代的人真是奇怪,总是愿意管人家的床帏之事。 “公达,派人想办法,在伏完抵达南郑城之前,将他所带来的那名女子身份给我探查清楚。”刘琦一边向着火盆中扔旧物,一边低声道。 荀攸的反应速度何其之快,他自然是明白刘琦的用意,也大概能猜度的到朝廷的用意。 但是这种事一般都比较敏感,荀攸不方便直接向刘琦指出,故而先试探了一句,来看一看刘琦的态度。 果然,刘琦的表现和荀攸想象中的一样,这才是干大事的人才应该有的表现。 荀攸站起身,打算去办这件事了。 刘琦突然招呼住了想要离开的荀攸,向他咨询了一件事。 “公达先生,听说荀家中的文若先生,已经投靠到了曹操的麾下,不知可有此事?” 荀攸闻言一愣,接着拱手言道:“正是如此。” “令叔文若,在颍川士林中名气极大,他到了曹操的麾下之后,就不曾招揽过先生么?毕竟你们是同族之人。” 荀攸沉默了一会,方才慢悠悠地开道:“攸不瞒使君,族叔确实派人招揽过攸,他言曹孟德乃是当世英雄,劝我与他一同辅佐曹使君。” 刘琦听了这话,表情很是平静:“知道了,先生去办事吧,我最近几日都需要在这里给翁翁守丧,外面杂七杂八的事宜,就有劳先生帮忙操办了,若有为难之处,尽可前来问我。” 荀攸颇为诧异地看向刘琦,断然不曾想到刘琦居然这么轻描淡写的就将事情掀过。 “刘使君难道不好奇,族叔招揽末吏之后,末吏是如何给他回复的么?” 刘琦清轻轻地拨弄着火盆:“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公达先生如今还在南郑,还站在我的面前,这不就足矣说明你是如何回答荀文若的么?” 说到这,刘琦转头笑看着他,道:“公达先生、文若先生、曹孟德、还有我刘琦皆非寻常之人,如果有一天公达先生当真要弃我而去,前往他处,那刘某人也不会有任何的奇怪,毕竟这天下的非常之人,并不是只有我刘琦一个。” 说到这,刘琦笑着看向他:“人,不都是有自己刻意做的选择么?” 荀攸沉默了半晌,方才转过身来,对着刘琦长作一揖。 “荀攸虽年长于使君,但论及心胸气魄,却不如使君多矣,今日听了使君之言,心中当真是服了使君。” 刘琦哑然失笑:“不至于吧?我虽不自认为是小肚鸡肠之人,但拥有我这种气度的人,在这个天下,肯定是非常多的吧?” 荀攸道:“似府君这般心胸的人不少,但似府君这般年纪,就有此心胸者,确是极少的。” 刘琦哈哈一乐:“别人看不透的事,我能看透……跳槽么,不是很正常的事情?” 荀攸不明白‘跳槽’是什么意义,不过他也没有多问。 …… 荀攸走后,第二天一早,一个让刘琦有些意想不到的人前来祭奠刘宠。 是蔡琰。 其实刘宠下葬之时还有祭奠上,蔡琰都亲自来过祭拜,只是碍于当时有诸多陈国军尉在场,蔡琰有些话不方便当着刘琦的面说。 如今只有刘琦一个人在守灵,蔡琰在此出现在刘琦面前的时候,两个人之间才好说些不方便对旁人说的话。 “昭姬,你瘦了。”刘琦一见面,就直接伸手就去摸蔡琰的脸颊。 “干什么你……” 蔡琰下意识的向后一躲,但刘琦却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另一只手也伸出来,一拽她的水袖,就将蔡大家给拉扯了回来,而另外一只手,则是准确无误的抚摸到了她的脸颊上,温柔的来回蹭。 这当中还偶尔用力捏两下。 蔡琰挣脱不开刘琦的手掌,只能红着脸任凭着刘琦在自己的脸颊上抚摸把玩,嘟着红唇看着刘琦,双眸中幽怨颇甚。 少时,刘琦方才将手从她的脸颊上拿了下来,然后放在鼻子下轻轻一闻,嘴角露出了一丝浪浪的笑。 “我这手掌,如何嗅起来尽是清新脱俗之气,便犹如昭姬你本人一样。” 蔡琰微蹙俏眉,微气道:“你这人怎么这样?刚一见面便动手动脚的。” 刘琦将身子向前俯了一俯,笑道:“想我么?” 蔡琰白了他一眼,没吭声。 但她没有遮掩住的嘴角,那甜甜的笑意却体现了她此刻内心中的喜悦。 “上一次我出征之时,昭姬你曾在路旁相送,并为吹箫一曲以为壮行,我今日得胜而归,不知昭姬当如何相待?” 蔡琰微微张了张嘴,似是想说些什么,但随之又显得有些犹豫。 少时,却见她对刘琦道:“使君昨夜为陈王守灵一夜,现白日可能出灵堂?” 刘琦点头道:“昨夜守灵,今日白天可暂出一会。” “那请使君随蔡琰来,琰儿有一物,想给使君一观。” 什么东西还要背着人一观? 该不是那个吧? 刘琦的眼光不自觉的扫向蔡琰的腰肢处。 …… 刘琦随同蔡琰出了灵堂,来到后院的亭中安坐,蔡琰随即命人送来四个大箱子。 将箱子打开之后,里面则是一卷一卷的简牍。 “这就是琰儿为庆贺使君功成的礼物,还请府君一阅。” 刘琦见状恍然大悟,心中大概已经知道这里面是什么了。 但即使如此,他的心还是有些‘砰砰’的直跳。 少时,便见刘琦缓缓打开了木箱中最上面的那一卷简牍。 展开之后,但见里面赫然写着:“光武帝纪——世祖光武皇帝讳秀,字文叔,南阳蔡阳人,高祖九世之孙也,出自景帝生长沙定王发……” 毫无疑问,是《后汉书》中十纪的第一篇章。 那笔迹端庄秀美,小巧之中隐隐然还带有几分大气。 这字体刘琦认识,正是蔡琰所书。 “这是?”刘琦抬起头,诧异地看着蔡琰,奇道:“是《后汉书》的成稿么?” 蔡琰轻轻地额首道:“正是,虽然还有一些地方需要调整,但当中的列传文章皆已做全。想来可以传播于世了。” “三年……竟然只用了三年。”刘琦惊喜的站起身,一把握住了蔡琰的手道:“昭姬,我本以为此书若要得成,最少要穷尽七八年之功,谁想居然可以完撰的如此之快?” 蔡琰亦是喜道:“多亏了庞先生他们。” 刘琦摇头道:“这当中固然有尚长老师,还有德操先生他们的编纂之功,但也少不得昭姬你从雒阳带来的绝迹孤本,更兼你南北行走,为这《汉书》的编纂往来奔波,寻取各方意见,若没有昭姬,想来这《汉书》也不可能这般快的问世……昭姬,你不亏为天下第一奇女子也。” 蔡琰被刘琦夸赞的脸色有些发红。 这个浪荡子,怎么一点都不会夸人? 什么叫奇女子?叫人家一声才女不好么? 其实当初蔡琰刚刚携带蔡家得的书简进入荆州的时候,对于这后汉书的著书工程,心中也是非常的感兴趣,毕竟她出身高门士家,又是中原有名的才女,自小便受到其父蔡邕的文化熏陶,眼见山阳刘氏在荆州组织了这么大的一个项目,她自然是想参与其中的。 这也是她频繁跟刘琦接触的最初原因。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的心思开始从文学著书上向刘琦本人的身上转移。 刘琦想要著什么书,或者他想要做什么,蔡琰都愿意为他去做。 这套《汉书》成书时的喜悦,现在对于蔡琰来说并无所谓。 她有了比之书籍更让她牵挂的东西。 现在对于她而言,著成了这套书使得刘琦欢喜,才会使她能够感到开心。 “甚好,甚好,此书一旦传播于世,则必为天下所侧目,我荆州书香之地的名声也算是就此打出去了,日后十年乃至数十年间,荆楚之地必将吸引天下士人倾心向往。” 刘琦转头笑道:“昭姬,你说我若是将这套汉书,作为我荆楚学宫的著作,放于各学宫之内,用以吸引诸郡学子,可行否?” 但蔡琰的回答却有些超乎了刘琦的意料之外。 她对刘琦说道:“依蔡琰来看,使君将这套成书,先行送往雒阳,并上书陛下,重新修葺兰台,才是正道。” 第四百九十一章 传世美名 凉亭之内,蔡琰让人预备了煮熟的热水,亲自为刘琦浸泡她托人从荆州带到汉中的香茗。 泡茶这种新兴风俗经过南阳郡樊氏商铺和蔡家人的推波助澜,已经开始逐渐风靡南方,成为江南士子们一路追捧的浸茶之道。 而汉朝原先的用青盐煮茶技法,已经逐渐被江南饮茶之人抛诸于脑后,不再是主流了。 而且刘琦在荆州,所宣扬的茶道,正好是这个时代士人所憧憬的最高精神,那种至少无上的高洁精神。 但是在这个时代生存的士人,哪个又能被称之为真正的高洁? 有人就会有欲望,不论是什么样的欲望,不论是物质之欲还是精神之欲,只要沾染了就不能称之为洁。 或许从古至今,这天下就没有一个真正的高洁之人。 但不高洁,却并不代表士人不向往,正因为天下的士人做不到真正的高洁,所以他们才更加追捧那种意境。 经过了荆州探子在地方的宣扬,泡茶便是天下最为儒雅之事,饮茶宜乎淡雅,茶叶之物,得天地灵气而生,用心饮之,能使人清醒而宁静,乐不思乱,茶以其淡使人荡心涤肺、洗脱尘俗。 于是乎,荆州的浸泡茶叶开始在长江两岸盛行。 在荆州盛产的多种浸泡茶叶,最广为人知的则是银针茶、长沙的银峰、武陵的毛尖、松针茶和野针王。 荆楚茶叶风靡大江南北,为士人追捧,由于这当中有炒作和推手的存在,甚至使得有士人不惜掷百金求购,却不得一捧。 但是对于天下士人来说,这弥足珍贵的名品,刘琦却可信手拈来。 因为这本来就是他的杰作,而他刘琦也是背后的炒作推手。 樊钕做的确实不错,能够将浸茶之道在短短时间做到这般声势,着实令人难以想象。 看来那大胸女子,确实是个做买卖的材料。 蔡琰用热水浸泡茶叶,然后将陶瓷器皿放在木制的茶台之上,为刘琦斟水。 连蔡琰这样的淑女都沉溺于茶道之乐,不可自拔,可想茶道目前对于东汉士人的吸引力有多强。 刘琦端起陶盏,轻轻的泯了一口,闭目回味良久后,方道:“这水稍嫌不够热,下回需再烧沸些,浸泡起来才更有滋味……还有,饮茶之时不一定只是饮茶,可配上干果酥点,慢享光阴,才会让人感觉到更多的韵味……这天下的人和事都太急了,喝点茶,过几个慢节奏的时辰,可提神醒智,大大有助于人恢复精力。” 蔡琰认真地听取着刘琦的意见,一句也不曾反驳,将他的每一句话记在心里。 “酒壮英雄胆,茶涤士人魂,伯瑜你常年行走在军中,这酒喝的太多了不甚好,还是多喝些茶洗涤肺腑才是。” 刘琦微笑着点头:“昭姬的关爱,我铭记于心……对了,你好像还是第一次唤我伯瑜?” 蔡琰脸色发烫:“你不喜欢?” 刘琦哈哈大笑:“喜欢的紧呢。” 他又喝了一口茶后,方道:“昭姬,你适才说,让我将《汉书》献给朝廷,此为何意?” 蔡琰用方壶,又将刘琦的盏倒满,并给自己倒了一盏,她端起茶盏,轻轻的泯了一口之后,方口吐幽兰道:“《汉书》若成,抄录数份,分别放于荆州各郡的学宫中,以为镇学之典藏,必能招天下士人蜂蛹而至荆楚,对于这一点,蔡琰丝毫不疑,只是此举又会令朝廷怎么看,陛下如何想?又会令河北的袁绍和淮南的袁术等人又会如何?” 刘琦闻言沉默了。 蔡琰的话令他想起了后世时的一句话:枪打出头鸟。 蔡琰继续说道:“而且就算是天下士人皆来了荆楚,又能如何?他们是真心仰慕山阳刘氏的声名而来的么?不是,吸引他们的,不过是一套《汉史》、一套典籍,这难道是伯瑜你想要的么?” 刘琦定定地望着蔡琰,目光深邃。 这眼神让蔡琰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忐忑。 难道……是自己对他说教的太过了么? 蔡琰的心中有些后悔,既是好不容易盼到他回来了,为何还要跟他说这些事情,空惹他不快? 早知如此,倒不如谈一些他们俩人之间的事好了。 “伯瑜,其实适才琰儿说的,不过都是一家之见,你若是不愿听,其实也并无所谓……” “为什么不愿意听?”刘琦突然将身子向前靠了靠,认真道:“昭姬你适才之言,大有道理,极合朝堂之道,我一时兴起,没有考虑周全,多谢你的提醒……你说的很有道理。” 说到这,却见刘琦隔着茶台握住了蔡琰的软如无骨的左手,认真道:“今后,若我再有疏忽或是狂妄自大,你都要像是今天这样,在我身边好好的提醒我才是。” 这一句话极有分量,让蔡琰的心中感到说不出的温暖。 她此刻感觉到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信任。 “琰儿才薄,但也一定尽力。”蔡琰红着脸,向刘琦做出了保证。 “你接着适才的话说,献书建兰台的事。”刘琦转移话题道。 蔡琰这一次有自信多了,认真道:“董卓迁都前,虽未大肆破坏雒阳,但却拆了太学,兰台,令京中珍藏经学典籍的要所皆毁于一旦,天下士子无不心寒,如今陛下返都雒阳,伯瑜你若是能在这个时候,将《汉书》成稿献于朝廷,并请陛下重建兰台、东观,并将琰儿带到荆楚的典籍抄录副本呈于京师,那……” 刘琦接茬道:“那我山阳刘氏便会流芳千古,献汉记、典藏于京,必成为当时佳话,为天下士人津津乐道,天下士子虽不因为《汉记》来我荆楚,但却可因《汉记》而赞誉我父子之盛名,从此之后,我父子之名便可在天下士人中脱颖而出,贤名之盛便无人可以撼动了……昭姬,你是这个意思么?” 蔡琰闻言笑了。 她心中感觉刘琦和她真是合拍,什么事都能想到一块去。 “声名若是够了,伯瑜你便是要当天下士人的领袖,又有谁能驳之呢?” 刘琦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不错!眼下朝廷初立,但无人有能力可以在短时间内在京中重立兰台和东观等藏书之地,因为那不是简简单单的建房子就可以的,而是需要真材实料的典籍放于其中。 眼下,谁能办成这件事,谁在天下士林之中,便可享有传世的美名了。 前番在关中,其实他的杀伐有些过甚,如今正好借此机会,给自己这正一正名声。 “得贤内助,真吾之幸事也。” 蔡琰听了刘琦的夸赞,亦是满面欢喜。 特别是‘贤内助’这个词,她还是第一次听说。 蔡琰此刻的成就感,竟然比完成了汉记还要浓厚。 刘琦握着蔡琰的手,温柔地看着她……但突然间他似是想起一事。 “昭姬,前番长安大乱,我派人打探蔡中郎的下落,却并无音讯,如今我与你相见,你只字不提蔡中郎,难道你知道他眼下安好?” 蔡琰微笑道:“放心吧,严君早在长安之乱前,就被董卓遣返归乡了,自然是一切都好的。” 第四百九十二章 为刘琦着想的蔡琰 蔡邕原来已经返回了自己的故乡,这倒是有点让刘琦始料未及。 虽然通过蔡琰当下淡然的表现刘琦大概能猜到蔡邕或许在长安之乱前就已经返回了关东。 其实仔细分析一下也能明白,长安之乱就是董卓一手策划的,目地就是要将反对他的朝臣全部找出来,然后进行清洗制裁,在那时候那种混乱的情况下,自然是很容易伤及无辜的。 如此看来,当时的董卓借口将忠于他的朝臣,类似于蔡邕之类的人全部外放,作为各种各样的使者前往关东,倒也并非不可能。 这也是保护他们的一种方法。 但人算不如天算,如今董卓死了,蔡邕乘机返回乡里,倒也是合乎他的秉性。 刘琦笑道:“蔡中郎返回乡中,如此倒也是解了昭姬你一块心病……他应该不会再返回雒阳了吧?” 蔡琰微笑道:“自然是不会了,当初董卓征辟严君,严君就不想入朝,只因董卓以蔡家人的性命相要挟,严君不得已才携家眷上雒,如今董卓新亡,王太傅重立朝纲,此老与严君一向不合,如今他位列上公把持朝政,严君想来更加不会返回朝堂了,此生当混迹于江海。” 刘琦有些好奇地道:“我很奇怪,王允乃是并州高门世家,而你蔡家则是祖居陈留,据我所知道的,他们二老都是久经沉浮之人,虽各自历过大风大浪,但在一生的仕途之中似乎并没有产生过什么交集。” 蔡琰长叹口气,道:“其实仔细说起来,还是因为当年刻印熹平石经惹下的祸根,当年严君上书先帝,奏求‘正定六经文字’,得先帝恩准,刻四十六块碑立于雒阳太学之前,供远近学子来抄录经文,只是那石经最终的刻定是采用了今文,如此引得了天下诸多士人的不满,特别是古文经学之家……而王太傅亦是其中之一。” 刘琦闻言恍然。 他也穿越回汉朝不少年头了,对于当年的事情还真是有一定的了解。 当时的时局,以梁冀为首的外戚势力垮台,两次党锢发生,而刻经提议在这个时候出台,其实是有一定政治目地的。 刻经其实属于刘氏王朝用来笼络士族的一种手段,同时也是一种分化古今士人的一种手段。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毕竟宦官群体的壮大使得天下士人的情绪强烈反弹,而宦官集团在一定程度上而言,就是灵帝用来钳制士人群体维护皇权的。 但士族的力量毕竟太大,一味的打压和平衡不行,有些时候也要适当的进行安抚,以免产生过度的激变。 而安抚士人之心的有效手段之一,就是刻经。 同时在安抚的同时,也有挑拨的猫腻存在。 当时所刻的七经,《诗》用鲁诗本,《公羊传》用严氏本等,大部分皆用今文,在一定程度上,却是起到了文字统一的作用,但却也使得操持刻经的人得罪了古文学派的学子,加剧了官方的今文团地和民间的古文团地之间的争斗程度。 古文经学虽非官学主流,但今文经学经过官方演化,已经逐渐陷于僵化,又与谶纬结合,一部分内容流于妄诞。 反之倒是使古文经学在民间日益壮大。 其实这也是正常的,到了东汉末年,今文虽为官学,但古文经学已经成为中国学术发展的潮流,经术深湛的古文经学通儒多居家教授,与蔡邕等人少有交涉,而熹平石经却选择了今文经来刊刻,在当时并没有得到大多数读书人的支持,注定流为形式化。 而王允在这一点上倒是颇为迎合民间主流,他的学术造诣不太高也不低,但偏偏属于古文派中人。 换成别人也就罢了,毕竟只是学术上的事,扯不到政治上来。 但王允却不一样,他这个人有些小肚鸡肠,属于睚眦必报的那种类型。 他若是恨你,一记能记你一辈子,你不被他抓住毛病倒好,一旦抓住把柄,后果绝不容乐观。 刘琦心下感慨,但还是为蔡邕庆幸。 至少,离开了朝堂和王允,他可以不被政事牵连,保住性命了…… “昭姬,中原眼下多事,让蔡中郎待在陈留故土,也不太平,何不请蔡中郎来荆州,一则安全,二则也好全你父女之情?” 蔡琰心中很开心刘琦能够这般为她父女着想。 “我立刻作书请严君来……但他肯不肯来荆州,这点就不太不好说了。” 刘琦明白蔡琰话中之意,这些文人骚客一个个倍儿好面子,想法有时候一个比一个怪,还总爱玩特立独行。 特别像是蔡邕这种名气挺大,偏偏军政本事一般的糟老头子,性格一般都很怪,估计他最讨厌的就是别人指挥干涉他。 你越让他怎么干,他还越就不干什么。 说白了,就是东汉末年的文人学子给他们惯的臭毛病,矫情病。 爱来不来,反正我是邀请你了。 “对了,伯瑜,有件事琰儿想让你知道。” “何事?” “是关于陈王的。” “陈王?”刘琦疑惑地看向蔡琰。 蔡琰慢条斯理地道:“据说,陈王薨前,一直是由一名长安的貂蝉官精心照顾,这个女子不但妥善照顾了伤重时期的陈王,且在黄汉升和荀公达守长安时,也谏言献策,相助守城,保陈国军队无恙,可以说算是陈国三军将士的恩人。” “你是如何知晓的?”刘琦颇有些疑惑地道。 蔡琰淡淡笑道:“因为事关陈王,所以此事传的倒是很快。” 刘琦心中默默念叨……貂蝉官? 历史上,王允巧使连环计的时候,倒是有一个貂蝉,但问题是那应该属于演义杜撰的,貂蝉这个名字是不可能存在,因为这压根就不是个人名。 在皇宫之中,管理衣帽的貂蝉官这个职位倒是确实存在的。 如今蹦出来这个一个女子,到底是因为演义小说采集于历史,还是纯粹是巧合,真是让人不得而知。 不过就冲着‘貂蝉’这两个字,这个照顾陈王的貂蝉官,刘琦倒是有兴趣见上一见。 刘琦看向蔡琰,道:“昭姬,你对我说此事,是何意?” 蔡琰眼下真的是一心一意的为刘琦着想。 “伯瑜,身为一方之主,贤名义名非常重要,陈王薨前,诸子诸亲皆不在身边,这个女子在行为上,算是替刘氏尽了孝道,毕竟她送走的是一位诸侯王,琰儿想,你若是能褒奖这名女子,替刘氏宗亲谢他照顾老王之恩,则也不失为一段佳话。” 这是要用这件事来做文章提高声望了……汉末的人最擅长干的就是这个。 刘琦心中感慨,蔡琰若是一个男儿,以他的政治素养,在这个天下必有其一席之地,这活脱就是个老谋深算的政客啊。 “昭姬的话有理,择日我便亲自去慰问一下这个女子。” …… 于此同时,袁绍返回了在返回河北的途中,暗中派遣了逄纪为使者,携带他的亲笔书信南下,通过曹操所管辖的兖州境,暗中潜入了九江郡中。 此时的九江郡,袁术已经收缩兵力在此,休养生息,徐图发展。 逄纪领袁绍之命,暗中前往寿春,去拜见袁术。 第四百九十三章 袁绍的想法 袁术起初,在知道了袁绍派遣使者来见他之后,第一反应就是不见,直接命纪灵乱棍将那使者驱逐出寿春。 但是袁术的这无礼举动,却让阎象等人给制止了。 袁绍和袁术乃是袁氏门中的一对老冤家,他们之间的仇恨已经超出了老死不相往来的程度,完全是已经到了不死不休,挫骨扬灰的地步。 当然,实质性的仇恨完全没有,一切都来自于对权力的欲望。 阎象告诉袁术,以袁绍和袁术之间的关系,若是没有非常重要的事宜,袁绍绝不肯屈尊亲自派人来找袁术,他眼下既然已经派人来找了袁术,那就说明事情的发展似乎已经超出了袁绍的控制。 更何况朝廷刚刚在雒阳新立,这当中许多内幕,己方暂时是不知道了,如今袁绍、曹操、刘琦等人威加海内,皆成了匡扶社稷的忠贞志士,但内情到底如何,谁也不知道。 所以,为了未来计,阎象诚恳的请求袁术能够见一见逄纪。 至少听听他说的是什么,对己方也没有任何的坏处。 不只是阎象,包括杨弘等人,亦是苦苦相劝。 同族之人,派使者前来,若是被袁术拒绝不见,事情传了出去,袁术的声望一定会大跌。 袁术见众人苦苦相谏,便遵从了大家的意愿。 他在正厅召见了袁绍的使者逄纪。 逄纪大步流星的来到了正厅,面见袁术,并向袁术送上袁绍的问候。 袁术冷冷地看着逄纪,道:“袁本初与我,乃是生死仇敌,他今派你来此,所谓何事?” 逄纪笑呵呵地道:“将军此言差矣,我家主公与将军乃是同宗兄弟,同出自汝南一门,更兼又是同父所出,虽不同枝,但却同根,一家之亲何来生死仇敌之说?” 袁术冷然道:“一家之亲?呵呵,袁本初昔日与我为敌之时,我可没见他把我当成是一家之亲。” 逄纪叹息道:“将军,何必呢?当初的事,你和我家主公乃是各为其利,主公在北,将军在南,皆为雄霸之主,这天下之间的纷争,哪路牧守不要看袁门之颜色?今袁门之中,虽有不少人就任于地方牧守之位,但执其牛耳者,不外乎我家主公和后将军,两位既掌天下权柄,那彼此之间就难免会产生摩擦,也是常理,又何必忧虑呢?” 袁术一伸手,‘啪’的一声拍在桌案之上,喝道:“袁本初不过小妾之子,又有何资格与某相争?” 逄纪心中暗暗惋惜。 这袁术真是魔怔了,如今你们两个人都已经到了这般高的地位,你还计较他是不是小妾之子?计较又能如何?又能改变什么? 逄纪心中颇有些鄙视袁术的心胸,但面上还是颇认真地道:“我家主公纵然是小妾之子,但好歹也是袁门中人,似那董卓原先也是凉州蛮夫,吕布不过是并州边郡之将,公孙瓒亦小妾之子,孙文台小吏豪杰之后,刘景升虽为名士,但当初在京中也不过一六百石的中侯,论及身份,他们各个还比不上我家主公,可如今不也是各霸一方,皆成气候了么?他们能成大事,我家主公为何就成本得?好歹也是袁氏中人,总比便宜了外人强吧?” 袁术脸上的肌肉来回抽动着,他恼怒地看着逄纪,咬牙切齿地道:“你从河北来此,莫不是专门与我斗嘴不成?” 逄纪忙道:“不敢不敢,某只是据实而论而已……逄某奉袁公之命,持节前来,特代表我家主公与后将军修好,我临行前,袁公曾言,如今天下纷争不断,若是袁门中人还是彼此相互征伐,彼此互相衰弱,岂非便宜了外人?” 阎象在一旁听到这里,不由精神一震。 其实他原先就一直觉得,袁家兄弟若是能够联合,则便可占尽天下门阀资源,当世谁可敌也? 阎象急忙转身作揖,对黑着脸的袁术道:“明公,逄元图此言……颇有道理啊。” 袁术的潜意识里也自然知道二袁联合的好处,但他心中那股与生俱来的傲气,让他低不下这个头。 逄纪耐心地劝谏道:“自打我家主公与后将军起事之后,雒阳城中,太傅和(袁隗)和安国亭侯(袁基)皆遭荼害,如今袁门无主,我家主公有意,请将军继承汝南袁氏的家主之位,他甘为附翼,不知后将军意下如何?” 这话一说出来,别说是袁术,便是阎象也震惊了。 呆愣了好半天之后,方听袁术慢悠悠地说道:“逄元图,你该不是在此耍笑袁某吧?” 逄纪取出一份缣帛,交付给旁边的阎象,请他代为转交给袁术。 缣帛到了袁术的手中之后,袁术低头认真观瞧。 那上面确实是袁绍的字迹。 袁术的心在不知不觉间,被震撼到了。 …… 与此同时,袁绍已经率领麾下一众兵马抵达了邺城。 到了邺城之后,荀谌前来向他禀报,说是自己的兄弟荀彧传回信来,想要暂时以客宾的身份待在濮阳,密切关注曹操的动向,也好替袁绍看住他。 袁绍知道了消息后,不由哈哈大笑。 “荀文若既是想留在孟德身边,那便尽管留在他身边就是了,又何必用这些话语来敷衍于我?难道我袁某人这般气量狭小,容不得他人改换门庭么?” 荀谌急忙道:“明公误会了,文若他的真意,确实只是想帮袁公看住曹操而已。” 袁绍摆了摆手,并不在意。 “抽空派人将文若的家眷,送到兖州去吧,孟德的为人袁某也是了解的,除去气度之外,他身上确实有很多地方袁某无法与之相提并论。” 荀谌听了袁绍的话,心中很是感慨。 袁绍的胸襟着实令人敬佩,除了出身袁家之外,这位诸侯盟主身上,确实有旁人所不能企及的地方。 “多谢明公。” 袁绍问他道:“元图那边有信了么?” 荀谌摇头道:“还不曾有。” 袁绍微微一笑,道:“也是,依他的秉性,断然不会这么容易就答应的。” 荀谌又问袁绍道:“明公为何突然要联合袁术,还甘愿扶持他为袁家家主?” 袁绍笑道:“一个家主而已,空名头而已,袁术想要我让给他便是,袁某如今已经位列上公,还在乎一个家主之位么?” 荀谌闻言,恍然而悟。 “大将军是想利用袁术限制……荆州?” 袁绍点了点头:“刘琦当了益州牧,若是他真借此占据了益州,颇有不妙,还需有人帮我限制荆州人的发展才是。” 第四百九十四章 真正的心胸 荀谌听到这才算是明白了,原来袁绍是因为担心山阳刘氏借着刘琦成为了益州牧的名义,借机击破刘焉,攻取西南半壁。 益州和荆州,就地域而言都不算是大汉朝四百年来的经济重镇和农业重镇,按照中原地区人的眼光来看,益州乃至于荆南地区,都算是边陲的蛮夷之地。 但问题,近些年来北地战乱频繁,很多人口南移,虽然南迁的人数比例不能说在中原占据了大多是,但大量的人口南迁,势必会对南方的经济和产业发展造成一定的刺激。 若是真让刘表和刘琦父子占了西南半壁江山,那以后对于袁绍而言,这父子两个人可就有些危险了。 绝不能让他们拿下益州之地。 眼下益州的刘焉垂垂老矣,据说还卧病在床,不过益州终归是有山川险阻,若是据守关隘谨守之,倒也不会被刘氏父子轻易打下,但最好提前设计以防万一。 最好的方法,就是将山阳刘氏的注意力从益州那边拉出来。 江淮之地,临近中原,再加上江东之地……若是能将这些地域的牧守再次串联成一个势力,则势必会对刘氏父子产生威胁,令他们不敢轻易展足。 这就是袁绍的策略。 荀谌对此当真是佩服不已。 两人又谈了一些关于冀州境内的政事后,荀谌随即告辞,而袁绍则是回到了自己府邸的后宅。 当袁绍到了后宅之后,他适才还是平静随和的脸色突然变了——变的愤怒扭曲! 而袁绍的后妻刘氏,看到袁绍这幅样子,吓了一跳。 她了解袁绍,知道他定是心中有气却又不好在外人面前表现出来。 她急忙为袁绍斟好了一盏清水,送到他的面前,看着袁绍慢慢的泯着嘴,然后还为他抚背顺气。 少时,眼见袁绍的表情似乎不是那么刻板了,刘氏方才低声询问道:“本初,脸色如何这般差?莫不是有什么不顺心的事?” 袁绍的语气冰冷:“荀彧走了,舍某而去,要去投了曹操。” 刘氏听了这话后,大吃一惊。 “荀家的人居然舍夫君而去投那曹阿瞒?那曹阿瞒又如何能比得上夫君?” 袁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袁某亦是想不通透!袁某待他甚厚,他见了曹操一面便改换门庭,岂非公然告知天下人袁某不如曹操?这荀文若着实该杀!” 刘氏也是见过些世面的,不等同于寻常女子,他听了这话,心下一惊,忙道:“夫君,你该不是真的要杀了那荀彧吧?” 袁绍深吸口气,平复着心情,咬牙道:“我倒是想……不过他终究是出自于颍川荀氏,是八龙后人,何颙等人昔日亦评价其为王佐之才,若是杀了他,我岂非自污名声?眼下还动不得,动不得……况且孟德乃我盟友,现为我做那南面的屏障,若是因荀彧投他而杀之,某与孟德,岂不就此离心?” 刘氏叹道:“曹阿瞒颇受君恩,却这般行事,也不是什么好人。” 袁绍哼了哼,道:“孟德是什么样的人,我心中自知,他胸有大志,腹有良谋,恐非久居人下者,但为夫自认为现在还震的住他。” “那荀彧……” 袁绍摆摆手,道:“放他一马,任他去吧,也让河北众英杰看一看某之胸襟。” 刘氏闻言笑了:“夫君既有此心,那就不要在为荀彧的事忧愁恼怒了,妾身去为夫君煮些清金降火的汤来,夫君远征劳累,也该好好歇歇了。” 袁绍挥了挥手,道:“去吧,多煮些时辰。” 刘氏走后,袁绍慢慢地捋顺着自己的胸口,感觉气不顺,颇不自在。 每一次生气后都是这样,在外人面前装完大度之后,就感觉这胸口说不出的难受。 其实袁绍的心眼比袁术大不了多少,但他比袁术强的一点就是,他虽然心胸不甚开阔,但却明事理,万事不强求,而且最重要的是能装相! 天下楷模袁本初,这一装就是几十年。 若能装一辈子,他袁绍便也算是成功的人了。 …… 寿春那边。 逄纪会见了袁术之后,在寿春足足静候了他五日,最终才得到了袁术的答复。 虽然说得不甚明了,但袁术也算是答应了袁绍的‘善意联合’,不过他也有他自己的条件,那就是要袁绍先承认他的家主之位,才愿意配合袁绍。 逄纪心中对袁术此举颇感不屑,但面上却是好一顿神夸,一顶接着一顶的高帽扣在袁术头顶上,让他感觉甚是惬意。 随后,逄纪向袁术讲解了这次联合的意义,大致的说辞也不过是荆州人目下势力强横,刘表已是荆州牧,而刘琦又被委任为益州牧,若是真让刘琦进驻了益州,使蜀地成为了荆州在西南的后方阵地,那跨有荆、益的山阳刘氏父子,在南方就没有对手了。 而距离荆州地缘最近的袁术,则就是最为被动的。 眼下之势,汉室重立于雒阳,天下诸牧守皆蠢蠢欲动,袁绍和袁术兄弟当一南一北联合起来,对诸牧守进行钳制,而袁术当下最需要做的,就是不可以让荆州人的势力快速发展。 而袁绍也将逐步收取河北之地,日后若两雄争霸,袁家兄弟在疆场上或可公平的决一胜负……但现如今还不到那个时候,在那个时候来临之前,还需两人彼此配合,对周边那些虎视眈眈的势力多多钳制才行。 袁术这个人好大喜功,性情骄狂,他原先讨厌袁绍的最主要原因,就是因为袁绍总是跟他争……家主之位,关东联盟盟主等等,而且他还老争不过袁绍,袁术最恨的就是这点。 但如今袁绍服软,虽然并没有实质性的表示,但却给予了袁术的内心极大的满足,虚荣感的满足。 而且荆州发展的势头之猛,也确实让袁术有些担心。 于是他答应了逄纪的提议。 随后,逄纪又向袁术谏言,说刘表和刘琦实力强横,光凭袁术一人恐无法牵制他们,袁绍方面愿意让曹操配合袁术,而他逄纪则是在离开寿春之后,会在前往吴郡拜见孙坚,说动孙坚重新与袁术联合。 对于这一点,旁边的阎象深表赞成。 阎象表示,愿意和逄纪一同前往扬州,去说孙坚与袁术站在同一阵线上。 孙坚本来与袁术之间也没有什么过大的间隙,只是当初袁绍,袁术,宗亲三方交战,孙坚率兵前往扬州,远离战事,图谋在吴郡发展,他虽然是在关键时刻放了袁术鸽子,但这中间倒也不是那种解不开的仇怨。 而且二人昔日有过合作,彼此之间的情谊还是有的。 …… 汉中郡,南郑城。 在汉朝,尊长死后,子孙要在家守孝二十七个月,其间停止交际和娱乐,但由于刘琦并不算是刘宠的直系亲属,也不是他的真孙,再加上他手头要办的事情一大堆,所以这二十七个月是不能守的。 刘琦只能守丧二十七日,算作对刘宠的报答。 而这二十七日当中,伏完也抵达了南郑。 伏完代表天子和太傅王允,拜祭过陈王之后,又让人将陈国的一众主要军尉找来,当众宣布天子的旨意,追谥刘宠为‘愍王’,表到了天子对于刘宠失去的痛心疾首。 随后,伏完又向众人传达了朝廷对于张辽和刘宠之间的态度,言这其中乃是误会,张辽目下已是国之重将云云…… 总之眼下之意,就是不能牺牲张辽来祭奠刘宠了。 第四百九十五章 伏寿 陈国的兵将们虽然感觉心中很委屈,但伏完搬出了天子、搬出了朝廷,用官方的名义压他们。 当着朝廷使者的面,这些兵将岂能出大逆之言?更何况刘宠乃是汉室宗亲,一向自诩为辅国之臣,他手下的兵将平日里受他的感召,自然是不敢忤逆朝廷和天子之意的。 这口气,一众人无论如何都得是咽下去了。 伏完又对众人好一番安慰,然后让他们各自先回去,他自有大事要当着刘琦的面说。 那些军尉撤下去之后,伏完笑呵呵地对刘琦道:“伯瑜这次返回汉中,也不得歇,还要为陈王守灵,着实是辛苦的紧。” 刘琦认真道:“自家翁翁,又何来辛苦和不辛苦之说,这都是刘某人应该做的。” 伏完叹道:“陈王归天,陛下与太傅闻之,深感哀痛,五内俱焚,恨不能背生双翅前来祭奠,只可惜朝廷新迁雒阳,百废待兴,万事都离不开陛下和太傅,故只能卓老夫前来,代表陛下吊丧慰问,伯瑜勿怪。” 刘琦忙道:“岂敢!陛下乃是天下之主,岂可轻动?太傅是辅国之臣,亦不能随意离朝,眼下朝堂初定,诸事繁杂,替翁翁守灵的事,刘琦身为汉家子孙自当尽力,焉敢居功?” 伏完乐呵呵的:“伯瑜为主分忧,真乃忠义之臣也。” “不敢当。” 伏完一伸手,道:“如今二七已过,伯瑜还要替陈王守丧否?” 刘琦转过头,看向主位上,在油灯和白锦下所拱卫的灵牌,叹道:“我身为大王族孙,本当尽替人子之孝,替他守满二十七个月,但刘琦身为陛下之臣,身兼一州重任,在这非常时节,只能以二十七日代替二十七个月,待日后海内兴旺,陛下主政,世间清平无事之时,刘琦自当再来南郑,亲到大王墓前,向大王禀明。” 伏完口中发出了感慨地叹息:“伯瑜真乃赤诚君子也。” 言罢,他转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道:“伯瑜,陛下有一道秘旨,让我单独交付于伯瑜。” 说到这,便见伏完笑呵呵地道:“要不,咱们到后园走走如何?” 刘琦事先已经让荀攸派人将伏完这一行人的事查了个明明白白他,他此刻大概知道伏完想要作甚了。 但他的表面上却显的非常平静。 “既然伏公相请,刘琦自当奉陪。” 两个人于是一同走出了灵堂,去往郡署的后院。 来到后院,又是上一次和蔡琰喝茶的凉亭之中,此刻在凉亭内,正坐着一个容貌秀美,身穿浅色长裙,头戴粉色鬓花的女子,年纪大概只有十五六岁,正在凉亭内的桌案上,轻轻的拨弄着一架古琴,古琴之内正发出悠扬的乐声。 那少女的姿容称不上绝色,与杜嫣相比差了太多,但却也是一个清秀的美人,她十四五岁的年纪,可谓是花样年华,但对于刘琦来说却略显稚嫩。 出于个人兴趣,刘琦还是更中意像是蔡觅那样成熟、丰腴、妩媚的妖艳妇人。 太小的他没什么兴趣。 伏完向着亭前一站,然后笑呵呵地看向刘琦。 刘琦用不能让人看到的速度快挑了一下眉后,也是询问式地看向伏完。 他心中虽然跟明镜似的,但还是装出了一副困惑的表情。 “伏公,这位是……” 伏完乐道:“这是小女伏寿。” 刘琦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是伏姑娘,失礼失礼。” 那边厢,年纪小小的伏寿站起身来,她虽然不大,但一身打扮却显得颇为贵气。 而且或许因为自小就接受了良好的教育,她的气质上佳,隐隐中似乎有一股雍容之气。 这也难怪,她的父亲伏完乃是当世学者,而她嫡母则是阳安长公主刘华——汉桓帝的长女。 所以伏寿虽年纪小小,但气质不俗,确实极为难得。 “伏寿见过刘益州。”伏寿行为妥帖的向刘琦行礼。 “姑娘无需这般多礼。”刘琦虚手请伏寿直立起身,然后看向伏完道:“伏公既是前来吊丧,为何还要将女儿带在身边?” 伏完笑呵呵地道:“老夫此番前来南郑,替天子为陈王吊丧乃为其一,而替天子降下旨意,赐婚于伯瑜你,乃为其二。” “给我赐婚?”刘琦心中一紧。 看起来,天子和伏完,还有王允倒是打了一手好算盘。 他们这是要在自己身边安排一个他们的人给自己当妻子,时刻监督自己的兵向他们汇报……或许也会起到一个督促的作用。 反正把刘琦的夫人,安插上他们自己的人,对这些朝中人来说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 不过也难怪,古人一向都爱玩这一套。 刘琦露出了一副为难的神情。 他对伏完拱手道:“伏公,纵然是天子下旨,但刘琦身上已有婚约,早初平二年之时,严君就已经为刘琦谋了亲事,且已是纳彩问名过了。” 伏完闻言哈哈大笑,道:“此事老夫知晓,倒也是不足为虑,据说是蔡州蔡家的女子,蔡讽之女吧?好大年纪了,得是三十岁的女人吧?” 刘琦脸上的青筋有些微跳。 “哪有三十……二十七岁的女人而已。” “那和三旬有甚区别?这样的女人,娶回去有甚滋味?那么大的年纪……” 刘琦心道这个岁数的女人的美妙滋味,你真是不懂…… 看伏完这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估计当年公主三十岁的时候,就早早跟他分居了说不定。 刘琦作揖道:“纵然蔡家女年纪大些,但对我情真意切,又有媒人,两家联姻之事,岂是虚谈?说悔婚就悔婚的?再说讽公生前亦是名士,我刘家人悔婚,有辱名士品行,断然不为。” 伏完闻言皱起了眉头:“伯瑜难道是担心蔡家人刁难?这你放心,有天子诏书赐婚,他蔡家人敢怎么样?” 敢怎么样? 刘琦心下暗笑,你把小天子当个宝,人家可不管你那一套!现在的朝廷对于地方而言,除了名义之外,还有什么威慑力可言? 还瞧不起蔡家?当初荆楚的宗贼连新上任的刺史都敢劫杀,还怕你一份诏书? 刘琦拱手道:“不关蔡家的事,只是君子一言快马一鞭,我山阳刘氏既答应了蔡家,娶他家的大龄之女,那就绝不能反悔,纵然是天姿国色,亦不能动摇我刘家人的信誉!”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刘琦不知道,他这番胡诌八扯的说辞,竟然是牵动了旁边这个小姑娘的心弦。 伏寿。 东汉人的观念和现代人有些不一样,在东汉人眼中,十四五岁正是出嫁的大好年华,而二三旬的夫人都是老妈子级别的,跟妙龄女子完全没有可比性。 殊不知,在后世人眼中,成熟的女人才是王道。 但在伏寿的概念里,类似蔡觅那样二十七八的女人,刘琦之所以会答应娶她,完全是因为家族的逼迫,只要有机会能够甩开那样的老女人,男人一定不会拒绝。 而自己,十四岁的妙龄少女,容貌又清秀可人,且端庄秀丽,出身又好,像是自己这样的女子,想要碾压一个二十七八的到老女人,根本想都不用想。 在伏寿看来,那个没见过面的蔡觅,跟自己完全没有可比性。 但是刘琦的态度,却让伏寿大为吃惊。 跟自己完全想的不一样啊。 第四百九十六章 我有两妾 伏完黑着脸,一脸不善的看着刘琦。 刘琦居然为了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大龄女人,放弃了自己送到他面前的可人儿!他难道是瞎了不成? 在伏完看来,伏寿无论是相貌,出身,端庄,年龄都可谓是天下女子之中的翘楚。 自己这个女儿分明就是极品了,哪个男人看了不惦记? 他在初平元年的时候,甚至起过要将伏寿送进掖庭给天子当采女的想法。 而且伏完有自信,凭她女儿的素质、容貌、端庄和他伏完的身份,再加上妻子的名位,女儿日后不说当个皇后,当个贵人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只是当时天子年幼,而伏寿也年幼,更兼董卓迁都,所以这事他就没再提。 前番见过了刘琦之后,伏完自思这刘伯瑜年轻有为,年纪轻轻前途不可限量,确实是个人物……再加上天子在雒阳建都,需要这么一个人辅佐,若是能将女儿送到他的身边,指点辅佐于他,并时刻督促着他忠君报国,一则可报汉室之恩,替天子绑一个忠臣干将,二则女儿也算是有了一个好的归宿着落,何乐而不为? 而在这一点上,王允也非常的支持伏完,他和伏完的初衷不一样,他更多的是想让伏寿到荆州给朝廷当间谍。 而且刘琦在荆州定亲的,是一个二十大多的女人,那样的女子难道和自己的女儿能有个比?简直就是笑话。 伏完当初刚到汉中的时候,对此可是非常有信心的,他自以为女儿一见面就能把刘琦拿下了。 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刘琦居然为了一个大龄之女,把他的提议给驳斥了,而且还是绝不容情的那种。 伏完的脸色变的有点不太好看了。 他正思量着该用什么话来反驳刘琦,却见一旁的伏寿突然开口:“刘益州莫不是嫌弃伏寿不够美丽?” 刘琦转头看向伏寿。 说实话,这丫头很漂亮,是个美人胚子,若是再养上几年,日后定也是个风华绝代的。 只可惜现在瞅着还太单薄了。 才十四岁啊,在后世这不就是女童么。 着实是太稚嫩了,不是我现在就能吃的菜。 刘琦认真对伏寿道:“姑娘之美,犹如十五之月,正是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着实是让人心动。” 伏寿听了这话挺开心,脸色微红,她疑惑道:“既如此,那刘益州为何拒寿于千里之外呢?” 刘琦心道,毕竟还是个十四岁的小丫头片子,着实是生瓜蛋子一个,问话怎么能问的这么直接呢? “伏姑娘,这不是你样貌和身份的问题,而是一个人能不能从一而终的问题,我既应了蔡家之女,与她许下三生之约,便是她的夫,别说他是二十七,她便是七十二,我也不能弃她去寻别的女子,如此行事与禽兽何意?歌有声,妾有情。情声合,两无违” 伏寿听到这,不由有些愣住了。 好一个三生之约……好一个情声合,两无违。 伏完在一旁听的脸上的肌肉直抽抽。 姓刘的这小子身上的事,他多少还是知道一些的。 什么歌有声,妾有情的……据说这小子刚一到荆州,就占了蔡家那大龄女的身子,两个人未婚同居的事情,整个襄阳的人都有所耳闻,蔡瑁若是不把大龄女嫁他,以后还能嫁给谁? 在这装什么专情,少在这蒙我女儿! “伯瑜,天子旨意难道你就不接了?”伏完冷冷言道。 刘琦摇了摇头,坚定道:“恕难从命,而且我与伏小姐有亲,不可妄议成婚。” 伏完皱眉道:“有什么亲?” “小姐之母,乃是阳安公主,与刘琦同宗,我若与小姐成婚,恐有不妥。” 伏完道:“伯瑜多虑了,我妻子只是伏寿嫡母,却非亲生。” “那也不行。” “为何?” “反正就是不妥。” 伏完闻言顿时气节。 伏寿咬着嘴唇,似是正在做一个重要的决定。 “刘益州,若您家中确有正室,那小女子甘愿为妾,不知可否?” 伏完闻言大怒,转头怒视着伏寿。 这不是自甘堕落么?不为妻,甘为妾? 刘琦也皱起了眉头。 这小丫头到底是被谁洗的脑,放着好好的大汉皇后不当,非要来给我当妾?这不是贱皮子是什么? 刘琦犹豫了一下,道:“姑娘这般说,倒是令刘琦不好意思了,只是此事我实难答应。” 谁闲的没事,要在身边放一个小间谍? 伏寿听到这,脸颊红的更甚了,而且她双眸中隐隐有些泪雾。 确实是有些太不给面子。 他一个名士之后,公主亲手栽培的女儿,自降身价与人做妾,却还是被拒绝……伏寿自小养成的自尊心,自然会大受到打击。 伏完见状终于火了。 “刘伯瑜,你当我父女好欺负的不成?” 刘琦一翻白眼,暗道这老头委实不讲理。 谁欺负你们了?这不是你们自己上门找欺负的么?你硬要送给我,我不要就算欺负你了? 你干脆让她直接非礼了我算不算欺负你们? 面对暴怒的伏完,刘琦丝毫不惧,只是笑道:“伏公误会了,刘某身为大汉臣子,自然要依祖令而行,不可违背僭越。” 伏完眉头一皱:“什么意思?” 刘琦认真地道:“汉律有定,卿大夫一妻二妾,庶人一夫一妇,我现在已经有了一妻二妾,若是再纳妾……就超了。” 伏完闻言顿时愣住了。 刘琦在后世的时候,本以为来到古代,就可以随心所欲的娶妻纳妾,但在汉朝待久了之后,才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一夫多妻,三妻四妾在古代可不是那么容易的,在这个时代,娶妻纳妾是有着严格的标准的,甚至可以说是一种身份的象征,普通人是根本没有资格的。 只有当你成为卿大夫以上,才可以娶一个妻子,纳两个妾,其余的人,必须坚守一夫一妻制。 想要一夫多妻,光有钱可不行,必须要身份达到‘上层人士’,这纯纯的属于权贵的特权。 沉默良久之后,却听伏完开口问道:“伯瑜,你已有两妾?” 刘琦认真地点了点头,道:“是的,刘某已经有了两个妾室。” 其实这话纯粹是胡扯,他眼下在荆州只有杜嫣一个妾室,何来两个人? 只不过是为了敷衍伏完而临时编的瞎话。 自己家中有几个妾,他就不信伏完等人还能调查的清楚? 但是伏完等人的情报工作,似乎远远超出刘琦的想象。 “刘府君,不对吧?若是老夫没有记错,阁下与襄阳蔡家的蔡二小姐有婚约在身是没错……这事伏某知晓,但若说起你的妾室,据老夫所知,应是只有杜夫人一个。” 刘琦眯起了眼睛,深深的望着伏完。 这种消息,不可能是他们最近才派人到荆州查探清楚之后带回的雒阳的。 如果刘琦所料不错,应是早在过去一两年内,他们就已经派人将这些事情全都查探清楚了。 大汉朝一百多个郡守,这些朝野中的老家伙,偏偏要关注自己的床帏之事?不见得每个人都有这种待遇吧? 如果猜的不错,自己应该算是早就在朝廷诸位公卿心中,挂上号了。 . 第四百九十七章 刘琦献书 “难道我纳谁为妾,还需要向朝中的公卿挨个禀明不成么?”刘琦微笑着看向伏完,语气中已经有了几分冷意。 伏完犹豫了一会,竟然是肯定言道:“按道理来说……是需要的。” 刘琦闻言不由气节。 却见伏完慢悠悠地道:“伯瑜,你适才也说了,身为朝中公卿大夫,当一妻两妾,但若是无朝廷中人监管,这条例岂不是作废了?故公卿若要纳妾,必须要向朝廷汇报,以做备案才是。” 刘琦闻言有些语塞。 真的假的?这老家伙该不是在糊弄我吧? 刘某人娶妻纳妾的事,竟还真的要向朝廷禀明陈述。 不过仔细想想,这当中还确实是有他的道理在里面。 若是不以朝廷的角度,施以备案监管,那以公卿士大夫的权位和家族势力,想要纳百八十个妾都不在话下,如此一来,娶妻纳妾的条例还真就是没有办法限制并施行了。 刘琦淡淡道:“我有二妾,杜氏乃为其一,其二尚未过门,但确定有人了,不劳伏公这般打听,回头到了荆州,我自会将两名妾室的籍贯履历详细陈述并上呈朝中。” 伏完眼见刘琦当着他的面,这样糊弄自己,心中着实有些来气。 他倒也不是非上杆子让自己的女儿给刘琦做妾,只是伏完委实看不惯刘琦在这瞪着眼睛说瞎话的劲。 他今日偏就是想当面落一落这小子的面皮。 “伯瑜,你该不是故意推诿吧?实则根本就没有此人?”伏完倔脾气上来了,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刘琦眯起了眼睛,低声道:“伏公,我派人给姑娘收拾一个好些的房间,请她安顿歇息,咱们两个人,好好谈些天下大事不好么?为何非要谈这些小事不成?” 伏完认真地道:“都是当向朝廷禀明之事,如何分的出大小……” “伏公?” 就在这个时候,远处一个略带惊诧的声音响了起来,吸引了伏完的注意力。 伏完转过头去,看到的是清丽脱俗,周身仿佛自带一股笔墨之气的蔡琰,莲步轻移向他们走来。 伏完起初有点没认出来,直看了好几眼后方才恍然大悟,道:“这位,莫不是蔡大家么?” 蔡琰向着伏完施了一礼:“不想伏公却还记得蔡琰。” 一旁的伏寿看向蔡琰,眼眸中竟然是露出了羡慕之情。 蔡琰浑身上下的淑女气质,确实令人心折,纵然是自幼接受公主调教的伏寿,此刻竟也是不自觉的甘拜下风,心生敬佩之情。 伏完冲着蔡琰拱手,道:“老夫尊伯喈为文章琴律的前辈,区区不才当初还问伯喈兄讨教过几手飞白体,期间也与蔡大家见过几面,如何会记不得?” 说到这的时候,伏完转头看了刘琦一眼,道:“听说当年伯喈兄请蔡大家持两万卷典籍去往荆楚,以助荆楚学宫建成……此事伏某确实是略有耳闻,不想今日居然得见蔡大家在此,蔡大家不是在长沙学宫,就任五业从事一职么?如何会在南郑?” 刘琦在一旁似笑非笑地道:“伏公真是把荆州之事摸的再清楚不过,连蔡大家这点事也尽在伏公掌握之中?” 伏完的脸色有些尴尬了。 蔡琰却是很自然地道:“蔡琰确实是在长沙学宫任五业从事,今番前来汉中,一是想将由尚长先生、德操先生主持的编纂的《汉书》给伯瑜验看,二则也是担心伯瑜的身体,毕竟他常年在外征战,行于军旅,我这心里委实放心不下。” 伏完闻言顿时一愣。 这话里话外听着,怎么是话里有话呢? 刘伯瑜适才说他有两个妾,难不成…… 伏完露出恍然而悟的神色,惊诧地看向了蔡琰。 而一旁的伏寿也是颇有些胆怯犹豫,望向蔡琰的眼神说不出的复杂。 适才蔡琰刚刚出现在她的面前时,伏寿心中的感觉只是惊艳和羡慕,蔡琰身上的那股淑女气质,正是她的嫡母一直以来对她施行严格管教训练,想要她成为的那种人。 而且蔡琰的名气,在这天下间也是数一数二的。 若是论整个大汉朝,谁可为第一才女,只怕无人可居于其上。 在蔡琰光环的照耀下,伏寿有些退却了。 若是跟那个没有见过面的二十七八岁的大龄女子相比,伏寿有信心能够将她比下去,让刘琦独宠自己一人。 但是面对蔡琰…… 光是看着她站在自己的面前,小小年纪的伏寿心中就有些无地自容。 “爹……”伏寿低低地唤了一声,声调中明显有了几分颤音。 伏完自然是能够听出来的,他心中明白,女儿这是不好意思继续在这待着了。 这姓刘的小子……当真是可恶至极,将我父女的面子落到这般田地。 此事必不与他干休! 刘琦何等的眼力,自然也看出了他们父女的一些心思,为了不使他们感到尴尬,刘琦遂转移了话题。 “伏公,昭姬从荆州带来的《汉书》,刘琦有意献给陛下,作为朝廷在雒阳重立东观和兰台的契机,不知伏公可否将此事代刘琦转禀于陛下和太傅,请朝廷定夺?” 伏完适才还略是阴沉的脸色,一下子由阴转晴。 伏家乃是经学名门,伏完先祖伏胜在西汉时期起,便是经学大家,后传至伏湛一辈,授徒数百人,更兼为汉成帝的帝师,自成一家学说。 对于重立东观,兰台这样的著书机构,对伏完这样的经学名门中人来说,自然是重中之重的要点。 他忘记了适才与刘琦之间的不快,忙道:“伯瑜此言当真?” 刘琦微笑道:“自然是真的。” “那《汉书》何在?” 刘琦微笑道:“我和昭姬引伏公去看。” 蔡琰转身拉起了伏寿的手:“小妹,你也随我们一同去看看,如何?” 伏寿其实已经不想在这待了,她适才着实有些无地自容,但刘琦和蔡琰并没有难为她,而是轻巧巧的带开了话题,还主动邀请他一同去看《汉书》。 此刻伏寿若是不答应,多少显得自己有些没有胸襟了。 于是乎,伏寿便也答应了。 众人来到存放《汉书》成稿得到书房,在经过刘琦和蔡琰的介绍之后,伏完和伏寿父女二人,开始认真地翻阅那些简牍稿件。 看了一会之后,却见伏完发出了一声长长地叹息。 “好,好……囊括这般全齐列传的《汉书》,老夫还是第一次见到!伯瑜当真要将这典籍献给朝廷。” 刘琦认真地道:“琦乃汉臣,自当为汉室振兴尽一份绵薄之力,且不止是这套汉书,昭姬替蔡中郎寄存在我荆楚学宫的两万余册典籍,琦愿意分别抄录,献于朝廷,以为重新建兰台之用。” 伏完听了这话大喜:”“伯瑜,真忠臣也。” 伏寿在一旁看着刘琦,心中陡然升起了敬佩。 要知道,刘琦所贡献的这些东西,在天下士子的心中足抵亿万金,普通的经学之门,平日里所珍藏的经学典籍都是藏如珍宝,不轻易与外人展示。 如今刘琦肯将这些都献出来,这得是何等的气度与胸怀? 其实也不怪伏寿惊讶,刘琦这样举动,换在后世,就跟一个房地产商,将名下盖好的所有房子都捐出来一样的不可能。 . 第四百九十八章 召见貂蝉 青州,临淄城。 郡署之内,刘备和公孙瓒对立而坐,两人彼此大眼瞪小眼的互相对视着。 公孙瓒的表情冰冷,他伸手将桌案上的一爵酒递送到刘琦面前:“喝吧。” 刘备急忙伸手接过。 虽然公孙瓒的表情不善,对他冷言冷语……但以刘备对他的了解,公孙瓒肯接待自己,就已经算是很给面子了。 他肯见自己,就说明这事是可谈的。 换成别人,怕是早被乱棍直接打出城去都算轻的。 “是弟对不住伯珪兄。”刘备饮了一口酒之后,缓缓地将手中的酒爵放下,感慨道:“兄长一直提携于弟,厚待于弟,弟却投入到大司马的麾下,与兄长为敌……这当中虽有苦衷,但细细较起真来,还是弟有愧于兄长,今本无颜相见,但事关大司马和伯珪兄的前途生死,备不能不亲自前来劝谏。” 公孙瓒丝毫不以为意,他端起酒爵泯了一口酒:“卢师去世之事,你可知晓?” 刘备叹息道:“卢师病重之时,备亲自前往上谷拜见,并守在卢师身边,直到老师去世。” 公孙瓒淡淡道:“你倒是当了一个好弟子,我人不在幽州,不能亲自去送老师一程了……不过对于老师而言,这倒是也无所谓,毕竟老师当初也不喜某。” 刘备闻言不由苦笑,公孙瓒这分明是话里有话啊。 他这是在告诉自己,就是因为他刘备投向刘虞的缘故,至使公孙瓒兵败而至青州,有故土而不能回,连自己的老师走了,也不能去见最后一面。 “是弟对不住兄长,待日后天下大定,兄长要刮要杀,备都甘心领之,绝不会有半分反抗。” 公孙瓒嗤笑了一声,压根就没把刘备这话当回事。 纯属胡言而已。 “说吧。”公孙瓒淡淡道:“刘虞让你来干什么?” 刘备长叹口气,对公孙瓒道:“如今天子在雒阳立朝,董卓亡故,并州军投靠王允,李傕、郭汜、段煨等人则是屯兵关中,天下格局已经有变,此时正值危机存亡之秋,当此时节,河北形势异常严峻,兄若是不早做决断,恐有性命之危。” 公孙瓒的冷哼一声,道:“汝休要在此糊我,不过就是袁绍位列上公,总督三州,位列刘虞之上,老家伙心底着急了,想要与某联合……呵呵,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刘备认真道:“袁绍之势愈大,绝非你我两家单独所能敌之,兄与大司马,当初不过是政见不和,如今既已是各据一方,又何须再计较当初的恩怨?” “各据一方?”公孙瓒冷笑道:“你说的倒是轻巧,某分明是被尔等逼迫赶出右北平的!何来各据一方之说?当真可笑!” 说到这,公孙瓒将酒爵向着桌案上一放道:“刘虞想跟袁绍一决雌雄,让他自去决战便是,休要拉我下水。” 刘备见状,道:“兄长当真觉得,这事与你无干吗?” 公孙瓒道:“当然与某无干,刘虞与袁绍决战便是。” 刘备叹道:“兄长若是这般想,那就错了,袁绍志气高大,绝不会只满足于幽州之地,他若是打下幽州,届时便会携并州与冀州兼带沙漠燕代之众来取青州,其志向乃为一统河北,南向以争天下,届时的袁绍势力强大,放眼天下几无人可敌,兄长用什么来与其抗衡?” 公孙瓒眯起了眼睛,没有说话。 刘备说的话,他自然是明白的,袁绍的战略目地,必然是一统河北四州,公孙瓒若是连这点事都不明白的话,那他这么多年的仗就真算是白打了。 但他心中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你们这些姓刘的汉室宗亲,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说把我驱逐出幽州就驱逐出幽州,说来找我联合就找我联合?把某当成什么人了? 眼见公孙瓒不吭声,刘备突然站起身来,对着外面喊道:“进来!” 随着刘备的话音落下,却见随同他一起来临淄城的护卫,手持一根藤杖走进厅内,在刘备的身后站定。 公孙瓒疑惑地看向那名护卫,奇道:“你这是要做甚?” 却见刘备从那护卫的手中接过藤杖,然后放于公孙瓒面前的桌案上。 “还请兄长以大局为重,若是兄长心中对弟有怨,还请用藤杖鞭挞于弟,以解胸中之气,备甘愿领罚,绝不还手。” 说罢,便见刘备单膝而跪,低头拜俯于公孙瓒的案前。 公孙瓒冷冷地看着刘备,慢慢地从桌案后站起了身。 他伸手从桌案上拿起那根藤杖,漫步走到刘备的身旁,低沉道:“玄德,你当真以为某不敢打你不成?” 刘备很是自然道:“这天下间,有何事是兄长不敢的?弟诚心前来领责,还望兄长勿要疑我。” “好!”公孙瓒断喝一声,抬手手中藤杖,‘啪啪啪’三声接连击在刘琦的背上。 刘琦紧紧地咬着牙关,任凭公孙瓒的藤杖在自己的背部接连抽打了三下。 公孙瓒这三下的力道不轻,虽然有衣服隔着,但刘备断定他的背上此刻必然出现了三道血淋子。 刘备身后的侍卫见状,脸色有些不善,但却没有上前阻止,很显然是事前得到了他的警示。 公孙瓒打完刘备之后,又看了看那侍卫的态度,心中明白了刘备并非故意作相,很明显他这是事先就已经做好了真的被自己抽打的准备。 他再次举起藤杖。 但这一次,好半天过去了那根藤杖也没有落下来。 “唉,罢了!” 公孙瓒将藤杖向着旁边一扔,无奈地道:“罢了,你我同窗之谊,打这三下便算是尽消仇怨了……往事不必再提,玄德,你起来。” 刘备的身上虽然疼痛,但他终于获得了公孙瓒的谅解,心中很是开心。 他站起身,道:“多谢兄长!” “坐。”公孙瓒让刘备在他桌案的对面坐下,面色比起适才缓和了许多。 他认真地道:“玄德,袁绍想要干什么,我心中清楚的很,其实我也知晓眼下袁绍的势力愈大,已非我和刘虞单一能够与之相抗,但我毕竟与刘虞有前仇,若是就这么跟你们联合,便是对我麾下的三军将士,我也无法交代。” 刘备拱手道:“兄长言之过重了,你与大司马有什么前仇?不过是政见不合,彼此不能同事而已,你离开了右北平,你的家眷大司马不也是派人给你送到青州来了么?大司马乃是心性耿直者,非到等闲不愿与人做仇,他派弟来此,是真心与兄长修好的……至于如何向三军将士解释……” 刘备认真地道:“若我等能够奏请兄为青州牧,这仇怨何以解之?” “青州牧?!”公孙瓒的脸色有些变了,欣喜之情瞬息间浮现于脸庞。 但他很快又板起脸,道:“如今雒阳朝政,皆有王允一手把持,州牧之职,岂能是轻易予之?纵然是刘虞上表,此事也未必能成。” 刘备认真地道:“此事若是仅靠大司马一人恐难得成,但若是有荆州刘景升和南阳刘伯瑜两人联名,三位宗室共举荐兄为青州牧,朝廷自然便不会轻易置之不理的,毕竟刘伯瑜眼下可是风头正盛。” 公孙瓒没有说话,只是伸手拿起酒爵,一饮而尽。 这算是一切尽在不言中了。 …… 南郑方面,刘琦请伏完将他要进献汉书与两万卷简牍的事上奏朝廷,等待天子的恩旨。 而在这期间,刘琦在蔡琰的引荐下,见了那名照顾刘宠并在长安立下了功绩的貂蝉官。 见到貂蝉官的第一面,这女人给刘琦的第一印象就是…… 怎么这么丑呢?感觉好邋遢! 这种感觉怎么形容呢,倒不是她身上的衣服有多脏,但她站离刘琦两米开外,刘琦还是能够嗅到她身上的那股子异味。 不是这种纯臭,就是一种说不出来的异味。 “未央宫貂蝉官任氏,见过刘益州。”那貂蝉官粗粗的施了一礼。 “你着脸,如何脏兮兮的?”刘琦上下打量着这个貂蝉官道。 任氏很自然地道:“妾身天生貌丑,又有异味,故略施黑灰,遮挡些羞容,怕吓到别人。” 刘琦一挑眉:“貌丑?貌丑的女人如何能进得宫室?小女子,你可莫要蒙我才是。” . 第四百九十九章 奸臣与明主 蔡琰在刘琦身边,轻轻用手肘顶了顶刘琦的腰部,轻道:“伯瑜,人家可是给陈王送终之人,你多少对人家客气些才是。” 刘琦心中暗道,不是我不客气,实在是……貂蝉就应该是美女的。 这女人,该不会是故意装丑的吧?真当我好蒙么? 也难怪刘琦有这种想法,这就是所谓的先入为主。 换成后世任何一个读过《三国演义》的人,都会自主的认为貂蝉是个美女,毕竟还有个中国四大美女的名头在那挂着,说貂蝉是丑女,谁信? 所以,再见到了貂蝉的面之后,刘琦下意识的就先入为主的做了一个推断——她这是在装丑。 故而,他抛出了刚才的那个问题。 其实刘琦问的也没什么毛病,大汉皇宫之中,怎么可能会让这样一个连最基本的样貌都通不过的女人入宫,根本就不符合规矩。 任氏的回答简单明了。 “妾身并非采女,也非掖庭中备选之人,妾身家慈在世时亦为貂蝉官,不但替王室公卿掌管貂冠蝉羽,更是精通各种冠帽的制法工艺,妾身五岁时就精学此道,论及编织缝制刺画之功,整个雒阳也无超过妾身者,故而受诏,特旨入宫任貂蝉官。” 刘琦一挑眉,看向蔡琰。 却见蔡琰轻轻地额首道:“任氏给我缝制了一件秀裙,确实精美非常人可及。” 刘琦淡淡一笑,又认真地打量起了任氏来。 她脸上黑突突的,还有一大块明显的胎记,再加上那股味道,确实让人有些不忍直视。 但若是仔细地去看…… 用过滤眼去看…… 首先将那股味道去掉,然后再将脸弄白净些,最后再将那两块明显显的胎记去除的话……感觉,嗯!会是个活脱脱的美人。 刘琦的眼中开始自动施行起了人肉PS。 嗯,越是往后P,刘琦越觉得自己的想法是正确的。 刘琦的嘴角挑起了一丝微笑,道:“任氏,你全名为何?” “回将军话,妾身名为任姝。” 刘琦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同时脑海中想起了《诗经》当中的一句。 “静女其姝,俟我于城隅。爱而不见,搔首踟蹰。” 诗经中的这一句,说的是娴静的姑娘真漂亮,在城楼上故意躲藏让人找……而如今这个任氏故意隐藏相貌,感觉和诗经中的这一句倒是有异曲同工之妙。 “貂蝉,你在长安献策有功,照顾陈王有劳,可谓是功劳和苦劳兼备,你想让刘某人如何赏你?” 任氏行半蹲之礼道:“妾身在长安献策,照顾陈王,皆不是为了贪图荣华功绩,只是为了大义,将军无需赏赐妾身。” 刘琦摇头道:“那可不行,你的功绩和你的行为,如今在三军中盛传,特别是陈国军士,皆对你有感恩之情,我若是不赏赐你,便不算是赏罚分明,又如何能安众心。” 任氏很是懂事的道:“既将军如此说了,妾身愿受将军赏赐,至于如何赏赐,全凭将军定夺。” 刘琦沉思了一下,道:“如何赏赐于你,我还需再考虑一下,不过眼下有一件事需要你帮我办……我初到汉中时,曾缴获三百匹蜀锦,如今还未成装,你既言善于缝制,这匹蜀锦便交于你来缝制,如何?” 任氏犹豫了一下,有些为难道:“缝制倒是不成问题,只是三百匹蜀锦,仅凭妾身一人之力,恐一年半载也难以全部制成。” “这事好说。”刘琦随意地摆了摆手,道:“天子将董卓安置在郿坞的三千少男少女全部送于刘某,这些孩子中有很多都是心灵手巧之人,你可亲自去当中选一些手巧女子,由你调训指导,替我将这些蜀锦制袍完成,待制成之后,我自当再加赏赐。” 任氏言道:“妾身领命。” “好,你先去吧。” 任氏走了之后,蔡琰不由疑惑地看向刘琦:“伯瑜,为何要让任氏负责带领那些女子缝蜀锦制袍裙?这当中有何用意。” 刘琦淡淡一笑,没有跟蔡琰说明。 这三千少男少女,刘琦自然是打算慢慢将他们训练成自己的密探,类似于‘校事府’那样的存在。 但既然是搞机密工作的,就多少都有一些职业技能,如此才好方便以不同的身份打入各州各郡,用以作为掩饰的身份。 裁缝也是一种遮掩人耳目的职业身份。 不仅仅是学裁缝,什么做生意、种田、养牲畜之类的技能,他们中的人都得要会一点,这是一个优秀间谍的基本素质。 但这种政治军事上的机密事情,刘琦不想跟蔡琰多说。 他打了个哈哈将话题掀过:“昭姬,伏完和伏寿父女走了么?” 蔡琰微笑道:“当然是没走,不过我这几日与那伏妹妹接触,她话里话外都似乎在拐着弯的向我打听你的事情,看来对你这位刘将军,这小女子也是走了心了。” 刘琦呵呵笑道:“她年纪轻轻的,不甚懂事,以后就好了。” 蔡琰微笑道:“咱们刘将军乃是当世奇男子,引女子注目也是正常事,无需谦虚……只是我感觉伏公此番不达目的,却未必肯罢休。” 刘琦无所谓的耸耸肩道:“他不罢休又能怎样?他难道还真舍得将他那女儿给我当妾不成?” 蔡琰道:“这事……可真说不准,至少就琰儿感觉,那伏妹妹自己定是愿意的。” “昭姬你不嫉妒么?” 蔡琰微笑着,摇了摇头。 她不是小肚鸡肠的女子,这种事又有什么可嫉妒的呢? 刘琦轻声一叹。 这人有魅力,还真是一件罪过啊,到哪都能吸引女人的眼球,我招谁惹谁了? “罢了,他们爱怎么样怎么样吧。”刘琦无所谓地道。 就在这个时候,一名侍卫来到刘琦面前,拱手道:“君侯,杨公出使关中而归,特来向将军复命。” 是杨松出使李傕归来了。 刘琦对蔡琰道:“昭姬,帮我看好伏氏父女,最好探探他们想做什么,为何还赖在南郑不走。” 蔡琰轻轻额首,表示答应。 刘琦对那侍卫道:“带杨松到书房等我。” “唯!” 刘琦回自己的房间收拾了一下,遂来到书房,杨松已经在那里等候多时了。 一见刘琦,便见杨松露出了一脸谄媚笑容,上前拜道:“末吏杨松,恭贺主公得将军之位,兼领大州牧守,主公年纪轻轻而得此高位,日后定可大展宏图,威加海内,四夷宾服,令天下人敬仰!” 刘琦随意地摆了摆手,道:“无需这般多礼,杨君此番前往关中,可是说动李傕了?” 杨松谄媚笑道:“末吏不辱使命,说动李傕,他愿意与主公联盟。” 刘琦呵呵一笑,道:“劳苦功高,劳苦功高……事关我与他换马种的事,你可曾与他谈了?” 杨松急忙道:“谈了,自然是谈了的,主公吩咐,末吏怎能忘却,不光会战马,包括粮秣和镔铁,他欲从主公手中购得的价格,末吏都与他仔细沟通过了,主公放心!” “哦?都是什么购价置换?” 杨松从袖中取出一卷简牍,上呈给了刘琦道:“大致的价格尽在此处,当然,具体置换时,还得按照时价做出调整,请主公过目。” 刘琦伸手接过了那卷简牍,认真地看了一会,笑道:“不错,这事你办的不错。” 杨松急忙道:“区区小事,不劳主公这般夸赞。” 刘琦笑容不变,但却突然口风一转:“只是,我在你回来之前,也曾受到了李傕派人送来的一封信,跟杨君这封多少有些区别,不知杨君可愿给我解惑?” 说罢,杨松一抬手,将桌案的一份简牍,扔在了杨松脚下。 杨松的脸色在一瞬间,开始变得苍白了。 . 第五百章 中了套的汉中强族 杨松太小瞧刘琦了。 他以为刘琦让他出使李傕,便已经是完全的信任他,或者是很放心他! 他欺负刘琦年轻,暗地里无风起浪,想用倒买倒卖的斌缝子的方式来充盈自己的腰包,侵吞荆州军的利益。 以公盈私,自打人类社会建成以来,这就属于一种普遍现象,而且历朝历代是屡禁不止,属于正常现象…… 说实话这其实也没法禁,因为只要是人类成立的机构,就会存在权钱交易,中饱私囊的现象,这是人类基因中本性所致——占资源求生存,这属于天性。 杨松本来也不应该这么着急,但刘琦的善意和信任却给了他一个错觉。 让他觉得刘琦是一个特别好欺负的人,也是一个特别好蒙骗的人。 事实上,这是刘琦故意给他的错觉,他就是要让杨松觉得自己年轻识浅,轻信于人,让他觉得有机可乘,来侵吞自己的利益,用以让杨松露出破绽。 杨松这样的人,刘琦前世见过的多了……他太过贪婪。 而贪婪的人,一般都会有急功近利的表现。 杨松颤颤巍巍的从地上捡起了那卷简牍,展开来看,上面都是李傕写给刘琦想要日后进行交易的清单,上面也标识了价格。 但基本上,都比杨松呈递给刘琦的交易便宜要低上两倍不止。 杨家是南郑的大族,属于在地方执掌经济者,刘琦若要与关中诸将建立商贸联系,最好的选择就是通过他们杨家,这是必然的,绕不过他们。 所以杨松才敢这么暗箱操作。 但这事应该是缓缓进行,不宜过于激进,特别是当有人故意把这事往明面上摆,就很尴尬了。 “主公,杨松冤枉啊。”杨松直接跪倒在地,抽噎道:“杨某一心为公,绝无私心,这是李傕那贼故意陷害我!还请主公明查,替我申冤啊!” 刘琦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慢悠悠地道:“替你申冤?真有意思,李傕为何要专门诬陷于你?难道你与他有旧怨不成?” 杨松委屈地道:“西凉之人狼子野心,歹毒心肠,他们做出何等匪夷所思的举动,实非我等所能揣测。” “是这样么?”刘琦温和地笑着,然后又将一卷简牍随手一扔。 但听‘啪’的一声响,那卷简牍正正好好的落在了杨松的脚边,再次发出一声脆响。 那声音牵动着杨松的心弦,似让他的心跳停摆了一下。 “再看看吧。”刘琦的语调此刻变得异常柔和,但柔和中却有说不尽的冷漠。 杨松的喉头‘咕隆’一声响,然后他缓缓地蹲下身体,在地上将那卷简牍捡了起来。 说实话,他是真心不想打开。 但当着刘琦的面,他不得不打开瞧。 在翻开简牍的一刹那,杨松的身体差点没瘫软成一滩烂泥。 又是李傕写给刘琦的书信……内容很简单,他写信感谢刘琦送给自己的宝物和财货,而且还将刘琦送给他的东西,一样一样的列了出来。 这些凉州人是不是脑子有些问题?人家送你礼物,你手下就好了,为什么还要回信致谢……致谢也就罢了,如何还逐条列物? 这一次,杨松是真的没有话说了,他也可以拒不承认,但仔细想来,也根本没有什么鸟用。 若是刘琦铁了心和李傕查证,到时候自己怕是连最后一点尊严都会消失殆尽。 最终,杨松只能是无语地瘫倒在了地上。 刘琦看着他,并没有多言,而是吩咐人将他待下去,关押在南郑的牢房中。 然后么,就该等正主上门了。 …… 杨松被关押的第二日,南郑杨家的家主杨柏就亲自来见刘琦,代表其弟向刘琦请罪。 杨柏乃是南郑杨家的族长,而杨家亦是南郑第一强族,在汉中郡根深蒂固,势力极大,当初文聘推荐杨松前来,其实也是为了给杨柏面子。 毕竟,若是要稳妥的管理汉中郡,就必须要有这些强族的支持,不然,方方面面就会收到掣肘,荆州军在此会越发被动。 一见刘琦,杨柏当即长拜,替杨松为刘琦致歉道:“罪人杨柏,替族中不肖子松,特来向府君请罪,罪弟承蒙使君厚爱,出使关中,本当建功立业,以光杨家门楣,如今却反贪图不义之财,令杨家蒙羞,着实罪不可赦,但他毕竟为我亲弟,若被使君处置,我死之后,又有何面目在九泉面见杨家先祖,还请使君手下留情,留某弟一命,我杨家必感恩戴德,以全族之力报使君之恩!” 刘琦起身,亲自将杨柏扶了起来,然后让他在自己的身边坐定,叹息道:“南郑杨家,和上庸的申氏一族,皆乃是汉中郡的大族,在汉中诸县根深蒂固,刘琦来汉中,本来是打算重用杨家人的,可如今却出了这么一档子事……说实话,我也着实难做的很。” 杨柏见刘琦这般客气,颇感意外。 他以为或许会费些周折呢。 “不知使君有何难做之处?杨柏若能帮忙,必举全族之力以助之。” 刘琦叹道:“我知杨君乃忠义之人,你亲自前来,刘琦本当给君面子,怎奈……这样,杨君可随我一同去看,便明白了。” 杨柏不知道刘琦要领他看什么。 刘琦带着他出了郡署,前往南郑郊外的军营,而此时此刻,军营内正闹的鸡飞狗跳。 以刚刚从凉州赶来汉中投奔的庞德,还有率领本部兵马归降的徐荣,以及性格粗狂暴躁的甘宁和典韦等人为首,在军中率兵大肆倡议,强烈要求立刻处死杨松。 至于他们这么恨杨松的理由很简单……三军将士在关中浴血奋战,九死一生而回,尚未拿到什么赏赐,而杨松这贼子则是借着出使关中的时机,中饱私囊,大肆敛财,而且他瞄准的乃是汉中和关中两方要在接下来进行的军需交易渠道…… 说白了,三军将士感觉,杨松此举是动了他们的利,分了他们的食! 群情激奋,很多士卒都是义愤填膺,高声呼喊,怒不可遏。 荀攸、严颜、黄忠、魏延等人,则是努力的维持秩序。 军营中乱成一团,走在营中都能听见将士们的怒骂声。 当然,是谁将这个消息在军营中散布出去的,就不得而知了。 众人不认识杨柏,但都是认识刘琦,刘琦一出现在军营,就被一众司马和军侯围住……他们纷纷下跪,强烈要求刘琦处死杨松。 刘琦身旁,杨柏的脸都白了。 刘琦好生安抚了一番,也不知废了多少唇舌,才稳定住这些请杀杨松人的情绪,随后他便带着杨柏返回南郑。 路上,刘琦叹息道:“军心不可违,近十万将士群情激奋,若有哗变,别说是令弟一人,便是我的性命,能不能保的住,都在两说之间……杨公,刘某很难做的。” “是、是。”杨柏无奈叹息。 说到这,刘琦转头看向杨柏,道:“事已至此,你说我怎么办?” 杨柏也不是傻子,他心中自然明白,杨松的事情在军营中被传的沸沸扬扬,这背后定然是有人推波助澜,但这个推波助澜的人到底是不是刘琦,他也说不好。 唯一能说的好的,就是眼下他想要救其弟之命,就必须要通过刘琦。 刘琦有一句话说的没错,眼下是十万将士群情激奋,若不想一个稳妥的办法,这十万虎狼一旦发起狂来,能灭了他杨家全族。 地方大族确实掌握了大量的财货、土地和经济资源,但面对绝对的军事实力,一切都是徒劳。 以刘琦的角度而言,若是纵容手下兵士对杨家人动手,他的名声势必受到巨大的损伤,汉中郡的士族和豪强群体,也比会对他失望,转而导致汉中郡的政权不稳…… 但眼下这个局势,不是他刘琦纵兵为祸,而是杨松自己捅了娄子,他刘琦压不住这些军卒! 纵兵为祸是他刘琦的问题,但杨松惹了众怒,而刘琦无法替他遮掩,这事便算是另一个性质了。 杨柏也不是等闲之辈,他心中有点琢磨过味来……杨家好像是中了套了。 . 第五百零一章 制衡经济的硬通货 回到了郡署之后,刘琦和杨柏遂来到正厅。 刘琦着人泡了一壶香茗,给杨柏尝鲜,但此刻这位豪族大佬,便是喝琼浆玉液,也是味同嚼蜡,苦不堪言。 便是给他喝云南白药,也弥补不了他心中的创伤。 适才大营中的情形,反复在他的脑海中来回切换。 军卒一旦暴怒起来,那场景着实是太吓人了些。 就好比董卓在世时,这天下的强族再多,但面对他西凉兵的搜牢行为,地方再有话语权的士族和门阀,也是无可奈何的,只能望兵兴叹。 这就是军事强权的力量。 不过结果并不长久,因为大家群起而反抗董卓罢了。 铁血军事镇压地方,不能是像老董那么玩的,政治是个复杂的东西,需要来回博弈,你不可能永远靠杀人吓唬人来吃饭。 土豪得打,但同时你也得打出理来。 两人就这么静静的喝着泡茶,三盏茶下肚,杨柏终于还是忍不住了。 “请使君直言,我那弟弟,可能请使君手下留情,放他条生路如何?” 刘琦言苦笑地道:“杨公此话便是在难为我,适才军中的情形你也看到了,刘某人现在唯一能够做的,就是把将士们的怒气压住,不让事情继续扩大,但令弟眼下是绝不能放的……说实话,我这也是在保护你们杨家,我现在若是将令弟放回去,别的不说,单我那十万将士中,只要有十分之一的人不尊号令,执意去你杨府火拼捉人,我怕杨兄百年的家业,连一丁点都是保不住的,还需谨慎才是。” 杨柏听了这话甚想骂娘。 表面上听着很替他们杨家着想,但仔细品品,就知道这当中不乏有威胁之意。 只是这威胁,他必须得受着。 “那依照使君之意,此事可有解乎?” 刘琦认真地思虑了一下,道:“目下尚有一法,可安众将士之心。” “请府君名言。” 刘琦叹息道:“三军将士,因令弟之行而这般愤怒,其实归根结底,也不过是因为令弟意图侵占军资而已,只是令弟尚未行事,便暴露了……但这个中细节,我心中知晓,然将士们却并不知晓……非得杨君有所表示,以安众心,方可解此祸患。” 杨柏的心头一阵无奈,也是一番感慨。 他知道,这是对方要他破财免灾。 终归是一族之长,气度还是有的。 杨柏站起身,道:“使君如此坦陈相待,杨柏心中深为感激,柏愿以家资万万前助军,以慰劳将士们在关中浴血拼杀,为国除凶之功绩。” 刘琦的嘴角露出了笑容:“有劳杨公这般厚意,这万万钱的财货,刘琦本不当受领,怎奈群情激奋,刘琦无长物慰军……这样,今日便暂借杨公财货劳军,待日后府库充盈,便即相还。” 杨柏急忙道:“使君万万不可如此说,是我弟惹下了麻烦,累及使君,焉敢向使君讨债。” 刘琦淡笑道:“杨公果然是高义之人,好,刘某从不欠人人情,我有一件东西,也想请杨公一观。” 说罢,便见刘琦拍了拍手。 少时,便有两名护卫抬着一个大箱子,迈步走到了刘琦的面前。 刘琦让护卫打开,将当中白色瓷器,呈递到了杨柏的面前。 看到白色瓷器的一刹那,杨柏的脸色顿时变了。 瓷器在这个时代,本来就已经是极为罕见的稀罕物,且这天下间能够产瓷的土窑,所生产的也都是青瓷。 而白色的瓷器,别说是见,连听都没有听说过。 “使君,此宝是使君从何处寻得?” 刘琦轻轻地抿着茶水,道:“不是寻的,是我荆州烧制出来。” “烧制的?”杨柏露出了震惊的神色:“何处之窑,竟能够烧制此物?” 刘琦的身体略微向前倾:“荆南土窑,尽可生产此物……怎么样,杨公,可有兴趣,就此物谈谈?” 白色的瓷器,天下难寻的珍品至宝,杨柏当然想跟他谈。 …… 打仗并不是称雄于这个世界的唯一方式。 虽然强大的军事实力是在这个时代称雄的基础,但没有政治实力和经济实力,以及足够的粮草作为供应,任凭哪一路诸侯,也无法笑到最后。 而这些,都是需要一点一点用时间来堆积,提前未雨绸缪的。 粮草方面,军屯与民屯的同时实施,再加上荆州的大后方目下处于安泰时期,可以说刘琦不缺粮。 虽然流民的涌入使得人户大幅度增加,但只要租庸调分配的合理到位,至少能够解决荆州十年的粮秣之急……当然,几十年之后,若是社会安定,土地兼并问题一样会再度出现,到时候均田就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了,只能用将人头税打入田地的方式来进行人口隐藏数量和税赋的控制,但这是后话。 文化上的事,毫无疑问也是荆楚中人做的最棒,当然这得归功于刘表。 军事上,随着三年的发展,荆州军事实力也达到了一个质的飞跃。 眼下还要逐步放眼于未来的,就是货币……或者说是流通物的事情。 随着战乱的逐渐增多,诸侯郡守的独立性越强,地方政权与中央政权分割的时间变长,毫无疑问,中土的经济生产力和货币问题,将会成为一个严君的政治经济问题。 现在整个大汉十三州所流行的五铢钱,都是由汉朝政府统一衡量制定并发行维持全国的市场。 但这种情况还能维持多久? 王允和吕布等人,扶持刘协所建立的雒阳政权,虽然占有大义,但在对地方实际性的操控上,就等于是个空壳子。 战争时间变长,地方生产力减退,地方独立性越强,货币在市场上拥有的主导力就越弱。 甚至有可能,日后一旦有某些诸侯称帝,那他们所统治的区域,汉朝政府所流通发行的钱币,就是废物一个。 钱是好东西,但他终归只是一个用来衡量价值的单位,若要保持一个区域的经济繁盛不衰,那么最好的方式,就是拥有能够在各个势力中都能够流通并可以保值乃至于增值的硬性流通物。 未来的世界,运作着黄金和石油。 但很可惜,在这个时代,黄澄澄的金子和黑乎乎的石油,似乎没有那么强的储备性和流通性。 但是历史上的三国给了刘琦一个提示。 在历史上的三国时期,神州中土大地上的人宁愿以物易物,也不愿意用货币来置换东西了。 在当时贫弱的蜀汉政权中,有一件东西作为硬通货,硬生生的帮助蜀汉政权竖立起了一杆经济标杆的大旗,那就是蜀锦。 ‘前后每得蜀锦,殊不相似,比适可讶,而鲜卑尚复不爱也。自吾所织如意虎头连璧锦,亦有金薄蜀薄,来至洛邑,皆下恶,是为下工之物,虚名。’ 蜀锦的存在,使刘备用来剥削蜀地百姓的直百钱,已经可以控制住经济,不至于贫弱的蜀汉政权在经济上崩盘,蜀锦成为了刘备的‘准备金’。 有基于此,刘琦认为,他也有必要,开始在他的势力范围内,筹备一些能够在全国都用的上的具有价值潜力的硬通货。 茶叶和茶道乃是如此……白色的瓷器亦是如此…… 但是若要将这些东西在全国予以发行,仅靠荆楚的官方政权是完全不够的。 在这件事上,刘琦必须要和一些类似与杨家拥有一定渠道的地方强族,进行合作。 第五百零二章 谁为主导 以统治阶级的立场而言,若是想治理好一个国家,并使这个国家长期处于安定和祥和,那在人力和财力,包括生产力都没有达到一个至高水准的时候,就不能将国家中所有的事情都划定到自己的职权范围内。 若是一个国家的运行中,所有的产业都归于国家的部门来运营,那以政府的角度,所要成立的部门和直接养的人就实在是太多了,负担过重。 除了部门事关官家命脉的产业,若是关乎于市场经济的产业,全部都要由国家来进行操控运营的话,整体的发展会停滞不前不说,而且时间长了,经济更是会萎缩,运行也将会瘫痪。 就汉朝的阶级特点而言,若是想将茶叶或是白瓷以最快的速度通过民间的发行渠道发送出去,毫无疑问最好的选择还是郡望亦或是大族。 荆州那边有蔡觅的娘家蔡家和刘琦扶持的樊钕商铺可用,但他们的影响力在西面确实是不够的。 其实在蜀郡、广汉郡亦或是关中境内,会有比汉中杨家更加适合做这件事的人,但那些地盘目前不在刘琦手中,所以刘琦在这个节骨眼上能够用到的,只能是杨家。 杨家要用,但不能说毫无章法的用,若是刘琦刚刚占据汉中,就与汉中的大族进行这么有价值的通货进行贸易合作,在政治地位和经济主导地位上,就处于劣势,虽然在利益上,是刘琦带给他们的更多,但在合作上,就等同于刘琦求着他们替自己打开关中销路的。 但现在,意义完全不同,这并不是刘琦在与杨家联合,而是再给他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这是不计前仇的大义之举。 结果是相同的,但政治性质完全两样。 杨柏仔细的在心中核算了一遍账目之后,对白瓷的前景和利润无限看好。 他轻轻地咽了一口吐沫,道:“使君,依照杨某之意,使君若是能够在汉中开窑,并请荆州工匠来此大批量的制作白瓷器皿,杨某再联合本地豪强商户共同经营,而制窑和购置耗费人力,我等诸族愿替使君分忧,所得之利,七分归于使君,我等只取三成,以报使君之大恩。” 在汉中造窑,以杨家为首的汉中诸族皆愿意投资,帮刘琦分摊物力和人力的成本,这可算是天大的好事。 但刘琦偏偏不答应。 “白瓷的制作,与地域、风水、土壤等因素息息相关,等闲不能够轻易在旁处开窑,这样,我只需按照和青瓷一样的价格,将荆楚所生产的白瓷转卖于诸族,至于拿到白瓷之后,你们往关中或是蜀郡、广汉等地所贩卖的价格,多出多少利润,一概与我无干,如何?” 杨柏心中暗道可惜。 同时,他也感觉到了眼前这个年轻人的精明。 将白瓷珍品,用青瓷的价格给自己,若是拿到关中或是益州,以杨柏等人族中的渠道和能量,最少能以五倍往上的价格出售,利润之大,可想而知。 在利润这方面,刘琦丝毫没有克扣他们。 但唯独一点,人家就是偏偏不来你汉中建窑。 生产和销售,在刘琦的概念里,一直都是分的很清晰的。 你们这些地方望族,只是负责给我进行销售的经销商,但联合生产,给你们谋取我专利的机会,对不起,办不到。 身为从后世穿越来的人,对于版权和技术的保护意识,刘琦要远远强于旁人,而且他眼下也确实有这个能力。 汉朝的政策,耕种土地虽然是私有制,给予了豪强兼并土地的能力,但山林湖泊,林业荒原,根据汉朝时的政策,这些山川湖泊的所有权全都在皇室手中,虽然也有山越亦或是百姓占山自养,但就正常程序而言,他们都是要给少府交租的。 而在地方,少府管理山川林泊的权力,则是下放给了地方郡守,而地方郡守的门下亦是设有少府,替皇室管理各郡的山海池泽。 如今在荆南的种植香茗和烧制白瓷的官窑,都被刘琦建造在了郡署下的荒山之中,并由少府替他派遣兵士把守,因为按道理来说,这些地方本来就是皇室所有,皇室要将山荒之地圈地,外人就没有资格进入,无论是什么样身份的人也不行。 因此,凭借老祖宗遗留下来的政策和军事实力,刘琦暂时有自信守住他的这些专利成果。 虽然早晚会有泄露于天下的一天,但真等到那一天到来的时候,这个世道变成什么样了谁也说不准。 最终,刘琦和杨柏达成了一致,荆州的白瓷将会陆续运往汉中,由南郑的杨家联合本地的商户和豪族,替刘琦将这些白瓷销往关中以及蜀中内地。 而刘琦则是以杨家人的名义,将杨柏捐赠万万钱作为军需的事情,通过黄忠、荀攸等人在军中宣扬,勉强安定了军心,而杨松也被刘琦释放了出来。 刘琦并没有为难他,只是好吃好喝的让他在牢中安养了几日而已。 杨松出了牢狱之后,再次见到刘琦之后,远远没有了当初的拘谨,他声泪俱下地向刘琦表示忠心,并发誓一定会重新做人,为刘琦效死力云云…… 虽然他的身体没有受伤,但任凭谁都能看得出,他的心这一次伤的不轻。 刘琦和颜悦色地安慰了杨松,并告知他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另外,他还委任杨松为他的典学从事,负责益州的学政工作。 而杨柏则是受任为文聘的治中,留在汉中辅佐文聘。 之所以要给他们提职,也是刘琦在遵守着这个时代规矩的表现,毕竟杨柏捐了万万钱军资,按照先帝时西园的规矩,自己多少也应该给他们兄弟都封一个官职才是。 大棒和甜枣,要双管齐下,才会恰当好处。 …… 秋天已经逐渐过去了,天气渐渐寒冷,时至入冬。 转眼间,时间就要进入公元194年了。 而刘琦眼瞅着也即将步入二十二岁的大关。 荆州那边,传来了杜嫣产子的消息,但刘琦现在没有时间回去。 他还要在汉中处理最后一件事情。 汉中郡是前线,又有吴懿镇守在武都郡,两郡的北方是关中之地,南方则是西蜀刘焉之地,东三郡的蒯祺、贾龙、张卫三人治理的都是山城,目下也帮不上汉中郡什么忙,刘琦若是要返回荆州,则汉中前线一定要有足够的自保能力,可以抵挡关中和益州的两面压力才行。 故而,继续在汉中开展屯田之策,就非常必要了。 黄巾军马相在蜀中兴风作浪时,曾在汉中郡遗留了不少荒地,后来被以杨氏为首的强族兼并,前汉中郡守苏固对此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无所谓。 毕竟这在大汉朝是很正常的事情。 但眼下时局不同,刘琦坚决不允许。 无主的土地,不允许任何人强占,全部收公用以军屯,哪怕就是租庸调,也绝不能放给这些豪强。 所以,刘琦需要在汉中留下来,对军屯的土地进行安排和布置。 第五百零三章 妾的数量 冬日的气温逐渐降下来了,虽然天气转凉,但阳光照射在人的身上,还不会让人感觉非常刺骨,说明这天气还未到寒冬。 而已经被任命为益州牧的刘琦,亲自前往武都郡劝农。 汉中郡本来就是大郡,治所南郑更是高祖当年起事旧地,历史悠久,人口和经济相比中原并无太多逊色,只要文聘能够派兵稳守关口,并致力于农桑军屯,刘琦觉得汉中作为西南前沿阵地的发展前景不会太差。 现在关键的地方在于武都郡。 这个地方确实的是太落后,人烟太少,太过荒芜了,谁拿在手里,便都如同握了一块鸡肋。 好歹也是一个郡,可郡内所余的人口不过八万余人,还没有刘琦所统领的兵多。 这样的人口基数,说武都郡是鬼城委实一点毛病没有。 吴懿麾下有数千兵将,如今都屯扎于下辨县。 由于人丁凋零,这里的空田极多,望族几乎为零,有能力有本事的都往南或往北逃出去了,说也不想留在这鸟不拉屎的地界。 现如今还敢迁移至武都郡谋生,也就只有一些从凉州陇右那边迁居的羌人或是氐人了。 他们之所以来此,是因为在先秦时期,这里曾是氐人的居住地。 汉人不稀罕居住的地方,羌民和氐人还是愿意搬迁回来的……条件再艰苦也不怕,因为他们生存的条件本来也就不怎么样。 能像是汉朝一样繁华的地域,在这个世界上毕竟还是少数。 …… “按照明公的吩咐,从关中来的羌民和氐民,每家每户我都予以安顿,还派人教他们种植之法,还分发给良种在郡内的无主荒田中开垦耕种,与我郡署四六分粮,且屯且守。”武都郡守吴懿认真地向前来视察的刘琦做汇报。 刘琦认真地听着,道:“有什么物资需求,或是人手需求,你可以直接向汉中的文仲业索要,我已经跟仲业打好了招呼,他汉中郡从此与你武都郡互为唇齿,你们彼此相互扶。” 吴懿拱手道:“谨遵公子之命。” 刘琦看着忙忙的旷野,道:“武都临近陇西,而陇右之地向西,则羌人遍地,如今董卓余部在关中划地自居,早晚都会与凉州的马腾和韩遂有所冲突,届时整个凉州都不会太平……以武都的地理位置看来,以后数载之内,羌族人必大批进驻,届时你好好把控,用羌民充斥武都,固守边地。” 吴懿认真道:“吴某定然谨慎操办此事……只是,就算是有办法让羌民屯田,但武都郡地界寒冷,各县屋舍又少,冬日一到,羌人若无厚衣,又无取暖之道,观我汉人御寒有道,恐引起哗变。” 刘琦伸手招呼吴懿,道:“你随我来。” 吴懿随同刘琦来到田陌间的一处小屋,那是刘琦抵达武都后,命手下军士连夜在此搭建的。 以后世的角度而言,这小土屋的面积,恐怕连十平米都不到。 小小的屋子分内外两间,里面搭建着土炕,外面则是有灶台,而那土炕内的烟道则是埋在了地里,和灶台相同,一旦造饭,则土炕亦是很热很暖和。 这便是当初刘琦上雒时,在阳人住过的火炕烟道连灶台。 如今他又经过合理的更改,将烟道以更科学的方式埋入地壁之中,如此在做饭的时候,就可以使睡觉的火炕变的暖和,从而达到御寒且还不会被呛死的目地。 吴懿感受了一下火炕的温度之后,口中赞不绝口。 刘琦对吴懿道:“子远,日后陇右迁移来的人,不论是羌人还是氐人,都让他们依照此法建造房舍,如此冬日可抵抗寒冷,另外荆州境内近些年来发现了不少石墨矿山,我年底回了荆州,便会吩咐人每到冬日,便择选一批上好的石墨送到武都,由你代表我统一分发过冬……如此,室内用火炕,室外可用石墨,再加以军屯,如此便算是不愁吃穿了,武都郡内逃荒的外族,则可不反了。” 吴懿拱手道:“末吏领命,只是使君,末吏有一事不明,还请使君指点。” “你说。” “武都乃是荒蛮之地,关中百姓若是南迁,必往汉中不会来此,诚如使君所言,迁往武都之人,必为凉州亦或是关外的羌氐外族,他们久居边塞不归王化,使君若是怕他们反叛,那末吏就派人谨守边塞,不让这些羌胡入境便是了……可使君偏偏要让他们进入武都,他们来了,咱们还要费心与他们周旋,生怕他们不归王化,随时都会叛了……” 刘琦道:“我非博爱之人,这些羌氐之人我之所以让他们入境,只是想要用他们作为屏障,抵御凉州军阀的入侵。” 吴懿闻言一愣。 刘琦为他解释道:“若从关中进攻汉中,则只需文聘派人把守斜谷道和阳平关,凭借山川之险便可据十万之众,但若是从凉州入蜀,则必过武都郡……武都郡是荒蛮,但它也是我们眼下和凉州的一个缓冲地带,若是凉州兵马进攻汉中或是从阴平进攻蜀中,这武都就是我们抵御他们的第一道屏障,我不想让处于回暖状态下的益州成为战场,唯有牺牲武都作为我们和凉州人的用兵之地……” 说到这,刘琦认真地看向吴懿道:“但武都郡若是空的,我们又拿什么阻拦凉州人的入侵,所以必须要有人在这里且屯且守,一旦发生战事,就由他们作为我汉中之民的第一道屏障。” 吴懿恍然而悟。 刘琦之所以要在武都收拢羌,氐之人,是为了要用他们作为炮灰,来保护益州境内的汉民。 刘琦认真地看向吴懿,道:“所以,子远,你要知道,你在这武都镇守,可是责任重大的。” 吴懿急忙拜道:“末吏必然谨慎守护武都之地,不辜负使君信任。” 两人正说话间,却见房间的门被打开了,荀攸快步走了进来。 “使君,南郑的文仲业送来消息,说是朝廷那面送来两道旨意。” “朝廷的旨意?”刘琦轻轻地一挑眉:“什么旨意?” 荀攸言道:“第一道旨意,朝廷改了明年的年号,待除夕之后,改元兴平,特此昭告天下。” “兴平元年……公元194年么……”刘琦慢慢地眯起了眼睛,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 貌似和历史上的兴平改元,是同一年的…… 董卓新亡,天子返都雒阳,王允扶政,吕布为将,皇甫嵩张辽镇守长安,朱儁返朝,一切都是一番新气象。 在这种时刻改元,也是向天下昭示,刘氏江山将迎来崭新的一章。 “第二件事呢?”刘琦淡淡道。 荀攸道:“朝廷的另一旨意,便是昭告天下记,着袁绍,曹操,刘荆州,还有使君您为为有功于社稷的重功之臣。” 刘琦慢悠悠地道:“重功之臣,可有什么特殊待遇?” “亡后可陪享陛下宗庙,并可葬于皇陵之侧,长辅君王,同时还可在宫档中独自列传,为后世传颂……” 刘琦无奈笑道:“都是死了之后的事啊,难道我们大汉朝的有功之臣,就没有在活着的时候……有点什么特殊的待遇么?” 荀攸深深地望了刘琦一眼:“有。” “是什么?” “大汉朝律例,官至公卿者,可有一夫两妾,但若是被朝廷议为有功之臣者……这妾的数量,可以上限到八人。” 刘琦的笑容一下子僵硬住了。 一妻八妾? 第五百零四章 荀攸的计策 刘琦的表情有些僵硬,倒是令荀攸有些惊诧。 对于他这种上位者来说,若是被朝廷表为有功者,可纳八妾……这应该是好事才对。 为何他会露出这种表情呢?荀攸很是不解。 这个时代,像是刘琦这种地位的男人,所拥有的女人一般都不会少,当然这些女人大多上不得台面。 不仅仅是朝廷的公卿,有些地方的豪强首领,乃至于以兼并土地为主的坞堡主人,他们所拥有的女人数量,也绝对不止两个、三个,但终归都是没有名分,见不得天日的,跟后世的非法同居的差别性不大。 能够得到朝廷认定为功臣,纳妾数量增至八人者,虽然对于上位者拥有的女人数量没有实际的影响,但却会被所有的男人所羡慕,毕竟这也是一种殊荣。 别人都是暗箱操作的睡女人,唯有你特么睡的合理合法,上哪讲理去? “使君不高兴?”荀攸疑惑地向刘琦提出了他的疑问。 刘琦沉吟了片刻,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回答高兴吧,显得他太不深沉,跟色中恶鬼似的。 回答不高兴吧……好像还有点太假,容易引起荀攸的鄙夷。 “公达,其实前番伏完来此,不仅仅是想要代替天子祭奠陈王。” 荀攸何等聪明,当下便反应了过来:“陛下和太傅,是想对使君加以掣制吧?” 刘琦轻轻地扑了扑手上的灰尘,道:“荆州乃丰乐之土,如今汉中诸郡又在我掌控之中,陛下和太傅自然是不会将我放任自流的。” 荀攸很是无奈地笑了。 这话说的倒还真不是吹。 军事实力暂且不说,若要看这个天底下谁最有富有,各州各郡的人,还真就没有能超越荆州的。 “前番使君不是已经派人知会刘荆州,请他资助朝廷新建朝堂粮秣、石料、树木等物了……朝廷现在可是找不出使君一点不忠的把柄。” 刘琦搓着手,无奈道:“正因为我是个大大的忠臣志士,天子和太傅才更要派人笼络于我,以免让我被那些心怀二意的地方牧守给策反了去……公达,你前番帮我探查到,这一次伏完来南郑,是带着他的女儿一块来的,这当中的缘由想来你也是能想明白的吧。” 闻弦歌而知雅意,睹远物而知情意,荀攸在瞬息间便猜到了伏完的意图。 “伏公好歹也是伏湛之后,亦算当朝重臣,其妻亦是阳安公主,荀某前番派人查证,伏完数年前,曾想将女儿送入掖庭,后因董卓迁都而作罢,可见他对其女寄期望之高,如今他既肯将女儿与使君做妾,看来也是相当的看好使君了。” 一旁的吴懿闻言顿时一惊。 朝中重臣,要将女儿送给刘琦做妾? 这位少郎君,眼下在这天下的权柄之中,究竟已经占据了多少? 刘琦也没有刻意的贬低伏完,而是实话实说地道:“其实一开始,他并无此意,他此番领自己女儿来此,是为了让他女儿做我夫人的。” 荀攸轻叹口气:“他倒是还真想的出来。” 说到这的时候,却见刘琦无奈一笑,道:“主要是,昭姬亲自出来为我解了围,倒是让那老儿无话可说了。” 荀攸跟这刘琦也是在军中辗转过一段日子了,自然也知晓刘琦和蔡琰之间的关系。 伏完的身份虽高,在士林中的名声也大,但跟蔡邕和蔡琰父女相比,怕还是有些距离的,如今蔡邕的女儿都肯站出来承认自己乃是刘琦的妾,那以伏完的角度而言,也自然是没有必要将女儿在刘琦面前过度捧高了。 只是若算上蔡琰,那刘琦家中已有三女,伏完再怎么样,也破不了这个局。 除非他让自家女儿无名无份的跟着刘琦……但那是不可能的。 “为了将女儿送上刘某的床帏,伏老先生,倒也是真拼了。”刘琦低声一叹,话语中尽是深沉的无奈。 让人听了,多少感觉有些在显摆。 吴懿听了多少不是滋味,但荀攸很明显就比他冷静多了。 他认真的思虑了一会,方道:“不瞒使君,荀某昔日被何大将军招募,入京为郎,倒是与王允和伏完等人都有过接触,对此二人倒是都或多或少有些了解,但依荀某看来,伏完恐没这么多的心思,他就算是想将女儿送于使君,多少也有一些为女儿前程着想的意思,而执意想让使君纳伏完之女者,必是王允。” “我们想到一块去了,王允虽忠,但性格颇偏激,又有些狭隘,他若是觉得我需要派人看管,就会用尽心力做成这件事情,不论如何都不会放弃的。” 想到这,刘琦不由长叹口气,道:“一个女人,倒是掀不起多大风浪,放在身边也无所谓,但毕竟是陛下下诏赐亲,倒也是不方便薄待,只是眼下这个节骨眼,族中事多,而我又刚刚成为州牧,放这么一号人在身边待着时刻防备,多少会有些不自在。” 荀攸捋着须子认真地思考了一会,突然道:“既是这样,那就想个办法,不让这伏寿入使君府邸便是了。” “哪是那么简单?”刘琦苦笑道:“王允已经让我当了功臣,这八妾的名额我已经是躲不掉了,朝廷方面若是将伏寿硬塞给我,我也没方法拒绝。” “虽不能拒绝,但至少还可以拖延。”荀攸捋着须子,慢悠悠地道。 “拖延?”刘琦闻言精神一振,刚想仔细请教,但一下子还是将嘴闭上了,转头看向一旁的吴懿。 吴懿很知趣,他向着刘琦拱手道:“没什么事的话,末吏便先行告退了。” 刘琦笑道:“子远且先去忙,关于武都郡诸事,可暂时按照我适才说于你的战略行事,今后若有不妥,再行更改。” “唯!” 吴懿出了屋门,刘琦遂请荀攸坐下,道:“公达是海内名士,智计无双,此等小事让你替我操劳,本属不该,但眼下这个节骨眼,确实不是和朝臣结亲的好时机。” “这个,末吏懂,其实这方法很简单。”荀攸一边思考一边道:“使君眼下虽然可娶八妾,但在名义上,这八个妾都是朝廷敕封使君为功臣而给予的恩典,所以各个都不能疏忽,当以重礼纳之,备案于朝,就看谁先谁后了……反正,是不可能同时纳两个或是三个的,这样于礼不合。” 刘琦闻言似是有些明白了。 “你的意思是,在伏完再次将他女儿推给我之前,先纳一个妾,堵住他的嘴,让他乖乖将女儿带回去……” “对。” “那以后呢?” “至于以后要怎样,那就以后再说吧。” 第五百零五章 娶丑女 荀攸的话倒是给刘琦提了一个醒,抢在伏完和王允的计策实施前,先纳一个妾,让他们暂时知难而退,倒是不失为一个上好的方法。 倒不是刘琦不能纳伏寿,只是眼下的局势,不便与他这么高调。 他也不想让袁绍和曹操看到他迫不及待的再和朝廷拉关系。 只是,这个妾当立谁呢? 因为这不仅仅是纳一个妾的问题。 这个被纳的妾还一定是要能够让对方挑不出毛病的人。 天子着刘琦为国之功臣,又纳八妾之权,而下一步就是要把伏寿赐给他,如果现在他找的人,仅仅是个简简单单的女人,多少也能让人看出推搡之意,至少这个人选非常重要,要让朝廷方面指责不出他什么问题来。 换成别人,随意找个好看的美女当妾也就当了。 但刘琦不一样,他是汉室宗亲,山阳刘氏之后,他要抗旨也必须得抗的有脸有面,不能让朝廷挑出他的毛病才行。 想到这,刘琦着实是有些头疼了。 “公达,你的计策倒是一条好计,但眼下若要用纳妾而阻伏完之女入我荆楚,非得有一个好的人选不可,但眼下这个人选……好像是不好找的,便是昭姬,也不行,一则昭姬乃蔡中郎之女,兹事体大,非得我亲自拜谒蔡中郎,方显诚意,二则伏完上一次也知晓了昭姬之事,知我和她的关系……若是再用昭姬来挡,只怕也不合适,或许对方也早定下了说辞了也说不定。” 荀攸从土炕上起身,恭恭敬敬地向着刘琦施了一礼,道:“末吏既然能为使君献上此策,那便是有合适的人选能够帮使君应付此事,我有一人,即可让使君以之应付朝廷,又能助涨府君的名望,还能让陈国将士对府君尽感拜服……但唯独会委屈您一人。” “什么人?让我委屈?” 荀攸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使君,可知道那个照顾陈王直至离世的那个貂蝉官么?一个姓任的女子。” 刘琦一下子愣住了。 “你说的是她?貂蝉?” 荀攸额首叹息道:“正是那貂蝉官任姝,此女在长安时,曾献筑城之石,救我三军将士,当时我等三军将士与李傕交手,防守长安,陈王伤重,全凭这一名女子照顾陈王,直至其离世,此事三军将士皆知,陈国将士颇感其德,眼下这时局,使君不妨纳其为妾……用报恩的名义,如何?” 刘琦着实是没有想到,荀攸居然会给自己出了这么一个主意。 荀攸见刘琦一时间没有说话,遂道:“使君是见过那名女子了吧?” 刘琦轻轻地额首,道:“是见过的。” “唉。”荀攸长叹口气,道:“那就难怪使君不答应了……荀某也能理解,那女子的样貌委实太过丑陋,且身上还有些异味,别说是使君这种身旁有娇美妻妾之人,便是换了那普通的黔首农夫,也是不愿意娶这样的女子的。” 刘琦没有说话。 荀攸觉得她是一个丑女,但刘琦并不这么认为。 刘琦上回见任姝的时候,给她进行过人肉ps,再加上他个人的认知,他觉得任姝应该不是真正的丑女。 当然,这件事刘琦没有跟任何人说。 要不要赌上一把呢? 刘琦陷入了沉思之中。 荀攸看了刘琦的脸色,心下感慨。 果然……这位年纪轻轻的刘使君,还是不愿意牺牲这方面啊。 却也难怪,别说是他一个二十余岁的小伙子,年轻气盛血气方刚,便是他荀攸,看见那个丑女任姝,嗅到那股味道,也是难受的反胃。 自己这个办法难为了他。 荀攸暗自叹息一声。 但就在这个时候,却突听刘琦缓缓开口道:“此事,我应了。” 荀攸闻言大吃一惊。 他惊诧地看向刘琦,心中泛起了滔天巨浪。 刘使君居然答应了? 荀攸有点不太相信地看向刘琦,试探着问道:“使君此言当真?” 刘琦微笑道:“当然是真的,公达难道还不了解我?刘某人一向都是一言九鼎。” “使君,那任氏女子的容貌,可是颇为丑陋的,且还身有异味……” “这都知道,我也见过她。”刘琦不以为意地道:“但我同时也打听过了,这任氏女子家中善于制冠做服,且其母便也是宫中的貂蝉官,能够两代人都供职于宫内,足见其家世之清白,再加上他照顾陈王,替我刘氏宗族尽孝,于情于理,刘某人都应该代表陈国将士报答于她。” 荀攸闻言大喜过望。 我果然没有看错人,刘琦果然是个干大事的!不是那种为美色所误的昏主。 “使君若真能如此,日后此事传播于天下,必成千古美谈!” 刘琦心道,当然是美谈。 一个为宗亲老人送终之恩的少年俊秀,娶了一个天下一等一的丑女,谁敢说自己不是忠孝仁义的表率? “对了,公达,听说那任姝在长安之时,曾向你谏言,要三军回师汉中,为陈王戴孝守丧?” 荀攸点头道:“正是如此,不过当时关中情况紧急,使君在西面的战事我无从所知,岂能相弃?故未予采纳。” 刘琦满意地笑道:“公达做的对,驱兵相助之恩,刘某感激不尽。” 荀攸急忙道:“岂敢当之。” “不过,既是要纳这个貂蝉官,那就必须要在汉中各县彰显一下她的事迹,以达到最佳的效果,如此也可令陈国将士心服……但若是如此行事,恐怕就会委屈了公达先生和汉升。” 荀攸只是略一思索,就明白了刘琦的话中之意。 刘琦这是要在娶任姝之前,派探子在各处散布大的事迹,用以达到娶她之后能够达到最佳效果。 散布的内容,自然是要夸大的。 比如任姝本是奉荀攸和黄忠之命,照顾陈王,但此刻刘琦就是要以假乱真,散布假消息—— 说是长安宫中的貂蝉官,因感陈王驱兵救驾,特来照顾受伤的陈王,起早贪黑数日不曾休息,尽心尽力,不图财货,只为敬仰之情……长安皇宫内药材不齐,为了给陈王治伤,任姝在城内挨家挨户的求药,嗓子都喊哑了,终于求到了足够的药材让陈王的伤势得以减缓,但她自己的喉咙,却因为喊了太多的话三天说不出话来……陈王感其情,认其为女……陈王死后,荀攸为援助刘琦而驱兵往西,她一个弱女子则是担起护丧重任,扶陈王灵柩返回汉中,可谓女人中的忠贞志士。 虽然事情都是假的,但凡事胜在宣传,只要宣传的到位,宣传的时间长,假的也会变成真的。 当然,这样的宣传对荀攸多少有些不公平就是了,但好在不伤大雅。 荀攸拱手道:“使君放心,此事就交给在下,在使君纳了任姝之前,攸一定将任姝的事情散布于汉中诸处。” “特别是军中,一定要落时到位。”刘琦认真地嘱托道。 “使君放心。” …… 于是乎,关于长安城中貂蝉官任姝的巾帼事迹,在刘琦有意的推波助澜下,开始在汉中各处传将开来。 第五百零六章 纳任氏 荀攸以为让刘琦娶了个丑女,着实是让自家的使君亏大了,有些对不住刘琦。 但只有刘琦心中明白,他娶的这个女人,百分之八九十是不丑的。 而且说不定,还会是个美女,所以刘琦现在是一点心理压力都没有。 但这些话,刘琦可不能对荀攸说,他得在荀攸的心中留下一个‘英明神武’的伟岸形象。 毕竟,能找到一个让外人看自己吃亏受苦,但实则自己还是白捡个漂亮女人的机会可不多了。 好不容易装一次逼,得好好装,装出些效果来! 荀攸得令后,先行返回了南郑,并安排荆州军的探子,在南郑军中以及周边诸县散布一些关于任氏的事迹。 这种事对于荀攸等人来说,着实是手到擒来,因为这个时代的人,最擅长的就是这个,比后世人要擅长的多。 但凡是举过孝廉的人,便都能明白这当中的猫腻。 汉朝的孝廉和郎官,基本都被世家门阀和经学士家垄断,但因为“孝廉”两个字的特殊涵义,所以被举孝廉者,一般都会去走郡署的关系之前,将自己‘忠孝’的名望在地方吹到极致。 但这个时代的人都很忙,且讯息传送较慢,要真是一件一件事做,不知道哪年才能把名气做起了……故而大部分举孝廉都选择走了捷径。 那些‘感人肺腑’的事迹,实则都是士族门第或是世家大族利用手段和传言将‘事迹’夸张化的展现于世间的。 说的好听点叫宣传光荣事迹,通俗点讲就是找人替自己四处吹牛逼。 从古至今,睿智的当权者,都非常重视‘宣传’‘喉舌’这些机构和部门培养与掌控……舆论这个东西,有的时候可能比手中的枪杆子还要重要。 刘琦从武都郡返回南郑之后,先找了蔡琰,与她谈了关于纳任氏这件事。 …… 凉亭之中,蔡琰为刘琦浸泡香茗,一边倒茶,一边听他详细道来。 待叙述完一遍之后,刘琦隔着茶台握住了蔡琰的手,道:“昭姬,此事你可莫要怪我。” 蔡琰被刘琦握住了手,想抽却又抽不出来,脸色有些发红,贝齿轻咬朱唇,道:“我怪你做什么?” 刘琦言道:“未曾给你一个说法,却还要去纳旁人入门,让你受委屈了。” 蔡琰低声道:“你肯这么对我说,那妾身就不觉得委屈,只是你我之间的事,却不可这般草率,翌日还需你亲自见过严君,对他晓之以情才是。” 刘琦浅浅笑道:“那是自然的,若是要纳蔡大家进门,焉能不禀明蔡中郎?对了,那位卢夫人,你与她相处的如何?我看她最近倒是没有骚扰于我。” 蔡琰闻言,不由掩嘴轻笑。 待笑够了,她方道:“卢氏今后怕是不会出现扫你的兴了,她攀上了我,自以为得计,想通过我来向你递话,从而为天师教争利,殊不知你也可通过我,在天师教身上谋些你所想要的东西……” “彼此互惠么,这倒是件好事。”刘琦认真笑道:“若是不用我出面,而由你在当中往来周旋,倒也不错,只是我山阳刘氏与天师教之间的关系,从此就要辛苦昭姬你从中周旋了。” 蔡琰笑了笑,难得的撒娇道:“既是知道我不容易,你今后还需对我好些才是。” 刘琦认真地道:“那是自然的,谁让你是我的贤内助。” 蔡琰站起身,来到了桌案的对面坐在了刘琦的身边,而刘琦则是顺势将他搂在怀里。 蔡琰靠在刘琦的怀中,闻着他青衫上的味道,道:“对了,卢氏前天对我说,想让我替她说说话,以郡署的名义,在南阳郡给天师教修葺观宇,当然了,建观的钱自然是她天师教出的。” 刘琦轻轻地一挑眉,笑道:“这是打算借着官方的名义,将天师教往荆州发展了,这倒也并无不可,毕竟这是我当初答应卢氏的……只是昭姬,你回头要替我跟她说明……让我以郡署的名义替他立观不难,只是他天师教若是要在荆州传教,需要答应我的条件。” 蔡琰抬头看着刘琦,道:“什么条件?” 刘琦一边想一边道:“天师教的教中,眼下施行祭酒制,以系师为首,治头大祭酒、奸令祭酒为辅……我可以用郡署的名义让天师教在荆州行教,但她需为我准备七个位置,其中治头大祭酒三个位置,奸令祭酒四个位置,全部由我决定人选。” 蔡琰没有想到刘琦会提出这个要求,奇道:“你是想让手下的人进入天师教?卢氏和张鲁恐未必会答应。” “不,他们一定会答应的。”刘琦微笑道:“天师教与官署不同,不是以律法束人,而是以教义收教众之心,在他们看来,无论我在天师教设立多少职位,都不会影响他们用教义,对于教众的掌控,所以他们一定会答应的。” 对于刘琦而言,他并不想控制天师教的教众,说白了他也控制不过来,但他需要派人进入天师教的高层,对天师教进行监管,确保他们能够宣传的都是正能量的信息。 毕竟,刘琦现在代表的就是荆州的地方政府,对于天师教这样的团体,他既要做到足够的尊重,同时也有有一定的把控能力。 蔡琰在这方面没有什么经验,也理解不到刘琦的层面上,但他还是轻轻额首,表示愿意协助刘琦卢氏转述。 蔡琰望着刘琦俊秀的脸庞,突然心血来潮,道: “伯瑜,我为你弹曲一首吧,想听么?” 刘琦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脸颊:“能听昭姬弹奏一曲,实乃人间至乐之事。” 当下,便见蔡琰站起身,走到凉亭外放置古琴得到小案之上。 那上面放置着蔡邕所创的名琴焦尾。 虽直白无华,但却有美音,因当初裁制此琴的桐木曾被火烧,制成琴后其犹焦,故称之为焦尾。 蔡琰一边轻谈,一边低低吟唱: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 弹曲之时,却有刘琦麾下的侍从引着任姝来到了他的面前。 蔡琰一曲弹罢,遂收了手袖,微笑着向着任姝点头示意。 任姝小心翼翼地看了蔡琰面前桌案上的焦尾,然后颇为羡慕地道:“蔡大家的音色真好,这焦尾琴也着实不负盛名,适才一曲《凤求凰》让人如饮甘泉,身心舒畅,如此绝妙之音,非蔡大家而不能奏。” 刘琦转头看向任姝,微笑着道:“任姑娘身为宫中的貂蝉官,不但对冠羽帽服知道颇有研习,一听曲目就知道是《凤求凰》了?” 任姝闻言先是一愣,急忙改口道:“妾身昔日在宫中,曾听过此曲目,因颇觉美妙,故相询于采人,因而知之。” “是么?”刘琦无所谓地道:“宫中居然有人喜好此道?不知是当今陛下,还是董卓?” 任姝闭嘴不言了。 天子今年才刚刚十二,到达长安的时候也就是九岁,再加上被董卓挟持,如何会愿意听这些? 至于董卓……玩女人他拿手,玩琴曲……恐非其所长。 但刘琦并没有多说,他只是笑看着任姝道:“任姑娘,刘某今日找你,乃是想告知你一声,盖因你前番在长安立下功勋,又照顾大王,于我刘氏有恩,刘某细思再三,必须对你予以赏赐,以为褒奖,如此方可安天下众,也可慰祭大王的在天之灵。” 任姝的表情并无多大起伏变化,她似乎早就知道刘琦会赏赐她。 “妾身谢使君大恩,使君赏赐,妾身皆愿领之。” “好,既如此,稍后我便派人将聘书送于你,今晚你便可来我房中,从此为我山阳刘氏族中妾妇。” 凉亭之外,半场无声。 任氏诧然看向刘琦,眼眸中都是惊诧之色。 蔡琰则是在一旁轻笑道:“任妹妹,恭喜你了。” 任氏愣了好一会之后,方开口道:“刘使君莫不是在取笑妾身?” “刘某人从不取笑旁人,特别还是我宗室的恩人……聘书已经备好了,今晚你便是我的妾。” 第五百零七章 夜深深 对于刘琦这样的上位者来说,若是纳蔡觅这样大族之女,亦或是纳蔡琰这样的名士之后,或许需要费些周折。 但对于任氏这种身份上跟他天差地别的女子而言,说实话,刘琦若是要纳她,根本都不需要征求她的意见。 身份等级相差地太多了,纳她其实等于给她面子。 但毕竟刘琦为了今天这件事,提前给任氏在名义上做了宣传,而任氏的名声扬出去之后,刘琦纳了她,便也可以让自己的名声达到一个新的台阶。 有基于此,刘琦还是有必要亲自跟任氏说一声的。 任氏有些犹豫不定的看着刘琦,道:“妾身容貌甚丑陋,难道使君不嫌弃么?” 刘琦心中暗道……你容貌丑陋个鸟,少跟我装。 刘琦轻咳了一声,道:“貌丑又如何?你在长安有功,又送终了阿翁,甚是有义!似你这等忠贞又懂大义的女子,若能入我山阳刘氏之门,也是我山阳刘氏之福,我此举虽有奖赏你的意思,但同时也算是为我山阳刘氏寻了一个贤妇吧。” 说罢,刘琦看向蔡琰,笑道:“昭姬,你说我说的对吧?” 蔡琰事先与刘琦通过气,自然是响应他的。 “使君之言在理,似任妹妹这等贤女子,不可让与他人。”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蔡琰心中其实还是有些打鼓的。 虽然她也认可刘琦纳妾,不在意外貌而重视品行,但这位任姝妹妹的样貌也着实是太寒碜了些。 这样的女子娶回去,对于位高权重的刘琦而言,日后会不会成为负担呢? 刘琦当真会对她好么? 现在是感恩与赏赐,故刘琦纳了她,但过了几年之后,当任姝的这份功绩和刘琦对她的感激淡漠了之后呢? 她现在年纪轻轻就这般容貌,若是若干年之后,等她年纪再大些,岂不更难入目? 到时候刘琦不要她了怎么办? 虽然有这份担忧,但对于蔡琰而言,眼下也并无解决的方法。 她伸手招呼过来两名侍女,道:“待任妹妹去梳妆打扮一下,待稍晚些拿到聘书之后,便可、便可……” 说到这,蔡琰的脸突然一阵羞红,有点说不出话来了。 “便可圆房了。”刘琦毫不掩饰的说了出来,脸上没有任何的羞意。 不要脸习惯了。 任姝意味复杂地瞅了刘琦一眼,轻轻俯身,谢过刘琦的赏赐,然后便和蔡琰所指的两名侍女一同下去了。 任姝走后,蔡琰颇有些担心地看向刘琦。 “伯瑜,你今夜当真要与她圆房?” 刘琦很是随意地耸了耸肩膀,道:“那是自然的,既然聘书已置,那她就算是我的妾了,这房自然是要圆的,至于仪式,这年头兵荒马乱的,不用那般讲究,一切从简吧。” 蔡琰心下暗叹。 那个任姝……自己一个女人若是与她同床,多少都会嫌弃她有些寒碜,伯瑜居然是来者不拒。 也不知道该说是任氏的幸,还是不幸。 …… 虽然没有什么正规的仪式,但毕竟也是新添一妇,对刘琦而言,也不是一件小事。 任姝那边自然是有侍女为她梳妆打扮,而刘琦这边,也是将他卧室中的床褥都换成了红的,门口和房梁上都挂上了红绸,院落中的石灯系红扎,尽显一副大喜之气。 而刘琦也是换上了一副红袍罩服,在新房外等待着和他那位新的妾室圆房。 而此刻,刘琦则是坐在院落中,听着荀攸的汇报。 “任氏之贤,旁的地方且不说,但眼下在军中经过传颂,确实颇响,但她样貌丑陋之事,在军中亦有相传,听闻使君不重容貌只重品行而纳妾,南郑城中已经传开,不论达官贵人,还是黔首走卒,皆对使君之行大为称赞,言使君乃是难得的贤君……毕竟,自古以来,便有商纣王因妲己灭国而周幽王因褒姒灭国之鉴,使君不重美色而重贤,在很多人眼中,就是大有作为的。” 刘琦微笑道:“有劳公达替我筹谋,当真是辛苦了。” 荀攸摇头道:“荀某有甚辛苦的,还是府君最为辛苦……” 说到这里,荀攸斜眼撇了一眼那已经布置好的新房,脸上露出了几分担忧之色。 “使君,要是不愿,待圆房之前,末吏赶过来对你禀报,说有紧急军情需要你处理,如何?” 这是主动想帮刘琦解围了。 刘琦摇头道:“躲的了一时,躲不了一世,这房终究还是得圆的,就不劳公达费心了。” 荀攸长叹口气,道:“使君确有英雄气概,末吏今日真是服了使君了。” 这话听在耳中有点不太舒服。 虽然知道荀攸是在夸他,但这个夸法,多少让人有点不适应。 “你这一段时间也着实劳累,去休息吧,我进房间等人了。” 荀攸长长作揖,拜辞离去。 刘琦则是自己漫步进了新房之中。 坐在红彤彤的床榻上,刘琦的心突然间有点紧张了起来。 自己是不是有点太自信了呢……凭借自己用后世识别美女的慧眼经验,还有在前世听说的那些历史故事,就无端的觉得这个貂蝉官是在装丑,是不是有点武断了?还是仔细查证一下会更托底吧。 她若是真丑,这事是不是就有点不太好收场了呢? 还有,万一她不是那个传说中的貂蝉,而是另外一个貂蝉官,是一个真真正正的丑女,那这事是不是就尴尬了呢? 其实,刘琦原先是对自己这双招子的甄别能力有自信的,但所谓当局者迷,他此刻坐在新房内,突然间又有点泛起了胡思乱想。 对于自己前番的判断,也因为胡思乱想而稍稍有点自我质疑了。 “典君,典君在吗?”刘琦突然喊道。 今夜荆武卒中,给刘琦值夜的人是典韦。 他大步流星走到新房门前,低声道:“使君,有何吩咐?” “去找荀攸,跟他说一声……让他按照他适才给我的谏言,过半个时辰左右,来这点个卯……” 典韦闻言一头雾水。 这天都黑了,一会使君还得跟新夫人圆房,这种时候让荀攸来点卯好么? 多煞风景呀。 但典韦乃是忠君之士,对刘琦的话从不表示怀疑,当下便见他快步领命去了。 刘琦一个人则是坐在房间内,有些说不出来的怪异。 感觉不是他要睡别人……而是等着别人来睡他。 也不知过了多久,突听房门外传来一个稚嫩声音。 正是蔡琰的侍女,给任姝梳妆打扮的那个。 “使君,任夫人已到。” 刘琦喉结一滚,轻咽了一口吐沫。 “请夫人进来吧。” 房门‘吱嘎’一声被推开了,蔡琰的两名侍女扶着一个身穿红色大袍,头戴珠帘罩盖的女子,缓缓地走进了房门内。 那两名侍女的表情颇为怪异,眼眸之中的惊讶之色此刻依旧未去,但当着刘琦的面,却也不敢过分的表现出来。 少时,她们二人将任氏搀扶到了床榻边,扶着她缓缓坐下,然后两人皆是福身做礼,便匆匆退出房门。 至于挑盖头的称杆,则是被那两名侍女留在了房中的长案上。 ‘最后这临门一脚了,是骡子是马,牵出来溜溜。’ 刘琦漫步走到长案前,伸手拿起了称杆,转身走到了床榻边的任氏身边。 看着面前的那个盖头,下面还有珠帘轻晃,刘琦眼前的场景瞬息间多了起来。 两种场景…… 第一种场景,称杆一掀,出现的是一个标志的美人,经过梳洗打扮之后,与适才决然不同。 第二种场景,称杆一出手,出现的是今日白天看到的那张脏兮兮的丑脸,别说睡了,亲一下都下不去嘴。 真是考验啊。 刘琦轻叹口气,将杆向着罩头伸去。 就在这个时候,突听门外响起了一个声音……是荀攸。 “使君,荆州刚刚传来紧急军情,吴郡的孙坚移兵鄱阳湖附近,陈兵列阵演武,似有取柴桑之意,刘荆州派使者飞马传信,召使君火速回荆州。” 刘琦心中暗道,这荀攸踩点倒是踩的是时候,典韦这时办的不错,不过自己这盖头还没掀呢,他这军情多少还是汇报的有些早。 该如何行事呢? 就在刘琦眯眼静思之际,却听门外荀攸的声音又再次传来。 “府君,孙坚陈兵鄱阳湖,似有犯境之意,真的是紧急军情。” 刘琦深吸口气,刚想回话。 却见床榻之上的任姝伸手将自己的头盖掀下。 她的表情与刘琦前两次见她的时候完全不同。 前两次,刘琦见她的时候,她都是一脸僵硬木讷,说话的声音低沉,让人瞅都不愿意多瞅一眼。 但此时此刻,她彻底放开了嗓音,且面上的僵硬表情不见了,一丝妩媚的笑意挂在她的脸上。 “使君,前线有大事了,您怎还不赶紧去处理一下呢?” 任氏似笑非笑的看着刘琦,眸子中的灵光微闪,似乎很清楚外面的荀攸是在搞什么鬼。 屋中的烛火光芒照在任姝的脸上,让人看的分外清晰。 论及外貌,蔡觅、蔡琰、杜嫣等人都是上上之选,然而单以美貌而论,她们三人竟然都比不过眼前任姝。 沉鱼落雁这种形容词不足矣形容,完美无缺的面容只是她外貌的一部分,重要的是她的眼波。 那一双眼睛如水晶般通透,眼底深处隐隐的透出一丝浅碧的颜色,仿是最幽媚的宝石,哪怕她漫不经心的扫你一眼,也会让你永生难忘。 她的气质不似蔡琰那种古典美人的书卷圣洁之感……而是狐。 若是将她扔到树林中去,让她身穿白衣往大树下一站,那就活脱脱的是电视剧中,专门在树林中等待着误入山林中的书生的绝色妖狐。 刘琦眯起了眼睛,然后在一瞬间就做出了决定。 他对着屋外吩咐道:“公达,你先回去……让孙坚等一宿再说吧。” 第五百零八章 周公之礼 刘琦的话音落后,荀攸当时在真的是在原地愣了三秒钟,然后方才反应过来。 他轻叹口气,心中暗道一声佩服。 刘使君在这方面,着实是信誉之人,即使面对这么一个丑女,也能安坐于房内,风吹不动雷打不动……非得是有大胸怀之人方可做出此事。 荀攸冲着房门作了一揖,然后便转身离去了。 而此时,新房之内,刘琦则是坐到了任姝的对面,手中轻甩着那支挑杆,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任姝任凭刘琦看着,倒也是没有不好意思。 她自己拿下头上的罩布,然后轻轻地掀开了面前的珠帘,颇为惊异地四下看着房间内的这些红色布置,脸上的表情倒也是颇有些欣喜之情。 就像是一个看到糖果的孩子一样的兴奋,却不做作。 少时,却见任姝笑盈盈地道:“真好看,跟妾身想象中的一样。” 刘琦也四下观察了一下他的这间新房,到处都是红彤彤的,让人感觉异常的舒适。 这环境的好坏,有时候也是跟心境有关系的,适才刘琦心中存疑忐忑的时候,也没有多余的心思来观察这间新房的好看与否,如今不平静的心落下来了,再细细看看这间房……还真就是满喜庆的,很是别致。 虽然时间很短,但能看出这布置新房的人蛮细心的。 “都是仓促布置的。”刘琦随意地道:“毕竟这事发生的比较紧急,只有一天时间,故而这新房中很多东西,用的都不是上品,毕竟眼下也是非常时节,战乱不断,很多事当亦从简,若是在太平盛世,想来就可以不用这般简朴了。” 任姝倒是不以为意,微笑道:“妾身过了总角之年后,便开始试想过自己出嫁之时会是什么样子,一想就想了十多年……今嫁为人妇,虽不曾杀狗宰羊,宴四方宾客,但这新房的布置却和妾身想象中一样,单此一样,妾身便知足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中的情愫颇为复杂,似有些憧憬,也有些遗憾。 但终归来说,她说的很实诚。 刘琦眯起眼睛,看着任姝似乎陷入了回忆之中,倒也没有出言打扰。 少时,却见任姝从回忆中回过神来,她转头看向刘琦,奇道:“适才公达先生赶来言,说是荆州方面或有大事,使君真的不去问问么?” 刘琦将手肘架在胳膊上,颇为玩味的看着任姝:“孙坚远在扬州,且不说他现在还没有对荆州动手,便是真动手了,我在汉中一时半刻也赶不回去……眼下这个节骨眼上,咱们还是谈谈一下你的事比较好。” 任姝抿起了嘴唇,神情在一瞬间似乎是有些紧张。 “使君有何事要问妾身?” “从你踏进这个房间其,你就已经是我的任夫人了,叫使君未免生分了。”刘琦笑呵呵地道。 任姝很快地便改了口:“夫君有何事相询?” 刘琦支撑起了腿,站起身走到了任姝身边,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的勾起了她光滑的下颚。 任姝的脸被刘琦抬了起来,那张精致而绝美的脸庞,还有朱红的嘴唇,整个面相刘琦,在油灯的照耀下,在映射着屋内的红色装饰,显得格外的诱人。 特别是那红色的唇,惹的刘琦恨不能立刻就低头压下去…… 刘琦的喉头微微滚动了一下,他稳了一下心神,然后板着脸,缓缓的将脸庞靠近了过去。 任氏一下子有些紧张了,她闭上了眼睛,胸口上下起伏的幅度变大,呼吸似乎也有些局促,半眯的眼皮微晃,睫毛亦是在轻轻地抖动。 良久之后,却听刘琦轻轻开口:“这么绝美的姿容,却故意装扮成丑女?夫人难道不觉得欠我一个解释么?” 任姝听了这话,遂慢慢地睁开了眼睛,似有幽怨的看了刘琦一眼,长叹一口气。 “非妾身故意欺瞒夫君,实在是……我装此丑相也有五年光景,当初亦非我之所愿,只是年头多了,习惯了而已。” “哦?”刘琦遂坐在了床榻旁边,饶有兴趣道:“你是哪一年开始扮丑的?” 任姝道:“是妾身随家慈入宫那年……因妾身家两代人在宫中为貂蝉官,乃是清白家世,是故妾身可承袭母位,在加上妾身自幼习制冠制服,手艺还算过得去,故家母走了中常侍的门路,让我入宫随她修习,以便日后接家慈之位。” “入宫就扮丑?”刘琦若有所悟地道:“是何人让你扮丑的?” 任姝长叹口气,语气中似有不甘:“中常侍专门派人来,教我扮装之术,并告知妾身如何调配恶液,每日涂抹于身,惹人厌烦,如果不然,家慈与我都有性命之忧。” “宦官让你改装,你可知背后指使者为谁?” 任姝叹息道:“妾身虽年纪不大,但也能大概猜到……” 刘琦闻言一笑,看她的样子,应该也是个聪慧的女子,这事细细想想却不难猜。 能指挥动张让等人的人,整个皇宫内,除了先帝刘宏,便是何皇后……就算是当今的天子刘协,只怕也没有这个本事的。 按照常理分析,先帝刘宏是没有理由特意让一个管衣帽头饰的貂蝉官故意扮丑的,一国天子完全没有这么做的需求和意义。 如此推断,最有可能做这件事,也就只有何皇后了。 她应该看出了任姝的底子极美,颇有祸国殃民之姿,出于戒备之心,故如此行事。 但其实按道理来讲,何皇后若真是担心任姝的绝美相貌会成为今后的大患,倒不如索性杀了她,亦或是将她驱逐出宫,这样岂不省事? 但何后之所以没有这样做的原因,目下就不得而知了。 或许真像是任姝自己说的,或许真的是她母女在做貂帽,制服饰方面有着远超旁人的天赋,故不舍除之,再或者有什么其他的特别理由。 反正她还算是幸运的没有死。 任姝继续道:“宫中的匠人医者多为当世名家,手段不俗,若是教人扮丑,确实有很多民间不曾有的招数办法,妾身跟他们勤学一阵,倒是能将自己弄得招人厌恶了。” 刘琦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道:“不过后来十常侍尽死,何后也被董卓害了,已无人能够限制你,如何还要继续扮?” 任姝的脸上露出了一副委屈的神情,道:“妾身不敢啊,董相国入京之后,他手底下的那些西凉兵穷凶极恶,肆意杀戮不说,多少妇人亦被他们糟蹋,便是董相国本人,也是夜夜留宿于宫内,先帝的贵人、美人、宫人、采女尽被他凌辱糟蹋,稍稍侍奉的不如意了,便是身死命陨,运气好的,也得是被弄的断手断脚,成了残疾……” 说到这,却见任姝长长地叹息道:“在那种情形下,妾身若是不扮丑,怕是都活不到现在了。” 刘琦恍然的点了点头,这理由跟他想象中的差不多。 至于她口中的那位将她领入宫中的母亲,经过这些年的诸多变故,想来已经是因为什么原因不在人世了,还是不必多问。 刘琦沉吟片刻,问她道:“这些年来,你还是不容易……只是我今日纳你为妾,你心中可愿么?” 任姝的媚眼中,突然间多了几分神彩。 她轻轻地额首,道:“多少年了,每日生活在胆颤心惊之中,生怕被西凉锦或是董卓看出破绽,妾身心里还是盼望着能够有个安稳的归宿的,幸遇夫君,从今往后,就不必活的那般小心翼翼了……而且夫君与旁人不同,看人不重颜色,这样的男子妾身未曾见过……妾身能为夫君之妇,深以为幸。” 这话不管是真的还是假的,但由任姝说出来,多少让刘琦有些惭愧。 刘琦尴尬地咳嗽了一声,道:“其实我也是挺看重颜色的,袅窕淑女君子好逑么。” 任姝抿着嘴,微笑着问道:“夫君,适才你拿着挑称站在妾身面前,好半天不曾动手挑帘……是怕看到妾身的容貌,很丑而吓坏自己么?” 刘琦哈哈大笑,突然一伸手,将任姝搂在怀中,一只手顺势伸进了任姝的大红袍中,顺着腹部直接往上摸去。 “丑如何?美如何?还不都是我的人了?” 任姝被握住了胸口的要害,顿时羞了个大红脸,她下意识的伸手去退……却发现推不动。 “夫君,妾身未经人事,不会服侍人,一会若有生疏之处,还请夫君勿怪。” 刘琦将她拉到自己的胸口,一边上下齐手的去解她的宽袍。 “什么事都有第一次的,不用怕生疏,多试几次以后自然就熟练了。” 任姝羞的脸都要滴出血来:“还请夫君多多垂怜……” 话还没等说完,便见刘琦突然一用力,将任姝整个掀在了床榻之上。 不多时,房间外面,似乎都能听清房间里面的旖旎之声,声音大的让走过路过的人都感到羞怯。 而此时,典韦正匆匆忙忙地赶回院子,方要到新房门口去叫刘琦,但随着屋内的声音传入了这蛮汉的耳朵,顿时便见典韦站住了脚步,闭上了嘴巴。 那娇喊声一下接着一下的,惹的典韦这般的粗汉都有些脸红了。 他自言自语地道:“这下可好了,荀公达的面没见到,反把使君的事给耽搁了,明早却是不知道会不会挨使君的骂。” …… 第二天,直到日上三竿,刘琦和任姝两个人也没有起来床,只是任凭几个人在外面干着急。 典韦是一个,荀攸是一个,蔡琰也是一个。 三个人着急的事情也不一样,典韦是着急做完的事没办妥,想向刘琦做出解释。 荀攸也着急……孙坚在鄱阳湖演武的事情是真的,并非他随意杜撰,如今荆州方面,确实需要刘琦赶快率兵回去。 蔡琰在三个人中,表面上是最平淡的一个,但事实上她的心中最是翻江倒海。 原本还是很平静的她,昨夜不知为何辗转难眠,一想到刘琦娶了一个新妾,特别是她听那两个替任姝梳洗的侍女说,任姝实则是一个美艳不可方物的女子后……蔡琰的心不淡定了。 蔡大家昨夜几乎一夜都没有合眼。 她本以为她是能看开的,但却万万没有想到,事到临头,她居然心生嫉妒了。 也难怪,蔡琰也是人,才女也有七情六欲,也有争护男人的心。 典韦守在门前。 荀攸不时的派人来打听消息…… 蔡琰则是干脆装成游园,领着两个侍女在郡署的后园来回闲逛,时不时的就到刘琦的小院望上一样,看看他起没起来。 说实话,刘琦其实早就已经醒了,但看着床榻旁边赤身裸体的美人,他实在是有些不愿意起来,大清早上的又和任姝在床上进行了两场赤裸相搏的游戏,直到任姝高呼求饶,说实在是撑不住了,刘琦才恋恋不舍的从床榻上起身。 早有侍者将熟悉的水放置于屋内,任姝披了衣服,帮刘琦梳洗,并替他穿衣。 刘琦披上罩服,心满意足地抻了抻胳膊,叹道:“唉,活了二十多岁,昨夜方感才感到什么是做活神仙的滋味。” 任姝噘着嘴,撒娇道:“夫君当了活神仙,殊不知妾身有多疼……” “刚开始都这样,以后慢慢就好了。”刘琦宠溺地回头捏了捏她的俏脸,笑道:“走,咱们一起出去转转,顺便进些饭食。” 二人收拾完毕,打开房门,刚迈步出来,便见典韦如旋风般的冲到刘琦面前,拱手言道:“拜见使君!” 刘琦被典韦这突如其来的架势吓了一跳,而任姝更是惊地直接闪到了刘琦身后。 “典君,大早上的,你怎么就守在这里了?”刘琦不明所以地看着他道。 典韦脸上露出了尴尬的神色,道:“使君,某家是有话想向使君说明……况且,这时辰已是临近中午,不算是早晨了。” 刘琦闻言一愣,他抬头看了看日头,接着不由苦笑道:“好家伙,一不小心,居然一觉睡到中午了。” 说罢,他转头看向典韦,道:“你适才想对我说什么?” 典韦满面羞愧的对刘琦道:“使君,实不相瞒,昨晚您交给某家的事,某没有办成,某家本想昨夜就来向使君禀明,怎奈使君已经安歇,故而、故而某家今早特来请罪。” 典韦的话刚说完,刘琦的心不由‘咯噔’一跳。 典韦昨夜,不曾找到荀攸? 那荀攸昨夜来自己的房门前,所说的事……难道是真的? 如此说来,孙坚真的在鄱阳湖练兵演武? 孙文台想做甚? 荆州眼下虽有刘表和蔡瑁等人镇守,但是单凭他们,能是江东猛虎的对手吗?对此刘琦深深的表示怀疑。 不行,要赶紧率兵返回荆州才是。 不过汉中才刚刚安定,时局还并不稳固。 汉中北有关中诸将,南有刘焉虎视眈眈,西面还有马腾和韩遂这两个时刻都容易爆炸的雷。 也必须要留重兵把守才是。 “荀公达现在何处?” 典韦忙道:“在书房,公达先生已经派人来崔问过好几次了,只是听说使君没起来,故而没敢派人多做打扰。” 任姝在一旁道:“夫君,若是有事,还请快快去处置才是,勿要以妾身这里为念。” 典韦适才就有点纳闷,不知道刘琦身后这名比杜夫人还漂亮的女子到底是谁,眼下一听她开口,顿时吓了一跳。 这难道就是使君新纳的那个任氏? 不是说丑的不能再丑了吗?怎么这般国色天香? 说她丑的人,莫不都是瞎子不成。 第五百零九章 女人的妒忌心 经过一夜的欢愉,刘琦的心情本来是非常好的,但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荆州那边居然出了问题。 孙坚陈兵鄱阳湖演武的事是真的,他这是想做什么? 刘琦当下安慰了一下任氏,便随着典韦急急忙忙的去见荀攸了。 望着刘琦远去的身影,任氏的脸上露出了一副欣慰的表情,她浅笑着转过身想要返回房间……但看到的,却是蔡琰的面容。 蔡琰的表情淡漠,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任氏的身后。 任姝见状顿时吓了一跳。 她下意识的想要屈身向蔡琰行礼,但瞬息之间又似想到了什么……这礼便没有行。 她只是轻轻地额首含笑道:“蔡大家。” 如今这个情况,两人也算是平起平坐,地位和身份对等了。 蔡琰淡然一笑,转头吩咐那两名侍女道:“你们先行退下吧,我有话单独和任夫人聊聊。” 两名侍女依令而走后,蔡琰伸手对任氏道:“任夫人,咱们可找个地方……谈谈?” 面对这位天下第一才女的邀请,任姝当然不好回绝,而且蔡琰一直以来都对她颇存善意,任姝还是蛮敬佩这位蔡大家的。 当下,便见任姝伸手对蔡琰道:“蔡大家,里面请。” 蔡琰转头看了一眼刘琦和任姝的新房,浅笑道:“房间中未免有些闷热,任夫人若是不嫌弃,咱们不妨去亭中少歇,如何?” 蔡琰的这个要求,并不过分,任姝自然应允。 两个人到了凉亭之后,在长案的两侧分别坐定,蔡琰坐下后,只是静静地看着任姝,双眸中尽是揣测之意。 任姝被蔡琰看的有些不自在,道:“蔡大家为何这般看我?” “任夫人,说实话,在今日见到你之前,琰对你的印象确实不错,但今日见了你之后,前番对你的评价怕是要变上一变了。” 任姝秀眉微蹙,道:“蔡大家此言何意,妹妹不甚明了。” 蔡琰叹息道:“你本有惊世姿容,却乔装掩盖,故意不以真面目示人,直到被伯瑜纳了之后,才露出本来的面目,不能不让我怀疑你早先便有用意。” 任姝闻言一愣,接着不由笑道:“蔡大家此言,未免太过高看小妹了,小妹何德何能,可事先就算到夫君会纳我一个丑女?这岂非笑谈。” 蔡琰摇了摇头,道:“在伯瑜提出纳你之前,你确无此心,但昨日他与你说起此事之后,我见你当时并无诧异之色,只是淡然接受,再加上你今日的梳妆容貌甚异于当初,却是不得不让我多有想法。” 任姝沉默了半晌,突然道:“是又如何?哪个女人又不愿意寻一个靠得住的男子,夫君乃是人中俊杰,又居高位,相貌堂堂,待人温柔和善,我便是有心想黏上他,又是罪过了么?并非各个女人都有姐姐这般的好家室。” 蔡琰闻言一愣,实是没有想到这个平日里看着口齿不甚伶俐的女子,如今摇身一变,不但样貌都便美貌绝伦,就连思维也都这般敏锐,唇舌之功亦是伶俐了不少。 蔡琰沉默了半晌,突然道:“你说你是制冠造服之家,可此刻你不再掩饰的嗓音,我听着极为轻灵,调音上下起伏,应是善于吟唱,你平日都穿糙服,我看不清你的步伐,但你今日深衣长裙,倒是容易辨认,我适才观你行走步伐,既轻盈又有劲力,且行走姿势独特,乃善舞者所独有的。” 任姝的脸色有些忽红忽白。 蔡琰继续道:“还有那日你能说出《凤求凰》的曲名,说明你通晓音律,不为旁的,只因那音律和词牌我皆做过调整,曾去其糟糠,而你只听了几句,便立刻能听出来……试问,一个能歌善舞,还通晓音律的绝色美人,却非要自称是冠服之家,你说我应不应该怀疑?” 任姝咬着嘴唇,没有说话,半晌后方才道:“这是我自己的事,与蔡大家无干……但,是刘夫君自己要纳我的,并非我自己主动攀附,而且经过昨夜,我对夫君也是真心实意,此生非他莫属。” 蔡琰闻言一愣。 半晌后,却见她长声一叹:“善藏者人不可知,能知者人无以藏……希望你说到这做到。” 说罢,便见蔡琰对她点了点头,站起身转身欲走。 还未走出凉亭,就听任姝在后面轻声道:“蔡大家言善藏者,人不可知,可我若不藏,又岂能活到今日……蔡大家为何突然开始琢磨我,盯上我,不还是因为我不藏了,若我还是个丑女,蔡大家又岂会对我这般上心呢?” 蔡琰闻言,身形顿时一滞。 接着,便见她的嘴角露出一丝苦笑。 是啊,这位任姑娘的话,又何尝没有道理呢? 自己之所以这么深的琢磨她,归根结底,还不因为她变的美了,若是她还是那个丑女?自己又会如何呢? 蔡琰仰起头,看着蔚蓝的天空,心中暗暗自嘲道: “蔡琰啊蔡琰,原来你也是个平凡的女人,你也会妒么?” …… 郡署的正厅中,刘琦听着荀攸向他做出的汇报,脸色越发阴沉不善。 想不到,孙坚势力的发展速度这么快,竟然是远远超出了自己的想象。 就在刘琦谋取了南阳郡和汉中郡,并在关中与董卓周旋的这段时间,孙坚已经在扬州之地翻云覆雨。 吴郡是他起家之地,被孙坚掌控在手中无可厚非…… 但现如今,丹阳郡亦被其掌控,豫章郡和会稽郡也因为孙坚的兵锋之所向而望风睥靡,相比于刘琦夺取两郡的速度,孙坚平定扬州的速度整整比他快了一倍有余。 而眼下,他将兵马屯扎于鄱阳湖,对江夏虎视眈眈,其锋芒毕露。 这只猛虎,终于要开始展足了。 不过他展足的速度,也似乎是太快了些,也太不理智了些。 难道他不知道眼下荆楚的实力已是今非昔比,就算是大半个扬州已经被其掌控,但荆州的实力只在其上,不在其下。 综合来看,不论是兵力还是财力,刘氏父子都不怕他。 “孙坚这么做,绝不只是单纯的要威胁我江夏那么简单。”刘琦在郡署的正厅中,仔细地看着桌案上的皮图。 “末吏也是这个意思。”荀攸在一旁也是极为认真地道:“孙坚刚刚占据扬州,虽是势力发展迅速,但他毕竟不占大义,因为他既不是扬州刺史,也非扬州牧,而只是吴郡郡守,如今虽夺取了大片土地,但根基并不稳固,若只是为了扩张就与我荆楚为敌,对他而言,实乃是取祸之道……这背后一定还有什么隐情。” 第五百一十章 阿姐到你显示手段的时候了 荀攸的话,算是说中了刘琦的心事。 两个人此刻也算是不谋而合。 他很是认真地点了点头,道:“孙坚锋芒毕露,兵势强劲,这一点无可厚非,我承认……但他空有兵势,却无物资支撑,无法持久,这一点和董卓很像,只要我们采取对付董卓的方法,避其锋芒,拖延施策,他绝不是我军的对手……而且这点孙坚自己想来也应该知道。” 荀攸认真地道:“现在的关键,就是这个事情的隐情是什么。” 法正在一旁低低地咳嗽了一声,道:“不论隐情是什么,但孙文台毕竟也是一名勇冠三军的强将,他临近荆州屯兵,使君不可不防,待回了荆州之后,一切事情自然明了。” 刘琦认真地点了点头,道:“孝直这话说的不错,眼下荆州事急,而且天气也逐渐转冷,下令撤兵回返南阳郡,让三军休养生息之一阵子,只是汉中郡这里,该留多少兵马才合适?” 黄忠站了出来,道:“使君,汉中虽是天险之地,但眼下北、西、南三面皆临强敌,不可不置以重兵。” 刘琦看向文聘,道:“仲业,汉中需留多少兵马,你方能固守之?” 文聘认真地思虑了一下,道:“恳请使君留下精兵三万于某。” 刘琦低下头,认真的估算了一下。 他本带来三万兵,经过几番征战后折损了不少,后黄忠又率一万荆州本部兵马支援,又得甘宁和徐荣、陈王麾下的数万精兵相投,本已是拥十万众。 但这十万人中,陈国的五万军士有一些并不愿意留在汉中,而是想返回故土,而且刘琦事先答应了他们,不能反悔。 再加上经过这段时间,黄忠等人仔细的核查过这些士兵的状况,发现了有很多老弱之师不堪堪大用,故而从军中剔除,分于田地为农,只留下精壮之士。 经过了好一番折腾,刘琦现于汉中尚有精兵七万。 给文聘留下三万,他自己则是率领四万兵将返回荆州。 大概估算了一下,刘琦缓缓地点了点头,道:“汉中眼下的地理位置有些孤悬,三面临敌,你却只要三万兵将……也难为你了。” 文聘认真地道:“使君放心,有此三万众,便是关中,益州,凉州来兵十万,二十万,某也定能守之,保管让南郑城固若金汤!” “有劳了。” …… 事情商议定了,刘琦遂让众人招呼三军将士,收拾辎重准备回返南阳郡。 议事完毕,刘琦便返回了自己的宅院。 他先去找蔡琰,告诉她三军将士即将启程返回南阳郡,让她收拾东西。 谁知道,当他去往蔡琰房间的时候,却看见蔡琰偷偷的站在屋外抹眼泪。 刘琦见状一惊,急忙去询问蔡琰出了什么事。 谁知蔡琰只说刘琦看花了眼,什么话都不说。 刘琦见状无奈,只能是好言安慰了一番,但却发现蔡琰并不为其言语所动。 无奈之下,刘琦只能先行返回自己的房间。 待进了自己的房间,赫赫然竟发现任姝也坐在床榻上抹眼泪。 刘琦眉头一皱,遂上前相询。 但任姝却是也什么也不说,不论刘琦如何相询,也不应答。 刘琦无奈之下,也就不多问了。 可让人疑惑地是,当天晚上,任姝却借口昨夜太累,请刘琦让她休息几日,不要碰她,也请刘琦将精神头用在正地方,好生研习政务军务,不要沉迷酒色。 刘琦听的一头雾水。 我过夫妻生活,跟特么沉迷酒色有啥关系? 好端端的,这都是唱的哪一出? 不过他也看出这当中有不对劲的地方,也就没有强迫,遂顺其自然。 …… 蔡琰和任姝都是郁郁寡欢,闷闷不乐,刘琦不傻,自然能想明白应该是她们两个人之间发生了些什么。 但具体是什么事,刘琦一时间从她们两个人嘴中问不出来。 而且两个人明显都有些互相赌气的成分……见了面不说话。 但刘琦眼下似是处理不了这个情况,因为三军跨州转移,他还有许多事情要操办,这后宅中的事情,他一时半刻没有精力去细细琢磨。 时近年关,刘琦留下文聘在汉中镇守,自己则是率领其余兵将人马,启程返回了荆州。 待抵达荆州的时候,天气已经入冬了。 刘琦麾下的四万人到了新野之后,他先让黄忠率领一万人马返回襄阳,去向刘表交差,他自己先行返回了新野的府邸,去见一个重要的人。 这个人就是他刚刚出生的女儿。 杜嫣原本是在长沙产下这一女的,后来待女儿过了百天之后,蔡觅便派人将她们母女一同接了过来。 一个不满四个月的孩子,特别还是个女孩,眼下看不出将来会长成什么样子,但刘琦有自信,他的女儿一定会是个漂亮的姑娘。 毕竟,自己这幅尊荣不差,而她的母亲,更是这天下间一等一的绝世美人。 “悠!悠!” 府中房间内,刘琦将大女儿刘颖举在手中,使劲的向上举高高。 孩子虽然不大,但在刘琦的手中被举到了两米多的高度,却一点都不害怕,反倒是‘嘎嘎嘎’的乐。 “哈哈,真是我的好女儿!”刘琦乐乐呵呵地将刘颖抱在怀里,伸手轻轻地捏她的脸蛋:“一点都不娇气,从见到爹那一刻起,都不见你哭一声,只是乐,这孩子以后一定是个好性格的,大气,开朗,有格局,心眼也一定大,有胸襟……” 说到这,刘琦转头看向了杜嫣,玩笑道:“不似你娘,性格腼腆,闷葫芦似的。” 杜嫣伸手轻轻地拍了刘琦一下,道:“哪有你这般说自家女儿的,怎么叫有胸襟,女孩子长大了,当尊章守礼,恬静沉稳,哪能当男孩子那么养?亏你还是一方名士呢。” 刘琦白眼一翻:“名士怎么了?名士的女儿就必须要要是才女么?人活着,要释放天性,什么事都循规蹈矩的,还怎活?” 说罢,他看向一旁的蔡觅,道:“阿姐,我说的对不?” 蔡觅不以为意地道:“孩子刚过百天,话都不会说,想那么远作甚?只是我看你带回来的那位新妾室,似乎从进了府中就闷闷不乐啊,怎么?是然你强抢回来的?” “胡说。”刘琦哼道:“你夫君我是何人,你心中没数?我怎么会用抢那么低劣的手段?其实成亲那天,她还是挺高兴的,只是后来不知为何,连日来就一直闷闷不乐,似有心结……便是昭姬也是如此,话都比平日里少了许多。” 蔡觅恍然的点了点头,接着绣眉一蹙,伸出葱玉般的手指在刘琦的脸上点了一下,嗔道:“你好歹也是人家的夫君,如何连女人的心思都看不明白?这摆明是你娶了任氏之后,她与昭姬之间有了分歧隔阂,或许她们背着你,一时嘴急争吵过了也说不定,你如何不调解调解?” 刘琦嘿了一声:“阿姐说的倒是容易,她们发生什么事都不跟我说,我到哪调解去?” 蔡觅气道:“你这人,真是越活越回去了,想当初你撩拨我时,何等的手段高超,如今怎么却一点使不出来?” “休胡说!是你先勾搭我的。” 蔡觅差点没让他气死。 刘琦笑着地将脸贴近蔡觅,道:“你是当姐姐的,年长她们许多,家中有事,哪能全靠我来管?我也管不过来啊,现在,可不就是显示你手段的时候来了!” ( 第五百一十一章 功高震爹 刘琦不是管不明白这家中的事,而是他根本就没有精力去管,他现在已经不是当初随同刘表一起来荆州草创基业的那个少年郎了,而是在名义上执掌一州,且被敕以将军之位的州牧。 他的眼光和格局已经随着地位的上升而又提升了许多。 后院的琐事,他已经是有心无力了。 听了刘琦的话,蔡觅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说实话,女人的天性中多少都有些嫉妒和自私,别说是她了,便是蔡琰那样的才女亦是不能免俗,但刘琦既然对蔡觅张嘴提了要求,那这事情她自然是不能不办的。 论及对刘琦的仰慕,亦或是对刘琦的依赖,蔡觅或许永远也无法表现出像是蔡琰、杜嫣、任姝那样的依赖情愫,但毫无疑问,若是论及对刘琦的宠溺,蔡觅永远是最疼刘琦的那个大姐姐。 蔡觅仔细地听了刘琦的叙述之后,心中若有所悟,她长叹口气,用手轻轻地划着刘琦的胸脯,道:“少郎君既然给了姐姐如此重的要务,那姐姐又焉能不替少郎君操办好?只是你这日后纳妾的速度还需慢些,姐姐我倒不是不舍得替你操心,实在是年纪大了,精神头跟不上。” 刘琦低声道:“谁说姐姐年纪大了?风华正茂正是好时候……对了,姐姐的肚子可有动静了么?” 蔡觅不明所以,先是一愣,接着随即用手轻轻一捶刘琦胸口,低道:“没正经!你在外面好几个月,我和肚子要是有动静了,如何跟你解释的清?休要胡闹。” 刘琦恍然地点了点头,笑道:“这倒也是,怪我疏忽了,没关系,我这不是回来了么,今夜开始,我就帮姐姐试验试验,看看张神医的药,吃了这么久到底有无作用。” 蔡觅笑盈盈地看着他,眼神流波转动,显然对这个提议比较赞成,并无抗拒。 但其实她的心里没底。 毕竟张机当初对她许诺的,也是尽力……但可没保证能调理好。 不过她还是轻道:“该风流时需风流,但你此番回来,正经还是要办的,你在汉中郡翻云覆雨,弄出了天大的动静……襄阳那边因为你的事情,可也是一直不曾得闲,勋弟告诉姐说……刘荆州手下的名士附庸们,如今可对你都颇有微词,你可得多加小心些才是。” 蔡觅的话,说得不轻不重,点到即止,但刘琦自然是明白她的意思的。 “阿姐放心,这种事情,究竟该如何做,我心中自然是有一杆秤的。”刘琦颇为自信地道。 但实则,他心中却并没有他表面上那么轻松。 当初那车骑将军不做,只是当了镇西将军,一州之牧……和刘表齐平,看来也是不行的么? 终归还是功高震爹了。 …… 次日,刘琦找了张允和李典二人前来商议最近荆州发生的事。 一段时间不见,年轻的李典似乎成熟了许多,他的下颚上也留起了胡髯,那种少年稚嫩之感已经是完全的消失不见了,所呈现出来的是一种愈发成熟的气质。 而且他的脸颊似乎比刘琦刚离开南阳郡的时候,黝黑了许多,很明显是晒的。 看起来,这段时间在新野附近,一直负责三军将士们屯田事宜的……但从李典外在的表相来看,他对于屯田的事宜真可谓是尽心尽力了,估计也是真正的做到了以身作则,与三军将士共同屯田于野,同吃同睡同屯同种。 至于张允……刘琦感觉这小子着实是胖了不少。 看来这段时间,他活的挺仙儿呀。 “琦出征在外,南阳郡诸事皆赖两位相助,琦深感欣慰。” 张允急忙拱手道:“使君实在是客气了,使君出征关中,得胜而归,我等替使君镇守后方,乃是分内之事,何须相谢?” 李典亦是连说:“不敢、不敢。” 刘琦伸手指了指桌案上的表册,道:“这半年来的,事关军屯诸事和南阳郡税收的简牍账册,我昨夜都已经都看过来,还算不错,眼下新野军政诸事皆顺,就是包括蔡家和樊钕在这边开办的商号,对中原和扬州茶具、瓷器的出口等事也是做的颇顺,我这一次在汉中郡联系了当地的强族杨家,并带其族中人杨松在身边,从此以后往蜀中和关中诸地,茶具与瓷器的进销,便全权交付于杨家,这事你们可在心中谨记,各郡署各级都打好招呼,定个章程,回头呈禀于我。” 张允立刻道:“末吏即刻便办好,绝不拖延。” 刘琦的嘴角挑起了一丝笑容,道:“既然如此,那就有劳兄长了……对了,南阳郡诸位皆顺,但不知襄阳那边,目下可还算是安泰?” 张允和李典彼此互相对视了一眼。 却见李典轻轻一咳,道:“此事,还是请张校尉给使君解释吧,李某年轻,见识浅薄,对个中之事知晓的也不甚清楚。” 张允心中暗骂李典狡猾,将难说的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推。 他轻轻的咳嗽了一声,然后向刘琦道:“近些日子来,刘荆州在襄阳权柄日盛,开始大量任用北地迁移来的士族,现在麾下人才鼎盛,以襄阳和江陵为中心的诸县皆再建学宫,学风日盛,人才归心,荆州可谓是愈发的壮大了。” 刘琦闻言轻轻点头,道:“这不是好事么?” 张允长叹口气,道:“好事虽是好事,但这自古以来,士林中人便是唇舌摞烂之口,士人任用的多了、杂了,便会滋生派系,且多有狂言、妄言者,很是容易引起是非的,这一点伯瑜想必明白吧?” 张允这话说的倒是颇为隐晦,隐晦到让刘琦对他的欣赏程度又上升了三个档次。 虽然油嘴滑舌不是什么好事,但随着刘琦地位的水涨船高,他下方直属的这些人,今后也必将随着时间越长,地盘势力越大而独当一面。 刘琦麾下目前也有不少有能力的人,但身为一个君主,虽要做到唯才是举,提拔有能力的人,但跟自己沾亲带故的血亲,也是一定要重用的——这是术。 亲戚,血缘在这个时代是一种超乎寻常的权力纽带。 用人不能完全的任人唯亲,也不能完全的唯才是举……各方面平衡,才是一个君主应该做的事。 张允的政治天赋还是蛮高的,会是刘琦在亲戚这方面的得力干将。 “那眼下襄阳那边,有何是非,兄长可否为我说说?” 张允叹息道:“还不是因为使君你做了益州牧,镇西将军的事?如今在官位和将军爵位上,伯瑜你已经是和刘荆州相持平了,这就引起了那是辅佐刘荆州,还有诸多士子门客的诸多不满,各地学宫之内,也有诸多学子议论纷纷,言、言……” “言什么?” “子强父弱,恐有所乱。” 刘琦闻言,‘噗嗤’一声笑了。 他轻轻地点了点头,道:“有点意思,不过倒是也符合这些士林中人平日行为的规律。” 张允和李典都不知道这个规律是什么。 其实历朝历代的文人墨客都有这个毛病,那就起哄,同时在起哄中抓住能够让自己名扬天下,亦或是为人侧目,同时取得近身之姿的机会。 这一点刘琦以为后世时知道的古代包括现代的例子很多,所以深明其理。 荆州学风日盛,刘表广招士人,这些士族的人数眼下实在太多,特别是很多还是从北地迁移来的,他们中很多人与生俱来的就不会允许自己自甘平庸,非要弄出点什么事来彰显自己的实力,以取得近身之姿,扬名立万。 而眼下就荆州的局势来说,自己近期做出这么多的大事,谁不想从自己的来沾些名声? 用后世的话来说,这就是借着骂战的机会,来蹭自己的流量。 但以刘琦上位者的身份而言,他们敢这么直接来议论自己,就不怕被报复么? 答案是还真就是不怕。 因为刘表身上有‘名士’这个名头,爱惜羽毛的他就算是儿子被议论的再惨,也不会做出过激的事情,特别是对他所中意的这群士人。 在刘表眼里,‘文化人儿’是要有特权的。 所以针对眼下的情况,刘琦关键是要知道刘表的态度。 “对于这些言论,我父亲何意?”刘琦认真地再次向二人询问。 第五百一十二章 妒与怕 张允立刻道:“刘荆州,没有任何表示。” 刘琦恍然地点了点事,这确实是他父亲的作风。 深沉内敛,有事不轻易吐口,只是暗地里的揣摩,并不急于动怒,也不急于动手,虽然看着有些瞻前顾后,但绝对不会因一时之急而做出鲁莽的举动。 这就是刘表的一大特点,过于稳重。 他一辈子的成就在于此处,但同时他一辈子失败的地方也在于此。 想到这里,刘琦不由暗暗叹息。 “我父亲没有任何表示,那他最近针对南阳郡,可有什么特殊的指示?” “针对南阳郡的特殊指示?”张允摇了摇头,道:“这倒还真是没有。” 一旁的李典却突然开口道:“虽然刘荆州不曾对南阳郡有军政方面的指示,但却将使君的两个妹妹接回了襄阳,还有被使君任命为南阳郡丞的陶商,也被刘荆州带到襄阳去任为文书掾史了。” “哦?”刘琦闻言皱了皱眉,脸上的表情略微沉了沉,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看起来,那些王八蛋士人的言辞,或许还真就是让刘表走心了。 而带走刘灵、刘雅以及陶商,这算是从侧面给自己一个暗示。 这是刘表给了自己一个理由……一个让他赶紧回襄阳的理由。 当爹的,这是再给儿子一个台阶下。 刘琦伸手拿起桌案上的一个玉龟,来回地把玩着。 李典和张允都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刘琦,等候他下达指令。 少时,却听刘琦言道:“蔡瑁对此事的态度为何?” 张允摇了摇头,道:“没有态度。” 没有态度,就是他最大的态度,看来这家伙亦是开始变得奸诈狡猾了。 不过也幸好他没有什么态度,若是换成他原先与自己还处于对立关系,此一番蔡瑁再联合南郡宗族对刘表施压,配合那些嚼舌头的士人言论,自己处置起这事,还真就是有些棘手。 如今蔡瑁跟自己的关系大大缓和,他与蔡氏宗族在南阳郡又有一些共同利益,除非他刘琦变成了南郡宗族的致命威胁,否则蔡瑁绝不会公然反对他的。 终于,只见刘琦重重地落下了手中的玉龟,用力之大,看的张允竟然有些心疼。 “替我准备几件东西,几日后,我亲自返回襄阳,去见严君……对了,把郡署的财帛细软也都收拾好,让几位夫人还有蔡大家亦同随行,你们也跟我回去,咱们大伙一同回襄阳,过一个团圆的年关除夕。” 张允和李典彼此相互惊诧的对望了一眼,不知道刘琦这又是在玩什么花样。 …… 当天晚上,刘琦来到蔡觅的房间……跟阿姐切磋新姿势。 杜嫣很听话,但有时候还是略微羞涩,有些需要她配合的新创意,她目下着实放不开,就算是勉强配合,也不尽兴。 任姝……算了吧,初经人事,不能对她提太多的要求。 蔡琰……暂且不计入考核范围。 考察来考察去,还的是阿姐最配合、最好了。 今天刘琦和蔡觅练的功夫是是老树盘根。 说实话,这套功夫着实是有点难为蔡觅,毕竟她已经是二十七八快三十的年纪,身材逐渐变的丰腴…… 这体重上来了,运动量大了自然也就累得慌。 “哎!” 蔡觅累瘫倒了床榻上,然后伸手用力‘啪’的一声拍在了刘琦的背脊上,嗔道:“属狗的,不折腾死了我,你是心里不舒服是不是?” 刘琦站起身,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步履轻浮的来到了桌案边,在案上摆放的茶台旁,开始浸泡茶汤。 热水早在和蔡觅行事前,就已经准备好了,此刻浸泡的茶叶香气扑鼻。 刘琦美美的喝了几盏后,然后长出口气,感慨了一声:“舒坦!” 蔡觅喘息均匀后,亦是披袍起身。 她坐在刘琦的对面,也是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和刘琦一起品味这香茶。 少时,却见蔡觅长舒了口气,道:“今日白天,我和昭姬妹妹还有那位任妹妹,都分别谈过心了,此刻也大概知道了她们的心结所在。” 刘琦闻言忙道:“这么快?阿姐果然是好手段,我可是问了好半天都不曾问出来的。” 蔡觅伸出莲藕般的玉臂,在刘琦的手背上轻轻抽了一下,气道:“这种事怎么可能是问出来的?自然是需要探!你当年的手段都到哪里去了?” 刘琦呵呵一笑:“当年的手段在你身上都用尽了,如今换成别人,委实没有三年前的那般聪明劲了,也没那劲头了。” 蔡觅幽幽言道:“说白了,女人么,一是或多或少都有些善妒,二是或多或少都会有些怕,一旦妒了,就容易惹出些事端,其实我也善妒,但你对我好,真心实意待姐姐,姐姐这心便系在你身上,想妒也妒不起来,而且我也不怕。” 刘琦恍然地道:“那阿姐的意思是,昭姬和任姝一个是妒,一个是怕?” 蔡觅轻笑道:“你以为呢?” “可这妒的是什么,怕的又是什么?” 蔡觅轻道:“昭姬妹妹远来荆州,虽然姐姐不知道你们俩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我看的出来,她的心思此刻应该是都落在了你的身上,时间想来也不短了,她出身经门,又是名满天下的才女,一心为你,但这好的结果却一直都遥遥无期,反倒是一个任姝,突然冒出来也能入你门,成为妾室,她不求正式之位,只求一段正果却不得,你说她焉能不妒?” “那怕的人是任姝?” 蔡觅点头道:“我跟她几次交心,多少知道了些她过去的身世,是说吧,就扮丑妇这个事儿,多少是有些不对,但她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这些年她也是过的胆颤心惊的,每日都是如履薄冰的,对她而言,被你纳之为妾对她而言乃是最好的归宿,但这份归宿到底能不能守的住,她亦是说不准的……故而,她害怕。” 刘琦无奈地揉了揉眉心,心中暗道:好么,原谅这两个女人突然抑郁的原因是在这呢,不过不论是害怕还是妒忌,都纯属多余。 等等。 刘琦眉头皱起,突然将手中的茶盏放在茶台上,皱眉细思。 害怕与嫉妒……这两种感情,眼下是不是也适用在刘表对自己的感觉里的自己? “少郎君,少郎君?” 蔡觅的声音将刘琦从沉思中唤醒了过来。 “想什么呢?” “啊?啊!呵呵,没什么,只是去了襄阳之后,该如何行事?” 一听刘琦说起了襄阳,蔡觅的脸上露出了些许担忧。 “这次去了襄阳,你打算怎么办?如何向刘荆州解释?” 刘琦笑呵呵的,没有正面回答,他反倒是问蔡觅道: “阿姐,你可知道,当你被一个人嫉妒或是让人感到害怕的时候,什么办法才能解决?” 蔡觅摇了摇头:“你说呢?” “方法很多,但其实最简单的办法就是,你找一个让人更嫉妒更让人害怕的存在,就好了。” 第五百一十三章 关键的张允 在新野准备了几日之后,刘琦等一众便先行出发了,他携带着几名主要的干将和家眷,一同前往襄阳。 新野距离襄阳的距离实在是太近了,差不多有两百里的距离,若是用快马行进,足可朝发夕至,但大队人马要进行迁移,这速度就相对慢了些,毕竟不光是骑马的,还有乘坐辎车的。 但再慢,也慢不过两日时间。 眼看着距离襄阳已经是越来越近了,刘琦便把张允招呼到了他的身边。 两人一同骑马并行,并说着一些旁人听不到的悄悄话。 “这一次到襄阳,名义上是山阳刘氏族人过除夕,但严君对于我的考察和探问,恐怕是少不了的,兄长知道此时此刻该如何做么?”刘琦微笑着问张允道。 说实话,张允还真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做。 他皱着眉头思虑了片刻之后,方道:“伯瑜放心,这次我说什么都不会多言,谁要是问我关于你的什么事,为兄都是避而不答……绝不会多说一句给你惹祸的,你看这么办如何?” 刘琦淡然一笑,道:“兄长若是这么做,弟弟往后的日子怕是就会变的颇为艰难了。” 张允不解其意……怎么自己避而不谈,还会令刘琦的境遇艰难? 刘琦索性也是直接放开地说道:“兄长,索性我今日便与你直说了吧,依你之见,咱们到了襄阳后,有基于那些乱嚼舌根子的士子和学子们的流言蜚语在,严君到底会不会对我进行一番彻查?” “这个……” 张允略作犹豫之后,方道:“伯瑜,实不相瞒,依某看来事关重大,权柄之事非同等闲,舅父不会不闻不问的,当然就算是舅父查了也无所谓,毕竟你这些年为了山阳刘氏奔波劳碌,实乃是一等一的功臣,查实了,反而是为了替你证实了清白。” 刘琦轻轻地一甩马鞭子,笑道:“那依兄长之见,在我麾下这些人中,严君找谁相询最为妥当?” “找谁相询……”张允先是愣了楞,接着恍然回过味来。 “伯瑜,你的意思是……舅父会找我问?” 刘琦仰头看向苍蓝的天空,幽幽道:“你是他的外甥,又是当年他一手提拔到荆州来的,还是父亲将你指派到了我的麾下……事到如今,有关我的事,他不问你,难道还要问曼成、文长亦或是绪正他们那些人不成?” 张允倒吸了一口凉气,心头开始砰砰狂跳。 这可不是一件什好差事,一个弄不好,确实是容易两面得罪人。 但刘表若是不问他呢?刘琦手下又有谁能够值得刘表相信? 好像还真就是没有。 想到这,张允额头上的冷汗,开始一滴一滴的向下掉了起来。 “伯瑜放心,舅父若是向我询问你的事情,我一定件件说好,绝不会让舅父对你起半点疑心!”张允打定主意,帮刘琦帮到底。 毕竟刘琦是什么样的人,他心中再清楚不过了。 若是在这种关键时刻,他给刘琦帮了倒忙,日后刘琦一旦恢复过来,一定会狠狠的拾掇自己的……绝不留情的那种拾掇。 张允现在是宁肯得罪刘表,也坚决不会站在刘琦的对立面。 相处三载,彼此已经是知根知底了。刘琦的手段如何,他心中最是了解不过。 但刘琦的回答,显然有些超乎张允的预料之外。 却听刘琦道:“兄长,你若是这般作答,恐我父子的间隙会越来越多,甚是不妥。” 张允闻言一愣,怎么刘表找他问话,他替刘琦说好话还说出问题了么? 少时,却见张允将胯下的马匹向着刘琦靠近了些,问道:“伯瑜,你且试言之,舅父若是找我问话,我当如何作答?” 刘琦微笑着问他:“兄长可想让我父子相处和睦,家族昌隆,荆州繁盛?” 张允的表情一正,道:“那是自然的,这还用说?” 刘琦认真地道:“若这是兄长的肺腑之言,那此番严君找你问话,你就不可以站在我的角度上完全的替我说话,要有理有据的论出我的优点和缺点,还有我这些年征战在外的得失利弊,都要说,有什么说什么,当着严君的面,无需避讳。” 张允皱起了眉头,犹豫道:“可是这些年来,伯瑜你行事周正,并无不妥之处啊,让我说你的得失和优势劣势……这不摆明了让我撒谎,编排你的不足么?” 刘琦心中暗暗感慨,看看我家这位大表哥,说话就是中听,都什么时候了,还能如此不急不缓的送上一记让人感到极为舒坦的马屁,真是厉害。 “就当你是编排了,需要我给你组组词么?” “有劳伯瑜替为兄解惑。”张允很是郑重的道。 聪明人就是聪明人,哪怕是替主子编排有用的瞎话,也绝不自己独编,非得让主子也参与到其中不可。 这就是聪明人该做的事。 越看越像是个当宦官的好苗子。 当下,刘琦便将自己早就已经思索好了的应对刘表的问答之语,悉数教给了张允。 同时,他还给张允找了一个可以配合他的搭档。 …… 抵达襄阳的时候,已经时近正午。 阳光高照,挥洒刺眼,但由于已经进入了年关,天气是异常的寒冷,刘琦身穿厚衣罩服,被风一吹还是感觉微微有些刺骨的。 真是冷呀。 往年回襄阳,刘表不说亲自出城迎接,也定会派遣荆州城当中的诸多官吏,组成大队,亲来代他迎接刘琦,以显示出对这个儿子的宠溺和关爱。 但是这一次,刘表没有。 代表他前来的,只有蒯越一个人。 蒯越前番和刘琦之间,也曾因为家族利益的问题,彼此间弄的有些不快,但时过境迁,且刘琦也曾给了蒯越心理上的惩处,如今再见面时,两个人之间因为上一次站队问题而产生的隔阂,倒也是烟消云散了。 蒯越见刘琦抵达了,立刻派人送上披风。 然后又命人将披风去给刘琦的手下和夫人们送去,竟然是每个人都预备了一件。 “天气寒冷,少郎君一路辛苦,还是赶快进城,吃盏热酒暖暖身子吧。”蒯越伸手对刘琦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刘琦和蒯越一同往城里走。 襄阳城的变化不大,看着还是那副样子,外城的城廓已经修建完成,看着颇为雄伟坚固。 只不过,这个时代城池的修葺都是土城,纵然修葺的在高大,但坚硬程度还是有限的。 真正的坚城,汉朝人怕是没有见过的。 “严君何在?我想去拜见他。”刘琦笑着问蒯越道。 蒯越犹豫了一下,遂道:“刘荆州打算在除夕之后,打算在襄阳学宫进行一次经讲,招四方名士前来做论,眼下他正在忙这件事,故而让越向少郎君转达,可先行返回府邸,待他回来之后,再行设宴款待。” 刘琦恍然的‘哦’了一声,脸上的笑意更甚。 忙学宫忙的,连亲生儿子都没时间见了是么? 真是有趣。 第五百一十四章 忠义之心 回到了刘琦自己在襄阳的府邸,杜嫣和小刘颖先回房间休息去了,蔡觅则是先去蔡瑁那里,看望他的弟弟和弟妹,蔡琰则是去了驿馆。 刘琦安顿任姝来到了一处僻静的房间休息。 “自打回了新野,你连日来都是闷闷不乐的,如今怎样了?可缓和了些么?”刘琦温柔的问她道。 任姝见刘琦温柔的关心她,心中不由一暖。 自打跟蔡琰谈过一次之后,上一次的苦恼虽着时间的流逝而在她脑中逐渐淡漠了。 她轻轻地冲着刘琦做了一礼,道:“有劳夫君关心,妾身这段时间略有不适,如今已是好了许多。” “住在荆州这地方,感觉习惯么?这里可是不及雒阳和长安繁华。” 任姝浅浅地笑着,真心实意地回道:“能跟着使君,这里的一切我都感觉习惯,荆州虽不及长安和雒阳繁华,但胜在太平,又不曾有西凉兵为虐,在妾身这样从水火中熬出来的人来说,便是如同人间仙境了。” 刘琦满意地点了点头,笑道:“你习惯便好……你难道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任姝迎着刘琦的眼眸,心中微微一颤,道:“使君所指为何?” 刘琦拉着她走进房中,在屋内的软塌上缓缓坐下,道:“觅姐姐找你谈心,你便可对她无所不谈,如何我这个当丈夫的来问你的心事,你反倒是推三阻四呢?难道为夫的不值得你信任么?” 说罢,却见刘琦伸手搂过任姝道:“你究竟在怕什么?” 任姝咬着嘴唇,沉默了好久,方才道:“妾身所忧虑,恐使君沉迷于美色,而误了国家大事,那时候妾身就成了千古罪人,犹如古之妲己和褒姒一般,遗臭万年了。” “古之褒姒和妲己?”刘琦闻言失笑道:“你为何会有这般想法?便算你是妲己,我也非帝辛,那日昭姬究竟和你说了什么?” 任姝似乎是有些欲言又止。 却见刘琦将嘴唇靠近了她的耳朵,道:“放心,我不跟昭姬说。” 任姝长叹口气,将那一日蔡琰和她之间的谈话转告给了刘琦。 说完之后,却见她道:“不瞒使君,妾身确实有些私心,毕竟妾身这些年在长安和雒阳,被那些西凉军吓怕了,吓的累了,若是在这般下去,早晚必失身失命于虎狼之徒,然妾身能被君收纳,也确打从心眼里觉得是件天大的幸事,妾身也是真心的倾慕于夫君,愿意朝夕相伴,与夫君白首终老……妾身,不想被人误解是心思叵测的轻贱之人。” 说罢,她的眼眸中竟然还有了点点泪雾。 刘琦伸手替她擦了擦泪痕,道:“没人觉得你轻贱,你既嫁入我府,那便是我的女人,从今往后,这天大地大,纵然世间纷扰再多,虎狼之徒再多,穷凶极恶之事再多,但在我荆楚刘府之内,定能让你们一生周全,与世无忧。” 说到这,却见刘琦又顿了顿,道:“至于你觉得你是什么褒姒和妲己……放心,你还达不到那种程度,你若是能够达到那种程度,你也不会嫁入我的府中,况且我也不是那种昏聩之人,我的另外两位夫人,你也看到了,都是国色天香的绝世美人,难道我可因她们其中的任何一人而荒废政事?” 任姝破涕为笑,轻轻地点了点头。 “貂蝉,你入刘氏家门,便是刘氏家妇,日后无需再惊再恐,也无需有那般多的烦恼,只管安安乐乐的与我相伴便是。” “妾身谨记夫君教诲。”任姝红着脸回答道,突然间,她似乎又想起了一件事,奇道:“夫君为何称呼为我貂蝉?那是妾身在宫中的职位,又非本名。” “怎么说呢?这么叫比较有感觉吧。”刘琦笑呵呵地道:“算是给你的一个小昵称,你不喜欢?” 任姝不是不喜欢,只是听说别人家的夫君爱称自家夫人的,都是直呼‘乳名’的。 用昔日的官名称呼自己的女人……好像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方式,很奇怪的说。 不过既然是刘琦想这么叫,那便随他的意好了。 “夫君愿意怎么叫,妾身便怎么应着便是。” 刘琦笑着伸手捏了捏她的脸,然后突然伸手抱住貂蝉,将她向着内室带去。 若是蔡觅,肯定是明白刘琦的套路的,但任姝何时经历过这个,顿时吃惊的叫了起来。 “夫君,你这是作甚?” 刘琦微笑道:“自打新婚之夜过后,咱们还一直不曾亲热过呢,乘着今日兴致还不错,还是快快欢愉一次的好。” 貂蝉轻轻地捶打着刘琦的胸口,道:“夫君,你这不是白日宣淫么?” 刘琦微微笑道:“白日宣淫便宣淫了,这是我的长项。” …… 刘琦在府邸那边安顿好了,他手下的人,则是移住往驿馆……但其中有一个特殊的人,那就是张允,他在襄阳城也有着自己的府宅。 是他舅父刘表替他安排的。 张允刚回到了自己府宅,就被荆州来的使者传唤,让他火速前往州牧府一趟。 张允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实在没有想到的,刘表居然这么着急,自己刚一到襄阳,他就把自己找过去问话了? 张允的心中有些害怕,刘琦教给他的词,他还没有完全背熟练呢。 但眼下是赶鸭子上架,他不得不去。 张允收拾了一下,上了辎车,一边端坐在车上一边默默的背诵着刘琦事先教给他的内容。 少时,辎车来到了州牧府。 张允翻身下了辎车,向门口的侍卫禀明了身份,随后便被领进了州牧府。 刘表在正厅等着他。 “子信,你来了?”刘表捋着胡须,笑呵呵地道。 张允眼尖,他看出刘表此刻穿的是一件宽松的大袍,且面无疲色,而且正厅中还堆积着简牍公务,很显然是一直在这里处置州事。 还说什么去学宫中筹备经议……这不是胡说么? 舅父居然故意晒着自己的儿子? 张允长长的吸了一口气:“末吏拜见明公。” 刘表摆了摆手,笑道:“这左右又无旁人,这么客气干什么?叫舅父便是了……坐下吧。” “是。” 张允在刘表的示意下,坐在了旁边的软塌上。 便见刘表笑呵呵地捋着胡须,笑道:“子信,一段时间不见,似是胖了不少。” 张允忙道:“允仰仗舅父福荫,得蒙庇护,因而发胖。” “好,好,长了肉是好事啊,这年头的人,缺吃少穿的,想长点肉可委实太难了。”刘表笑呵呵地道。 “是、是,太难了。” 刘表眼睛一眯,继续道:“可问题是,这人不能光长肉,也要长些心……长什么心?忠义之心,你说是不是?” 第五百一十五章 神州一言堂 ‘忠义之心’这四个字,说白了是刘表在提醒张允。 身为荆州臣子,身为刘琦的直属手下,身为刘表的外甥,身为刘琦的表哥,你的忠心该怎么长? 当然前提是对他们父子都忠心!这点是必须要有的。 然后,就得细分了。 对他们父子全都忠义没错,但同时还有分清一个先来后到。 毕竟荆州的家业他们刘氏父子的,张允要弄懂一把手和二把手。 若是换成没跟刘琦谈过话之前的张允,或许会被刘表这么一句话弄懵,不晓得个中奥妙。 但是因为刘琦事前已经把刘表心中所思所想都告诉了他,所以张允明白刘表此刻的话中深意。 刘表是提醒自己别光长肉,多长点忠义之心,长点对舅父的忠义之心,对他刘景升的忠义之心,别光忠义了,弄的主次不分。 他刘表是主,嫡子刘琦为次,这才是正常的规律。 等他刘景升死了,你再以刘琦为主,就这么简单。 其实这句话,不仅仅是刘表想对张允说的,这当中的泛指面积比较大。 可能还包括:典韦,许郸,许沂,李典,太史慈,黄叙,邢道荣,魏延,张任,荀攸,甘宁,严颜,贾龙,吴懿,娄发,吴堀,沈弥乃至于新近投靠的西凉庞德和辽东徐荣。 这些全部都是实打实的掌握着武装力量的军中猛将。 甚至于黄忠和文聘。 说句实话,在这些人的心中,刘琦目下的威望确实是比刘表高的,在军中,刘琦已经达到了一言九鼎的威信。 其实,对于实际的统治来说,这些军中人对刘琦忠心,在一定程度上就算是对刘表忠心,刘表也不会怀疑他这个嫡长子对自己的感情。 毕竟他刘景升的东西,等死了之后,就是他刘伯瑜的。 本来倒也是没什么,但随着那些学宫中士子们为了彰显自己而对刘表做出的谏言,刘表心中也有些小郁闷和小想法。 因为他的欲望在不断攀升。 他开始希望自己能够完全说了算。 其实,每一个人,不论是与生俱来的普通人,还是一个生来高贵的人,只要他们成为了领导者,那经过长年的积累,在其心中便会开始萌发一种东西,一种令他们极为快慰且不舍的东西。 这种东西叫做‘专权’。 也叫一言堂。 小到一个集体,大到一个国家,泱泱神州两千年来站在食物链顶端的人,一直都在不遗余力的做这件事。 在这一亩三分地上,必须得是我全说了算……哪怕我说的是错的,也必须得是对的! 不许有人在这一亩三分地的政治和军事威信可以超过我。 神州人就是这么霸道,有一个算一个,领导者必须一言堂。 说自己不霸道不爱权的人,是根本没坐到那个位置,就算是有位置,也是个中档次的,在一个集体中达不到最高的那个层级。 当然了,这个专权也分时间段,眼光比较长远,或是挫折受的比较多的人,他们会在大一统之后,才开始实施这个一言堂。 而刘表的眼光相对还没达到那么高,而且由于刘琦这些年为他铺的路太顺了,也使得他的自信心空前膨胀。 他没有雄心争霸天下,他目前阶段的愿望,就是在荆州,在他目下所能管辖的这片土地上……呼风唤雨,说什么是什么,无人可出其左右。 历史上的刘表到死也没达到这个阶层,不是他不想,是因为一开始就没人能帮他,打下的基础不好。 但是现在不一样,现在的山阳刘氏在荆州这个地界,已经是太强横了,强横到刘表已经足矣膨胀到想一人做主。 说白了,就是过得太顺当了。 他开始想要在荆州专权了。 不许发展,只需固守便可。 但是想要完全做到一言堂,从古至今,所有领导者的最大筹码就是——军权。 没有军权,拿狗屁专权?谁扯你? 但荆州目前的最强大的军权掌握在谁手里? 刘琦。 荆州目下全部有名气的战将都听谁的? 刘琦。 说实话,刘琦现在一句话,荆州最精锐的兵力都得跟他走,刘表屁毛都剩不下。 刘表最亲的人和最信任的人,始终都是刘琦,他舍得给刘琦这份权力,也愿意看到自己的儿子拥有这份权力。 都是自家人,不分彼此。 但在他的概念里,他觉得目前这份权力应该还是放在他自己的手里才是正常的。 然后等他死了以后,刘琦在顺理成章的将这份权力接过去。 这才叫完美! 刘表自始至终,都觉得刘琦是他最亲的人,也是唯一可以继承他基业的人,但就目前来看,儿子掌控的东西有点多,得往回收一收。 过些年再慢慢还给他。 哪有爹还没死,三军士卒就已经全部都听从儿子的了? 这份心思,跟刘琦立多少功劳没关系,他就是才华在横溢,能力再强,也不是那么回事。 这就好比在后世,爸爸的退休金放在儿子手里,然后有事得让儿子给零花钱,不是那么回事。 该是刘琦的东西,日后定然都是他的。 但现在还得是当爹的应该拥有的,爹死了,以后全是你的…… 这就是刘表现在心中的正统理念。 很浅薄,很世俗,但也不能不说,刘表以他的角度来想这事,也没啥大毛病。 军中这些人,目下还得是都听我老刘的,才是正理。 但现在小刘在军中的权柄过重了。 而从后世穿越回来的刘琦,自然是明白刘表心中的那点小心思。 两千年历史,每一个时代,哪位当权者不是如此? 他们都深深的渴望专权。 但刘琦也知道,自己目下的功劳太大,声望太高,刘表要是随随便便的就不让他带兵了,或是收了他的军权,根本就找不出合适理由。 因为整个荆州目下也没人能取代刘琦的军事地位,他刘表也不行。 刘表没招了,故而开始耍小性子。 先是把两个妹妹和陶商接到了襄阳,然后又是只派蒯越一人去迎刘琦,即使刘琦倒了襄阳,刘表也没有立刻见他。 说白了,刘表想表达的意思只有一个: 爸爸不开心了。 所以刘琦就通过爸爸的大外甥,给他爸爸一个台阶下。 …… 张允立刻拱手道:“荆州众人,岂能对舅父没有忠义之心,就外甥本人来说,更是只认舅父,不认他人。” 刘表的脸上露出了笑容,笑道:“子信,你觉得老夫这个儿子如何?” 张允装傻充楞道:“舅父说的是哪个儿子?” “休装糊涂,老夫所指的,自然是伯瑜。” 张允很是坦诚地道:“当世英才,乃是年轻一辈士人中的翘楚,日后必可将刘氏门楣发扬光大。” 刘表老怀大慰地点了点头,笑道:“老夫也是这么认为的,伯瑜日后是个能成大器的,日后能继承基业者,非伯瑜莫属也,在这三个儿子中,老夫也是最喜欢他的。” 张允敏锐地捕捉到了刘表话中的两个‘日后’。 果然和伯瑜猜测的一样呀。 什么东西都得是;‘日后’才能给。 刘表夸完之后,捋着须子,突然又长出口气,道:“子信啊,伯瑜今年才二十二岁,虽是天纵英才,但毕竟阅历有限,年轻气盛,虽然干出几件大事,但老夫一直害怕他骄傲自满,从此目空一切……老夫有些担心啊,你觉得呢?” 这话在一定程度上,其实就是在给张允打下一个基础,让他说一说刘琦的长处和短处。 张允要是将刘琦说的天上地下只此一人,没有任何缺点,那就等于没有给刘表台阶下,估计老头子以后还得闹。 故而刘琦决定通过张允自污买个消停,给刘表这个台阶。 张允深吸口气,道:“舅父担心的极是,其实这三年多来,伯瑜平定荆南,收复南阳,驱逐袁术,兵占汉中,又分割出了东三郡,且还在关中救驾,立下大功,名震天下,才华能力之强,世人皆知……但他毕竟年轻气盛,依外甥看来,伯瑜还是有些缺点和不足,而且这些缺点还颇为关键,若是不由舅父亲自教导一番,恐怕日后会有栽大跟头。” 刘表闻言精神一振:“你且说说,伯瑜尚有那些不足之处?” 张允叹道:“首先,就是年轻气盛,他在关中为了立威,将三千西凉兵的首级悬于冀县城头,此举虽然对西凉兵有所震慑,但毕竟有失名士体面,这就是目光短浅的一种体现啊,岂能不顾身份,妄做次残忍之行?” 刘表捋着须子,一拍桌案道:“正理。” “二则,伯瑜轻率无备,关中之战,其实打的极险,这当中有诸多运气存在,若非黄忠和荀攸临时设计,在长安冒险策应伯瑜,又有韩遂和马腾派兵来援,单凭我荆州军的实力,被西凉军完全吃下也是常理。” 刘表认真地琢磨了一下,道:“这一点连老夫也不曾想到,老夫也只是看到了伯瑜在关中立下的功业,却不曾细琢磨,这当中的凶险,如今由你一说,老夫才恍然而悟……还有么?” 张允苦笑道:“还有就是过于重武,文修不够,舅父,伯瑜这些年光打仗了,着实也是没干别的呀,《汉记》和《汉书》虽是由伯瑜提倡所立,但他本人就五经方面,并无任何批示改著,身为名士之后,这拿得出手的东西,未免太少了些。” 这些说辞,表面上是说刘琦的短处,实则是给了刘表一个回收军权的理由和台阶。 可谓深得刘表之心。 刘表对张允的好感,瞬间又多出不少。 刘表长叹口气:“伯瑜这孩子,还是年轻,看来得是由老夫亲自指导一下了,过于重武,而不重文德,不是长久之道……他是荆州未来之主,而非冲锋陷阵的武夫,不可拘泥于一道。” 张允连忙点头,道:“正是,正是。” “嗯,好……子信,你连日劳累,且回去休息吧,舅父就是好久没见你了,找你谈谈天,待年关之夜,咱们全族在好生庆贺。” “诺,多谢舅父!” 张允急忙起身,长长的向刘表作揖,同时暗自庆幸自己没把刘琦让他说的话背错。 同时,他心中暗暗感慨刘琦的眼光之毒辣。 说来说去,啥事都没有,不过就是兵权啊。 但仅仅只是这么一个兵权,看似简单,但又有多少人掌兵之后,又愿意真的交出来呢? …… 刘琦的府邸中。 跟貂蝉一番云雨之后,刘琦又躺着休息了一会,方才起身。 他命人将他的一个箱子送到房间来,他光着膀子披着罩服,开始一样一样的检查箱子中的东西。 任姝也是披了一件单衣起身,下床走到刘琦身边,依偎在他的身旁,看着刘琦一样一样的清点箱子中的东西,道:“夫君,这些都是什么?” “哦,这次过年,送给严君的礼物。”刘琦随口言道。 “礼物?”任姝有些不解:“什么礼物?” “兵符,屯田的分布图,军中校尉以下所有的人花名册,还有南阳郡和汉中郡屯田的开垦记录……”刘琦一边翻开一边念叨:“应该是没落下什么了……” 任姝颇为惊异地看着刘琦。 她虽然不是很懂军事,但看刘琦交出的这些东西,她自己心中也多少有些明悟。 “夫君不带兵了?” “不带了。” “以后都不带兵了?” 刘琦随意的耸了耸肩,道:“不一定,看情况……除非以后有一群人来求我,那我就带,要不然我就一直不带。” 第五百一十六章 错了 当天晚上,刘表在州牧府召见了刘琦。 早在汉中之战前往关中的前夕,刘琦因为害怕刘修出事,就让他先行返回了荆州向刘表作汇报,故而这段时间刘修一直待在襄阳。 刘琮在江关,眼下也正在往襄阳赶,估计过不了几日就会抵达,到时候刘氏就一家就可以相聚,过个团圆年了。 看到小刘颖,刘表乐的嘴都合不拢了。 毕竟,这是他第一个也是当下唯一的一个孙女。 刘表乐呵呵的抱起刘颖,一个劲摇晃道:“颖儿,叫翁翁,叫翁翁。” 很可惜,小刘颖目下只会一个劲的傻乐,并不会叫任何东西。 爹娘翁翁每一句听的清的,唯一的一个还能稍稍清晰点的字就是“饿”。 刘表逗弄了她好一会,方才不舍的将孩子还给了站在一旁的杜嫣,满意地点了点头。 随后,刘表又看向刘琦,道:“唉,好歹也是二十二岁的人了,如何就生了这么一个女娃,你日后是要继承咱荆州基业的,若是没有一个男丁,待为父临终的那一日,又如何能闭的上眼呢?” 这爷子,还好意思说呢,你多大生的我? 刘琦笑道:“父亲这话说的,您老身强体健,精神抖擞,最少还有二十载的大好光阴,又何必自谦呢?” 刘表笑呵呵地点了点头,显然他也觉得自己能长寿,刚才的话不过是自谦。 转头看了看旁边侍立的杜嫣和任姝,刘表叹了口气,心中暗自有些佩服自家儿子。 常年在外征战,还能收纳了两个这么美丽的女子作为妾室,打仗的时候还不耽误事,这份功力和天赋着实远非常人所能及。 刘表来回看着这两个儿媳,道:“刘家以后,还要靠你们这些妇人主内的,我山阳刘氏如今已经属于高门大户,日后府内繁杂之事,还需你二人和蔡氏多多上心,需得做我儿的贤内助。” 两个儿媳急忙行礼答应。 刘表将怀中的刘颖递给了杜嫣,慈祥地道:“你们先下去吧,为父晚上在府内安排家宴,届时族中之长皆会到场,你们也一同参加吧,年关了,大家一起热闹热闹。” “诺。” 两名妾室一同应声,然后在刘琦的示意下走了出去。 眼下厅堂内,便只剩下刘琦和刘表两个人了。 刘表转头看着刘琦,笑着道:“这一段时间,你辗转征战,着实是辛苦了。” 刘琦拱手道:“为了族中之业和汉室江山,这些都是孩儿应该做的。” 刘表沉默了一下,突然慢悠悠地道:“有件事,为父仔细思量了好久,却是不知道该不该跟你说。” 刘琦微笑道:“父亲与孩儿之间,又有什么话是不能说的呢?不过在父亲跟孩儿说之前,孩儿有一件事想要先禀明父亲。” 其实刘表是想先说的,但刘琦既然开了口,他决定还是让刘琦先说他的事情。 “我儿,有何事说?” 刘琦拍了拍手。 然后,便见两名伴当将一个大箱子抬进了正厅内。 刘表扬了扬眉,颇有些诧异地盯着那个箱子,疑惑道:“这里面是什么?” 刘琦伸手将那个箱子打开,把里面的东西给刘表过目。 “父亲,这里面有指挥南阳郡七万将士的兵符,还有包括所有军中校尉以下队率以上军中军尉的花名册,另外还有汉中和南阳郡的屯田布置图和土地丈量数量记载,以及这两年来屯田所得粮食的数量和武库铠甲和兵械,以及连弩的数量,这些我全都登记造册了。” “且慢!” 刘表出言打断了刘琦,然后站起身,惊讶地看着那木箱子里的东西。 半晌之后,方见刘表诧然地看着刘琦,道:“我儿,你这是作甚?” 刘琦微微一笑,道:“父亲,孩儿带兵三年多了,深陷疆场之中,每日都活在刀口矛尖,矢石交弓之中,说实话,孩儿有些累了,疲惫了,而且这一次关中之战,孩儿自思冒险太大,险些累及数万将士全部陷落于关中境内,这仗打的太险了,也太轻率了。” 顿了顿,迎着刘表的目光,刘琦肯定地道:“孩儿不愿带兵了,我回南郡,在荆州各地考察,好好的沉淀一下自己,学些新东西,在内政或是经学方面,多下一些苦功。” 刘表闻言,不由沉默了。 少时,便见他抬头道:“伯瑜,你回来之时,是不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刘琦欠了欠身,道:“孩儿若是说没听到,未免太过欺瞒父亲了……不错,孩儿是听到了些风声,该听的,不该听的,多多少少的都听到了些。” 说罢,却见刘琦露出了一个开怀的笑容:“自打上雒护君起,孩儿就一直辗转腾挪于疆场,如今终于有了一个理由,可以卸下这千钧重担,对孩儿而言,倒也是一件幸事。” 刘琦的话,在不知不觉间,将刘表的思绪带到了四年前。 那个时候,他和刘琦刚刚来荆州,父子二人都是一腔抱负,为了山阳刘氏能够在荆州站住脚,从来没有打过仗的刘琦,替刘表扛起了领兵的重大,北上护君,并逐渐在外,替荆州扫平障碍,将荆州的军事力量发展的愈发强大。 而如今,荆州强大了,山阳刘氏在荆州站住了脚,刘表却因为自己的膨胀和那些居心叵测的士人的谏言,不愿让儿子带兵了……虽然他依旧认定刘琦是他的继承人,但他却被权力欲望迷了心窍。 看着主动要将兵权上交对他坦诚以待的刘琦,刘表在一瞬间仿佛如遭雷击。 老人在这一刻清醒了。 兵权……是自古以来,所有上位者都想要的东西,如今却被刘琦就这么轻描淡写的交了回来。 就在这一刻,刘表忽然意识到,自己是真的老了,昏聩了! 年过五旬的他,做事开始保守,已经不似原先那般具有争雄之心,也不似原先那般的心胸开阔了。 就在刘琦将兵符和花名册交上来的一刹那,刘表突然抬起手,挡住了他。 刘琦略微惊诧地看向刘表。 却见刘表的脸色煞白,嘴唇亦是微微有些哆嗦。 “父亲,怎么了?”刘琦疑惑道。 “兵,还得是你带才行!”刘表斩钉截铁地道。 刘琦没有想到,刘表居然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大大超乎了自己的想象。 一阵沉默后,刘琦笑了。 看父亲的样子,他似乎是后悔了。 眼前的这个刘表,走出了心魔的刘表,才是我爹。 但是…… “父亲,兵权我不留。”说罢,刘琦坚定的将兵符和花名册放在了桌案上,道:“孩儿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刘表看着刘琦将兵符和花名册放在桌案上,藏在袖中的手微微的颤抖着。 这孩子……竟执意不要兵权? 刘表的脑海中,本来想象的是儿子以各种理由推诿,但万万想不到会是这样。 本以为拿回兵权之后,便可以找到了那久违的安全感……但真到了这一刻的时候,刘表胸口中的空气仿佛被抽干了一样,说不出的难受。 “父亲,孩儿请令,年关之后,前往南阳、长沙、桂阳、江夏等要地进行考察,督促各地农务、铸城、学宫等事,为荆州的内政发展尽一份绵力。” 刘表轻轻地咽了一口吐沫,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去吧,你如今也是一州之牧,虽然不是荆州牧,但却是这荆州的公子,是为父的继承人,这十个郡的基业……不久的将来都是你的,你也需要好好对荆州各地的政务,实务进行一些了解。” 刘琦开怀笑道:“多谢父亲……对了,我想要典韦和荆武卒的将士跟随,以保万全,不知可否?” “行,自然行。” 刘琦感激的冲着刘表施了一礼,然后笑道:“父亲,今日家宴,您且安坐,待我去后面检查一下,我此番回来,也给族中各长辈带了礼物,虽不贵重,却也可表心意。” 刘表颤巍巍地点着头,道:“去吧,去吧!忙你的去吧,今天晚上咱父子俩多喝些。” “诺。” 望着刘琦离开了正厅的背影,刘表的双眸中竟突然湿润了。 他魂不守舍的坐在了原位,低头看着桌案上的那代表军权的符,鼻子开始发酸,嘴角亦是有些颤抖。 “嗨!”刘表突然一伸手,重重的用手掌一拍自己的脑门,追悔莫及地自言自语:“这办的是什么事啊!是什么事啊!错了,真的错了!老夫的胸襟哪里去了?愧为人父,真是愧为人父啊。” 第五百一十七章 深夜拜府 当天晚上的家宴,刘表喝醉了,不能说是烂醉如泥,但绝对是醉一塌糊涂了。 老爷子醉态可掬,颇有些失态。 身为一家之主,作为一个父亲,他此刻威严不在,却总是笑呵呵的过来拉扯着刘琦,说一些让旁人听不懂的话,什么‘吾儿辛苦了’‘吾儿操劳’‘若非吾儿,荆襄之地焉能有这般强盛’‘吾儿乃当世英才,日后必可光大门楣’等等。 在场的其他宗族之人,虽是对刘表的态度和表现有些奇怪,觉得这此等言行颇不符合八俊八及的身份,但仔细想想也就释然了。 毕竟前一段时间,整个襄阳城都在传着风言风语,说什么‘儿压父’‘幼胜强’之类的话,但就如今的情形看来,那些东西对这对父子之间的关系并无损伤,这倒是让宗族中人都感到非常的庆幸。 毕竟,刘表目下是山阳刘氏的尊者,但刘琦则是山阳刘氏中最有本领的人物。 这对父子之间不出现间隙,对整个山阳刘氏而言,无疑是最大的好事。 只要没有那些内讧了的事,刘想兴奋就让他兴奋去吧。 但唯有刘琦知道,刘表眼下的表现不是兴奋,而是愧疚,一种深深的自责和愧疚。 这种愧疚只有用买醉来麻痹。 论及用人之术和胸襟韬略,刘表在天下诸侯中算是不错的,但跟曹操这样的天纵英主相比,却还是有些差距。 但自己这个爹却有一个常人所不能有的优势,那就是拥有良好的自省能力。 能够自省的人,永远都是有的救。 其实若说要放弃兵权,刘琦也不想放,但他现在确实真的有挺多事情要做。 比起兵权,刘表在他心中也更为重要。 毕竟,这老头是他穿越回大汉朝之后,第一个真心实意对他好的人。 还有一点,刘琦要通过放弃兵权这个事,让刘表对时代的发展有一个清醒的认识——并不是所有的士族都是可用的。 乱世当不拘一格。 曹操一辈子用士族为臂助,但同时也不肯与士族妥协,‘招贤令’‘乱世用才不用德’就是他抗击传统士族用人规矩的态度。 若是一味的迁就士族和门阀,所造成的结果必然就是身为君主的话语权日后会越来越少。 刘琦要通过这次事让刘表明白这个道理。 士人可用,但不可尽用……成功的君主麾下,臣子的背景成分一定要混杂,混搭,这样身为君主才能够通过平衡,取得最终的话语权。 另外,让刘表直接统御自己麾下的这些亲信战将,也能够让李典,魏延,张任他们顺利的成为荆州军真正的高层军尉。 他们的战功都在那摆着,而且刘表目下对自己有愧,刘琦重用的人,刘表绝不会弃用,反而会酌情提拔。 像是甘宁,张任,魏延,李典这样的人,原先不过是南阳郡中军尉,但是从今往后,他们就会在刘表的领导下,从一个郡直接成为整个荆州军的中坚力量。 在某种意义上而言,他们的身份等同于向着蔡瑁,蒯良,蒯越这些人看齐了。 至于刘琦和他们之间的关系……并无所谓,刘琦是镇西将军,益州牧,身份上永远能压住他们不止一头。 同时,刘琦在军中的威望,单凭关中和上雒这两件大事,放眼整个荆州,十年之内恐怕是无人可以取代的。 这些将领的身份和权重提上来了,对于刘琦日后领导整个荆州军大有裨益。 让手下这些将领们从‘郡’的身份跨步进入‘州’的身份,是非常必要的。 …… 刘表醉了,刘琦亲自将他送回了房间,待其睡着后,方才回到自己的府邸。 蔡觅也已经回来了,她见了刘琦之后,向刘琦转述了蔡瑁的问候之情。 但也仅仅是转述,蔡瑁本人并没有来。 很显然,这位蔡家家主的鬼心眼与日俱增,在他现在没捋顺清楚刘琦和刘表的关系之前,他断然不会轻易主动与刘琦见面的。 不是他讨厌刘琦,而是他想避嫌。 但刘琦偏偏不给他这个机会。 以你蔡家家主的身份,想避?你避的了么 “把那些给伯珪的礼品带上,我亲自拜府去找他。”刘琦笑呵呵地吩咐蔡觅。 蔡觅闻言都有点傻眼了。 她转头看了看天色……这天已经黑了,正是脱衣服睡觉的好时节。 这正值春宵的好时候,往蔡瑁那跑算怎么回事? 蔡觅略有些疑惑地道:“要不,我陪少郎君明早儿过去一趟如何?你在使君府内已经是饮了不少吧。” 刘琦摇了摇头,正色道:“不,就今晚过去,我与我妻弟好好再喝上一顿!” …… 深夜,蔡瑁刚刚躺下搂着妻子睡的正香。 突听门外有人呼他道:“家公,刘将军派人送上名刺,欲要拜府。” 蔡瑁起初没有听清是谁来了,只是哼哼了几声,甚至还骂骂咧咧的。 但随即,他似乎反应过来了,他‘腾’的一下子从床榻上直起身来,抬手揉了揉眼睛,然后一把掀开被子,光着脚丫跑到屋外,问那管家道:“何人来了?” 管家急忙递上名刺,道:“来者言乃是刘将军亲至。” 刘将军? 当时,蔡瑁听到这三个字,脑海中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人——是刘表。 因为在荆州十郡,能被称之为‘将军’的也唯有他一个人了,镇南将军刘表。 刘表深夜前来拜访,却是所谓何事? 想到这,蔡瑁不由有些紧张了。 他猛的一翻被褥,仓惶地从软塌上爬了起来,一边慌张穿衣,一边叫自家夫人道:“夫人,快!起来了!收拾一下,刘荆州来了!” 蔡瑁的妻子揉着眼睛从床榻上直起身来,一边穿衣一边不满地道:“这刘荆州也不知是有什么毛病,许大年纪不在家好好歇着,大半夜的跑咱府上来作甚?还得劳烦我和你一同去迎!” 蔡瑁叱道:“休要胡言!你这女子懂个什么?刘荆州深夜来此,必是有要事相商,岂能等闲视之?” 蔡瑁的夫人嘟着嘴道:“有什么要事非得黑天谈,白天就说不得么?” “你一妇道人家,休在此饶舌!赶紧换衣服,让你干什么,你干什么就是了!” 蔡夫人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的随蔡瑁起身,夫妻两人不敢大张旗鼓,只是自行来到了府邸门口,去迎接所谓的‘刘荆州’。 但是当看到来人的时候,蔡瑁顿时有点傻了。 来人哪里是刘表,分明是…… “这不是姐丈么?”蔡夫人不解地看向蔡瑁,埋怨道:“还说什么刘荆州,你怎连来人登门拜访的人是谁都弄不清楚?” 蔡瑁的脸色一下子就变红了。 他刚才是真没往刘琦身上琢磨。 但还真就是……刘表是镇南将军,但如今刘琦也是镇西将军了,就地位而言,他还真就是整个荆州第二个能够自称为‘将军’的。 刘琦听了蔡瑁和蔡夫人的话,不由好笑。 他身子微微前探,道:“怎么?德珪想见的是我爹?” 蔡瑁脸上的肌肉来回抽了抽。 谁想见你爹了?这不是你装成你爹来了么! 要知道是你,我压根也不可能出来。 刘琦伸手拍了拍他的胳膊,消掉:“不急,他老人家今夜酒醉了,你明日一早再见他也不迟。” 说罢,刘琦抬头看向了他身后的府门:“怎么?不欢迎?还不让我进去。” 蔡夫人也用手肘怼了怼蔡瑁:“姐姐和姐丈来了,你还不给让个道?” 蔡瑁转头看了看刘琦身后的蔡觅,深吸口气,怨道:“姐丈,你说你有什么事不能白天说,非得这么晚拜府,回头让人知道,多不好!” 刘琦心道我就是故意想让人知道的,所以专门挑深夜来。 你想跟我撇清关系,我偏不给你这个机会。 “好不好,我人都已经来了,你总不会把我撵回去吧?”刘琦似笑非笑地道。 蔡瑁倒是真想这么干了,但他不敢。 “姐丈,姐姐,请!” ( 第五百一十八章 隐而待发 刘琦和蔡觅,在蔡瑁两口子的邀请下,进了正厅内。 蔡瑁命人用香茶来招待刘琦二人。 如今浸泡茶叶之道,已经是风靡南方,蔡氏身为高门,也自然要要追求时尚,招待客人用的自然是这套既有身份有流行于士人群体的好东西。 但刘琦却执意不喝,只是让蔡瑁给他预备清水便可。 大半夜的,让我喝茶我一会回去还睡不睡了? 你这个点给我泡茶,摆明了是让我跟你姐折腾到天亮的节奏呀。 见刘琦执意不喝茶,蔡瑁便也不劝了,他让人送上了清水,然后让自己的夫人陪同蔡觅进内室聊天,厅中只是留下了他与刘琦二人。 蔡觅一开始还不想离开,生怕弟弟和夫君谈崩了再打起来,毕竟他俩原先也不是没谈崩过,但得到了刘琦肯定的眼神之后,她的心才放了下来,随同蔡瑁的妻子一同进去了。 待蔡觅和蔡夫人进了内宅之后,蔡瑁才急忙道:“姐丈,不是瑁矫情,只是你这个时辰来我这里,传出去好说不好听呀,让旁人知道,会起误会的!” 刘琦不以为意地道:“我是你姐丈,你是我妻弟,咱俩之间,能出什么误会?” 蔡瑁叹息道:“人言可畏,人言可畏……姐丈,如今荆州入仕的士子越来越多,乱嚼舌根的人也越来越多,那些士人直抒胸臆,毫无顾忌,但凡是看到有不顺眼的事情,就必要多嘴多舌的评论一番,若是不如此,唯恐显示不出他们的能耐来……你我这个时辰见面,回头还不知道会怎么传呢!” 刘琦淡淡一笑,泯了一口清水:“你怕?” 蔡瑁反问他道:“你不怕?” 刘琦哼了哼,道:“我当然不怕。” 蔡瑁‘嘿’了一声道:“姐丈是英雄,但瑁与你可比不了,这段时间你不在荆州,学宫中不少士子对姐丈势力愈大,声望日隆的事叽叽咕咕,不少鼓动唇舌,刘荆州怕是也走了心的。” 刘琦不以为意地道:“这事我知道,但这并不影响我与严君之间的关系……反正我把兵权交上去了。” “噗~!”蔡瑁正在喝水,闻言一口气没憋住,直接将水喷了出来。 “真的假的?姐丈你可莫要诓我!”蔡瑁惊讶地看着刘琦,不敢相信地问道。 “这事我诓你有意思么?”刘琦嗤笑道:“我吃饱了撑的?” 蔡瑁缓缓地放下酒爵,叹道:“姐丈……你可真是一个天大的孝子。” 这话说的诚可谓是情真意切,完全出自他的本心。 别人不说,反正换成他蔡瑁,他是决计不能这么快下定决心的。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刘琦很是随意地道:“在父子情和权力之间,我选择的是父子之情。” 蔡瑁拍手称赞:“此事若是传遍天下,日后必可成一大美谈。” “美谈?”刘琦微微一愣,接着恍然地一拍脑门,道:“这我倒是忘了。” 这么大一件事,若是不派人在各地散播一下,宣扬一下自己的孝顺和优良德行,好像是有些浪费。 得亏了蔡瑁提醒。 两个人各想各的,彼此之间又陷入了一阵尴尬的沉默之中。 少时,却见蔡瑁小心翼翼地试探道:“姐丈?” “嗯?” “你大半夜来此找我,该不是就为了这么点事情吧?” 刘琦果断地摇了摇头,道:“自然不是。” “那是什么?” “我在关中鏖战,救驾有功,可后方却有一些从北方来这的儒生士客,为了脱颖而出,攀附严君,在后方扯我的后腿……德珪,你一直在襄阳,这些人都是谁,想必你应该知道吧?” 蔡瑁皱起了眉头,心下开始盘算。 少时,方听他道:“姐丈,这事你为何要来问我?” 刘琦淡然笑道:“你自己都说了,我是你的姐丈,我不问你,难道去问蒯家人不成?” 蔡瑁心道我倒是还想让你去问蒯家人了,就怕你不答应。 “姐丈,瑁实话实说,其实这些人我跟你说了,倒也不算什么,只是……万一回头流露出去了,瑁倒也不是怕他们,问题是这些儒生的嘴,委实刁钻的紧呢,我真是嫌麻烦。” 刘琦将身子向前探了探,道:“你以为你眯在府中不吱声,今后便不麻烦么?我是刘荆州的儿子,尚且如此,你身为南郡第一宗族,说白了在很多事情上,跟他们目下都是对立的,他们早晚会盯上你的,这些不懂规矩的人,若是不找个机会好好拾掇整治,日后翻出大浪,谁能兜得住?” 蔡瑁捋着须子,皱眉道:“学子士人之力,不比刀兵,绝非等闲,难道你要对他们动手?” 刘琦摇了摇头:“我现在没有兵权在手,再说了我就是有兵权,也不能对他们动武,对付士人学子,若是妄动刀兵,这声名怕是一下子就毁了,但这世界上不只是有锋利的铁器刀兵,也有软刀子在的,要对付他们,必然就要用软刀子。” 顿了顿,刘琦道:“既然是软刀子,那就必须要知己知彼,方可百战不殆。” 蔡瑁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德珪若是不愿意告诉我,也无所谓,我最多就是大费周章,派人仔细调查这件事而已,但若是由你亲口告诉我……” 蔡瑁奇道:“如何?” 刘琦微笑着道:“那就等同我欠你一个人情了。” 蔡瑁闻言先是一愣,接着哈哈大笑。 少时,却见他点了点头,道:“能让姐丈欠人情的事,也不多啊……也罢,也罢。” 说罢,便见他站起身来,转身走出了厅堂。 刘琦却只是坐在厅内,慢悠悠地喝茶。 少时,却见蔡瑁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两名伴当,两人手上各有一个托盘,上面放的则是一堆縑帛。 蔡瑁使了个眼色,那两人便将两个托盘放在刘琦面前的地上。 刘琦伸手取过一份縑帛,仔细翻看了一会之后,心下不由一惊。 这上面写的居然是一个人的履历,而且……颇为详细。 刘琦低头看了看那些縑帛,嘴角一挑:“看来,你也是早就提防这些外来士人和学宫的学子了?只是隐而不发是么?” 蔡瑁呵呵笑道:“道理我都懂,知己知彼的策略我也明白,只是没有牵头的人,姐丈既然回来了,那瑁自当将这些为首谏言者的履历献上……姐丈,你不知道,这些东西,也不好弄啊。” ( 第五百一十九章 诸子论经 刘琦一开始就大概知道蔡瑁应该会对这些鼓弄唇舌的士人有所了解,只是没想到他居然会了解的这么详细。 连名单的履历都给自己弄出来了,这得是暗地里下了多少苦功。 不过仔细琢磨一下,这也是在情理之中的事情。 荆州的人口多了,士族多了,就某些方面而言是好事,但对于襄阳本地的宗族来说,这其实并不是什么好事。 一块蛋糕,就那么大,虽然这块蛋糕也在逐渐的变大,但依旧不够眼下要来分这块蛋糕的人增长速度来得快。 吃的不够了,抢蛋糕的人就要开始各显神通了。 那些本来没有蛋糕可以吃的士人和学子,就开始唧唧歪歪的通过一些不正当言论,企图用这种方式来博取别人的尊重,用以摄取蛋糕上的奶油。 而像是蔡瑁这种,原本能分到挺大一块蛋糕的人,自然是不想让他们过来侵占自己的盘中餐。 故而,他一定会把那些开始小动作,想抢他蛋糕吃的人统统调查清楚,然后记在小本本上。 或许日后也会画小人拿针扎也说不定。 刘琦大概看了一会那些缣帛上的内容后,遂道:“这就都给我了?” 蔡瑁毫不吝啬地道:“都给姐丈,我那还有备着的。” 这话倒是一点没掺假,他是不可能没有备份的。 “既如此,那就多谢德珪了,倒是省却了我一番功夫,此事便交由我处置,大恩不言谢,这个人情算是我欠你的。”刘琦说罢,遂站起身:“让你姐姐出来吧,再着人替我将这些缣帛拿辎车上去。” 蔡瑁见刘琦要走,也不挽留,毕竟天已经很晚了,他此刻已经是困得不行。 刘琦若是再不走,他很容易一脚给他踢出去。 吩咐人将缣帛给刘琦送到车上,蔡瑁突然又拽住刘琦,将他拉到厅堂边上,低声道:“姐丈,最近襄阳要发生你一件大事,你可知晓?” 刘琦闻言站住了脚步,看向他,道:“你看我这样子哪里像是知道?有什么大事别卖关子,直说吧。” 蔡瑁叹了口气,道:“除夕夜之后,刘荆州要在襄阳学宫,盛举诸子论经,让整个荆州学宫内,有名望的师长,士人,学子等等,皆来学宫听讲,以养楚地学风。” 刘琦恍然的点了点头,猛然记起来了。 这事在自己进城的时候,蒯越似乎应该是跟自己说过一次。 只不过当时自己没怎么在意,觉得是刘表用来敷衍自己的借口。 但看起来,似乎是真有这么个事情呀。 在这个纷乱的年代,借着年关的机会将无数学子聚集在学宫论经,诚可谓是一大盛事了。 放眼天下,耗巨资干这件事的,当下恐也只有刘表了。 若是换在后世,这场‘诸子论经’的大型会议或许可以换一个叫法——‘荆楚传统经学文学研究高峰论坛’。 可以说,这次文学会刘表可谓是煞费苦心。 若是今后年年都要召开一次这样的高峰论坛,可想荆州的文化风气日后在整个大汉朝都会达到一个无以轮比的高度。 “这事,跟我有什么关系么?”刘琦不以为意地道。 蔡瑁哼了哼,道:“当然有关系。” 说罢,便见他指了指被伴当捧在怀中的那些缣帛道:“这上面记载之人,怕是大多人都会出现在这次论经会上。” “哦。”刘琦闻言笑了:“这倒是有点意思,不过我好歹也是荆州未来的少郎君,难道他们还会在经论上与我为难不成?” “那倒是不会,只是,刘荆州筹此论经盛会,事前已经下令,言不论官职高低,是否白身,只要有足够的名望,能够参此盛会,尽可在会上畅谈时政军务,指出弊端,若有高论,必当厚待重用。” 刘琦眯起了眼睛,开始认真的思虑起这个事来。 若是换成在后世,即使有类似于刘表这样身份的人物,让一些学究们对时政做出评价,一般也不会有人真的去评论,毕竟这个话题实在是非常的敏感……但在汉朝有点不太一样。 汉朝是门阀和士人的言论圣地,那些士人一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像刘表这种对士人特别宠溺的老软柿子,他们是见一个捏一个,绝不手软。 而且若是他们说的有理,以刘表这样的性情,便是心中不服气,也必然会对他们施以重用,毕竟刘表身为八骏,极为爱惜名士的羽毛。 就算是不用,他们也借此机会将名气传扬,成了有名之士。 而有了名士的头衔,日后便是不在荆州,走到哪里都会受人重用的。 眼下自己交出兵权的事情,还仅限于寥寥几个人知晓,这些酸儒保不齐就会借着自己的事情,大庭广众的给自己点难堪,用以扬他们自己的声名。 儒林中人么,都喜欢干这种损人利己的事。 “德珪兄的意思,我明白了,你这是提醒我不要让人落了面皮?” 蔡瑁笑了笑,点头道:“以姐丈的杀伐果决,谁把你惹急了,处置他便是……只是眼下这时局,对于这些儒生,不好乱动刀戈。” 刘琦哈哈一下:“这我自然是知晓的,放心,我又不是董卓,此事交给我办便是了,多谢德珪提醒,告辞!” “姐丈保重。” …… 数日后,刘琮也抵达了襄阳。 而年关即到,山阳刘氏一家人在刘表的主持下,过了一个团圆的除夕之夜。 刘表好些年没有这么开心了,特别是今年他膝下有了第三代,做了翁翁,这感觉更是不一样,虽然还没有正式的第三代男丁降生,但刘表并不着急。 毕竟刘琦眼下有三位貌美如花的夫人在,还有一个天下闻名的才女早晚也必将收纳回房,有这么强大的女子后备军,刘表能够想象得到自己今后子孙满堂空前盛况。 正厅之内,众人推杯换盏,往来彼此敬酒,人人脸上都是欢愉之情。 今日这顿酒宴,诸人之间的关系还是比较亲近的,毕竟在场的几十号人都是山阳刘氏的人,大家如今虽然都因为跟随刘表发达了,但毕竟还是血亲,彼此之间并不生疏,说话谈心,还都算是比较掏心窝子的。 今日这场宴席,刘琦虽非主角,但向他来敬酒的人不少,且他身为晚辈,在场的很多人还是他的从叔从伯,他也当去敬酒,以示敬意。 故而一个多时辰下来,刘琦一直在跟族中人客套,酒也是一盏接着一盏的喝。 好不容易找了个理由小解,刘琦走出了院外。 他仰起头看着天上的繁星,深吸了口气,坐在院边开始仔细思考。 过几日的诸子论经,名为论经,实则还是为了政治做出的衍生品。 自己在这场会议上,应该去扮演一个什么样的角色呢? 刘琦望着星空细细沉思。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大兄。” 刘琦转过头,看到的是他二弟,刘琮的脸。 第五百二十章 族中的兄弟 刘琮是昨日刚刚抵达襄阳的。 刘琦见刘琮坐在自己的身边,微微一笑,道:“怎么?你也喝不了下去了?” 刘琮恭敬地点了点头,道:“是,弟弟不善饮。” 刘琦伸手拍了拍自己身旁的座位,道:“坐下吧,唠唠。” 刘琮点了点头,随即坐在了刘琦的身边。 “在江关待的怎么样?可还习惯?” 刘琮认真地点了点头,道:“有兄长留下的人辅佐,还有三千兵士谨守隘口,足矣固守,白帝城和秭归也源源不断的向江关运送粮草供应,足矣防守巴郡之敌,除非刘焉有大规模的军事动作,否则江关都是固若金汤。” 刘琦闻言点了点头,道:“从你独自在江关带兵,大概有半年的时间了吧?” 刘琮点头道:“是。” “感觉如何?” 刘琮沉吟了半晌,方才很是真诚的吐出了三个字:“太难了。” 这是他的心里话。 以刘琮在历史上的表现来看,大概就能够猜到他在军事和政治上的能力都相对平庸……即使眼下的刘琮颇有上进心,但天赋限制了他的发挥,有些东西不是光靠努力和上进心就能弥补的了的,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 但刘琦没有打击他的上进心,只是笑了笑道:“慢慢来,时间长就好了,又不会的,可多向军人请教。” 刘琮沉默了一会,突然道:“大兄,我昨日回来,已经跟父亲说了,请辞总督江关的守将之职,将兵权交付给旁人,我还是返回荆州,做些我能做的事情。” 刘琦惊讶地看向刘琮,奇道:“当初父亲让我带你和修弟出襄阳到军前历练,就是为了能够让你们也独当一方的,如今你镇守江关一仗未打,便主动撤出,是不是未免有些过急了?父亲答应你了?” 刘琮长叹口气,道:“大兄,说实话,我原先也觉得我自己行,但是在江关,三千人马,至今无一人服我,别部司马和军侯,每日都能找出我的不足和毛病,基本上我提出的意见,都会被人用理由反驳……而且反驳的我自己都心服……兄长,你说这兵我还能带么?” 刘琦‘噗嗤’一笑,无奈地摇了摇头。 刘琮这小子,抗压能力还是太低了。 “好了,不想带兵就不带兵吧,回头咱兄弟一起在荆州辅佐严君就是。” “一起辅佐严君?”刘琮满面疑惑地看着刘琦,道:“兄长征战于外,常年不在荆州,咱们兄弟如何一同辅佐严君?” 刘琦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巧的很,我这次回来,也是将兵权上交了,以后不需带兵了。” “什么?”刘琮闻言,不由大吃一惊。 他“腾”的一下从原地站起身来,惊诧地看着坐在台阶上的刘琦,表情极度扭曲:“兄长你交了兵权!咱山阳刘氏,带兵全仰仗兄长,你若不带兵,咱宗族之内,还有何人可以带兵?荆州军事,日后该当何去何从?若是被旁族蚕食,岂不危险?这岂非胡闹!” 刘琮的表现颇让刘琦吃惊,而且他这是下意识说出来的话,摆明了没有任何事先的准备,只是下意识的顺口而出,足见这是他的真心话。 说实话,刘琦和刘琮并没有什么过多的交集,因为在穿越前,刘琦就知道自己附身的这具身体是被刘琮夺取了基业,所以这些年来多少根刘琮有些隔阂,至少不是那么的亲。 在刘琦看来,自己在刘琮的心中,或许也就是那种或有或无的存在。但是今天通过刘琮的表现来看,自己似乎是想错了。 看着一脸义愤填膺地刘琮,刘琦不由疑惑道:“仲璜,不过是交了兵权而已,尚不至于如此吧?” 刘琮气道:“兄长,莫要如此说,父亲年纪大了,精力一年不如一年,能够替父亲执掌三军的人,非兄长莫属!我带过几千兵我知道,咱荆州这十万兵马,没有人能镇得住,唯有兄长是有这个本事和能力。” 刘琦哑然失笑道:“我有这么大本事么?” 刘琮郑重道:“若无兄长坐镇,怕是荆州的权柄早已经被蔡氏,蒯氏所夺,哪有我山阳刘氏如今在荆州一家独言的局面?” “嘘……”刘琦伸出一根手指头轻轻地抵在嘴唇上:“莫要高声言论此事。” 刘琮按压住心中的激动,蹲在刘琦身边:“兄长,到底是怎么回事?” 刘琦认真地看着他,最终一笑,遂将事情大概给刘琮说了一遍。 刘琮一脸的阴沉,紧紧的攥着拳头,咬牙切齿地道:“到底是哪些贼子,居然在背后,在父亲面前,这般诋毁大兄?大兄又不曾认识他们!” 刘琦微笑道:“人各有志,人家要在我身上体现出他们所应有的价值,故而如此,我倒是能够理解,然却不能原谅。” 刘琮道:“兄长,这些人都是何人你知道吗?” 刘琦微笑道:“不用着急知道,待过几日,到了诸子在襄阳论经的聚会上,他们自然会憋不住跳将出来,到时候不需要你我打听,只要挨个分辨,便知端倪。” 刘琮握紧了拳头,使劲地点了点头。 …… 第二天,长沙的刘磐也赶到了襄阳,如此一来,山阳刘氏的重要人物,便也算是聚齐了。 刘琦和刘磐的关系非常好,他们兄弟二人相见自然是异常兴奋。 刘磐拍着刘琦肩膀,上下打量着他,道:“好小子,看着又壮实了不少……好像还高了些许。” “算了吧。”刘琦笑呵呵地摇着头,无奈地道:“我都多大了,还能长个呢?倒是你,英武之气愈甚,越看越像个将军的样子了……听说去年桂阳蛮有六次内讧暴乱,兄长联合诸位蛮王,用不到月余的时间便予以平定,这带兵打仗的本事着实是愈发了得了。” 刘磐哈哈一笑,道:“都是小场面,不足挂齿,跟伯瑜你做的大事相比,根本就不值一哂。” 顿了顿,刘磐又道:“伯瑜,不论有何事,为兄都是站在你这一边的,这些年我一直不曾在你身边帮你,这次说什么我都要替你出头,你就说要怎么办吧。” 多久不见了,刘磐对自己的感情还是这么真,这让刘琦很是感动。 “兄长若是愿意,那我倒还真有事想要麻烦兄长……就是,可能多少会委屈你。 刘磐认真地道:“为兄不惧。” 第五百二十一章 排队 年关过后,从各地往襄阳来的学子络绎不绝,只是在顷刻之间,便将襄阳周遭的驿馆给住满了。 每一天,都有浩浩荡荡的辎车队伍向着襄阳城内进发。 襄阳城内,不论是大街还是酒肆,都能看见从各地聚集而来的士人彼此问候,相互切磋,天南地北无所不谈。 不为别的,正是为了刘表组织的那场论经盛会。 如今天下大乱,虽然王允辅佐刘协将朝廷又重新立在了雒阳,但眼下还没有恢复太学的迹象,故而对于天下士人而言,能够崭露头角一鸣惊人的机会,着实已经不多了。 襄阳的这场论经盛会,算是一次。 诸子论经的当日,所有想要参加论经的学子,便纷纷前往襄阳学宫。 一时间,整个学宫前车水马龙,人声鼎沸,大有盛世学子求学的壮观模样。 而在这人声鼎沸,车水马龙之中,刘琦、刘磐、张允、刘琮、刘修等人也已经来到了这座襄阳学宫的面前。 当初在襄阳时候,刘琦也曾目睹过襄阳官学初建时候的模样,在他的印象里,襄阳的官学虽然一开始的时候规划颇大,但也绝对超不过雒阳的太学。 但是眼下,荆州官学的占地规模,已经远远超出了刘琦的想象。 这占地面积几乎都可以和郡署相提并论了。 看来这段时间,刘表可是将这学宫扩建了不少啊。 这规模当真是让人叹为观止。 “咱们荆州的官学,眼下有多少学子,又有多少五业从事和儒士,你们可知晓吗?”刘琦转头问身后的几个人道。 刘磐,刘修,刘琮等人都是摇头表示不知道。 唯有张允很是自信地答道:“要说这三年来,荆州官学大兴,各郡主要的县城皆依令建学,如今十郡之地,共计有官学二十一处,光是教授弟子的儒士便有一百多人,至于求学的生徒,更是已经达到了三千之众。” 刘琦长叹口气:“虽然我早就知道荆州官学会大兴,不过还是没想到速度会这么快。” 天下大乱,北方的士大夫不少都流亡到了荆州,刘表为了救助这些落难士人,持续扩大官学的规模,延揽他们继续研究学问。 就刘琦看来,现在襄阳官学的规模和制度已经远远超过了郡国官学的体制。毫不夸张的来说,单从规模来看,襄阳这一处官学便已经算是天下之冠。 “哪位大儒主事?” 张允言道:“襄阳这边,自然是五业从事宋仲子和綦毋闿,至于长沙那边,乃是以令师庞德公和司马德操先生为主,如今宋仲子和庞尚长,南北两立,颇有相庭抗礼之势。” 刘琦淡淡一笑,并不以为意。 文人之间,笔墨竞争的战争皆再所难免,这很正常。 “走,咱们进去。” 今日的刘琦等人虽然也是答应了刘表前来参加诸子论经,但却不曾跟随刘表等官方人物一同进入学宫,刘琦等人没有带侍卫,只是乔装改扮,打扮成了普通的士人,与那些普通的学子们一样,手持荆州官学分派的引子,按部就班的排队进入襄阳官学。 至于他们这么做的理由,说来也不复杂。 人有时候在高位上的时候,看的都是自己头顶上,或者是前方的东西,而脚下的情况,还有身后的景色,却从来不会驻脚去瞧一瞧,看一看。 乘着这个论经的盛典,刘琦等人也装扮成了普通的士人学子,随着大家一同持引子进学宫,也算是观察一下这“沿途的风景”。 说快也快,风景一下子就来了。 刘琦等人正在排队,突听后方传来一阵乱遭遭的声音。 转头看去,却见几名伴当似的人物,拥簇着两名身着青衫,头戴方巾的青年学子,在人潮中来回拥挤着,一边拥挤还一边高声呼和。 “闪开,闪开,没看见田君和夏君已经到了么?还不闪到路旁去!闪开!” 旁边的学子们见状,虽然心中颇有怨气,当还是下意识的给那一群人让开了道,很显然,那所谓的田君和夏君似乎颇为霸道。 不多时,那几名开路的伴当便开道了刘琦等人的面前,却见为首一人呲眉瞪目,喝道:“还不把路让开,没听我我喊话么?莫不是聋子不成?” 刘琦缓缓地转过身,上下打量了那伴当几眼,道:“谁人要过?” 那伴当闻言一瞪眼:“竹洁先生的两位高足,得刘荆州亲派人予以路引,特从江夏赶来前来参加论经!赶紧把路让开!” 刘磐在一旁冷冷道:“江夏来的又待怎地,这里可是襄阳?容不得尔等在这放肆!好好排队。” 那伴当闻言大怒:“尔何等身份,竟敢如此嚣张呱噪,也不怕闪了舌头,你这憨子……” 话还没等说完,便见刘琦突然伸手,一把抓住了那伴当的脸。 他单手用力,只把那伴当掐的脸颊凹陷,舌头从嘴中直接吐了出来,眼珠子瞪的浑圆,仿佛要被捏爆了一样。 伴当异常痛苦,但面对刘琦铁钳子一样的手,却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开,只是惊恐地看着刘琦。 要知道,刘琦的外面虽然看似柔弱,但实则他常年行军,每日锻炼,又久经沙场,在某种意义上而言,已经算是一名实打实的军人。 虽然跟黄忠,魏延这样的骁勇之士没法比,但与这些狗仗人势的伴当家仆而言,刘琦想要收拾他们,还是比较容易的。 只是令刘磐和张允没有想到的是,他们这两个武人没有出手,反倒是刘琦先出手了。 大公子这脾气见长啊。 刘琦捏着那伴当的脸颊,若是再用了,几乎都可以将他的颧骨捏碎。 他冷冷地看着那人道:“怎么说话呢?知礼节二字否?” 刘修上前去拽刘琦,但却发现根本就拽不动他大哥。 “大兄,莫要闹出事了,这里可是襄阳学宫的门口!” 刘琮亦是忙道:“兄长,今日可是父亲的好日子。” 刘琦冷冷地哼了一声,一伸手,将那伴当直接扔在了地上。 那伴当揉着脸颊,痛苦的发出了哀嚎。 “若非念在今日场面特殊,我捏爆了你!”刘琦冷冷道:“滚后边排队去。” “你、你……”那伴当抬手指着刘琦,却惊恐的不敢说什么话。 刘磐走上前,拍着刘琦的肩膀道:“一年多不见,弟你这脾气见长,连我都还么出手,你居然就先动手了……为兄深感钦佩!” 就在这个时候,却见两名青年走到了刘琦的面前。 其中一人向着刘琦拱手笑道:“在下北海郡田完,家室竹洁高公,乃昭烈先生坐下第十入室弟子,不知阁下尊姓大名?” ( 第五百二十二章 今 文 刘琦冷眼看了看那名叫做田完的北海郡学子,心下冷笑。 难怪他手下的伴当敢这般要吆五喝六在学宫前替他插队抢地方,原来是依仗着他的声名。 这小子表面上说话客气,但实则根本就不是什么好鸟,话里话外的跟自己提这个提那个,摆明了就是在用名头压自己。 不过说来也不怪他狂,听他话中之意,身为海内名士昭烈刘宽的第三代徒孙,他自然是有他自傲的本钱的。 不过既然是名儒的第三代徒孙,在一众学子面前这般的嚣张欺横,就真的没有关系吗?这个时代的人不是很在意风评么? 答案是完全没有问题。 在这个时代,所谓的风评基本上都是被人工制作出来的,那些感人肺腑的忠义事迹,十件有九件都是杜撰,而剩下的那一件也是三分真七分假。 士人只是一个阶层和一个团体中人的统一词汇,但并不代表他们不会仗势欺人。 在这个时代,根本就不存在所谓的文明人。 凡是士人出身的人,基本上都习六艺,而会六艺者,如果又有渠道弄到铁制兵器,动辄杀人便是家常便饭。 由于这个时代没有网络视频,也没有电视媒体,杀人犯罪的捕获和追查有一定难度,再加上宗法社会赋予那些大家族背景的特殊权力……那些有背景和势力的士人,真的是杀了人就算是白杀了。 而且有些为友杀人,替人报仇而杀人的行径,传将出去,还会被人拍手称赞。 这个所谓的报仇涵盖的意义很多——比如你朋友被人骂了八辈祖宗,你为你朋友替把骂他的人杀了,也算是报仇,也会被人拍手称赞。 听着感觉就冤。 所以,这也就导致一些除了拥有世家大族背景的人之外,一些有名望的士人,也异常的嚣张跋扈。 刘琦看着眼前这个皮笑肉不笑的田完,嘴角挑起了一丝笑意,道:“我没有好的师门,我也没有什么名扬海内的师公,但我只是知道一点,做人要懂得谦逊,也不要过于跋扈,不然后悔都找不到地方喝后悔药去。” 就在这个时候,那田完背后,又闪出了一名青年士子,同时还带着另外几名伴当。 说是伴当,但看那副穿着打扮和架势,几与游侠无异。 “汝不过区区无名之辈,也敢在这里教训我师兄?吾师高公现为刘荆州坐上重宾,又是江夏学宫隶字讲师从事,你安敢在这里饶舌,信不信我们拾掇了你……” “你又是何人?” “我乃竹洁先生坐下门徒夏婴是也,快与我等道歉,不然我定要尔等好看!” 他话还没等说完,却见刘磐向前迈了一步,挽起一只袖子,亮出沙钵大的拳头,冲他比划了一下。 你夏婴的话一下子就咽进肚子里去了。 刘琦来回看着两个人,淡淡道:“还是那句话,年轻人要懂得知礼守节,莫要依仗师长,目空一切,眼无余物,不然日后吃的亏,怕是比今日更重。” 说罢,刘琦不再看他们二人,带着刘琮和刘修转身向宫内而且。 却听他身后,那夏婴突然道:“我师兄昔日在江夏,与郡署中的江夏都尉苏公并马同行,那都尉都让我师兄一个马头,你何等何能,为何不能与我师兄让路?难道你比都尉还高贵不成?” 那田完急忙拉扯住夏婴,不让他继续说了,很显然,他似乎隐隐感觉到了刘琦的身份不俗。 刘琦头也未回,只是扬声道:“竖子不通人情世故,江夏都尉谦虚,便是和寒门学兵马同行,也会让一个马头的。” 话音落时,便见围绕在旁边的学子听了皆憋不住了,哈哈大笑了起来。 那夏婴的脸一下子变的通红。 这话经刘琦这么一诠释,在场的人没有人觉得这两个人有什么了不起,反倒是觉得他们实在是张狂的让人感到可笑。 刘磐斜眼看着身后,那两名年轻学子的站在原地气愤的样子,哼道:“就这样的人,也能被赠予名帖,邀来参加学宫盛会?” 刘琦淡淡道:“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也是正常。” 汉朝的用人制度是察觉,而这种察觉最大的弊端就是感情联络,大族彼此之间互相推崇吹嘘,哪怕被吹嘘的人有多么不堪,也能被吹嘘成当世英才。 这就是这个时代的特色。 少时,刘琦等人向侍卫送上了引子,然后让侍卫搜身之后,便走入了学宫。 今日的论坛,因为参加的人数太多,因而根本不可能在任何一间学堂内举行。 故而所有的学子,都聚集在学宫正前的大院广场之内。 刘琦等人刚进了院内,便有刘阖,也就是刘表的别驾,同时还是刘琦,刘磐等人的从叔,亲自过来迎接他们。 刘阖一脸不满,道:“明明能从官方之路进来,你们几个偏要递送引子和那些学子一同进来,作甚?作甚?看到什么了?有甚好看的?” 刘琦微笑道:“叔父,说实话还真是看到不少东西。” “休要耍贫,速速随我入座,论经马上就要开始了。” 刘琦等人随即在刘阖的指引下,在正坐的刘表左面的几个侧位坐下。 刘表侧旁的座位,自然非同一般。 学子们打眼一瞅,就知道这几个年轻人身份不一般,不过却不知道他们都是谁。 而适才在学宫外,与刘琦起过争执的两名学子田完和夏婴,此刻看到那几个小子所坐的位置,脸色都微微有些发绿了。 接下来,便是在场一众学子们开始论经讲演了。 场景的人虽然多,但学宫内的学子们,此刻是没有发言权力的。 毕竟在场的人除了学子之外,尚有许多五业从事,学宫讲师,亦还有当今名士名儒,论经的话题,自然要从他们嘴里来唠。 毫无疑问,论述的题目自然还是要从汉朝学科最传统的《诗》《书》《易》《礼》《春秋》开始。 在场大部分有名气的学者,皆是近些年在官方被认定为名士的学者,通俗点说,一般能够被官方所承认的学者名士,在汉朝一般也就是今文学者。 今文身为官学,在太学被延习百年,自然是有着非常深厚的底蕴,再加上今文以注释五经为主,经过百年沉淀,几乎各家各派都用了无数的文字,将五经中的每一句都做出了详细的注解与批示,而传至下一代,又会用新的批示和注解,去解释上一代用来解释五经的批示……说白了也就是用批示来解释批示。 这在刘琦听来,就犹如老太太的裹脚布一样……又臭又长,着实是没意思的紧。 虽然听着无聊,但刘琦似乎看出了一点端倪,或者说是他发现了有些不对劲。 在那些今文学究们在向大伙作报告的时候,刘表,宋忠等为首的荆州官学高管,脸色似乎都隐隐有几分……不屑? ( 第五百二十三章 荆州学派 宋忠这个人刘琦没见过,只知道他是声名响彻各州的大儒,声望之隆几不在北方的郑玄之下。 宋忠来了荆州也快三年多了,但今时今日,刘琦还是第一次见到他。 正因为是第一次见到他,所以刘琦对他不是很熟悉,对他平日里的行为和状态不好加以评判。 但刘琦熟悉刘表。 依照刘琦对刘表的了解,就算是今天这些名士和士子在刘表面前所谈的东西,并不符合刘表的品位,但刘表也绝不会露出不耐烦的表情的,毕竟他的名声在那里摆着,以他爱惜羽毛的性格而言,即使再厌烦绝不会让人看出他此刻的心理状态,毕竟这个地方士子云集。 有基于此,刘琦便能根据刘表的表情,大概推断出了刘表的想法和心理状态。 今日这场几乎集中了荆州全部有名气的学子的盛会,似乎并不像是自己想象的那般简单。 而宋忠的《五经章句后定》据说亦已经出炉,刘琦猜这对刘表而言或许是个契机。 虽然没有见过,但刘琦也听说过,宋忠的《五经章句后定》代表的乃是以古文经学为主体的,但《五经章句后定》的成书中间,数年来一直有刘表参与其中…… 如此再看刘表的表现,刘琦心中大概有数了。 不是仅仅论经这么简单,想来刘表是想借着今日这局,在荆州划定一个新经学的思想流派。 刘表一生致力于做学,同时又有名士的声望,他在山阳一郡被称之为八俊、八顾、八交亦或是八友,但若是上升到全国,他的声名确是被定格在八及这个层面上。 八俊八顾是山阳郡地区层面上的,但却不能拿到全国层面上来说。 这就有点类似于后世区级奖项和省级、国家级奖项的区别。 刘表在大汉朝党锢名士中排名靠后,‘八及’只能‘导人追宗’,自身的德行修养尚不足以形成流传后世的楷模,无法与刘表的老师王畅等人相提并论。 所以,刘表想要在名士身份上更上一层楼,就只能在学术立派上有所成就,才可以流芳千古。 如今太学不在,朝纲初稳,刘协和王允等人连供养军队、正常运转朝廷、重新划定各项机构官署这些最基本的事情还没有搞定,一时半刻压根就不会想到兴学。 官方不兴学,也就是说眼下整个大汉朝的文化圈,等同没有部编版的教材教辅,那地方就可以任意施为了。 如今的北方,大儒郑玄以古文经学为主,兼采今文经学,编注儒家经典,门下弟子不计其数,声名大噪,足可称为当时楷模。 郑学的问世,又如何令刘表和宋忠等人不眼馋呢? 将心比心,刘琦才逐渐想明白他们是要干什么了。 包括这些从北地来此的今文学派的名士在刘表面前直谏有关他刘琦的事情,刘表也不正面予以否定……直到现在刘琦才明白了他爹的深意。 将欲取之,必先予之,这是老刘头给这些北地士子设下的局。 刘琦心中暗笑,心道我这个爹啊……他若是能把用在治学要名声上的这份劲头用在治世治军上,怕是未必输给袁绍、曹操之流。 北地名士之中,以今文学派的高昌、付遣、董莜、许肃、马牞等为首的十七位名士高谈阔论,各抒自家学派的经学注解之优势后,场中的一众学子连连称好,赞赏之声雷动。 此时此刻,这场论经的气氛竟是达到了一个小高潮。 就在这个时候,却见刘表站了起来,颇有威严的环视了一下满场众人。 刘表起身之后,在场的那些欢呼和称赞之声便立刻小了,随之最后消失不见。 大家的眼光都落在了刘表身上。 刘表环顾在场中人,缓缓开口道:“适才诸公所论,皆为高论,今日在场诸郡,皆通晓古今、深精经学之人,所言之精妙实令老夫大开眼界……今日时辰尚早,老夫有一件宝物,想请在场诸君一阅,不知诸位可有兴趣?” 刘表要大家看的东西,大家自然是无有不从,纷纷响应。 “好,来人!” 随着刘表的呼喝,便见有侍从将大一盘一大托盘的简牍端了上来,放置在场中。 赫赫然的便是已经完成的《五经章句后定》。 随后,刘表派手下一名嗓门奇大,声音洪亮的侍从,开始为在场众人朗读《五经章句后定》的第一篇,并将托盘中剩余的那些简牍分发给在场所有的士子,让他们往来传阅。 这一下子,场内便如同炸庙了一般。 “如何还会有《左传》?” “这是宋公所批注的《周易经》?” “竟然还有《世本注》呢!” 这些被批注的经学典籍虽多,但毫无疑问,这当中最为在场中人所重视的,毫无疑问就是那套被宋忠批注过的《左传》。 《左传》之书的批注,在诸多今文士子的概念中,几乎是不可容忍的。 大汉独尊儒术后,孔圣人的地位变的至高无上,孔子之道便是士族们的研究重点,而孔子弟子以及其门人世代相传至汉武帝时的经学以及经说,便是今文经……而后来,从民间或是中秘府以及孔子旧宅得到的先秦古文所写的经传,则是古文经。 古文经中,《易经》《诗经》《尚书》《论语》等与今文经大同小异,稍稍有些差距倒也并无大碍,但《左传》《周礼》这两套,是今文经中所没有的。 包含《左传》《周礼》的这批古文经是一百多年前由汉朝名士刘歆发现的,而今文学派为了保证今文对儒学的垄断,不让资源外流,便称《左传》等这些今文经中没有的读本,《左传》这套古籍乃是刘歆一手伪造的。 古文派自然不承认这一点,因而两派的争执,便就此开始。 可以说,对《左传》的承认与否,是对古文和今文派倾向的一个重大标志。 如今刘表当众将这个标志抛了出来……这些从北地而来的今文派系中人,慌了! 名士付遣急忙对刘表道:“明公今日与我等观摩的这些简牍中,除去宋师的《五经章句后定》之外,如何尚有《左传》?且还是予以批注的,当年的太学之中,可从未有人如此做过啊。” 这话里话外,却是想用官方的主流论调来压刘表。 刘表与宋忠对望一眼,两人分别一笑。 眼前所发生的一切尽在不言中。 刘表语重心长地对付遣道:“古文今文,彼此相争多年,不见胜不见败,我大汉的官学虽为今问学说,但毕竟是因自孝武帝起的时政延续,已不符合当下学术发展,敢问诸君,当今天下,论及经学成就之人,当以何人为先?”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不言语。 “古之学者必有师,此乃常理,学术之道,无有最,只有先行之人,以老夫观之,当今天下,能称之为先师之者,当以郑公为最,不知老夫此论,诸公可有异议?” 刘表所言者,毫无疑问就是目下声名在各州都最为鼎盛的郑玄。 而郑玄本人所创的郑学,毫无疑问是兼纳了古文和今文两家的长处所立的。 这是要拿郑玄当标杆说事儿了。 第五百二十四章 舌辩 在场今学派的名士,包括高昌、付遣、许肃等许多人在内,听了刘表推崇郑玄,心中着实是非常的不服气,但偏偏他们无可辩驳。 虽然古语有云,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但郑玄的成就实在是太高了,他师从第五元先学习《京氏易》和《公羊春秋》,在今文派系中打下了底子,随后又跟张恭祖学习《周官》《古文尚书》等等,更加有古文学家马融悉心栽培,终究成了通晓古今两家的当世鸿儒。 虽然今学派的名士们对他的做法并不赞同,但却也是发自内心的敬佩他的成就。 统一古今,将对立进行融合,郑玄目下的成就在东汉而言,确实达到了一个前无古人的高度。 刘表将他搬出来当说辞,也是无人可以辩驳。 见场内众人不吱声,刘表遂道:“郑康成融汇古今,结合古今两派,自成一脉,为当世经学集大成者,天下无人不佩服,足见古学和今学都有其可取之处,我等身为孔道之后,当秉承先贤之智,不偏不倚,去糟取精,方可使学术大兴于世。” 说罢,却见刘表又道:“如今,由宋公和綦毋公所编制批注的《五经章句后定》《左传》《太玄经》皆已问世,老夫自思当将这些名著皆列入我荆楚官学的考学范畴,翌日在坐诸公,谁的批注作品可达去粗存精的程度,便也可同仲子先生的大作一样,被列入我荆楚诸学宫中,供从四方来我荆楚的学子们共读。” 这一番话,算是将古文和今文日后共同在荆州并轨相结合的事情给落实了。 一时间在,在场的诸多学子中,有大概一般人纷纷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场间如同闯入了一群苍蝇一样的喧闹。 刘琦非常理解刘表此刻的心思。 刘表出身正统宗亲,又是太学生,其师更是已故司空王畅,可以说是根正苗红的正统儒生,就肚子中的墨水而言,刘表可算是纯正的今学士人。 但如今,他却提出古文今文相结合,等同于站在了今学士人的对立面,这是为何? 说白了,到了刘表、宋忠、乃至于庞德公这样的阶层,古文今文之争对于他们而言早就已经不再重要了。 因为他们已经到达了经学士人中食物链的顶端,眼界与普通的学子和名士大不相同。 他们心中所想的,已经是如何超越先贤,再创新高。 不论是古文学还是今文学,对于他们而言,都是前人的东西,前人算什么?前人都是作古的人,为了他们留下的一堆不知所谓的东西争来争去,有意义么? 他们现在要做的是取代前人,超越前人。 有基于此,不论是古文学对还是今文学对,对于刘表和宋忠这样的人来说,都是狗屁……对的,只有他们自己将要立下的学派,而不是替前人的学派争风吃醋。 如今就形势来看,今文学的发展已经畸形,各种批注和对批注的批注,已经达到了让人作呕的程度。 就拿五经中的《诗经》为例,总共不过三万九千字,三百多篇诗歌。 但从官学成立以来,多少今文士子对《诗经》进行了无数次的剖析注解,然后后人再对注解进行注解,下一代人对注解的注解进行再注解…… 三万九千字的诗歌,如今在大汉朝各郡,你随便找一家今文学派,翻一翻各家对《诗经》的注解,要是不到三十九万字,各家都不好意思出来混。 数万字的经学治典,用几十万乃至上百万的字去做诠释,试想刘表想要在经学上做出一番事业,依靠今学肯定做不出什么名堂了,毕竟这些经典已经被诠释的烂糊了。 想要在经学上继续开拓一番事业,必须要往还不曾被天下人过于深研的古文方面拓展,只有这样才能做到超越先贤。 今文学派的名士马牞急忙起身道:“明公有融合古今之心,实在令我等敬佩,但今学毕竟乃是朝廷正统,想当年雒阳太学以经学为主,何其荣辉,雒阳太学可谓天下经生所归,数万士人不远万里之路,精庐暂建,嬴粮动有千百,编牒不下万人,皆专相求于今学,从无旁门参杂。” 刘表眉头一皱,转头看向宋忠。 这话摆明了,就是今文派的人摆下擂台,准备与己方展开辩论了。 这就是古代的儒林士人,一旦他们所认定的东西被人侵略了,不论对手是谁,别说是刘表,哪怕是皇帝,也要摆下擂台,对垒辩证一番。 唇舌之功,历来便是每一名经学士人的必修课。 刘表也是士人,他自然明白对方这这是画下道道了,但以他的身份却不能往里面跳。 宋忠深吸口气,缓缓起身,准备与马牞辩驳。 其实今文学派会出现过激反应,这一点早就在刘表和宋忠的意料之中。 他们怎么可能会轻易妥协?必然会经历一场唇枪舌战。 而刘表身为一方牧守,荆州之主,自然不可能亲自下场去与那些儒士们辩驳,这实在有失一方霸主的身份。 而这些出言质疑的今文名士,也都不是等闲之辈,若是派遣小辈,恐也未必是他们的对手。 如此看来,若是要与对方辩驳,也只有派遣宋忠出马了。 但说实话,宋忠毕竟属于大儒级别的人物,让他亲自出马和这些今学士人进行唇齿交锋……实话实话,他有点感觉掉价。 这就好比让一个单位的一把手亲自出去办理处置员工的午餐盒饭加餐的问题一样……他倒是可以去,问题是有才大材小用。 办公室主任是干什么吃的? 可惜,眼下宋忠这边没有合适的办公室主任。 宋忠轻咳一声,一甩袍袖,刚要起身,却听旁边一个声音突然道:“君此言差矣。” 宋忠转过头,却见出言者乃是刘琦。 宋忠先是皱了皱眉,却见刘琦冲着自己露出了一个淡淡的微笑。 宋忠也是精细之人,自然明白刘琦笑容中的深意是在告诉他:杀鸡焉用牛刀,交给我便是。 宋忠心下一暖,随即又做下了。 刘琦目视马牞,道:“阁下适才言雒阳官学,引人不远万里前往求之,这话是正理,但却不在于求学,学子入雒阳,乃是为了求仕途,这与以今学作为官学行与不行,完全不是一事。” 马牞皱眉看向刘琦,言道:“阁下是?” 他入荆州之时,刘琦远在汉中,故而不识。 “山阳郡刘琦,现任大汉镇西将军,益州牧,高平县侯。”刘琦字正圆腔的报出家门。 顿时,满场皆惊,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刘琦的身上。 他就是刘琦! 那个年方双十,就已经可以位居两千石高位的刘伯瑜!? 一时间,场内所有人的目光都纷纷落在了刘琦的身上。 在这一众年轻学子的心中,刘琦这个名字,可谓是传奇呀。 二十多岁,便坐上了大汉朝权力的顶峰,两千石的秩俸,名扬天下,拜将封侯……怕是除了霍去病之外,大汉朝成立至今,再无人在这个年纪超越他的成就吧?马牞先是一愣,然后随即调整精神精神,拱手道:“原来是君侯,失敬失敬,君侯何等身份,在下真好与君侯相争?” 刘琦亦是站起身来,以学子的身份向着马牞作揖,道:“久闻马公乃是幽州大儒,声名布于河北,今日得蒙一见,实乃刘琦之幸,今日这学宫之内,咱们都是孔圣弟子,学经之人,大可不必拘泥于官职,畅所欲言即可。” 马牞闻言笑了。 他要的就是刘琦当众说这句话。 “君侯谬赞,马某不敢当……适才君侯所言,在马某看来,并不切实,且有抹黑天下士子之意,天下士子学经,乃是为承前启后,又岂是贪图官位名禄,君侯此言实有不妥之处。” 刘琦淡淡一笑,心道这位幽州名儒居然在话里给自己下套。 明里暗里的,指责自己瞧不起天下士子,言自己指责天下士人都是爱慕虚名和官位的虚伪之徒,这是想要让自己引起公愤。 这是想给自己引雷啊,够损的。 不过也无所谓,对方若是连这点本事也没有,怕也就当不上幽州的名士了,那他也刘不够资格让刘琦亲自出马对付他。 说罢,并见刘琦转头看向场间的那些学子,高声道:“马公说了,你们这些人今后只要是相当官的,都是抹黑士人声名,谁想入仕谁便是抹黑了士族脸面,要不得、着实是要不得。” 说到这,却见刘琦顿了顿,笑道:“你们,有想入仕的么?” 马牞气的脸都白了。 士人之间,彼此唇枪舌张,都讲究一个章法,设套也都是暗套,但像是刘琦这样,当众把暗套扒开,还赤裸裸的向旁边的人询问的,他还真就是没见过。 这是摆明了让他下不来台了。 第五百二十五章 战群儒 刘琦问完了话之后,开始环视在场的一众学子,似乎是在等哪一个人主动站出来,说自己不愿意当官亦或是不愿意入仕的。 迎着刘琦询问式的目光,所有人都纷纷将头低了下来,没有一个学子敢当众叫嚣说我就是不入仕,我就是不当官的。 在这种场合下,敢说出这样话的人,估计肯定会被刘表记上花名册,从此荆州的官场将在与其无缘了。 见无人站出来之后,却见刘琦缓缓地转头看向马牞道:“马君,看来在场中人,没有一个承认我是强词夺理,故意抹黑天下士人的,因为大家都是想学成一身本领,报效国家,似马君的意思,学成经论之后,空老于山林而不入仕,不贪那铜臭之物……嗯,高尚是高尚,可惜并无人响应于你呢。” “我不是这个意思。”马牞有些急了:“我的意思是,君侯适才之言,才是这个意思!” “我哪句话是这个意思了?” “就因为我说天下学子前往雒阳,乃是为了求官,不是奔着今学?” “那我敢问马公,你哪只眼睛看到天下学子入雒阳是奔着经学去的?” “你有什么佐证?” “还是你的意思是,只有奔着今学去求官的人才是高尚,其余的都是凡夫?” “孔圣人怕也是不敢出此妄言吧?” 刘琦连续反问六句话,当场将马牞说的面红耳赤,一张大脸如同猪肝似的颜色,仿佛要爆炸了一般。 这小子的口条也忒快了!老子跟不上趟啊! 马牞深吸口气,刚要反驳,却见坐在他旁边的一名四旬左右的文士拉了拉他的袖子,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这位四旬文士,乃是并州太原郡儒家王熙,太原王氏出身,与王允同宗却不同枝。 马牞深吸口气,强压怒火坐下。 而王熙则是站起身来,冲着刘琦遥遥一礼,笑道:“太原王熙,见过君侯。” 刘琦眼见马牞坐下,而又有一个笑呵呵的人站起身来,待听了他自报家门之后,刘琦的双眸顿时间有些发寒,但也不过是一瞬即逝,没有让任何人发觉。 这个王熙,便是蔡瑁提供给刘琦的那份名单上中,曾向刘表谏言长子的实力太大,父强子弱等挑拨离间话语中的一个。 “原来是太原的王公,失敬失敬,不知王公有何见教?”刘琦微笑着冲他回礼。 王熙连连摆手,道:“不敢,不敢。” 随后,便听他发问道:“适才听君侯口中所言,雒阳官学,引人不远万里前往求之,乃是为了求仕途。” “然也。”刘琦点头道。 王熙想了一想,又道:“君侯之言,王某深表赞成,只是这天下的士子千万,并非全是一道人,有人求学乃是为了报效国家,有人是为了精钻延伸,集学之大成,承前启后,传于世人,彼此大有不同。” 刘琦的反应很快,他自然明白王熙这话是在做铺垫,给自己挖坑往里跳,遂顺着他的话道:“王公此言有理,刘琦适才不过是就事论事,天下士人自非一类,人有千面,面面不同,求学亦如是。” 王熙笑呵呵地道:“那敢问君侯,雒阳若乃是为天下士子求官之地,那作为天下士人的求学治经之处,又在何方呢?” 刘琦淡淡然道:“眼下雒阳太学被毁,当今天下,若论治之所,我觉得当以咱荆襄之地为最。” 王熙满意的点了点头,很显然他似乎就等着刘琦说这句话。 “这也是在下所认为的,既然荆州之地乃是为诸子求学弘儒之所,那适才刘君侯当众呼喝众人,谁愿为官,谁不愿意为官,是不是又有仿效雒阳太学之嫌?如此岂非脱离了荆州本地求学之所的真谛?不过君侯若是觉得荆州学宫,乃是追逐雒阳官学而建,是为大汉社稷,王某也觉得并无不可。” 王熙这话,说的颇符合情理,且他本人在说话的时候,表情陈恳,语气坚实,颇具有鼓舞人心之气。 王熙的话,在一瞬间就赢得了在场一众今学士子的好感,乃至于获得了雷鸣般的呼喝呐喊。 刘琦冷冷地看着王熙,听着旁边一众今学的呐喊,嘴角闪出了一丝冷笑。 果然是卑劣的小人。 听着他的话,似乎是中规中举,与刘琦友好的探讨荆州的学风建制,但实则又是在给自己下套。 他先以千人千面,学子学经不只是为了求官将自己推上了一个道德的制高点,然后再抛出了一个比较敏感的话题,就是荆州到底是不是要追随雒阳的脚步? 若是追随雒阳太学而建设荆州学风建制,那昔日的太学乃是以今学为官学,如今的荆州自当也随雒阳而建。 若是荆州官学不追随雒阳太学,只是走自己的道,这样的回答就要认真揣度了,不要让在场的一众今学名士抓住把柄。 毕竟雒阳太学建制你官方的,你地方学宫建制不与官方靠齐,反倒是另辟蹊径,到底是想干什么? 作为站在风口浪尖的名士君侯,若是在话语中让今学士人拿到把柄,可不是什么好事,回头会连带出的麻烦实在太多了。 宋忠的脸上露出了忧虑之色。 看的出,刘琦想到的事情,他也想到了。 他颇为担忧的看向一旁的刘表,却见刘表也是颇为忧虑,并小心翼翼地看向宋忠,冲他使了一个眼色。 这个眼色的涵义颇深:他是在告诉宋忠,一会刘琦回答之时,若是有不得体容易让人抓住把柄的地方,还请宋忠站出来救场。 一众今学名士,都是似笑非笑的看着刘琦,表情迥异。 王熙的道道已经画下了,就看他姓刘的如何回答! 刘琦沉吟半晌,方才缓缓开口道: “荆州之地,学风如何,学制如何,士子在此为官为仕或为治学,这些在我看来,皆非我等治政治军者所能定,而就我山阳刘氏而言,能够为天下来我荆州的士子,提供一个相对适合治学的环境。” 说到这,却见刘琦缓缓站起身,对在场的士子言道:“我荆州官学,并非清平之时的官学,而是在乱世之中兴起的学官,不可能具备雒阳太学的各种规矩和仕途晋升途径,诸位学子若是要往扬州、冀州、幽州、青州诸地为官,难道还会通过我们荆州的官学么?显然是不可能的,所以首先拿荆州官学与雒阳太学相比,本来就是大谬!” 王熙的眉头一下子皱起来了。 刘琦继续高声道:“我们荆州官学成立,所为何者?不是为了给天下士人前程,而是为了收容战乱中流离的士人,为了安慰赈济,是为了给天下士人一个能够安心治学的环境,今文士子也好,古文士子也好,只要是来了我荆州,便可以在此安心做学,至于今文与古文孰是孰非,不是在我荆州能解决的,日后诸位在荆州学有所成,若想辨析古今文之争,大可畅所欲言,我荆州在学术上当不至强迫一致。” 说到这,刘琦突然看向王熙,又扬声道:“王公适才乃言千人千面,那刘某人想问王公,古文学者,是不是也是这千人中的一面?天下纷乱,战乱四起,千面中的其他士人皆可在我荆州治学,那古文的学者便不能荆州,合该死在外面的战祸之中?难道这天下,除了雒阳的官学之外,不该是天下儒生流动自由,学术取向自由,学术氛围宽松自由?若只取今文而不取古文者,与昔日暴秦焚书坑儒又有何区别?” 第五百二十六章 论经变故 刘琦的话,其实在谈判手段上来讲,叫做矛盾转移,偷换概念。 他根本就没有正面回答王熙的问题,而是将矛盾转移到了治学是否应该宽松,治学是否应该有包容性这个问题上来说的。 而且,他还特意掐准了王熙适才所言的那一句“千人千面”偷换概念来挤兑王熙,更是用弯弯绕的言语,将今学用想要称霸荆州楚的角度来陈述。 说实话,这样的比喻有点过分,但偏偏骤然将这个话题扔出来,就很容易吸引一众学子的好感。 因为刘琦在辩驳王熙的时候,在无形中,给予了下方一众学子一个承诺。 那就是荆州治学自由宽松。 这是雒阳太学绝对做不到的。 以统治阶级者的角度而言,治学自由就等同于言论自由,这是统治者绝对不允许的事情。 但刘琦不怕,至少目前不怕。 因为眼下,山阳刘氏并不算是全国性质的统治阶级,而只是地方性的统治者,士人们言论自由,抨击时政,受影响的是雒阳的朝廷中枢,或许地方诸侯大家会被适当的连坐,包括山阳刘氏——但至少他们不是风口浪尖。 故而,刘琦抛出了这个概念,在一定程度上而言,就可以赢得在场士子的心……至少在今日这场辩论会上,可以让士子们站到自己的这一面来。 至于以后如何,那日后再说。 等到山阳刘氏,到达一定的权力顶峰的时候,再用政策将言论喉舌这方面的事情重新掐死就是了。 果然,只听下方的士子们开始叽叽咕咕的彼此交头接耳了起来。 显然大家都认为刘琦说的话有理。 今文古文都是学派,在雒阳中枢也就算了,如今若是在地方,连一个存活的空间都不给他们,断了人家在地方治学的生路,这确实太过。 学派之争,何时变得这般霸道了? 但一众学子却完全没有注意到,今文名士们打从一开始就没说不让古文学存活,只是刘表等人在荆州官学为《左传》做批注的举动使得他们觉得今学学术上的领地受到了侵略,故而那些名士开始表示反对。 但被刘琦偷换概念之后,反倒是让人觉得这些今文名士是想置古文学于死地,再加上刘琦所宣传的学术宽松政策,与今文名士们的言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故而在场中不论是今文还是古文学子,一时间都纷纷倒向了刘琦。 王熙环首四顾,发现在场的学子们看向他的目光都有些不太对了,心中顿时一紧。 “君侯,王某人可不是这个意思!君侯如何能将王某人与暴秦相比?这未免太过了!” 刘琦微笑都:“王公激动什么,我只是打个比方而已,又没说你就是暴秦,毕竟你还没有坐到那个位置上去,再说焚书坑儒这种事,在在大汉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毕竟我大汉以孝治国,你无需多虑。” 王熙差点没气吐血了。 这还不是将我比作暴秦么?他这眼下之意是我没位置,没本事,我若是真有位置,在他嘴里怕是比暴秦还不如吧? 王熙恼怒的站起身,大步走向刘琦,想要跟他当面好好理论。 他怒发冲冠,犹如一头发怒的公牛一般。 谁曾想,刘琦突然高喝了一句:“王公,君子动口不动手,咱们有事说事,切莫施暴!” 王熙闻言顿时一愣。 我只是向他走过去要跟他讲理而已,什么时候要对他施暴了? 但他一脸的暴躁模样,迈步走向刘琦,被刘琦这么一嗓子喊出来,还真就有点像是要去跟他动手一样。 王熙此刻就是长八张嘴也说不清了。 刘琦的话音刚落,便见刘磐猛然站起身,快速奔向王熙,挥起沙钵大的拳头一卷重重击在了他的天灵穴上! 王熙两样一翻,直接昏死了过去。 “大胆!竟想行刺君侯,简直就是活腻了!”刘磐怒声道:“来人,押下去收监!” 便有两名侍卫匆匆奔上来将昏倒的王熙架住押了下去。 刘表勃然大怒。 “放肆!” 刘磐一个劲地点头道:“可不就是放肆么!居然敢行刺!” “老夫说你放肆!”刘表恼羞成怒地道。 刘磐赶紧转身,向刘表作揖告罪。 凭借刘表的眼力,虽然看不出王熙适才起身走向刘琦到底是不是真的要想刘琦施暴……反正经过刘琦这么一嗓子喊出来,确实挺像。 但刘磐骤然跳将出来,给了王熙一拳……这刘表可是看出猫腻来了。 摆明了就是他跟刘琦事先商量好的。 以刘磐的身手,就算是王熙真的行刺,他一两招之内就可以将对方轻松制服,然后询问缘由便是。 但他当头就是给了王熙一拳头,直接给对方打晕过去了。 别人或许看不出来,但刘表看出来了,这是早就商量好的故意寻衅报复! 王熙是向自己谏言刘琦拥兵太多,势力太强的北地士子之一,以刘琦的本事,想要查出来这是不难。 刘表斜眼看了刘琦一眼,却见刘琦还是一脸惊魂未定的神色。 他甚至还在用手摸着自己的胸口顺气,显然是被吓到了。 刘表深吸口气,闭起了眼睛不看他。 罢了,揍了就揍了吧,谁让自己这次确实对不起大儿子。 再说那王熙也确实欠揍。 刘表很是无奈的叹了口气,转头看向在场的士子,道:“今日之辩,乃是经学之辩,在场众人皆是士人出身,大家有争议,只管以雄辩论高低,如何可以一言不合,就擅自动手?岂不有失士族身份……再说了,你们当这里是什么地方?” 说罢,却见刘表冷然的扫视了一圈全场,道:“下不为例,再有滋扰经论者,休怪老夫无情!” 这一番话,说的声音并不是很高,但却异常严肃,话语之中冷意十足,让那些士子听了,也不由有些心惊胆裂。 其实适才王熙突然起身奔着刘琦走去,看着有点像是要动手,但有些熟悉王熙的人却觉得他适才虽然急躁,却还不至于如此妄动肝火,竟敢去打刘琦……这当中或许是有什么误会。 不过刘表适才一番言语,已经是将此事定性,他们也就不好说些什么了。 不过很多人名士和士子,此刻看向刘磐的眼神都不太对。 在他们看来,不论王熙是不是真的要与刘琦动手,这个壮汉却一拳将王熙打的不省人事,未免太过,只需派人制住王熙即可,何必这帮让他出丑,摆明了是臊他的面皮。 却有昭烈之徒高昌,低声对青州名士付遣言道:“形势不妙,那刘伯瑜似已占据主动,若如此下去,怕是古文进入荆州官学的事,会这么敲定了!” 付遣低声道:“兄有何高见?” 高昌眼睛一眯,道:“那刘伯瑜在冀城,曾悬三千人首在都城城头,眼下其人言语得势,咱们不可在今古之学上与其再论短长,当如打蛇一般,说起要害,戳其软肋!” 第五百二十七章 三名少年 刘琦连辩两位名士,又以‘学术宽松自由’的幌子来吸引在场的一众学子,一时间气势如虹,声名大噪,让人刮目相看。 与此同时,今学名士高昌和付遣开始暗自计较,打算从另一个角度来抹黑刘琦,以此来重新拿回在场的主动权。 却见付遣站了出来,对刘琦拱手道:“白身之人付遣,见过君侯。” 又来一个站出来了么? 刘琦淡然一笑,回礼道:“久闻付公大名,常闻公治经二十年,为《易经》和《尚书》注言二十万言,希望后世学子参考通读史学,遗泽后人,着实令人钦佩。” 付遣摇了摇头,道:“不敢当君侯夸赞,某治经之功,远不如当世大儒,不说诸州名士,便是仅在这荆襄之地,便有仲子兄和尚长先生两人远在老夫之上,岂敢担‘遗泽后世’,万万不敢。” 刘琦心下长叹口气。 东汉的士人,真是一个比一个不要脸,而且脸皮厚的程度,都是相当的隐晦,吹牛逼都让你听不出来。 付遣适才之言,表面上是谦虚,实则乃是在特意拔高自己。 眼下荆州之地,治学之人云集,何止百千,但这老家伙却独独只是将庞德公和宋忠列于自己之上,连司马徽的名字都没有提,何其狂也? 要知道,庞德公本身就是荆楚第一名士,而宋忠在来荆州之前,就是可以与郑玄比肩,被刘表因为治学臂助的第一号人物,这两个人的声名可不仅仅只是知名于荆州。 如今付遣将他们两个人列于自己之前,其言下之意,是暗指自己是除了他们两人之外的荆州第三人。 刘琦微微一叹,暗道这人着实也是有些欠揍,可惜刘磐适才已经帮他揍了王熙出气,眼下刘表雷霆震怒,怕是不能故技重施了。 如若不然,非得让刘磐再给他个大耳刮子不可。 突然,却听付遣言道:“某有两个问题,想要向君侯请教。” 刘琦笑道:“还请付公试言之。” 那付遣一字一顿地道:“敢问君侯,去年关中之战时候,听闻君侯在一处山谷设伏,以弓弩之阵,屠杀西凉兵数万,至使人尸露于荒野,遗骨不得掩埋,乌鸦啄之肉,野狗咽之髓,不知可有此事?” 哎呦,这是打算拿自己用兵杀人的事说事了。 刘琦额首笑道:“确有此事。” 付遣见刘琦承认,不由暗暗点头,你承认就好。 “数万人殒命之后,君侯又派人枭首三千,悬于冀城城头,不知可有此事?” 刘琦依旧点头道:“有此事。” 付遣问道:“那敢问君侯,为何如此嗜杀?” 刘琦认真地道:“非我嗜杀,实乃是西凉虎狼之辈,助纣为虐,贪婪施暴,雒阳关中之地屡屡遭这些人荼毒,如若不以威慑之,遭殃的岂非关中百姓?” 那付遣摇了摇头,道:“非也,子曰:以直报怨,以德报德……凉州兵士受董卓蛊惑,没有忠义之心,君身为一方之长,万民表率,又有名士之尊,何其滥杀无辜,至关中遍地骸骨,如此绝非仁人之道。” “胡言乱语!” 话还没等说完,便见刘琮站起身来,怒道:“我大兄忠君扶国,报效君王,至使关中一地免遭乱贼荼毒,更至天子返都雒阳,功劳何其大?你在此摇动三寸之舌,污蔑我兄长,是何道理?” 付遣冷冷一笑,对刘琮道:“少郎君护兄之心,某深以为敬,只是某今日在此,乃是就事论事,并非污蔑,还请少郎君勿要乱言。” 刘琮咬牙切齿,又要说话,却感觉自己的袖子被人拉了一拉。 他转过头去,看到的是刘琦温和的笑脸。 看到自家二弟给自己出头,刘琦心中甚是感触……果然,关键时刻,还得是骨肉兄弟够意思啊。 不过刘琮的能力实在是太一般了,让他跟付遣对谈,只怕是会越说越错,得不偿失。 还是自己亲自来吧。 刘琮看见刘琦拉自己,随才深吸一口气坐下。 旁边的刘修急忙上前,替他抚胸顺气。 看来,适才的话还这就是把他气得不轻。 却见刘琦看向付遣,道:“付公眼下之意,是觉得刘某杀生,有违天道?” 付遣毫不客气地道:“不敢说违背天道,但至少于人道不符。” “那好,我想问问先生,卫烈侯出征匈奴七次,杀俘匈奴人马五万,冠军侯六次出塞,杀俘匈奴人马十一万,其二人之功对我大汉而言可谓是功盖寰宇,如先生所说,他们二人的功绩也是有违人道了?” 付遣言道:“匈奴之人,岂可与我汉人相提并论而言?” 刘琦闻言笑了。 “单冲付公这一句话,就说明你这学没治到家,着实落了下乘……好,既然如此,那咱们不比匈奴,我想请问先生,黄巾乱时,若依先生之道,朝廷不派各镇兵马前往讨伐,只是派遣先生这样的人道之士前往说之,可能平息战祸?” 付遣闻言眯起了眼睛。 刘琦的声调逐渐升高:“先生出身于青州,亦是昔日被黄巾战乱波及的重地,其时黄巾在青州为祸,田地荒芜,郡署不治,以先生之大才,为何不在青州以人道感化黄巾,令他们归于王化,趋于正统,反倒是携带家眷,不远千里的赶来荆州?” 付遣的脸色煞白,嘴唇亦是有些哆嗦。 刘琦突然一拍手掌,道:“我出兵杀贼,迎驾天子,救下多少关中百姓,朝廷以镇西将军和益州牧爵委之,以彰吾功,尔乃何人?一个在青州被战乱波及活不下去的迂腐之辈,还敢在此夸夸其谈,还与我辩人道?好,你想施行人道,我给你!” 说罢,便见刘琦再次起身,喝道:“西凉马腾,韩遂多年以来为祸西北,带领羌人不尊王化,屡屡与朝廷作对,你既反对用兵杀人,那我如今就代表朝廷,以镇西将军之职,委任你出使西凉,说韩遂和马腾驱兵进京纳降,说当地反叛的羌人归于王化……你敢吗?” 付遣颤巍巍的指着刘琦,脸色变得煞白。 “你、你!” “不敢?”刘琦微笑道:“不敢的话,就好好在荆州避难做学,潜身缩首苟图衣食,休在此巧言吝啬,蛊惑视听!” “噗!”话音落时,却见付遣一口鲜血喷出,满面憋的通红,他两样一翻白,竟然是直接昏死了过去。 顿时,场间一片大乱。 而学子之中,却有三个人正笑呵呵地看着眼前的情形,并不为之所动。 这三个年轻人岁数都不大,最多也就是十几岁的年纪,看着似乎还不及刘琮。 “崔兄,依你之见,这位刘益州的本领如何?” “别的没看出来,但是这一张利嘴真是好生厉害,怕是比起徐兄也不逞多让……是吧,广元兄?” 二人一同笑呵呵地看向旁边的一个少年,却见那少年只是盯着不远处的刘琦看,面有沉思之色。 ( 第五百二十八章 东面的软肋 “付公,付公!”一众人都围绕在付遣的身边,又是掐人中,又是抚胸顺气。 谁能想到,好歹也算是在青州颇有声名的经学之士,居然经不住刘琦的几番言辞戏弄,直接昏死了过去。 问题是人家刘琦说的还是蛮有理有据的,付遣是因为被落了面子,无法反驳,自己犯小心眼给自己气闷倒的。 在场中人都看见了,是付遣主动过来惹刘琦,但最终被对方所辩倒,就事论事,委实怪不到人家刘琦身上。 一群今学名士替付遣好一番抚胸顺气,却始终不见效果,反倒是看他的样子已经趋于昏迷,愈发的陷入危机了。 刘琦冷眼旁观,嘴角冷笑。 这个付遣,也是当初向刘表进谗,说‘子强父弱,基业有危’的人之一。 如今让自己一顿嘴炮喷倒,也算是便宜了他。 不过……让他就这么气死在这里,终究也不是那么回事,毕竟这是刘表组织的一场论经盛宴,若真是死了人,那未免也有些太晦气了。 想到这,刘琦迈步走到围绕在付遣身边的那群儒士身边,喝道:“都闪开,围成了一大圈,你们想闷死他么?” 那群士子本不应该给刘琦好脸色,但见他说的郑重,同时这些人又缺乏医学常识,对救人的知识并不太懂,听了刘琦的话,心中还真是有些担心怕将付遣闷死了,随即统统闪到了一边。 刘琦来到了付遣的身边,他此刻正躺在高昌的怀里,脸色憋得通红,双眼直翻白。 高昌完全不知如何施救,只是一个劲的在那抱着他干着急。 “让开!把他放平在地上!”刘琦冷冷地冲他说了一声。 高昌下意识地抬头看刘琦,犹豫了一下,但最终还是按照刘琦的话做了。 刘琦蹲在地上,双手重叠,按压在高昌的胸口处,一些一下的用力按压着。 说实话,胸外按压眼下对于高昌的心肺复苏有没有用不知道,但刘琦估计他此刻就算是犯病,犯的也是心肺一类的疾病……从心气上来的,若是能够保证他在今日的论经场所内不死最好,只要能够勉强复苏他,过两天他死不死就跟自己没关系了。 看着付遣那副要死不死的样子,刘琦心下来气,一边按压胸部,一边直接给他一个耳刮子。 高昌在一旁颇为疑虑的看着,刘琦这一套动作,他原先自然是没有见过的,心中颇为疑虑。 “君候,你,你这是干什么呢?”高昌有些气急。 “救人。”刘琦淡淡道。 “救人如何还要打脸?” “活血……问那么多干什么?你懂么?你懂你可以来!” 高昌的嘴角挑了挑,最终不吭声了。 少时,终于见付遣长处口气,憋的通红的脸色回转了过来,一直憋住的呼吸似乎开始恢复正常了。 “付兄!”高昌见状大喜,急忙高呼一声。 刘琦则是招呼人将付遣送回府邸,并着医者火速去救治。 至于能不能救好,就跟他没关系了,反正人不是死在这就行。 …… 这场规模盛大的诸子论经,就在付遣被气昏了过去,而告一段落。 这一场论经之中,虽然借着机会扬名者甚多,但是论及盛名到达顶峰者,只有两个人。 一个是刘表,一个是刘琦。 刘表扬名的原因倒是颇为震撼,他和宋忠借着给《左传》批注的时机,将古文经一手推进了荆州官学之中。 此举虽然在一定程度上,疏离了部分的今文学子,但却赢得了广大古文经儒生的支持。 今文经虽然在朝野官学中是主流,但随着其内容沉繁,谶纬之术夹杂的越来越多,精华的东西越来越少,古文经逐渐成为了民间的主流,经学在民间向着另一个方向开始发展。 刘表此时推行今古文同时并行,在一定程度上而言,可谓顺应时势。 而随着古文经在荆州的钻研日深,荆州学派承前启后的可能性就越大,刘表想要扬名后世的希望就越大了。 而除了刘表之外,另一个扬名于世的人就是刘琦了。 但刘琦此番扬名与刘表不同,不在于其经学之道在论述时有多高的造诣,而是在于其嘴皮子的能力委实出众。 这份“游说”的功力,着实令人叹为观止。 也不知是谁嘴欠,居然在暗地里给刘琦起了一个外号叫“小苏秦”。 虽然不甚搭调,但还蛮顺口的说。 …… 今文学子被小苏秦在论经大会上一顿损贬,又“折损”了好几位名士,自然是气愤难平。 一时之间,如同雪花片子一般的——说刘琦拥兵甚重,恐有祸患的简牍,纷纷砸向了刘表的书案。 真可谓是群情激愤。 就在所有襄阳人打算看这件事如何收场时,从州牧府里传出了一件重磅消息,几乎砸晕了所有人。 大公子刘琦和二公子刘琮的兵权,全都被收回了刘表手中。 这两条消息,在荆州的水波中砸出了千层浪花。 许多士子认为,是刘琦和刘琮两个人,在论经大会上太过惹眼,对诸多名士不敬,因而被拿掉了兵权。 但实际上,早在论经大会之前,两个人就已经将兵权主动上交了。 只不过是这个时候,州牧府才刚刚把信放出来。 如此一来,倒是给了今学的士子们一个错觉。 就是刘琦和刘琮的兵权被收,乃是刘表用以惩罚他们在大会上的狂妄。 这倒是也给了他们一个台阶下。 殊不知,刘表不但不怪他们,而且还高兴的很呢。 …… 刘琦的府邸内,太史慈前来拜访。 前番黄忠率兵北上,刘表为了寻一臂助取代黄忠,特意调了刘琦那里太史慈到襄阳来。 如今,太史慈作为刘表的得力干将,协助他统帅襄阳军是为其一,同时还时不时奉命外出巡视地方。 刘琦回襄阳的这段时间,太史慈就是奉命巡狩北地诸郡,这才是刚刚回到襄阳。 听说刘琦交了兵权,太史慈也着实惊讶不已。 但太史慈心眼多,他略微一想,就知道刘琦绝不可能平白无故的献出兵权,这背后一定是有隐情的。 “对各地的巡查如何?可是有感觉薄弱之所?”刘琦请太史慈喝茶,一边喝一边问。 太史慈缓缓放下手中茶盏,道:“眼下荆州东面,还真就是是有一处软肋,恐随时被人攻破。” “何地?” “柴桑。” 第五百二十九章 蔡琰的难关 太史慈的话似乎是在情理之外,但仔细想想,却也是在情理之中。 如今的扬州刺史刘繇,被刘琦安置在了柴桑,用来作为荆州对抗东面敌人的前线阵地。 柴桑在历史上虽然是东吴大都督周瑜的水师屯扎之地,但就地缘来说,这里其实离荆州更近一些,自古以来便有‘吴头楚尾’之称。 刘琦让刘繇屯扎在柴桑,一则可以吸引扬州的流民和士人,二则也可以作为前哨阵地。 若是孙坚想向江夏进兵,那柴桑便可以作为一个战略缓冲地带,在这里给对方排兵布阵,至少可以不让荆州本土受到损害。 这些战略意图,刘琦早先就跟刘表说过,但如今听太史慈的意思,柴桑的城廓不坚,防御似乎还有些薄弱。 虽然大概的原因刘琦能够猜度的道,但他还是想听听太史慈通过考察之后所带来的准确消息。 刘琦遂问道:“刘繇屯扎在柴桑也有一段时间了,为何还会防守薄弱?” 太史慈与刘繇的关系匪浅,他此番代表流标巡查东方,也自然是特意去视察了柴桑的形势,因而对彼之情况深为了解。 他郑重地对刘琦言道:“刘公率领张英、樊能、于麋等人坐镇柴桑,本来是按照使君当初吩咐他的,收拢扬州本土的流民,屯田练兵,加固城防,以防孙坚……怎奈,江夏郡的黄祖,却一直未曾给予柴桑应有的支持。” “果然。”刘琦心下冷笑,他大概就知道东面发展不起来,是黄祖搞出来的。 那老家伙是有私心呢。 柴桑县隶属于豫章郡,而豫章郡的大部分领土,在这段时间已经被孙坚慢慢的收拢蚕食,如今扬州诸郡除去九江郡和庐江郡之外,已基本上都落入了孙坚手中。 刘繇的柴桑便如同一座孤城,虽是战略要冲,却也孤悬于两州之间。 刘繇没有战略物资来源,必须要仰仗西面的江夏给他提供补充才可以生存下去。 但问题是,黄祖对刘繇似乎采取了钳制政策。 他好像并不希望刘繇能够发展起来。 但为了掩人耳目,黄祖也不是一点物资都不给刘繇,而是经过精心的测算之后,才将物资给刘繇送到了柴桑去的。 刘繇现在的麾下,有军士五千人,而黄祖提供给刘繇的一切物资,包括粮秣,甲胄,财货,粮种,衣物等等,也基本就是让这五千人勉强够用…… 而修筑柴桑城廓的材料,黄祖提供的材料也不足矣让柴桑能够修筑成高大的城墙,故而刘繇在柴桑的发展极为缓慢。 依照太史慈的谏言,若是孙坚现在对刘繇发动进攻,以柴桑目前的情况,别说是作为战略要冲了,能不能撑过三天都成问题。 刘琦听完之后,又对太史慈到:“这事你对严君通禀过么?” 太史慈摇了摇头,到:“末吏自打返回襄阳之后,还未曾见到刘荆州,刘荆州这几日着实是太忙,末吏连续拜府求见数日都不曾得见。” 太史慈这话不是作假。 可也不是刘表不想见他,老爷子眼下确实是忙。 毕竟,将古文经纳入到荆州官学整体的学习内容中,就好比给荆州所有的官学整体换了一套部编版的教材。 这当中的琐碎工作,可谓是相当的繁琐了。 以刘表的身份,他大可也不必参与其中,交给宋忠等一众五业从事办理即可。 怎奈他本人实在是太过看重这个,不参与到其中,怕刘表浑身难受。 以刘表本人对于经学的热爱,在这个节骨眼,太史慈向他汇报的那些事,他可能还真就是没有时间搭理。 刘琦看着一脸无奈唏嘘的太史慈,笑到:“子义也无需着急,你想见严君汇报柴桑之事……回头我大概给你提供一个时日,你按照我提供给你的时间前往求见,必能见到严君。” 刘琦和太史慈不一样,他是刘表的继承人,而且有很多事,刘表不方便跟别人说的,都要和刘琦说,故而腾挪出来给刘琦的时间肯定不少。 在这个时间段里,再让太史慈过去,他想见到刘表,就自然不是什么大问题了。 太史慈急忙称谢,二人又天南海北的唠了一会之后,太史慈随即告辞离去。 刘琦则是在桌案上取出一卷简牍,然后开始细细的写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典韦过来对刘琦到:“君候,蔡大家前来求见。” “她?” 刘琦先是一愣,接着脸上露出了笑容,到:“请她进来。” 自打上一次蔡琰和貂蝉之间有了少许矛盾之后,刘琦请蔡觅在当中进行周旋调停,虽有些许效果,但蔡琰却一直没有恢复以往的精神,对刘琦多多少少也有些避让之意。 刘琦知道,她这是没有过自己心里那一关,故而也不着急催促,只是等她静静的想明白了才是。 女人么,是一种感性的生物,一旦心里有事了,就跟犯神经病一样让人不可捉摸,饶是才女也一样。 蔡琰进了书房,缓缓的坐在了刘琦的对面,她的表情不知为何,有些莫名的忧愁感。 “还闹心呢?”刘琦见状一愣,笑道:“多大点事,这么长时间了?还没走出心结?貂蝉都想开了,你好歹也是出身名门,道理比她懂得多,这世上的许多事,哪有那么多条条框框,该放下的就得放下,不然活着多累呀?” 蔡琰低着头,依旧没有说话。 也不知道她今天是怎么,这般的沉默。 刘琦轻轻地叹了口气,无奈道:“昭姬,其实你大可不用自责,人非圣贤,谁的心又可能一直是平淡如水的?你心中或是有嫉,或是有怨,也都是常理之中,这个天下没有人是无欲无求的,那样的人也根本就不能称之为人了,而且你的出发点也是好的,你怕我被美色所迷,但这点你大可放心,我是何等样人,难道你还不清楚么?难道你真把刘琦当成了那种毫无廉耻的好色之徒?” 蔡琰依旧是抿着嘴没有说话。 刘琦见状不有有些泄气了。 这小才女,咋就还哄不好了呢? “昭姬,你到底是如何想的?”刘琦颇有些无奈地道。 蔡琰沉默良久,突然开口道:“家严派人送来书信,说是他即刻将前往吴地旧址安居,他发书信,让琰儿择日即刻前往吴地,与其相会。” 刘琦一下子愣了。 他没有想到,蔡琰到这里来,与自己说的竟然是这么一档子事。 蔡邕那个老傻货,好好的荆州丰乐之土不来,偏偏跑到吴地去。 他想干什么?有毛病不成! 刘琦皱了皱眉头,道:“中原战乱频频,陈留非久居之地,从陈留迁往南方我能理解,但为何不来荆州,偏偏要去往吴郡?” 蔡琰长叹口气,到:“本来是要来荆州的,但严君中间却改了主意……是因为刘荆州。” 第五百三十章 有请岳父 刘琦听了蔡琰的话,起初有点没想明白,但在仔细思索了一阵子之后,突然恍然大悟了。 他大概明白了蔡邕本来向荆州而来,但中途转道的原因了,归根结底,是蔡邕对刘表有了不满。 想来,是蔡邕的车马行驶到了半路,听到刘表在官学推立古文学派的事,因而心中愤恨不平,故而转道去了扬州。 至于愤恨的原因……蔡邕毫无疑问,是今文派的正统名士。 别的且不说,但说他最引以为傲的一件事,即四十六块熹平石经,当初最一开始,就是由蔡邕亲自督促,以今文印刻在了石碑之上,供往来太学的学子们抄录。 熹平石经代表了官方对于经学的公认态度,而负责组织刻碑的蔡邕,如果不是纯粹的今文经拥护者,是绝不会总操刻碑这件大事的。 如今刘表却一手将古文经推入了官学之中,可想蔡邕会对他如何作想。 或许在现在蔡邕的心中,刘表就是一个哗众取宠的小丑。 在党人之中排名靠后,却要用这种方法一鸣惊人,蔡邕估计在心中着实鄙视着刘表。 所以他中途改道不来荆州了。 至于他为什么要去吴郡,这也比较好理解。 蔡邕当初给孝灵皇帝上奏,弹劾宦官与灵帝后宫之人,后事泄露,蔡邕惨遭下狱,后遭贬放逐,远走吴会之地,那里有他的故居,蔡邕在那里待了整整十二年。 如今北方战乱不止,为了躲避战祸,大批士人和黔首南迁,这其中的首选自然是荆州,其次便是扬州,益州和交州。 综上,蔡邕或许才会选择吴郡之地安居。 如今还要带上蔡琰。 刘琦皱起了眉头,看了蔡琰一眼,缺件她的脸上,此刻是愁云惨淡。 “你打算怎么办?”刘琦出言问蔡琰道。 蔡琰的眼眸中,隐隐地似蒙上了一层泪雾,她的嘴紧紧地抿起,看向刘琦的眼神中皆是幽怨。 “我来这问你,你反倒是问我想怎么样?你到底将没将琰儿放在心上?” 刘琦顿时一愣。 蔡琰……好像是从来没这么跟自己说过话呢。 看样子,她这一次是真的急了。 刘琦伸手握住蔡琰的手,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自然是将你放心上了,昭姬对我而言,犹如珍宝,我如何能够舍得?只是让你去吴地,毕竟是你父亲的严令,父命不可违,我得尊重你的意愿。” 蔡琰轻轻扭过了头,撅着红唇看向窗外,平淡到:“既然你这么说,那琰儿便跟父亲回吴郡好了。” 刘琦闻言心下好笑。 堂堂的第一才女,蔡大家,何时竟然也变得会耍小性了。 其实刘琦明白,蔡琰是想听自己出言挽留她。 但老司机自然有老司机的想法。 “昭姬既然要去寻父……那我也不能拦你,唉,罢了、罢了。”刘琦无奈地挥了挥手,佯装叹息道。 其实若是换成以往的蔡琰,自然是很容易就能看出刘琦是在与她玩笑的,但是如今得到她心乱如麻,多少都有些丧失了以往的判断力。 蔡琰咬了咬嘴唇,道:“刘伯瑜,你就是个负心人……蔡琰真是白白托一腔真情于你了。” 说罢,却见蔡琰站起了身,仓促的冲着刘琦施了一礼,然后变转身离去,看都不再看刘琦一眼。 刘琦望着她的背影,无奈一笑。 他是故意气蔡琰走的。 至于原因么,暂时还不可为外人道。 少时,却见典韦闪身走了进来,他看向蔡琰消失的方向,叹息道:“使君,您好歹也挽留人家蔡大家两句啊,连某家都看出来了,人家蔡大家今日是专门来找你说蔡中郎之事的,你适才的话,没有一句是执意要留人家姑娘在荆州的话,别说是她一个姑娘了,便是某家,这脸上也挂不住啊。” 刘琦斜眼看向典韦,声调略微提高了:“长本事了,还敢趴我的墙根?” 典韦急忙到:“不敢!只是适才刘荆州那里派人来,请使君急过府一趟,某家前来通禀,正逢着蔡大家从使君的书房出来……” 刘琦轻叹口气,到:“我之所以这么跟她说,也是有原因的,男女之间有些事,是要欲擒故纵的,特别是涉及到家长这方面的时候……跟你说也说不明白。” 不是刘琦装,而是有些手段,他确实跟典韦讲不明白,毕竟典韦可能都不知道‘家长’是什么东西。 但就算是不明白,典韦也是有一颗积极上进的心的。 “使君可莫要小瞧某家,有些事情您不跟某说,如何就知道某家不懂呢?” 刘琦对付女人的手段,典韦多少还是知道一些的,故而心中一直非常好奇,希望能够从刘琦身上学他两手。 别看典韦一脸粗憨之相,但再粗憨也是男人,这天下哪个男人不希望能够吸引到女人呢? 只是可惜,刘琦眼下并没有打算教他。 不是不想教,真的是教不会,这玩意看天赋的。 黄叙或许还值得培养,典韦的话……还是算了吧。 刘琦站起身,打算去州牧府会见刘表了。 再去见刘表之前,刘琦又吩咐典韦去办两件事。 “典兄,火速派人去一趟太史子义的府邸,告诉他我要去往州府了,至于剩下的事情,他听了自然就明白该如何做。” 典韦回道:“唯。” 刘琦又到:“另外,火速派人去寻找蔡邕一行的踪迹,如我所料不错,蔡邕现在应该是刚刚转行往吴郡,他年纪大了,车队不可能行驶的那么快,而且以路线来看,她应该是从豫州境往荆州来时,中途改道去了扬州,无论如何,要给我查明他的路线!” 典韦拱手应道:“唯!” 但随即,典韦又有些犹豫了。 他缓缓开口,问出了一个难题:“敢问使君,我们的人若是找到了蔡中郎,那之后又该如何呢?” 刘琦一边收拾桌案上的简牍,一边对典韦道:“如何?自然是把蔡中郎请到荆州来。” “请来?”典韦有点不明所以了。 蔡邕不是不想来荆州了么? “使君,当如何请之?” 刘琦抬起头,白眼一翻,无奈到:“请来,请来!” 典韦点头道:“是请来,问题是……如何请来?” 刘琦用手指隔空轻轻地虚指着典韦:“我要的是他来!至于如何请,那是你的事情,懂吗?” 典韦眨巴眨巴眼镜,似乎是在消化着刘琦的这番话。 少时,却见他那张大脸上的嘴角一咧,笑道:“懂,懂!使君若是这么说,那我就了然了!” 第五百三十一章 蒙学 典韦领了刘琦的命令,急匆匆地走了。 刘琦收拾了一下仪容,派人套好了施轓车,在骑侍的护卫下,向着州牧府缓缓而去。 来到了州牧府后,太史慈还并未赶来,刘琦便先行进府去见刘表。 刘表最近因为忙着将古文经纳入到荆州官学体系中的事,也没怎么见刘琦,今日见了他,刘琦看到的,是他的父亲因为疲劳而顶着两个黑眼圈,脸色略略有些苍白蜡黄,看得出来,刘表最近不是假忙。 他是真的真的在用心血去构建他心目中的理想之乡。 一块可以供天下学子修身养性,钻研学术的乐土。 如今,随着古文经学被纳入到荆州官学的范畴,刘表离他想要的目标,又向前迈进了一大步。 此刻的他,虽然疲惫但却非常的幸福。 刘琦向着刘表施了一礼,然后坐在了刘表的对面,静听吩咐。 “伯瑜,可知为父今日找你来所谓何事?”刘表虽然疲惫,但精神头尚好,一脸的笑意可见他现在心情非常之好。 “孩儿兵权已交,父亲找我,想来是想给我布置些事情做吧?”刘琦很轻易的就猜到了刘表的心思。 “唉,你这孩子,真是聪敏,我像你这般大时,可不似你反应这般快。”刘表感慨地叹道。 “父亲谬赞了,父亲想要孩儿做些什么?”刘琦微笑着问道。 刘表却摇了摇头,道:“不是为父想让你做些什么,而是你想做些什么?” 刘琦闻言不由一愣。 看刘表这意思,自己好像还有自主的权力呢?可以任意选事做? 当着刘琦的面,刘表也并不怎么拘束,而是向着一旁的木撑上一靠,语重心长地道:“为父今年,五十有二了,早已过了天命之年,这今后的日子,为父是过一日,赚一日……大汉朝日后的中兴,为父恐未必能够看到。” 刘琦言道:“父亲这话说的,委实有些泄气,父亲正值春秋鼎盛之年,如何要妄自菲薄?大好的日子还在后面呢。” 刘表笑着摆了摆手,道:“无所谓,人固有一死,没什么可避讳的,只是为父若有朝一日亡故,山阳刘氏还得要靠你一力承担起来才是……还是那句话,论及用兵,在族中已无人可出你之右,但论及治政和治学呢?你行么?” 说到这,刘表长叹口气,道:“你我父子好歹也都是出身于经门,为父可不想看你变成了一个只懂得征伐的武夫。” 刘琦点头道:“父亲教导的是,孩儿这段时间,也一直在想,若是不带兵,在这荆州之地,孩儿应该去做些什么。” 顿了顿,却听刘琦道:“父亲治政有道,治学亦有道,远非孩儿所能及,孩儿此番想像父亲一样,在荆州治学,以扬我刘氏贤学之名。” 刘表似乎没有想到刘琦居然想要跟他一样在荆州治学,心下顿时大喜过望。 虽然刘琦做出的功绩很多,但又有哪个爹不希望儿子能够跟自己同脾气呢? 刘表满意地点了点头,道:“你有此心,也是最好不过,如今南郡之地的官学,虽然已经被为父加入了古文经,但荆州其余诸郡中的官学,还需有人将古文经推入,并实地验看,以免有人心怀不满,暗地不尊吾令……伯瑜,你可明白为父的意思?” 刘琦对于刘表的意思,自然是明白。 “父亲放心,孩儿前往荆州以及江夏诸地,一定将官学之事尽皆落实,定让古文经彻底进入我荆州官学之中。” 刘表满意地点了点头,道:“如此最好。” “另外,针对治学之事,孩儿还有一事,想请父亲定夺。” “何事?” 刘琦言道:“孩儿有几件东西,想请父亲一观。” 对于刘琦献上的东西,刘表自然是不会拒绝的。 “吾儿有何物要于为父磋商?” 刘琦随即命人,将他出门前整备的那一小箱子简牍,抬到了刘表的面前,并亲自打开。 刘表略微疑惑地打开了那个箱子,取出上面的第一卷简牍,展开来看。 但见开头的一长条木犊,清晰的用隶书标写着几个字: 《弟子规》 刘表诧然地看向了刘琦,指了指那卷简牍道:“你写的?” 刘琦一点也不害臊,肯定地向着刘表点了点头,道:“我写的。” 刘表低头认真地看了一会后,表情竟然越发的有些惊讶。 说实话,三字一句,六字一段,写的倒是蛮简单的,不过个中的道理却颇合孔圣人教育弟子之道。 “首孝悌,次谨信。” …… “父母教,须敬听。” …… “事虽小,勿擅为。” “苟擅为,子道亏。” 刘表认认真真地读了好一会之后,方才抬头,深深地打量着刘琦。 “你写的这篇《弟子规》,似应于蒙学。” 刘琦闻言笑道:“父亲说的对,这上面的内容,对于普通的经学子弟而言,自然是熟知熟读,深谙个中之理……将经学中的忠孝内容,简化为蒙学普及,才是孩儿的真意。” 刘表闻言眯起了眼睛,遂将眼光扫向了自己面前那个木箱子。 “这里面的都是?”刘表指了指那木箱子,问刘琦道。 “是,都是孩儿所写的,是为《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等等,稍后还请父亲阅览。” 刘表站起身,来到了那个木箱子前,开始一卷一卷的展开当中的简牍细读。 “似都可用于蒙学。”刘表大致翻阅了一边,道。 刘琦赞同道:“都是孩儿为了蒙学,而苦心编纂。” 刘表转头看向他,似乎是猜到了刘琦的心意。 “你想将蒙学,也列入荆州官学之中?” 刘琦拱手道:“父亲英明,孩儿正有此意。” 自从汉武帝实行“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以来,汉朝政府选拔官员的方式,逐渐从以地方推荐为主。在这种时代背景下,经学教育成为汉代教育的主流,规模也日益庞大。 汉朝在雒阳设太学,在地方上设立地方官学。 到了中平年间,太学里的学生到了三万人。 即便如此,还是有很多人无法进入官学学习。 于是,有能力传授经学的儒者们纷纷开办私学,招收学生授业,私学的数量在郡国极盛,几乎和官学一字平肩。 正是“四海之内,学校如林,庠序盈门。”可见当时各地的公私学校,数量之多。 公私学校虽然在郡国极多,但在汉朝的官学里,没有设立蒙学,也就是没有初级的入门教育。 也就是说,汉朝所有太学生的启蒙教育,都是在私学里完成的。 汉朝的蒙学就像今天的小学一样,承担起给学童们启蒙的任务。 “八岁入小学”、“十五入大学”,小学就是指蒙学。 官学不办蒙学,而是将蒙学交由私学,主要有以下几个原因。 其一,很多经学士子,如果没有进入太学以及举孝廉入仕,那么就会在乡闾开办私学,传授儒家经学,这也算是解决了一部分士人的就业岗位。 其二,就是学经的人数逐渐增多,太学生的教育对于政府来说都是一大块负担,何况还要主持蒙学? 其三、适合启蒙教育的书籍,像《六甲》《九九》《急就》《三仓》等典籍亦算在士人群体中普及,很多士人能够弄到(当然没有经学门路的普通人想得到这些典籍很难),故而对于普通的士人来说,用这些典籍来换取一份活计,总比让他们去经营农事或是商事要强的多。 其四,说实在的,还是士族群体对自身利益的维护,他们手中的经书,只是在各家相传,严格的维护着自己的地位和,私学招收的小学生,普遍也要看家室和传承,普通乡闾中的黔首想要认字读书?做梦去吧。 但是如今,刘琦却很显然想要以官方的角度,向蒙学伸手,将这个情况适当的进行扭转。 第五百三十二章 巡查 刘琦想要将蒙学加入官学中的意思,刘表多少能品出来了。 若不是这个意思,想来他也不会亲自编撰这些所谓的《三字经》《弟子规》《千字文》什么的。 不过有一说一,刘琦编纂的这些蒙学的范本,还是非常不错的,哪怕就是相比于现在各州各郡所用的蒙学《急就篇》,也是只在其上,不在其下。 要知道,史游的《急就篇》在大汉朝作为蒙学的范本,已经持续了两百多年,其地位之高,一直没有其他的典籍可以取代。 但以刘表的观察,刘琦所写的这篇《千字文》和《弟子规》,似乎更适合用于为孩子用以启蒙教育。 刘表心中颇为惊诧。 自家的这个儿子,何时竟也有这般才华?一身学识让人惊讶。 虽然他只是自创了几篇用于蒙学的篇幅,但正因为是用来启蒙孩童的典籍,这个中的内容必是马虎不得,非得几经推敲,方可使用。 若是不能够熟读经史,并深研孔圣人之道,根本是不可能编纂出这种东西的。 至于刘琦是让旁人替他编纂的那种可能性…… 怕是不可能,能够编纂出这种可传于后世的蒙学之人,毫无疑问,必是名士,这般呕心沥血的传世之作,如何能轻易予以旁人? 刘表深深的望了他这个儿子一眼。 曾几何时,他只是注意到了他这个儿子的军事能力……却忽视了他治学的本领。 虽然《汉记》和《汉书》也是他主持的,但毕竟非他直接编纂。 可这些蒙学篇章…… 或许这个小子的治学之能,是在自己之上的。 刘表好半晌没有说话,似乎一直在沉思这件事。 刘琦自然是明白刘表的震惊之处,故而也没有出言打扰他。 虽然是后世人见怪不怪的《弟子规》和《千字文》,但以刘表的角度而言,自然知道创作出这东西的艰难,给他一点消化的时间还是要的。 “要将蒙学纳入到官学之中,你可知晓这当中的投入?”刘表看向刘琦,出言问道。 刘琦认真地点头:“知道。” 刘表眯起了眼睛:“我荆州目下虽然富庶,但在各郡建立学宫,已是耗费了诸多,若是再在官学之中立蒙学……这财货……” “财货的事,父亲不必担忧,想来父亲也多少知道,如今茶叶和白瓷都是在荆楚被咱们刘家人垄断着,北方人的钱,目下还够咱们赚的。” 刘表颇有些不解地看向刘琦,道:“你为何想在蒙学这一块,下功夫?” 刘琦拱手道:“孩儿也并非是只钻研用兵的莽夫,士人在这个天下间的分量,孩儿自然是清楚的,父亲和孩儿亦属士族,只是如今已居高位,就不能再事事再像原先一样,站在士人的角度上想了……自大汉建立以来,诸位先帝皆不将蒙学列入官学,只因光是各地官学和太学中的士子,人数总和便数以十万计,光是筹措太学生的事情,就已经令朝廷无有余力了,况且蒙学归私学乃是历代以来留下的传统,若无大事,恐也无人会去特意变更。” 刘琦轻轻地甩着手中的简牍,道:“那你为何突然就想要变更了?” 刘琦向着刘表作揖,道:“主要有几个原因,清平之世,朝廷无有余力开展蒙学,主要是为了全力顾及太学和官学的普通士子,可是如今是乱世,朝廷已无力治学,而趋于太学以获求官身的士人减少,很多人投身于各地牧守之下为其私士,有些人则归隐不出,如此情况下,对地方官学进行改制,将蒙学纳入官学,这也是提升我们对地方士子的掌控力度。” 刘表缓缓点头。 刘琦又道:“况且,若是《千字文》和《弟子规》等典籍一旦问世,势必又会令我山阳刘氏的文名再登新高,以父亲为首的荆州学派,称雄天下诸学的日子,想来也不远了。” 虽然只是给刘表画大饼,但刘琦这话刘表就是爱听。 刘表满意的点了点头,道:“你这话倒是不错……特别是你撰写的这些可用于蒙学的典籍,足可传于后世!” 刘琦微笑着冲刘表作揖:“多谢父亲赞誉。” 刘表又认真地思虑了一会,道:“对我山阳刘氏而言,终归也是件好事,况且也不是禁了私学的蒙学,只是在官学中也加入了蒙学而言,倒也不伤大雅,这件事就交给你来处置吧,正好让为父看看你的本事。” “父亲放心,此事尽管交给孩儿便是。” 其实在刘琦心中,将蒙学加入官学中的好处,还有的一点他没有说话。 那就是将文化的垄断权力收缩。 以官方的角度,去跟士族争抢教育的延伸权和拓展权。 父子二人正在议论着,却有侍卫来报,说是太史慈前来求见。 刘琦没有吭声,恍若不觉。 刘表却是一拍额头,叹息道:“子义从东面归来已有数日,老夫却因为古文经学之事一直不曾见他,怕是让他着急了……正好今日伯瑜你也在这,咱们就听听子义要说些什么。” “诺。” “速召子义来!” 少时,太史慈来到厅内,分别拜见刘表和刘琦。 “子义不必多礼,老夫让你巡视各郡,如今情况如何,且细言之,不可有所疏漏。” 太史慈急忙领命,然后将自己视察地方所遇到的情况,一件一件的向刘表做了汇报。 当然,这其中,太史慈主要还是提及了刘繇在柴桑的艰难,以及黄祖不给刘繇支持的事情。 刘表听完之后,沉默不语。 刘琦转头看向太史慈,却见太史慈也正好瞅着他。 两人彼此交换了一个默契的眼神。 刘琦转头对刘表道:“父亲,正礼公是咱们请到荆州,以扬州刺史的身份作为咱们在东面的屏障的,他在柴桑占据要冲,可以替咱们钳制吴地的对手,一旦东面有战事,则江夏诸地,就不会被战火祸及,如今正礼公日子难捱,一旦东边事起,荆州未免有些被动。” 刘表轻轻地揉着额头,道:“黄承先昔日便与我相识,乃是旧交,况江夏之地,若无承先,咱们父子也断然不会轻易的就能掌控……如今他有些小心思,却在清理之中,为父总不能因为这点事,就斥责旧友吧?” 刘琦叹息道:“父亲,问题这不是小事啊。” 第五百三十三章 请先生上车 刘表听了刘琦和太史慈的谏言,心中也着实郁闷的紧。 他跟黄祖很早就认识,也对黄祖的脾气和秉性有一定了解,刘表大概能够猜到黄祖的想法。 黄祖乃是江夏黄香之后,妥妥的郡望家子、名士之后,在江夏的势力极大,如今天下大乱,黄祖更是凭借和刘表的关系,一举成为了江夏郡守。 黄祖在江夏有威望,同时又是名臣之后,再加上与刘表的私交,至使他的个人力量这几年在江夏持续壮大,如今的江夏郡就犹如他的私有地盘。 说句不出格的话,黄祖在江夏说一句话,远比刘表好使。 但好在,他还是比较忠诚于刘表的,至少刘表的每一项政令,黄祖都会认真的去履行。 但黄祖履行于刘表的命令也是有一个前提的,这个前提就是刘表不要触碰到他的利益才行。 因此刘表很清楚,若是要让黄祖扶持柴桑的刘繇,那对于黄祖本人来说,就是利益本触碰到了,很难实现。 黄祖想要在刘表这里想要的东西,就是他能够完全的支配江夏,没有任何人来与他争权,只要刘表能够满足他的这个要求,其他所有的事情,他都可以响应刘表……只要刘表让他在江夏一枝独秀就可以。 当初刘表单骑前往江夏之时,也确实是用这样的条件许诺给了黄祖,因此黄祖才会联合江夏本地的豪强,前往襄阳。 柴桑是荆州在东面的屏障,距离江夏极近,刘表和刘琦可以将刘繇当成附庸,让他去建造这个防御扬州来敌的前线基地。 但对于黄祖来说,他可不把刘繇看成屏障,相反的,刘繇在黄祖的眼中,是威胁他在江夏郡施行统治的存在。 柴桑距离江夏实在太近了,柴桑有什么风吹草动,对于江夏来说都是威胁。 刘繇的兵力若是壮大了,那对于黄祖来说就是如虎在侧,让他昼夜不能安枕。 他可以作为一柄刘表随时取代他的尖刀,只要刘繇在柴桑发兵,足可朝发夕至直抵江夏,到时候黄祖就会在不知不觉的情况下被逼迫着交出兵权。 当然,这种情况应该是不会发生的,但身为一方之长,站在这个天下权力顶端的人,有些时候不能光看情谊,也要从自己的角度出发来想。 总之,黄祖目下的动作,都是为了在确保自己安全的前提下进行的。 刘表多少也能够理解黄祖眼下的心思。 他沉默良久之后,突然看向太史慈,道:“子义,你今日的禀报,我都知道了,关于你上报的各郡情况,老夫会酌情处置,你一路劳苦,且回去好好休养几日,然后咱们再议旁事。” “多谢明公关怀。” 太史慈拱手作揖,然后偷眼去看刘琦。 却见刘琦以很快的速度冲他扬了扬眉毛。 太史慈领会其意,随即告辞离去了。 厅堂内,又只剩下刘表和刘琦父子二人。 刘琦看着面有忧虑之色的刘表,拱手道:“父亲,子义走了,如今厅堂内,只剩下你我父子二人,父亲有什么话,大可直言无妨。” 刘表长叹口气,道:“吾儿,子义适才言刘正礼的弊处,为父知晓,只是黄承先与老夫乃是至交,黄家更是江夏郡望,当初你我初至荆州之时,为父也曾答应过他,让他永镇江夏,如今咱们势力打了,为父若是对他动手,唯恐有害贤之名,恐惹后世非议。” 刘琦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说实话,他非常不喜欢刘表的这种方式。 后世的非议,跟你现在又有何关系?为何要那么在乎? 不过想想也是,若是不如此,他也救不是刘表了 不过刘表答应黄祖的条件也让刘琦颇感无奈。 什么叫‘永镇江夏’,这天底下有什么东西和事情会是永恒的? 变化才是这个时节的唯一真理。 刘琦对刘表道:“父亲未免多虑了,承先叔父乃是我刘家臂助,亦是咱们的同僚,让他镇守江夏乃是无可厚非的事,但这与扶持刘正礼在柴桑养兵又有何冲突?我们扶持刘正礼,又不是让他去夺江夏郡?说白了,他守他的江夏,刘正礼守他的柴桑,大家井水不犯河水……还是黄叔父自己小心眼,信不过父亲,他自己心虚,觉得父亲要夺他兵权,难道为了他一个人的兵权,荆州的前线阵地就不要了?” 很多事情,要分怎么说的,本来刘表有些愧疚的事情,如今按照刘琦这么一说,顿时让脑回路有些混乱的刘表捋清楚了思路。 是啊……这事好像我刘景升办的没毛病啊。 老夫让你黄承先在江夏当郡守,你答应过老夫一切都会听从老夫的安排,如今一个刘繇在柴桑你都不帮我扶持,难道荆州东面防线的安全,还比不上你个人的安全不成? 越想,刘表这心中便越是火。 他看向刘琦,道:“既然如此,伯瑜,你此番去往各地巡查,就顺便去往江夏和柴桑,权宜行事,务必要将刘正礼那边的事情处理妥当,若是黄承先依旧执迷不悟,你便做书于为父……到时候,让为父在拾掇他。” “诺。”刘琦轻轻一拱手,随即应命。 …… 待出了州牧府,刘琦便让辎车调转,开往自己的府邸。 行至半途,却听车外隐隐传来了一阵吟唱之声。 “天地反覆兮,火欲殂,大厦将崩兮,一木难扶。山谷有贤兮,欲投明主,明主求贤兮,确不知吾。” 刘琦招呼车夫将辎车停下,然后掀开车帘子,向着街道边去看。 却见一个方士打扮的青年人,站在大街的十字口处,扬声高唱着,引得旁边的路人纷纷观瞧,很多人都憋不住掩嘴直笑。 也难怪,就这幅在大街上呜嗷喊叫的样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是一个疯子。 谁背词不在家背,而是跑到大街上,这不是摆明了让人笑话么。 刘琦用手挡着车帘子,眯眼观瞧,半晌后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 这青年似乎只有十七八岁的样子,样貌颇为英俊,脸上透着自信,对旁边行人的嘲笑和冷嘲热讽视若无睹,全然不当回事。 刘琦迈步走到了那青年人的面前,上下打量了他一会,道:“某家刘琦,乃是荆州牧的大公子,听闻先生在此高声吟唱,特来相询。” 那人见了刘琦,急忙作揖:“学生徐福,见过刘使君,不想一时无奈当街唱诵的粗鄙之言,竟劳使君亲自询问,着实惭愧。” 徐福? 刘琦闻言笑了,这个名字倒是有些意思。 “先生的名字似让我想起了一位古人,暴秦执中原之时,秦帝嬴政派了一个人带数千童男童女东向出蓬莱寻找仙岛,去求长生不老之药,那个人似乎就是叫做徐福。” 徐福拱手一礼,道:“此徐福非彼徐福也,秦时的徐福不过是一方士,乃是为秦帝寻治寿之良药,汉时的徐福只是一普通士人,虽也懂些方子,却不能为使君治寿……我只有良方,替使君治天下,不知君可愿纳否?” 刘琦闻言笑了。 他一伸手,道:“既如此,请先生上车。” 第五百三十四章 典韦和张允的再次合作 刘琦一看到这个青年的时候,就大概能够猜到对方的身份。 很明显,对方这是有备而来的,他是故意想要用这种方式引起自己的注意力。 如果自己猜测的没有错,这名操着和荀攸一样口音的青年,应该也是南迁学子中的一位……估计是上一次在诸子论经的场合中,听到了自己的发言,故而有心前来投奔的。 按道理来说,东汉末年的英杰之士中并没有一个叫做徐福的人。 但是刘琦偏巧知晓,这个徐福年轻时曾在家乡杀人,后来和同乡人石韬一同南迁来到荆州躲避战乱,并在今后的日子里结实了好友诸葛亮,崔钧等人。 这个人在荆州生活期间后来改了名字,叫做徐庶。 但眼下,他的名字还是徐福。 辎车之上,刘琦微笑着打量着徐福。 相貌周正,身材魁梧,显然是常年习武的人,不过却偏偏要做儒生打扮,看来是铁了心要改行学习经论了。 二人互相通了表字之后,来者的表字果然是元直。 “刘某听元直兄适才站在街上,高声吟唱的曲赋,当中颇有些豪言壮志,只是不知先生这赋是唱给谁听的?”刘琦端坐于车上,问徐庶道。 徐福似乎并没有打算隐瞒刘琦,只是恭敬地执礼道:“不瞒使君,徐福适才在街上高呼吟唱,乃是为了引起使君的注意力,徐庶在使君府外等候数日,希望能够得与君一见,怎奈使君府上戒备森严,旁人难近,故而只能用此等简陋之法来引起使君的注意,还请使君多多见谅才是。” “元直先生倒也是诚实,若是换成旁人,或许就会跟我故弄玄虚了。”刘琦微笑道。 徐庶认真地道:“故弄玄虚,徐某也不是不会,却也要看是分跟谁,在使君面前故弄玄虚,实在是自取其辱,不做也罢。” 刘琦哈哈一笑,道:“先生知我?” 徐福很是郑重地道:“当今天下,何人不知使君也?” 这话倒也是诚实。 “先生是哪里人?”刘琦又问道。 “福祖居于颍川长社。” 刘琦恍然地点了点头,道:“颍川长社……刘某麾下倒是有一人,与先生乃是同乡,不知先生可知?” “使君所言者,何人也?” “颍川荀攸,字公达。” 徐福面色平静地道:“颍川荀氏,谁人不知?荀公达海内名士,福亦知晓,不过也仅仅只是知之,却不识之……徐福出身不高,非经学世家,昔日在颍川便是荀先生见了徐福,恐也是不屑理会的。” 徐福在说这些话的时候,表情泰然,丝毫没有什么羞怯之意,犹如在议论别人的事一样,很是自然。 单单是这份沉着与自信,就足以让刘琦对他刮目相看。 才华和能力,有时候是跟性格挂钩的,像是这种不自卑不自负,能够很公正平和看待这世间一切的人,怎么可能做不出一番事业? 虽然只是谈一些无关紧要的话题,但通过这些日常的小事,就能够看出徐庶这个人面对人生的正确价值观和态度。 少时,二人来到刘琦的府邸之前,刘琦下了车之后,对徐福道:“刘琦想请元直先生入府一叙,不知元直可愿意?” 徐福很是自然地道:“承蒙使君厚待,徐福深感荣幸,只是我还有两名好友,目下正在驿馆中等待某之消息,不知使君可能请其二人一同过府?” 按照这个时代人的价值观来说,像是徐福这种颍川寒门子弟,受到了刘琦这种州牧级别的大佬的邀请过府,已经算是天大的荣幸,感激涕零还来不及呢,又岂敢轻易邀请别的朋友一起来,让刘琦一同款待。 这可不是后世那种简简单单的大家一起吃顿饭的问题。 这就好比一个现在人在工厂或是基层上班,有一天省级一把手莅临指导这个小单位的工作,然后在作报告的时候,觉得这个向他汇报的人颇有些才能,于是很客气的对他说了一句:“小王,中午一起吃饭吧。” 面对这种高级别领导的邀请,小王的回答却是:“领导,中午咱们一起吃饭的时候,能不能把我妈我媳妇我儿子带上一起吃。” 现在徐福的回答对于刘琦而言,大概就是这么一个情况。 就某种意义上来说,算是相当的没礼貌了。 但刘琦却笑了:“元直的朋友,想来必然是和元直一样的俊杰人物,别的且不说,单就元直的这份豪气,就让刘某人深感投缘,你我一见如故,你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稍后元直随我入府,咱们先行谈着,待我让人驾车去驿馆请你那两位朋友一起来,如何?” 徐福在说完他两位朋友一同过府之后,一直在仔细的观察着刘琦的表情,想从他的表情中搜索出什么讯息。 但是刘琦的表情实在是太正常不过了,那种风轻云淡的笑意,足矣表现出他此刻的心境没有任何变化。 也就是说,他此刻的回答,要么是真心实意,要么就是他的城府已经深到了让人惊恐的地步。 即使是面对突然起来的事件,都不足矣让他在外表上有任何的体现。 这就是喜怒不形于色。 不论刘琦眼下的表情属于哪一种,都足矣让徐福对他心生钦佩。 自己果然是……没有看错人。 徐福很是认真的向着刘琦行了一礼,然后二人一同谈笑着进入了府邸之内。 …… 典韦这段时间,心情颇为郁闷。 他按照刘琦的命令,派请诸多的荆武卒前去打探蔡邕的消息,但一时之间都没有消息传回来,而随着时间的流逝,若是让蔡邕的车队跑到扬州去了,那他的罪过可就大了,回头就算是刘琦不治他的罪,典韦恐也饶不了他自己。 但刘琦交给他的任务,典韦若是跑回去跟刘琦说他办不明白……说实话典韦也落不下这个脸子。 在这种时候,典韦只能是寄期望于荆州的那些智者能够帮他的忙了。 目下在襄阳的智者中,蒯良、蒯越、荀攸……哪怕是太史慈,若是典韦去问他们,想来都能够给典韦指条明路。 但典韦对他们似乎并不足够信任,或者说典韦觉得他们的智商不够高。 像是蒯越或是荀攸这样的人,典韦觉得他们并不足够厉害,因为典韦理解不到他们的层面上。 不懂的东西,他自然是觉得不够好。 相反的,在典韦心中,他觉得张允是一个了不起的人。 很聪明,反应机敏,能够揣摩到刘琦的心思。 在这个熊罴一般男子的眼中,只有这样的人才算是一名‘智者’。 于是,他带着问题去向张允请教了。 ( 第五百三十五章 议截蔡中郎 张允身为刘表的外甥,在襄阳有他自己的府邸,而且这个府邸的占地,还不小。 以张允今时今日在荆州的身份,也不是什么人想见他,就随随便便能见得到的。 但典韦很显然就不是一般的人。 身为校尉级别的人物,特别还是刘琦最为倚重的近侍猛将,张允从内心深处还是很看重典韦的。 像典韦这样身份的人,一定要交好。 当听说典韦亲自前来拜府,张允二话不说,自己亲自出来迎接他。 两人一同来到了厅堂中,张允也不客气,让人用上好的酒肉招待典韦。 有事没事,酒肉都得管饱。 典韦见了酒,多少就有点失了魂,上来就是一顿猛喝。 一边喝,典韦一边将刘琦分派给他的任务给张允大致说了一遍。 “张君,你与刘使君有亲,又是咱南阳郡军中,数得上的英明智者,你帮某家看看,这事应该如何处置?某家麾下的荆武卒往北面都打听遍了,也没听说蔡邕的车队打哪经过,若是真放那老儿去了扬州,典某这张脸,回头在荆州军中,就没地儿放了。” 张允认认真真地听着,一边听一边想。 待典韦说完之后,张允方才笑道:“典君,此事倒也是容易,只是刘使君突然要找蔡中郎来襄阳……所为何事?” 典韦闻言砸吧砸吧嘴。 “嗯……其实吧,某家不说,以张校尉的智计深远,想来也是能够猜到的,何必又要某家赘言呢?你多想想就知道了。” 张允哈哈一笑,道:“了然,了然……想来是为了蔡大家吧?” 典韦不吭声。 如此张允也就直道典韦是默认了。 张允轻轻地搓了搓手,心中暗道这真是个好机会。 好久没有这种活可以讨表弟欢心了,如今送来典韦带着活计送上门来,这不是主动给我机会在伯瑜的面前露脸么? 张允轻咳一声,笑道:“典君,这事吧,其实在我看来,容易的很。” 典韦闻言大喜。 他一边啃一块煮熟的狗排,一边对张允道:“某家就知道,张君一定是有办法的!” 张允笑呵呵地道:“帮典君做成此事,可也,不过典君需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典韦吸吮了一下手指,道:“张君放心,某家这些年跟随使君,承蒙使君恩典,赐予不少财货,张君想要什么,尽管说来便是!” 张允闻言,不由哈哈大笑。 难怪伯瑜器重这位典君,有些时候他还真是爽直的让人喜欢。 “典君,你看张某人是缺钱的人么?” 典韦闻言一愣。 他环首四顾,看了看张允居住的这套宅邸……嗯,不客气的说,人家张允确实是比自己要富裕百倍。 “那张君想要什么?某家也着实没什么好表示的……如若不弃,回头你看哪个不顺眼,某替你杀了哪个便是了!” 张允脸上的肌肉不由来回抽动。 这蛮子…… 张允轻咳一声,笑道:“其实张某人想要的东西,很简单,就是此次迎蔡邕回襄阳的任务,还请典君算上张某人一个,待查出蔡中郎的行走路线之后,回头张某人与典君一同去迎接蔡中郎,行吗?” 典韦闻言一愣,断然没有想到张允会向他提出这么一个请求。 这也算是请求么? 这不分明是主动上杆子来帮忙的么? “行!”典韦重重的额首答应。 “好,爽快!”张允笑呵呵地举起酒爵,道:“满饮之!” “喝!” 二人尽饮爵中之酒。 喝完酒后,典韦不由急切的向张允询问道:“张君,试问咱们当如何找到蔡邕?” 这个时代的追踪技术相对比较落后,再加上荆州以北的地域并不在山阳刘氏的掌控中,故而想要在浩瀚的中华大地上去寻找一个人,以典韦和张允目前所掌握的资源来说,不是不能,但肯定要耗费很多时间。 就怕时间一长,给蔡邕放跑了。 张允站起身,对着身后的伴当吩咐了几句。 那伴当随即出厅堂去了,少时便带着一副皮图回了厅中。 张允命人撤了酒饭,然后将皮图铺在桌案上,冲着典韦招了招手。 典韦在自己的桌案旁起身,晃晃悠悠的来到了张允主位的桌案旁,顺着他的手指仔细看去。 “典君,你看,蔡中郎若是从陈留去吴郡,那最为便捷的路线,便是顺着河道进入梁国境内,再走彭城直入泗水,然后从徐州境内南下,便可直抵吴郡……” “不是,不是!”典韦的大脑袋摇摆地如同拨浪鼓一样,道:“蔡中郎应是一个月前出发,在行往荆州途中,改道去的吴郡,张君说的这条路不对。” 张允闻言有些发懵。 “这什么意思?”张允疑惑地看向典韦,奇道:“既然要来荆州?那为何改道?” 典韦重重地点了点头。 “为何?” “某家也不晓得,只是听刘使君说,好像是因为什么古文今文之类的。” 张允略为恍然的点了点头,没有多说别的。 他仔细的低头看向那副皮图。 若是从陈留先来荆州,再往吴郡去的话…… “若按照典君说的,蔡中郎先从陈留往荆州一个月,再往东走,那想必他转东之前,应该是已经抵达了南阳郡境,若是再向东走,则必走汝南和沛地。” 典韦长叹口气,道:“我亦知晓,怎奈汝南地域太大,往东的道路又多,且非我荆州之土,我想查,却是查不到啊。” 张允笑呵呵地道:“好说,好说……典君,依照张某来看,那蔡中郎你想在汝南堵住他,只怕是不可能了,咱们还需在沛地动手才是。” 典韦皱眉道:“沛地?唉!那里离咱荆州更远。” “远是远些,但在沛国,咱们在当地有人啊,可以请他们帮忙。” 典韦闻言愣住了。 张允随即开始点拨他道:“典君难道忘了,你麾下的两名得力手下许郸和许沂,他们的兄长许褚,不就是谯地坞堡的豪强之士么?许氏坞堡人多势众,在谯地极有势力,咱们的人的沛地堵截蔡中郎,想来是远没有他们当地人阻拦要来的方便!” 许褚呆愣了片刻,然后猛然一拍脑门,道:“我如何把那个许褚给忘了,还是张君精明,细查入微……我这就是去找许耽,让他火速前往谯县,务必敢在蔡中郎离开之前,让许家坞堡的人堵住他!” 第五百三十六章 得到了三位贤士 许郸和许沂得到了典韦的委托,兄弟二人商量了一下,即刻便由许郸向刘琦告假,然后连夜快马加鞭,赶往其老家谯县去了。 典韦,张允,许郸和许沂的事情,多少也瞒不过刘琦,不过刘琦并不以为意,毕竟刘琦心中明白,这些人是在为他办事。 蔡邕的事交给他们,想来也用不着自己来干什么了。 毕竟,这几日的时间里,刘琦一直在与徐福,石韬,崔钧等人相处。 徐福出身于颍川寒门,石韬亦是颍川人,但却是出身经学之家,不过却不属于郡望高门,只因颍川当地的郡望乃是以荀、钟、陈、韩等执牛耳的,并未听过什么石家。 然三人之中,崔钧的身份相比另外两个就高出许多。 他出身于在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博陵崔氏,属于崔氏中安平支中的一人。 其父崔烈,曾在中平二年花了五百万钱,在西园购买了一个司徒的位置,两年后又迁为了太尉。 就算是买的职务,但崔钧也可称之为三公之后,不同于旁人。 不过对待这三个人,刘琦都是一视同仁,并没有厚此薄彼。 他心里明白,这三个人的出身和地位都不一样,更精准的说是出身的阶层相差比较大。 徐庶的家族就是在地方因为有房有地而可以收租过日子的寒门,说白了就是坐地户。 而石韬属于纯粹的文化人,类似于教授家的孩子,性格相对清高。 崔钧则是属于国防部长家的大少爷。 就是这样三个身份迥异的人,到了荆州之后,却能相处成为无话不谈,荣辱与共的至交好友,说明他们之间早就已经跨越了身份的束缚。 非得是在眼光和心胸比较开阔的人才能做到这点。 特别是在东汉这样的时代背景下,能够做到这一点,说明这三个人都非寻常之辈。 人家彼此之间,都已经模糊了身份的界限,刘琦若是还分以待之,怕是会落了下乘,回头这三个人也未必能看的起他了。 于是,他对三个人都是执同样的礼,处一样的情。 四个人在刘琦的府邸内,连谈数日。 起初先是只论经学,后来又从经学谈到了当今天下的时政,又论及到军事,又论及到律法人事等诸多种种,感情越发深厚。 在这几日的谈话中,刘琦对这三名青年的本事也大概有了一个了解。 能够在历史上留下名字的人,确实都不是一般人,普遍都是有他们的能耐和长处。 东汉时期的经学士子,很多人因为遭到了经学的荼毒,视经学为王道,也视经学为进入仕途的唯一途径。 因此他们不学民生,不研军事,只是一门心思的学经,并对那些各派针对经学所做出的批注进行深入研究。 五经其实字数不多,想要研究明白花不了几年的时间,问题是各派对于经学的批注,那字数实在是太多了,非得穷尽十年之功才能窥得门径。 因此,在这个时代,有许多名人士人是只懂得论经,而不懂得治政和治军。 因为他们真没时间学旁的。 但徐福,崔钧和石韬这三个人,并没有陷入到大部分士子的学业怪圈之中。 相比于崔钧和徐福,石韬似乎更擅长民生与务农,在这方面研究的更通透。 而崔钧,似乎对行政和治政比较感兴趣,在这一方面研究的通透,并能够提出许多符合眼下时局的行政观点,令刘琦颇为赞叹。 至于徐福,似乎颇喜军务和谋略,而碰巧刘琦也比较擅长这些方面。 刘琦与他们三个人谈的颇为投机,连续谈了几日之后,刘琦深觉这三个人实在是有收拢在麾下的价值。 虽然还都很年轻,很明显崔钧和石韬很明显是治政之才,而徐庶则是一个治军的苗子…… “三位皆有异才,刘琦深以为敬,今番相见,大慰平生,想留三位先生在府中,权且充为掾吏,待日后定有重用,不知三位先生可愿?” 徐福,石韬和崔钧三人彼此互相对视了一眼。 却见徐福向着刘琦拱手道:“说来惭愧,其实当初福在街上高声吟唱,所为的就是吸引使君的注意力,若能得使君相重,收我三人入府,实为幸事。” 刘琦转头看向崔钧和石韬,却见他们两个也点了点头。 刘琦疑惑地道:“刘某与三位先生素昧平生,以三位之才,去往何处皆会得到重用,为何偏偏来刘琦麾下?” 石韬言道:“说起来,还是看了使君那一日在论经大会上,驳斥以高昌,王熙等人之论,我等深以为然,觉得使君不是墨守成规之人,日后定能改制于天下,不拘泥于先人之道,故而前来相试,与使君相处几日,发现使君才思敏捷,胸有大志,远非寻常人可比,开拓天下,以制令改天下弊端者,非得又使君这般的胸襟与见识方可。” 刘琦闻言笑道:“先生过赞,刘琦当不得这般夸赞。” 就在三人谈笑议论的时候,却有许沂匆匆来到厅堂之外,向着刘琦拱手言道:“使君,典君等人在谯地接到了蔡中郎,特派人回来,向使君禀报。” 刘琦闻言大喜。 总算是把这个后备的老丈人,给搞回来了。 …… 事实上,许褚在得到了许郸的通知之后,念及当初与刘琦等人共抗公孙越,且两家中间又有许郸和许沂这层关系在,故而当即派出坞堡内所有精干的细作,四下查探,探寻蔡邕等人通过他这里前往吴郡的路径。 许氏坞堡的人在谯县势力极大,想要探寻蔡邕一行人的行踪,并不是很难。 很快,许褚手下的人就将蔡邕的行踪带了回去给刘琦。 此时,蔡邕一行人的队伍,已经是行驶到了谯在西面的边境。 许褚一面派人通知典韦和张允,一面当机立断,派出坞堡内的猛士五百,星夜将蔡邕一行人的车队围住,阻断他们的去路,并将他们劫持到了许氏坞堡之内。 刘琦事先跟典韦说的,是‘请’蔡邕回荆州,但典韦派遣许郸回谯的时候,却忘了提这一个‘请’字,以至于许褚并不明白蔡邕在刘琦那里是什么位置。 不明白这当中的前因后果,以至于许氏坞堡一行人在请蔡邕入坞的时候,相当的没有礼貌。 蔡邕本人倒也算是勉强,但他身边的伴当和侍从可就是惨了。 但凡是敢稍有犟嘴,亦或是违背之举,便会遭到许褚手下的一顿毒打。 可怜蔡邕身边的那些伴当侍从,一个个因为蔡邕的缘故,平时出门受人尊敬惯了,也对旁人指手画脚惯了,冷不丁碰到这么一群不讲理的蛮子,着实是有理说不清。 稍有言语冲撞,就是惨遭一顿鞭挞。 第五百三十七章 请往荆州一叙 “家公!” 蔡邕的面前,七八名浑身被抽的全是鞭痕的伴当,哭喊着跪在了他的面前。 来到许氏坞堡也有几天时间了,蔡邕手下的这些伴当在某种程度上而言,确实遭到了前所未有的打击。 这个打击不是指身体上的,而是指心灵上的。 这些人大多数都是跟随蔡邕多年的,蔡邕当初避祸在扬州的时候,他们当中的很多人就一直跟随着他,后来蔡邕回了陈留祖宅,也就将他们留在那里,自己则是前往雒阳上任。 不是不想带着他们,而是当时的雒阳太过凶险,蔡邕不想连累这些手下。 然这些人不论是在陈留还是扬州,他们都因为蔡邕名士的原因,而受到了当地人的吹捧和尊重,时间一长,就养成了他们眼高于顶的习惯。 无论跟谁,都是一副趾高气昂的态度。 许氏坞堡中的人大部分都是附户,没读过经史,而且他们在谯地横行霸道惯了,什么蔡中郎的伴当家侍,在陈留本地人人眼中或许值得尊敬,但在许氏坞堡人眼中屁都不是。 再加上这些人是被许褚下令劫持回来,许氏坞堡中人不知其缘由,只当是囚徒一般。 因此,只要是但凡有些冲突,便是非打即骂。 其实,只要是蔡邕手底下的人听话,许氏坞堡的人还真就不会把他们怎么样,而且还会好吃好住的对待着……毕竟他们既非官府又非山寨,只是奉族长之令,将这些人抓进坞堡内。 但问题是蔡邕手下这些人一个个也是眼高于顶,不甚听话,有点事就得絮絮叨叨的指责磨叽个不停,因此换来的必然就是毒打。 故而他们当真觉得是受了天大的委屈,简直生不如死。 多少也有些矫情……只因他们一直居住在陈留和扬州,并不曾往雒阳去,因而未曾见识过京中西凉兵的凶残,若是他们见识过西凉兵的厉害了,也许就不会觉得许氏坞堡的人对他们有多么的不敬了。 蔡邕看着这些跟随自己多年的伴当哭的惨兮兮的样子,心中也甚是不忍。 怎奈他如今也是人在屋檐下。 却见他长叹口气,悲凉的言道:“诸位今遭逢此难,皆是老夫之过也。” 跪在蔡邕面前的那些侍从中,为首的一人道:“家公,这些究竟是什么人啊?我观此处坞堡甚大,这坞中人虽然凶悍,却也不似山贼草莽,只是他们与家公有何仇怨,为什么要将我们劫持在此?难道家公曾得罪过他们不成?” 蔡邕长叹口气,道:“老夫得罪的人,着实是太多了。” 这话不是他谦虚,蔡邕当年在朝为官时,确实得罪过很多人。 当年,蔡邕曾向孝灵皇帝上奏,弹劾当时的太尉张颢、光禄勋玮璋、长水校尉赵玹、屯骑校尉盖升等人贪赃枉法,又向灵帝谏言认为妇人、宦官干预政事,是怪异发生的原因之一……结果事情不密被泄,导致蔡邕得罪了包括朝臣和宦官在内的一大批人,而也因此为导火索,导致后来蔡邕屡遭陷害,最终远避吴地十二年。 但毕竟都是熹平年间的事了,蔡邕当初在朝堂的仇人,如今早已是死的死,罢免的罢免,不剩下多少……在蔡邕看来,当年的事情早就已经过去了。 难道是那些人中,尚有后人在世,今日专门截拦于他,意图为先人报仇雪恨的? 想到这,却见他摇了摇头,无奈道:“既来之则安之,如今之势,想那么多已然是无用了,便是这坞堡中的人当真要处置了咱们,老夫此刻也没有任何的办法,只是不知道……他们到底是哪一路的,与老夫之间到底有何仇怨?” 说到这,却见蔡邕长叹口气,看着那些跪在面前的家奴和伴当道:“不过你们放心,若真是来寻仇的仇家,大不了老夫舍了这条老命给他们就是,但你们都是无辜的,不能因此受到牵连……这一点,老夫一定会与他们据理力争。” 那些在场的人闻言都哭了,当前的两个抱着蔡邕的大腿,说什么也不让蔡邕一个人赴死,要死大家都绑在一块。 …… 隔了两天之后,正主张允和典韦终于抵达了许氏坞堡。 张允到了坞堡之后,二话不说,当即亲自前往蔡邕的住所,将蔡邕请到了坞堡的正厅,并请蔡邕上座,亲自向他谢罪。 “末吏张允,乃是荆州襄阳军中校尉,奉刘使君之命,想请蔡中郎往襄阳一叙,只因不知中郎去往吴会的行程,故而特请许氏宗长帮忙找寻中郎,并请中郎在此暂住数日,然后与我等一同去往荆州。” 蔡邕听了这话,顿时愣住了。 他愣了足足有三盏茶的功夫,接着便见蔡邕猛然从原地起身,脸红的几乎滴出血来,犹如一头发怒的公牛一般。 少时,就见蔡邕一路小跑的到了张允面前,颤巍巍地用手虚点着他:“山阳刘氏,好歹也是汉室宗亲,知名的大族,如何竟干出这等小人行径来!简直无耻!” 张允闻言也有些愧疚。 其实他适才在来找蔡邕之前,也已经找许褚了解过情况了,得知这几日,蔡邕手下的人似乎受到了一定程度的虐待,张允很是忧心。 也是自己太过大意,忘了嘱咐典韦派许郸来时,跟许褚说明一下蔡邕的特殊身份,结果弄得许褚以为蔡邕等人不过是刘琦想要拦截的囚徒,并未给予应有的重视。 换成他自己站在蔡邕的角度上,只怕此刻心情也好不到哪去。 张允陪着笑脸道:“蔡中郎,此事着实是个误会,蔡中郎对我荆州有恩,当年赠书之德,刘荆州和刘益州二人始终未曾忘却,今番相请中郎去荆州,只为略尽地主之谊,以谢当年之恩,结果事情仓促,未及能够查到中郎的行踪,故而只得委托许宗长代劳,结果一不小心弄出茬子,将中郎一众当成是从我荆州脱逃的强贼了……因此才闹出这般误会……” 蔡邕眯起了眼睛,哼道:“尔等鹰爪走犬之辈,也敢用这等谎话骗吾?简直好笑!” 张允急忙道:“不论是不是误会,此事到了荆州自有分晓,张允想来日请蔡中郎乘车前往荆州,不知中郎意下如何?” “去荆州?”蔡邕冷冷一笑,道:“老夫要去的是吴郡,去什么荆州?尔等来日速速放我离去,回去告诉刘景升和刘伯瑜,早日将我女儿和两万卷书简送到吴地来……” 张允苦笑道:“中郎若是不随我回荆州,只怕……唉,张允回去跟主公,没法交待啊。” 蔡邕眯起了眼睛,道:“你什么意思?难道老夫还非得跟你走这一遭不成?” 张允急忙拱手作揖:“不是必须,只是有劳中郎手来,与我转道向西,待去了襄阳,您与主公谈过之后,中郎想去哪里,张允亲自率兵护送,绝不诓骗,如何?” 蔡邕扬天哈哈大笑,道:“笑话!老夫这一辈子,还从未受过人挟持,你想逼迫老夫就范?好!老夫今天就看看谁有这个能耐!能够请动老夫?!” 话音方落,便见典韦和许褚两个人,一左一右从两边挟了过来。 这两个大汉,都是身如巨牛,壮硕如虎,膀大腰圆,若是不细看,犹如两只站立的巨大棕熊,让人毛骨悚然。 “请蔡中郎往荆州一叙!” 两名壮汉同时开口,声音如滚滚雷声,震得房顶的瓦几乎都要掉下来了。 蔡邕看着两名巨汉出现在面前,脸一瞬间由红转白,嘴唇亦是不断的哆嗦,连话似都说不出来了。 双眸中……是浓重的恐惧色彩。 第五百三十八章 翁婿相见 就在张允赶到谯地去接蔡邕的那一日晚上,刘琦来到了蔡琰所居住的驿馆见她。 蔡琰这几日的心情一直很低落,状态不是很好,此刻听了刘琦前来,她心中还是颇为矛盾的。 说实话,在这种让自己迷茫的状态下,她非常希望得到刘琦的安慰,但前番她去见刘琦的时候,刘琦模棱两可的态度,令她的心有些发堵,不知道自己一腔真情到底是不是付错了人。 但最终,犹豫良久的蔡琰还是见了刘琦。 驿馆的房间内,两个人对立而坐,默默相对无言半晌。 突然,却见刘琦笑着开口道:“昭姬,生我气了?” 蔡琰见刘琦在这个时候居然还能笑的出来,心中更是有些气闷。 她长出口气,道:“使君觉得呢?” 刘琦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道:“昭姬,前番你来见我,说起蔡中郎要召你回吴地相会之事,我当时之所以没有极力挽留你,是因为我从不打没有把握的仗,很多事情,是需要我暗地里去筹谋准备的,若是我当日便应承于你,回头若是我办不到……岂不是妄言相欺于你?只有当事情全部都做了,有了结果,我才好跟你实话实说。” 蔡琰没有想到刘琦今日前来寻找自己,说的居然是这样的一番话,心下吃惊的同时,竟然也升起了希望与快乐。 她不再是刚才的萎靡面容,而是认真地看着刘琦,道:“伯瑜,你这些日子里,究竟都做了些什么?” 刘琦一字一顿地肯定道:“我已经派人去找寻蔡中郎的东向行进之所,并派人将他挡下,只等将蔡中郎请往荆州。” 刘琦的话一说完,便见蔡琰的一张俏脸顿时变白了。 “你派人拦截我父亲?” 刘琦闻言笑了:“为何咱们的蔡大才女,听人说话听不到重点?谁说我派人拦截蔡中郎了?我是说,我派人去查探蔡中郎的行踪,然后派人将他请往荆州来。” 蔡琰握着茶盏的手,都有些哆嗦了。 少时,却见她轻声道:“严君对于刘荆州将古文经纳入官学之事颇有不满,本就已经对荆恼极,如今你派人拦下他,强将严君带入荆州……只怕来了荆州,严君也未必会给你好脸色看。” 刘琦微笑道:“无所谓,只要能留住昭姬在这里就行……哪怕届时蔡中郎有冲天之怒,也自有刘某人一人当之。” 这话说的很平淡,但个中却是情意满满。 蔡琰的心,犹如平静的池水被仍入了石子一样,涌起了阵阵的波澜。 沉默了良久之后,方见蔡琰疑惑地抬头看向刘琦,试探着道:“如此说来,当日你不肯应承于我,就是为了私下里行事,将严君请到荆州来?” 刘琦点了点头,道:“勿要怪我自私,只是我若不如此做,实在想不出别的手段能够让你安心留在此地,而且我若是事先与你讲明……怕你也未必能够答应。” 蔡琰是聪慧之人,她只是稍稍细想想,就能够明白刘琦所指为何。 自己那个时候心乱如麻,做事瞻前顾后,若是刘琦对她说要强请蔡邕到荆州,只怕自己那个时候也会担心过激的行动会使蔡邕对刘氏父子更加抵触……若是自己犹豫不决而组织了刘琦,怕是蔡邕一旦到了吴地,就再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刘琦这是怕自己耽误事,所以故意敷衍于自己,然后暗地里行事,直到事情办妥了之后,才来向自己坦言相告。 想到这,蔡琰不由嘟起了红唇,不满意地道:“你故意瞒我,就不怕我一气之下甩手而去了?” 刘琦微笑道:“你若真是那种轻重缓急不分的人,只怕你我也未必能够定情了……在我心里,昭姬一直都是这天下最知书达理的女子了。” 蔡琰掩嘴一笑,道:“久闻山阳刘郎善于揣测女人之心,手段高超,今日一见,方知不虚,似君这般,三言两语之间还不忘夸赞我的男人,当真是天下少有。” 刘琦哈哈笑道:“就是不知道你蔡大家吃不吃我这一套了。” 蔡琰突然脸色一正,道:“休油嘴滑舌,说正经的,刘郎派何人去请我父亲来荆州?” 刘琦淡淡一笑,道:“我让典君去的。” 蔡琰浅浅的笑意瞬时间僵住了。 典韦? “刘郎,你确定让典君办此事,真的妥当么?”蔡琰的语气中充满了不确定。 刘琦轻轻地用手摸了摸鼻子,无奈一笑。 他倒是也想派个精明人,不过论及心腹,还得是典韦,这事不交给他,着实不好处理啊。 而且,以典韦的人脉,去找襄阳城中的别人,大家也都能帮忙。 总比自己挨个去找要省事一些,毕竟自己也是有身份的人,挨家挨户的托人帮忙去抢个老丈人回来,多少有些抹不开面子。 …… 又过了数日,张允和典韦带着蔡邕回到了襄阳。 蔡邕抵达襄阳的消息,第一时间就被刘表所知。 刘表听了这个消息之后,亲自率人前往相迎。 毕竟蔡邕是当世名儒,书法和琴艺双绝,更兼他还赠送过刘表两万余卷简牍典籍,对于荆州学宫来说,蔡邕乃是大大的恩人。 襄阳东门翁城外,刘表以及一众文物诸官看着蔡邕从车上缓缓地走下来,急忙快步上前,道:“兄来荆州,为何不事先派人通知于某?某也好多做准备才是。” 蔡邕有些郁闷的看着刘表,此刻襄阳的很多官吏都在场间,他若是当众跟刘表发飙,回头传了出去,他这当世名士的声誉怕是就毁于一旦了。 蔡邕和刘表一样,都是极为爱惜羽毛的。 他侍奉董卓在一定程度上来说,就已经是违背了其名士原则。 如今若是在当众出丑,只怕回头就没法做人了。 况且,这一路上蔡邕也跟张允不少交流,知道这事与刘表无关。 他也不能把气往刘表脑袋上撒。 还得是找刘伯瑜说道说道。 为此,蔡邕深深的压制住了怒气,尽量以平和的态度跟刘表交流。 “唉,垂垂老朽,如何好劳烦刘使君这般厚待?今日这阵仗,大了,大了。” 刘表摇了摇头,道:“不大,公乃是我荆州恩人,当年赠书之德,我荆州士人皆不敢忘,今日伯喈兄来此,刘表岂能不厚礼以待……从即日起伯喈兄便是我荆州之上宾也!” 蔡邕呵呵干笑了两声,突然转头看向四周,道:“不知哪一位是刘伯瑜?” 随着蔡邕的询问,却见刘琦闪身走了出来,向着蔡邕拱手道:“晚辈刘琦,见过伯喈公。” 蔡邕上下打量了一会刘琦,眼睛一眯道:“你就是刘琦?” “是。” “好小子,你手段挺高啊。” 第五百三十九章 三生之约 蔡邕的声音不大,声调也不高,但在离他近的这几个人听来,却多少都能听出些异味来。 刘表颇有些诧异地看向了刘琦。 这个小子,到底是如何得罪了蔡伯喈了? 但很快,刘表便大概想明白了个中的道理。 身为熹平石经的最初雕刻人,蔡邕自然是倾向于今文经学的。 而刘表的行为,在一定程度上自然是触碰到了蔡邕的底线,所以刘表估计,以蔡邕的脾气,很可能是不想来荆州的…… 但如今他却突然出现在这里,还这么跟刘琦说话……再加上张允和典韦一直陪同着蔡邕,刘表估计蔡邕此番来襄阳,是刘琦在后面使了什么手段。 但具体使的什么手段,刘表自然也不是很清楚,他也不想清楚。 他只是想对自己的儿子说上一句……做得好!做得漂亮! 身为名士的刘表,不可能什么下做的事情都干,他没有那个手段也没有那份面皮。 但他不敢干的事,儿子却都替他做了。 妙哉! 蔡邕脸色发黑,死死的看着刘琦。 刘琦颇有些不解地道:“伯喈公,您这是怎么了?” 蔡邕拍了拍手,道:“过来!” 便见他蔡家的几名伴当来到了刘琦的面前,站成一排。 然后他们一起将袖子撸起,给刘琦看他们胳膊上的鞭痕和淤伤。 刘琦见状也不由一愣,然后诧然地去看典韦和张允。 张允轻咳了一声,然后仰头看天,却是不知天上有什么飞鸟,能够这般吸引他的目光。 典韦更绝,直接蹲在地上,眯着眼睛找东西……装成他掉钱了。 刘琦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调整了一下情绪,然后皱眉道:“伯喈公,一路上是遇到了什么贼子?如何随行之人竟都受到了这般虐待?” 蔡邕方要张嘴,却见刘琦又自顾自地道:“伯喈公放心,此事刘某定然查清,派兵擒拿这些贼人,还伯喈公的侍从一个公道!” 蔡邕方要张嘴,又听刘表道:“吾儿此言甚是,此等欺压良善的恶人,万万不能姑息!” 说罢,却见刘表转头看向蔡邕,笑道:“是吧?” 蔡邕脸上的肌肉来回跳动着。 但在场之人太多,刘氏父子又这般说了,其言下之意是会给自己一个交待。 这么多人在场,自己也不能弄的太过分了不是。 毕竟大家都是名士,彼此之间还是留几分颜面,日后也好相见。 “既然如此,那便有劳了!”蔡邕淡淡地说道。 “区区小事,不足挂齿。” 一行人寒暄过后,随即一同返回州府,刘表设宴亲自招待蔡邕,并着自己麾下有名望的荆州士人和名士作陪,场面可算是空前热烈。 便是庞德公和司马徽当年来襄阳,也未曾受到了这般的待遇。 酒宴之上,蔡邕自然也是见到了他的女儿,蔡琰。 父女相见,自然是悲喜交加,心情之复杂不能言表。 “父亲……您还好么?”看到蔡邕时,蔡琰的眼泪差点没涌出来。 “昭姬!”蔡邕急忙拉着蔡琰坐下,满是欢喜的上下打量着她。 少时,便见蔡邕感慨道:“大了,俊俏了,再过几年,怕是为父也认不得了。” 刘表笑呵呵的举起酒爵,道:“诸位,今日蔡家父女在咱荆州重逢,这真是可喜可贺的一大幸事,伯喈公和昭姬一个是荆州的恩人,一个是咱荆楚的五业从事,为了荆楚的学宫之盛都大有贡献,今他们父女重聚,咱们当共贺一爵!” 在场诸人皆高举酒爵,道:“敬伯喈公!敬蔡大家!” 蔡邕自打到了襄阳,一直都是以假笑示人,唯有此时才是真乐。 他颤巍巍地举起了酒盏,连声道:“多、多谢,多谢诸公!” 说这话的时候,蔡邕的话音都有些颤抖了。 众人共饮一爵之后,蔡邕感慨的望向蔡琰,眼眸中尽是关怀之情。 “昭姬,你这些年在襄阳过的如何?” 蔡琰轻轻地擦了擦眼泪,道:“父亲放心,女儿在荆州日子过的很顺,刘荆州和刘郎对女儿都很好,女儿如今不但是衣食无忧,还被刘荆州委任为从事,有幸参与《汉记》《汉书》等作的编撰,刘郎更是待女儿甚好……” 蔡邕脸上的表情一瞬间僵硬住了。 刘郎? 这称呼算是怎么回事? 刘表笑呵呵地道:“伯喈兄今后在襄阳,大可放下俗事,与昭姬一同治学,一展生平之抱负,每日沉浸于经学和古曲之中,岂非人间至乐之事?” 刘表的话音落时,众人都纷纷拍手称大妙。 蔡邕的表情却显得非常严肃。 少时,却听蔡邕缓缓开口道:“刘荆州一番美意,蔡某感激不尽,只是蔡某的故宅在吴地,眼下无人照看,老夫这一次从陈留离开,为的就是返回吴地故居,前往吴郡,每日读经弹曲,了此残生,荆州虽好,却终非蔡某可居之地,只怕不能承刘荆州的一番美意了。” 刘表见蔡邕当厅说要去吴郡,而不留荆州,大感没有面子。 蒯良急忙起身,道:“蔡公此言差矣,如今这天下纷乱,若要说天下士子躲避战乱、安心治学之所,非荆州莫属,吴郡虽然也可躲避战祸,但终归不及我荆州富庶安宁,刘荆州一番美意,蔡公何必执意拒绝?” 蔡邕很是认真地道:“吴郡虽不及南郡,但终归是老夫故居之地,那里的一草一木老夫都熟悉的很,荆州再好对老夫而言终归也属他乡,不可同日而语。” 蒯越起身道:“伯喈公,吴郡如今在孙坚手中,公可知晓?” 蔡邕淡淡道:“知道。” “伯喈公可知,那孙坚何等样人?其人乃是武夫出身,生性好战嗜杀,昔日的荆州刺史王睿和南阳太守张咨皆亡于其手,此人绝非善类,公若往吴郡,岂能安泰?还请三思。” 蔡邕摇头道:“孙坚想打想杀,那是他的事,老夫如今只是一介平民,去了吴郡只管守法为民,与他互不相干,他再残暴好战,又与老夫何干?” 刘阖起身道:“伯喈公,吴郡之地偏狭,且多有山越流寇,民风不纯,公若往之,恐有不妥。” 蔡邕笑呵呵地道:“公此言差矣,老夫昔日在吴郡待了十二年,连一山越都不曾见到,何来民风不纯一说?夸大,夸大了!” 刘表见三个人说蔡邕,都说他不动,不由皱起了眉头。 这老家伙,也太不给面子了。 董卓留他能留住,如何到了老夫这里就推三阻四的? 就在这个时候,却见刘琦站起身来,冲着蔡邕作揖。 “伯喈公……” 蔡邕猛然转过头去,颇有些恼意地盯着刘琦。 这小子,也好意思来劝老夫么? 你自己干什么你心里没点数? 刘琦看见了蔡邕的目光,先是一愣,接着笑道:“伯喈公放心,刘琦不是来劝你留下的,只是有一件事想求伯喈公。” 蔡邕闻言一愣,心中隐隐升起了一丝不安。 “你有何事要求老夫?” 刘琦转头看向了蔡邕身边的蔡琰,那目光深沉而又显的情意满满,只把蔡琰看的脸色一红,头轻轻地低了下去。 “伯喈公,实不相瞒,刘某已经与昭姬……定下三生之约了。”刘琦微笑着对蔡邕道。 “什么什么什么?”蔡邕的眼睛一下子瞪的浑圆,鼻孔都有些控制不住的张大了。 “三生之约是什么?” 刘琦微微一笑,道:“佛教讲究来生,我与昭姬情投意合,此生相伴尚不足够,便是来生和再来生,也誓要相守于一块,还请伯喈公能够成全!” 蔡邕愣了好半晌,心中陡然升起了一个念头。 他想把桌案上的酒爵对着刘琦的那张笑脸扔过去。 你祸害我女儿一生不够,还想祸害她三生! 竖子!当初真不应该让女儿来这里,这岂非是羊入虎口,凭白便宜了这小子? 蔡邕深吸口气,转头看向了蔡琰,向自己的女儿求证。 却见蔡琰脸红低声道:“女儿此生,非刘郎不侍,还请父亲成全。” 我就…… 蔡邕来回看着刘琦和蔡琰,又环顾了一圈周边都在看着他的那些荆州名士,心中陡然一凉。 自己今日,这是让女儿和刘伯瑜给一起算计了! 三国从单骑入荆州开始 第五百四十章 伐楚的六路兵马 蔡邕虽然有些古板,但智慧可不低,刘琦和蔡琰如今在大厅广众之下,向自己说起他们两个人的婚配之事,着实有些让蔡邕有些防备不及。 如今以刘表为首的荆州诸士族文人皆在,各个敬他蔡邕是位名士,如今这个问题当头抛掷过来,蔡邕必须要妥善处理,不然回头恐对他的声名有影响。 刘琦的身份和地位自不必说,他蔡邕虽是名士,但山阳刘氏目下已经是南方霸主,刘琦身为州牧,论及身份要娶他的女儿绰绰有余。 而且两个人还是情投意合,也算是绝配之人。 只要是看到他们两个人的,无不认为这是一对。 若是蔡邕当众否定这两个孩子的婚事,必须要说有一个好的理由,不然的话恐惹非议,让旁人笑话,也觉得他心胸不够。 刘表对他只怕也会有些想法…… 其实若是要找出理由拒绝刘琦,蔡邕只要细细思索,也不是找不出合适的理由。 怎奈眼下事情太急,着实没有给他仔细思考的时间,这理由一时半刻难寻…… 刘表也是笑呵呵地举起酒爵道:“伯喈兄,两个孩子情投意合,老夫也有意成全他们,不知伯喈兄可愿意与老夫做一对亲家,结秦晋之好?” 蔡邕的脸上的肌肉略微有些抽动。 不愿意…… 其实,若是就这么答应了,然后安顿在荆州,从此过上无忧无虑,不问政事,一心治学的生活,倒也是不错…… 但问题对于今古之文,蔡邕心中就是有点过不了自己心里的这道坎。 你刘表凭什么违背祖制! 思虑了片刻,却听蔡邕突然开口道:“刘荆州,敢问老夫昔日赠予荆州的两万四千余卷典籍,目下放置于何处?” 刘表未曾想到蔡邕会突然向他询问那些典籍,稍微有些愣神。 但他很快回过劲来,笑道:“伯喈兄所赠的典籍,老夫已经命人抄送于各郡的学宫,用于学生治学,原本目下尚在襄阳存放,一卷也未曾遗失,兄若是想要回去,老夫自当奉还。” 书本来就是人家蔡邕的,当初借给刘表抄录治学的,如今蔡邕想要回去,刘表自然是没有理由阻拦。 大家都是文明人,有借自然要有还的。 蔡邕立刻从原坐上站起了身,道:“老夫思书若渴,便是梦中也惦念着,还请刘荆州速速派人领老夫前往一观。” 刘表心下奇怪,暗道这书我又不是不还你,你着急个什么劲你? 但吃人嘴短,拿人手软,蔡邕提出要求了,刘表也不好意思拒绝,随道:“待过食之后,老夫便派人领伯喈兄前往一观。” 蔡邕急忙起身,道:“那些典籍,乃是我蔡家六代家私,老夫这些年心中一直惦念着呢!故而多少有些失态……这饭权且不吃了,如何?” 还至于这般着急么…… 刘表笑呵呵地摇了摇头,然后转头就要吩咐人引蔡邕去看书。 就在这个时候,却见刘琦站起身,走到蔡邕面前,对着蔡邕长长作揖,道:“还请伯喈公能够恩允我与昭姬的亲事。” 蔡邕眯起了眼睛,嘴唇哆嗦,脸色似都有些发绿了。 这混小子…… 面对刘琦和蔡琰的当众询问,蔡邕不知当以何种理由拒绝,无奈之下便开始转移话题,想要将事情遮掩过去。 至少先别在大厅广众之下出丑才是。 但偏偏刘伯瑜这小子……居然又将话题给拉了回来! 这是把老夫往悬崖边上逼呀! 偏偏蔡琰也在一旁火上浇油,也不知道这孩子为何现在变的这么不知趣。 “父亲,刘郎是当世人杰,女儿若能嫁于其为妇,实乃今生之幸,还请父亲成全。” 蔡邕定定地看着蔡琰,他此刻少有的生出冲动,着实想狠狠的批评蔡琰两句。 真是女大不中留,这种时刻,你帮着外人挤兑老夫? 但在场的文人儒生有这么多人,蔡邕若是变现的太过专横,怕是会与名受损…… 两个人孩子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他该怎么回答? 难道说我因为生刘表的气,就是不要答应你们? 岂非太不像话! 在刘琦和蔡琰的逼迫下,蔡邕必须要给出他们一个结果了。 一个他此刻也有些觉得无奈的结果。 却见蔡邕极为艰难的咧嘴一笑,道:“你们两个既然有此意,又有刘荆州愿与我蔡佳结亲,老夫又岂能不应?且待翌日,咱们两家之人寻媒人牵线,再做定论不迟。” 虽然言语中并未完全肯定这件事,但却已经将基调定下来了。 刘表闻言大喜过往。 而在场的一众士人,则是纷纷向着刘表和刘琦父子道喜。 山阳刘氏与海内名士蔡邕结亲,真可谓是门当户对。 自然是要祝贺的。 …… 寿春,袁术府邸。 坐在上首的袁术,看着下方站立的手下,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你出使益州方回,甚是辛苦,不知那刘焉如今的身体如何?”袁术问那名矗立在厅下的使者道。 那使者拱手道:“刘焉依旧身体虚弱,怕是朝不保夕,不过他已然是响应了袁公的号召,并委权于幼子刘璋,只等时日一到,便即出兵。” 袁术慨然一叹,道:“总归他还不算是太老,尚有昔年的英雄之气。” 袁术的下首旁,阎象叹息道:“刘焉虽是时日无多,但他也明白,依照目下的形势,刘表和刘琦虽不动兵,但时间一长,益州之地早晚必被其父子所取,眼下和我们联合共通出兵荆州,方才是他为儿子守住益州基业的最后一次机会。” 袁术站起身,在原地来回踱着步子,一边走一边道:“刘焉已经暗中与我等结盟,孙坚亦是在鄱阳湖练兵,吸引荆州人的注意,待时间成熟,亦可出兵江夏……曹操唯袁本初之命是从,眼下尚有南阳郡的牛辅,当如何说之?” 阎象道:“逄纪曾言,南阳的牛辅,自有袁绍派人去说服,想来此事不难……毕竟牛辅乃是董卓之婿,而董卓前番乃是间接亡于刘琦手中,为其报仇乃天经地义之举,况且凉州人一向唯利是图,此番我等瓜分荆州之举,他又岂能错过?” 袁术重重点头,又道:“交州那边的事情如何了?” 阎象言道:“还未有回信,不过想来应该不难,士燮虽是长者之风,但毕竟是一方之长,且在交趾多年,早已经将那里当成了自家领土,如今他收留了张怿,便是有想要吞并荆南自立,若是五路兵马都能向荆州出兵,他断然也不会空自看着荆南土地白白为他人所占。” 袁术感慨着仰起头,看向屋顶,双眸有些发直,自顾自地言道。 “若非与那袁本初联合,焉能知晓我二人齐心,竟可说动这般多的势力共同讨伐荆楚?” 阎象笑道:“袁家本就是天下名门,诸牧守之中,后将军与袁绍的势力又为之最,试问谁人敢不给面子?这天下诸门,若论声望最隆者,舍袁氏外又当取谁?” 袁术缓缓地低头,然后在心中默默细数。 “扬州孙坚,出鄱阳湖奔柴桑,此为一路。” “袁某亲自率兵出寿春,收庐江走江夏郡,此为二路。” “刘焉刘璋父子从西而奔江关,顺流直下,此为三路。” “曹阿瞒从陈留南下,奔襄阳之东,此为四路。” “袁本初若是能够说动牛辅,则南阳郡之兵南下取新野,此为五路。” “士燮若能为张怿说动,出兵荆南,则为六路。” 袁术掰着手指头细算……六路兵马一路只需出兵两万,便是十二万大军。 若每路再添兵一万,便是十八万! 对于刘表而言,便如同泰山压顶之势也。 第五百四十一章 刘琦下派去了地方 蔡邕站在襄阳学宫的院落之中,看着里面的一派繁荣盛景,不由动容。 如今也算是赫赫有名的襄阳学宫,今日其盛景算是全都落入了蔡邕的眼眸之中。 虽然占地不小,却不像是想象中的一般宏伟庄严,不过却颇有韵味。 这没有高大的围墙,没有金字的匾额,没有镇门的瑞兽,有的只是低矮的围墙,普通的木门,朴素雕刻的木匾,字体遒劲有力。 而院落之中,一众学子坐于原路之中,各个手持简牍,安心攻读,他们的上首有学宫中的儒师在场间来回巡视着,观察着场内的情形。 场间的状态可谓是一派祥和。 蔡邕站在院落之外,看着院中的情形,不由感慨地长叹口气。 自打雒阳太学被废之后,他已经多少年没见过这样的场辉煌景了。 他呆愣楞地站在院门口半晌,然后长叹口气,喃喃道:“盛世学风,乃至于此。” 刘琦站在蔡邕身后,闻言不由向前靠了靠:“蔡中郎说什么?” 蔡邕闻言一愣,忙道:“没什么,没什么。” 刘琦微笑道:“严君公务繁忙,不能亲自引蔡中郎参观襄阳诸学,实是惭愧,故而只能让刘琦前来引中郎前往各处学宫参观,也请中郎多多指点,说些学宫建设的不足之处。” 蔡邕闻言急忙摆手道:“惭愧,惭愧……老夫如今不过是一白身之人,又岂好对襄阳学宫的建设指手画脚。” 刘琦笑道:“蔡中郎过谦了,公乃前辈,亦是当时名儒,昔日熹平石经已为公主持碑刻!中郎实乃天下士子心中所敬仰的人物,若是连蔡中郎都没有资格点评的话,那只怕这天下,就没有人有资格点评了。” 刘琦这话让蔡邕感觉十分受用,心中委实舒坦了不少。 对方既然这么捧自己,那蔡邕自然也不好意思拒绝,于是便答应了刘琦的邀请,与他一起参观襄阳各处的官学和私学。 如今的荆州学风,在大汉已是首屈一指,不论官学还是私学,都是学子遍地,学风鼎盛的景象。 此后的数日间,蔡邕在刘琦的引领下,在襄阳诸学中挨间视察,不论是走到官学还是私学之中,他老人家也都受到了那些学子的极力追捧,各家学子都纷纷请蔡邕为他们现场讲经,愿聆听教诲。 于是乎,蔡邕成了各家学堂的讲师,每走一处地方,便上前讲上一些,为学子传授一些自己的经验。 时间一长,他竟然是还有些上瘾了。 人上了岁数,特别是在经历了大风大浪之后,便会有所顿悟,就会懂得生活中,什么才是最弥足珍贵的。 能够在晚年,找到一样让自己感兴趣,且愿意投身到其中的事业,对于一个老人来说,是何等幸福之事。 而且在襄阳讲学的时候,蔡邕也与那些专攻古文经的学生进行了一些交流。 除了所学的经学文章有所不同之外,古文经的学子在对待经血的思路方面,确实要比墨守成规的今文经学子强出太多。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蔡邕心中却不得不服气,因为这是事实。 特别是如今郑学已经在世间广为流传,古文经学子结合郑玄‘今古合一,去芜存菁’的概念,能提出很多让蔡邕也无法反驳的观点,他嘴上虽然不说,但心中已经开始逐渐认可了。 郑学的高深之处,就是将古今文的优点彼此相容,便是蔡邕这样的名士,面对郑学的观念,也只有退避三舍,暗自拜服。 逐渐的,蔡邕开始明白刘表为什么要将古文经纳入到今文经的体系之中了。 这不是刘表不遵从祖制,而是他为了发展出一个属于他山阳刘氏自己的学派,让自己的文名得意流传于后世所做的努力。 蔡邕虽不认可,但却已经能够理解了。 将襄阳城内的官学私学大概都调研了一番之后,刘琦遂将蔡邕请到了自己的府中,与他坦诚详谈。 “伯喈公,实话实说,其实这几日请公在襄阳诸学巡视,并非是严君的意思,而是刘琦的决定……先前骗了伯喈公,还请伯喈公不雅怪罪。” 蔡邕淡淡一笑,道:“其实这事老夫早先就已经猜到了,刘荆州虽然也是高明之士,但用这种方法挽留老夫于此地,他断然是想不出来的……也只有你能。” 刘琦闻言笑道:“伯喈公这话中之意,是答应留在荆州了。” 蔡邕沉吟片刻,道:“说实话,先前因为古文经入官学之事,老夫确实挺生你父子的气,故不愿留在此处……但这几日来,你一直带老夫参观襄阳诸学,学风之盛着实令老夫侧目,而且那些古文经士子行事论学也颇有见地,绝非死记硬背之士……这荆州,让你父子治理的确如人间乐土一般,老夫也算是服气了。” 说罢,却见蔡邕又道:“这几日来,昭姬也时常在老夫身边,说一些你和她之间的事……刘伯瑜,你若当真待吾女真心……老夫便也不做那碍事之人,自当成全你们便是,只是你不家中妇人不少,不可欺负了昭姬。” 刘琦拱手道:“这自然不会的……中郎,昭姬可曾跟你说过,刘某近几日便要与她一同往诸郡视察,一边巡查各地政务,一边将我刘氏新编的蒙学,在各县推广。” 蔡邕点了点头,道:“将蒙学纳入官学之中,也就只有你父子敢作此大动作……不过你那几套蒙学老夫连夜读了,确非凡品……当真是出自你手么?” 刘琦认真地道:“是。” 蔡邕感慨地叹息道:“俊杰出于少年,看起来,老夫是真的老了。” 刘琦笑着看向蔡邕道:“伯喈公当世名儒,如何言老?刘某此番下往各郡视察扬学,虽有昭姬相伴,但毕竟我二人年轻识浅,不及公久经风浪,且沉侵于儒术多年,今刘琦诚请伯喈公与我们同往,不知伯喈公意下如何?” 蔡邕捋着须子,沉思良久之后,突然笑了。 能够在晚年得到这么一个教学兴学的机会,倒也是不辜负平生之志。 “好,既如此,那老夫就随你走一趟。” …… 如此,刘琦便在刘表的吩咐下,带领包括蔡邕,蔡琰,徐福,崔钧,石韬等一众人开始行往各地视察,并着手兴办蒙学。 本已经荆州安泰无事,但刘琦走后不久,襄阳城就收到急报,说是鄱阳湖的孙坚,终于有所动作了! 第五百四十二章 大战前的布置 孙坚一直以来都在鄱阳湖练兵,但是在这期间却一直都没有对江夏郡采取军事动作。 可现如今,他却突然开始集结兵力,奔着江夏的西面而来了。 …… 这一天晚上,刘表正在床榻上睡的正香,突然间有府内的管家来报,说是张允夜间前来寻他,说是有紧急要事禀报,刻不容缓。 刘表疲惫的坐起了身,穿上衣服来到正厅见张允。 张允的面色确实很焦急,此刻正在厅中来回打转,看到刘表终于出来了,张允急忙上前拜见。 刘表随意的挥了挥手,示意张允坐下后,方道:“外甥大半夜的来此,莫不是有什么急事。” 张允长叹口气,道:“回禀使君,末吏麾下的探子回报,东面的孙坚骤然从鄱阳湖起兵,前部先锋韩当,已经攻破了柴桑,刘繇被孙坚打败,柴桑连一日都没坚守的住,如今已为孙坚所据,孙氏中人如现在柴桑整备兵将,随时都可能兵发江夏,还请使君速做决断。” 刘表抬起手,在桌案上重重地一拍,恼怒道:“孙坚贼子,着实可恶,他前番在鄱阳湖练兵,老夫便已经派人去与他相商,有意罢战共议盟好,他表面上与老夫谈判,派人索要财货粮米,如今却又突然兴兵,端的是言而无信的卑劣之徒!” 说罢,刘表看向张允,道:“子信,你火速派人前往江夏,催促黄承先兴兵,务必将孙坚挡在江夏以东,不要让孙贼入境!” 张允的脸色颇不好看,他对刘表拱手道:“明公,眼下出兵犯境之人,并不是只有孙坚的三万兵马,尚有袁术出兵五万,从屯扎于汝南之东,曹操的三万精兵,已经进入南阳北境,另西面的探报来说,刘焉出兵两万,兵犯江关,江关守将被突然偷袭,已是支持不住,另有宛城的牛辅集三万兵,直奔新野杀去……就连交州的士燮,也起两万兵,北上意图进犯零陵郡,各地关守皆都报急。” “什么?” 张允的话说完,刘表顿时变了脸色,他刚刚才拿着手中的水觞,因为过于惊恐,而直接掉落在了桌案上。 张允面色深沉,道:“刘荆州,眼下之势,东西南北六路敌军同时犯境,其兵马少说有十七八万,声势震天,似此当如何是好?” 刘表坐在原地,呆愣了半晌,然后突然开口喊道:“速速敲我府里塔楼之钟!” 很快,以州牧府为中心点,急促的钟声开始响彻在襄阳城的中心街道。 这塔楼上的钟自建造以来,从未敲响过,但一旦响起来了,那就代表着荆州有紧急事件发生了。 很快,襄阳城内的诸多官吏皆行至州牧府,听从刘表的统一调遣。 刘表此刻已经不是适才见张允的时候,那副萎靡不振哈欠连天的松散样子,而是穿戴整齐,一脸肃容,正襟危坐于厅堂主位。 待襄阳城内的大部分官吏到达了之后,刘表方才看向张允,吩咐道:“子信,将适才对老夫所言,与在座诸公都说一下吧。” “唯!” 张允领命,当下便开始将六路大军犯境,东西南北情况危急的事向在场诸人皆叙述了一遍。 说完之后,场内诸人皆变的神情异常紧张,大家神色各异,有紧张,有惊惧,有严肃,有担忧……总之没有一个好看的表情就是了。 六路兵马,东西南北四向,十七八万人,一个处置不好,就很容易是灭顶之灾。 刘表静静地看着下方诸人的表情,道:“六路兵马来犯我荆襄之境,形势危急,诸公有何退敌之策,但说无妨。” 话音落时,却听刘琮说道:“父亲,咱襄阳城内,就有善于揣测,谋断机变的名士,区区来敌,不足为虑。” 刘表惊诧地看向刘琮,道:“仲璜所言的能人,是谁?” 却见刘琮笑呵呵地看向刘表手下那些今学掾吏,道:“昔日向父亲谏言,收拢兵权者,便是高公、付公、董公、许公、王公等人,如今打敌当前,想来他们也一定是有破敌良策了?又何必问我们?” 当初,便是以高昌,付遣,董莜,马牞,王熙等人为求亲身之姿,向刘表谏言收回刘琦兵权的。 如今刘琮说话,夹枪带棒,指的自然就是他们。 便见这几位今学名士的脸一下子就白了,表情很不好看。 这真犹如被刘琮当众被打一巴掌似的。 刘修听了刘琮如此出言,吓了一跳,急忙伸手拉他的袖子。 却被刘琮轻轻一甩。 刘表重重一拍桌案,怒道:“放肆!逆子休要在此胡言,你当这是什么场合?给我到厅旁侍立!” 刘琮吸了吸鼻子,颇不服气的从软塌上站起身来,来到厅堂的一角站着听。 也不怪刘表生气,刘琮这话不只是当众抽了那些儒生一个耳光,也是抽了他刘表的脸。 毕竟,收了刘琦兵权的人是刘表。 王熙,高昌等人被刘琮一番言语,挤兑的很是尴尬。 虽然事情没有表面化,但在襄阳之地,眼下是个人就知道,是他们这些今学名士向刘表谏言收拢兵权的。 如今兵权收来了,到了该打仗的时候,这兵权又该给予何人? 若是他们此刻不出言,回头怕是私底下的声名就会臭了,民间的吐沫星子会将他们全都淹死的。 高昌认真的想了一下,然后站起身,对刘表道:“刘荆州,敌军兵马虽多,且兵分六路,但我荆楚之地一向富庶,人口稠密,粮草丰腴,如今敌人虽然是来势汹汹,且兵数较多,但眼下刚值入春之际,他们的粮草也未必能够支持的长久,我等只需在各处紧要之地派兵布阵,与敌方对峙,不让彼越境一步,时日一长,彼粮草不够,自然散去。” 高昌的提议,在某种程度而言上确实是可行的。 刘表认真的思索良久,觉得也只有此法能够解荆州之危。 他当即调兵遣将,安排布防。 先是着蔡瑁引一军北上,进驻到新野会和守在那里的李典和张任,与他们合作共同对抗牛辅,不让对方越雷池一步。 然后再发书信给长沙的刘磐,让他总督荆南,不让士燮入境。 其三乃是命魏延前往江夏,协助黄祖共抗孙坚。 至于袁术和曹操两路兵马,刘表则是派遣蒯良、蒯越兄弟引领着黄忠和太史慈前往对抗。 他自己则是坐镇于襄阳城,为各处添兵增将,居中调度。 一时间,平静的荆州变的风起云涌,大战一触即发。 第五百四十三章 六路军的行动 就在荆州受到六路兵马袭击的时刻,刘琦一行人的调研队伍已经前往到了南郡下属的县城,挨个走访。 他们在地方进行政事调查的同时,并筹措将蒙学纳入到官学的体系之中。 说着简单,但中间需要操作的事情很多,相当复杂,且没有一件是容易办的。 但即使如此,刘琦却依旧在关注着荆州的战事,当然他不关注也不行的。 荆州要是败了,他也就玩完了。 巡查期间,典韦将荆武卒所探查到的情报交给了刘琦。 刘琦一边看情报,一边嘀咕道:“六路兵马共同来犯荆州,这当中一定是有人在推波助澜,听说前一段时间汝南袁氏的新任族长正式确定,竟然是袁术。” 典韦不明白,刘琦为什么在这个时候提这件事情。 袁家族长,跟他姓刘的有什么关系? 望着典韦一脸的懵逼神情,刘琦笑了,开始为他解释。 “按道理来说,袁术和袁绍一直不和,袁术就任族长,河北的袁绍应该是极力反对,而且以袁绍目下的势力,若是没有他的点头,袁术绝对坐不上这个族长。” 典韦恍然的点了点头,也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是明白了刘琦的意思。 但就他的表情来看,刘琦觉得他应该是没明白。 随后,便听刘琦继续为他解释道:“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纠集了六路兵马来犯荆州,我觉得不论是袁绍亦或是袁术,单独一个人恐怕都极难做到……应该是他们两个人在暗地里已经联合,故而方有此六路兵马联合来攻之事,而袁氏之长的名位,则是袁绍为联合袁术而给他的妥协。” 典韦这才明白刘琦话中的真意。 他恍然地点了点头,道:“使君,张允那边还派人送来信,说是刘荆州听从高昌的献策,已经安排各路兵马前往诸郡据守,等待彼之粮尽后……自退。” 刘琦闻言先是一愣,接着嘴角挂起了一丝冷笑。 又是这些腐儒。 典韦见刘琦的面色有异,不由好奇道:“使君,依您之见,这固守等待彼自行撤退的策略到底行还是不行。” 刘琦沉吟了片刻,方道:“按道理来说,是行的,但很可惜,按照咱们荆州目下这种情况,却又是不行的。” 典韦没弄明白刘琦为什么这样说。 刘琦也是为了能够增长典韦在军旅方面的学识,随即对他道:“但凡想要固守而等敌人兵退,一般情况下是只面对一路或是两路人马,如此我们集中优势兵力,固守一点,不让对方越雷池一步,跟他们硬耗,或可成功。” 说到这,却见刘琦叹道:“但是,他们眼下有六路人马。” 典韦道:“六路人马,难道就不能固守了么?” 刘琦道:“倒也不是不可以,但一定要有作为依仗的关隘和险地作为屏障,就如函谷关或是阳平关、剑阁那样的雄关,但现在的难处,就是我们荆州没有险要可守,特别是北面,几乎就是一马平川之地,而东西两面则有河道可行舟而至,处处皆可被用对方当做落脚点,也就是说对方只要够灵活,够机变,就可以随时改变动向来牵制我们,他们有六路人马,只要有一路超乎我们想象的做出应对,那我们全盘的战略就要做出改变,到时候被动的还是我军。” 典韦恍然而悟:“还得是使君高明。” 说到这,刘琦叹息口气,道:“士燮、刘焉,这两路倒是还好说,不算是大患,袁术用兵中规中矩,并不出奇,也不算是难对付……关键在于牛辅、曹操、孙坚……这三路兵马要么是强军,要么就是主帅乃是机智善变之人,咱们的策略,他们不可能看不出来……我怕这固守策略,是撑不了多久的。” 典韦恍然地点了点头,突然说道:“使君,六路兵马此次围攻我荆州,襄阳那边的众人若是防守不利……刘使君会不会将兵权重新交付给你?” 刘琦随意地耸了耸肩膀,道:“谁晓得。” …… 正如刘琦所言,高昌所献的固守之策虽然听着可用,但对于并无天险可守的荆州而言,并不适合。 六路人马,或是两万或是三万,开始了各自对荆州的攻略之战。 先是刘焉那一路。 益州的北方是坐镇汉中的文聘以及贾龙等人,为了防止被他们声东击西的骚扰,刘焉在剑阁布下精锐,由年轻的将领刘璝率领,只守不攻。 剑阁乃是雄关,主要固守妥当,便是有十万兵力也难以攻下。 文聘是个善守之人,但面对一个同样善长防守的刘璝,他急切之下也是拿不下剑阁的。 而西城郡守张卫,虽然用心帮助文聘攻略剑阁,但他麾下的天师教鬼卒战力实在有限,起不到多大作用。 至于贾龙,则明显有出工不出力之嫌。 这样一来,汉中那边在短期内就起不到帮助江关的作用。 刘琮离开江关后,江关的守军便由别部司马郑浑执掌,而刘焉此番是派遣青羌军强攻江关。 青羌算是刘焉麾下的王牌军队了! 郑浑仓促不及,在没有支援的情况下,只能丢弃江关,撤出蜀中返回秭归,防止青羌顺流东向。 替刘焉东向指挥青羌作战的人,是蜀将泠苞,邓贤,卓应等人,他们在攻克了江关之后,并没有着急东向,而是等待刘焉下一步的指示。 第二路士燮的两万人马出了交趾后,在零陵边郡边境的潭中停留驻扎,刘磐的兵马开拔至了零陵,两相对立,双方暂时没有什么动作。 牛辅在新野,碰到的是李典、张任、黄叙、邢道荣的兵马,这支兵马乃是刘琦昔日亲自统御的强兵,同时又有蔡瑁等襄阳本部兵马前来助阵,竟然是将牛辅的兵将,死死的挡在了新野以北。 而在这期间,袁术却做出一件大事! 他的五万兵马,一半走汝南,一半想要借庐江的道路直取江夏,但庐江郡守陆康不予借道。 袁术当即以此为借口,率兵强攻庐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下了庐江郡。 可怜有功于社稷黎民的陆康,在袁术破城之后,被惊吓而亡。 袁术夺取了庐江,作为前线阵地,准备继续攻略荆州。 …… 颍川,长社。 曹操在荀彧的引荐下,见到了戏忠,也就是戏志才。 两人共论天下大事,戏忠之见远超常人,令曹操倍感钦佩。 他当即拜戏忠为军师,与他共议天下大事。 戏忠对曹操也是颇为欣赏,跟曹操探讨天下大事时,也不客气,直接开口询问: “将军此番南下,攻打荆州,所图者究竟为何?” 曹操笑道:“先生以为曹某所图为何?” 三国从单骑入荆州开始 第五百四十四章 曹军的方略 很明显,这是曹操向戏志才进行考验,要试验一下他的才华。 毕竟曹操目下已经是兖州之主,麾下也算是谋臣良将如云如雨,戏志才虽然有才华,但目前来看也不过是纸上谈兵,并未落在实处。 因而,曹操要对他的真是本领进行考教后,方可委任重用。 戏志才也知道曹操的意图是考教自己,随即认真地思考了起来。 曹操也不催促他,只是在一旁微笑着认真地等待着他的回信。 少时,却见戏志才对曹操道:“明公此番来荆州,表面上乃是听从袁绍的授意而至,实则却是为了能够得到日后向东南拓展的机会,先安定南方之患,方至如此。” “哦?”曹操诧异地看了旁边的荀彧一样,却见荀彧的表情很是平静,显然对于戏志才能够说出这番话并不惊讶。 曹操的心中很是欣喜……毕竟,能够猜到他跟荀彧之间所设谋略的人,这个天底下委实不多。 “志才有何高见?” 戏志才认真地道:“六路兵马同时出兵,前来荆州,必是袁绍和袁术两人暗中联合,倾袁氏之力而促成,此点无需多虑,而以明公的立场,毫无疑问,乃是领了袁绍将令,前来的荆州……安袁绍之心,此为明公出兵之其一。” “山阳刘氏发展壮大,又有宗室正统之名,于袁绍而言乃是威胁,不可不遏制,对于明公而言,其实也是一样,削弱荆州实力,可安边陲,此为其二。” “荆州与兖州的缓冲地带,是为豫州,但明公若要在这乱世图存,便当取豫州和徐州,如今借六路兵马同攻荆州,削弱其力,以求日后向旁州用兵时边境安泰,此为其三。” “其四,荆州富庶之地,若是仅凭明公单一领兵而来,未必能占什么便宜,但有六路兵齐至,便可乘乱取利,其境内仓禀丰腴,可借机取得不少粮秣谷种,用以在兖州屯田。” “其五,袁术和刘表父子,皆为强敌,明公与他们共同出兵,可借机使计,让他们颤抖憨战,不死不休,正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戏志才的五条见解说出来之后,正中曹操和荀彧的下怀。 不错,曹军此来,不为灭刘,也不为取悦袁绍,说白了就是浑水摸鱼,在尽量不折损自己实力的情况下,让南面的这些郡守势力都有一定的的损伤,然后在这场战争中捞足了好处,便算赢了。 很无赖的想法,但同时也是最实际的策略。 曹操笑着看向戏志才道:“志才真乃吾之智囊也。” 荀彧对曹操道:“明公,有戏兄在此,荀某留在此地,也无甚意义了,我意在线先行返回濮阳,替明公守备后方基业,有戏兄在此地给明公出谋划策,足可成事。” 曹操此时此刻,竟是真的就没有挽留荀彧的意思了。 毕竟智谋之士有一个人在此足矣。 让荀彧回去替他守家,安全。 曹操命人取过地图,摆放在帅帐内的桌案上,邀请戏志才和荀彧一同来到他的桌案前,然后将探子回报给他六路进攻荆州兵马的分布路线,一一为二人指明。 然后,便见曹操问二人道:“荆州应对六路兵马的方略,就目前来看,乃是固守,如今这种局势,曹某当如何行事,还请两位先生教我?” 荀彧没有说话,只是看向戏志才,很显然是在给他这位戏兄一个机会。 戏志才看出了荀彧的善意,感激地冲他点点头,方道:“明公,刘表面对六路兵马,采取防守策略,实在愚钝之极,荆州之地虽然富庶,但却无天险可守,唯有长江天堑之地可守南郡以南,但对孙坚来说,此天堑确是荆州与其共存,无益可言,刘表想要固守领土,等待诸路兵将撤退,实大谬之举。” 曹操哈哈笑道:“曹某亦如此认为,若是论及治学和治政,刘表老儿或是一把好手,但论及治军,嘿嘿,他着实差了太多。” 戏志才言道:“正是如此,眼下明公只需书信于孙坚,只此一路若是有变,便可破刘表之举,届时荆州大乱,诸军瓜分其地,将军只需驱兵往南阳和南郡诸县,取其库府之物,以充吾军便是。” 曹操满意的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荆州那个庞然大物,想要轻易暂时不可能,现在曹操的目地,就是要吸它的血。 “曹某当如何作书于孙坚和牛辅?” 戏志才道:“眼下刘表之所以能够支撑住此局势,靠的不过是荆南稳定,而诸路兵马攻荆南之军,不过只有士燮一路,但士燮并非善战之人,只不过是因为给袁绍面子,因而不得不出兵,但却不代表他不想要利益。” “荆南有长沙郡的刘磐坐镇,士燮惹不起,但刘磐能挡士燮,却未必能挡住孙坚。” 只是这一番言语,曹操一下子就明白了。 有些事不需跟他说的太清楚,毕竟他是曹操。 现在所有人,甚至包括这六路兵马自己都有一个误区,那就是他们觉得孙坚一定是与袁术合兵,然后一同强攻江夏郡,拿下襄阳在东面的主要防区。 这种战略倒也是没错,毕竟眼下对于荆州来说,襄阳是首府,所有的兵马都针对襄阳展开进攻,就像是杀人需取头颅,刺穿心脏一样。 但在对方将头颅和心脏保护的过好,防守过于严密的时刻,先斩断其手脚,将他打残,然后再取其要害,也不失为一种上佳的战术。 曹操低头仔细看向地图……此刻的孙坚占据了柴桑,距离江夏极近,按照他目前的位置,几乎所有人的都会觉得他下一步的目标是江夏! 因为近在咫尺。 但他现在若是转兵去往南昌,然后从浊水西向进入长沙…… 长沙是刘磐的根据地,更是整个荆州的腹地。 到时候,与士燮对阵的刘磐,究竟是该回兵对抗孙坚,还是继续与士燮对峙? 士燮虽然性情较为平和,不喜争强,但能雄踞一州的人,自然也不会是纯粹的老好人。 一旦刘磐首尾不能相顾,试问士燮当何去何从,他难道还会继续坐观成败? 曹操认为,不会! 戏志才也认为不会。 荆南一旦有变,那整个荆州战场的局面就等于被彻底的打开了,盘活了。 荆州的局面被打开,那曹操就可以在其中尽情的昏睡摸鱼。 三国从单骑入荆州开始 第五百四十五章 贾诩的机会 南阳郡,牛辅军已抵达了新野。 牛辅的三万西凉军从宛城出发,一路南下直新野而去。 新野的城廓不坚,想要依靠城池与牛辅对阵无异于痴人说梦,想要将新野防守好,就必须要有一支强军,来弥补城池的不足。 但幸运的是,李典和张任目下所率领的精锐,就是一支强军,这支精锐兵马由刘琦花费三年多的时间操练,南征北战经验丰富,正是西凉军的对手。 而后蔡瑁亦是领兵前来助阵,双方交锋多日,西凉军在新野愣生生的被拦截住,不能越雷池一步。 虽然新野没有坚城,但毕竟有屏障作为掩体,牛辅作为精锐的西凉骑兵在攻坚战中不能发挥出自己的优势,这点令牛辅颇感头痛。 双方你来我往,互有胜败,一时间打的难解难分。 牛辅奈何不得李典、张任,而这两个人也奈何不得牛辅。 战火波及到了南阳郡以南的诸多县城,安居在南阳郡和南郡交接处的百姓四散而走,仓惶逃难。 这也难怪,西凉军南下,和其他的军队南下可不一样。 他们搜牢搜习惯了,走到哪,都会在民间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眼见新野城前面有重兵防守,一时不能下,牛辅便在新野县以被安营扎寨,然后每日着人前往周边的安众或是安阳诸县乡,对那里的百姓进行搜牢打劫。 拿不下新野,就拿周边的黔首齐民出气,至少也不能空手来这一遭。 蔡瑁听闻牛辅在南阳郡诸县劫掠,掀起腥风血雨,不由勃然大怒。 他当即找来李典、张任、蔡勋、邢道荣、黄叙等人,与他们商议出兵之策。 “牛辅匹夫,在诸县为祸,实在是不将我等放在眼中,今番若不灭他,实难消我心头之恨,我意派出精锐的哨探,打听清楚牛辅下一次的搜牢路线,然后派兵剿杀他一阵,也让他知晓我荆州的百姓不是谁随随便便想动就能动的!” 李典、黄叙、张任彼此对望了一眼,皆从对方的眼眸中看到了忧虑之色。 邢道荣却备受鼓舞,上前一步道:“中郎将所言甚是,若出兵攻杀西凉军,邢道荣愿为先锋!” 蔡瑁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李典出班,道:“中郎将,西凉军善战,未可轻动,且往昔刘使君与西凉军交锋,从来都是用智不用力,或用强弩,或用东西钳制之法,或用偷袭若是持强出战,我恐会为西凉军所乘。” 蔡瑁摆了摆手,道:“曼成!过虑了,咱荆州军如今已是不同往昔,论及战力,当也不在那西凉军之下!” 李典闻言,嘴角不由露出了一丝苦笑。 自视过高了。 张任出班道:“将军,还请勿要忘了,刘荆州的战策,乃是以守为攻,不可持强,这是军令,万勿违背。” 蔡瑁闻言一愣。 半晌后,却见他长叹口气,闷着脸不再言语了。 少时,待议事过后,李典、张任、黄叙等人共同出了正厅。 方一出厅,便听黄叙对另外两人低声道:“蔡瑁虽有些才干,但为人颇为刚愎,不堪大用,眼下凭咱们的军事,要对付牛辅足矣,可他在这跟着掺和,我怕是能胜的仗反倒是被他打残废了。” 张任则是笑道:“绪正不必忧虑,蔡中郎将虽建功心切,但毕竟刘荆州严令在此,除非有紧急大事,不然他也不敢轻易出兵,咱们只需凭城池和工事驻守,牛辅虽勇,但他的西凉军却也不能拿我们怎样!” 李典叹息道:“可惜魏长、羊栈岑狼、沙摩柯、相单疆等人带了一半兵将去支援江夏郡了,若是他们在此,咱们集全力出击,还真就是未必拿不下牛辅。” 邢道荣在一旁听着这几个人的谈话,虽有心插上几句,可惜却没他说话的份。 待几个人说的差不多了之后,他才问道:“刘使君前番从汉中带回了数千降卒,还有那徐荣和庞德,如今皆被刘荆州安置在邓县,这些兵马为何不用?” 李典和张任闻言都笑了。 黄叙四下看看,见他们几个周边暂无旁人,遂低声道:“刘荆州不喜西北之人,觉得他们是不学无术之辈,更何况庞德昔日是侍奉叛贼马腾者,徐荣更是董贼麾下的宿将,以刘荆州的出身与个性,能留下他们就不错了,焉能起用?除非少郎君执军” 邢道荣闻言恍然,然后又低声道:“绪正,那你觉得少郎君还有可能回来执军否?” 李典和张任听了这话,彼此相互看了看,皆是暗自叹息。 若是少郎君不回来荆州日后是个什么样子,谁也不知道。 牛辅大营,贾诩军帐。 今日的贾诩,迎来了一位使者,一位荆州的使者。 是刘表暗中派来见他的。 当初,贾诩的妻儿被刘琦暗中劫下,送往襄阳安置,刘表对此事并不在意,只是任凭刘琦施为。 因为在刘表看来,一个名不见经传,在凉州士人中只是有少许名气的半老头子,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根本连威胁的价值都没有。 但刘琦执意要将贾诩的妻儿安置在襄阳,刘表便也随他了。 自己这个儿子,总是愿意做一些让他看不透的事情。 但事到如今,刘表面对突如其来的危机,却突然想起了贾诩这么一个人来。 虽然对贾诩不甚了解,但为了能够让牛辅歇兵,刘表立刻派出使者暗中前往西凉军营,面见贾诩。 贾诩名为臣,实为校尉职务,在牛辅军中,也属于相对独立的存在,至少是有自己统御的部署的。 所以,他可以在自己的军帐暗中接见荆州的使者。 荆州使者一见面,就向贾诩陈述了刘表想要与他修好之意,并请贾诩在中间穿针引线,让牛辅撤兵。 但贾诩是何等的精明人物,他很快在这次事件中嗅到了一个机会。 以前与自己沟通的人,都是刘琦。 说实话,那个刘琦他没见过,但不得不承认太难对付了! 狡猾的犹如一只狐狸。 但是如此,小狐狸不见了,换成了他的骡子老爹派人来跟自己交涉。 贾诩感觉自己这次应该可以将自己的家眷,从襄阳城里给诓骗出来了! 第五百四十六章 要态度 贾诩让荆州的使者进来,与他详谈。 荆州使者的诉求非常简单,他代表刘表向贾诩递上了己方的诚意。 刘表的诉求很简单,就是想请贾诩向牛辅谏言,让他回师宛城,两家再结盟好,至于牛辅在宛城有什么物质上的需求,都好商量。 贾诩听完荆州使者的要求之后,捋着胡须,半瞌着眼睛,似乎是在琢磨这件事的可行性。 少时,方听他缓缓言道:“这事不是老夫不想帮刘荆州的忙,只是不太好帮啊。” 那使者闻言奇道:“贾校尉有何难处?还请直言。” 贾诩长吁口气,道:“实不相瞒,牛中郎将此番入主荆州,并非一时兴起,而是筹谋准备多时,他早已是秣马厉兵,誓要全据南阳郡,而且眼下我军的帮手还未至,若是等帮手到了,便是牛中郎将想撤,怕也是撤不了的。” 那使者闻言顿时一惊,道:“不知贾公所言的帮手是何人?” 贾诩无奈道:“你们荆州的大公子刘琦,昔日在关中将李傕战败,折损他麾下不少人马,李傕纵横凉州多年,善于用兵,从未吃过这般大的亏,他早就是记恨着你家公子了,如今有机会报仇,并能夺取荆州土地,他早就按耐不住了,如今他已经点齐麾下之军,意图从武关出奔南阳,与牛中郎将会盟,同取新野,再打襄阳……” 那使者的脸色一下子白了。 贾诩慢悠悠地继续道:“若是李傕来了……唉,实不相瞒,便是老夫出面,怕也是未必能够阻拦的住他。” 那使者拱手道:“既如此,那就应该乘着李傕未来之时操办……贾公当速速向牛中郎将谏言,请他撤兵才是。” 贾诩闻言没有吭声。 “贾公?”那使者出言试探道。 贾诩长叹口气,无奈道:“老夫近些年,思亲心切,忧虑成疾,身体每况愈下,已经是受不得风浪了……这事找老夫,怕是老夫也有心无力了。” 那使者一听贾诩话中有话,急忙问道:“贾公,到底想要什么?我代为转达刘荆州便是。” 直到这个时候,贾诩的嘴角才闪出了一丝不为人察觉的微笑,但那笑容一闪即逝。 “其实,老夫还真就是有一件事,想请刘荆州帮忙。”贾诩淡淡道。 …… 从贾诩军营离开的使者,很快就直奔南走,回返襄阳向刘表禀报。 刘表已经连续几日没有睡好觉了,他每日都在前线的战报,并随时对各处战场的形势作出指使,只是计划远没有变化快。 江夏郡那边,魏延、沙摩柯、羊栈岑狼等部队抵达了西陵,与黄祖合兵一处,对抗袁术。 双方交锋过几次互有胜败,倒是勉强维持着不胜不败之局,暂时谁也奈何不得谁。 刘磐那边和士燮也只是对峙着,双方不动手。 这两路暂时无忧。 关键在于牛辅那一路和曹操那一路,还有孙坚……这三路着实让刘表有些头痛。 牛辅和蔡瑁,李典,张任交锋,对方虽然攻势凶悍,但李典和张任等人倒是坚守的住,关键在于西凉兵打不赢,就总是四处骚扰,很是头疼。 而蒯氏兄弟带领黄忠和太史慈前往与曹操对阵…… 在刘表看来,曹操这种宦官之后没什么了不起,有蒯氏兄弟、黄忠等人对付他完全是手到擒来……但结果,根本打不赢! 曹操军的战力不但强悍,且其麾下更是有几名勇冠三军的猛将,比起黄忠和太史慈,也不遑多让。 曹操本人的用兵水平更不需要多言了。 刘焉那边正在整备兵马出川,刘表打算让张允领兵去对抗他。 但孙坚的军势已经从柴桑改道去往益阳,这摆明了是不打江夏要打长沙。 长沙这边,眼下属于空虚之地,当派任何去守? “咳、咳!”刘表气闷的捶了捶自己的胸膛,他的头皮似乎都开始发炸了。 本以为只要按王熙的谏言,在各地进行防守战策就可以,但目下看来,单纯的防守根本就防不住,还得重新制定战略! 可是,这战略到底应该合适制定呢?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派往牛辅那边的使者回来了。 他向刘表转达了贾诩之意。 一听李傕似乎还想出关中搅这趟浑水,刘表彻底有些懵了。 李傕若是和牛辅合兵,那情况似乎就更难掌握,自己到时候要不要继续待在襄阳,都是一个未知之数。 “贾诩能劝牛辅退兵否?”刘表急切的问那名使者道。 使者低声道:“贾诩的意思,是说想让牛辅退兵倒也是不难,只是他想请明公将在襄阳的他的家眷送还给他……” 刘表闻言,脸上的肌肉来回抽抽。 这老匹夫,不是摆明了在威胁自己么?是可忍孰不可忍! 几个家眷倒不是什么问题,但就这么给你送回去,老夫颜面何存? “你且下去吧。”刘表挥了挥手,对那使者道。 那使者随即下去了,刘表斜靠在桌案上,揉着眉心,愁眉苦脸。 就在这个时候,刘琮和刘修两人急匆匆的进了厅堂。 “父亲,各处战事如何?”刘琮一见面,就急忙相询。 刘表打量了他们俩一会,叹道:“都在与地方周旋,互有胜败,但想要退敌,怕是一时间难上加难,而且目下孙坚转兵去了益阳县,若是让他攻入长沙,那我们就腹背受敌了,到时候形势怕是会更糟。” 刘琮气道:“当此时节,父亲为何还不召大兄回来!” 刘修亦是道:“父亲,此等时局,必须要请大兄坐镇,方能化解,父亲不可再顾忌面子了,还是派人去召兄长回来才是。” 刘表缓缓地抬起头,来回看着刘琮和刘修,低声道:“你们如何知道我没找?” “啊?”刘琮闻言顿时楞了。 “从六路兵伐荆州之后,为父第一时间就派使者火速前往江陵,去找你兄长回襄阳处理此事。” “然后呢?”刘修疑惑地道。 刘表下话没有说。 根本就没有然后。 刘琦眼下正在江陵治学,当刘表的使者抵达了江陵,向他转达六路兵齐攻荆州的消息之后,刘琦回复给那使者只有三个字。 “知道了。” 就这么简简单单的三个字,然后刘琦就继续留在江陵治学。 这事刘表没法跟别人说,毕竟……老子让儿子用三个字给打发了,说出去太丢面子。 这口窝囊气,老爷子只能是自己受着。 现在全襄阳的人都以为是刘表好面子,不找刘琦回来。 但事实上,是刘表派人去找了刘琦,但刘琦没尿他那一壶。 如今刘琮和刘修前来询问,刘表方才将这事跟两个儿子说一遍,发发牢骚。 刘琮听完后皱起眉头,不明白刘琦这样做的原因。 他是跟父亲生气了么?大兄似乎不是这样的人啊。 刘修则是认真地低头寻思良久,突然问道:“父亲,敢问你派人召大兄回来,是如何召的?” 刘表闻言奇道:“自然是派使者去召他回来啊,还能怎么召。” “襄阳诸人,可有旁人知晓此事?” 刘表摇头道:“老夫召吾儿回来,为何还要通知旁人?” 刘修拱手道:“父亲……孩儿想问您一句话,听旁人之谏,收兄长兵权,这件事……父亲觉得自己做错否?” 一句话,似乎是问到了刘表的心痛之处了。 半晌,方听刘表用极为细微的声音,低声回答:“为父从第一日起,就知道此举错了……” “既是父亲的错,同时又是那些胡乱谏言的士子之罪,如此平平淡淡就走顺水之意让大兄回来掌兵……恕孩儿之言,孩儿若是大兄,孩儿也不干……父亲,孩儿猜想,大兄此刻要的不是兵权,是态度……是父亲和那些谏谗言的士人态度。” 第五百四十七章 扬名 刘修的话,让刘表很是吃惊。 要态度? 儿子问爹,要什么态度? 刘表定定地看着刘琮和刘修,而他这两个儿子,此刻也是认真地看着他。 谁也没有表示出异议。 少时,却见刘表长吁口气,道:“是啊,错了就是错了,老夫光是自己知道错不行,也得让伯瑜知道才行……只是老夫毕竟也是做父亲的,总不能亲自跑到江陵,跟他跪下道歉吧?” 刘修道:“父亲言重了,其实无需父亲亲自前往,这不是还有那些曾想父亲谏言,要父亲为了父子之情收大兄兵权的人么,如今只需让他们代替父亲前往便是。” 刘表眉头一皱,道:“你的意思,是让高昌,王熙,付遣那些人……去向伯瑜低头认罪?” 刘修道:“正是。” 刘表似有些犹豫:“可这些人,各个都是今学名士,闻名于诸州,若是让他们去求伯瑜,是不是有些折辱了他们?” 刘琮在一旁道:“名士又如何?他们惹下的祸患,自当要由他们去解决!若是大兄连这些进谗之人都见不到,那父亲又如何能够体现自己的诚意?” 刘表长叹口气,道:“也好,就按修儿你说的办……不过老夫不好亲自去让这些人出头去向伯瑜认罪,这事回头交给你们俩办吧。” 刘琮和刘修分别领命。 刘琮想了想,又道:“古有周文王渭水请飞熊,又有高祖筑台拜将,父亲若是想体现诚意,也仿之如何?” “胡闹。”刘表皱起眉,道:“伯瑜乃为吾子,又筑什么台,拜什么将。” 刘修道:“战场之上无父子,既然是请大兄出山,那自然不可等闲待之,不过……父亲目下就官职而言,和大兄一般都是州牧,由州牧拜州牧为将,确实不符常理。” 刘琮道:“父亲可大张旗鼓的派人去雒阳,请朝廷下旨,拜大兄为两州都护,总督荆、益两州兵权,如此再筑台拜将,便符合规矩了——因为不是父亲拜将,而是朝廷拜将。” 刘表揉了揉眉头,没说话。 刘修道:“父亲难道为了面子,宁可不为自家儿子筑台拜将,也要受贾诩那老儿的威胁吗?” “谁说为父不答应了!”刘表放下了手,无奈地看着两个人儿子,略略有些惆怅道:“你们啊,一个个的……这是都长大了,翅膀硬了,过来欺负我一个老人家。” 刘琮和刘修同时拱手:“不敢。” “就按你们说的做吧,不过对于他这个都护,朝廷会答应么?” 刘修道:“朝廷答不答应,荆州的兵权都在父亲手中,我绝得王太傅应该不至于因为这点小事,而驳了父亲的面子。” 刘表闻言,轻轻地点了点头。 他仰头看向屋顶,心中默默念叨: 以不变应万变,伯瑜啊,为父这次是真的拿出诚意了,你可莫在为难老夫了。 …… 江陵城的一处新建的学堂内,一众蒙学坐在屋中,听着上面的官学从事,教他们一句一句的背诵: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刘琦站在厅堂之外,和徐福并肩而立,看着里面的情形。 而如今,在里面充当从事,给孩子们讲解千字文内容的人,正是石韬。 不是大材小用,而是一个真正有能力的人,一定要从基层培养。 徐福站在刘琦的身边,与他一同观望着里面替孩子们上课的石韬,不由赞叹道:“不想石兄竟这般合适的为人师者,真真让人敬佩。” 刘琦看向徐福,道:“这《千字文》作为蒙学启蒙之物,可还合适?” 徐福认真地点头道:“确实在合适不过了。” 两个人一同从院中往外跨出,来到门口,却听徐福突然对刘琦开口道:“六路兵马来攻荆州,府君难道一点都不担心。” 刘琦的脚步略微滞了滞,道:“荆州的兵,都是我一手带出来的,校尉和别部司马,很多人也都是我一手提拔的,他们的能力我清楚,至少短期内,荆州绝对稳的住。” “那长期呢?”徐福略有些担心地道:“毕竟以一家之力而去挡六家之兵,还是太过困难了,无论如何也是打不赢的。” “有些事情,不一定非要打。”刘琦无所谓的耸了耸肩,然后看向徐福:“若我重回战场,你是想继续留在这里,参与治政治学,还是与我一同前往前线,会一会天下英豪?” 徐福拱手道:“末吏自然是要追随使君,到战场上去搏上一搏的。” 刘琦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他嘴上没有答应,但其笑容却已经表面了他的心意。 两个人来到了官学中的亭中,一面命人端上泡好的茶叶,两个人一边喝,一边对目下的荆州诸事进行研究。 少时,却见典韦来到了刘琦的面前,对刘琦道:“使君,张子信来了。” 表哥? 刘琦闻言一愣,接着笑了。 看来这是给老爹打前站来了。 不多时,却见张允快步走入院落之中。 一看刘琦和徐福在亭子中喝茶,张允不由有些气闷。 “伯瑜,你倒是自得其乐!”张允大步走上前,拿起案上的一盏茶,直接一饮而尽。 刘琦微笑道:“兄长不在襄阳镇守,如何跑到我这里来了?” “都火烧屁股了,你还不急!”张允急道:“六路兵马伐荆州,曹操无人可敌,孙坚改道兵向长沙,这些你都知道吧?” 刘琦轻轻地点头道:“自然是知道的。” 张允随即拱手道:“伯瑜,舅父已经派使者星夜前往雒阳,请朝廷下旨卓你为荆、益两州都护,总领荆、益两路兵马,并修筑高台,替朝廷拜将,昭告诸郡,让三军将士和荆州所有齐民黔首,都知晓此事,你这一次可是彻底露脸了。” 说罢,张允迫切地看向刘琦。 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原先的刘琦,所执掌的,不过是南阳郡一地的兵权。 但是现在,刘表要赋予给他的,是荆州所有的兵权! 是包括刘表本人原先统领的襄阳中军……包括蔡瑁,蒯良,刘磐等原先属于刘表掌控的军事力量,全都交给刘琦一个人统领。 这等于刘表自己成了光杆司令,彻底将全部身家给予刘琦了。 但刘琦依旧是面无表情,只是‘嘶嘶’的泯着茶水。 少时,却听他淡淡回答:“知道了。” 蔡瑁见状无奈了。 “伯瑜,你到底想要什么?” 刘琦不答。 “舅父这次连他自己的兵权都交给你了,以后荆州十个郡的所有兵将,都将听你一人调遣,你还想怎地?难不成你还真想让舅父当面来寻你,给你认错不成?他毕竟是你父亲,还是荆州之主,你总得给他留些颜面吧。” 刘琦不吱声。 “而且我听说,王熙,高昌那些曾向舅父谏言拿走你兵权的人,这一次会带着兵符和舅父的授意,来江陵一同请你回去……” “啪!”却见刘琦手中的茶盏重重的落在了桌案上,吓了张允一跳。 但是他的脸上,却终于露出了笑容。 “很好,很好,那我就在这里等着他们……兄长,其实兄弟我要的不多,先前你所说的那些筑坛拜将什么的,我都没有兴趣……我要的,就是这些人,仅此而已。” 说罢,便见刘琦看向他,道:“他们什么时候到?” 张允有些发愣,下意识地回道:“应该是快了,最多不过两日。” “好,那我也应该做些准备了。” 第五百四十八章 谁才是最阴的 两日之后,以高昌、王熙等为首的今学名士,在刘琮和刘修的谈话下,以及刘表的强行授意下,不情不愿的来到了江陵,想要接刘琦回襄阳赴任。 汉朝的名士都是眼高于顶之辈,让他们这么屈尊降贵的来求刘琦,实在是比杀了他们还要难受。 但所谓的‘比杀了还难受’最多也不过是一句形容词而已。 他们才舍不得死呢。 这些人表面上清高,且知书达理,但骨子里的劣性与正常人相比,也是多了很多不堪的东西。 包括贪财、怕死、沽名钓誉、虚荣、渴望侵占更多的社会资源等等。 以高昌、付遣、董莜、许肃、王熙、马牞等人来到了荆州之后,便前往刘琦所居住的临时府邸去见他。 几个人来到了刘琦所在的府邸之前,有侍卫正在门前把守,而且人数不少。 高昌当先迈步到府邸前,向领头的一名侍卫递上了名刺,然后解释道:“高某奉刘荆州之命,特来拜见刘使君,有要事向使君禀报,请速速传报。” 那侍卫核查了高昌等人的名刺,又问过诸人姓名,随即转入府内去向刘琦禀报了。 少时,便见那侍卫迈步而出,对高昌言道:“高公,刘使君昨日前往学宫处理政事,颇为劳累,眼下正在小睡,还请诸公在此静待一时,待使君睡醒之后,我自当再去禀报。” 王熙闻言,眉头一皱,不满道:“你这人好不晓事,尔可知晓我等乃是何人?竟让我们在此空等?便是我等初到襄阳,刘荆州也是倍加礼遇,不曾怠慢我等分毫!” 那侍卫言道:“几位是谁,末吏不甚清楚,只是刘使君有规矩,他若入睡,天大的事情,也休要打扰到他。” 王熙勃然大怒,气道:“你这人,找死!我等有要事在身,若是耽误了大事,你可担待得起?不行,我现在就要进府去见刘使君!” 说罢,便见他抬腿就要向府邸内走。 那侍卫闻言没有任何反应,只是伸手下意识的摸向了自己的环首刀,似乎是想看王熙有没有胆量敢闯府。 马牞的反应很快,他见那侍卫伸手摸向了自己腰间的刀,顿时一醒。 他急忙拦住王熙,对那侍卫笑道:“刘使君此番下巡委实辛苦,我们几个,在这里等区区一时,有有何难?等,咱们等着吧。” 另外几人的脸上很显然还是有不满之情的。 但马牞已然说出这般话了,他们也就不好多说,故而只能是站立于原地,静静的等候。 见他们几个人是这般表现,那侍卫方才缓缓地将环首刀又向着腰间收了回去。 这一等,就是整整两个时辰。 眼看着日头都要落了,刘琦还不曾睡醒,高昌和王熙的脸色都变的很不好看,他们好几次出言催促那侍卫入府招呼刘琦,但他侍卫就是不动。 当真是能气死你。 王熙眼看着刘琦这般的摆谱,恼怒道:“这年轻后生,焉敢这般狂傲?我等皆为各州有学之士,声名响彻诸州,他竟敢在府内高卧,任凭我等在此空等,着实无礼!此等怠慢名士,岂不为天下士子共斥!” 马牞摆了摆手,道:“算了,都是小事……况且人家可能确实在睡觉,我只想问诸公一句,咱们一会进去,到底要不要向少郎君道歉?” 高昌的眉头一挑,道:“道歉?为何要向他道歉?” 马牞长叹口气,道:“当日,我等向刘荆州进言,子强父弱不可取也,劝刘荆州自掌兵权,如今大敌当前,荆州不能退六路强兵,只能是依靠少郎君了……我等来前,刘荆州也让二公子和三公子大致诉说了他派咱们来此的真意,一是代表刘荆州,请少郎君执掌十郡兵权,二是替刘荆州请他回去,代朝廷筑台拜将,三就是要咱们替刘荆州向大公子致歉,以求得其谅解……” 马牞的话还没等说完,便听高昌道:“某成名多年,天下士人无不知晓吾名,便是刘荆州见到我时,也是礼遇有加,让我给一个二十岁的后辈道歉?休想!” 王熙亦是道:“他当日论经之时,当众胡言侮辱我等,尚未与其理论,如今还想让我给他道歉?我们何等身份!此事断断不可!” 王肃道:“前两件事,可给刘荆州面子,剩下的这件坚决不成!” 马牞见同行的几人都是一口咬定不向刘琦道歉,不由长叹口气,也就默认了。 就在这个时候,却见府内有人出来了,在那侍卫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那侍卫听过之后,遂道:“诸位,刘使君已醒了,有请诸位进厅。” 几位名士闻言,各自整理了一下衣襟,随即昂首阔步的迈步而入。 进了正厅,却见刘琦端坐在正厅上首,神采奕奕,精神抖擞,丝毫没有倦怠之意。 刘琦扫视着眼前几人,道:“诸公来此,所为何事?” 连一句解释客气的话都没有。 高昌见状心中颇恼怒。 但眼下他们是带着刘表的严令而来,所谓正事要紧,别的事也只能是权且放在一旁了。 却见王熙向着刘琦拱手道:“见过使君,我等奉刘荆州之命,前来向使君传达两事,一是刘荆州已经上报朝廷,请朝廷授命于使君两州都护之职,总督荆楚和益州军事,二是请刘使君返回襄阳,如今刘荆州正安排人在襄阳筑造高台,代朝廷拜将,如此则可令刘使君扬名于诸州,对使君而言实乃是天大的好事,我等奉刘荆州之命,特来请刘使君与我等同往,还请刘使君随我等同返。” 高昌亦是上前道:“使君,随我等回襄阳吧。” 许肃和董莜亦是对刘琦道:“车撵已经准备好了,只等使君速行。” 刘琦来回看着几个人,淡淡道:“就这些了?” 付遣忙道:“另奉刘使君之命,将使君军户表册、兵符、将剑等诸物一并带来,交给使君。” 说罢,便见他拍了拍手,有伴当侍从搬上来一个箱子,里面装的都是简牍军户表册,另外还有一个托盘,放在了刘琦的桌案上。 里面是兵符和将剑。 刘琦淡然地看着这些东西,道:“就是这些?” 高昌,王熙,付遣等人闻言眯起了眼睛。 一阵尴尬的沉默之后…… “没了,就是这些事。”高昌率先开口言道。 “好,既然没别的事了,那诸位先行去驿馆歇息,来日咱们便启程返回襄阳。” 许肃急忙道:“使君,事不宜迟,为何要等来日,不如咱们现在……” “我说了,让你们全都下去休息。” 刘琦的话语中,是不可置疑的语气。 高昌等人见刘琦对他们不甚友善,情知在这里继续待下去,未免有些尴尬,搞不好还会掉了面皮。 既然刘琦已经答应了,那别的也就跟他们没有关系了。 众人随即告辞刘琦,唯有马牞似有些犹豫,似想和刘琦说点什么,但碍于同伴的面子,故而只能跟大家一起告退。 这些今学名士走了之后,刘琦命人将典韦、许郸、许沂、荀攸、法正、孟达人召集了来。 荀攸,法正,孟达是刘琦的门客掾史,先前都随刘琦到了襄阳,刘琦下往诸县巡查之时,他们不曾跟随。 只是在刘表在下令筑台拜将后,他们才星夜来此的。 荀攸看到桌案上的兵符和佩剑,微微一笑,道:“使君,可以动手了。” 刘琦点了点头,道:“时不我待,许郸,火速去传令三千荆武卒,今夜便即起行,咱们星夜赶往江夏郡!” “唯!” 许郸拱手应命,立刻转身走了。 许郸走了之后,典韦看向刘琦,不解地问道:“先前六路兵发荆州之始,刘荆州就派人来召使君回襄阳去,但使君却不回去,某以为是使君跟刘荆州耍性子……但如今看来不是……使君,为何非得等到今日才重新拿回兵权,请恕典某愚钝,这是为何?” 刘琦闻言一笑,没有说话。 但旁边的荀攸却开口了。 “这是荀某给刘使君设的计谋。” 典韦奇道:“先生设的计谋?这计谋有何用处?” 法正在一旁解释道:“典君,现在襄阳的人,都以为刘使君若是能够返回襄阳,就有办法可以打退六路来犯之敌,但事实上,也不过是众人自己的所思所想,刘使君也是常人,纵然他再是厉害,再是了得,要在明面上同时对付六路人马,也是极难的,一旦刘使君回了襄阳,当了都护,六路人马也会知道此事,他们也会改变战略来应对此事,到头来,我荆州跟这六路人马的战争,依旧是正面对抗,或许还会打的难解难分,着实是胜败难料……就是赢了,只怕也损失颇大。” 典韦转头看向刘琦。 刘琦这才慢慢开口,道:“先前公达写书信给我,提醒我先不要接兵权,他则暗中去见我两个弟弟,让他们去父亲面前劝谏,想办法让父亲派人去雒阳请旨,并在襄阳筑高台拜将……绕这么一个大圈,真正的目地,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 荀攸道:“不错,六路兵马都有探子在荆州,军情紧急自然疏忽不得,如今刘荆州派人去雒阳,大张旗鼓的筑台,并派今学名士来迎刘使君回荆州,这事眼下整个南境皆知,现连咱们自己人都觉得刘使君是在故意刁难刘荆州,那六路兵马的主将,想来也不会有所怀疑。” 刘琦笑了笑,道:“襄阳的高台筑不完,那些今学名士没有迎了我回去,筑台拜将的事没落成,那在所有人的眼里,我就等于还没有掌兵,无需多加防范,但实际上,从这一刻开始,兵权已经在我手里了。” 说罢,刘琦看向典韦,道:“我若是一开始就接了兵权,那就等同于直接表明了身份,和六路人中规中矩的正面开战,就算是能赢,代价也不会低,但我只要在此装作耍性子,跟襄阳的人耗着,并父亲为我大费周章,那在所有人眼中,我就还不是统兵之人。” “而正因如此,现在的我,就等同于在暗处,现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襄阳那边,等着我回去登台拜将,中规中矩的去执掌荆州兵马……可我偏偏现在就启程,星夜赶往江夏,在所有人以为我会回襄阳的时候,先在江夏拿了黄祖的兵权,先破他袁术一路兵……曹操想跟我玩阴的,咱们就看看,到底谁阴的过谁。” 典韦恍然而悟。 荀攸继续道:“而先前不为刘荆州所喜,并弃之不用的庞德,徐荣,甘宁等人,某与法正早已是代替刘使君做了安抚,如今只等刘使君在江夏一动,他们便会开始依令而行,所有的人都在等襄阳的筑台拜将,那就让他们去等吧。” 第五百四十九章 安排战略 典韦这才明白,为什么这段时间刘琦一直待在江陵,任凭六路兵马开向荆州,也不管不顾。 现在他才开窍了。 不是不管不顾,而是要看用一种什么样的方法去管。 面对十七八万的敌人,中规中矩的回襄阳领兵,正面对敌,虽有霸者之风,但实则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莽夫做法。 真正的韬略,是在不经意间,骗过所有人,然后在暗处使力,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用最小的损失去收获最大的利益。 刘琦又吩咐荀攸道:“如今之事,我去江夏,速破袁术应该是有能六成以上的胜算,虽然不能令其溃败而走,但短时间让他不敢向前,想来还是应该能够做到的,如今军权已在我手,我这就作书一封,以兵符印于绢帛之上,劳公达前往甘宁、庞德、徐荣等人之处,让他们起麾下之兵南下入荆南,虽然徐荣手中的兵少,不足矣打败孙坚,但要将孙坚挡在益阳城外,应该是不难的,只要他们能够阻拦孙坚二十日,便足够了。” 荀攸点了点头,然后又叹了口气,道:“可惜这三人,刘荆州不愿意用,若是能够善用,皆足可镇守一方。” 刘琦笑道:“这事放在严君身上,其实也能够理解,毕竟甘宁是一个背叛旧主之人,且昔日在蜀郡的名声不好,庞德和徐荣,在父亲眼中都是属于乱贼麾下之人,焉能轻易任用?他毕竟还是爱惜羽毛的。” 荀攸心中感慨,自思道:正因为如此,所以才更显得刘使君你不同于常人了。 刘琦又道:“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还请公达先生能够与甘宁等人一起,去一趟长沙。” “使君放心,此事保管在荀某身上。” 典韦问刘琦道:“使君,那几个代表刘荆州前来江陵的名士,当如何处置,让他们自己滚回襄阳么?” 刘琦的眼睛眯了起来。 少许,方听他一字一顿地道:“他们不用回去了,今夜让他们跟我一起走,全部军前听用!” 典韦奇道:“若是他们不肯呢?” 刘琦微笑道:“典君,你麾下有三千荆武卒,难道连几个儒生,都劝不动了么?” 典韦闻言,当即恍然大悟。 跟上次劝蔡邕回襄阳,是一个套路啊。 他当即领命前去准备了,荀攸也向刘琦告辞,去收拾行囊。 此时的厅堂中,尚有法正和孟达二人。 法正对刘琦道:“使君留那几个名士在军前,所为何事?” 刘琦淡淡道:“他们都有异才,可堪大用。” 法正尴尬地咧咧嘴。 这话当真是敷衍人啊。 “使君,法某从襄阳离开之时,听仲璜公子说了一件事。” “琮弟说了什么事?” 法正皱眉道:“刘荆州派使者前往牛辅军中去见贾诩,想要贾诩帮忙,劝牛辅退兵,不过贾诩却言牛辅联合李傕,打算合兵突袭襄阳,不好劝阻,除非刘荆州能够将其家眷送还给他……” “无中生有。”刘琦冷冷一笑,道:“李傕眼下在关中受长安的皇甫嵩和张辽监管,且其根基之边有诸多势力围绕,除非他狠下心,彻底的不要关中的栖身之地了,不然是绝不会轻易离开关中的,再说他也不是没和我交过手,这荆州之地,靠他和牛辅,他吃得下么?” 法正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如此说来,贾诩是在虚张声势。” “父亲不了解这个人,不知道怎么对付他,回头我自会处理。”刘琦淡淡道:“孝直放心就是。” …… 当天晚上,刘琦等人就准备了辎重,三千荆武卒连夜准备启程,前往江夏郡。 当然,连夜奔袭的人不只是有刘琦,尚有高昌,付遣,王熙等人。 这些人一开始是准备迎刘琦回襄阳的,但如今突然要随同刘琦一起去前线,他们自然不干。 “刘使君,我等奉刘荆州之命,前来请使君回襄阳拜将,如今为何您反倒是要去江夏,还带着我们一起?”高昌激烈的抗辩道。 刘琦此刻已经是身着甲胄,全副武装。 他冷冷地看着这几个昔日的进谗之人,道:“你们这次带了什么给我?” 高昌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什么?” “兵符和将剑!” 刘琦冷冷的将下话说完:“严君以兵符和十郡之兵于我,从拿到兵符的那一刻起,我镇西将军便有权力,调配十郡所有的兵、民、士以为战事所用,如今我要去江夏,令尔等随军出力,你们若是抗拒,便行同违抗军令……” 说罢,刘琦转头看向徐福:“元直,你也是第一次随军,你可知道违抗军令,当作何处置?” 徐福很是自然地道:“当斩。” 刘琦转头看向这些人。 这六位名士的脸在一瞬间都白了。 刘琦也不给他们反驳的时间,道:“军情紧急,眼下我没有时间跟你们多废唇舌……来人,着马匹给他们,另配甲胄。” 这纯属是赶鸭子上架了。 这些人虽然不满刘琦的行为,但面对那些已经为他们准备好东西的荆武卒,却也不敢反抗,只能应命。 刘琦吩咐完他们之后,随即起身,来到的卢马身旁,摸了摸战马的脖颈,然后翻身上马。 就在这个时候,却见刚刚穿上甲胄的马牞急急忙忙地跑到了刘琦的面前,向他拱手道:“使君、使君!末吏有话想跟使君说!” 刘琦从战马上趴下腰背,居高临下的看向马牞,道:“马公有何话要讲?” 马牞的喉头轻轻一动,随后道:“我等六人来江陵之前,其实除了要请使君回襄阳外,还有一事,就是刘荆州让我等在使君面前当面认错。” 刘琦的眉头微挑,笑了:“诸位皆是当世名家,何错之有?” 马牞忙道:“有的,有的……唉,也怪我等一时鬼迷心窍,从北里南来之后,唯恐不受重用,家族从此衰落,便寻机向刘荆州谏言、谏言……” “谏什么了?” “谏使君军力过盛,于荆州安定无益,唯请刘荆州自己掌兵,方为正道。” 刘琦笑呵呵地道:“好在你还敢说真话……既然严君让你们来江陵于我请罪,为何只有你今日来与我说,他们五个为什么不来请罪?” 马牞长叹口气,道:“旁人之事,马某又如何能尽知?唉,当初为了取近身之资,是故向刘荆州进了妄言,仔细想想,实属重罪,还请使君宽恕。” 刘琦的眼睛一眯,道:“宽恕与否,还需看你今后的表现,不过你今日之举,就你个人而言,确实是一个正确的选择……至少从这一刻起,你的命算是保住了。” 说罢,便见刘琦一扬马鞭子,当先奔着北方驰骋而去。 第五百五十章 江夏夺权 从江陵前往江夏,距离并不算近,大概有五百多里的行程。 昔日董卓从凉州星夜赶往雒阳,日行三百里,纵观东汉行军史来说,已属顶尖的行军方式。 刘琦的荆武卒虽然也属于精锐部队,但论及行军的本领,尚还是远不及董卓当年所带领的队伍。 但这一次的快速行军,对于刘琦等一众人来说,属于一次大挑战。 昼夜的疾行军,听起来简单,但并不是随便找一个将领,亦或是一群刚刚入伍的士卒就能够办到的。 非得是善于用兵的统帅和一众素质极为优良的士卒,才有可能办到。 这一次的疾行军,是刘琦对荆武卒的考验,也是对一众士卒们的考验。 昼行夜行,耗损的不但是体力,还包括了精力,用身心俱疲来形容毫不为过。 饶是刘琦这种常年行走于军中的年富力强者,面对这种不论黑白,犹如被狗撵了一般的进军方式,都感觉有些吃不消。 更不要说是徐福和法正、孟达等人了。 但这三个人好歹也都是极为有毅力的人,他们即使是咬着牙,也一定要紧紧的跟随着刘琦的步伐,绝对不能给刘琦和荆武卒拖后腿。 但是反观高昌和王熙等六位名士,那状态就不怎么好了。 这个时代的士人几乎各个习武,所以说他们身体素质还是有的,但有身体素质,却不方便他们能够习惯这种军旅生活。 特别是一上来,还是玩的疾行军! 他们六个人岁数都不小了,骑在战马上,每日这么狂奔着赶路,大腿的内侧都摩擦的是血淋淋的,六个人都是叫苦不迭,但按照刘琦的吩咐,军中的士卒没有人同情他们,只是按照常规的行军方式督促他们。 只要他们稍嫌慢了,便会有荆武卒上前,对他们进行‘爱的教育’和‘真情鞭策’,为的是不让他们掉队。 当然,为了达到这个目地,六个人也会相对付出一些东西。 比如说,身体和精神上的无限疲劳。 …… 三日之后,刘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抵达了江夏郡。 眼下在西陵,黄祖身为郡守,镇守此处,与袁术对抗。 黄祖在江夏,本来就有万余可用之军,如今再加上魏延、沙摩柯、羊栈岑狼等人的两万人马相助,实力虽然较袁术差上一些,但却依旧不可小觑。 黄祖本部的兵马战力尚且不提,单就是魏延等人带来的两万荆蛮将士,都是随同刘琦几次出征的强卒,若是与袁术的五万兵马正面交锋,人数虽有所不及,但战力绝对是优胜于对方的。 魏延和沙摩柯等人也是主战派的,他们都是想要建功立业的年轻人。 魏延几次向黄祖谏言,想要主动出击,强袭袁术的大营,但都被黄祖拒绝了——因为黄祖执意采取固守策略。 这是刘表一开始制定的防守战策,但目下已经不适合眼前的情况了。 魏延几次向黄祖请柬,黄祖都不答应。 直到有一次,魏延和沙摩柯极力向黄祖谏言采用夜袭的办法直导袁术中军,黄祖依旧不从,魏延年轻气盛,当着黄祖的面,说了一些不敬之言,颇落黄祖的颜面。 要知道黄祖身为名士之后,最是看重面子,如今被魏延当众打脸,岂能善罢甘休? 他当即下令,赏了魏延十记军杖。 这十下军杖可不是闹着玩的,旁人听着被揍十棒子不是什么大事,但军中的军杖与普通的木棍不同。 后世时,有些说书人对古代军杖的描写是动辄八十、一百的,很大程度上有夸张嫌疑。 军杖的粗度略小于碗口,却因为是军中使用,所以用的都是坚硬的实木。 试想后世年轻人斗殴时,从桌子或椅子上拆下来的实木腿,打在人的腿上,只是一下横扫都能让人的小腿骨折,更别说是军杖了。 一般一记军杖下去,除非是行刑者特意留手,不然基本上肯定就是能打到你皮开。 十下军杖,基本就能让你十天半个月起不来床了。 三四十下军杖,体格一般的基本当场就去见阎王爷。 像是电视剧里那些演的,动辄打一百下军杖,那基本就是把人奔着当饺子馅招招呼了。 黄祖打了魏延,沙摩柯等人自然也就无法再劝战了。 若是换成苏飞等大族出身的将领,黄祖应该也不会这样行事,但魏延这种低阶出身的人,在黄祖眼里根本就是上不得台面的那种,打了也就是打了,无所谓的事情。 至于沙摩柯,羊栈岑狼这些荆蛮,更是连人都算不上。 江夏郡的这些事情,已经传到了刘琦的耳中,他心中全都有数。 这也就更加坚定了刘琦夺下黄祖兵权的决心。 刘表许诺让你永镇江夏——我没有! 星夜赶到了西陵城,刘琦先派人前往通知黄祖。 使者来到了西陵城,向黄祖陈述了刘琦率领三千荆武卒前来支援之愿,并将刘琦盖有兵印的缣帛,交给了黄祖。 黄祖知晓了前因后果之后,不由砸吧下嘴,暗自嘀咕:“景升兄如何又把他那儿子扶持出来了?那小子可不是个易与的主,麻烦的紧呢!” 但话是这么说,既然刘琦总揽荆州兵将,眼下还到了江夏,那黄祖自然就不能不亲自迎接。 黄祖当即点齐诸位将官,率众与他一同出西陵城见刘琦。 …… 荆武卒到达了西陵城边上,刘琦带领着典韦等人驾马走向黄祖,黄祖也是笑呵呵的迎了上去。 他冲着刘琦拱了拱手,笑道:“贤侄儿远来支援,做叔叔的这心中着实感激,心下惭愧,快!某已经为贤侄安排下了酒宴,来,快请!入城!” 刘琦打马来到黄祖身边,笑道:“叔叔与袁术交锋,屡战不胜,是何缘故?” 黄祖闻言一愣,断然没有想到刘琦会这么问他。 “这、这个、袁术势大,故一时间不能胜。”少时,方听黄祖慢悠悠地答道。 刘琦点了点头,然后一夹马腹,当先向西陵城进入。 黄祖转马紧随其后。 就在这个时候,却见许郸和许沂一左一右突然驾马上前,将黄祖夹在中间。 同时两名巨汉如同铁钳一般的手,分别抓住了黄祖左右两只胳膊。 这等于在黄祖迎接刘琦的时候,就将他给控制住了。 许郸和许沂何等的巨力,所有荆武卒中,也只有典韦的力量在他们之上,如今两个人一同控制住了黄祖,谅他如何能动? 黄祖见状,不由大惊:“你、你们这是要什么?造反么!苏飞,苏飞何在!快快救我!” 第五百五十一章 魏延的谏言 黄祖的叫声引来了那些江夏军尉们的注意。 以苏飞为首的一众江夏军兵纷纷拔出了环首刀,想要上前去营救黄祖。 就在这个时候,便见典韦突然纵马而出,来到一众江夏士兵们的面前,他高举手中的大铁盾和铁戟,双眸瞪的浑圆,呲牙咧嘴地冲着那些江夏士卒们吼道:“我看谁人敢动!” 典韦的吼叫声,震动四野,令三军将士皆惊,在场之人,不论是江夏的军尉士卒,还是荆武卒,皆被震慑于当场,面对这如同熊虎一般的铁甲巨汉,没人敢轻举妄动。 刘琦缓缓打马上前,来回看着在场的那些江夏守卫,高声道:“刘某奉严君之令,总督十郡之军,兵符和将剑在此,我今日来此便是要接管西陵的兵权和城防,但凡敢有违抗者,以谋反之罪论处!” 说罢,便见刘琦看向苏飞,扬了扬手中的将剑和兵符道:“苏都尉,刘某凭此接手江夏兵权,你可有异议?” 苏飞转头看了看被许郸和许沂制住的黄祖,喉头一滚,额头上的汗珠顺着脸颊向下滑落。 只是稍作犹豫,苏飞便立刻做了决断。 便见他收起手中兵刃,然后一挥手,对着在场的众军尉喝道:“诸位,都收起兵械,咱们迎刘使君进城!” 刘琦满意的笑了笑,对苏飞表示赞许。 眼下这种情况,黄祖在自己手里,而且他还有刘表的官方授权。 苏飞但凡不是傻子,就知道应该怎么做。 而且苏飞这个人,刘琦也见过几次,多少知道他的秉性,相比于暴戾自负的黄祖,苏飞还是比较好说话的,而且为人也相对柔和一些。 他不是一个好的统帅,但绝对是一个好的下属,而且也有一定的大局观。 于是乎,在这样的情况下,刘琦便率领荆武卒进城了。 进城的同时,他立刻让荆武卒占据了郡署,并同时让驻扎在西陵边上的沙摩柯和羊栈岑狼等人立刻率兵进驻西陵城,拿下城防。 沙摩柯等人都是刘琦的旧属下,自然是唯其令而行。 刘琦占据了郡署之后,先是拿下了郡署中黄祖的印绶,然后亲自安抚苏飞和一种江夏军尉,告知他们待拿下袁术之后,自当重立黄祖为郡署,让江夏保持原样,但非常之时自当行非常之事。 当然,刘琦说的这话到底是真是假谁也不知道。 苏飞他们把没把这话当真话听谁也不知道。 反正大敌当前,刘琦又是都护,为了江夏郡的安全,无论如何现在也得是听刘琦指挥。 刘琦命人将黄祖安置在他自己的府宅,派荆武卒监管,然后又派人将魏延招了来。 如今的魏延受了十记棒责,行动虽然有些不便,但好在还是能走路的。 当魏延见到刘琦的一刹那,委屈的泪水顿时涌了出来。 “使君!”魏延抱拳,单膝跪地,语气有些抽噎。 “唉” 刘琦轻叹口气,上前伸手将魏延从地上缓缓地扶了起来,安慰道:“长,男人一世,这一辈子受的委屈多了,哭个什么?” 魏延闻言笑了,抬手胡乱擦了一把脸,道:“末吏不怕委屈,但不知为何,看到使君,就控制不住的想哭。” 刘琦拉着他来到一处软塌旁笑道:“莫非是我长了一副哭丧脸?” 然后就要伸手按魏延坐下。 可魏延却拒绝了。 “使君恕罪,末吏有点不太方便坐。” 刘琦闻言先是一愣,接着不由长叹口气。 这事闹的,好端端的忠臣良将,黄祖这混账居然说打就打。 这江夏郡守,姓黄的这次算是彻底的当到头了。 刘琦无奈地摇了摇头,道:“长,那你就权且站着说话吧。” “多谢使君。” 刘琦命人拿过皮图,然后让侍卫一左一右的拽着,展开在站立的魏延面前,与他一同观看。 “长,我今日方到西陵,想来还未被袁术所察觉,我想速战速决,一战溃其军众,依你之见,可行么?” 魏延重重地点头道:“可行。” “为何?” 魏延道:“使君,袁术来西陵之后,双方只是彼此试探性的交过几次手,也算是互有胜败,但都是浅尝则之,不算鏖战,末吏中间与敌交手,感觉对方苏虽然人多,但战阵不精,兵卒战力不强,如今我们又坚守不战,一旦突然出击,鼓足全力,必可大败其众。” 刘琦轻轻地一挑眉,道:“袁术的兵,真有这般不济?” 魏延道:“此事末吏也不甚能理解” 徐福站在一旁,突然开口:“袁术原先乃是以南阳郡为根据,听说当初与使君一番交手后,便被驱逐出了南阳,前往寿春落脚,他当年在南阳郡招募的兵将,当初也被使君打的差不多了,剩下的怕也是不甘心待在寿春,毕竟袁术不得人心。” 刘琦恍然的点了点头。 徐福继续道:“袁术现在的兵马,都是在九江郡新招募的兵将,听闻袁术在九江不体恤军民,且又横征暴敛,他目下所招募的兵卒,大多为强行征调而来,操练的时日短,军心不振,却也在常理之中。” 魏延颇为惊讶的看向这位青年,心中暗道他没经历过与袁术的征战,但分析的倒真是有理有据。 刘琦满意的点了点头,又道:“长,如今彼安营扎寨的地方,还有营寨如何分布,你可曾探听清楚?” 魏延忙道:“末吏早就探明了,不然也不敢一直向黄府君谏言出战。” “好!你且将彼之营寨分布告知于我,我今夜亲自带人前往。” 魏延急忙拱手,道:“末吏愿为先锋” 但刘琦却摇了摇头:“你被黄祖打成这幅样子,如何为先锋?还是坐守西陵,城防还有郡署的管制,我全都交给你,黄祖我也交给你,务必好好看管,不要让我失望。” 魏延虽然不太甘心,但也知道刘琦是为了他好,而且他在西陵也待了一阵子,颇熟悉这里的情况,当下便即答诺。 就在魏延给刘琦讲述袁术军营寨排布的时候,却见典韦匆匆走了进来,对刘琦道:“使君,杨松到了。” 杨松自打从汉中跟随刘琦回襄阳之后,便被用为掾吏,一直安置于襄阳,刘琦从江陵出发之前,曾派人去寻张允,让他火速督促杨松前来西陵。 本以为杨松过几日才能到,想不到速度居然也是很快。 但想来,他也是轻装简行了。 杨松进了厅堂,面容神情显得颇为疲惫,但他还是长长的向刘琦作揖,高声道:“末吏杨松,见过使君。” “杨公,刘某招你前来,乃是有一件要是要吩咐你去办,此事事关重大,你可不要让我再失望一次啊。”刘琦微笑着看他。 自打上一次被刘琦揪出贪墨的把柄之后,杨松对刘琦尽去蔑视之情,闻言急满道:“不敢,不敢,末吏愿供使君驱驰,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刘琦闻言笑了:“很好,杨公,我要你再替我出使,前往南阳郡,暗中去见牛辅军中的贾诩,替我将两件东西交给他。” 第五百五十二章 使者 自打上一次在出使李傕的过程中,杨松被刘琦发现了贪污赠送的礼品之后,他就一直被刘琦冷待,虽然其中有杨松的哥哥杨柏出面,与刘琦达成协议,用杨家的力量替刘琦在关中和益州推行泡茶和白瓷的生意……但杨松本人除了能够继续给刘琦担任掾吏之外,其处境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改变。 对此,杨松一直以来非常的苦恼,但却又无计可施。 但眼下,适逢六路大军进犯荆楚,刘琦出面用书信召他来西陵,杨松通过其敏锐的政治嗅觉,知道刘琦这是要再次对自己委以重用了。 杨松这个人很贪婪,很爱钱,没有什么德行,换成任何一位君主,都不愿意用这样一个人。 但刘琦是从后世穿越来的,思想比起相对保守的东汉人要开放了许多。 他用人有一个宗旨:乱世用才不用德。 而且那些德行满天下的士人,他们内心深处有多么肮脏……天知道。 这个世界上,本来就不存在所谓的真正完人,只不过是谁比谁更多一些肮脏而已,绝对干净的人是不存在的。 那至于杨松的才在哪里? 杨松没有什么军事才干和政治才华,但胜在反应快,能说会道,还有就是胆子大。 连刘琦赠给联盟之人的礼物都敢贪墨,这样的人你说他胆子不大,谁信? 杨松终于盼到刘琦再度启用自己,心中的喜悦顿时变得无以复加,他长长作揖,对着刘琦道:“使君放心,出使贾诩之事,尽管包在末吏身上。” 刘琦满意地点了点头,又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如今我已将关中和益州有关白瓷、茶叶的生意委托给了令兄,整个西南半壁江山,有此稀物者,唯你杨氏一族,日后渠道打开了,钱财收益,足可令你杨氏一族几代人享用不尽……我的意思你可明白?” 刘琦的话其实说的听露骨的,杨松要是连这都听不明白,他也不用替刘琦出使南阳了。 刘琦的意思是,他让杨氏一族替自己经营的两样东西,足够杨氏赚的盆满钵满,杨松身为南郑杨家中的重要人物,日后能够分到钱财,自然不是眼下他在刘琦手底下贪墨所能比拟的。 而且惹的刘琦急了,断了杨家的货源,损失之大怕是杨松在杨柏面前以死谢罪都没用。 刘琦这是咋提醒杨松,孰轻孰重,他要能够分得清。 杨松急忙向着刘琦拱手道:“使君放心,使君言中之所指,末吏心中省的。” “那就好……去吧,以后好好为我办事,办好了,我不会亏待你。” 杨松急忙拱手应命。 “这次出使贾诩,你为副使。”刘琦突然出言。 杨松闻言一愣。 “主使,是高昌,另外还有一位副使是王熙。” “高昌、王熙?”杨松闻言先是一愣,接着奇道:“他们是何人?” 刘琦:“……” 好吧,响彻一州之地的经学名士,杨松都不认得,足见这个人平日里有多么不学无术。 不过也好,这样他做起有些事来,他没有压力。 刘琦冲着他勾了勾手指,道:“你过来。” 杨松轻轻地咽了一口吐沫,喉头微微滚动……他的直觉告诉自己,刘琦怕是不想让自己做什么好事。 但眼下,他的利益和前途,都是跟刘琦捆绑的非常紧密,不论刘琦让他干什么,他都是必须要应的。 杨松漫步走到刘琦面前,低下头去。 却听刘琦耳语道:“你虽是副使,但要替我看住他们俩人,我拨给你三十名荆武卒随行,都只听你的调遣……此番出使南阳牛辅军,高昌和王熙一定会在半途想诸多借口转到回襄阳去见严君,你替我拦住他们,一定要让他们进入到牛辅军中,至于进了牛辅军中之后……” 刘琦的嘴角勾起了一丝笑意,然后又将声音放的更低了…… 杨松面色沉重,一个劲地点头,连道:“知道了,知道了,使君放心,属下知晓当如何做。” 少时,高昌被刘琦命人带到了自己的面前。 “六路兵伐荆州,我奉严君之命,总督全军,为保荆州以退强敌,当此危急时刻,荆州所有官吏,当供我驱驰,不可推诿。” 高昌没有想到刘琦把他找来说的居然是这么一番话,心中不由升起了些许不安。 却见刘琦对他道:“两位乃是大贤,代表我前往牛辅军中,送上议合之书,毕竟我荆州入今面对的是六路兵将,想要获胜极难,必须想办法在短时间退去一两路不可……在诸路兵马中,牛辅昔日与我等有协守南阳之意,倒是最为亲近,应该也是最容易被说动的,两位修辞劳苦,前往说牛辅退兵,事情若成,刘琦必有重谢。” 高昌和王熙闻言都傻了。 他们这前脚刚到西陵,后脚就使唤他们去牛辅军中为使者? 这不是欺负人么? 而且最重要的,是让他们前往西凉军中为使…… 那可是西凉军。 高昌急忙对刘琦拱手道:“刘使君,牛辅之辈,皆是昔日董卓的手下,乃是边陲残暴人徒,此等人物不懂义理,不归王化,如何说之?还是使君另思良策。” “就是因为他不讲道理,才需要当世大儒去给他们普及一下中土礼仪,让他们懂些规矩。”刘琦微笑道:“况且牛辅昔日在朝中也是担任过中郎将的人,想来也不是是非不分之人,二位只管去试一试,或成或不成,再说。” “可是……” 刘琦直接打断他道:“二位先生放心,牛辅也是久经战阵之人,自然是明白两军交锋不斩来使的道理,这点德行想来还是有的。” 高昌和王熙闻言目瞪口呆。 刘琦转过头,看向杨松:“杨公,两位大儒的身家我给就全权委托给你了,若是两位先生此番出使少了一根汗毛,我唯你是问!” 杨松长长作揖:“使君放心,杨松拼了性命不要,也必不会让两位先生折损到一根汗毛。” 刘琦满意地点了点头,道:“到了南阳,牛辅提出什么条件,你们只管应诺,只要他肯退兵,别的都好说。” 高昌和王熙彼此惊惧地互相对望了一眼。 他们万万想不到事情会走到今日这般田地。 王熙皱眉道:“此事难成,还请使君三思。” “啪!”刘琦重重一拍桌案,道:“我话都说到这般田地,你们还推三阻四,莫不是想误我大计!不尊军令者……斩!” 高昌和王熙,这下算是彻底懵了。 杨松笑呵呵地走上前来,对着高昌和王熙一甩袖子,躬身道:“两位大贤,事不宜迟,咱们走吧?” 第五百五十三章 夜袭袁术 高昌和王熙,在刘琦的恐吓与杨松的挟持下,去出使牛辅军了。 两个人倒也是反应机敏之人,他们此刻虽然心中忐忑,但有些事情却也是想明白了。 就算是牛辅残暴又怎样? 就算是西凉军嗜杀又怎样? 刘琦有一句话还是没有说错的,两军交战,不斩来使,牛辅好歹也是一军统帅,冒冒然斩杀使者这种事情,他没必要做……毕竟杀了使者,很容易引起荆州军的愤怒,到时候集中大部分力量与牛辅军作战,而便宜了其他五路兵马,如此愚蠢的事情,牛辅是不会做的。 想来刘琦也不是想借刀杀人,充其量也不过是借着这次事羞辱一下二人而已。 罢了,人在屋檐下,且让他羞辱羞辱,不丢性命就行。 但很可惜,高昌和王熙不知道,牛辅军中有一个贾诩的存在。 刘琦让高昌和王熙出走之后,立刻开始制定夜袭袁术的计划。 他招来诸将,开始按照魏延提供给自己袁术军的分布,开始为诸将分配任务。 法正和徐福,起初并不同意今夜夜袭,因为三军赶到这里太过仓促了,说什么也得休息一夜再进攻才是。 但刘琦却不赞成等待。 他要的就是这个时间差。 今日他拿下黄祖,取得了江夏的兵权,现在谁都没有反应过来西陵城的变化,在这个节骨眼上若是迁延时间长了,很容易让袁术探听道西陵城有情况了,到时候对方有了防备,就不好打了。 刘琦之所以隐忍了这么久,为的就是能够在交战的时候,不拖泥带水。 他眼下最需要的,就是时间。 刘琦看向在场的诸位将领。 典韦、沙摩柯、许郸、许沂、相单疆、羊栈岑狼、百里浠…… 都是冲锋陷阵的高手,但论及阵前机变,怕是都差了一下,没有能够统御全军的人才。 还有一个孟达,但也是临阵经验不足。 魏延虽然进步神速,但可惜受伤了。 “今夜之战,我亲自临阵。”刘琦吩咐道:“元直和孝直随我同行。” 法正和徐福虽是人才,但毕竟太过年轻,法正虽然跟刘琦参加过关中之战,但大部分也都是在后方。 他们也需要提升。 典韦闻言道:“使君何等身份,岂能亲自临阵?末吏等人愿冲锋陷阵,誓死以报,还请使君坐守西陵!” 刘琦摇了摇头。 若是黄忠或是太史慈,文聘等人在,他倒是可以安居城中,让他们在前阵替自己指挥。 但眼下可用的人,都不是长于统帅的这块料。 还得是自己亲自出马才行。 “我意已决,尔等不必劝阻,听我吩咐,今夜袭袁术之营!” …… 当天晚上,除了随同魏延防备西陵数千人马,江夏郡中的两万七千兵卒尽皆出战。 袁术的营寨分为三座,分别相依驻寨于北、西、南三方,互为掎角。 魏延探听的情报很是准确,不但连袁术军中的营寨分布都探听了出来,甚至就连袁术这三处营寨的守寨之人也探听的清清楚楚。 南面的营寨是由袁术本人亲自镇守,而北面是他麾下的大将张勋,而西面的营寨,是袁术最为倚重的人,也是当初在雒阳虎贲军中,随他一同出逃往南阳的纪灵。 袁术和刘琦算是老对手了,纪灵这个人的能力他清楚,勇猛有余,但智谋不足。 至于张勋,当初在汝南刘琦曾跟他对过阵,怎么说呢……算是袁术麾下最善于用兵的人,有一定的眼光,算是个劲敌,但也不是那种能让人感到非常恐怖的对手。 至于袁术本人么……说实话,刘琦还真没跟他对阵过,但想来其军事能力应不会超越张勋。 在经过仔细的思考之后,刘琦决定,还是用主要力量去攻打袁术的本寨。 他倒不是奔着擒贼先擒王这个套路去的,而是根据袁术本人的特有性格做出的这个决定。 袁术是什么人?自我为中心,性情骄蛮,性格自大,目无余子,在刘琦的概念中属于那种心理有问题,双向情感障碍的暴躁人士。 看袁术身为世家出身,却对治下的百姓横征暴敛,就能看出一二。 他对待下属,想必也是非常严苛的。 刘琦敢用性命担保,他强攻袁术的大营,就算是袁术本人不会有性命之忧,但纪灵和张勋也必然会驱兵来救。 为什么? 因为害怕袁术的惩戒。 在驭下这方面,袁术很显然是众诸侯中最为严厉的一个了。 袁术军的大寨,守备并不是非常严密,因为黄祖一直在做一种龟缩的状态,几番试探之后,袁术已经摸准了黄祖的战略。 在他的概念里,黄祖根本就不能,甚至是不敢来偷袭的自己营寨。 黄祖不敢,但刘琦敢。 负责突袭袁术军大寨的主将,是沙摩柯。 自打和荆蛮一同归附于刘琦的帐下后,沙摩柯也算是不少建功,且其武力之高,便是典韦也时常赞许有佳。 但很可惜,因为荆州也算是兵多将广,再加上沙摩柯出身于荆蛮,所以他的声名并未远播,其光彩也被荆州诸将所掩盖。 但他的名声和其实际战力,绝对是不成正比的。 所以这一次,刘琦打算给他一个机会。 “杀!” 在黑夜中,沙摩柯手持长刀,骑着一匹黑马,率领着一众荆蛮兵卒,冲向了袁术军黑沉沉的军寨。 如同山呼海啸一般。 袁术军毫无防备,被杀了一个措手不及,大寨前的拒马和辕门瞬时间就被突破了。 刹那之间,荆州军杀了进来。 沙摩柯一马当先,直冲入营,他并不着急向袁术所在的主营方向冲,而是吩咐兵卒在外围点火,并安排弓箭手沿着栅栏列阵,准备向内里放箭雨。 说白了,这是不杀人,纯要毁东西的举动。 这是刘琦教给沙摩柯的战略,因为袁术总共有五万人马,虽然战力远不及荆州兵卒,但整体的实力却在那里摆着。 如今袁绍的两面有纪灵和张勋两路兵策应着,所以无论如何,刘琦不能过于深入的在他的大营中深入作战,他要想混乱其军营,然后引出纪灵和张勋的另外两路人马。 特别是张勋的一路营中,还有诸多袁术从寿春开来的船只。 江夏毗邻长江诸多水道,以扬州的坐标想要打进荆州腹地,除去陆路之外,最能够长驱直入的便是水路。 这是荆州和扬州所拥有的共同地域属性。 只要毁了张勋的船,那就等于砍掉了袁术军的一条臂膀,他们想要在组织强而有力的进攻,那便很困难了。 所以,一定得引诱张勋从营中出来。 第五百五十四章 劫寨毁船 沙摩柯等荆蛮军士在内寨一番烧杀,而刘琦则是带领五千兵马,与许郸和许沂等人一同在袁术的外营放火。 这样做的主要原因,是要在关键时刻,可以将沙摩柯一众从敌军的内营处接应出来。 战争是惨烈的,打仗时需要所有的军士全身心的投入,才能攻克敌众,一举破敌。 但这只限于普通士兵,如果是主帅,就不能够全身心的投入进去,无论何时都要给自己和自己麾下的军队留一手。 刘琦在营寨外沙摩柯在敌营内的战事若是顺利,他可以和他内外相合,若是不顺利,刘琦也可以随时从旁协助。 法正和徐福两个人,这一次也是身着甲胄,全副武装紧随在刘琦身边,与他一同对阵抗敌。 法正经历过关中之战,尚且还好但徐福的脸色有些发白,虽然他原先有过杀人的经历,但面对如此大规模的战争场面,却还属首次。 但徐福毕竟是非常之人,即使是首次上战场有些不适应,但他还是咬牙坚持了下来,并集中精神,仔细地观察的刘琦的一举一动,以及他在不同时刻向传令兵所做出的具有不同深意的安排。 现在的徐福,就像是一块海绵一样快速的汲取着有关军事的经验和营养。 其实,对于徐福,崔钧,石韬的发展和成长,刘琦这段时间是做过深刻思考的。 最终,在离开江陵之前,刘琦下了一个决定,那就是他亲自写信,举荐石韬和崔钧去司马徽处学习,让他们和历史上一样,在庞德公和司马徽的手底下过一遍水,然后再到荆州的地方任职。 至于徐福刘琦则决定把他留在身边。 在穿越之前,刘琦曾对东汉末年的名士成长有一个误区,觉得类似于诸葛亮、庞统、徐庶这些历史名人,能够在汉末群雄逐鹿之战中大放异彩,肯定是得到了荆州名士长辈例如司马徽,庞德公等人的教导,只有让他们跟这些名士师长认真学习数年,才会成大器。 但事实上,当刘琦真正与庞德公和司马徽等人接触之后,他才多少明白自己看的浅了。 实际上,根据刘琦自己的分析,类似于诸葛亮这样的人物,能够在庞德公和司马徽处得到有用的本领,可以说是微乎其微。 当然,也不能说是他们在这些名士师长那里什么都没得到这些名师师长最擅长的部分,还是经学。 但对于兵法,治政这方面的事情仔细想想,他们在历史上并没有留下什么建树。 他们或许懂,但也是只限于书本之上。 或许他们都是经学之家,有家传的古代遗本兵策之类的东西,但大多也不过是先贤留下来的,那种东西用不着跟他们学,荆州的学宫中到处都是藏典,刘琦自己就有的是。 对于徐福,诸葛亮,庞统这样的人来说,庞德公和司马徽这样人最重要的左右只有两个:一个是提供给他们一些家传的读本、一个就是用他们的名士之口给他们宣扬声名。 至于治政和军事这一块特别是军事,必然是需要他们自己去摸索探寻的。 既然刘琦打算将寒门出身的徐福往军事人才上作引导,那越早带他上战场历练,他的成长度也就会越高。 眨眼之间,袁术军的主营呼喊声就连成了一片,而大营的外围,也是火焰升腾成了一片火海,几乎照亮了夜空。 袁术匆忙的披甲戴兜,邋里邋遢的冲出了帅帐,完全没有了平日里的英气和自信,看模样显得异常狼狈。 他既慌张又恼怒地四下环顾了一圈,怒道:“黄祖老儿,居然敢乘夜偷袭于某!这次还真是袁某小瞧了他!” 乐就匆忙地来到袁术身边,持刀护卫着他。 “将军!敌军放火乘夜偷袭,乃蓄谋良久,眼下我军战阵尚未成型,若是贼寇乘乱突袭中军使将军有失,那末吏等百死不能恕罪,还请将军先行前往后营,由末吏等人再次阻住兵马迎敌!” 乐就的提议很显然是为袁术自身安全着想的,但袁术的秉性实在过于傲气。 宁死不从。 “袁某何等身份?岂能躲了黄祖老儿,若是传将出去,让袁某今后张脸往何处去放?再说我主营之内,尚有兵三万,张勋和纪灵处各自有兵一万,何惧之有?袁某就站在这里,我看黄祖老儿能奈我何!” 说实话,袁术这一番表现,果然还是颇有大将风范的。 乐就长叹口气,随即下令,着人立刻招揽诸军,前来帅帐护持袁术。 袁术这样的做法,其实有利有弊,利就是能够鼓舞三军士气,让他们快速的重新立住阵脚,但弊端就是将士们不能全力驱敌,而是要分出不少战力来保护袁术。 对于沙摩柯等蛮将来说,虽然敌人越来越难打了,但是对方只是防守,却疏于进攻,这样己方的压力小了,在一定程度上而言,沙摩柯等人就会一直处于较为主动的地位。 袁术的主营被偷袭,交战正酣,张勋那边得到了消息,不敢怠慢,立马驱赶麾下大部分兵将,前往支援袁术。 但是很可惜,当张勋出了营寨没多久,埋伏在附近的羊栈岑狼和百里浠开始行动了! 袁军需要乘载士兵的船只大部分都堆积在张勋的营中。 羊栈岑狼和百里浠杀入张勋的营中! 寨中的大部分人马都被张勋带走救袁术了,剩下的军士想要拦住这些准备充足的荆州军,可谓是非常困难。 “进水营!毁船!”羊栈岑狼一马当先,直冲入营,战刀挥舞,连斩数人! 他所带的兵,基本上也都是从荆南来的蛮人,要说造船之术,这些人或许不行,但如论及毁船毁船之术,他们可比汉人强得太多了。 只听河水之中叮叮的凿击声,哗哗的涌水声,还有船只被火点燃的呼呼声,在营寨内响成了一团。 留守在张勋营中的袁术军高呼“劫营了!失火了!凿船了!” 但很可惜,此时张勋的兵马已经走远了,而且张勋现在一心要救援袁术,便是知道了后营被夺,只怕也还是会以先救袁术为主。 与此同时,另一处袁军大寨的纪灵在知道了这个消息之后,亦是匆忙整点兵马去救袁术。 纪灵和张勋不同,他是以勇武著称的战将,性格亦是火爆,有些类似于典韦这样的人物。 对于这样的人物,刘琦一开始设定的战略,就不是劫他的营,而是只要拦住他就足够了。 纵观西陵城所有的人物中,能够拦住纪灵的人,便只有一个。 纪灵率兵直奔袁术的大营去救援,他本人则是一马当先,身先士卒。 其实这在行军主将者身上,乃是大忌,但纪灵就是这样的人。 “轰隆!” 一株燃烧的大树轰然倒下,堪堪倒在了土道的中央,正挡在纪灵一众人的前面,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纪灵的战马“唏碌碌”的一声长嘶,忽然住蹄,由动至静,竟然好似行云流水,没有任何不流畅的感觉。 纪灵转过头去,却见道路的左侧,一名身着铁甲,手持长戟的大将出现在了他的面前,身形比起大猩猩似的纪灵,还要大出一号。 纪灵顿感有些牙疼。 当初他可是在这个人手底下吃过苦头的。 “典韦竟是这厮。” 第五百五十五章 名士欲收买杨松 纪灵一看见典韦,就感觉脑瓜子生疼。 当初被典韦一番飞戟打中的旧伤,如今还隐隐作痛着。 如今一见典韦,纪灵的心中属实感觉怒火蹿腾。 当初被典韦飞戟留下的疤痕,有时还会隐隐作痛。 但还未等他有所动作,就听典韦一声巨吼,响动四野。 “杀敌!” 紧接着,随着典韦如同雷鸣般的呼喊声,路两边突然之间射出密集的箭雨,向着纪灵一众快速袭来。 纪灵终于从最初的惊愕中反过了神来,他冷冽的目光一闪,挥动长刀,一边抵挡一面后退。 自从当初被典韦用短戟掷中之后,纪灵虽然未死,但是心灵上有暗伤,面对远程的武器和暗器类似于眼下的这些箭雨,纪灵再也不肯以身试箭。 这是一种人类受了濒临死亡的伤害后,一种常有应激反应。 面对弓箭,纪灵眼下有一种本能的想要退避地冲动。 一阵箭雨过后,荆州军如暴风雨般的涌了上来,与纪灵军纠缠在了一处。 典韦手持长戟向纪灵冲来,威风凛凛,杀气腾腾。 典韦将长戟一挥:“某乃镇西将军刘君帐下校尉典韦是也,逆贼袁术,兵犯汉境,意图谋反,该当何罪?” 纪灵气着了:“典韦匹夫!上次的仇今次必然让你血偿,老子身上的伤疤,这次我十倍还于汝!纳命来吧!” 话犹未了,便见纪灵猛然一夹马腹,霍然向前冲去,直扑典韦,他手中的战刀也成了一条银线,奔着典韦直冲过去。 纪灵这样的状态,也算是合了典韦之意。 典韦在接到刘琦军令的时,刘琦特意吩咐他的就是拖住纪灵,不要让他寻隙来支援袁术。 至于怎么拖住纪灵,那就是典韦的事情了。 若是纪灵改道,或是用兵马硬行冲锋,不擅长统帅的典韦或许还真就是有些头疼,但是如今纪灵却要跟他硬碰硬的打,这别说是拖住他,便是弄死他也不是不可能。 眼看着纪灵冲着自己直冲了过来,典韦想都不想,用力一挥大戟,罩着对方的面门横扫而去。 速度之快,已经超过了抢先出手的纪灵。 纪灵早就听说典韦的本事,但还是想不到,典韦的速度居然快到这样程度。 但是新仇旧恨,促使纪灵敌强越强,他怒吼一声,长刀撕碎空气,迎着长戟就架了上去。 “当” 一声巨响之后,两人交手一招,马匹交错而过,谁也没占到谁的便宜。 典韦勒马,刹那间回头,眼睛微微赤红,道:“嘿嘿,果然是好本事,怪不得敢于跟某家硬拼!不过,你力气虽大,却还及不上某家,今夜,就是你的死期!” 说罢,便见典韦一摧战马,再一次的扑上来。 纪灵仰天虎吼一声,有如巨雷一般,长刀高举,山呼海啸一般的向典韦劈去。面对早已经以悍勇闻名于南境的典韦,他居然是以攻对攻。 典韦的大戟刺出,叮叮叮叮叮一连串的敲击之声响起,将对方的刀招被一一击破 再转过身来时,纪灵的肩头已经现了血痕,反观典韦,毫发无损。 他不但破尽了纪灵的攻击,更扫伤了对方的肩头。 纪灵气喘如牛,斜眼扫了一下自己的肩头,不以为意,反而斗志更增,手中长刀再向典韦劈来。 典韦砸吧砸吧嘴,持戟再度迎上。 得知张勋赶来袁术的大寨,刘琦丝毫不慌,这就是他意料之中同时也是想要的结果。 他即刻令人去传令,让沙摩柯将兵马从敌营中撤出来,与自己合兵一处,共同去迎战来敌。 眼下袁术大寨的兵将已经结成了阵势,但都是为了保护袁术的守势,若是让他们主动出击,怕是一向傲气的袁术,也会掂量掂量,如此一来,就又给了自己一个可以集中全力,去进攻张勋军阵的好机会。 况且袁术的大寨此刻犹如一片火海,栅栏和辕门被烧成了残垣断壁,很多帐篷也是起了火,若是不控制一下的话,大批物资就会付之一炬。 以袁术的性格,如此多的辎重,他是断然舍不得遗弃的。 果然,待沙摩柯撤出来之后,袁术军果然暂时没有跟上,而刘琦在火速整备了军士之后,立刻调转兵峰,直奔着张勋所来的方向迎了上去。 刘琦今夜的指挥和举动皆落在徐福的眼中。 相比于那些由先贤遗留下来的兵书而言,此刻刘琦所展现出来的能力和临阵用兵的机变,实是令徐福大开眼界。 徐福的心中,仿佛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窗,他看到了这个世界更多的真实。 徐福走马在刘琦身边,随他一同快速行军,一边道:“徐某活了二十载,先前也自认为是少年俊杰,如今见了使君,方知天外有天,使君用兵,果然是如同传说中所言的犹如神助,让人大开眼界与福平日里看的简牍相比,观使君用兵使令,仿佛更有另一番的感触,让人明悟了更对。” 刘琦笑道:“这天底下的事,又有多少是光看简牍能够看的明白的?正所谓熟能生巧,不论是何样的事,唯有多做,方能摸清其本质和真谛,不然也只能是纸上谈兵而已,元直,你是个干大事的,好好磨砺自己,千百年后,你也一定可留名青史。” 徐福敬佩地点了点头,他现在多少有些明白,刘琦为什么执意将他带到战场上来了。 这确实是在有意打磨自己啊。 此等恩德,无以言谢。 刘琦在江夏夜袭袁术,而另外一边,杨松拥簇着高昌和王熙两位大贤,正向着南阳郡之地而去。 刘琦事先已经派人与一路上的县城打过了招呼,故而沿途倒是都有所照顾。 眼看一行人抵达了南郡地界,高昌和王熙的心开始不老实了。 两个人皆是蠢蠢欲动。 在抵达枝江县的晚上,高昌和王熙专门请杨松来高昌的房间内,他们请县中人帮忙置办酒肉,用以与杨松对饮。 “杨掾史一路辛苦,这一道上多有掾史替我们操劳,这顿饭乃是县令命人准备的,虽非我二人出资,却也是我们一番心意,还请杨掾史不要嫌弃才是。” 杨松呵呵一笑,道:“不敢,不敢,二位大贤安排杨松喝酒,松又岂敢说嫌弃二字?再说我也不甚辛苦,这一路上咱们都是一般的辛劳。” 高昌亲自将三人的酒盏斟满,然后三人共举袖遮脸饮了一盏。 放下酒盏后,便听高昌道:“杨公,襄阳已经是近在眼前了。” 杨松捋着须子,点头道:“不错,这里已经是南郡地界襄阳之地,确实不远。” “既然襄阳近在咫尺,咱们不妨先回襄阳一趟,面见刘荆州,将前线诸事汇报于他,然后再北上南阳如何?” 杨松皱了皱,道:“这个没什么必要吧,战报的事情,自然有刘使君那边专门派人向刘荆州禀报,咱们何必多此一举?再说了,咱们离开的时候,江夏也没打仗啊,有甚战报可说?眼下各方战事紧急,咱们还是赶紧北上,不然万一出了差错,使君以军法处置了咱们,便是不杀,也得受那十几下军棍如此这罪受的岂不冤枉?” 王熙闻言不由皱眉。 高昌笑呵呵地从袖中掏出了一个锦袋,推往杨松面前,笑道:“不瞒杨公,某等在襄阳还有点小事需要处理你放心,绝对耽误不了多长时间,就是一日半日就能办完的事情,处理完后,某等立刻北上起行,绝不耽误。” 说罢,便见高昌将那锦袋的口子扯开,里面是一整袋的麟趾金。 杨松的嘴角露出了一丝冷笑。 果然还是让刘使君给猜对了。 这是来收买我杨松了! 第五百五十六章 奸佞 高昌和王熙自认为出使牛辅军,对他们而言并没有危险。 但这并不代表,他们就心甘情愿的随同杨松往南阳郡去。 毕竟,西凉军的凶残和德行,在这个时代已经算是深入人心了,那种人的地方能不去就不去。 真心不是什么好地方。 杨松眯着眼睛,静静地看着桌案上的那袋麟趾金,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 说实话,他刚才下意识的就想把那袋麟趾金从桌案上拿起来放在怀里了。 那属于下意识动作,不经大脑思考的那种。 但,原先的杨松或许可以这样做,现在却不行了。 一想到自己在来之前,刘琦曾跟自己说过的那番话,他便立刻硬生生的压制住了心里的那股欲望。 控制本能可不是容易的事。 但再不容易,他也知道不可以在刘琦的眼皮子底下再出错了。 因为现在刘琦能够提供给杨家的生意,足以让杨家几代人吃喝不仅,这当中的钱数跟眼前这一小小的麟趾金相比,简直就是九牛一毛,不可同日而语。 若是刘琦断了供货源,回头杨柏非得弄死他不可。 但凡不是个蠢货愚夫,就应该知道怎么做对自己是最有利的。 杨松眼巴巴地看着桌上那个钱袋,借着深吸口气……然后将酒盏向着案几上重重一扔,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两个人有些惊讶地抬头看向杨松。 却见杨松拂袖起身,义正言辞地喝道:“你们将杨某当成什么人了!” 这话让高昌王熙二人感觉极为扎心…… 高昌诧然地道:“什么当成什么人?我等只是略表心意……” “什么略表心意!分明是要贿赂于某!”杨松满面正气,高声呼道:“亏汝等还是一州之名士,怎地居然就能干出这种事来?当真是遗丑于人前,杨某当真是羞与尔等为伍!” 这一番话,说的高昌和王熙满脸通红,说不出的臊得慌。 自打他们成名以来,谁能点着鼻子,在这么居高临下的角度上说他俩的行事之风有问题? 可偏偏杨松如今就能当面对他们二人进行指责,偏偏他们两人还不了嘴。 因为事实摆在眼前。 杨松义愤填膺的看了他们俩半晌,然后一甩大袖,转身向着门口走去,酒也不喝了。 走到房间门口,却见杨松停了下来,然后转头冲着屋里最后再次使了一个动作: “呸!” 这一口呸下去,犹如两柄利剑,直刺入了高昌和王熙的胸口。 王熙前番在襄阳学宫,被刘琦一番言语刺激的昏死过去,算是有了一定的免疫能力,若是没有那一次事件作为铺垫,怕是今天必然要让杨松给羞臊而死。 杨松走了之后,王熙脸色煞白,嘴唇直哆嗦,他颤巍巍地抬起了手,指着杨松离去的方向,道:“高公,你、你看他?什么东西!小人得志。” 高昌也是咬牙切齿,气的不行,但却偏偏没有办法。 他抬手揉了揉自己的额头,道:“没办法,算了,谁让咱们做了腌臜事,还落在人家眼中……被他嘲笑倒也就是罢了,只是眼下这般情况,咱们想来是必然要去往牛辅军中了……” 二人心中甚感郁闷,只能彼此对饮,喝了一夜的闷酒。 第二日一早,二人起身收拾东西,却有一名荆武卒前来拜见二人。 “二位大贤,杨公有令,此番动身,明日便可抵达南阳境,二位与襄阳的家眷或是弟子,若还有事要办,可转达于某,某今日便前往襄阳为二位代办。” 高昌和王熙闻言,先是一愣,接着不由一喜。 看不出这杨松还是有些人性的。 高昌急忙将房间的门关上,然后对那荆武卒道:“小兄弟,我等与家人,倒是没有什么大事要办……只是有一封书信,烦劳你帮我转交给吾妻便可。” 那荆武卒道:“大贤恕罪,杨公有令,有什么家室,不可代为传书,只能是口述,由末吏前往代为转达。” 王熙暗骂杨松奸诈狡猾。 却见高昌笑呵呵地走上前,将自己早就已经写好的一份简牍交给了那名荆武卒。 “小兄弟,莫要这般迂腐,有些私事,如何好告知于外人?还请小兄弟将这简牍交于我妻……” 那荆武卒不接:“不可,若是让杨公知晓,转告典君,必惩处于某。” “你不让他知道不就是了!”高昌笑呵呵地将昨夜没有送出去的那袋麟趾金,递给了那名荆武卒:“还请帮帮忙吧,我也是一把年纪了,这么求你这个年轻人,难道你还真让我跪下不成?” 那荆武卒看着手中的那个锦袋,用手掂了掂,然后又接过高昌的简牍,道:“既然如此,我便破例一次。” 说罢,向二人拱手,转身出了房间。 高昌和王熙相对一笑,心下大定。 高昌写给其妻子的那份简牍中,尚包裹着一份缣帛,是写给刘表的,尽述自己等人被刘琦强行扣押于军前并被派往西凉军为使之事。 他妻子看了简牍,一定会转交给刘表,而以刘表爱惜经学名士的性格,一定会搭救于他们。 如此,他们逃出生天就有望了。 此处距离襄阳不过两个时辰的路程,若是刘表的行动够快,明日便能派人拦截下他们。 真是快哉! 那荆武卒出了二人的房间,走出了院落之后,正看见杨松站在门廊处等他。 那荆武卒上前向着杨松行了一礼,然后便将高昌交给他的简牍和麟趾金都交给了杨松。 杨松将那简牍展开,看了看里面的内容,脸上露出了一丝冷笑。 “果然不出我之所料,这俩老匹夫就是不老实啊……嘿嘿,还惦记着给刘荆州送信呢。” 说罢,杨松看向那荆武卒,道:“你留在这里也不甚方便了,就去襄阳转一圈吧,别让那俩人再看见你。” “诺。” 杨松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那个锦袋,表情变得颇有些尴尬:“你看,若不我设计,焉能诱出他们两人的真意,这袋麟趾金和这简牍,都是证物,回头,我自当交给刘使君,请其定夺。” 那荆武卒没什么表情,只是很自然地道:“是。” “咳咳,行了,你且去吧,莫要让旁人看见。” 那荆武卒抱拳一礼,随即转身离去。 杨松则是从锦袋里拿出了一块麟趾金,然后放在嘴唇上,用力的亲了一下,笑呵呵地道:“快哉!” 一行人再度启程。 高昌和王熙本来是满怀希望的等待着刘表的救援,但一连过了两日,也没有看见襄阳那边派人来接他们。 两位大贤的心中顿时升起了惶恐和不安。 事情,好像有点要糟啊。 第五百五十七章 刘琦治贾诩 南阳郡,新野县。 蔡瑁、李典、张任等人知晓了高昌,杨松等人为使者团,前来会见牛辅,当即先将一众使者团迎接到了新野城内,好吃好喝的一番款待,然后再派人先去牛辅的营中进行知会他,待对方有所回复之后,再行将使者团送入牛辅的军营。 高昌和王熙,在新野城的时候,也不甚老实。 李典,张任,黄叙,邢道荣……这些人都是刘琦的嫡系将领,高昌对他们自然是不抱有任何的希望,于是他将精力用在了蔡瑁的身上。 高昌和王熙在新野期间私下里找蔡瑁哭过好几次,请他看在刘荆州的面子上,将他们两个放自己回襄阳,日后定有重谢云云…… 但很可惜,蔡瑁对他们现在说的话,只是虚与委蛇的应付。 蔡瑁又是表示同情,又是表示会尽力替他们说话。 但最终,蔡瑁却什么都没有做,只是在去往牛辅军先行送信的探子回来之后,便立刻将高昌和王熙送了过去,丝毫没有做挽留。 毕竟,在蔡瑁的心中,他也是极为讨厌这些北地名士的,因为这些北地名士也都有各自的心思,他们的存在对自己也有一定威胁性。 在这件事上,蔡瑁坚定的和他的姐丈站在了统一战线。 进入了牛辅的军营后,牛辅倒也算是客气,先行接待了几名使者,为他们准备帐篷和食物。 他暂时没有见荆州派来的三位使者,只说是有军务在身,待有空的时候在会见他们。 这在一定程度上而言,就是所谓的下马威。 而高昌等三人来牛辅军营的第一夜,杨松就代表刘琦,暗中前往会见贾诩。 当杨松说明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之后,贾诩的脸色立刻就有些难看了。 贾诩活了四十七岁了,已经是奔五十的年龄,这些年来在他的心中,能比他还会在暗地里使坏到让人由内心产生无力感的人,贾诩还真就是不认识几个。 刘琦算是其中之一。 虽然贾诩和刘琦从没见过面,但多年求生求存的经验让他对刘琦这只小狐狸充满了警觉之心…… 贾诩笑呵呵地看着杨松,笑道:“听闻南郑杨家在汉中是有名的大族,田多地多,附户逾数百,既有此家业,杨公为何舍却不要,反倒是来刘使君麾下当了一位使者?岂非大材小用。” 杨松笑呵呵地道:“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仕,杨家虽家大业大,但多少年来,终归走不出汉中一郡之地,刘使君乃是当世英主,久后必成大器,杨某有幸能够侍奉于使君,此生再无憾事,我料我杨氏一门,日后必然光大,而能扶杨家者,必刘使君也。” “是么?”贾诩淡淡道:“那老夫提前在这里恭喜了。” 杨松笑道:“多谢贾公关心,您我虽然从未谋面,但从刘使君那里,杨某也知道了一些关于贾公的事情。” “先生真会开玩笑,老夫不过是凉州一愚鲁之人,大半生都是庸碌无为,有什么事情值得让旁人揣摩的。” 杨松笑道:“单凭刘使君对贾公这般看重,就足可证明贾公远非常人也。” 贾诩脸上的肌肉抖动了一下,眼睛微微眯起,没有接杨松的话茬。 贾诩不说话,杨松也不尴尬,因为他的优势之一就是脸皮极厚。 却见杨松笑呵呵地站起身,拿起一个小木匣,缓缓地走到了贾诩的面前,递送到他的面前,道:“贾公,刘使君听说贾公前番与刘荆州的使者说,想要请刘荆州将贾公家眷送回宛城,不知可有此事。” 不知为何,杨松笑眯眯地说这番话的时候,贾诩的心却愈发感到寒冷。 “这是刘使君专程令杨某给贾公带来的东西,想请贾公一观。” 贾诩伸手接过那柄匣子,饶是他平日里都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此刻竟然也有些呼吸加快,面色微微有些发白,伸向那木匣的手竟然在不自觉间有些颤抖。 少时,贾诩接过了那只匣子……嗯,稍稍有些重量。 他缓缓地将匣子的盖子在自己的面前打开。 然后,便见他骤然一惊,险些将那匣子掉落在地上。 那匣子中放的,赫赫然的竟然是一只颜色惨白且风干的手。 同时,那匣子在打开的一瞬间,竟然还有些异香。 这就是古代人用来保存尸体不腐烂的一种方法,用香酒浸泡防腐,另外熏香和香料在一定程度上,也可以起到防止腐烂的作用。 看到那只手,贾诩的表情露出了少有的惊慌。 惊慌这种情绪,在他快五十寒暑的人生中,几乎用一只手就能数的出来。 但今天,他慌了。 “这是何人之手?”贾诩嘶哑道。 杨松看向盒内,脸上亦是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怎么是这么个东西……这,这,杨某不知啊,贾公觉得这会是何人的断手?” 贾诩的表情扭曲了,巨大的惊恐涌入了自己的心头。 何人之手……何人之手……他的几个儿子和妻子目下都在襄阳! 不论是他们任何一个人的手,都足够让贾诩感到疯狂了。 但杨松惊愕的表情很快就消失了。 他冲着贾诩作揖道:“贾公放心,杨某是跟您玩笑呢,这手臂,乃是袁术前番攻打西陵时,一名淮南士卒的断手留在了城下,不知其是何方人士,贾公无需多虑。” 贾诩顿时愣在了当场。 送个自己不认识人的手臂,这是要干什么? 杨松笑呵呵地道:“刘使君让杨某转告贾公,这一次他给贾公送的礼物,贾公不认识,但下一次,可就保不齐了。” 贾诩的目光清冷:“你什么意思?” “其实杨某只是个传话的,刘使君具体什么意思,杨某也不甚知晓,只是据杨某猜啊……那个,贾公你不是问刘荆州要你的家眷么?我估计以刘使君的意思,他应该也会顾念贾公的思亲之情,把人都给您送回来,但具体怎么个送法……” 说到这,杨松伸手指了指那木匣中的断手,小心翼翼地道:“若是刘使君用这般方法零散着送他们回来……贾公,杨某觉得,倒是还不如让他们囫囵着待在襄阳享福的好。” 贾诩听了这话,气笑了。 他看向杨松,似笑非笑地道:“杨君是在威胁老夫?” “不敢!”杨松急忙摆手:“我跟您第一次见面,为何要威胁您?威胁您的人是谁,您心中最清楚不过了。” 贾诩的语气很低沉:“刘伯瑜也是名士之后,经学子弟,他能干出这般凶残之事?” 杨松伸手向西一指,低声道:“冀县城头,三千人的首级高悬,贾公莫非不知道这事儿?” 贾诩闻言一愣,接着他认真地打量起杨松,道:“老夫观阁下并无甚才学,但这张利嘴和这份胆量,倒着实是令人钦佩。” “不敢,不敢,杨某不过是一个不学无术之辈。” 贾诩叹道:“能把不学无术之辈善加以用,绝非等闲之人。” 杨松笑道:“正是此理,所以值得钦佩的人不是杨某,而是刘使君……贾公,其实何必呢?刘使君这个人您没见过,但他乃是雄主,这一点杨某敢用性命保证,只要您不对他三心二意,怀有异心,他对待您,必然是诚之又诚的。” 贾诩伸手指了指那匣子中的断手,道:“你管这……叫诚之又诚?” 杨松笑呵呵地道:“说句不客气的话,这还不是贾公自己作的?好端端的,非得威胁刘荆州,要什么家眷……这别说是刘使君了,换成我,我也不乐意啊。” 贾诩脸上的肌肉来回抽动…… 怎么说来说去,感觉被抢了家眷为人质的自己,反倒是理亏了。 他的脑海中回想起当初刘琦写给自己的那封信中,最令自己刻骨铭心的一句: “必杀尽贾公子子孙孙……” 贾诩无奈地揉了揉眉头,叹道:“回头劳烦杨公跟刘使君说一声,老夫一时乱了心智,做出一些不慎之行,还请刘使君恕罪。” 杨松急忙作揖:“好说,好说!杨某来时,刘使君就说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只要贾公自己能想明白,他跟您……还是挚友。” 挚友…… 贾诩的表情极为难看,既想笑又想哭。 “对了,贾公,这一次杨某来,刘使君有令,想请贾公帮忙办两件事。” “哪两件事?” “一是请牛中郎将退兵。” “嗯,这事老夫自然会办的,不需刘使君操心,南阳这一路兵马,包在老夫身上。” “第二件事……” 杨松笑呵呵的一指帐外:“能不能老夫贾公,帮忙将随我来的另外两位使者……处置一下?可否?” 第五百五十八章 老毒再出手 杨松说请贾诩帮忙处置一下外面的两个人,贾诩几乎连犹豫都不曾犹豫,当下便即点头答应了。 这一点大大出乎杨松的意料之外。 这可是处置两名使者,不是处置两头猪……西凉军把名士的命这么不当命吗? 换成旁人,多少也要询问一下个中的情况才是吧?如何连问都不问就答应了? 难道不怕被人利用杀错了人? 杨松试探着问贾诩道:“贾公……这么简单的就答应了?” 贾诩伸手指了指那放在桌案上的木匣子,面色肃然地道:“看了这个之后,换成是杨公在老夫的位置上,难道能不答应么?” 杨松闻言一愣,半晌后方才笑道:“不是,杨某的意思是,贾公未曾得到刘使君的亲笔书信,便要按照杨某的话中之言行事,若是杨某与那二位使者有仇,故意借贾公的刀杀人,那贾公岂不白白被杨某利用了一回?难道您就不怀疑?” 贾诩闻言面色不变,平和地回答:“你们一同来这个大营时通报姓名时,那高昌乃是主使,王熙乃副使,杨先生通名是在最后的。” 杨松闻言一愣:“那和此事又有什么关系?” 贾诩淡淡然道:“高昌和王熙皆乃是当今名士,贾某早有所闻,而杨公之名,还请恕罪,老夫可是从未听过,你们三人为使,只有你一人名声不显……如今摆在老夫桌案上的这个木匣子,却偏偏不是高,王二人给老夫送来,而是你……这么大的事,主使副使不出面,偏偏让你这个排末来做,难道他们就不怕出差?老夫只能断定,他们对老夫的事情并不知情,再说了当,荆州近几个月发生的事老夫也有所耳闻,刘使君前番交兵,和他们多少也有些关系……如此看来,那两个就是不知老夫身份的人,挂着主、副使的身份来这送死的。” 杨松闻言不由大惊。 这么快就看透了个中端倪? “贾公果然是才思敏捷之辈,难怪刘使君会对文和先生这般看重。” 贾诩站起身来,对杨松拱手道:“杨公,天色已晚,还请杨公先行回去,回头老夫自去见牛中郎将,尽陈这个中之事……放心,刘使君交待的事情,老夫一定会办妥的。” 杨松闻言大喜过望,急忙拱手向贾诩称谢。 待杨松走了之后,贾诩收拾了一下衣装,便即刻前往牛辅所在的帅帐。 西凉军都是夜猫子,这一点继续早就知道,如今虽然天色已晚,但贾诩估计,牛辅应该是不会睡觉的。 况且杨松来见自己,是他抵达了西凉军寨之后,此事一定会被牛辅所知,所以他一定得来见牛辅做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牛辅果然没有睡。 见了贾诩之后,牛辅颇为惊讶。 往常都是他找贾诩过来商量事情,但贾诩主动来找他,却还是破天荒的头一遭。 “文和来了,快坐!”牛辅让贾诩坐在自己的下手边,然后笑容满面的看着他:“这大晚上的,文和居然主动来牛某的营寨,着实是稀客啊,不容易啊不容易!” 贾诩只是淡然一笑,道:“中郎将还是不要笑的好,贾某的为人中郎将想必也是知道,若是无泼天的大事,贾诩断然不会深夜来此叨扰中郎将的。” 牛辅闻言,笑容一下子便僵硬住了。 说的也是啊。 贾诩这老东西,他大半夜的不睡觉,上杆子来见自己,怕是不会有什么好事。 牛辅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阴沉。 贾诩稳坐之后,对牛辅道:“中郎将,适才荆州的使者杨松,前来贾某帐中,贾某与其详谈许久。” 杨松眼下就住在西凉军营内,不可能暗中与贾诩接头,所以他来见贾诩的事情,最终一定会被牛辅知道,与其等牛辅来问,贾诩当机立断来主动跟牛辅坦白。 当然,这样做便可以混淆视听。 果然,一见贾诩这般坦白,牛辅便丝毫不疑,他急忙问道:“杨松与文和,说了些什么?” 贾诩伸出了两根手指,道:“杨松主要与贾某谈了两件事,一是说刘伯瑜代替刘表,执掌荆楚十郡之兵。” 牛辅长叹口气,道:“果然……到底还是这小子出马替刘表掌兵了,此子用兵诡诈,端的不好对付。” 贾诩又道:“若只是刘伯瑜掌兵,尚还好说,但目下关键是中郎将与我何去何从。” 牛辅心下一紧。 其实,这也是自打董卓去世后,牛辅心中一直在担忧着这件事情……那就他未来的出路何在。 也幸亏是贾诩当初的谏言,让他领兵从长安出来,到南阳发展,如今才没有被董卓之死牵连。 如今的董卓惨遭灭门之祸,上至九旬老母,下至孙女,皆被王允屠灭,西凉诸将虽得敕封赦免,但也是在关中之地,过着没有尊严的倒霉日子。 以牛辅和董卓的关系,他若是还在董卓军中,怕是绝不会得到好下场的。 但性命保住了,未来却迷茫了。 王允并没有赦免牛辅,董卓和张济一部在宛城虽然也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但终归头上还顶着一个叛贼的帽子。 “文和,你跟杨松讨论出什么了?” 贾诩淡淡回道:“天下之势。” “哦?”牛辅闻言奇道:“有意思,何为天下之势?” 贾诩淡淡道:“现如今的天下,最引人注目的势力有三股,一为天子之势,二为宗亲刘氏,三为袁氏之势……咱西凉军原先也算是一势,只是如今已经四散,再难为继了,中郎将若想在这个天下继续图存,非得依靠一方势力不可。” 牛辅闻言,沉默不言。 贾诩将身体微微向前,认真地盯着牛辅,道:“如今我军如同无根之萍,若是不寻一大树依靠,不出三年,我军必亡。” 牛辅长叹口气,道:“文和之言有理,依你之见,适才你所言的那三股势力,咱们应该依靠何人呢?” 贾诩没有回答,只是慢慢言道:“袁家四世三公,其势立于天下之巅,袁绍和袁术亦皆雄主,当可相投。” 牛辅苦笑道:“文和,你是在逗我吗?袁家人何等出身,焉能看得起我这边郡之将?袁绍此番联合我攻打荆州,亦不过是看我军临于荆楚,故而结盟,但一旦刘氏崩溃,怕是姓袁的不会拿正眼瞧我们一眼。” “那就归附朝廷。” “王允杀了我岳父,诛我妻满门,吕布亦与我西凉诸将不和,如何投之?” 王允侧目看向牛辅,道:“将军自己这不是清楚得很么。” 牛辅呵呵一笑,道:“看来,刘琦这回派的使者,是有备而来了?” 贾诩道:“不错,眼下我军貌似兵强,但实则孤立无援,为今后计,最好的方法便是依附于荆州,刘琦知道此点才敢派使者前来联合,因为他知道我们别无选择。” 牛辅一抬手,然后重重地拍在桌案上,咬牙道:“话虽如此,不过若是就这么撤兵了,倒也是憋气。” 贾诩淡淡道:“其实谈判这种事情,双方彼此探查虚实,各自看对方的弱点,拼的就是谁的本钱多而已,如今刘琦依仗的本钱,乃知我军是无根之萍,因此方有恃无恐的来劝我们退兵……虽然贾某觉得,眼下退兵倒也合适,但绝不能随随便便的退,一定要给山阳刘氏一点厉害看看,让他们知晓我军并非屈膝而降,而是与他们平等的结盟。” “那当如何行事?” “简单,寻个合适的由头,将那两个主使杀了,让排名最后的副使将人头给刘琦带回去,以为震慑。” “杀使者?那岂不是惹怒了刘表?” “当然得寻个名正言顺的借口才是。” 牛辅沉思片刻之后,突然一转头,冲着帐外吩咐道:“速速着张中郎将前来见我!说我有重要的事,要与其商议。” 第五百五十九章 论怎么打赢这场战役 一夜大战之后,刘琦率兵返回了西陵城。 昨夜一番大战,刘琦和沙摩柯合兵,对赶来救援的张勋进行了一场阻击战,给予对方重创。 而当袁术营中的乐就等人救完火冲出寨来相救的时候,张勋已经是落败而逃了。 这就是对作战时机把握的不准确。 而张勋营中的船只,也被羊栈岑狼和百里浠尽皆凿沉。 没有了船只,袁术想要大举入侵荆州内地,怕是非常困难了。 而且经过此一战,袁术军的士气低落,想要再组织像样的规模进攻江夏,怕是短期内不可能实现。 返回了西陵城之后,刘琦找来了苏飞,与他语重心长的长谈一个时辰。 这次谈话的宗旨,大概意思就是刘琦想撤了黄祖的两千石,换人统领江夏。 但因为黄祖出身名门,能够驾驭江夏的强族,若是派旁人镇守此地,非得有本土的大族支持不可。 很显然,这是在拉拢苏飞往自己这一边站了。 苏飞这个人和黄祖不同的地方就是,他性格相对绵软,比较好说话,或者说是他比较能够看清楚形势。 江夏郡作为黄祖的一言堂,苏飞一直觉得以这样的形势下去,很难走的长久。 黄祖太霸道了,苏飞跟着黄祖混,压力很大。 他料到刘氏父子早晚都会对江夏郡进行整治,只是没有想到整治来的这般快。 眼下协助刘琦,对苏飞有一个最大的好处——就是可以让他苏氏一族在江夏的地位变的更加巩固,有了刘琦的认可,苏氏日后在荆州的发展也是可期。 宗族的发展终归还是超越了朋友间的情谊。 苏飞站到了刘琦这一边。 他接受刘琦的委任,继续以江夏都尉的身份,来辅佐下一任的江夏郡守。 至于这江夏郡下一任郡守的人选……刘琦不打算再通过刘表来决定了,他打算自己进行委任。 他如今负责总领全州之兵对抗六路来敌,战时临时委任可以配合自己的郡守,那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至于战事过了之后……他再跟刘表谈就是了。 有些事情,该儿子做主的,就得是儿子做主。 至于这个江夏郡新任郡守的人选…… “让我当江夏郡守?”魏延吃惊地盯着刘琦,眼眸中充斥的是难以置信的神情。 刘琦笑呵呵地看着他:“怎么?你不愿意?” “不是不愿意……只是,末吏年轻,又非望族出身,如何当得了两千石的贵人?” 刘琦摇了摇头,道:“你这种思想得改,谁说两千石的贵人,就必须要望族出身才能当得?” 魏延的表情有些不自在,他此刻似乎颇有些意动,但同时,脸上却又充斥着忐忑和不安。 刘琦认真地看着魏延,道:“当然了,一郡之长,两千石的高官,确实不像想象中的那么好当,不但要治政,治军,防边,最重要的,还是要跟本地的豪强望们们斗法,这些人是最难处置的,对他们不能太强硬,因为治理一郡之地很多时刻需要他们的支持,但同时又不能太软弱,不然便会被反客为主,在郡中失去了话语权……” 说到这,刘琦将身子向前探了探,道:“文长,这两千石看着荣耀,实则步步危机,文仲业接了汉中的担子,江夏的担子你敢接吗?” 魏延握紧了拳头,咬牙道:“敢!” “好,这才是咱荆楚的好儿郎。” 刘琦将身子向前探了探,道:“江夏本土之中,我让苏飞担任都尉辅助你,另留下法正担任郡丞助你……羊栈岑狼和百里浠亦留在此处,南蛮营的军士,我留一半供你驱驰,如何?” 魏延立刻道:“使君如此信任于某,魏延自当尽全力助使君执掌江夏,今后江夏东面,但有来敌,魏延愿替使君吞之。” “好,既然如此,西陵城就交给你了,我来日便即起行,前往南阳郡。” 魏延一听刘琦这就要走,吃了一惊。 “使君,袁术昨夜虽然败了一阵,但尚未退走,他若是调遣兵马,重整军伍再来攻打西陵,胜负犹未可知,使君这个时候走,未免不是好时机。” 刘琦点头道:“你说的不错,但荆州此番受六路强敌来攻,我不能只顾及袁术一路,不过如何对付袁术,我已经有了大概的思路,你只管依照谨守西陵城便可,其余的事情,都交给我无妨。” 魏延也算是跟随刘琦多年了,听他这般说,心下便猜到了自家的这位使君已经有了办法能够彻底的退走袁术,于是也不多少问,随即转身离去。 待魏延走后,刘琦又派人将法正和叙述二人召到了身边。 刘琦将要委任法正为江夏郡丞的事告诉了他,法正听了之后不由苦笑。 “法某与魏文长皆是外人,如今骤临江夏初登郡守和郡丞之位……唉,着实是一道难关啊。” 刘琦轻轻地一挑眉:“孝直若是不堪大任,不妨让元直替你便是。” 法正急忙道:“不必不必,法某纵然不堪,但承蒙使君信任,便是肝脑涂地,也定要胜任此职,说什么也要将江夏替使君治好才是。” 刘琦满意地点头:“眼下治江夏是一个问题,但不着急,当务之急是要想办法退袁术之军,袁术的战船如今被凿,又被我破了一阵,短时间内倒是不会再来侵犯,但时间一长,难免复来,还需再思良策。” 说罢,刘琦看向徐福和法正两人,道:“六路兵马,眼下牛辅那一路,我已派遣杨松为使说之,剩下的五路人,当用何策定之,今日还需跟两位商议才是。” 法正笑呵呵地看向徐福,道:“元直适才与我在外详谈,颇有高论,此刻不妨献于使君如何?” 徐福连忙摆手道:“不敢,不敢……还是孝直兄说吧。” 刘琦无奈地摆了摆手,道:“你们两个无需彼此互相谦虚,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说罢,他看向徐福,道:“终归是孝直让元直你先说,那有什么话,元直你直言便是。” 徐福长作一揖,道:“既然如此,那福便直言了。” 随后,便见徐福轻轻地咳了一声,随后方道:“某与孝直,这些日子一直在探讨关于六路兵马来犯之事,觉得若是以硬碰硬,我荆州绝无胜望,当务之急,还是以谋略为主,乱敌后方,或用联盟,或用合纵,破使两路或是三路兵马撤退,我等方有胜机。” 刘琦缓缓地点头,道:“牛辅一路已经无忧,那依元直之见,另外几路中,尚有哪路兵可用计退去?” 徐福道:“一路是刘焉,一路便是袁术,尚有这两路可用谋退之。” 刘琦江身体向前探了探:“先说袁术这一路,当用何法?” 徐福道:“徐州陶谦,庐江陆氏可为我等所用。” 第五百六十章 被委以重任的徐福 徐福口中提出了用陶谦和庐江陆氏中人来扰敌后方的策略,这一点确实是和刘琦的想法颇为相似。 “陶谦……陆氏……”刘琦摸着下巴,认真地思索着,少时方见他抬头看向徐福:“元直,你所言刘某也细想过,确实不失为一个好方法,只是若要用陶谦和陆氏助我引袁术回兵,尚还有几个难点。” 徐福作揖言道:“愿闻其详。” 刘琦抬起手,开始一条一条的给徐福陈述了出来。 “首先,陶谦的儿子虽然在我们手中为人质,但他与袁术有私交,昔日亦为同盟,如今让他背弃袁术而转助于我,我想陶谦不会轻易下这个决心。” 刘琦想到的问题,徐福似乎也已经考虑过了,他认真地对刘琦道:“陶恭祖乃是性格刚直的暴戾之人,他居于徐州凭借丹阳兵强压诸郡郡守,以武慑人,这样的人昔日与袁术同盟,也必然是为了自家之利着想,岂会真心实意地跟随袁术?如今袁绍的声名愈大,且其麾下的附庸曹操亦成了陶谦的强邻,反观袁术虽依旧霸占淮南,但声势比起二人似有不如,陶谦也是个明白人,他知道袁术是保不住他的。” 刘琦笑道:“话虽如此,但让陶谦跟姓袁的翻脸,他未必能下得了这个决心。” “不一定非要翻脸的。”徐福的表情正了正,道:“徐州方面也不安泰,臧霸和笮融一南一北为陶谦肘腋之患,特别是笮融总督徐州三郡之粮,犹如当年的张羡于荆州,实乃陶谦心腹大患,若是不除此人,陶谦终难全据徐州。” 徐福的意思,刘琦有些没太听明白。 他皱着眉头问道:“你的意思是,让我派人约请陶谦,南攻笮融?” 徐福言道:“正是如此,久闻陶谦年纪大了,体弱多病,恐难保全,他长子在荆州,次子在徐州,皆羸弱之人,他若是想将徐州的基业妥善地交于其子手中,则必须要定臧霸、平笮融,剪除内忧外患,就算是使君不派人请陶谦出兵,我料他也早晚起兵南下。” 刘琦抿起了嘴,细思起来。 他大概琢磨明白了徐福的话中之意。 少时,就听刘琦一字一顿地慢声道:“元直的意思,我明白了……只要我们能说动陶谦出兵,然后在陶谦起兵南下的时候,我们在派遣间隙去寿春,散布谣言说陶谦此番南下取广陵是假……向西南拓展势力,蚕食淮汝边境是真……” 徐福笑道:“使君英明。” “这倒是个好招数……至少,若是换成我在袁术的位置上,对于自家大本营的安危还是不能不顾忌的,就算是流言,但一传十,十传百,说的人多了,那信的人自然也就多了,更何况袁术这个人本来疑心病就很重。” 徐福认真道:“若是能在庐江的陆氏,让他们在庐江后方起事,这两招并行不悖,定可使袁术退军。” 刘琦站起身,在厅堂来来回回踱着步子。 “这就是我要说的第二件事了……庐江那边,陆康的声望虽然高,但想要策反他的后人并不容易,因为袁术也知晓陆康在庐江声望甚隆,故攻破庐江之后,对陆氏全族皆以礼待之……陆康本人年纪大了,失了基业,乃是抑郁而亡,与袁术无干,如今陆康宗族在舒城遭袁术厚待,恐未必会反。” 刘琦之所以说陆家人不敢轻易反叛,是因为他是根据自家斥候所探听到的情况所作出的分析判断。 历史上的陆康也是死在了与袁术的战争中,而碰巧也是今年,但与现在不同的是,历史上的陆康坚持了两年,方使庐江郡陷落,而在这场战争中,陆氏宗族百余人也因为战争和天灾而折损了将近一半人。 在这时代,袁术因为并不是与陆康直接产生冲突,而是采用了假道灭虢之法,故而使得庐江郡能够快速陷落,如今整个陆氏中人,都得到了袁术的善待。 陆氏的掌舵人目下应该是陆康的儿子陆俊,这个人在历史上是随朝的,但因为历史车轮的改变,他反倒是留在了陆康身边。 陆俊这个人,刘琦查过,软善、懦弱,属于谁逮都能捏两下的那种人。 想要让这样的家主反叛袁术,好像有些困难。 徐福郑重地道:“陆氏子弟刚刚经历丧主之痛,且为首之人并非好强之人,不敢反叛袁术,也在情理之中,只是陆康在庐江郡声望甚隆,不但得民心,更得人望,如今陆康手下诸多军尉不得已而归降袁术,想来心中并不服气,若是能策反他们,以拥护陆氏后人为名,起兵于庐江,袁术焉能坐视不理?” 刘琦的脑海中,突然间闪过了一个人。 “陆康手下的人,福知晓一个,想推荐给使君,前往策反。” 刘琦笑道:“我手里有一个现成的人选,可谓勇谋兼备,智计无双,他若是能在庐江煽动陆康手下之人,必成大事。” 徐福不想刘琦还未曾听自己列名单,就一下子说出了一个自己人,奇道:“使君所言者是?” “刘晔,刘子扬。” 徐福眯起了眼睛,道:“福听说过此人声名,只是使君与他相识?” 刘琦点了点头,道:“只需书信一封,刘子扬必响应于我……元直,策动袁术后方之事,我交给你,你能办好么?” 这可谓是一项至关重要的任务,事关整个东面的安定,责任重大。 徐福没想到刘琦竟然有打算全权将这件事委托给自己的意思,略微沉思片刻后,便即说道:“若使君信我,徐福愿亲自往东而行,替使君将此事办妥。” 刘琦毫不犹豫地道:“我当然信你。” 说罢,他又看向法正,道:“在西陵负责接应元直的事,孝直,靠你了。” 法正作揖应“诺”。 “东南之事,我可是尽托付给你二人,因为我要西向去会曹操,着实没有精力管其他的事情,你们可不要让我失望。” “诺!” 应毕后,却听法正突然言道:“元直,你适才还说,可退刘焉那一路呢!” 徐福淡淡一笑,道:“刘焉体弱多病,已是难保,徐福愿替使君写书信一封予他,益州军自然退去。” 法正诧异道:“当真这般神奇?” “益州兵不退,徐福自请罪于使君面前,只是这送信之人,还需使君授权于福安排才是。” 刘琦点头道:“可以,那东西两面的事,就全交给你了。” 第五百六十一章 红颜真是大祸水 就在刘琦和徐福等人制定东西两面的应对之策时,新野那边发生了一件大事。 负责替山阳刘氏出使牛辅的使者高昌和王熙,竟然被西凉军中,除牛辅之外的第二把手张济给亲手斩杀了。 而斩杀高昌和王熙的理由……也很让人感到很奇葩,甚至可以说是足以挑起人们心中浓浓的八卦之情。 高昌和王熙被杀的原因,居然是因为他俩冒犯了张济之妻——邹氏。 至于是怎么冒犯的……有好多个版本从张济的营中传了出来,各个版本都有所不同,实在是说不清到底哪一个才是真的。 只能大概叙述事情的具体流程,至于枝干细节,就有待商榷了。 实际上,高昌和王熙在牛辅军中盘桓几日,却一直未曾得到牛辅的召见。 这两个老儿实在是有些着急,闷的发慌,但偏偏还不敢在西凉军营中挑事,只能是静静地等待着。 牛辅对他们还算是讲究,没有限制他们的自由,允许他们可以随意在营中走动。 但就是不见他们。 直到这一天,二人终于收到了西凉军卒的传令,说是牛辅虽然没有时间见他们,但是张中郎将,却想要找他们一叙。 张济在这个营盘中,虽然属于二把手不能定事,但起码也算是能见到个人了,二人很是兴奋,立刻收拾停当,随着那西凉军卒前去张济的营盘。 但也不知怎地,杨松却偏巧这个时候不在,也不知道跑哪撒欢去了。 算了,不管他! 来到张济的营盘内,那士兵口称自己奉命只能引二人至此,随即一指北面,说张中郎将的帅帐就在北面正前方,请二人自己去。 高、王二人不知世道险恶,竟然还真就是傻乎乎的自己走进去了。 进去之后,直奔北走,却还是没有看见那处所谓的张济帅帐。 东问西问,几番咨询之后,终于被一群士兵指点到了一处僻静的帐篷旁边。 高昌和王熙二人奇怪,张济身为西凉军的二把手,仅仅位列于牛辅之下的一名猛将,他的营寨如何安置在这么一个僻静的地方? 这是不是有点太不把张中郎将当一回事了? 不过他们也没有多想,心中猜测张济可能是不太合群,或是晚上失眠睡不着觉。 于是二人便大喇喇的走进去拜见。 这一进去,张济没看着,看到的却是一个正在沐浴的大白屁屁。 帐篷正中摆着一个沐浴用的木桶,而一个容貌极为美丽,身材婀娜多姿的白妇人,正在帐篷正中的大浴桶内……洗白白。 高昌和王熙当时就傻了! 倒不是他们没见过女人洗澡,着实是他们没在这种情况下见过女人洗澡。 而且这个洗澡的妇人,他们虽然只是看到了一个侧面的身影,但二人一瞬间就感觉到浑身血脉喷张。 太诱人了! 身材这般凹凸有致,容貌这样美艳无双,特别是白玉脂一般的肌肤……再加上那个映入眼帘的大屁屁,换成任何一个男人在此,都会忍不住流鼻血的。 高昌和王熙还未等有所动作,却见那个妇人转过头来,与二人的目光对视了。 紧接着,毫无疑问的……帐篷中发出了一道惊恐的女人惊呼声! 紧接着,毫无疑问的……一众西凉兵冲入了帐篷之内。 紧接着,毫无疑问的……一脸阙黑的张济大步流星的来到了帐篷之内。 张济也不听二人解释,只是命人将荆州的使者杨松,还有那些荆武卒统统叫来,让他们看看眼前的场景。 高昌和王熙二人浑身就是长了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楚了…… 一旁已经披上衣服的邹氏,则是捂着脸盈盈哭泣的邹氏,口中的话也令人不寒而栗…… “将军,妾身已不可为将军之妇,还请将军让妾身去死吧……” 高昌和王熙闻言气的七窍生烟! 这妇人说话好生没深没浅,什么叫‘不可为将军之妇’,我俩怎么你了? “将军,都是误会啊!” 高昌和王熙拼了命的想向张济解释。 但黑脸的张济给予二人那苍白无力的回答的是——“奸贼安敢欺吾妻也!本将誓灭之!” 当下,便见张济拔出随身佩剑,极为英武‘刷刷’两剑,直接剁掉了高昌和王熙的两颗人头。 可怜一州名士,竟因窥探西凉军阀之妻洗澡,而命丧九泉。 问题是,传出去好说不好听啊。 …… 当天晚上,牛辅亲自接待了杨松,义正言辞地对他进行了一番教育,大概意思就是让他回去告诉刘表和刘琦,下回派使者注意点队伍素质,别穿着跟个人似的,到头来光长个人样不干人事…… 杨松则是一个劲的替那两个‘人面兽心’的畜生给牛辅和张济道歉。 贾诩在一旁看的暗暗叹息,大摇其头。 想要找借口弄死这俩货,说实话他有的是狠招毒招,但不知为何,牛辅这次跟犯了邪风一样,非得设计自己收拾局面……结果到头来就跟张济商量出这么一个蠢方法。 也算是张济心胸宽大看的开,竟然为了协助牛辅弄死这俩玩意,连媳妇都贡献出来了。 看他俩的样子,似乎还颇为自鸣得意。 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 贾诩捋着须子,无奈叹息。 杨松面上承认错误,心中也是啼笑皆非。 西凉军的人,果然是上不得台面。 比自己还不学无术。 牛辅批评教育完了,然后又重新与杨松商谈两军的联盟计划,最终在政治利益上达成一致,双方握手言和,互为唇齿,由牛辅和张济替刘氏镇守宛城,而宛城所需的一切物资,则由山阳刘氏代为提供。 也算是皆大欢喜了。 …… 牛辅一面和袁术一面的消息,很快就传回了襄阳。 襄阳城中,因为六路兵马前来伐楚的消息,一直都处于低迷状态,虽不能说是人人自危,但绝对是士气萎靡不振,人心惶惶。 特别是前番,王熙和高昌等六人前去请刘琦回来登台拜将,刘琦却没有回来,彻底的伤害了襄阳城内以刘表为首的诸官吏之心。 这孩子怎么能这样。 但随之而来的,则是刘琦暗中潜伏往西陵城接管军务,大败袁术尽凿其舟的消息…… 一时间,整个襄阳的士气大振,而以刘表为首的一众襄阳官吏,也大概明白了刘琦的深意。 但高兴过后,随之而来的却是一个要命的消息。 刘表竟然在这个时候病倒了。 第五百六十二章 瘟疫的开始 “咳、咳咳。” 襄阳城,州牧府的暖阁内,刘表躺在床榻上,眯着眼睛,脸色通红,胸口高低起伏,不断的喘息着。 刘琮和刘修两个人则是守在刘表的身边,满面焦急之色。 刘修伸了伸手,摸着刘表的额头,热度高的着实有些吓人。 “还是那么烫?”刘琮在一旁焦急地道:“都吃了好几副药了,如何还是不见好?那医者不是说,吃两幅药就可以见效的吗?” 刘修的面色颇为凝重,他从刘表的床榻边站起身,道:“父亲这病,或许不是普通的疾症。” 刘琮诧然道:“不是普通疾症?那是什么?” 刘修一脸严肃地看向刘琮,道:‘二哥,你可知道,庐江那边,最近这段时间,一直有瘟疫发生,而在陆康身死之后,袁术因为惯于征伐,不修德政,境内的瘟疫他不管,大批流民涌入荆州,咱们眼下与六路敌军交手,并无人处置此事……好像说,江夏和南郡,都已经有人传染上这伤寒之症了,而且的病的分人数不少,只是因为众人都在关注战事,故而无人在意此事。” 刘琮闻言先是呆愣了一会,接着猛然向后躲闪了好几步,慌张地看着床榻上昏迷不醒的刘表。 他紧张着道:“难道……父亲是染上了伤寒?” 刘修点了点头,道:“二兄,你还是赶紧去找子诚兄吧,让他派人在城内好好查探一下,看看城中现在有多少人已经传上了瘟疫……” 这年头,卫生技术并不发达,瘟疫伤病取人性命,乃是常有的事情。 特别是近年来战争越来越频繁,各地瘟疫爆发的频率,也是越来越高。 因为瘟疫疾病所造成的死亡人数,甚至比因为战争直接导致而死的人数更多。 刘琮此刻已经是慌了神,毕竟在这个年头,瘟疫就基本直接与死亡挂钩。 他拉着刘修来到了房门之外,屏退左右,低声道:“修弟,父亲若真是染了风寒,该当如何?” 刘修认真地道:“听闻大嫂昔日曾找了神医张机去南阳,被大兄挽留,此人善于诊治伤寒,当派人请他来此为父亲诊病才是上策。” “若果真是伤寒瘟疫,那襄阳城中此刻到底有多少人有病,咱们都不知情,若真是因为此事闹出巨变,咱们该如何处置……这事要不要通知大兄?” 看着刘琮一脸的呆滞焦急的表情,刘修认真地思虑了半晌后,方才道:“这事还真就暂时不能告知大兄……他眼下在前线与敌征战,强敌环顾,对方有六路人,十七八万兵马,稍有不慎,就可能使荆州陷入绝境,眼下荆州境内的瘟疫还有父亲的病不能让大兄知道,不然他不但无法分身来解决,还会心神不宁,这会影响到前线的战事,实在得不偿失……这里的事情,我们俩要替大兄担当才是。” 刘琮闻言有些牙疼。 说实话……这些重担让他来帮刘琦扛着,他是真心没觉得自己有那份能耐。 而刘修虽然是做了这个决定,但其实他心里也不是怎么有谱的。 但眼下,这兄弟两个人却并无选择。 “二兄,我去找大嫂,让她帮我找张机来此为父亲诊病,二兄去找子诚兄,请他帮忙查探一下南郡的瘟疫到底到了何种地步……” 刘琮点了点头,转身就要去办。 “还有件事。” “何事?” “父亲的病,你我兄弟暂时不要宣扬,以免人心不稳……兄长好不容易用胜利换来的安定,我们不可让人心再乱了。” 刘琮认真地细思良久,道:“此言有理,放心,我记下了。” …… 襄阳那边所发生的危机情况,刘琦眼下还不知情,他只是一门心思的扑在了如何退敌上。 新野那面,杨松派遣荆武卒飞马传递情况,刘琦已经知道了牛辅一路已是无忧,而袁术这边败了一阵,短时间内怕是再难组织起像样的攻势,但等他能够进攻的时候,唯恐庐江郡徐福袭扰他后方的行动已经奏效,届时他必须得退去了。 六路兵马之中,如今两路不能对己方构成威胁,那下一步就得筹谋剩下那四路了。 毫无疑问,在刘琦心中,对己方威胁最大的一路兵马,自然还得是曹操。 于是乎,刘琦亲自率兵去会和太史慈,黄忠等人与曹操作战。 至于刘焉那边,徐福离开西陵城前,写了一封书信,烦劳刘琦派使者送往益州,交付于刘焉。 信的内容刘琦没看,他大概能够猜度到徐福会在信中写些什么,没必要特意看。 既然属下愿意替自己分忧,那就应该给予他们充分的发挥空间,自己不应该过度干涉。 …… 信使快马加鞭的赶赴往了益州,面见刘焉。 而主使,是被刘琦扣压的六名名士之中的一人,王肃。 当然了,王肃去益州,也是要有荆武卒看着的,不然刘琦怕他半路跑了。 刘焉的身体已经非常虚弱了,但此番为了能够替益州打开局面,他强撑着病体赶往了巴郡,指挥刘璝等一众将领,整兵于白帝城,准备随时顺江而下,直奔秭归。 但刘焉迟迟没有下令进兵的原因,是因为他也在考虑。 毕竟虽然是毕其功于一役的事,但益州的形势与别的州郡不太一样,眼下的益州属于内忧外患,而刘焉本人更是被朝廷撤掉了益州牧的头衔,有叛逆之嫌,所以眼下的益州内部,实则并不稳固。 所以,他目下非常的犹豫不决。 可也就是在这个节骨眼上,荆州使者前来拜会的消息传到了巴郡。 以刘焉目下的身体情况和荆、益两州的关系而言,刘焉是不应该理会所谓的荆州使者的。 但他却不能不见。 因为他有软肋在荆州人的掌控之中,就是他的长子刘范。 刘焉亲自去往江关,在白帝城接见了王肃。 王肃代表刘琦,向刘焉表达了问候之情,然后便将刘琦想要与刘焉修好,各守疆界的想法向刘焉表达了出来。 刘焉亦是当世名士,其师乃为胡广,更兼党锢之祸时,他曾隐居授徒,声名可算远播,如今与王肃相见,两人以经文论道,竟也是颇有相见恨晚之情。 刘焉很开心,自打到了益州之后,能够与王肃这样名声贯彻一州之地的经学名士论道,可不是天天都能有的事,他与王肃论经足足有两个时辰,也不见疲乏。 好久没碰到同路人了,刘焉很开心,他强打着精神摆下酒宴,宴请王肃。 酒宴之下,王肃突然想起了刘琦给刘焉的那封密信,说是事关两州机密之事,让王肃交好了刘焉之后,务必呈于其看。 王肃不疑有他,随将那装信的秘匣呈递给了刘焉。 刘焉笑呵呵地结果,打开密封的信匣,观看其中缣帛所写的内容。 这一看之下,刘焉的脸顿时就白了。 双手亦是开始不停的颤抖。 接着,便见他突然一张口,猛然一口老血喷出,两样一翻白,斜着向旁边栽倒过去,浑身不断的颤抖着…… 第五百六十三章 刘焉死了 眼见刘焉吐血栽倒,在场一众人不由大为吃惊。 “使君!” 以刘璝,邓贤,泠苞等为首的益州战将纷纷上前,他们扶住了刘焉,又是抚胸又是顺气的,并高声呼唤他。 但效果都不甚佳,刘焉依旧是不住的咳嗽着,而且一边咳,嘴中流出的鲜血更多了……也不知道他这是多大的气性,竟然能给自己弄成这个样子。 刘璝拼命的呼唤刘焉,但刘焉只是不回答,躺在那里陷入了濒死状态。 “医官!医官何在?!快快将医官唤来!”刘璝转头拼命呼喊道,然后他一抬手,指着王肃道:“将这贼子拿下!” 左右有益州军侍卫上前,直接将王肃摁住,迫使他跪倒在了地上。 王肃见状大惊失色,高呼道:“冤枉!冤枉啊!” 刘璝懒得搭理王肃,他一挥手,命益州军士将王肃拉了下去,然后转身喝斥道:“速速将随使者一同来江关的那些荆州军士一同拿下,下狱审问!” “诺!” 但很可惜,现在再去抓那些荆武卒已经是晚了。 那些荆武卒早有准备,他们本来就没有在白帝城内,而是在城外扎营。 王肃受刘焉之邀入白帝城问话请宴的第一时间,他们就悄悄的在江边准备船只,然后乘着关内士卒不备,顺流直下,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白帝城的地界。 只是将王肃一个人可怜巴巴的扔在了白帝城,供益州军士撒气泄愤。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王肃被益州军五马分尸,只怕都算是轻的了。 至于徐福写给刘焉的那封信,个中的内容倒是没什么新颖,只不过就是稍嫌言辞犀利了一些。 徐福在缣帛中对刘焉一生的所作所为做出了评价。 是那种非常严厉的评价! 比如,徐福在信中说了刘焉身为名士祝恬之徒,但在宦官与士大夫之间的对决中,却采取自保的手段,退让避祸,跑到雒阳京师二百里外隐居七年,比那些无种的宦官还要无种,后来又借着胡广的路子,躲开第二次党锢,在士大夫与宦官激战最激烈的时候,选择了妥协避祸,不配称之为士人。 徐福还说了刘焉狼子野心,听信董扶的谶纬,看益州有天子气,想躲在这里图谋不轨,不配为汉室宗亲。 到了益州后,又滥用东州之士,拉拢青羌,诛杀益州本土人士王咸,李权等人,又逼走了贾龙,不配为人主。 总之,徐福是吹毛求疵,一番抨击之言中有真实的,也有他个人评价过甚的……但不论是真是假,他是将刘焉埋汰的一文不值。 刘焉目下,本来就是重病在身,命不久矣,如今看了徐福的信,一动气之下,当场吐血,直是出气多入气少了。 医官来对刘焉进行诊治之后,只是大摇其头。 见到这种情况,刘璝等诸将大惊失色,急忙派人前往绵竹,火速请刘璋赶来白帝城。 刘璋得到了消息之后,不敢怠慢,即刻启程,星夜赶往白帝城。 到了白帝城的时候,刘焉已是快不行了。 他硬提着一口气,只等着刘璋来见自己。 当下,刘焉将益州一种臣子招呼到自己身边……托孤。 他此时口不能言,只能是用手指点着刘璋的额头,然后又点了点自己的胸口。 刘璝等诸将泪流满面,当场便跪倒在地。 “使君!您放心!我等一定会好生辅佐公子,让他承继您的基业,这益州的大好山川,我等绝不让其落入外人之手。” 刘焉听到这,表情方才略有舒缓。 他看向刘璋…… 却见刘璋哭泣道:“父亲放心,孩儿与刘表刘琦势不两立,无论如何也要灭其全族,为您报仇!” 刘焉咧了咧嘴,也不知道是哭还是笑。 然后,便见他突然间双眸圆睁,瞅着天蓬,开始拼命地大吼大叫。 “哇哇哇~~!” 众人吓了一跳,不知道垂死之际的刘焉,为何会有这般表现。 “啊!啊!……路、路!路!” 刘焉胸口的起伏越来越大,口齿不清,根本听不清楚他在喊些什么。 刘璝疑惑不解地看向刘璋,却见刘璋的脸色发黑,双眸瞪的浑圆,牙齿磨的咯吱作响。 “啊啊啊!路路路!” 刘璝不解地道:“使君,您这是想要什么啊?什么路啊?这哪里有什么路啊?” 泠苞疑惑地道:“莫不是想说……黄泉路吧?” 刘璝转头狠狠瞪了他一眼。 却听刘璋突然道:“父亲,不要再想她了!那个贱人不会回来了!那贱人和她的儿子早就投靠了山阳刘氏,她的天师教如今不止是兴旺于汉中,还传道于荆楚,他儿子张卫也当了两千石的郡守,她早就忘记了父亲的恩德,那个贱人,她不配让您惦记,孩儿日后捉住她,一定要剥了她的皮!” 刘焉听了这话,眼泪顿时横流,喊声也越来越悲切: “不!不!不!哇哇哇!” 那声音中充满了不甘,痛苦与深深的懊悔。 但有些聪明人,也能从其中听出几许思念之情。 少时,刘焉的喊叫声越来越小,他因为呼吸急促而起伏严重的胸脯,最终也干瘪了下去,他的瞳孔也逐渐发散……呼吸停止,肌肉僵硬。 刘焉,死了。 …… 益州的情况,一直有最精锐的斥候在关注着,刘焉去世的消息也被第一时间送到了刘琦手中。 “又一名汉室宗亲,去了。”刘琦感慨着摇头叹息:“我们本该是同盟,但最终却成了宿敌,虽然不曾跟你见过面,但你的样子,我在脑海中却不止一次的想象过,虽然我们两家的血脉隔了十万八千里,但毕竟祖上都是鲁恭王之后,你也算是我的祖爷辈……若不是你野心太大,咱们之间又何至如此呢?” 顿了顿,刘琦又苦笑道:“但若不是你野心太大,又如何能称雄于西南呢?唉,罢了,罢了,人都死了。” 放下了手中的简牍,刘琦闭着眼睛,低头默哀。 “一路走好吧。” 随后,便见他抬起了头,再次恢复了往昔的自信表情。 “来人啊。” 少时,便见一名荆武卒从帐外走了进来,冲刘琦拱手行礼。 “君侯!” “派人带着我的手书,火速去襄阳,提刘范来此见我。” “诺!” 第五百六十四章 放你返蜀 此时的刘琦已经行军至了南阳郡东面边境,逐步接近了曹操军之所在。 黄忠与太史慈等荆州宿将,眼下正在和曹操在此地相抗衡,虽然暂时没有让曹操深入其境,但他们与曹操接连打了四场会战,但每一场都以战败而告终。 这并不代表黄忠和太史慈没用有能力,实在是曹操用兵作战的本事太强了,确实在他们之上。 曹操麾下如今也是云集了不少精兵猛士,比起当初刚刚参加诸郡守讨董的时候,可谓云泥之别。 没有刘琦亲临,太史慈和黄忠自然不是他的对手。 哪怕就算是刘琦亲自来了,也未必就能对付的了他。 进入南阳郡内之后,那名快马加鞭行驶往襄阳的使者赶回来了,同时还为刘琦带来了他想见的人物——刘范。 “叔叔。”见了刘范之后,刘琦伸手恭敬地请他在帐中坐下。 刘范闻言有些发懵,这个称呼让他很不自在。 虽然在宗族中的辈分而言,刘范确实属于刘琦的叔辈,但他在荆州一直是阶下囚的身份。 虽然刘表和刘琦并没有虐待他,给他好吃好喝还配置了官邸,但那也不过犹如圈养一样,刘范和待宰的猪毫无区别。 刘范惊疑不定地看着刘琦,缓缓在其对面坐下。 “你找我来此,所为何事?” 刘琦很是自然地道:“无需紧张,我是要放你回益州。” 刘范身子微微一斜,差点没栽倒在地。 “什么?” 刘范不敢相信地眨了眨眼,瞪着双眸使劲地看着刘琦,似乎是想将他的思想看穿。 放自己回去? “为、为什么?” “故人已逝,恩怨尽去,这个世界上,生死可以化解所有的问题,我军在益州的探子来报,说是刘君郎已经病故了。” 这消息对于刘范来说,犹如晴天霹雳。 他双手颤抖,牙齿摩擦的咯吱作响,甚至端坐在他对面的刘琦,似乎也能听到一些奇怪的声音。 “父亲他……去了?”刘范哆嗦着道。 刘琦点头道:“不错,去了……他年老体衰,这些年又殚精竭虑的操心益州内外祸事,已是油尽灯枯,我父子昔日将你扣押在荆州,也不过是唯恐令尊与我等为敌,令荆州西面骤生强敌,掣肘于荆州,如今你父亲已去,我荆州西面的威胁没有了,留你在此,也无甚用处了,放你回去给你爹守孝吧,毕竟咱们都是鲁恭王一脉的后人,也算刘某做些善事。” 刘范被关押了三年多,本以为此生离开荆州无望,听了这个消息之后,不由悲喜交集。 悲的自然是他爹刘焉过世,而喜的,则是他终于能够离开荆州了。 刘范认真地看着刘琦,缓缓开口道:“刘伯瑜,我有一事想要问你,严君虽然亡故,但咱们两家如今已是做下了仇怨,你如今这么冒然的就将我放回益州,难道不怕我翌日成为你的心腹大患?” 刘琦闻言不由哈哈大笑,笑的眼泪似乎都要流出来了。 不是装的,确实是发自内心的那种嘲笑。 刘范看着刘琦笑的那副样子,不由有些莫名其妙。 自己说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么? 少时,待刘琦笑完之后,刘范便开口问道:“刘伯瑜,某说的话,有甚好笑的?” “确实挺好笑……当今天下,能够称为我心腹大患的人,都是一方雄主,手中最少也要有数万兵将者,能制霸一方者……你爹刘君郎,也就算是勉强够格,至于你……哈哈哈,恕我直言,根本就不被我放在眼里!” “你!”刘范被刘琦这般奚落,顿时勃然大怒,他指着刘琦,嘴唇哆嗦,但偏偏还找不出话来反驳。 他确实没有什么筹码,可以让刘琦将他看在眼里。 刘琦很是随意地摆了摆手,道:“你弟弟刘诞,自董卓死后,依旧在朝中任职,我已经置书信给王太傅,他也答应让你弟随你一同回返益州守孝,你们兄弟二人可相会于秭归然后一同返蜀,让你兄弟团聚,也算是我仁至义尽了,从今往后,你家中之事与我再无瓜葛。” 说罢,却听刘琦冲着帐外喊道:“来人。” 许郸很快就出现在了帐内。 “送刘中郎返回江关。” “唯!” 说罢,便见刘琦冲着刘范拱了拱手,微笑道:“叔叔,后会有期了。” 刘范狠狠地盯着刘琦,适才因为被放走的喜悦,此刻一扫而空。 如今他的心中,似乎只剩下了怨恨。 刘伯瑜,你这般蔑视于我? 好,待刘某人回了益州之后,一定要让这天下人知道我的厉害。 刘范义愤填膺的离开了。 刘琦看着刘范的背影,嘴角勾起了一丝微笑。 这就是他要的效果,他就是要激起刘范的羞恼之意,让他心中记住今日被蔑视的屈辱。 屈辱是一种催化剂,他会加强一个人对权力的欲望。 刘范本来就是刘焉的嫡长子,只不过是因为一直在荆州为人质,所以刘焉临终前才不得不授位给刘璋。 但是刘范会服气么? 答案是不会的。 那他会去争取他所想要的东西么? 若没有今日刘琦对他的嘲笑,或许他这口气就这么咽下去了。 但今天的这番谈话,就是刘琦给刘范的一针争夺权力的催化剂。 他要让刘范知道,若是手中没有权力,他连当自己敌人资格都没有。 当然,刘范到底能不能成功,这一点刘琦也说不好。 而且他确实不看好刘范。 毕竟他在益州没有根基,而刘璋已经在益州待了两年多了。 但就算是如此,若是能让他们兄弟因此反目,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就算是刘范失败了,刘璋必然也会诛杀其兄,这对于目下算是风雨飘摇的益州来说,就是一个不稳定因素,对于刘璋的声名,也必然会有巨大的打击。 历史告诉我们,废长立幼一直以来都是取乱之道。 送走了刘范之后,刘琦便督促兵马继续行军。 刘焉死了,益州一路再无进攻余力,西面的危机等于凭空化解了。 袁术那边暂时也构不成威胁,牛辅亦是退军了。 那眼下值得刘琦操心的,就只剩下三路兵马。 士燮虽然是一州之长,但他性格不喜争斗,若是其他几路大军能够胜利,他必然会强行进军分一杯羹,如今六路兵马,有两路退,一路败,士燮必然不敢轻举妄动了。 只要让刘磐在零陵牵制着他就可以了。 现在刘琦要着手解决最麻烦的两路兵将。 曹操和孙坚! 对付这两路兵马,无法取巧,只能是硬碰硬的干。 偏巧,他们还都是大汉朝最为善战的两支强军。 第五百六十五章 曹刘之争 孙坚那面,有甘宁,徐荣,庞德等人率兵前去长沙阻拦了,但他们究竟防不防的住孙坚,刘琦心中没谱。 诚然,当初诸侯讨伐董卓的时候,徐荣确实曾击败过孙坚,但当时的情况,是孙坚几乎等于是孤军在强攻雒阳,而徐荣的背后有董卓的支持,西凉兵和雒阳南北军的数量可是相当可观的,在那种情况下,孙坚与徐荣并不算是公平对决。 如今董卓灭亡,西凉诸将各奔东西,徐荣身为幽州人,直接隶属于他麾下的兵马本来就不多,如今他麾下只有几千兵士,而孙坚麾下则是有数万精锐。 更兼这些年来,孙坚横扫江东,势力大增,早已经不复当初之势。 除了昔日追随他的强军,孙坚这些年在江东还招揽了不少英杰。 单论战将,他麾下现在不仅仅只是有程普,黄盖,韩当,祖茂,孙贲,孙静,吴景以及刚刚崛起的孙策等人,尚有新加入其麾下的水道豪强蒋钦和周泰,以及会稽郡的董袭、吴郡的凌操等诸多人物被起用。 在这样的情况下,刘琦担心即使是徐荣,也守护不住荆州。 不过好在牛辅已经退军了,新野的兵力已经可以抽调出来往南派发。 刘琦在认真地考量了一番之后,派人前往新野,调张任率一万人南下,去往长沙与徐荣等人一同对抗孙坚军。 至于新野,依旧由李典,严颜等人镇守。 另有蔡瑁、黄叙、邢道荣等一众,则是被刘琦召来自己军前,与己方合兵,一同与曹操作战。 这样安排下去后,刘琦心下才微感安心。 又过了两日,刘琦的兵马抵达了乐乡,这里临近汝南边境,而曹操和黄忠,太史慈等人的兵马,便是在这里对阵。 刘琦抵达的时候,蔡瑁一众和黄叙,邢道荣亦已经到了。 众人相见之后,黄忠和太史慈开始向刘琦介绍双方的交战情况。 论及战力,曹操军确实与当年不可同日而语,青州黄巾被曹操收编,择其精壮组成了青州军,战力不俗,又有曹仁,曹洪,曹纯,夏侯惇,夏侯渊等人为曹操羽翼,黄忠和太史慈几番与对方交战,皆不能胜。 刘琦并没有责备他们,只是问道:“曹操是用何方法打败你们的?” 黄忠叹息道:“曹操不施诡计,只是以排兵布阵与我方交锋,他麾下的曹仁,曹纯等人善于驾驭骑兵,夏侯渊长于疾行,又有泰山郡的于禁等人精通排兵布阵,颇为难敌。” 刘琦慢慢地点了点头,道:“曹操用兵不同于旁人,他选材也颇有眼光,所用之人皆是能争惯战之辈,要想打败曹操,绝非一时半刻。” 太史慈道:“那眼下应当如何?” 刘琦揉着眉心,认认真真地思虑了片刻,道:“汉升和子义,依旧是在原处立寨,我自去东面,德珪去西面,咱们立三座营寨,往来成犄角之势,看曹操如何行动,再做计较不迟……与曹操作战,绝对不能着急,先以静制动吧。” 众人一同拱手应诺。 而与此同时,曹操在大营中,也自然是知晓了刘琦已经抵达。 曹仁得知消息,道:“兄长,那刘伯瑜本领不同寻常,袁术败绩,牛辅退兵,如今连刘焉也死了,他集中数万兵士在此与我等相抗,若是与其强战,恐折损过甚,于我军不利。” 曹操捋着须子,道:“话虽如此,但若是就此退去,本初那边恐不好交待。” 夏侯渊则是道:“既如此,就疲惫其忠?如何?” 曹操着看向夏侯渊,道:“如何疲惫其众?” 夏侯渊大步来到帅帐内的皮图前,为曹操指点着皮图上的地形:“末吏闻听刘琦立下了三处营寨,互为掎角之势以抗我军,他此法虽合乎于兵法常理,但却并非不能破解,我军当施展己长以击其断,不断对彼军三处营寨来回骚扰,令他们疲于奔命,若是在当中对方露出破绽,便可乘隙图之。” 夏侯渊的谏言是有一定风险存在的。 说实话他这种不断骚扰敌军的战略,拼的一是军队的素质,二是将领的统帅能力,一旦有一项己方不如对方,那被反克的人很有可能便是会成为己方。 曹操站了起来,开始在帅帐内来回的转圈,认真地思量着这个中利弊。 少时,却听他慢悠悠地说了两个字。 “试试。” 言罢,曹操便开始给在场的诸军尉分配任务。 少时,待众将皆去各自了,曹操便将祭酒戏忠找了过来。 “君如何看待此战?”曹操将事情大致向戏忠说了一番后,问道。 戏忠捋着短胡髯,认真地思虑了良久之后,方道:“刘伯瑜果然不同常人,方一出门就战败袁术,议和牛辅,使两路强兵尽退,末吏听探子说,江关那边刘君郎病故,恐西面亦不能成事,士燮非强与人针锋之人,如今看来,能与荆州一战者,只有将军与孙坚二人了。” 曹操叹息道:“说实话,眼下只有两路军,与荆州相抗,就算是能打赢,也必为惨胜,曹某也想就此退去,但一则无功而返未免伤了面皮,二则在本初那边,也不甚好看。” 戏忠明白曹操的意思,虽然曹操如今已经是骠骑将军,且势力大增,但他这两年时间发展的实在太快,辖境内的很多事情,还没有一个好的基础,特别是兖州之地,原先是由刘岱,张邈,鲍信,曹操,袁遗等袁绍的几名附庸分管,但经过了青州黄巾之乱和二袁之争,形势已经改变,如今曹操在兖州一家独大已是大势所趋。 但就是这个大势所趋,就涉及了很多人的利益,特别曹操与正常的士人门阀官员的用人标准不太一样。 所以,兖州的境内,一直是存在毒瘤的……曹操和戏忠针对此事曾仔细谈过。 但这个毒瘤,他不能轻易拔除,因为后方有强大的士族群体支持他,而且这个人和曹操一样,都属于袁绍的附庸,若是不经袁绍同意,就对他动手,很可能会激怒袁绍。 戏忠将这些千头万绪的事情,捋成了一条线,最后方对曹操言道:“明公,可依照计划,先跟刘伯瑜交手,若是能形成胶着之势最好……如此,我们就可以设计,拔除兖州的心头之患,而且还能让袁绍无话可说。” 曹操闻言并无惊讶之色,很显然,他也就此事想过。 “只是当如何设计?” “我们要既与刘伯瑜打,还要与他暗中和谈,不能闹的太僵,而转道进攻长沙的孙坚,我们也要给予他一定的支持,如此刘琦心有顾忌,才会按照我等所想行事,今次之事,不论对刘琦,对孙坚,还是对我们而言,都是一个机会……当然,一切的结果,还是要先立足于战。” 第五百六十六章 曹军的进攻 帅帐之内,刘琦端着一卷简牍,正认认真真地看着上面的内容。 同时,他面前的桌案上,有一张大大的地图,上面勾勒着南阳郡以及颍川郡交接处的山川河道,甚至于丛林的地貌。 上面排布着一些黑色的小石块,每一个石块都是刘琦用来标识自己麾下重要军团或是将领所用的标志。 三千骑兵、南蛮军士、丹阳兵、数千精锐弩兵,这是目下在这个战场上,他最引以为傲的强兵。 三处营寨,三个区域,刀、盾、磨刀石、干粮、炊具、帐篷分队携带,也就是以五十个人为一组分发,保证了辎重有所监管,但同时也不会过于集中的情况。 瞭望塔在各寨的东西南北都有,为的就是防备曹操的劫营,还有粮道方面,由于这是在己方的边境进行交战,整个后方都是己方的地盘,故而不设专门的粮道,只是各县安寨统一筹粮,由郡署调配指定路线前往。 跟曹操这种人交手,粮道方面的事情一定要运筹好。 保不齐他什么时候就会对己方的粮道下手。 但绝不会是在现在这个阶段…… 刘琦估计,自己的主力兵马初至,以曹操的性情,必然是要试探一下己方的战力的。 事情果然如同他想象的一样,戌时初刻,斥候开始向自己的大营递送战报了。 “报使君!黄校尉和太史校尉的军寨,有曹军奇袭。” 刘琦的脸上没有任何的波澜,他认真地道:“既然能够让你们查探到,那便算不得奇袭,只能算是正面交锋……命人在其营盘正中放烟讯,给蔡瑁和黄忠都提个醒,让他们各凭能力坚守大寨,不要轻举妄动。” “唯!” “让各部军校司马,原地驻守,各守己寨,不要轻举妄动,兵来将挡,不可轻易出战,谁敢不尊将令,必斩。” “唯!” 斥候火速将刘琦的将令带给了传令兵,而传令兵则是开始在刘琦的营寨中放烟讯。 一缕烟讯,代表原地驻守,只守不攻。 “唯!” 那斥候走后,刘琦便站起身来,命人将的卢马牵到他的大帐前,然后在典韦的护持下,开始在营中进行巡视。 曹操派兵来进攻的时间掐的非常的准,他是在戌时初刻派兵开始进攻黄忠的大寨,就时间段来算,还不算是夜战,但天色已然不是那么的亮了,至少在半个时辰之内,天色还会保持让他进可攻退可守的状态。 夜战不论是对于进攻的一方,还是防守的一方来说,都是非常危险的,采取夜战的结果,一般都是非死即伤,而眼下曹操还不想跟刘琦彻底的撕破脸,自然就不会采取过于冒险的战法。 距离刘琦等人驻扎之地西南不远处有一处山骊,名为聚犁山,说是山脉,倒不如说是个土坡,但不论是山还是坡,他的最顶端,距离地面依旧有八丈以上的。 曹操此刻就和戏志才等人矗立于山巅,正好可以将各处营寨的情况尽收眼底,一览无遗。 “妙才和文则袭黄忠营寨,刘伯瑜的另外两处营寨居然一兵一卒不出,他倒真是沉稳。”曹操观察了好一会之后,不由出言赞赏刘琦道。 戏志才伸手指向刘琦的营盘,道:“明公请看,刘伯瑜在营中放出单缕烟讯,我虽然不知彼军烟讯涵义为何,但从当下的烟讯或可揣摩刘琦用意。” 曹操对这一点倒是没太注意,随即虚心请教:“依先生之意,刘伯瑜营中的烟讯奥妙何在?” 戏志才抬头看了看天色,道:“一般为将者若以烟为讯,必有两手准备,一为白日所用,一为黑夜所用,眼下天色将暗,刘琦所设一道烟讯,其意当为守而不攻,若要进攻,黑夜之中的烟雾难以看清,必以火势为讯,正是白日施烟,夜间点火……刘琦的兵马若是要转守为攻,则必起火势!只要他营寨正中火势一起,便是他下令着寨内兵马反攻的信号。” 曹操闻言点了点头,突然又道:“只是我军若是要在敌营放火,可否混乱敌之火信?” 戏志才道:“以刘琦之过往来看,此一点他应当想到,火讯的大小地点方向排布皆有讲究,且还可以辅以号角,乱起狼烟,怕是未必仿效的来。” “如此,便还是原计划进攻,且看刘伯瑜如何应对。”曹操很快地就下定了决心。 而此时,黄忠和太史慈的营寨,有东南两路分别有人正在对他们的大寨发动猛烈的进攻,东面负责指挥的人是夏侯渊,南面负责指挥的人是于禁。 黄忠在夏侯渊的方向坐镇迎敌,而太史慈则是去挡于禁。 就进攻的猛烈程度而言,于禁比不上夏侯渊,但其进攻的阵势却异常坚固。 他将麾下的兵马分成了几个军阵,轮番进攻,每一次都是浅尝辄止,虽然不会给对方造成过大的伤亡,但同时己方的损失却也不是很多。 太史慈坐镇于辕门处,手持长弓,一面射杀攻入辕门的敌军士卒,一面仔细观察于禁的战法,并指挥将士们随时转换防守方式。 和于禁的交手时间一长,太史慈多少就看出了一些端倪。 “曹操麾下倒是不乏能士,指挥敌军的将领是何人?”太史慈问一旁的军司马王威道。 王威一直跟在太史慈身边,闻言回道:“是那于禁率兵来攻,末吏便一直在细数,感觉敌军……差不多应该有五千之众……不对,应该六千。” 说到这的时候,王威又仔细地看了看,奇道:“不过他换了四阵,战法皆有不同,每一阵看其攻势,最少也有两千兵马,难道是八千军?只是曹操会给一个单一的军尉八千兵卒的指挥权么?” 太史慈摇了摇头,道:“这你就是猜错了,这于禁手下的兵卒数量,最多不会超过四千人,估计也就是三千多。” “啊?”王威有些诧异地道:“可是他阵阵都在换军啊。” 太史慈笑了一声,道:“这就是他的战略了,想来这数千人都是于禁一手操练的,他进攻换阵之时,好似是一阵换一阵,实则却是在换阵途中,前阵之中另有一阵是换阵的后援,如此一来,四阵兵士实则轮换一番后,只是两阵兵马在轮换而已。” 王威闻言大喜,道:“敌军如此人数,若是强袭,必可破之,校尉何不驱兵出营,定可其众。” 太史慈却是摇了摇头,转手指了指远处天空中,还依稀可见的烽火之烟。 第五百六十七章 黄忠战夏侯 王威明白了太史慈话中之意,他大概明白了太史慈的意思。 虽然听太史慈话中的口吻,他现在出战是有信心可以击败于禁的,但是如果这样做,就是直接了违背刘琦的军令。 就算是仗打赢了,回头不但是没有功劳,而且还会以违背军法的由头而被处置。 这是一个为将者最基本的原则。 王威看着不远处,在辕门和己方交战正酣的于禁军,脸上露出了惋惜之情。 他有些不甘心的劝谏太史慈道:“这于禁虚张声势,其手下也不过就是三千之众,如何能敌住我们,只要校尉肯做,末吏愿为先锋,定杀散其众,斩那于禁头颅回营,回头若是使君问起……只要咱们献上那于禁的头颅,使君岂会计较?” 太史慈没有吭声,他只是淡淡地说了两个字:“不行。” 王威闻言,着实有些泄气了。 他年轻气盛,不知道太史慈为何就是这般的固执。 太史慈看到了王威既委屈又愤怒的表情,轻轻叹息。 “为人主者,不但要筹谋全局,把握时机,更是要审时度势,对自己的处境加以判断……刘使君立于万人之上,却也是在风口浪尖,任何的差池对他本人的影响都是巨大的。” 王威有点没太听明白太史慈的意思。 “校尉何意?” “你且试想,我们违背了军令,不论胜还是不胜,若是不遭惩处,日后诸人尽皆仿效,只要能打赢仗,就可以不听军令,试问刘使君如何把控全局?所以,不论赢不赢得于禁,你我皆不能轻出。” 王威闻言不由愣了。 他呆呆地看了太史慈半晌,终于叹服地道:“太史君果然是心思缜密,思虑长远,非末吏能所及,末吏深感敬佩。” 太史慈没有答话,只是再次猿臂轻舒,拉开他手中的弓弦,瞄准对面一名已经冲入了辕门的军士,然后一箭射出,正中其颅! 那士兵大吼一声,仰着头向后翻到下去,在空中溅射起了一片血雾。 太史慈缓缓地放下手中长弓,严肃地道:“谨守辕门!” “诺!” …… 而大营之外,荆州军的战法和布阵,全都落在了于禁的眼中。 于禁先前曾在鲍信麾下,后征讨青州黄巾时候,鲍信和刘岱等人先后战死,曹操则是在危难时节挺身而出,收编其众,击溃黄巾军称雄于兖州。 而类似于于禁这样隶属于鲍信的旧部,便顺理成章的归顺在了曹操的名下。 于禁观察辕门的战事良久,不由暗自感慨太史慈行军布阵有方。 “荆贼还没有往外冲的迹象么?”于禁侧头问旁边的军侯道。 那司马叹息道:“并无往外冲的迹象。” 于禁深吸口气,道:“以对方的用兵之能,断然不会看不出我是在用三千余军士往来倒换,这样都引不出来他……倒是沉稳。” “都尉,那我们接下来又当如何?”那军侯问道。 于禁沉吟片刻,方道:“对方沉稳,坚守不出,乐文谦若是还继续在后方埋伏……怕是就没有必要了,派人去通知乐校尉,让他引兵出来,去夏侯都尉那里助阵。” 军侯立刻应了。 于禁的使者飞马奔往前往于禁军后方。 在其军后方数里之地,乃是曹操帐下陷阵都尉乐进的埋伏之地。 他事先早就已经与于禁商量好了,由于禁引诱太史慈的兵马出来,诈败而走,来到此地,再和乐进会和尽歼其众。 但等了许久之后,于禁一直没能成功的引诱到太史慈来。 乐进已经有些忍耐不住了。 当于禁的斥候将消息告知了乐进之后,乐进不由用刀狠狠地一砍树干,道:“荆贼狡诈,白白浪费我许多时间!” 说罢,便见乐进高声呼道:“传令全军,速往西面助夏侯都尉破敌!” 他麾下五千余众,当即整装待发,呼啸着向着夏侯渊所进攻的营门冲了过去。 此时,夏侯渊与黄忠在其营门前交战正酣。 夏侯渊所指挥的曹军士卒都是他一手挑选并加以调训的,在行事风格上,都和他本人非常的相似。 夏侯渊秉性刚烈暴躁,他所带的兵,也一个个都是擅长疾行军,长于打速战的精卒。 而夏侯渊本人也与旁人不同,他不避矢石,亲临战阵,带领着将士们向黄忠营中疯狂地冲去。 一众曹军士卒见他这样,不由士气大振,人人奋勇争先,殊死搏战。 在这样的气势与气魄带动下,曹军的战力自然大幅度提高,可以压着荆州军强大,一时之间,黄忠手下的就军卒竟然是挡不住对方的进攻势头。 眼看曹军冲过了辕门,开始向营寨内推进,黄忠终于按耐不住了。 “杀!” 便见黄忠终于放下手中的长弓,不再远程射杀敌人,而是纵马向前,亲临前阵与曹军交手。 他手中的战刀在其手中上下翻飞,每一刀砍下去的时候,都会溅起一层血幕。 曹军见敌军的主将上前,便开始疯狂的向上进行拼杀,怎奈黄忠勇猛,其手中战刀锋利无比,无一合之敌,所有向他扑杀过来的敌人,最后都变成了他马蹄下的尸体。 黄忠一记横扫千军,斩断两支向他刺来的长戟,随后又用力反手一击,那持戟的两名兵卒皆是吐血倒地,黄忠瞅都不瞅一眼,更不屑于去补刀。 他则是趁机冲入缺口,挥刀斩向一名重盔厚甲之将。 那战将身上穿着厚重的鳞甲,且左右有亲卫保护,看样子身份极高。 黄忠适才在远处就盯上了他,他突然亲临前阵杀将而来,就是为取其首级。 黄忠估计,此人最少也得是一名司马亦或是曲军侯级别的人物。 若是能够斩杀了他,一定会大大振奋己方士气。 但事实上,来者的身份比黄忠想象的要高的多。 黄忠与此人交手,两人皆是持刀,向着对方不顾一切的劈杀而去。 面对势如猛虎的黄忠,来将与亲卫舍身迎战,毫无退却之意。 问题是,黄忠是能够与吕布相提并论的猛将,更是眼下荆楚的第一名将,来人和他的亲卫们虽然勇猛,但依旧是让黄忠占据了上风。 不过数息工夫,那来将麾下的数名亲卫便尽数成为黄忠刀下亡魂。 不过这来将的本领,却远超黄忠想象。 他虽不敌黄忠,但依旧是拼死搏杀,毫无退却之意。 对于来敌的勇猛,黄忠不由表示惊讶。 即使他占据优势,但对方的难缠程度,却远远超乎他的想象。 “汝乃何人?” “匹夫,老子乃是骑都尉夏侯渊是也!特来取汝首级!” 第五百六十九章 典韦的表现 王威明白了太史慈话中之意,他大概明白了太史慈的意思。 虽然听太史慈话中的口吻,他现在出战是有信心可以击败于禁的,但是如果这样做,就是直接了违背刘琦的军令。 就算是仗打赢了,回头不但是没有功劳,而且还会以违背军法的由头而被处置。 这是一个为将者最基本的原则。 王威看着不远处,在辕门和己方交战正酣的于禁军,脸上露出了惋惜之情。 他有些不甘心的劝谏太史慈道:“这于禁虚张声势,其手下也不过就是三千之众,如何能敌住我们,只要校尉肯做,末吏愿为先锋,定杀散其众,斩那于禁头颅回营,回头若是使君问起……只要咱们献上那于禁的头颅,使君岂会计较?” 太史慈没有吭声,他只是淡淡地说了两个字:“不行。” 王威闻言,着实有些泄气了。 他年轻气盛,不知道太史慈为何就是这般的固执。 太史慈看到了王威既委屈又愤怒的表情,轻轻叹息。 “为人主者,不但要筹谋全局,把握时机,更是要审时度势,对自己的处境加以判断……刘使君立于万人之上,却也是在风口浪尖,任何的差池对他本人的影响都是巨大的。” 王威有点没太听明白太史慈的意思。 “校尉何意?” “你且试想,我们违背了军令,不论胜还是不胜,若是不遭惩处,日后诸人尽皆仿效,只要能打赢仗,就可以不听军令,试问刘使君如何把控全局?所以,不论赢不赢得于禁,你我皆不能轻出。” 王威闻言不由愣了。 他呆呆地看了太史慈半晌,终于叹服地道:“太史君果然是心思缜密,思虑长远,非末吏能所及,末吏深感敬佩。” 太史慈没有答话,只是再次猿臂轻舒,拉开他手中的弓弦,瞄准对面一名已经冲入了辕门的军士,然后一箭射出,正中其颅! 那士兵大吼一声,仰着头向后翻到下去,在空中溅射起了一片血雾。 太史慈缓缓地放下手中长弓,严肃地道:“谨守辕门!” “诺!” …… 而大营之外,荆州军的战法和布阵,全都落在了于禁的眼中。 于禁先前曾在鲍信麾下,后征讨青州黄巾时候,鲍信和刘岱等人先后战死,曹操则是在危难时节挺身而出,收编其众,击溃黄巾军称雄于兖州。 而类似于于禁这样隶属于鲍信的旧部,便顺理成章的归顺在了曹操的名下。 于禁观察辕门的战事良久,不由暗自感慨太史慈行军布阵有方。 “荆贼还没有往外冲的迹象么?”于禁侧头问旁边的军侯道。 那司马叹息道:“并无往外冲的迹象。” 于禁深吸口气,道:“以对方的用兵之能,断然不会看不出我是在用三千余军士往来倒换,这样都引不出来他……倒是沉稳。” “都尉,那我们接下来又当如何?”那军侯问道。 于禁沉吟片刻,方道:“对方沉稳,坚守不出,乐文谦若是还继续在后方埋伏……怕是就没有必要了,派人去通知乐校尉,让他引兵出来,去夏侯都尉那里助阵。” 军侯立刻应了。 于禁的使者飞马奔往前往于禁军后方。 在其军后方数里之地,乃是曹操帐下陷阵都尉乐进的埋伏之地。 他事先早就已经与于禁商量好了,由于禁引诱太史慈的兵马出来,诈败而走,来到此地,再和乐进会和尽歼其众。 但等了许久之后,于禁一直没能成功的引诱到太史慈来。 乐进已经有些忍耐不住了。 当于禁的斥候将消息告知了乐进之后,乐进不由用刀狠狠地一砍树干,道:“荆贼狡诈,白白浪费我许多时间!” 说罢,便见乐进高声呼道:“传令全军,速往西面助夏侯都尉破敌!” 他麾下五千余众,当即整装待发,呼啸着向着夏侯渊所进攻的营门冲了过去。 此时,夏侯渊与黄忠在其营门前交战正酣。 夏侯渊所指挥的曹军士卒都是他一手挑选并加以调训的,在行事风格上,都和他本人非常的相似。 夏侯渊秉性刚烈暴躁,他所带的兵,也一个个都是擅长疾行军,长于打速战的精卒。 而夏侯渊本人也与旁人不同,他不避矢石,亲临战阵,带领着将士们向黄忠营中疯狂地冲去。 一众曹军士卒见他这样,不由士气大振,人人奋勇争先,殊死搏战。 在这样的气势与气魄带动下,曹军的战力自然大幅度提高,可以压着荆州军强大,一时之间,黄忠手下的就军卒竟然是挡不住对方的进攻势头。 眼看曹军冲过了辕门,开始向营寨内推进,黄忠终于按耐不住了。 “杀!” 便见黄忠终于放下手中的长弓,不再远程射杀敌人,而是纵马向前,亲临前阵与曹军交手。 他手中的战刀在其手中上下翻飞,每一刀砍下去的时候,都会溅起一层血幕。 曹军见敌军的主将上前,便开始疯狂的向上进行拼杀,怎奈黄忠勇猛,其手中战刀锋利无比,无一合之敌,所有向他扑杀过来的敌人,最后都变成了他马蹄下的尸体。 黄忠一记横扫千军,斩断两支向他刺来的长戟,随后又用力反手一击,那持戟的两名兵卒皆是吐血倒地,黄忠瞅都不瞅一眼,更不屑于去补刀。 他则是趁机冲入缺口,挥刀斩向一名重盔厚甲之将。 那战将身上穿着厚重的鳞甲,且左右有亲卫保护,看样子身份极高。 黄忠适才在远处就盯上了他,他突然亲临前阵杀将而来,就是为取其首级。 黄忠估计,此人最少也得是一名司马亦或是曲军侯级别的人物。 若是能够斩杀了他,一定会大大振奋己方士气。 但事实上,来者的身份比黄忠想象的要高的多。 黄忠与此人交手,两人皆是持刀,向着对方不顾一切的劈杀而去。 面对势如猛虎的黄忠,来将与亲卫舍身迎战,毫无退却之意。 问题是,黄忠是能够与吕布相提并论的猛将,更是眼下荆楚的第一名将,来人和他的亲卫们虽然勇猛,但依旧是让黄忠占据了上风。 不过数息工夫,那来将麾下的数名亲卫便尽数成为黄忠刀下亡魂。 不过这来将的本领,却远超黄忠想象。 他虽不敌黄忠,但依旧是拼死搏杀,毫无退却之意。 对于来敌的勇猛,黄忠不由表示惊讶。 即使他占据优势,但对方的难缠程度,却远远超乎他的想象。 “汝乃何人?” “匹夫,老子乃是骑都尉夏侯渊是也!特来取汝首级!” 第五百七十章 戏志才的感叹 曹洪早就一直在盯着典韦了,他用了一招粗鄙的骄兵之计,将典韦引诱到了大营之外,再用最精锐的士兵将典韦困住,然后亲自来到阵前,想要取典韦的首级。 虽然在他看来,对方只是一个莽夫,但典韦的声名目下在荆州很是不弱,若是能斩下他的首级,对于振奋己方的士气而言,一定是大有裨益。 若是杀了他,对自己的声名也大有益处。 说不定,也可使自己名扬一州。 于是乎,曹洪亲自来到阵前,要亲手斩杀了典韦。 若是换成原先的典韦,见到了曹洪来此,就算是形势不利,且身上有伤的情况下,依旧是会和对方一决雌雄,不死不休。 但是现如今,典韦学聪明了。 他跟在刘琦身边,也有快四年的时间了,这四年时间的耳渲目染,不亚于被扔进大学里进行了一番进修。 在刘琦身上,典韦学到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该进时进,该退的时候一定要退。 曹洪举起战刀,对典韦道:“匹夫,休要猖獗,可敢与我一决雌雄?” 这话实在是太不要脸,典韦如今已经是浑身浴血,已属于强弩之末,曹洪却在这个时候来与他交锋,实在是有些厚颜无耻。 面对着满面阴狠的曹洪,典韦二话不说,直接扭头,纵马奔驰直往营寨内冲去。 这举动别说是曹洪了,便是在场的普通军士也尽皆一愣。 在大部分的人的想象中,典韦应该是那种就算是情况不利,也会硬接曹洪跳战的莽夫人物。 就算是不接战,嘴上也一定不刽服输的。 可现在这个转头就跑的形象,和他们一开始想象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 曹洪略微愣神之后,顿时勃然大怒,他猛然一夹马腹,率兵纵马直奔着典韦冲了过去。 “无胆鼠辈休走,留下头颅!” 怎奈曹洪的叫喊声在典韦听来,便犹如野兽厮鸣,丝毫不会在他心中掀起任何的波澜。 典韦一路上都在纵声狂呼,不断的招呼沿途的荆州军士随他归营。 那些荆州军士眼见典韦归营,自然也不会在外面继续与敌人硬拼,随即紧随其后,向着营内纷纷撤去。 曹洪纵马急追,丝毫不曾多想,也未做停留。 此刻他的眼中,只有典韦那个硕大的头颅! 少时,曹洪以及一众亲卫冲进了荆州营中,他双眸充血,满面都是狂傲之色。 他来回四顾了周围,扬声道:“典韦匹夫,适才的嚣张跑到哪里去了?给曹某滚出来!”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一阵喊杀声响起,却见辕门的正对面的军帐后面,冲出了一群手持盾牌的荆州盾兵,他们在曹洪一众对面的不远处站立,将盾牌重重地落于地面,与冲进营寨的敌军谨慎对立着。 曹洪冷冷地看着对面的那些盾兵,嘴角冷笑一声,自言自语地道:“这种阵势,就想阻挡我军军士,简直做梦?若是虎豹骑在此,只需一阵,便可将他的盾阵踏平!” 说罢,便见曹洪猛然一挥手,一众曹军士兵并拥簇着他,向对面的那群盾兵冲了过去…… 那些盾兵面对曹洪的攻势,竟然是没有一丝一毫的怯懦之意。 他们只是按部就班的起身,然后以中间的两人为分界线,缓缓地向着两旁散开来…… 而呈现在曹洪等人面前的,则是在盾兵背后,已经排布好了阵势的——荆州强弩军! 继承了刘宠强弩的荆州军,经过了一番磨合与操练,已经练出了一支强大的弩军。 只要驾驭的好,这支弩兵可以摧毁面前的一切。 眼看着对面突然出现的弩兵军团,曹洪的眼眸一下子瞪的浑圆,瞳孔也在不知不觉中放大了。 …… 山骊之上,曹操和戏忠看着远处的战事,并听取着斥候不断反馈回来的战报,两个人的眉头在不知不觉间,都有些拧紧了。 想不到,荆州军竟然是油盐不进,三路营寨,不论曹操攻哪一寨,亦或是采取什么手段,都引不出他们来。 “刘伯瑜,这缩头乌龟,他当的还真是熟练啊……”曹操面带笑容,但这笑容背后,已经隐隐出现了瘟怒表情。 戏志才一直观望着刘琦营中的狼烟,发现荆州军虽然是在不定时的向当中投柴薪,但狼烟的数量和模式,却一直没有发生什么新的变化。 戏志才低头思虑半晌后,嘴角不由露出一丝苦笑。 “将军,这刘伯瑜果然不一般,看来我是中了他的计了。” 曹操闻言一惊:“计?他眼下除了让各寨龟缩其中,又哪有计策可言?” 戏忠抬手指了指刘琦营中的烟雾,道:“那狼烟便是计策……他放出一道狼烟,令三营固守不出,戏某一直以为,只要他中途变烟,便是换了战策,改了军令,因而戏某一直在认真的观察那烟讯……但如今想来,刘伯瑜或许根本就没有什么烟讯,或者他的战略烟讯,一直以来就只有一条,而我却在这烟讯上花了好些功夫,大半时辰……” 说到这的时候,戏志才抬头看了肯已经快要黑下来的天色,叹息道:“如今待我反应过来时,这天色已然是黑了。” 曹操似乎明白了过来。 他看了看刘琦营中的烟雾,恍然道:“怪不得他一直往那烟中续柴,让烟雾不灭,根本就是在让我们看的,时刻提醒着我们,他还有烟讯,用来乱我等心神!” 戏志才苦笑道:“将军,眼下双方在大局上不分胜负,如今天色已晚,敌人的实力我等已经试探的差不多了,莫不如暂时撤了吧。” 曹操似乎略有些疑虑,他沉思了一会,道:“尚未全黑,算不得夜战,且再战一会,看看情况再说。” …… 而此时的刘琦大营内,身为主帅的刘琦则是带领亲自,亲自来到了营寨之南督阵。 这营寨之南的敌人,就是曹操的镇军大将,夏侯惇。 在刘琦的印象里,一生几乎就没打过胜仗的曹魏大将军。 严颜正在此处与夏侯惇交锋,双方交战的声势虽然颇大,但若是论及殊死拼斗的规模,与其他几处完全没有可比性。 刘琦骑着的卢马,在远处观看片刻,嘴角不由露出一丝微笑。 说实话,但看排兵布阵,其实夏侯惇所掌管的士卒,还是挺有章法的,看来这位曹魏大将军,平日里没少研究兵法,肚子里的颇有些墨水,军事知识储备丰富。 但也仅仅只是限于纸上谈兵的水平。 刘琦勾了勾手指,将沙摩柯叫到身边,吩咐道:“立刻在辕门处,将我的纛旗立出来,看夏侯惇如何应付。” 第五百七十一章 荆骑战夏侯 沙摩柯立刻按照刘琦的命令去做了,虽然他不知道刘琦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但他也不想那么多,主公让怎么做他怎么做就是了。 不多时,就见北寨的辕门前,一杆大纛旗缓缓的立在了当中,上面用金线绣着“汉镇西将军刘”六个大字。 辕门之外,负责指挥攻略的主将夏侯惇看见了刘琦的纛旗,不由大惊失色。 夏侯惇兵书读了不少,也颇为精钻,行事上还有几分儒将之风,但可惜在这方面一直不及曹仁,曹纯等辈。 夏侯惇并不是那种粗犷类型的武夫,相反的他颇为儒雅,亲自迎师常向人虚心求教,平日里行军打仗,也不忘治学。 这样的性格,为一郡太守正当其职,但若是为将……却总欠缺了些什么。 夏侯惇在用兵方面相对保守,虽然他在指挥兵将进攻时,声势颇隆,但却是打雷声大雨点声小,多少有些花拳绣腿的嫌疑。 这也是他性格使然,夏侯惇对待下属较为亲厚,与正常的将领相比,他心中总是多了几分善念,此刻他也是唯恐强攻会造成过多的伤亡,因而在进攻方面反倒是比较保守,只是把声势弄的很大,但实际并不曾血拼。 夏侯惇是个好人,但很可惜,慈不掌兵义不掌财情不立事善不为官。 这样的将领,虽然对待属下过于负责,但却缺少了果决,不适合阵前指挥。 果然,当辕门方向出现了刘琦的纛旗之后,身为此一军主将的夏侯惇顿时有些凌乱了。 刘琦的纛旗出现在了这里,那也就是说明,刘琦本人已经驱兵到此,与自己正面对决。 一时间,夏侯惇的心开始变得忐忑不安起来。 与敌方主将对决,说实话他还没有做好这个准备。 夏侯惇的行军司马匆匆来到他的身边,急切地向他禀报道:“都尉,刘琦率兵亲来北寨,眼下他立起了纛旗,亲临前阵指挥,敌军士气大振,已经反攻为守,我军前阵难以支撑,还请夏侯公速做决断!” 夏侯惇听到这,直感觉脑袋瓜子生疼。 那刘伯瑜好死不死的,为什么偏偏跑到了自己这一路上来? 夏侯惇心中此时既感忐忑,又有些忿忿之情。 他思虑了一下,随即对行军司马下令道:“传来前阵的将士们,速速后撤!先离开敌军前阵,再临阵以观刘琦动向。” 那行军司马一听,心中不由升起了对夏侯惇的几分鄙夷。 他急忙谏言道:“都尉,刘琦乃是荆贼之首,若是能将其擒拿,则都尉一定可以名震天下,这是千载难逢的良机,都尉万万不可错过。” 夏侯惇听了,脸上露出一丝苦笑,毫无兴奋之情。 “刘伯瑜乃是年轻一辈的俊杰人物,何等厉害,连董卓老贼都不是他的对手,某家又岂能争先,休要多言,可速撤之。” 那行军司马闻言诧然道:“可是眼下两方交战正酣,我军一旦撤走,万一刘琦从后方掩杀上来,我军又该如何是好?” 这一点,夏侯惇不知为何倒是颇为自信。 “眼下敌军的阵势,明显就是固守营寨,我军攻了这许多时候,也不见荆州有哪个敢轻出营寨?如今天色渐暗,刘琦又是敌军主将,岂能轻身犯险?秀雅多言,速撤便是!” 夏侯惇的动作,很快就被刘琦军的斥候给探听到了。 他们立刻回报刘琦,请他定夺。 刘琦抬头看了看天色,脸上露出了一丝淡淡的微笑。 夏侯惇的行动,果然如同自己想象的一样,这是一种对自己没什么自信的表现。 他不敢和自己正面交锋。 不过也算是他有自知之明。 不过可惜,今日不管他撤还是不撤,‘盲夏侯’的这一路兵马,刘琦都是吃定他了。 营寨的四野,曹操的大军和荆州军的厮杀还在继续着,两军对阵的战场遍布在营寨各处,天色虽然已经有些昏暗,但放眼望去,还是能够看见荆州军大寨的栅栏和营寨前的土地上,到处都洒满了鲜血,血红色代表的,是不停倒下去的双方士卒,犹如修罗场一样的。 夏侯惇眼见刘琦亲自来了,想要撤退,但刘琦却不打算这么轻易的就放他走。 他要给这名‘曹军的软肋’好好上一堂生动的军事课。 在今日这场大战中,刘琦还有最后一张王牌没有用出来。 那就是他身后的三千精骑。 关中一战之后,刘琦所掌握的精骑数量,已经达到了五千骑,虽然北方那些拥有良马产出的巨富还是比不了,但五千骑兵的数量,已经足矣算是一个大军团了。 五千精骑中,有两千骑兵在黄忠和太史慈的营中。 而剩下这三千骑兵,则是刘琦最后的底牌。 这底牌,刘琦一直保护的很好,隐秘的很好,不要说是北地诸侯,便是他荆州自己人中,不是军方内部人,也不清楚荆州眼下的精锐骑兵的具体数量。 谁言南方无强骑? 就在夏侯惇开始撤离大营的辕门处,打算重新列阵的时候……枕戈待旦许久的荆州铁骑赫然动了。 先是荆州的步兵突然上前,将大营前一大片的栅栏推倒,然后迅速的向后方撤去。 而伴随着空场的出现,荆州的骑兵也从营内亮相了。 虽然不是在平原上,不能够展示最强的冲锋战力,但刘琦所扎营的地方四周也是平坦,再加上夏侯惇突然变阵,一时间未必能将阵势收拾好,故而荆州骑兵在这个时候出动,还是能够占到很大便宜的。 刘琦的骑兵并非南马,大部分都是北马,而这些战马所驮的骑士,也都是从荆州军中,选出的精锐士兵。 和北方的骑兵不一样,刘琦的这些骑兵并非都是人高马大,相反的,他们大部分都是身材短小灵活之人,这样可以给马匹减轻重量,同时达到最好的机动性和灵活性。 但虽然身材短小,但这些骑士却各个身材健硕魁梧,都是爆发力极强的南人。 “冲阵!” 随着刘琦的命令下达,这支王牌骑兵终于开始动了。 他们各个精神抖擞,装备精良,威势极盛。 这些兵卒,大多是多少年随刘琦南征北战的强兵,特别是关中一战,他们经历过血的洗礼,算得上是真正的猛士。 适才的交锋中,他们听从刘琦的军令,没有越出中军大营一步,只是看着自己的战友们在前方,一个接着一个的倒下。 看着浴血冲锋的同僚,他们多少次在脑海中幻想能够纵马持刀,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地打入敌军的军阵之中,替同伴们报仇雪恨。 但没有军令,他们不行。 直到此时此刻,刘琦终于打开了兽笼,放这些凶兽从笼子中飞奔出来。 一时之间,营寨内的马蹄声骤然响起,先是低沉相对还有节奏,但很快,便形成了雷鸣般的声响。 伴随着几乎可震颤大地的马蹄声,荆州精骑开始冲向了夏侯惇的军阵! 第五百七十二章 针锋相对各有筹谋 远处的山骊上,曹操突然皱起了眉头,然后向着刘琦军营的北面辕门处看去。 天色渐黑,战场上的视线开始逐渐变暗,且因为厮杀场间的声音异常杂乱,但曹操还是猛然间捕获到了一丝讯息。 “不好,曹某大意了!”曹操重重地一拍手,惊道:“一时不甚,竟然让刘伯瑜以骑兵赚吾!” 说罢,便见曹操急忙转头,喊道:“速速唤卫兹前来见我!” 卫兹乃是曹操最为信任的一名部将,他也是当初在陈留,散尽家财帮助曹操获得了基本盘的恩人。 历史上的卫兹跟随曹操参加了荥阳之战,是他的左膀右臂,但很可惜,荥阳一战徐荣的攻击势头实在是太猛,至使帮助曹操起事的恩人命丧九泉,没有福气看到曹操是如何成就大事的。 但在这个时空,由于宗亲联盟北上,荥阳之战没有发生,卫兹也因此留下了性命。 少时,便见一名与曹操年纪相当,一脸英气的男子大步流星地来到了曹操身边。 “孟德,唤我何事?” 曹操跟卫兹犹如兄弟,很是熟稔。 他一把拉住卫兹的手,道:“兄长,操今日一时不甚,恐为刘琦所算,他营寨的北面隐隐有马蹄轰鸣之声,想来是刘伯瑜故意藏了后手,如今骤然发难,我恐元让不支,山下现有虎豹骑埋伏,兄可领一部虎豹骑前往刘伯瑜的营寨北面,去救元让,务必不要让他出事。” 卫兹平日里与夏侯惇私交不错,听了曹操这么说,自然不敢怠慢,他拱手道:“孟德放心,我这就领人去,一定不让元让出事。” 说罢,他转身要走,却听戏忠在后面喊住他道:“卫君只需领一半虎豹骑去便是……记住,让每一名骑士在离开山骊前,要打两支火把!” 卫兹惊诧地看了看戏忠,然后又瞧向曹操。 “打两支火把,骑士还要驭马,如何能打两只火把,眼下可是事急!” 却见曹操点了点头,示意他按照戏志才所言的做。 卫兹见曹操答应了,只好领命。 待卫兹走后,却见曹操看向戏忠,颇是不解地道:“先生为何只让卫兄领一半虎豹骑去救?” 戏志才眯起了眼睛,道:“明公不可因一时之急,而乱了阵脚,夏侯公此刻危机,卫君前往相救,能不能救下尚不好断言,但明公不可尽弃己众,让对方乘隙钻了空子。” 曹操闻言一愣。 却听戏志才继续道:“明公一开始将虎豹骑安排在此处,所为何事?” 曹操眯起了眼睛:“自然是为了能够将刘伯瑜引到此处,所谓擒贼擒王,刘伯瑜若知曹某在此,或许会驱兵冲开我方阵营来此擒拿曹某,按我便可以用虎豹骑在此伏击于彼……只可惜,这贼子怎是好诈,让他中计太难……说什么就是不出来呀。” 戏忠呵呵一笑,道:“刘伯瑜诡诈之人,想要引诱他甚难,但是并非每个人都是刘伯瑜,明公难打忘了,除了刘琦之外,此处尚有另外两座大寨,那当中之人,恐未必不会注意到这里,明公此时为了救夏侯公,而尽遣虎豹骑,非明智之举。” 曹操何等聪明的人物,听了戏忠的话,顿时恍然大悟。 他慢慢的转过头,看向了远处蔡瑁的军寨。 …… 而与此同时,蔡瑁的大营内,斥候已经将战场的情况想蔡瑁进行了禀报。 蔡瑁全副武装,不断听取着手下斥候的汇报,心中不由痒痒的紧。 三座营寨,偏偏就只有他这一处营寨没有被进攻。 而根据斥候的汇报,黄忠那边重创了夏侯渊,随后被乐进拖住,太史慈则是谨守营寨,不让于禁能够迈进营门半步。 典韦受了重伤,但黄叙却用弓弩阵败了曹洪。 但曹仁和曹洪那边则是一直占据优势,压着荆州军打。 如今就连刘琦也亲自出马,去战夏侯惇了。 蔡瑁上一次在南阳,被曹操几番战败,可谓是丢尽了颜面。 如今他随刘琦在此立寨,甚想借机打败曹军,找回颜面。 就算他与曹操是旧识,但战场之上无父子,更何况是少年时的朋友。 但可惜,刘琦给他的军令,就是紧守营寨。 守就守吧,但也不知道为什么,曹兵就是不来打他,反倒是跟刘琦和黄忠,太史慈等打的有来有往。 蔡瑁的手,此刻感觉很是刺挠。 “报!”就在蔡瑁胡思乱想之际,有一名探明消息的斥候前来禀报。 “讲!” “禀中郎将,从东面的山骊上,有一将引着一大队骑兵,奔着刘使君的大寨而去,看方向,似乎是冲着刘使君指挥骑军所在去的!” 刘琦用骑兵与夏侯惇交战的情况,蔡瑁在第一时间就得到了消息。 而曹操在不远处的山骊观看战局,这事蔡瑁也知道。 但蔡瑁还是有一定军事才能的,就算是知道曹操所在,他也不敢轻举妄动,一是刘琦曾给自己下军令,不让他轻举妄动,二是曹操身为敌军主帅,他山骊的周边岂能没有强兵把守。 而且在作战之前,蔡瑁就大概知道,曹操引领麾下最精锐的虎豹骑中的一半人从兖州来到了此处。 一半虎豹骑的数量,最少也有四千骑众,但在这次战斗中,却一直不曾出现过。 如今,夏侯惇被刘琦强攻,危在旦夕,听闻此人乃是曹操的宗族之将,想来曹操对他极为重视……这是派虎豹骑去救了。 蔡瑁眯起了眼睛,道:“从山骊往使君大寨的骑兵,大概有多少人?” 那斥候急忙道:“天色太暗了,属下离的又远,看不真切,只是隐隐能听到马蹄轰鸣跺地之声,想来少说也有数千骑众了。” 蔡瑁不满地道:“数千?一两千也是你,七八千也是你,到底是几千!” 那斥候这下子可犯了难。 天色发黑,离的又远,着实看不真切…… 不过…… “中郎将,属下虽未曾看清去支援夏侯惇的骑兵有多少骑,但那些骑兵各个手持火把,属下和同僚们也大概估算了一下,那些火把大概有三四千往上。” “四千的火把……”蔡瑁开始捋着胡须细细思量。 一骑一般也就是带一根火把,有时候甚至是两骑用一个火把,如果真的在远处看,有三千多的火把随军,那想来人数也应该是跟火把数量差不多的。 如此说来,曹操为了救援夏侯惇,很有可能将最后的强军都派出去了! 也就说是,曹操目下的身边空虚…… 蔡瑁惊喜地望向了山骊那边,眼眸中生出向往之情。 但同时,他心中又有一个理智的声音在告诉自己…… 刘琦叮嘱过他,非得紧急关头,不可轻易出兵! 但敌军主将眼下身边的防备空虚,这算不算是紧急关头呢? 蔡瑁揉了揉太阳穴,叹道:“头疼啊……着实难办!” 第五百七十三 擒拿夏侯惇 刘琦营寨前的北大门前,一众精锐的骑兵开始对夏侯惇的军阵进行了猛烈的突袭。 骑兵的运用不在于人数的多少,而是在对于进入战场时机的把握。 这是一场双方加起来,将近六万人的会战,三千骑兵虽然强悍,但直接投入到战场上,回报未免太低了,而且刘琦还是防守营寨的一方,一个搞不好这些机动力强的骑兵还会被对方重重围住。 但是现在这种情况,就不一样了。 双方鏖战了整整半个多时辰,期间几番厮杀,可谓难解难分,气力和精神力都已经消耗巨大,如今夏侯惇又因为面对刘琦,不想直对其锋芒,故而选择了暂撤。 不得不说,夏侯惇在揣摩军士的心理方面,实在是太过愚钝了一些。 现在撤兵,就好比一个人适才连续一个小时都在高度紧张的做高强度的跑步运动,如果一直坚持下去还好,但突然之间让这个人停下来喘息休息,那适才高强度有氧运动所带来的疲劳感就会全部袭上这个人的身体,如果在休息了十分钟之后,再想让他重新振奋精神,恢复刚才的运动强度,只怕就比较困难了。 夏侯惇的军队眼下就是如此。 体恤士卒并没有什么过错,但却也要分分场合。 如果在这种状态下被突袭,毫无疑问就很容易出现混乱。 而混乱这东西,是会传染的。 正在生死大战的关头,一旦混乱在军中传染开来,那部队的整体气势就会如同雪崩一样,迅速崩坏,从而导致大军的整体溃败! 那些骑兵也就是在这个时间段,向着彼军进行猛烈的冲击。 他们一边纵马奔驰,一边高声呼喝: “杀!杀!杀!” 喊声震动天际,震耳欲聋,气势尽显雄厚。 冲锋起来的骑兵,就犹如一柄闪亮的剑,所过之处便能任意取人首级,他们划破空气,以势不可挡的威势,朝着夏侯惇一众杀去。 这段距离不远不近,既能达到奇袭冲锋的效果,又可以给予骑兵足够的冲刺距离。 他们的速度越来越快,三千精骑以曹军军阵中那些敌首的头颅为目标,很快的就冲到了他们的面前。 正在布阵的曹军士兵早就已经看到了那些骑兵,但这看似遥远,实则尽在咫尺的距离根本没办法让他们迅速的做出反应。 马踏大地使得地面震动,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这震动感越来越强烈。 因为对方越来越近了。 伴随战马踏击地面的震动声的,则是战马的嘶鸣声和马背上的骑手呼啸之声——曹军士兵开始乱了。 面对着大地的震动感和马鸣声声,他们看到了让他们惊骇莫名的一幕……那数千全副武装的精锐骑兵正快速朝他们冲来。 战场的大地上满是血水,数千匹战马马蹄奔腾间,带起了无数血花。 那些骑兵此刻犹如踏血而来。 面对突如其来的骑兵进攻,夏侯惇的军队当时便慌了手脚。 他们本来是抱着敌军不会追击出阵的心态开始向后撤退的,而且对方的表现也确实如此。 但谁又能想到,敌军居然在营内埋伏着精骑呢? 从数里之外奔驰而来的这些骑兵,在刘琦的授意下,直接如一辆辆小形冲车般撞进了混乱的夏侯惇军阵中。 “莫要慌乱!莫要慌乱!”夏侯惇见状立即高声呼喊,但收效甚微。 那些曹军与荆州军鏖战已久,虽未尽全力,但体力也是消耗严重。 他们每个人此刻都已经是筋疲力尽,只是若是再要与敌军的骑兵会战,实在再难鼓足全力。 此时他们哪里还有余力能够抵抗这三千铁骑那如同猛虎般的攻击。 反观这三千荆州骑兵,养精蓄锐多日,战意高昂,体力完备,又是有心算无心,诚可谓是锐不可当。 再加上这些骑手一直不能出战,心中憋满了对来攻击自己家园的曹兵的恨意,此刻猛虎终于出笼,他们一个个就如打鸡血了一般。 一方身体疲惫,一方精神振奋,双方对战的结果可想而知。 在多种因素影响之下,荆州骑兵在冲入夏侯惇的军阵中后,立时便掀起了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荆州骑兵在冲入山越军中后,也保持着冲锋阵型,三千骑军分为百骑一组,共计三十队。 荆州骑兵虽不是百战之师,却也是屡经大战,经验丰富,他们不停地在马上斩杀着马下的曹兵,掀起了一阵阵腥风血雨。 但凡是骑兵与步兵短兵接阵,只要是在平原之上,能进能退,没有障碍,且不影响冲杀,则十战九胜。 荆州骑兵在冲入曹军阵中后杀伤甚多,那数千战刀挥在空气中,不一会儿,众骑的马蹄下就堆积了不少尸体。 但刘琦没有沉醉于这种单方面的大胜,他眼下有更重要的目标。 “传令下去,不要放走了夏侯惇,将其生擒之!”刘琦下了命令。 沙摩柯在旁边应了一声,随即纵马直奔前方杀去。 而沙摩柯走后,刘琦又随即带领着一队精锐的荆武卒出了大营,在不远处仔细地观察这场突袭战的具体情况。 他需要通过仔细的观看战争的形势和情况来总结经验,以便对今后的战争做出更多的调整。 今日这一仗,刘琦发现己方的骑兵在深入敌人军阵的过程中,有时就会陷入敌军的包围之中去而不能得脱,这是骑兵历来在战争中的大忌。 针对这一点劣势,刘琦一直没能够找到解决的办法,他曾想到过用弩兵来配合骑兵队伍的行动,但一则两军机动力不一样,二则弓弩容易对己方的骑兵产生误伤,所以他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 但是通过今日战争的细节,刘琦还是能够看到单一兵种作战的弊端。 即使是骑兵,在冲锋过于往前的时候,就很容易被对方切割包围,但冲锋是骑兵的精髓,想让他们既能冲锋,同时还保持冷静,实在有些强人所难。 刘琦的骑兵们在冲杀了一圈之后,随即在外围快速的奔驰一圈,待畜满马力,便会再度狠狠冲入那已经尸体遍地的曹军阵中。 以骑军最为擅长的机动性和强大冲击力继续击杀着还在抵抗的曹军士兵们。 骑兵对步兵最大的优势,就是冲击力,一支骑军在战场中,要不断地找寻方法,保持充足的冲击力,才能一直确保优势。 在这样的周密安排下,夏侯惇没有丝毫的胜算。 他在亲兵的保卫下冲出军阵,想要遁走。 但是早有一个人盯上了他。 沙摩柯率兵拦住了夏侯惇的去路 第五百七十四章 元让来营 荆州骑兵冲杀曹军,以点破面,引发了曹军的溃败和混乱。 而敌军的混乱,则是造成了夏侯惇的仓惶败走。 夏侯惇一败走,就给了荆州军可乘之机。 沙摩柯率兵拦住了夏侯惇的去路。 就身形和长相来看,沙摩柯一瞅就和夏侯惇这种土生土长的中原人不太一样。 就算是他穿上了甲胄,骑上了汉马,但举手投足之间,还是能看出他荆蛮的习气。 “速速下马受降!”沙摩柯操着一口特有的五溪蛮族特有的腔调向对面喊道。 夏侯惇一听对方的喊话,心中就直接蹦出了‘蛮夷’两字。 万万想不到,一个荆州蛮夷,竟然也能对自己这般强硬。 夏侯惇提起长矛,然后冲着身后的将士们挥了挥手,大有要与沙摩柯拼杀之势。 沙摩柯哼了哼,随即率兵向着夏侯惇冲了过去。 两方交战,在这场大型战场,又开辟了一个小型战场。 夏侯惇的军事能力虽然一般,但本人的武技却非同小可,不比寻常。 他十四岁的时候,因为有人侮辱其师,夏侯惇随将其杀之,足见其性格中也有刚烈之处。 “彼来拦路,若不拼命,必死无疑!儿郎们想死还是想生?”夏侯惇举刀高声呼喝道。 他身边的曹军士卒自然不想被杀,于是纷纷高举兵刃,大呼“战、战、战!” 紧接着,便见一群曹军士兵挥舞着兵刃,呼啸着向着一众荆蛮将士们冲去。 两队兵马瞬息间便交战在了一处,展开了凶猛的搏杀。 按照沙摩柯的想法,敌军乃是败军之众,凭借己方这支准备充足的军队,最多不过交手一两柱香的机会,就可以达到让对方彻底溃散的目地。 但事实证明,沙摩柯想错了,对手因为求生欲望,所迸发出来的战斗力着实是非同小可。 不过也无所谓,他们此刻就算是在顽强,也不过是强弩之末,己方只要坚持拖住他们,待后方的骑兵将夏侯惇军的主力彻底都击败之后,便可以迅速的赶过来支援,到时候夏侯惇就只有束手的份了。 夏侯惇再离开,难道还能上天不成。 但令沙摩柯惊讶的是,此时的夏侯惇还真就是摆出了想要上天的架势。 夏侯惇在指挥兵马的时候,颇有儒将之风,可是一旦真的上了战场,他就彻底的有了猛将之姿,年轻时的‘刚烈’风范,此刻展露的尽显无疑。 他手中的长刀往来翻飞,上下挥舞,马前马后几无一合之人,竟是颇有些令三军辟易的姿态。 沙摩柯见夏侯惇这般勇猛,心中微惊,他不敢托大,随即亲自上阵,与夏侯惇交锋。 两柄战刀相交,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夏侯惇咬牙切齿地道:“你这蛮子,也敢口出狂言要取我首级?今日便让汝这无知匹夫知晓某的厉害!” 当下,便见夏侯惇手中的战刀翻飞,强攻沙摩柯。 沙摩柯与夏侯惇交手十余招,心中甚感惊骇。 没曾想到,这中原战将用兵不甚强,但武技居然这般高绝! 在与沙摩柯交手过的汉人战将中,沙摩柯只服气典韦一人,其余的他都不放在眼里,认为这些汉人不是他的对手。 却也难怪,与沙摩柯交过手的只有荆武卒的统帅典韦,至于其他的黄忠,太史慈,魏延等人,都不曾与他比试过,而且不得不承认的是,沙摩柯的武技确实远非一般人所能比。 眼前的夏侯惇,对于沙摩柯来说,竟成为了其平生少见的大敌。 夏侯惇的武技很高,力气也大,再加上他求生的欲望强烈,手中进攻的手段连绵不绝…… 这排山倒海一般的攻势,让沙摩柯感觉到压力异常的大。 那战刀一下一下的落在沙摩柯手中的兵刃上,从刀上传来的力道让沙摩柯感觉手臂发麻,肩膀亦不由有些酸疼。 他实在是没有想到,对手的力气居然有这么大。 “铛啷!”一声巨响,沙摩柯手中的刀被夏侯惇扫开,然后便见他一记横扫千军,迎着沙摩柯拦腰扫来。 沙摩柯顿时大惊。 他不敢怠慢,只能是借着势头向后一倒,直接往下去摔,跌落于马下。 夏侯惇见沙摩柯跌下了战马,冷冷一哼,然后举刀就准备往他身上刺。 “嗖!” 随着一声箭响,一只利箭射中了夏侯惇的战马,那战马吃痛,扬起前蹄,将夏侯惇掀于马背之下,将夏侯惇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夏侯惇背部着地,疼的大吼了一声,但他立刻反应了过来,猛然站起了身,但是身边突然响起了马蹄之声。 却是一队骑兵从后面奔驰了上来,将夏侯惇团团围住。 却见身着甲胄的刘琦,骑着白马的卢缓缓地骑马来到夏侯惇的面前,他的手中还有一张长弓。 夏侯惇的脸色忽红忽白,与刘琦尴尬相视。 刘琦身边的荆武卒已经持兵刃上前胁迫住了他。 “夏侯元让?”刘琦试探性地问了一句,见对方不答,他也不尴尬,只是继续笑道:“某乃刘伯瑜,久闻夏侯元让兄的大名……今日有幸相见,咱们不妨往营中一叙?” 眼下这种局面,夏侯惇又岂能有一句不字? 一场鏖战下来,天色已经渐黑,曹军与刘琦军互有胜负,在无法攻克对方的营寨下,只能是全线撤退。 不过双方虽然是各有胜败,但在刘琦军北面的战场上,刘琦本人却是获得了一个重大的胜利。 那就是他生擒了夏侯惇! 刘琦将打扫战场,重新立寨的任务交给了手下的人,他自己则是在帅帐接待了夏侯惇。 夏侯惇看着坐在帅帐正上方的刘琦,虽然有心扑上去掐死他,但又看了看他帐内林列在两旁的荆武卒,最终还是放下了这个念头。 “刘伯瑜,某家今日落在你手里,无话可说,你要杀便杀,” 刘琦笑着摇了摇头,道:“我为什么要杀你,夏侯兄这一次是到我营中做客的,我定然会好生招待,毕竟我跟曹将军也是有数面之缘,彼此间颇为投机,杀他族中的要亲,我可是做不出这样的事来。” 第五百七十五章 谁胜谁负 夏侯惇听刘琦这么说了,心中不由泛起了些许疑惑,他眯起了眼睛,看着刘琦嘶吼道:“刘伯瑜,你不要妄想拿某之性命去威胁孟德,孟德乃是英雄明主,他眼中看的是天下,是苍生!绝不会为族亲之情所累的,汝勿妄想!” 刘琦淡淡一笑,道:“这你放心,我看到的东西也和曹操是一样的,今日请元让兄来此,并无他意,没有用你威胁曹孟德的意思……只是我久仰元让兄的威名,如雷贯耳,咱们先前在司隶曾见过一面,当时我与元让交谈甚欢,可惜彼此却不曾互相了解,对于元让兄,我一直是有意结交,敬仰的很呢!此番请兄来,只是想略尽地主之谊。” 说罢,他转头看向身边的一名荆武卒,道:“元让兄鏖战劳苦,不要让他受了委屈,且派人领他寻一处好的帐篷,让他好生休息,待补足了气力、养好了精神,我设再宴为元让兄接风。” 夏侯惇脸上肌肉直抽抽…… 还接风。 有为被生擒的敌将接风这一说道么? 可惜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夏侯惇此时此刻,只能是任凭刘琦摆布,哪里还有什么选择的权力。 他只能是在那名荆武卒的带领下,离开了刘琦的帅帐。 夏侯惇走后,刘琦脸上的笑容开始逐渐消失。 他一转头,吩咐身边的另外一名荆武卒道:“派人仔细的看住他,观察他的一举一动。” “唯。”那荆武卒立时候转身去了。 而刘琦则是继续在帅帐内,一边思考今日的战役,一边等待着手下的斥候们不间断的将各处战场的情况给自己传递回来。 他需要了解这场战斗的最终结果,并加以判断。 果然不出刘琦所料,不多时便有斥候分别将各处战场的战况给他传递了回来。 先是典韦身受重伤,失血过多,目下正有医者给他包扎,不过典韦皮外伤虽重,却未伤筋动骨,恢复起来会非常迅速。 另外,黄叙遵照刘琦的命令,用强弩营袭射曹洪一众,曹洪身边的亲卫舍命用身体护住他,才勉强使曹洪没有当场身亡,但据说曹洪本人也是中了两支短弩箭,入肉颇深,不知是否伤及要害,后被麾下的军士们救了回去。 至于曹仁和曹纯的兵将,面对己方则是占据了优势,吴堀被曹纯打伤,荆州军在这两路的折损数量是最多的。 而黄忠则是伤了夏侯渊。 后夏侯渊被乐进所救,乐进本人虽是身材矮小,但却勇猛异常,竟然拖延了黄忠许久,若不是因为他,黄忠定不会让夏侯渊轻易走脱的掉。 仔细算算,双方也算是互有损伤,算是拼杀了个不胜不败。 当然,这前提是没有算上刘琦生擒夏侯惇这一阵。 若是将这一阵也算在内的话,那刘琦这一方就可以算是大胜利了。 刘琦心中对今次的表现,颇感满意。 不过,他并不指望能够用夏侯惇在曹操那里换回什么,毕竟曹操是一个军纪严明的人,什么样的事该做,什么样的事不该做,曹老板想来是门清的。 指望他在这种时刻重情重义,怕是纯属多余了。 就在刘琦对今番的战绩表示肯定的时候,有一名斥候匆匆走进帅帐,向刘琦禀报蔡瑁那一边的情况。 当听到蔡瑁的情况之时,刘琦的脸色顿时变了。 他的眉头深深皱起,颇有些诧异地看着那名斥候,问道:“被擒拿了,何时被擒拿的?” 那斥候向着刘琦拱手道:“就在刚才不久,蔡中郎将的营盘,刚刚传来的消息。” “为何会被生擒,我怎么不知道?我事先不是已经下令,不让他轻易出寨么?” 那斥候轻轻地摇了摇头,只道不知。 刘琦面色不善,吩咐他,让他火速前往蔡瑁的大寨,让他召蔡瑁营中的司马前来汇报。 那斥候领命而去。 大概不到半个时辰,蔡瑁直属的别部司马吕公便站到了刘琦的面前。 面对刘琦的质问,吕公只能是无奈地将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了刘琦。 其实,事情很简单,蔡瑁最终没有抵抗的住生擒曹操的诱惑,率兵前往那处山骊,想要生擒曹操建功。 结果自然是可想而知,蔡瑁的军队被曹操埋伏在山脚下的虎豹骑打败,蔡瑁本人则是被曹操生擒。 说起虎豹骑,现在曹操军的虎豹骑和历史上并不一样。 历史上的虎豹骑,是曹操一统北方之后,从麾下的精骑兵抽调出来的天下骁锐,骑手皆是曹操麾下的百人将。 但现在的虎豹骑,只是曹操麾下骑兵的统称,和历史上并不相同。 至于虎豹骑的战马来源,其中很大一部分是栾提于夫罗的匈奴战马。 曹操接替了桥瑁任东郡太守,便在东郡招兵买马,扩充其军势。 那时候,正逢南匈奴的栾提于夫罗背叛袁绍,率兵攻打东郡夺粮,又有黑山军的于毒、白绕、眭固相以应之,被曹操以骄兵之计设伏,在东郡的博平大破其众,缴获了大批黑山军的人丁充军,并缴获了于夫罗一大半的匈奴战马,用以作为他虎豹骑的基础。(见二百九十八章) 刘岱和鲍信死了之后,曹操又接手了他们的千余骑。 这就是虎豹骑的雏形。 …… 蔡瑁和曹操昔日乃是同在雒阳的好友,如今蔡瑁被曹操所擒拿,曹操自然不会将他怎么样,一定是善加以待。 而且蔡瑁还是荆州的中郎将,留着他跟刘琦做交易,一定会有大用的。 曹操好好安抚了蔡瑁,让他不要过于惊恐,不论如何,自己都会善待于他。 随后,曹操让人带蔡瑁下去休息,然后召集诸将回来,询问前阵的战况。 当得知了夏侯惇被刘琦所生擒,曹操心中不由怒火中烧。 本想用蔡瑁来胁迫山阳刘氏,哪曾想居然出了这么一档子事! 元让……着实是不争气! 身为一军重镇,居然被对方生擒,何等的奇耻大辱啊。 但眼下夏侯惇被擒,曹操想要利用蔡瑁胁迫刘琦的想法破灭了。 夏侯惇再不争气,那也是他的宗族大将,别说自己与他关系要好,就算是不要好,眼下有蔡瑁在手,曹操若是不救,岂不令诸将寒心? 看着下方一众人,曹操不由慢慢地闭上了双眸,叹息道:“谁可为使?” 众人之中,毛玠站了出来,言道:“末吏新投将军帐下,未建尺寸之功,今愿为使,去彼营中与刘琦谈判,说刘琦放夏侯元让归营。” 第五百七十六章 议换人质 毛玠主动请缨,去与刘琦商讨关于用蔡瑁交换夏侯惇的事情。 临行之前,曹操暗中对毛玠进行了多番嘱托。 他嘱托毛玠的中心思想,无外乎是在两方交换人质的时候,能够给己方多索要些好处,尽量就多索要些好处。 毕竟,若只是平等交换的话,对于曹操来说,有些太过吃亏了。 曹操这个人,从年轻的时候开始,就不是吃亏的主、省油的灯,若是想跟他做平等交换,无异于痴人说梦。 逮到个蛤蟆,非得攥出粉来不可。 但殊不知,刘伯瑜也是这样的人。 …… 双方一场大战之后,遂各自罢兵,暂时不与对方交手。 刘琦这几日,一直在思考如何与对方交换蔡瑁这个问题上。 说实话,蔡瑁的不争气,委实让刘琦有些憋气,好不容易生擒了夏侯惇,正寻思用他来威胁一下曹操,可谁曾想居然闹出了这么一件事。 蔡瑁身为荆州的中郎将,又是刘琦的妻弟,于情于理都该搭救,若是不救,对于刘琦的负面影响未免有些过大了。 当下的情况,便只能如此了。 荆州军整备了两日之后,从平氏县那边传来了消息,说是蒯良和蒯越兄弟,闻听蔡瑁被曹操擒拿,正星夜从平氏向着前线赶来。 当初,刘表设立对抗曹操一路时,曾用蒯越和蒯良兄弟,与黄忠、太史慈共同进兵来此,不想这兄弟俩的鬼心眼多得很,未免避免和曹操的正面冲突,他二人分出宗族兵马屯扎于平氏,负责调配南阳郡和南郡的粮秣,用以供应前线,而对抗曹操的全部压力,兄弟俩则都压在了黄忠和太史慈的身上。 仔细想想,他们这样做也无可厚非。 蒯良和蒯越,都已经被刘表委任为中郎将,就目下的荆州官职体系构成来说,他们已经算是荆州军中的最高阶,便算是打退了曹操,刘表还能给他们什么好处? 难道还能将他镇南将军的职位让给二人不成。 如果因为他们的责任输了,反倒是更不好看。 所以,与其到前方与不知真正实力的曹操作战,但不如在平氏县这个进可攻退可守的督诸路粮道的要地镇守,以观时局才是上善之策。 但是蔡瑁被擒,兄弟二人可坐不住了。 毕竟,南郡宗族之中,以蔡瑁为首,他若是出了三长两短,南郡宗族的势力结构必然会发生重大的变化。 事关他们家族之事,蒯氏兄弟不能不来。 “蒯良(蒯越)见过刘使君!”二人一同向刘琦拱手执礼。 刘琦看着蒯氏兄弟,道:“子柔公和异度先生不在平氏督粮,来此所为何事?” 蒯良长叹口气,脸上露出了愁苦之色:“听闻蔡德珪被曹操生擒,兹事体大,良与异度岂能坐视不理?故而星夜前来,找使君商量对策。” 刘琦轻轻地一拍额头:“是了……兹事体大!若非德珪被擒,想来也没有什么事能劳动二公来此了,毕竟这前线可不是什么好地方,一个弄不好,性命怕是就没了。” 蒯良闻言脸色一红,连道:“惭愧,惭愧。” 蒯越轻轻地咳了一声,掩饰其尴尬:“刘使君,敢问德珪被擒,使君想作何打算?” 刘琦摇了摇头,道:“这件事我眼下还没有想好……我想作书一封给严君,请他定夺,不知二位先生意下如何?” 蒯良和蒯越兄弟彼此互相对视了一眼。 少时,却听蒯良道:“刘使君将这件事转报于刘荆州,无可厚非,只是如何营救蔡德珪,这事宜急不宜缓,毕竟乃是荆州重镇,不可不救。” 刘琦点了点头,道:“此事我亦知晓,况且德珪还是我妻弟,与山阳刘氏沾亲带故,我更是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落于曹操之手……只是当如何救?这点是关键。” 蒯越急忙道:“听闻使君此番与曹操会战,生擒了其宗族重镇夏侯惇,为何不用此人与曹操交换?” 刘琦言道:“我心中也有此意,只是唯恐曹操不稀夏侯惇,反倒是以粮草、割地等事想要挟,若果真如此,二位说我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这个……”蒯越和蒯良闻言都有些犹豫。 这着实是一个很敏感的话题。 刘琦见二人不答,继续大:“听说,曹营那边,毛玠作为曹操的使者准备来与我军谈判,眼下荀攸远在长沙,而马玄亦不在此处,法正和徐福则在江夏,我身边没有智谋之士可以委任,若是让那毛玠占了上风,岂非掉了荆州人的面皮?只是这讨价还价之事,总不至于让刘某亲自去谈吧?” 所谓闻弦而知雅意,蒯越和蒯良都是聪明人,自然是知道刘琦的意图。 他们一起对刘琦拱手道:“我等愿为使者,与毛玠洽谈关于谈判诸事。” 次日,毛玠抵达了刘琦的大营。 他带来了曹操的谈判条件,想要用蔡瑁一人换取夏侯惇,同时外加五万石粮食和五万石麦麸。 这一下子,别说是刘琦,荆州诸将听着都不乐意了。 都是一个换一个,凭什么你们一方提出这般多的条件? 蒯越站了出来,问道:“骠骑将军既是想交换俘虏,眼下双方各有一人在手,为何却要额外提出条件,岂不可笑?” 毛玠道:“贵军面对我军,有累卵之危,六路大军压境,荆州有分崩离析之险,我家曹骠骑借此换俘之机与贵军和解,说实话乃是给贵军一个机会,让你们化解当下危机的机会。” 话还没等说完,便见蒯良站起身来,喝道:“无知狂徒,还敢出这般狂言?眼下你六路大军之中,牛辅已退,袁术将败,刘焉身亡,士燮不攻,孙坚难进,我荆州军民一心,已是破了尔等六路同攻之策,若是集中全军之力,定能攻克尔等大营!汝尚还敢在此胡言乱语,自持以强,岂非大谬?” 毛玠皱起眉头道:“听诸公的意思,这换俘之事,你们是不打算做了?” 蒯越眯起了眼睛,道:“我等诚心愿意跟曹骠骑换俘,但却只能接受一俘换一俘而已,若是曹将军不答应,那便让他杀了蔡中郎将吧,来日我荆楚将士上下一心,必与曹公兵马一决死战!” 毛玠冷冷地道:“久闻异度先生大名,今日一见,听公言语,真名不副实,难道你当我曹军诸将怕荆州军不成?” 一旁的黄叙冷然道:“若是不怕,尽管来打,我等接着曹公的手段便是!” 眼见气氛这般冷,刘琦不由伸手揉了揉自己的额头。 谈判谈到这样剑拔弩张的地步,着实是没有必要的…… 蒯越平日里看着挺聪明的人,怎么在谈判这方面行事这般低劣…… 看来,还得是我亲自出手。 刘琦站起身,突然对外面的荆武卒喝道:“请夏侯元让来帅帐,共同议事!” 第五百七十七章 俘虏的尊严 毛玠听了刘琦要将夏侯惇找来帅帐,心中不知为何,只感到忐忑不安,有一种说不出的紧张之感。 总觉得,有什么要出乎自己预料的事发生。 自古以来,也没听说过议换人质的时候,还要将人质带到帅帐中进行共同参与的商议交换条件的。 不一会,便见夏侯惇被刘琦手下的荆武卒带入了帐中。 见到了毛玠,夏侯惇的脸上露出了惊喜且快慰的表情:“孝先先生?你来了!” 毛玠却没有夏侯惇那般的好心情,他现在心中揣摩不出刘琦的真正用意,正感烦躁。 他只是礼节性的向着夏侯惇点了点头。 少时,便见刘琦笑呵呵地站起身,问夏侯惇道:“元让兄,今日孝先公乃是代表孟德兄前来用我荆州的蔡瑁蔡德珪来换取元让兄之性命的。” 夏侯惇在看到毛玠的一刹那,就知道了他的来意。 但此刻听刘琦亲口说出来,他心中的石头才落了地。 他惊喜的看向了毛玠,毛玠却是向他额首示意。 这个当口,却听刘琦在一旁开口继续道:“元让兄,毛先生代表曹骠骑前来,转达其意,是想用元让兄换我军中的蔡德珪,除此之外,还要额外让我军给贵军支付五万石粮草,五万石麦麸,共计十万石粮草,如若我军不答应,他便不会遣还德珪,任凭两家处死俘虏,夏侯公觉得此事可说的过去?” 夏侯惇还是比较了解曹操的,知道曹操乃是借机多向刘琦索要些军需,这在两军交战换俘之时,倒也并不算是新鲜。 毕竟,大家都是各自为了各自的利益在行事么。 只是夏侯惇不明白刘琦当着他的这个人质的面提出这个问题做什么,他心中很不理解。 他有心张嘴怼刘琦两句,但又怕自己一不留神说错了什么话,给对方留下什么把柄。 少时,方听夏侯惇试探着言道:“刘使君与某说这些,是什么意思?” 刘琦笑呵呵地道:“元让兄放心,刘某并没有恶意,我也不想强留兄长,只是我想问元让兄一句,同样是俘虏,用元让兄一个换我蔡中郎将一人不行,非要加上十万石粮草,而且还是贵军主动提出来的……难不成,在贵军诸贤的眼中,元让兄比我荆州的蔡将军……要便宜十万石粮草这么多?” 毛玠闻言,颜色顿变,怒道:“刘使君,还请休要搅乱是非,毛某可从未这样说过!” 刘琦转头看向毛玠:“孝先先生若非此意,那又是何意?如今天下皆知,你六路大军已经被我破去三路,剩下的三路兵马,凭我荆州之力,旦夕可定,贵军在此与我争锋,谁胜谁败,犹未可知,若非夏侯将军在身份上确实不够资格与我家蔡将军交换,你们又焉能提出这等无礼的要求?” “你……!”毛玠万万不曾想到,蒯越和蒯良都不曾在言语上驳倒自己,反倒是对方的主将竟然主动出言戏谑。 刘琦不再看毛玠,而是转头看向夏侯惇,一字一顿地道:“元让兄,只要你当着我满帐诸将的面,主动承认——你沛国夏侯中人,比襄阳蔡氏中人,要低贱十万石粮草,刘某人立刻答应曹孟德的提议,用你和十万石的粮草作为交换。” 蒯越此时已经领回到了刘琦的意思,遂附和道:“我荆州地大物博,粮草丰腴,还真不差这区区十万石的粮食……用这十万石的粮草,以彰显蔡将军的高贵,倒也是值得。” 话音落时,便听满帐诸将皆是哈哈哈大笑。 “夏侯元让,你还是快答应了吧!” “将军金口一开,从此襄阳蔡氏的声名定可传播于天下!” “夏侯族中人,比蔡氏中人差了整整十万石啊。” “传于后世,倒也是一段佳话。” 夏侯惇的脸色忽红忽白,在荆州诸将的嘲弄中紧紧地攥紧了双拳,看刘琦的样子,他绝不是信口雌黄,胡乱跟自己说的。 只要自己点一下头,刘琦必然会答应用加十万石粮草的条件,用自己去换蔡瑁。 但是,这个头,自己真的能点么? 帐内一众荆州将领的嘲笑声,如同针扎一般的刺进了夏侯惇的心中。 同时,他心中也跳出了对曹操的一丝不满。 同样是战俘,为何孟德就非要抬价交换? 此时此刻,夏侯惇若是急于换俘,出言响应刘琦…… 性命是保住了,十万石粮草曹操也得到了。 但是,他夏侯惇日后定然贻笑于天下,成为他人口中所言的“不值十万石的族将”。 这个年代,对于一些人来讲,名声和脸面是很重要的。 夏侯惇虽然战绩不佳,但他却是一个很要面子的人。 当年有人侮辱他的老师,他努而杀之,如今行军打仗,在所有宗族战将之中,他是唯一一个打仗还要带着兵书,时时刻刻要在外人面前,展现出儒将风度的人…… 种种迹象都表明,刚烈哥很要脸。 要他承认他自己比蔡瑁便宜十万石,那还不如让刘琦直接撕了刚烈哥的票。 毛玠在一旁气的直咬牙。 他自然明白,曹操不可能是故意贬低夏侯惇的意思,但偏偏经过刘琦一诠释,这子虚乌有的事儿,反倒是被刘琦给坐实了。 他急忙转头,在荆州诸将的嘲笑声中对夏侯惇道:“元让,你是曹骠骑的同族之人,自然是了解曹骠骑的为人的,他此番交换人质,不可能有可以折辱你的意思!” 夏侯惇沉默了良久之后,突然对毛玠长长作揖,道:“孟德与我,乃是同宗至交,他是什么样的人,某家自然清楚,以孟德的为人,自然不会羞辱与我,只是此事虽然无心,但若真是做成,则势必有辱某之名望……被敌军所擒,某家已经羞愧无地,深感无颜再见孟德,还请孝先回告孟德,这一次是某家对不住他,若当真以此条件来进行换质,某在换质之前,也必然自缢于军中,以死以报孟德之情。” 毛玠听了这话,心中是既怒且惊,另外还带着几分对曹操的羞愧。 他实在是没有想到,这趟差事居然就这样被自己给办砸了! 若是砸在对方的智谋之士和舌辩之士手中还好,可如今却偏偏是砸在了自己人的手中! 可若说人家夏侯惇有什么过错么? 夏侯惇没什么过错,他只是想要一份尊严而已。 为将者,若是没有尊严,那又如何管理三军,日后若是主管一郡,又如何管理下辖黔首黎民? 毛玠转头看向刘琦,迎着他的目光,脸上的表情忽红忽白,似是恼极了此人。 但偏偏,刘琦做的也没有任何的问题。 只能是说,他剑走偏锋,偏偏用了一些自己想不到的办法! 真是前无古人。 “久闻刘使君智计无双,今日一见,真是令人大感佩服,毛某甘拜下风……今日之事,某回营之后,当向曹骠骑悉数转达,至于如何交换战俘,还请刘使君静候消息。” 刘琦摇了摇头,道:“我时间多得很,刘某在此静等曹公回信。” 第五百七十八章 喜讯与噩耗 毛玠走了,一心的不甘,带着满满的羞恼之意走的。 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也怪他时运不济,偏偏碰上了刘琦这个行事不走寻常路的人。 再加上夏侯惇执意不肯配合自己,眼下之事已非毛玠一人所能为之了。 他只能是转回营寨,去见曹操。 毛玠走后,刘琦便安排人将夏侯惇带回营寨,并叮嘱手下的人,一定要日夜不停地轮流看住夏侯惇,以免他因为适才的情况而做出什么轻生的事情。 这年代,许多人重视声名远胜于重视性命,而有“刚烈”之称的夏侯惇很显然就是这种人。 当然了,若说是夏侯惇一定就会自尽,未免有些言之过早,因为事情终归是还没有定论,但先预防万一,还是对的。 毛玠走后,刘琦就开始了紧锣密鼓的整理工作,前番与曹操的一场大战之后,战场虽然是打扫完毕了,但营寨的建设,还有营盘中防御工势的重新布置,都需要刘琦和诸位军尉,通过这一次的战役所积累的经验,重新对营盘做出规划,用以对抗曹操军。 如果能够战退曹操,那六路兵马同伐荆州的局面就基本等同于土崩瓦解,那荆州就可以转危为安了。 荆州的营盘内,刘琦和太史慈并肩而行,往来巡查着营盘修建的情况。 “子义,这半年时间,你在襄阳军中也是受委屈了。” 太史慈不解地看向刘琦,道:“使君如何这般言语?太史慈蒙使君提携,得以入荆州军中一展才华,如今更是已经得拜军尉,慈能有今日,全赖使君福荫,何来受委屈一说?” 刘琦叹息道:“但是,在你头上的人,能力不及你,时时刻刻还压制着你,牵制着你,让你精力交瘁,男儿大丈夫,这么活着不舒坦呀。” 太史慈是聪明人,只是一瞬间就明白了刘琦话中的涵义。 太史慈左右四下看看附近,见军士们都在远处搭建帐篷,修筑防御工势,并无人在二人近前,遂低声道:“使君口中所言者,是蔡中郎将吧?” 刘琦很是随意地笑了笑,既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 有些事情,彼此心照不宣就是了。 “子义啊,说实话,有时候,我确实心累,自打我替父亲南下来荆州的第一日起,就一直在跟荆州的这些宗族斗法、斗招,有时候真是斗的精疲力尽,就拿蔡瑁来说,我和他这些年,先斗法,又和好……分分合合,我们一会是政治对手,一会又是姐丈和妻弟的关系……他这个人有些本事,但却又因为狂傲,时不时的总要犯些错让我收拾……但碍于蔡家的情面,却又不好不用他。” 太史慈言道:“盖因蔡瑁得势太早,使君和刘荆州初起事时候,蔡瑁便已是南郡首屈一指的人物,想让他沉淀安稳下来,怕是极难的。” 刘琦心中暗道,太史慈果然是能听懂自己话的人,这份揣测人心理的功夫,绝非一般人所能及。 想到这里,刘琦转头看向太史慈道:“与这样的人在襄阳同僚,想来你也很是辛苦吧。” 太史慈嗤笑一声,没有说话。 但那笑声中,饱含着旁人所不能够揣摩的涵义。 刘表当初调太史慈去襄阳,是为了用他代替文聘替自己掌军,钳制蔡瑁。 但事实上,刘表的意图蔡瑁和蒯氏中人又如何能够不清楚? 太史慈这半年来在襄阳军中虽然也算是平步青云,深得刘表信赖,但这当中的难处和苦楚,怕是就不是一般人所能够知晓的了。 “荆州一地宗族,尚且让我这般头疼,你说……我日后若是有幸能够再占一州之地,这两州的豪强宗族,又当如何治理……唉,想想就头疼。”刘琦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无奈地叹息。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刘琦的话在一瞬间就让太史慈心中一醒。 再占一州? 使君心中已经是有了这般打算么? 只是若要再占一州之地,他又要占据何处呢? 似乎是注意到了太史慈的表情,刘琦微笑着对他解释道:“荆州之地,虽然富庶,又是兵家用武之地,不过位于天下正中,可用足展足但难以作为根本。” 说罢,便见刘琦停下了脚步,从腰间拔出佩剑,在地上来回画圈。 “西面是巴蜀,南面是交州,正北是司隶,东北是豫州,东面是九江和庐江,东南又是扬州的豫章郡……说句实话,四面八方,都是旁人。” 说到这,刘琦转头看向太史慈:“眼下四邻尚无强敌,然若给他们数年时间,让他们发展起来,荆州再想展足,就难了……所以,一定要先在战略上,打开一角。” 太史慈拱手道:“使君思虑周全,令人佩服。” “只是若要往外展足,若是再碰上像是蔡家这样难啃的骨头,我的精力会被用尽的。”刘琦无奈地摇头苦笑道。 太史慈认真地思虑了一会,道:“这一点,末吏觉得使君大可不必多虑。” “哦,为何?” 太史慈认真地道:“南郡和江夏的宗族,对使君的影响与其他地域的宗族影响不同,毕竟当初使君和刘荆州来襄阳时,手中一无兵、二无将、三无亲信,势必要依赖本土宗族,捆绑他们,故而才使得这些宗族中人坐大,但是如今的使君,手提十万精兵,手下智谋之士和战将如云,已非当日形单影只,这天下的诸州诸郡,都不会再出现一家能够对使君加以钳制的宗族,这一点请使君大可安心,无需多费心神。” 刘琦认真地思虑了一会,笑了。 当局者迷,有时候,自己也需要旁人替自己开解一下。 和太史慈详谈许久,刘琦的心中敞亮了不少,遂与他继续巡查营寨。 就在这个时候,许郸快步而来,将一份简牍递给刘琦,道:“使君,从东面送来的密函。” “东面?”刘琦略一挑眉,接着恍然而悟。 是法正。 将那卷简牍展开看,一边看,刘琦的嘴角一边露出了笑容。 “大事定矣!” 待全部看完之后,刘琦便将简牍慢慢合起,满面自信地对太史慈说了一句。 太史慈不知东边之事,问道:“使君所言者为何?” 刘琦慢慢地为太史慈解释道:“前番击败了袁术一阵之后,我让徐福东向庐江,暗中策反庐江陆康下辖旧部,再往徐州,请陶谦移兵下邳演武,用以做疑攻笮融之势。” 太史慈略微沉吟之后,道:“使君是想引袁术回兵?” “若此二事皆成,袁术自然是不敢不回军的。” 这话说的真切,后方出了乱子,换成谁也不会不重视。 太史慈还是有些疑惑:“徐福此人是谁,末吏不甚清楚……只是他能说动陶谦,末吏倒是能够理解,毕竟陶谦长子现在徐州,但庐江陆康旧部,怕是没那么容易说服的吧?” 刘琦笑道:“徐福没有能力在庐江掀起风浪,但有一人,足可担当此任……我同宗之人刘晔,现在庐江,且此人声名颇响亮。” 太史慈拱手道:“使君妙算。” “法真来信说,待庐江事毕,刘晔会和徐福一同来荆州,刘子扬乃我同宗,见识广远,又声名响于江南,又他相助,我便如虎添翼。” 太史慈又道:“更可喜的是,此番袁术必然要退军了。” “不错。” “末吏认为,眼下当火速将庐江的消息,广布于境内,不论事情是否能成,都要让曹操知道这个消息,如今六路大军,已退三路,士燮又岂会真与我军相拼?单凭曹操和孙坚,就算能够吃下荆州,也必元气大伤,他们根本不可能和我荆州硬拼,这正是一个降敌军士气的良机。” “这个方法,甚好!”刘琦笑道。 就在这个时候,却见许沂也匆匆忙忙的来到了刘琦面前,将一卷简牍递给他,并道:“使君,襄阳急报!” “襄阳?” 刘琦接过简牍,心中不由‘咯噔’一跳。 那简牍的封绳子上面,挂着三缕红线。 那是他们山阳刘氏特有的传书之法……非十万火急之事不挂三红。 刘琦心中忐忑,在这个关键时刻,刘表该不是又要给自己添乱吧? 他皱着眉打开了简牍,只是看了前两行,就感觉脑海中有些天旋地转。 信是刘琮和刘修联名写给他的。 后面的内容他还没看,但前面的内容,已经足矣打乱他的心神…… 是刘表病危! 三国从单骑入荆州开始 第五百七十九章 各欲撤兵 眼见刘琦的脸色在骤然间变的煞白,太史慈急忙道:“使君,是襄阳那边出了什么事了?” 刘琦稳定了下心神,刚想张嘴对太史慈说点什么,但后来心念一转,立刻又将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他揉了揉自己的额头,随意道:“没什么大事,襄阳那边来信了,父亲好像对军前的军尉任职些己见,另外对蔡瑁被擒的事也有些不满,想要自己调人来军前临任。” 太史慈不知刘琦说的是假话,赶忙道:“军前临阵换人,乃是大忌,蔡瑁被擒,刘荆州恼怒,也是常理,但不可因愤怒失去理智……使君当向刘荆州谏言,万万不可冲动行事。” 刘琦额首,表示对太史慈所言的赞同。 “子义放心,这事我自有安排,你无需多虑。” 说罢,便见他又补充道:“子义你代我再去巡视,我且回营,给严君回书一封。” 太史慈自然应诺。 刘琦返回了帅帐,屏退左右,然后低头看着手中的那份简牍,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 刘表病重难以治愈……如何会突然发生这样的事情? 历史上的刘表,可是在建安十三年去世,距离现在这个时间段还有整整十四年的时间,怎么在这个世界里,就突然病危了呢? 但仔细想想也是,历史的车轮因为刘琦而发生了重大的偏移,所有的事情已经和历史上大不一样,现在这个时间段,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足为奇。 只是……虽然刘琦是穿越来的,但刘表对于他而言,却犹如亲生父亲无疑,那份感情是真的。 或许,他行事有些死板,有些儒生气,有些时候还优柔寡断,甚至还会因为一些小心思去拖刘琦的后腿,但不能否认的是……对于刘琦而言,刘表是一个好父亲。 没有刘表,就没有今时今日的他。 虽然他穿越到这个世界来,还保留着原先的记忆,可对于刘琦而言,他已经完全的融入了这个时代,也把刘表当成了自己的亲生父亲。 如今听说父亲病危,他的心中又怎么能不着急? 不过他不能让这件事泄露出去。 刚才他也是极力保持镇定,不在太史慈面前露出破绽。 通过信中的内容,刘琦知道眼下刘表的病况,被刘琮和刘修两个人也隐藏的很好,知道这件事的人很是有限。 他们现在只是希望刘琦能够快点结束战事,然后回到襄阳来主持大局。 若不是事情真的紧急,刘琮和刘修也不会轻易写信来打扰前线的刘琦。 刘表的病情,确实非常令人担心……因为张机已经被刘琮暗中请往了襄阳替刘表诊治,但这位擅长内科的医圣,此刻也对刘表的病情不抱有太高期望。 在这个时代,伤寒杂症之病,当以张机为第一圣手,如今连他也没有办法,那就说明…… 刘琦的心开始乱了。 他深吸两口气,然后命人取来笔墨,给刘琮回信,告诉他一定要在襄阳稳住大局,他这边会尽快结束战事赶回去。 待写完书信之后,刘琦闭起了眼睛,端坐在帅帐内,开始细思当下之事。 看刘琮信中的意思,眼下以襄阳城为中心的诸县,似乎是瘟疫开始流行,只是还没爆发到引起恐慌的程度,而张机似乎正在配合着郡署处理此事。 必须要尽快结束战事了。 刘琦轻轻地攥了攥拳头,然后暗自下定决心。 两天! 只给曹操两天的时间! 两天之内,曹操若是在不回信……自己就毕其功于一级,其中当下能够集中的全部兵力,与他决战,无论如何都要击垮他! 当然,若是要这样做,毫无疑问,就算是赢了,荆州军也必然会付出惨重的代价。 但眼下已经顾不得损失了,后方的不安定会引起的骚乱,比前线的胜败,对荆州的影响更大! 攘外必先安内……若是父亲当真在这个节骨眼辞世,不知会对整个荆州产生什么样的影响。 自己无论如何也要赶紧回去才行。 …… 曹营。 毛玠回来了,并将自己在刘琦营中所看到的一切,告知了曹操。 曹操闻言沉默了,脸色阴晴不定。 在场诸将都不敢言语,唯恐将曹操惹怒。 以曹操的立场,这事怕是任凭谁在其位,都会感到愤怒吧。 但很显然,曹操的胸襟要比曹营诸将们想象中的要宽广很多。 少时,却见曹操哈哈大笑。 “元让真性情,比起年少之时犹有过之,真真令曹某羡煞……似这等豪情,日后焉能不成大器?” 说罢,却见曹操环视众人,道:“诸位以为如何?” 眼下这种情况,曹操说夏侯惇能成大器,那大家自然也得是这么应着。 便见营中诸人纷纷点头称是。 戏志才拱手道:“明公之意,若何?” “元让这等英杰豪气,岂能是蔡瑁之流可与相比,更何况他乃我族中至亲……当换!” 说罢,便见曹操看向毛玠,道:“有劳孝先再替曹某往刘营走一遭。” 毛玠道:“明公放心,某即可起行。” 毛玠走后,曹操屏退众人,单单留下戏志才,与他细谈当下战事。 “志才,兖州那边,那些人有异动了。”曹操慢悠悠地对他开口道。 戏志才很显然是知道曹操口中所说的那些人是谁的。 他沉默良久之后,方才慢悠悠地道:“明公想要撤兵了?” 曹操长吸口气:“不论如何,眼下都必须要撤兵了,不过这些人比我想象的行动要快,曹某还以为他们至少还要筹谋的更精密些才是。” 戏志才道:“一群宵小之辈,如何又能逃得出明公之所算?既然如此,那依在下之见,当速速与刘伯瑜交换俘虏,然后借机退兵。” 曹操笑道:“是啊,本以为还能借此机会,讹刘琦一些军需粮食,现在看来是不成了……只是此番回去之后,一番行动之下,日后兖州士族恐能再被我所用者,寥寥无几,这事还得有赖志才帮我。” 戏忠道:“戏某在颍川声明不振,然后荀文若替将军筹谋,汝颍之士势必源源不绝而入明公瓮中不需多虑。” 曹操点头道:“如此最好。” 毛孝先很快地来到了刘琦军营向他提出了曹操答应用人质换人质。 刘琦心中松了口气,当下便与对方约定,次日卯时末,在两军之间的平原上进行俘虏交换。 平原换俘乃是常理,双方视野空旷,皆不能埋伏兵将,可保不会为对方所算。 第五百八十章 曹刘惊变 “呜呜呜~!”天空之下,响亮的号角声传遍四野。 荆州军和曹操军,在南阳郡乐乡以南十五里处的平原上,约定交换俘虏。 约定的时辰,是定在卯时末,相当于后世时的早上七点左右。 这个时间段,正值雾露消散,阳光初照,气温逐渐升高的一个阶段。 平原上有一条小河道,与其说是河道,倒不如说是一条浅沟,往来渡水根本连船都用不着,只需要趟着水过去就足够了。 这样的一条浅浅的河道,双方的兵将此时各自矗立于河道两边,彼此相互对望。 别看有一条浅浅的河道,但在千军万马的眼中,这小小的河道犹如平地,顷刻间即飞速而过。 刘琦在中军阵中,遥望着远处曹军的情形。 虽然上一场大战就是在短短的几日之前,但在刘琦眼中,对面布阵的曹军此刻也并无倦怠之色,仿佛从未经历过任何大战,此刻他们矗立于河道对面,依旧是气势十足,战意熏天,放眼望去依旧是强军一支。 但凭心而论,刘琦的荆州军也不遑多让。 抬头看了看天色,感觉时辰也差不多到了,刘琦随即转头吩咐身后的传令兵道:“擂鼓!” 传令兵即刻跑到后方传令去了。 “咚、咚、咚、咚!”的擂鼓声响彻在天空之下,传遍了河道两岸的所有地域。 浑身包扎着白绫的典韦亲自看压着不着甲胄、只有单衣的夏侯惇来到了阵前的河道之边。 前番一场大战,典韦被曹洪伤的不轻,但他依旧坚持要上战场,绝不因为伤势静养。 许郸和许沂拗不过他,就连刘琦也拗不过他。 不过仔细想想,双方眼下只是要交换俘虏,并无交手的意思,即使让他上了前阵,想来也不会对其伤势有什么大影响,故而刘琦也就顺了他的意。 典韦率领着几名荆武卒,押解着夏侯惇来到河道边,望着河道对面严阵以待的曹军,典韦的嘴角露出了几分讥讽的表情。 他此番对曹军算是印象深刻了,自打他跟随刘琦到现在,能够让他受这么重伤的敌军,曹军还算是头一份。 眼看着河道对面的曹军前阵中,由于禁将蔡瑁押解到阵前准备换俘,典韦随即将身子向前探了探,对夏侯惇道:“夏侯公,昔日举荐之情,典韦铭记五内,只是如今你我两方已经成为敌对,前番贵军的曹洪设计伤吾,此仇某家日后定报,夏侯公此番回去,还请转告贵军的曹洪……让他洗干净脖子等着,他那颗头颅,某家早晚要取!” 典韦当年在赵宠麾下时颇不得志,当时夏侯惇与其认识,于是动了挖墙脚的想法。 但很可惜,还没等夏侯惇向曹操举荐典韦,典韦就被刘琦给率先截胡,拦到了荆州军中。 后来典韦跟着刘琦声名大噪,夏侯惇知道此事,心中也颇感后悔。 但事实已经铸成,现在的典韦在刘琦麾下极得信任重用,夏侯惇也不可能挖的走他了。 夏侯惇转头看了看典韦,道:“典兄弟也好自为之吧,翌日战场之上,某若是碰见了你,绝不容情!” 典韦嗤笑一声,似有不屑,伸手给夏侯惇解开了绳子,然后在他背上用力一推,将他推入了河道之中。 而河道的对岸,于禁也将命人将蔡瑁的绳子给解开,但他对蔡瑁显然没有典韦对夏侯惇那么客气,而是抬起一脚给蔡瑁踢入河道中,嘴中亦是冷冷地道:“走!” 蔡瑁一个踉跄,跌倒在了河道内,他羞愤交加地转头看了一眼于禁,似是要将他的样貌牢牢地记在心中。 随后,便见蔡瑁连滚带爬地从河道中站起身来,向着对面冲了过去。 两军的军阵中都开始“咚咚咚”的擂鼓,而蔡瑁和夏侯惇两个人,则是在河道中‘扑腾’‘扑腾’用力地踩着水,努力的向着对面冲去。 他们的脚踩在湿润又冰凉的河水中,凉意阵阵,清晨的河水冰凉刺骨,让人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但即使他们的脚被凉透了,他们两个人也不敢有丝毫的停留,只是拼命地向着对面冲过去。 少时,便见两个人在中间交叉相遇了! 蔡瑁和夏侯惇费力地踩踏着水面,交错之时略微停留了一下,彼此互相对视。 却见蔡瑁的嘴角挂起了一丝冷厉的笑容,道:“今日之辱,早晚必让尔等付出代价!” 夏侯惇冷笑着看着蔡瑁,方要还嘴讥讽两句……突然间,却见蔡瑁的眼眸突然睁大了,脸上露出了惊恐之情。 夏侯惇不知蔡瑁为什么会突然露出这样的表情,但很快他就知道问题出在什么地方了。 蔡瑁的后背,出现了一支利箭,正中其后心之处,而适才还是狠叨叨冲着夏侯惇做表情的蔡瑁,此刻缓缓地向前倒下,接着一头扎入河道之中,脸浸泡进了水中,也不知道是生是死。 箭是射在他背上的,毫无疑问,那是从曹军一方射来的冷箭。 夏侯惇惊讶地看向河道对岸,容不得细想,随即拼了命地向着对岸跑去。 他心中不明白,曹操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派人放冷箭射杀蔡瑁,但不论曹操的目地是什么,他此举都已经将自己置于风口浪尖之上。 荆州军那边看到这样的情形,必然会用箭雨突射自己的后背,届时自己必然是性命不保! 夏侯惇心中委屈…… 他不怕为曹操献出生命,只是就这么不明不白的去死,他有些不甘心。 其实,就在蔡瑁中间跌倒的那一刻,曹操也有些懵了。 他可从来没有下过要射杀蔡瑁的命令。 但曹操的反应极快,他当即对身后的传令兵下了两道军令,并让他们立刻执行。 “盾牌何在?速速去河道中掩护元让!” “给曹某把放冷箭者找出来!” 而曹军的行动,毫无疑问的激怒了荆州军一众将士。 “曹贼,安敢放冷箭!” “弓弩手准备!” “射杀夏侯惇!” 蔡瑁中箭跌倒在河道,也超乎了刘琦的想象,他第一时间的感觉是怒火中烧。 早知道曹操阴险,但实在想不到,他居然会这么阴! 刘琦立刻下了一道命令:“子义,射杀夏侯惇!” “唯!” 随着刘琦的命令下达,太史慈拔出箭壶中的箭,纵马向前,瞄准正在河道中奔驰的夏侯惇的背部。 但就在一瞬间,刘琦的脑海中瞬间反应了过来…… 曹操为何要这么做? 他若是真想杀蔡瑁,与自己结仇,直接在营内斩杀了便是,何苦费劲在换俘之时射杀? 太史慈对着夏侯惇的这一箭出去,荆州军和曹军,是不是就是不死不休之局了? 这是曹操想看到的局面么? 不是! 这是自己想看到的局面么? 不是! 那是谁想看到的局面? 还不知道,但是……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刘琦急忙起身对太史慈道:“不要射死!” 太史慈抓着箭的手几乎都要放弦了,但被刘琦这么一喊,顿时乱了心神。 他此刻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已经收不住了。 但太史慈毕竟是箭术高手,关键时刻,他在最后关头将弓向着下方移动了一点。 那支利箭直奔着夏侯惇的右小腿处直射过去。 第五百八十一章 曹操和刘琦都头疼 太史慈的箭,本来是瞄准夏侯惇后脖颈射的,凭他的箭术,想要一箭取了夏侯惇的性命,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但刘琦在太史慈身后喊得那一声,让太史慈有些失神,他不知道刘琦突然制止自己的目地何在,但身为刘琦麾下的军尉,他一定要谨遵将令才是。 千钧一发之际,太史慈将手中长弓的角度向着下方略微移了移。 但也正是这稍微的一移,救下了夏侯惇的性命。 便见那支利箭犹如流星一般,直奔着夏侯惇的腿部射去。 随着‘噗嗤’一声的入肉声响,夏侯惇发出一声猛烈的惨叫,然后单膝跪倒在了地上,痛苦的哀嚎着。 那一箭射穿了腘窝,箭头直透膝盖。 “夏侯公!” 奔驰上来的曹军盾兵急忙将夏侯惇包裹在队伍当中,然后拥簇着他向着后方撤去。 夏侯渊的后肩胛骨,还有着黄忠给他留下的箭伤,但今日事关其同族能否被换回,故而他还是亲自临阵。 眼见夏侯惇被人一箭射中腘窝,夏侯渊不由怒火中烧,两只眼睛‘蹭蹭’向外喷火。 要知道,腘窝那个地方非常脆弱,一箭被射透,回头就算是养好了,但也恐怕难以弯曲,这辈子怕都会是个瘸子了。 “贼子安敢!”夏侯渊怒吼一声,率众直奔着河道的对岸冲去。 一时间,幽静的河道发出了‘噼啪’‘噼啪’的踏水声响,以夏侯渊为首的一众军卒呼啸着跨河冲向了荆州军。 而刘琦这边,早有一众人等冲上去,将倒在河道中的蔡瑁给救了回来。 只是不知道蔡瑁现在是死是活。 刘琦军中,也不乏性格刚烈之人,黄叙就是其中一个! 虽然黄叙对蔡瑁的印象不是很好,但看他就这么被曹军暗算,其胸中一口恶气着实难平。 眼见夏侯渊率兵冲来,黄叙二话不说,一挥手,直引本部兵马杀向了夏侯渊。 两军都没有冲到对岸,只是在河道正中开始了激烈的交锋。 旦夕之间,交换人质的行动,竟然演变成了双方的火拼之势。 曹操黑着脸,观望着远处河道中的战事,并无言语。 他主要是要确保手下人得将夏侯惇救回来。 少时,手下人前来禀报,说是夏侯惇已经被救回了本阵,士卒们已经去请医官前来给他看伤。 曹操听说夏侯惇被救回了本阵,心下顿时松了口气。 他转头冲着身后的传令军卒道:“鸣金,收兵,不要与荆州军纠缠。” 而与此同时,刘琦也对手下的传令兵下达了同样的命令。 “鸣金收兵。” 一听刘琦要鸣金,在场中人都不乐意了。 就算是老成持重的黄忠,都觉得曹军的手段太过阴毒,若是不加以惩治,如何能安三军之心? 毕竟,蔡瑁好歹也是荆州的中郎将,在襄阳军中是除刘表外,军中职位最高之人。 如今这么不明不白的遭了敌军暗算,若是不为他报仇,日后传了出去,荆州军的颜面,又该往什么地方放? 但面对一众军尉们的劝谏,刘琦并不多做解释,他眼下的军令只有一个,就是鸣金收兵! 至于要不要跟曹军继续战下去,待回营之后再说。 进行了短暂交锋的夏侯渊和黄叙各自收兵回去了,夏侯惇和蔡瑁两名伤员也被救回了本阵。 夏侯惇自不必多说,腘窝中箭,就算是治好了,从此不能弯曲,便犹如那战国时的孙膑,上不得马,膝不能弯,日后若是要上战场,怕是只能乘坐战车了。 而蔡瑁,则是被人一箭射中了后心处。 虽然没有射入心脏要害,但箭头的力道极重,似乎伤到了肺部。 蔡瑁被送进营寨的时候,已经出现了一些类似气胸的症状。 他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期间还夹杂着咳嗽,脸色憋得发紫,好似猪肝色。 军中的医官已经过来为他诊治了,但以这个时代的意料手段来说……这种伤势,根本没有什么好的急救办法,能不能活下来,完全要看天命。 若是那一箭没有伤及到大动脉,他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只是到底伤到了哪里,凭这个时代的医者水平,根本就说不清楚。 蔡瑁平躺在帐内,大口的喘息着,他双眼往外凸,很显然是肺里空气不够用,看着似乎是有些缺氧。 他声音嘶哑,但强自说出来的话,还是能够大致听清的。 他瞪着眼睛,使劲地看着刘琦,很显然是有话想跟他说。 刘琦走到蔡瑁身边,蹲在他的床榻边,握住了他的手掌。 “姐、姐丈……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蔡瑁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坚强,在面对生死难关的时候,他的表现与大多数的普通人一样,是深深的恐惧与迫切的求生欲望。 刘琦眼下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其实说实话,他一开始是打算等蔡瑁回军营后,就立即对他行以军法,以儆效尤的。 但眼下他这个状态…… 多少有些出气多进气少的感觉。 “放心吧,德珪,你不会死的,医者已经为你拔箭疗伤了,你好生调养,一定可以痊愈。”刘琦安慰他道。 其实说实话,蔡瑁现在这个样子,到底能不能活,他根本就说不准。 蔡瑁的眼角流下眼泪,喘息道:“姐丈,姐丈……我、我后悔啊,我后悔不听你的话,才有今日之祸……姐、姐丈,你一定要救我!我、我以后都听你的,什么都听你的,我再也不恣意妄为了……” “会救你,一定会救。”刘琦长叹口气,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落寞。 虽然蔡瑁跟他一开始就不太对付,但如今已经和好,且中间还有蔡觅的关系在,刘琦也不想让蔡瑁就这么死了。 而且,蔡瑁若是真的死了,只怕他荆州和曹操,就真的成了不死不休之局了。 蔡瑁什么时候死,都好过现在死! “医官!快把军中所有的医官都找来,无论如何,都不要让德珪死了,我要他活着!” “唯!” 听着刘琦高声的呼唤,蔡瑁的眼角流出了感动的泪水。 他想再说点什么感谢刘琦,但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刘琦走出帅帐,却见一众军尉们都围了上来。 他们大多人都是纷纷请令,想要率兵出战。 但刘琦却黑着脸,并不说话。 他直说自己累了,返回了自己的帅帐休息。 刘表病重……蔡瑁遭了暗算……荆州军上下群情激奋,这是逼着自己和曹操打硬仗啊。 可他们不知道的是,襄阳现在需要自己,瘟疫说不定已经开始在后方蔓延了。 刘琦一夜没有见任何人,只是把自己窝在帅帐内读书…… 直到…… “曹操的使者?”刘琦放下手中的简牍,惊讶地看着来向自己禀报的荆武卒:“这个时候派使者来,不怕我军中之人将他撕碎了不成?” 荆武卒对刘琦拱手道:“那使者只求代表曹操面见使君,说即使死在咱们军营,也要替曹操把话带给使君。” 刘琦沉默了片刻之后,长叹口气,道:“使者是谁?” “是毛玠。” “又是他……好,让他进来吧。” 第五百八十二章 善于揣测的刘伯瑜 自打夏侯惇被生擒之后,这是毛玠来刘琦营寨的第三次了。 三次见面,每次前来会面的内容和事情都不尽相同。 但不论毛玠每一次来此的目地为何,但这一次毫无疑问他是最谦卑的。 “曹将军让我来向君侯致歉,并表示,一定会找出真凶,并加以惩治,给君侯、给荆州军士、给襄阳蔡氏一个满意的说法。” 毫无疑问,曹操否认由他直接指挥手下偷袭蔡瑁,他此刻派毛玠来找刘琦,言下已经有了罢战之意。 对于刘琦来说,他心中自然不觉得曹操会做这种既损声名,又会激怒自己的事情。 蔡瑁和夏侯惇当时彼此互相对跑,凭对方当时射杀蔡瑁的距离,己方想要用箭取夏侯惇的性命完全易如反掌,夏侯惇之所以还能活到现在,完全是因为刘琦在战场上突然反应了过来,并及时制止了太史慈的行动。 但心中虽然清楚,这事十有八九不是曹操做的,但表面上刘琦不能表现出来。 他冷冷地瞪视着毛玠,目光中的寒意,几乎都能将人冻上。 “阵前换俘,刘某的妻弟,荆州军中的重镇大纛,被曹骠骑射伤了,他派你过来,告诉我这事乃是他手下人私自为之,与他姓曹的无干……孝先先生,换成你在刘某人的位置上,你会怎么做?” 毛玠也知道己方目下跟刘琦提出来的要求有些过分,但事实确实如此…… “君侯,实不相瞒,换俘之事后,曹骠骑立刻就派人在军中巡查那放冷箭的人,君侯不知,曹将军目下虽然是兖州之主,但其麾下军队的构成有些复杂……除了陈留旧军,和昔日在扬州招募的兵卒是班底,其余的有青州兵、有鲍信、刘岱、桥瑁的旧部,这些兵将归附时间尚短,其心难测……” 刘琦一抬手,冷冷道:“我不想听这些理由,我只想知道,射伤我蔡将军的人,曹孟德可曾捉到?” “捉到了,自然是捉到了。” “人呢?何在?” 说到这的时候,毛玠的脸上露出了些许尴尬之色。 “已是自尽了。” 其实不需要毛玠多说,刘琦也大概能够猜测到对方所说的结局了。 能够在两军之前,众目睽睽之下射杀俘虏的人,不论是谁必然已经是抱了必死之志。 毫无疑问,就算是能在混乱中瞒过一时,但最后一定是会被揪出来的,与其被曹操严刑拷打逼问,倒是不如自我了断来的痛快。 这个时代的人,虽然不能说个个有此胆量,但因为宗法社会的特殊教育,还是出现了很多悍不畏死,敢于用性命去换取他们想要的东西的死士。 刘琦站起身,迈步走到了毛玠的对面,坦然与他相对。 毛玠没有避让,依旧执礼。 “如此说来,谋害蔡将军之人的背后主使,便是查不到了?” 毛玠没有立刻回答,良久之后,方道:“不瞒君侯,今日暗箭射杀蔡将军的军尉,昔日隶属于东郡的郡兵,在跟随曹骠骑之前,乃是桥瑁的手下……以曹将军读之,他此番箭射蔡将军,乃是故意挑起君侯与我家曹将军的争端,为旧主报仇。” 刘琦扬了扬眉头,道:“桥瑁昔日乃是亡于刘岱之手,青州黄巾乱兖州诸郡时,刘岱身死,曹孟德接手其众,在刘某人看来,这桥瑁的手下与曹操并无什么直接的仇怨,为何要故意挑拨我与曹操之间的战事?” “这个么……”毛玠犹豫着盘算道:“想来,应是曹将军在去年年底,斩杀了兖州名士边让,引起了一些本土士族的不满,射杀蔡将军的人,或许与那些士族之间有什么联系,也说不定……” “真当我这么好糊弄么?”刘琦眯起眼睛,冷笑着紧盯毛玠:“不错,陈留边让在兖州的名气甚大,昔日亦官至两千石,乃海内名士,声名素质,你们曹将军与其有隙,杀了他一定会受到兖州士族的仇视,但还不至于将事情酝酿到两军阵前。” “嗯?”毛玠眉头微皱,颇有些惊诧地看向刘琦。 怎么听刘琦这话中之意,他似乎对兖州的内部局势,知晓很是清楚。 眼下兖州内部虽然看似平静,但实则风起云涌,这一点曹操以及他的亲信手下们都心中清楚的紧。 但刘琦不过是个外人,他能对兖州的政治局势有什么了然的? 只是一瞬之间,毛玠心中就做了一个总结! 刘琦是在诈他! “君侯之言,毛某不甚明白。” “不明白?”刘琦嗤笑一声,道:“好,既然你要装傻,那我就点拨点拨你。” 说罢,便见刘琦转身回到了自己的主位前坐下,然后方才一字一顿的开口。 他说的很慢,但每一个字都犹如清晨的钟声,重重地击打在了毛玠的心中。 “你家曹骠骑,当初在诸侯联军起事之时,做一副大公无私的好人之相,诚可谓是卧薪尝胆,只可信一到兖州,得了权柄,行事之狠毒就远超旁人所能猜度了。” “你家曹骠骑初占兖州就杀了边让,对外乃言边让是瞧不起他宦官之后的身份,议讥于他,曹将军杀边让立威于兖州儒林,只是在我看来,恐未必如此。” “但去年岁末,从长安往关东游说的几名重臣因袁绍授意而被王匡扣押,其中有王匡妹夫胡毋班被斩,你家曹将军借机联合胡毋班亲属,强攻王匡,致使王匡本人去世,收编其众。” “其三,你家曹将军在过去一年多的时间,收编了鲍信、王匡、刘岱,还有青州百万黄巾余部,如此多的人丁致使你家曹骠骑严重缺粮……但是你们曹骠骑在这一年的时间内,还连续进兵关中,南下我荆楚,试问这粮草是从何处来的?” 不等毛玠回答,便见刘琦掐着手指头算道:“从曹将军接盘刘岱留下烂摊子,到他下一次军事行动期间的时间间隔来看,充其量不足半载,便是要大规模的屯田开荒,在短期内也绝不会有收成,毛公可否告知我,曹将军这段时间用兵的粮秣是从哪里来的?” 毛玠心中开始“砰砰砰”的狂跳。 他着实没有想到,刘琦居然真的看清了兖州的真实情况。 “若是刘某人猜的不错,曹将军这一年多的粮秣,应该都是从兖州本土地方豪强和门阀身上搜刮的吧?却也难怪,曹将军占据兖州之后,由于自身势力实在发展过快,人马壮大迅速,又不得不配合袁绍采取多次军事征伐,故而强行在陈留和东郡等地强刮地皮……这些强刮来的地皮,可以说是兖州本地豪强士族的肉啊,所谓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曹将军眼下在兖州本土士人眼中的形象,请恕刘某不甚看好。” 毛玠深吸口气,平复心中忐忑。 既然刘琦看清了一切,那他也不需再装相了,大家打开天窗说亮话。 “君侯想说什么?” 刘琦微笑道:“依我看来,边让就算是再刻薄再瞧不起曹将军的身份,按理说也不会轻易与他产生冲突,王匡与曹操亦都是袁绍盟友,但曹操却为了维护所谓的“名士大义”杀了他亦不合情理,搜刮兖州诸豪强的粮秣资源,势必会引起内乱,想来曹将军也应该明白,但他还执意如此行事……原因只有一个,就是他想要拔除对他而言的兖州毒瘤,脱离袁绍,成为真正的一方雄主。” 毛玠笑呵呵地道:“使君之言,实在是令毛某如坠梦中。” 刘琦慢悠悠地道:“如果我猜的不错,这个毒瘤就是陈留的郡守张邈,亦是曹操的至交好友……虽然是由于发展过快,迫不得已,但曹将军依然是毫不犹豫地大批量地搜刮以陈留为中心的豪族粮秣,是因为这些人大多是支持张邈的,边让站出来替本土豪族发声,曹将军毫不犹豫地杀了他,因为论及身份,八厨之一的张邈自然是更受边让青睐,以边让为首的兖州儒林士子,统统都站在张邈那边,至于王匡与张邈乃是至交,且他出身兖州,手里还有泰山精兵,若是不除了他,日后一旦将军与张邈撕破脸,王匡就是张邈最强的外援……” 说到这,刘琦不由长叹口气,道:“所谓一山不容二虎,张邈在兖州的声望实在太高,又占着第一大郡陈留,只要他还活着,曹将军就永远算不上真正的一方霸主,是也不是?” 毛玠心下轻叹口气。 “那想来,君侯已然知道,害你家蔡将军的人,应是张邈了!” 刘琦摇头道:“是不是张邈的人,我说不好,但我此时若是将这些事情报往河北,告知袁绍,不知曹将军心中会有何作想?” 三国从单骑入荆州开始 第五百八十三章 让我们的人插上一脚 曹操和张邈,的确是非常要好的朋友,当初曹操刚刚起兵的时候,也幸亏得到了张邈的扶持,才能够成功的在陈留招募兵将,反客为主。 但时至今日,两人一个是兖州牧,拥有兖州名义上的统治权,一个是兖州第一大郡陈留的实际执掌人,又是深得兖州儒林士子们敬重的八厨名士之一…… 一山不容二虎,张、曹撕逼乃是必然的。 刘琦现在算是看明白了,曹操此番南下,其实也是有意想让张邈在他的后方冒头,然后再转兵回撤,杀他一个措手不及,一举剪除这个毒瘤。 有基于此,故刘琦敢于出言威胁。 毛玠听刘琦出言威胁,以袁绍作为要挟的手段,心下不由冷笑。 他冲着刘琦长作一揖,道:“君侯,袁本初与曹骠骑乃是挚友,年少时就在一块共事,岂会听信外人挑拨?就算君侯适才的猜度都是真的,但当初命王匡囚杀胡毋班的人,亦是袁绍,曹将军攻王匡之时,袁本初不也是默认了么?” “其实,袁绍也明白,兖州之地,不可能永远是分置于多人之手,这是大势所趋,他也奈何不得,在张邈和曹骠骑之间,袁绍也势必要选择一人……况且如今黑山军猖獗,袁绍恐也未能管得了那么多。” 说罢,却见毛玠笑道:“君侯又何必因此而得罪曹骠骑呢?你我两家罢兵言和,各守疆界,曹骠骑也欠君侯一个人情,岂不美哉?” 其实凭心而论,刘琦眼下也急需罢战,反回襄阳去,但他不能在毛玠面前露怯,毕竟谁先求谁撤兵,这在谈判之中非常重要。 而且他也不是真的想讹曹操,因为曹操身上也着实没有什么东西值得他讹的。 以兖州目下的状态,曹操想把自己手下的兵肚子填饱,只怕都有些困难,说白了他现在虽然能打,但事实上跟要饭的并没有什么区别,刘琦能从他身上讹出什么? “话虽如此,但毕竟我家蔡将军是中了曹孟德手下人的箭!你家曹骠骑若是不给出一个好的解释,我荆州诸将定是不服。” 毛玠一听刘琦松口,心中紧绷的弦一下子软了下来。 他急忙冲刘琦拱手道:“君侯放心,此事保管在我军身上,务必给君侯一个满意的交待!” 刘琦伸出了两根手指,道:“两天,最多两天!你们给蔡将军一个说法,如若不然,我便只能够遵从众将们的请战意愿,率兵与你们决一死战,咱们双方不死不休!” 毛玠则是非常的自信,他信誓旦旦地对刘琦言道:“君侯放心,不消一日,定有答复送上。” …… 毛玠走后,天色已经渐晚,劳累了一天的刘琦卸掉了甲胄,躺在床榻上,迷迷糊糊的刚要入睡,但手下荆武卒又带来一个噩耗将他彻底弄醒。 蔡瑁不行了! 刘琦来不及穿甲,只是披了一件罩服,然后便匆匆忙忙来到了安置蔡瑁的帐篷内。 此时的蔡瑁躺在床榻上,已经昏死了过去,完全没有意识。 他胸口上下起伏很大,大口大口的倒气,呼吸的频率也已经开始降低,大概每十秒钟才会大张嘴吐气一次。 任何经历过死亡的人都明白,这是一个人已经进入生命尾声的阶段。 这说明一个人身体的机能已经开始衰退了。 刘琦走到蔡瑁身边,坐在他身边的床榻上,看着床榻上一口气一口气往外吐的蔡瑁,心中五味陈杂,很不是滋味。 刚到荆州的时候,他恨蔡瑁,恼蔡瑁……后来他与蔡瑁和好,他对蔡瑁也没有什么过深的感情,只不过是当个可以利用的亲戚。 如今四年时间已过,这位当初权倾襄阳,总是跟自己对着干的宗族首领,竟然会在这样的情形下,无声无息地走到生命的尽头。 刘琦转头,看向那些负责照顾蔡瑁的军卒道:“蔡将军失去意识之前,可有什么吩咐?” 那些军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最终,有一名军卒小心翼翼地对刘琦道:“蔡将军失去意识之前,只是一直高呼……不想死……使君,这算是吩咐么?” 刘琦闻言不由哑然。 他转头看了看躺在床榻上的蔡瑁,无奈地长叹口气。 一般情况下,人在失去意识前,对自己的身体情况心中是有数的。 大部分人在感觉到自己无力回天之时,一般都会向身边的人,递上一些关于自己身后事,或许家族中事,再或是钱财遗产等事的安排等等。 蔡瑁身为中郎将、蔡家家公,临终之时不嘱咐一下家族产业当如何安排,或是指定一下继承人,而是一直在哭丧着脸喊不想死、不想死…… 在一定程度上来说,刘琦觉得他挺没出息的。 但毕竟是自己的妻弟,而且近两年他也改了不少,刘琦还是不希望他就这么死去。 但人的性命,不是由人自己能够说了算的。 刘琦守在蔡瑁的身边,看着气息越来越少,倒气时间间隔越来越长的蔡瑁,叹息道:“不曾想,在你临终之时,至亲之人却一个都不在身边……好歹我是你的姐丈,这最后一程就由我送你吧……一路走好。” 当天夜里,刘琦留在蔡瑁的营寨内守着他,直到他最终咽气。 荆州第一宗族蔡瑁,就这么无声无息的死在了营中。 次日,蔡瑁身死的消息在荆州军中流传开来…… 刘琦命人火速打造棺木,并着人为蔡瑁换衣,派人扶灵柩往襄阳,不在军中发丧。 毕竟,还得是让蔡家的人见一见他们的家公。 安排完了这些之后,刘琦回到了自己的帅帐,早有荆州诸将守在帅帐门口,等着刘琦归来。 见了刘琦,蒯良和蒯越当先向刘琦谏言,请他派兵攻曹,为蔡瑁报仇雪恨。 其余的诸将也请令出战。 刘琦坐在主位上,来回看着众人,道:“昨日毛玠前来找我,言蔡瑁中箭,与曹孟德并无关系。” “冷静是他放的?他如今说没关系就没关系了?”蒯良皱眉道:“使君不可被曹操蒙蔽!” “这天下还无人能够蒙蔽了我。”刘琦淡淡道:“你们先静一静,听我把话说完……” 随后,刘琦向众人介绍了昨日他与毛玠交谈的内容。 蒯越听完后,沉思半晌,方道:“使君信毛玠之言?万一这是曹孟德推诿的借口呢?德珪岂不白白送了性命?” “可毛玠所言若是真的呢?那害死我妻弟的人,就是想看我与曹操火拼,难道我就要随了他的愿不成?” “这个……”蒯越闻言犹豫了。 刘琦伸出了两根手指,道:“我昨夜想了一宿,眼下我假设害死我妻弟的人有两个,一是曹操,二是张邈,这当中或许还有袁绍的事儿……既然注定是他们其中的一个,那为何我们不借此时机,让这些人狗咬狗,自得恶果呢?” 蒯越奇道:“使君的意思是?” “我们在北方,也有人脉……刘备代表大司马和公孙瓒已经联合,听闻黑山猖獗,袁绍这致力与黑山交锋,既然兖州将乱,那为何不让我们的人从中插上一脚?” 三国从单骑入荆州开始 第五百八十四章 荆州今后的格局 刘琦口中所言的黑山猖獗,并不是夸大其词,而是实打实的确有其事。 就在去年年底,袁绍出兵关中,与王允、吕布、曹操、刘琦共同享受诛杀董卓的胜利果实时,他的后方魏郡发生兵变,造反的士兵与黑山军会和,竟然一度侵略到了邺城附近。 袁绍在前线面对曹操和刘琦,他不能太过于表现出慌乱,因而便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但是等到他返回河北之后,便立刻开始筹谋,并在今年展开了大举剿灭黑山军的行动。 彼时的黑山军,名义上虽然是贼寇,但实际上并州广大的地域都由他们所控制,在一定程度上而言,属于威震北疆的一大势力。 同时,张燕这个人颇有些外交手段,也知晓谁是能够与他站在一面的既得利益者。 以张燕目下的身份,只要是稍有出身的士族牧守,就不会跟他同流合污,除了黄巾军本部人外,张燕想在大汉境内找到上档次的同盟,简直就是难如登天。 所以,张燕目下的盟友是外族,即匈奴的休屠部落和盘踞在雁门的乌桓,这些草原民族最大的优势,就是拥有大批量的雄壮战马,可以组成强而有力的骑兵。 黑山军人多势众,四营屠各和雁门乌桓拥有诸多骑兵,两相联合,势力极强,竟也有了可以与袁绍相庭抗礼之势。 袁绍正与这支强大的敌军交战,根本就顾不上其他的事情。 而以刘琦的推断,张邈虽然可以联合兖州士族,在政治上压倒曹操,从而进行推翻……但最关键的是,他的武装力量跟曹操相比,实在差距太大。 既然曹操和张邈注定不能共存,而他们眼下又都有派人杀死蔡瑁的嫌疑,既然如此,那索性就让他们战的久一点、激烈一点、胶着一点。 历史上以张邈为主导的兖州士族集团,在与曹操交手的时候,联合了正好从袁绍处仓惶逃窜而出的吕布。 但是现在的张邈,若只凭其自身力量与吕布作战,未免显得有些单薄。 “使君的意思,是想让刘备、公孙瓒等人,出兵兖州相助张邈?” 刘琦认真地道:“我认为可以试试,毕竟张邈一人不足矣作为曹操的对手,他想与曹操掰腕子,一定要有外援。” “只是,当遣何人为使者去办此事?”太史慈问道。 刘琦用手轻轻地揉着太阳穴,沉思良久,最终道:“使者要分为两拨,同时进行,去往刘备和刘虞那边的人,一定要是智谋之士,而去往张邈那边的人,一定要是能够得到张邈尊重的名士才行。” 蒯良道:“我荆州之地,近些年来得天下士子蜂蛹而至,若要选出一位能够说动张邈的名士,想来应是不难的。” 刘琦轻轻额首道:“好,既然如此,有劳子柔公和异度,替我拟定几个人选。” “诺。” …… 商议过后,刘琦宣布散帐。 而出了帅帐之后,蒯良一脸阴沉,一声不吭地向着帐外大步流星地走,表情极尽阴沉。 蒯越甚至都感觉自己有点跟不上兄长的速度了。 “兄长,为何要走这般快?”蒯越在后面呼喊蒯良。 蒯良的速度丝毫没有停滞,也不回答蒯越。 不多时,蒯良终于回到了自己的帐篷内,他走到帐内的小几旁,上面放着一个瓦壶,他也不从里面往外倒水了,而是直接拿起来,仰头这对壶“咕咚咕咚”地向喉咙中猛倒。 少时,便见蒯良猛然将瓦壶向着桌案上一放,喃喃道:“德珪死了,蔡德珪死了……” 蒯越紧跟着蒯良走进了帐篷,看到眼前这幅景象,心下很是惊诧。 “兄长,您这是做甚?” 蒯良慢慢地转过身,看向蒯越道:“异度,蔡德珪遇难,原先的南郡五宗族长,如今就只剩下我一人了……” 顿了顿,却见他长长地叹息道:“你觉得为兄这心中,能好受么?” 蒯越没有立刻回答,只是低头沉思许久之后,方才缓缓开口道:“兄长如何看此事?” 蒯良道:“南郡五族,昔日有我、蔡德珪、张方、贝羽、苏代五人,从打山阳刘氏来南郡开始,五大宗族族长,已亡四人……听闻前一段时间,黄祖亦是被刘使君收监,并用魏延代之,如今蔡瑁新亡,南郡宗族元老,唯剩我一人,刘使君的势力渐丰,此子不比刘荆州做事瞻前顾后,出手少有容情……我怕……” 蒯越慢慢地道:“兄长是怕,从今往后,蔡氏从今往后会没落,而刘使君则会对我们蒯家下手?” 蒯良闭着眼睛,音调略略有些发抖:“难保不会有这种可能,如今你我二人皆为中郎将,更有祺儿为那房陵一郡之长,蒯家老一辈的人中,在荆州各有职位,谁知道刘使君会不会盯上蒯氏?” 蒯越却笑了,他摇了摇头。 “兄长所言,越不甚赞同,兄长目下揣摩问题的角度,还只是站在南郡一宗之长的位置上,却不曾站在刘使君的位置上考虑。” 蒯良转头看向蒯越。 却听蒯越沉声道:“若是刘使君之志,只是坐领荆州一地,那兄长确实该为蒯家担忧,但以弟度之,使君之志绝不在荆楚一地!天下各州,皆有诸多宗族、世家、门阀,特别是越往北,则宗族门阀便越是林立,刘使君一旦扩张,则必然与各地的门阀产生碰撞,届时就地分利,刘使君岂能没有一地士族、门阀作为支撑?而使君从荆州起家,毫无疑问,能够作为使君最根本核心的,还是咱们荆州本土宗族士人。” 蒯越的话,让蒯良的心中略感安稳。 “不错,不可只从一郡的角度来看,为兄的眼界未免有些浅显了……这天下的门阀士族,又岂只有荆楚一地?远的不说,光是临近咱荆州的豫州门阀,数量远超咱们荆州数倍。” 蒯越摇头道:“其实我担心的倒非兄长所思之事,我想的,乃是刘使君麾下的各部势力,如今已是初具雏形,怕是越往后便越是复杂。” “如何复杂?”蒯良奇道。 “刘荆州执政的这些年,在荆楚扶持了两股势力,一是学宫中的文人士子,眼下若是论及学子数量,我荆州已是位列天下各州之顶,二是他山阳刘氏的宗族势力,眼下除了南郡,荆南诸郡的郡守,郡丞要务,皆是他刘氏族中之人担任……” 蒯良一个劲的点头。 蒯越又道:“刘荆州扶持了这两股人,但刘使君却是常年征战在外,如今蔡德珪新亡,黄祖被下了郡守之职,我想接替他们位置的人,必然也都是刘使君麾下的军功武将……这些人与其他势力不同,那些战将一个个的都是能征善战的猛士,又甚得军心,以后征战时间越长,这些军功武将势力的瓜葛和能沾染的东西就必然越多……若是我等本土宗族得势,或许还牵制于他们,但如今德珪新亡,兄长又心有余悸,不敢展足,只怕今后数年,荆州军功将领之势会愈发庞大……说实话,这也未必是什么好事。” 三国从单骑入荆州开始 第五百八十五章 联公孙 蒯越的话,并不是没有道理,荆州眼下的势力构成确实是复杂,因为四年来,荆州并不是只有一个人在掌舵,而是刘表和刘琦父子在共同行政。 刘表重文,刘琦重武。 再加上荆州本来就存在的宗族,和刘氏父子在打下荆南后,为了对抗宗族而扶持的山阳刘氏的本宗势力…… 论及实力,荆州确实很强,但与强大共存的,还有其内部的复杂程度,甚至与北方的曹操和袁绍相比,也犹有过之。 而随着蔡瑁的死亡,随后必然会对荆州内部势力彼此间的均衡造成一定的影响,但这个影响具体是好,是坏,蒯越也说不好。 但是,任凭谁都知道,眼下这个节骨眼,荆州日后的内部路线,肯定是要变了。 …… 第二日,毛玠奉命,将曹操所说的交待给带来了。 一个是那个射杀蔡瑁的军尉的尸体,包括他的长官,主使者,密谋同伙,曹操也同样送来了四个人。 至于到底是不是真的,刘琦也说不好。 反正这种替罪羔羊,刘琦要是想找,一样能找出一大箩筐,而且他有的是办法让这些人屈打成招,临死也不会把自己出卖了。 虽然知道是表面文章,但刘琦还是坦然的接受了,也算是给曹操一个台阶下,或者说是给自己一个台阶下。 将这些曹操送来的所谓的罪人处死之后,刘琦便让毛玠替自己给曹操带回了和书,两方就此罢战。 曹操需要收兵回北方去收拾张邈,而刘琦则是要返回襄阳,处理南郡的瘟疫。 虽然罢战了,但刘琦麾下的诸将现在也知道了,罢战只是表象,刘琦已经开始用计策对付曹操和张邈了。 曹刘之间的这场短暂战事,就这样匆匆忙忙的结束了。 但就在两方各自收兵之时,刘琦则是派遣了和洽暗中飞马前往陈留,去向张邈通风报信,同时还给张邈带去信,愿意做张邈的中间人,帮他约和公孙瓒和刘备等人。 而同时,刘琦又调遣马玄去往青州,请公孙瓒和刘备出兵兖州,相助张邈对付曹操。 …… 兖州,陈留。 身为八厨之一的张邈与曹操可谓至交,但走到今日这一步,实在是因为两个人各自都走上了权力之巅,在彼此的利益互不相容之时,那不论是多好的朋友,剩下的道路也只有一条。 ——唯干而已! 张邈占据陈留也有一段时间了,手下也算是兵马众多,此处乃是兖州第一大郡,而中原之地自古以来便是中华文化、科技、农业等主要技术的普及地域,眼下虽然是战争频频,但论及底蕴,陈留郡在大汉朝依旧还是名列前茅的。 此刻的张邈坐在厅堂之中,跟昼夜不停,赶来此处与他商谈的和洽详谈许久之后,随命人将和洽送往驿馆,然后便派人将兖州的一位名士,东武阳的陈宫请到了自己的面前。 少时,待陈宫到了之后,张邈随即请他坐下,然后与他详谈此事。 “曹孟德在军前射死了蔡瑁,却偏偏要诬陷是某做的,如今他已经率兵返回兖州,并暗中透漏于刘伯瑜,要夺我陈留,取我性命……当初他初起兵于陈留之时,是谁相助与他,如今反倒来害我,着实可恨……咳、咳!” 说到这的时候,张邈气的直咳嗽,下话居然都说不下去了。 陈宫静静地看着张邈,任凭他发泄完、咳嗽完,方才缓缓开口道:“府君,请君跟我说一句实话,暗中指使人在阵前放冷箭的,是不是府君您?” 张邈很是郑重地摇了摇头:“没有!绝对没有!” 陈宫也不吭声,没说信也没说不信。 他话锋一转,道:“府君,不论这事的幕后主使到底是何人,但眼下曹操已经回兵,我们的计划怕是需要提前了,只是如今我们没有外援,光凭陈留之兵,又该如何与曹操相抗衡?” 张邈听到这,忙道:“刘伯瑜派和洽前来,就是与我商议,说是可以在中间调停,请屯兵青州的公孙瓒和幽州的刘虞派兵相助……那公孙瓒乃是雄烈之将,若是有他的支持,则我等想要逐曹操出兖州便不是难事了。” 陈宫听了这话,不由诧异道:“刘伯瑜居然为了我等能做到这般地步?他所图为何?这样做对他有甚好处?” 张邈一个劲地摇头道:“当下之事,却也是管不得其他了,眼下还是以打退曹操为主,至于其他的事情,待咱们将曹操赶出兖州后,再做定论迟。” 陈宫深深地望了张邈一眼,没有吭声。 他只是站起身,对张邈道:“既然大战已经临近,陈某这就回去写信,置书于各县士人族长,请他们在各地起事,助府君办成这件大事。” …… 另外一边,代表山阳刘氏的马玄则是星夜前往青州,去见公孙瓒和刘备。 自打上一次刘备亲自往青州与公孙瓒商讨联合的事情之后,两人达成了联盟协议,与是刘琦就回军屯扎于渤海附近,在青州和幽州之间起到一个媒介作用,使公孙瓒和刘虞的势力能够通过他彼此呼应。 这一日,正好赶上刘备有关于两州之事亲自来青州来找公孙瓒商议,而也就是这个时候,马玄抵达了此处,并送上名刺,表示想代表刘琦请见公孙瓒。 刘琦和刘虞都是护君联盟中人,乃是盟友,刘备知晓刘琦派人来,立刻便请公孙瓒接见马玄。 马玄本打算先见了公孙瓒之后,再请公孙瓒帮忙引荐,再往幽州去见二刘,但着实没有想到刘备居然就在公孙瓒这里,倒是省了一番功夫。 见过了公孙瓒之后,马玄代表刘琦送上了问候,然后又将刘琦想请公孙瓒和刘备从兖州东面进兵,相助张邈包抄曹操的事大致说了一遍。 公孙瓒听完之后,很是不屑地道:“刘伯瑜自己与曹操做了仇,反倒是让我等出兵和张邈夹击曹操,他自己躲在荆州捡现成?天下哪有这般美事?” 马玄不紧不慢地道:“宗亲联盟中人,皆乃刘氏宗亲,为了保护陛下,挽救江山于倾颓,而南北合纵,共抗强贼,从来都是不分彼此,君侯这话,未免有些小家子气。” 说罢,却见马玄看向刘备,笑道:“玄德公,您说是吧?” 刘备昔日能够被刘焉提携,这当中是有刘琦的直接功劳的,虽然他从没见过刘琦,但在内心中对这个年轻的后辈早就充满了好奇。 他对着公孙瓒道:“伯珪兄勿急,且听马掾史说完不迟。” 说罢,刘备看向马玄道:“请问伯常先生,我等现在进兵兖州,相助张邈,对我们有何好处?” 马玄轻轻一笑道:“很简单,是为了二位都能够存活下去,仅此而已。” 第五百八十六章 优劣之势 “哈~呼呼,咳!” 马玄的话说完,公孙瓒当时就有些忍不住了,当场差点笑出声来。 不过他虽是军功武人,但毕竟出身于辽西公孙氏,更兼师从卢植,涵养还是有的,故而在笑出了一下之后,便立刻将口吻转换,变成嗓子不舒服的咳嗽声,只是转换起来太急了,因而咳的有些不伦不类。 不过马玄很显然,没把公孙瓒的表现当回事。 公孙瓒虽然出身不俗,但毕竟是庶子,同时又是军功武人,几度封侯,性格怪异高傲早就在马玄的计算之中。 他看向了一旁,面容谦恭的刘备,心中明白,关键事宜还是要在这个人的身上。 马玄收起适才还有些微笑的表情,问二人道:“二位将军以为,马某所说的,皆是虚妄之言?” 公孙瓒道:“我麾下数万精锐,其中能征惯战者多矣,其中精骑之数更是足占全军的三分之一,放眼天下,能与某骑兵相提并论者少之又少,公适才所言,刘玄德眼下辅佐大司马,在幽州广得人心,我二人昔日虽有仇怨,但眼下已归于和好,不是吹嘘,某与刘虞联合,放眼北地,何人能敌?” 公孙瓒这话倒也不是吹嘘,如果只是以这些表面上的东西和形势来看的话,他的队伍确实非常厉害,厉害到中原的各地牧守,大多不敢与公孙瓒正面相敌。 即使是刘琦,当初与公孙越千余骑兵正面相抗,也是绞尽脑汁,方才击溃敌众。 虽然有强弩可以限制骑兵的进攻,但是需要地域和战术作为辅助,不然骑兵在正面战场对决之上,依旧犹如这个时代坦克一般的存在。 马玄看向刘备,淡笑道:“玄德公也是这般想么?” 刘备是个稳当人,平日里也懂得收敛锋芒,他恭敬地向着马玄执礼,道:“备觉得,以眼下之势,备与公孙兄想要对抗袁军,还是足矣自保的,不知伯常先生所指为何?” 马玄微微一笑,道:“是么?可马某却不这么认为,如今诸州形势渐乱,豺狼当道,各地诸侯牧守皆各自为政,彼此相攻互相兼并,而刘公与公孙将军所处之地,大敌无外乎乃是袁绍,难道以刘公和公孙将军的眼力,还看不出以二位目下之势,早晚必为袁绍所并!” 公孙瓒笑道:“袁本初不过是有冀州和半个并州之地,大司马坐拥幽州,我如今亦已经代替应劭接管青州半壁,足矣相抗。” “足矣相抗?”马玄笑呵呵地道:“难道在将军眼中,这天下大势争的乃是地盘的大小吗?公孙将军,牧守之战可不同于边郡战鲜卑乌桓,不是谁兵强马壮,谁就能最终得胜。” 说罢,马玄看向刘备,道:“玄德公以为,眼下各地牧守之间若要争胜,除了兵马之强盛外,还要拼的是什么?” 这话若是换成公孙瓒,他根本就不会搭理马玄,但刘备这人倒是颇有耐心,他认真地跟着马玄的思路猜度。 “农夫朴力而寡能,则上不失天时,下不失地利,中得人和而百事不废。”刘备开口言道。 马玄点了点头,道:“正如玄德公所言,只是如今,相比于袁绍,二位之天时何在?刘公虽为大司马,但袁绍如今已是有了大将军之职,天子年幼,朝中政权尽在王允和吕布之手,雒阳帝都临近兖州和并州,却不通青州和幽州之地,大司马虽有人望,但袁绍既能在诛除董卓之后立刻便获得大将军之位,那我想请问二位,再过数年之后,凭此威势,袁绍之天时比起您二位,又当如何?” 刘备低头沉思半晌,叹道:“大将军位在三公之上,我等不能比及。” “至于地利,公孙将军如今屯于青州,西有曹操,北有袁绍,幽州乃是边郡之地,虽盛产战马,但地广人稀,大司马虽收纳了百万流民屯边,但与冀州和中原丰饶之地相比,依旧是相差甚远。自古以来,黄河流域方为我大汉之根本,这一点二位不是不知道吧?更何况冀州乃是天下粮仓,二位的兵马纵是再能战,没有粮草作为支撑,又如何与袁绍打长久战?青州遭黄巾荼毒,非三载而不能恢复元气,难道袁绍灭了黑山之后,当真能与二位僵持三载?” 刘备长叹口气,道:“是啊,地利亦不在我方。” 马玄又慢悠悠地道:“天时和地利皆不在二位一边,这人和还需要我说么?” 刘备闻言不由苦笑。 确实用不着他说。 袁家四世三公,乃大汉顶尖门阀,门生故吏遍布天下,诸州的门阀士族,一听到袁氏之名,皆望风而归,刘虞虽然也声名素著,但终归是汉室宗亲,在根本利益上和天下士人并不能相容,而公孙瓒是边郡之将,基本更不用说了。 袁绍只要是想,他身后就会有无数的门阀士人支持他,并最大限度地向他提供资助。 同样的一个郡,刘备和公孙瓒占领此地,若要募兵筹粮,最少也要比袁绍战领此地少一半。 因为大部分的资源是地主阶级在掌控,他们愿意将资源奉献给袁绍,但却不愿意奉献给公孙瓒和刘备这样的人。 同样是一方霸主,但他们在辖境内摄取资源的能力,跟袁绍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马玄见刘备似是听明白了,遂道:“袁绍眼下与黑山和乌桓,四营各屠的匈奴作战,不是为了别的,就是为了剪除后顾之忧,然后就平定幽州和青州,一举统一河北,说实话,就算是你们两家不想与袁绍为敌,但是袁绍已经把你们视为平定天下的眼中钉、肉中刺,你们能躲么?” 公孙瓒双眸冷厉,道:“那与我等东向兖州又有何关系?” 马玄道:“眼下袁绍势力已成,你们就算趁着他与黑山交锋而突袭其后,也不足矣成事,相反,若是在准备不充足的情况下冒然进攻,很容易适得其反,被袁绍用尽全力还击,届时得不偿失,况且青州之地的士人本来就不甚服气公孙将军,将军目下在青州,其实根基依旧不稳,若是被袁绍来攻,则青州危矣,青州若亡,幽州断难自保。” 刘备谦虚地请教道:“请问伯常,那这与我等东向去战曹操助张邈,又有何关系?” 马玄摇头道:“玄德公只说对了一半,战曹操是也,但却不是为了帮张邈,而是帮你们自己,只是若有张邈相邀,你们才可以顺利地进入兖州,且不受当地士族豪强抵触,毕竟张邈甚有人望……可一旦进入了中原之地,若能联合张邈战败曹操,一则可断袁绍臂膀,二则中原之地与青州相连,如此在地形上可对袁绍形成包夹之势,三则,若能占兖州之地,则可就近接触天子,届时天时地利与二位和袁绍同在,如此方有一拼之力!” 第五百八十七章 刘表的病情 荆州,襄阳城。 刘琦率兵回到了襄阳城,但他并没有一次性的退兵,而是徐徐而撤,并且大部分兵将依旧陈列于前线,谨防曹操去而复返。 刘琦则是先率领先头部队,回返襄阳。 到了襄阳之后,刘琦第一件事则是先奔往州牧府。 刘琮和刘修早就在门口等待着迎接他。 见了刘琦,兄弟三人先彼此相互执礼,互道安康。 三人见过礼后,刘琦遂问二人道:“父亲眼下病体如何了?” 刘琮颇为愁苦地摇了摇头,道:“虽然有仲景先生帮忙抓药医治,但却只是时好时坏,不见痊愈……” 刘修亦是叹息道:“前几日看父亲的时候,父亲神志迷离,浑身高热,喘息亦是困难,我二人心下紧张,担心父亲离世大兄不在身边,因而急忙写书信于兄长……” “近日呢?” “倒是舒缓了些,却也不见太多的好转。” 刘琦缓缓地点了点头,然后仔细地打量了一会两个弟弟,心中不由感慨万千。 刘琮和刘修,这段时间一点也不比刘琦过的轻松,很显然他们的心理承受能力,还是有待加强……两个人因为襄阳的事情,而弄的有些面容憔悴,大大的黑眼圈,眼白处也有许多红血丝,看来已经是好几天没有睡着觉了。 虽然很想让他们两个人现在就去补觉,但刘琦眼下还得需要跟他们二人再了解一下情况,故而只能委屈二人再坚持坚持了。 “南郡的瘟疫怎么样了?” 刘修叹道:“已经是传播开来了,但由于没有大兄之令,眼下也只是让郡守吩咐各县,谨慎应对,并无什么太过具体的实际措施。” “传令下去,从现在开始,南郡各县全部实行封锁,整个荆州境内,没有官署开具的路传,不准接受任何外郡移民,另外,南郡十八县,包括襄阳和江陵在内,全部实行宵禁,并暂停市集,学宫中的课业也全部暂停!” 刘琮和刘修惊诧地彼此相望。 “若是停止市集,那买卖流通又当如何?”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若是百姓需要交易购粮,便由各地县署统一调配。” 刘琮犹豫着道:“学宫的事,要不要先禀明父亲?” 刘琦看向他:“要是父亲不答应,又当如何?难道任凭学宫中的学子们,都染上疾症?” 刘琮哑口无言。 “带我去见父亲。” 刘修对刘琦道:“兄长且勿着急,去见父亲,还需先服下仲景神医配的药,然后再遮掩口鼻,再去见父亲不迟。” 刘琦闻言先是一愣,接着恍然而悟。 这是让自己先吃点药,预防一下,然后再戴上这个时代的简易口罩。 这也是为了自己的健康着想。 他点头答应了。 张仲景配的药很苦,刘琦不得不憋着气硬生生地喝了一副。 然后,他再用一块白布遮住了口鼻,方才和刘琮和刘修二人一同来到了刘表的房间。 三个年轻人蒙着半张脸,好似三个盗贼一样地走进了刘表的房间。 比起刘琦刚刚离开襄阳时,刘表真的是瘦多了,也显得苍老了不少,毕竟他的病可是相当严重,即使是张仲景,也给他下达了死亡判决。 “咳、咳、咳咳!”刘表重重地咳嗽着,听到了开门声,遂虚弱地转头瞧向刘琦,眼眸中隐隐似出现了一丝亮光。 “是伯瑜回来了?”刘表的脸上露出了些许兴奋之色。 刘琦走到刘表的床榻旁,坐在旁边握住了他的手。 看着刘表苍白的面颊,刘琦的眼睛有些湿润。 “父亲,你受罪了。”毕竟,眼前病倒的人,是他的父亲,是那种在感情上已经被自己接纳的父亲,看着他受罪,刘琦心中自然痛苦异常。 “不受罪,不受罪……你才是受委屈了……来、来来,让为父好好看看。” 刘表拉着刘琦,将他的身体往前拽了拽,仔细地打量了一会,方道:“瘦了。” “听说父亲病了,我基本一天就食一小口麦饭,有时候甚至一天都吃不下,焉能不瘦?” 刘表长叹口气,道:“是了,是了,为父病成这个样子,命不久矣,其实本不应该告诉你的,只是……唉,只是为父若是真的走了,不好生嘱咐你一些事,便是死,也死的不安啊。” 刘琦闻言,心下感伤,努力不让自己的泪水滴下来。 就在这个时候,刘琮端着一碗药走到了刘表身边,对他道:“父亲,该服药了。” “嗯、嗯,好,服药,服药。”刘表喘息着道。 刘琦伸手接过刘琮手中的药碗:“还是我来喂父亲吧。” 刘琮点了点头,将药碗递给了刘琦。 刘琦一勺一勺的吹着药,而刘修则是将刘表扶起,并给他支具让他能够斜靠着。 刘表尝了一勺刘琦喂他的药,突然一咧嘴,发出‘嘶’的一声。 “真苦……今儿怎么换药了?” 刘琦一下子愣住了。 一个快死的人,居然还能品出来换没换药,这是他应该关注的重点么? 他皱着眉,仔细地打量着刘表的面容…… 确实很苍白,白中又透着些蜡黄,一看确实是有病。 但这个病到底能不能要他的命? 好像有点不太对。 刘琦一勺一勺的喂刘表药,刘表则是虚弱的,一口一口的吃着,多余的话一句不说,偶尔咳嗽几声,将药咳洒了一身,便有刘琮急忙过来给他擦拭。 少时,一碗药喂完了,刘表又重新躺下,他看向了刘琦,声音嘶哑着问道:“听说,蔡伯珪死了……” 刘琦看着刘表,缓缓点头道:“是。” “唉,可惜了,可惜了……伯珪好歹也是名士之后,在我荆州亦属重要人物,这般去世着实令人感叹,只是他身为我荆州的中郎将,能够死在战场之上,倒也不失为一个好归宿。” 说罢,刘表看向刘琦,道:“伯珪死后,你不曾与曹操血战为他报仇?” 刘琦摇头道:“不曾……” “你做的也对,毕竟这个节骨眼……不过终归有些人不会理解,这样吧,你把我病危的消息放出去吧,若是知晓为父将死,或许就能安稳住南郡的豪强还有蔡家的人了。” 刘琦沉吟片刻,问道:“这样做……好么?” “有什么不好的?”刘表轻轻地摇头道:“左右都要死了,这信早晚都是要传出去的……对了,回头在三军之中,给蔡德珪做个悼事,老夫亲自参加,以安众心。” 刘琦闻言诧然道:“父亲,你身体都这样了,还要给蔡瑁吊丧?” “将死之人了,能尽点力就尽点力吧。”刘表感慨道。 刘琦:“……” 不知为何,刘表虽然确实看着病情很重,说他是将死之人并不夸张,只是不知为何,刘琦总觉得他表现的有些太过于平静了。 能够如此平静地看透生死,着实超乎刘琦的想象。 第五百八十八章 为蔡瑁吊丧 从刘表的房间出来之后,刘琦又对刘琮和刘修吩咐道:“你们收拾一下,稍后与我一同去一趟蔡府,蔡瑁亡故,属于大事,咱们身为刘氏中人,礼应前去拜会一下。” 蔡瑁身死,对于南郡宗族来说,自然不同寻常,刘氏三兄弟代表刘表前去问候,确实是在情理之中,更何况,这还事关今后荆州的政治走向。 刘修命人赶来了车撵,三兄弟收拾了一下妆容衣着后,少时,便见三兄弟一同上了辎车,开始赶往蔡瑁的府邸凭吊慰问。 辎车之上,刘琦一直没有说话,只是闭目养神,刘琮和刘修二人见刘琦没有说话,以为他乏了,便也不着言语,两个人只是静静的坐在刘琦的对面,各自低头想着事情。 辎车行驶到了一半,突见闭着眼睛养神的刘琦突然开口道:“前番给我书信,言父亲病危,是你二人自作主张写的?还是父亲自己感觉大限将至,而让你们写书给我的?” 刘琮和刘修二人闻言吓了一跳,他们适才还以为刘琦已经是睡着了。 刘修沉吟了半晌,方才徐徐言道:“大兄,让我二人写书信给你的人……正是父亲,正如大兄所言,他自觉大限将至,唯恐等不及兄长归来,故而命我二人速速作书,另外南郡的瘟疫起势,我兄弟二人不能做主,也需要大兄回来主持。” 刘琦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又道:“父亲之病难愈,可有医者给予切实诊断?” 刘琮在一旁接话茬道:“有张仲景神医替父亲诊治,言父亲之病……很是危急。” “明白了。”刘琦轻叹口气,抬头望向辎车的顶部,略有出神。 “一会从蔡府回来,你们两个人就去休息吧,好好补补觉,看你们那黑眼圈,以后还有许多事要忙呢,你们可莫要将自己累垮。” “诺。”兄弟二人齐齐应命。 “抽时间,让张机去我府上一趟。”刘琦又继续吩咐二人道。 “诺。” …… 少时,刘琦等人到了蔡府。 此时,蔡瑁的灵柩已经被军中人从前线运回,并交付于蔡府中人的手上。 蔡府的院内院外尽皆挂白,往来行走拜祭者络绎不绝,足见蔡家在襄阳之势。 刘琦抵达了蔡府,门口立刻有人进去通传,并有人为刘琦等三人送来白绸。 少时,便见蔡中、蔡和、蔡勳三人匆匆忙忙的赶到了大门口,一同来迎接刘琦。 “见过君侯!”三人一同行大礼拜见。 刘琦急忙伸手虚扶,请三人直起身子,悲伤道:“德珪中箭身亡,实乃刘某之过也,是我不曾探明敌方虚实,让贼军钻了空子,使德珪身死……此乃我之过也。” 蔡勳抹着眼泪,道:“非君侯之过,实乃是彼军太过狡猾奸诈,用此诡狡之法,谋取了家兄性命!” 蔡中问道:“敢问使君,听前线斥候带回的军报说,眼下曹操率兵回师,欲战张邈,而射杀家兄之人,亦是张邈事先安排,欲挑拨我荆州人与曹操之间的关系……不知此事是真是假?” 刘琦长叹口气,道:“此事是真是假暂且不知,不过害死德珪之人,终归只能是他们两人的其中的一个,我荆州人不能中他们二人中任何一个的计策,故而我权且撤兵,然后想办法挑拨他们二人缠斗,以此手段为德珪报仇……” 说到这,便见刘琦长叹口气道:“如今严君病危,荆州亦是多事之秋,若与曹操争强,且不说是不是能真的为德珪报仇,一旦严君离世,恐荆州内部祸乱丛生,还望诸公见谅。” 蔡和,蔡中,蔡勳三人闻言不由大惊失色。 “刘、刘荆州他、他病危了?” 刘表得病了,他们倒是知道,而且知道这次病的挺重,但病危的事却从未听过。 刘琦苦笑道:“不错,正是如此,严君恐荆州有变,故而未曾声张,只是让我两个弟弟代为照顾,我也是在前线的时候,方才知晓的。” 蔡中叹道:“不想家兄刚刚走了,刘荆州又……唉!” 刘琦苦叹道:“当此危急存亡时节,琦不得不撤兵。” “君侯之行稳妥。” 刘琦安慰三人道:“我已经派人前往青州,请公孙瓒和刘备出兵,支持张邈共击曹操,且不论张邈和曹操谁人是害死德珪的主谋,此番便让他们二虎竞食,以血德珪之恨!” 蔡中三兄弟急忙拱手,对刘琦道:“多谢君侯!” 随后,三人共同引刘琦进了厅堂,当中摆放着蔡瑁的灵位,正有荆州诸多官绅前来悼念。 见刘琦来了,众人纷纷让道,请刘琦先凭吊蔡瑁。 “德珪,我来迟了……”刘琦哽咽着道。 他的声音很是悲切,隐隐的带着些许抽噎之声。 旁边则是蔡瑁的妻子,身着丧服,一边抽噎一边向着往来的宾客执礼。 见了刘琦来凭吊,蔡夫人的眼泪一下子就留了出来。 “姐丈……” 刘琦行礼道:“弟妹节哀,你放心,我定会为德珪报仇,你们蔡家的事,刘某绝不会坐视不理!” 蔡夫人一边擦拭着眼泪一边额首道:“姐丈能这么说,德珪在九泉之下若要闻之,也会瞑目了……妾身在守孝之后,就会带着小儿回返娘家,翌日姐丈若能将杀了仇人为德珪报仇,烦劳派人往中庐刘家通知妾身一身,妾身也好焚香祷告,告慰德珪在天之灵。” 刘琦听蔡夫人说的悲切,心中也甚是不忍,不过他听蔡夫人要携子回娘家,心下不由一振,若有所思。 紧接着,刘琦便前往灵位前,祭奠蔡瑁。 待祭奠完毕,刚刚转身,便听见一个略带哭腔的声音: “少郎君……” 刘琦抓头看去,却是蔡觅身着丧服,站在自己的身边,她眼圈红红的,脸上都是若隐若现的泪痕。 刘琦轻轻叹息一声,对蔡觅道:“阿姐,咱们出去说话吧。” 蔡觅抿着嘴,点了点头。 两个人一同走出灵堂,来到偏院。 刘琦对蔡觅道:“怪我,没有保护好德珪,致使你蔡家家主命丧阵前……我之过也。” 蔡觅擦着眼泪,摇头道:“跟你没有关系,毕竟是两军阵前,生死都在一瞬之间,非常人能够左右……妾身现在担心的,是我蔡家今后该何去何从。” 刘琦想起适才蔡夫人对自己说过的话,问道:“刚才,听弟妹说,为德珪守丧之后,就要领着孩子回娘家去……德珪新亡,她这么做未免是不是有些过了?纵然是改嫁,也该再等等不迟,再说了,孩子是姓蔡的,为何她也要一并带走?” 蔡觅苦笑道:“你当她乐意回去么?还不是我那两个弟弟逼迫她的。” 第五百八十九章 蔡家的新家主当为谁 听了蔡觅的话,刘琦心中有数了。 跟他想象的差不多。 蔡瑁是蔡家的家主,按道理来说,蔡瑁若是要死了,他家公的位置则就理应顺延到他的儿子。 但现在有一个问题,蔡瑁的长子目下还在总角之年,根本不立世,让他继承家主之位,蔡氏一族中的人可是都不会答应。 随后,蔡觅开始徐徐为刘琦道来这几日发生的事情。 自打蔡瑁的尸身被送回了蔡家之后,整个蔡氏一族就犹如炸了锅一样。 各分支的族长纷纷赶到了蔡府,名义上是为了给蔡瑁吊丧,但实际上却是为了商讨关于蔡氏家公之位的归属。 蔡瑁的儿子太小了,若是让他继承家公之位,蔡家诸族的人根本不可能答应。 特别是以蔡中与蔡和两人为首,他们联合蔡氏诸族长,暗中使绊子,连恐吓带威胁,逼迫蔡瑁的夫人带着孩子离开蔡家。 蔡夫人孤儿寡母,自然无法与他们抗衡,只能是委屈求全,答应他们,在丧期后,便领孩子回返她在中庐的娘家。 如此一来,蔡家族长的位置便顺理成章的悬空。 一众蔡氏子弟便跃跃欲试,皆想上位。 其中,最强有力的竞争者,乃是蔡中和蔡和。 眼下他们二人貌合神离,暗中较劲,互相拉拢诸蔡族长……短短几日时间,整个蔡家就被他们搅的一片狼烟。 蔡觅虽然平日里在蔡家颇有些声望,但毕竟是女流之辈,寻常事情倒是还好,然碰到选家主这样事关蔡氏走向的大事,她也只能是靠边站。 蔡觅说完之后,一双美眸中不知不觉得竟然是闪出了些许泪花。 “德珪刚刚亡故,这几个兄弟就开始祸起萧墙之内,得亏是这襄阳城不由他们做主,如若不然,只怕早就是兄弟相残了,这样的人,如何能将蔡家的基业交给他们!” 刘琦轻轻地抚摸着蔡觅的后背,并出言安慰她,好一会之后,蔡觅方才止住了抽噎。 刘琦拉着她走到一旁,寻了一块石头坐下,问蔡觅道:“阿姐,依你之见,这蔡家之中,究竟谁最合适来当这个家主?” 蔡觅咬着自己的嘴唇,气道:“一个个的,没有一个良善之辈,我看哪个也当不得大事。” 刘琦问道:“德珪的兄弟之中,嫡出的兄弟,是以中、和二人为首么?” 蔡觅叹息道:“最有资历继承家主的,就是他们两人了,然这次我算是看明白了,这两个人,皆不是心胸宽宏之辈,连一个总角之年的孩子都容不得,蔡家若是到了他们手中,日后会变成什么样,怕是谁也说不清楚的。” 刘琦若有所思地道:“那勳弟呢,我看他性格内敛沉稳,又不愿与人争,若是由他继承家公之位,又当如何?” 蔡觅摇头道:“不可能的……勳弟乃是庶出,没有这个资格的。” 刘琦微笑道:“资格不资格的,且不多言,我就想问阿姐,你觉得勳弟这个人的能力和性情如何?” 蔡觅认真地思考了一会,方道:“就我来看,勳弟虽然能力不如德珪强,但性格沉稳,又不张扬,为人谦谨知进退,虽进取不足,但守成有余……如今这个乱世,蔡家想要保全基业不失,倒是还真需要一位他这样性格的家公。” 刘琦闻言笑了。 蔡勳昔日曾和蒯越一起随同自己北上护君,后来又代表蔡瑁入驻南阳郡,虽无过多功业,但胜在够冷静够沉稳…… 当然也够听话。 “我也觉得,若是由勳弟继承家公之位,比之蔡中蔡和之流要强上许多。”刘琦缓缓开口道。 蔡觅摇头道:“少郎君,妾身不是跟你说了,勳弟乃是庶出,不行的。” “为什么不行?”刘琦轻轻地扬了扬眉,道:“辽西公孙氏中的公孙瓒亦是庶出,但如今却已经两度封侯,昔年也曾威震北疆,汝南袁氏之中,袁绍亦是庶出,但这些年来却混的风生水起,声望日隆,其声威远胜袁术,这庶出可不是不能成事的借口。” 蔡觅惊讶地看向刘琦,美眸中充满了惊异之色。 半晌,方听蔡觅缓缓开口道:“我怎么觉得少郎君的言下之意,似要插手蔡氏立家公之事?” 刘琦摆了摆手,道:“我又不是蔡氏中人,如何能插手蔡家立家公的事?我最多不过是去提携一下那些我真正中意的人罢了,勳弟的为人,我甚喜欢,这样的人我愿意用,但他能不能当上蔡家的家公,却是与我无干了。” 蔡觅眯起眼睛道:“当真?” “我什么时候骗过阿姐你?” 蔡觅认真地思考了一会,方才道:“其实仔细想想,这几年来,你还真没少骗我……连身子都给骗去了。” 刘琦心中暗道这女人说话不讲理……说骗别的倒也算了,身子明明是你自己献上的好不好? …… 正厅之中,前来凭吊的人越来越多,都是荆州中有头有脸有名望的人。 而蔡家三位辈分最高的长辈,亦是已经抵达。 蔡家的三位长辈,蔡诚、蔡侗、蔡黎皆到,论及辈分比蔡讽还要高上一个辈分。 而蔡瑁、蔡中、蔡和、蔡勳之人都是他们的孙子辈。 蔡家三老坐在正厅的偏旁,看着往来熙熙攘攘来凭吊的那些人,三个人脸上各自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他们三人久经大浪,一个个都是年过六旬了,经历过蔡氏四代家主,对于蔡瑁的死,这三老并无过多的痛心之感,只是感到有些忧愁。 这下一任家主的人选,又该推举何人? 蔡侗缓缓地捋着自己白花花的须子,自言自语地道:“蔡中、蔡和、蔡治、蔡裘、蔡浠……眼下最有资格的人选,就是这几个小辈了,二位看他们如何?哪个有样可担重任。” “一个个的锋芒太露,都不够沉稳……如今家公之位尚还未定,他们就连一个旧主的妻儿都容不得了,太着急了些……没有一个是有容人之量的。”蔡诚摇头叹道。 蔡黎坐在地上,将拐杖横在膝前,语气略有些冰冷:“蔡家在荆州枝叶繁盛,这家公之位至关重要,不可等闲视之,但也不可因着急而仓促妄立,这当中的分寸,还需拿捏仔细。” 蔡诚沉思良久,突然道:“如今的南郡已经不同往日,山阳刘氏全据荆州之境,犹如这南境之主,蔡家立主,是不是也当看看山阳刘氏是何作想?” 第五百九十章 新的中郎将 蔡氏三老此时此刻,心中都是倍感忧虑。 蔡瑁成为了刘表的中郎将之后,蔡家在南郡的势力也得到了飞跃式的发展,成为了仅次于刘氏的大族,而蒯家则是位列第三。 如今的蔡氏宗族,其族中产业在荆州可谓首屈一指,几乎遍布南阳郡和南郡,而族中的私士数量也因为刘氏的扶持而大幅增长,虽然山阳刘氏所执掌的正规军远超于他,但蔡家私士的数量与其他宗族相却可位居荆州第一。 至于在南郡所占有的田地,那就更不用说了。 当然,能够有如今的成就,大部皆有赖于蔡瑁是荆州军中自刘表和刘琦之下的第一中郎将,这可不是一般的军阶职位,虽然不是朝廷官方承认的,但在整个荆州,有将军之位的包括刘表和刘琦在内,也不过只有五个人而已。 但一个族群发展的越快,所要面对的事情也就越多。 刘表和刘琦父子刚来荆州之时,麾下没有势力,只能凭借南郡本土的宗族和以黄祖为首的江夏一派扶持,若是荆州的势力分布能够一直保持如此,则以蔡氏和蒯氏为首的荆州宗族,日子必然会过的愈发舒服。 但很可惜,刘琦南下平定张羡,强占荆南,分四郡为七郡,并将山阳刘氏宗族人皆安置于荆南七郡,重重动作下,使山阳刘氏目下成为了荆州最大的宗族。 所以蔡氏目下的情况就比较尴尬。 他们势力很大,但却大不过刘氏,甚至是远远逊之。 为了保住目下第二宗族的位置,什么事便要以刘氏马首是瞻,不能有丝毫违逆。 这和历史上的蔡氏在荆州的情况完全不同,历史上的蔡氏,在刘表执政的这些年间,其实是一直在压着刘表的,他们以第一宗族的名义制霸着荆州。 不同的时间线,不同的命数。 …… 蔡氏三老看事看的比较透彻,蔡家家主对于荆州特别是南郡本土宗族而言,至关重要。 以三位老人的立场和角度来说,眼下还不能够妄立,还是要看看山阳刘氏的态度。 毕竟刘氏压着他们。 “听说,刘镇西已经来了府中,稍后若是碰见他,咱们不妨探听一下刘伯瑜的言下之意,若何?”蔡诚低声道。 蔡黎抚摸着自己的拐杖,道:“问题是,眼下襄阳之主乃是刘荆州,咱们不问荆州牧,而问刘镇西……这事,是不是多少有些……” 蔡侗却道:“某适才来时,听成珪说,刘伯瑜适才曾言刘荆州病危……他既然敢放出这话来,怕是已经得到了刘荆州的授意。” 蔡黎闻言大惊:“难怪刘伯瑜阵前突然撤兵,原来是刘荆州病危……唉,荆州如今,可真是风雨飘荡之秋!” “也是恼恨这几个有资格继承家主之位的不争气,若是瓒儿和琰儿已过冠礼之年,定可在他们之上,可惜……还终归还是小了些。” 蔡家之中,历史上后来的两千石郡守蔡琰和两千石的鄢相蔡瓒,如今还不足双十,尚未及冠,故而暂时还没有被三老算在继承人中。 “嗯……眼下还是先不要问了,看看刘使君的态度,说不定他心中已经有了什么想法,毕竟德珪也算是他名义上的妻弟。” 就在三老弟声言语商议之时,刘琦再次走进了厅堂。 而他的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份白色的缣帛。 是刘琦适才让蔡觅替他寻来笔墨,为蔡瑁所写的悼词。 刘琦走到蔡瑁的灵位前,沉痛的将悼词念完,篇幅较长,颇感人肺腑。 而一边念的同时,刘琦的眼眸中则是再次流泪。 完后,他将吊词放在火盆中祭奠,转身对着众人道:“德珪新亡,有些事本不当在这个节骨眼上告知诸位,只是眼下乃非常时节,曹操的兵马虽退,但尚有孙坚和士燮在南方不曾退去,蔡德珪乃我荆州中郎将,一直以来都是助我与诸贼作战,如今没有德珪,我直如痛失一臂,但强敌不可不退。” 说罢,刘琦擦了擦眼泪,道:“德珪虽亡,其志尚在,蔡家尚在,蔡家中需得有人承德珪之志,保我荆州不受外地滋扰侵害。” 在场众人,都是认真的听着,心中暗自揣摩刘琦的用意。 他念完悼词后,说打仗的事,还特意提到蔡家……是何企图? 刘琦一边抽噎一边叹息道:“眼下曹操和袁术虽退,孙坚尚在攻打荆南,严君病重,我不能轻离襄阳……前番在北地的军中时,我曾与德珪详谈南面两路强兵之事,德珪曾言若退了曹操愿为我分忧,率兵南下,直入南境驱敌,但如今故人却在旦夕间走了……唉,呜呼德珪,不幸夭亡!” 说罢,刘琦转头看向蔡勳,道:“成珪。” 蔡勳站了出来,问道:“君侯有何吩咐?” “在蔡氏诸人中,昔日德珪曾与我说,你成珪的用兵之能,最被德珪欣赏,如今他既已亡故,我便命你暂代中郎将之职,翌日率兵南下,去往长沙协防阻挡孙坚。” 一句话说完,灵堂之上,满堂皆惊。 蔡勳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刘琦,他做梦都没有想到,刘琦居然会在这里直接任命他为‘代中郎将’。 刘琦一边擦拭着眼泪,一边转身对着蔡瑁的灵位作揖拜道:“德珪,你放心,你蔡家的武事一定会延续下去,你在世时最欣赏的成珪,今日由我帮你委任好了……你一路走好。” 说到这的时候,刘琦已然有些泣不成声。 这样的场景,直接给了在场众人一个错觉。 那就是刘琦今日在此任命蔡勳为代中郎将,完全是蔡瑁的授意,与他本人并无干系。 蔡勳犹豫了一下,急忙道:“使君,如此行事恐为不妥,我家兄长尸骨未寒,如此……” “如此行事,才是你兄长最想看到的。”刘琦认真地道:“难道,蔡家这个中郎将的职位,你想眼睁睁的看着它无人继承么?” 蔡勳的额头上不由冒出汗珠。 主要是,为我继承好像不太行啊…… 他偷眼去看蔡中、蔡和、蔡治、蔡裘等人……那一个个看向自己的目光中,充满了愤怒,恨不能平吞了自己。 “君侯,我还得为我大哥守丧呢……” “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事,蔡家这么多人,不需你一人为德珪守丧,旁人皆可代劳。” 说罢,刘琦看向蔡氏三老所在的方向,问道:“三位长公觉得如何?” 蔡诚、蔡侗、蔡黎三个老家伙彼此互相对视了一样,皆是露出了意味深长的表情。 “君侯所言甚是,国家大事不可废,君侯既然有要用咱蔡家人的地方,那某等自当遵从……成珪,君侯既有要务委托于你,那你便受了吧。” 蔡家最高辈的长公都如此出言,蔡勳又岂能说半个不字?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在众人的注视下,缓缓的向刘琦施礼道:“诺……” 第五百九十一章 荆州的各大派系 祭奠过后,刘琦随即离开了蔡府,准备返回自己的居所。 出了府门,命人套上辎车,刘琦等人行出没有多远,便见蔡勳驾马匆忙追了上来。 “君侯,蔡勳有事相询,还请君侯驻留片刻。” 刘琦从车上探出头来,看到的,是面有愁容的蔡勳。 他心下暗笑,脸上却露出了不满之情。 “蔡将军,城中禁止飙马,莫非你不知?” 蔡勳心道我哪里飙马了?我分明就是骑马好不好。 但眼下这情形,他也无法跟刘琦据理力争,急忙翻身下马,来到了刘琦的辎车前,拱手道:“蔡勳一时情急,失了礼数,还请君侯恕罪。” 刘琦摇了摇头,道:“你与我之间的礼数倒是无碍,不过这政令,今后还需谨慎恪守才是。” “是、是……末将记住了。” 刘琦的眼睛微微眯起,开始认真地打量起了蔡勳。 瞅的蔡勳颇不舒坦。 少时,方听刘琦问道:“蔡将军,你有何事想与我说?” 蔡勳急忙道:“君侯,为何要命我为代中郎将……末将在蔡氏之中,不过是一庶子,无甚威望。” 刘琦嘿然一笑,道:“蔡将军,你似乎是搞错了什么事情。” 蔡勳茫然地看着刘琦。 “我命你为中郎将,乃是依照牧府的名义,替三军任将,这是荆州的军事……与你在蔡家有没有声望,有何相关?” 蔡勳闻言露出头疼的表情。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只是…… “君侯,德珪兄身为家主又为中郎将,如今他亡故,我蔡氏家主的位置,可轮不到我一庶子的头上,你让我为中郎将,那些将要继认家主之位的人,岂不恼恨于我?” 刘琦嗤笑一声,道:“蔡将军,你又搞错了一件事。” “何事?” “我州牧府任贤选将,难道还要看你蔡氏的风向不成?你蔡氏之中,谁是家主,我州牧府就得任命谁为将官?那这荆州到底是我州府说了算,还是你蔡氏中人说了算的?” 蔡勳闻言,不由大惊失色。 他急忙对刘琦连连拱手,惶恐道:“君侯恕罪,君侯恕罪,末将不是这个意思!末将只是……” “好了!”刘琦一摆手,毫不留情地打断他:“你们蔡氏族中之事,我不想多管,也不想多问,我只是按照时势而任用你为中郎将,其他的事与我一概无干,你该干什么干什么,若是当真不想做这中郎将,明日往郡署递给辞呈,我大不了换人便是。” 说罢,便见刘琦重重的一放车帘,催促道:“走!” 随后,便见刘琦的车撵在蔡勳的眼中,逐渐行驶到了街头,逐渐消失不见。 蔡勳在原地驻留片刻,方才转身上马,向着蔡府而去。 刘琮在车上,向后方偷偷的看——直到看不见蔡勳之后,他才问刘琦:“大兄,这蔡成珪……似是很不愿意当这个中郎将啊。” 刘琦微笑道:“你错了,他是很愿意当这个中郎将的,只是在表面上跟我装谦虚谨慎而已……这个天下,很少有人真正的不贪慕权柄,只是机遇未到故而装相。” 刘修诧然地道:“大兄何以知之?” 刘琦又一次闭起了眼睛,笑道:“他适才来追我的时候,自称什么?” 刘琮和刘修都是皱着眉头,开始仔细的思量了起来。 少时,却见刘琮犹豫地道:“我要是没记错,好像是自称……末将?” “我前脚刚宣布他是代中郎将,他后脚就自称末将了,还说自己不想当这个中郎将?” “他既想当,自领命便是……还追大兄你作甚?” 刘琦伸出左手,竖起了两根手指,道:“我要是猜的没错,他的目地应该是有两个,一是想查探我的态度,第二,是做给蔡家诸人看。” “眼下蔡家诸人,没人知道我和他适才的对话内容是什么,但他匹马前来追我,却瞒不过蔡氏诸人的眼睛,特别是那三位长公,如此他们就会在心中猜度,疑我与蔡勳关系不浅,这也是蔡勳自己再给自己往脸上贴金。” 刘琮和刘修惊诧的互相对望。 “这个蔡勳似乎是蔡瑁那几个兄弟同堂中,最不愿争族长之位的一个,可若果然如大兄所言,那他的功利之心,似乎并不比蔡中、蔡和等人少啊。” 刘琦微微一笑,道:“是啊,多少有点超乎我的预料,不过倒也是无碍。” 刘修问道:“大兄,你当众宣布,让蔡勳为代中郎将,莫不是想扶持他上蔡家家主之位?” 刘琦承认道:“我多少是有点这个想法。” “那你真打算让他领兵南征孙坚么?” 刘琦笑道:“当然,既然当了代中郎将,那就必须要领兵南下,要不然这中郎将岂不是个挂名虚职。”刘琦不紧不慢地回道。 不过,刘琦的下话没有多说,他当然是不可能让蔡勳全领兵权。 还得有人配合他,一同南下…… 至于是黄忠还是太史慈,李典等人,随后他再细琢磨就是了。 …… 而就在刘琦去往蔡瑁府邸凭吊的同一日,其麾下的掾史杨松,则是去拜访了襄阳城中的张允。 一向贪财的杨松,这一次拜访张允,居然主动给张允送了厚重的礼物。 能让张允这个身份的人感觉到礼物厚重,足见杨松出了多少血。 张允相貌刚正,三缕长须,很是有些英雄气概……但很可惜,他只是长得有英雄气,论及行事,他可是活脱的一个谄媚之徒。 刘琦目下的四位红颜,有一半被张允帮忙拉过皮条。 看着杨松给自己送来的漆器和麟趾金摆了一屋子,张允心中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无功不受禄啊。 他很是客气地笑道:“南郑杨家,也算是声名响于西南,杨家如今在汉中郡,替使君不少分忧,杨君也是备受使君器重,张某甚是嫉羡啊……杨君今日携厚礼来此……我这,不好意思啊。” 杨松笑呵呵地道:“子信兄言重了,论及器重,如今襄阳谁人能与子信兄相提并论?世人皆知,使君对子信兄的信赖,远超旁人,便是山阳刘氏诸亲,在使君心中也不能与兄长相比,一点微薄之礼,只是代表了杨松的敬意,兄长放心,杨某不求兄长办任何事情,只是聊表心意、聊表心意而已。” 张允笑呵呵地摆了摆手:“客气了,严重了!” 杨松继续道:“杨某今日来此,别无他意,只是来向子信兄示以诚意,从今往后,只要子信兄愿意,杨某愿甘为兄之附庸,诸事皆以子信兄马首是瞻。” 张允闻言奇道:“我与杨君原先并无往来,杨君为何要投诚于我?” 杨松长叹口气,心中也是颇有酸楚之感。 说实话,杨松如今虽然追随刘琦做掾史,但毕竟是有前科的人,他怕刘琦对他有抵触感。 荆州如今的几大势力,典韦、太史慈、李典、张任这些人属于外州系的军功集团,他们的地位和功业,都是跟随着刘琦一刀一刀的拼杀出来的。 黄忠,文聘,黄叙这些人,属于本土军功武将。 另外还有类似荀攸、和洽、杜袭、韩暨、赵俨、繁钦等外来名士,亦属一系,特别他们当中有很多人还都是同样来自颍川,这就促使这些人平日里私教甚好。 以蔡家、蒯家、马家的马玄、南阳郡的刘望,另有韩嵩、邓羲、刘先等人都是南阳郡本土宗族名家,人家自然是有事没事往一块站的。 山阳刘氏的自己人,包括目下的桂阳郡守刘炜、武陵郡守刘诞、沅陵郡刘侈、长沙郡守刘磐等人,毫无疑问自当互相扶持……人家都是老刘家的人,一个个都是宗室重镇! 杨松放眼望去,在各个派系中,似乎找不到自己的归属。 慢慢的,杨松发现……凭借张允和山阳刘氏的关系,和他这几年在军中所积攒的威望,以及刘琦对他的倚重和信任,他似乎可以在这错综复杂的派系中,独立一处山头。 第五百九十二章 治瘟 杨松前来投靠,甘愿与张允同靠一方,这一点倒也是与张允想到一块去了。 张允也知道自己身份的尴尬之处。 说自己有能力吧,其实自己倒也真没有什么能力,说自己对刘琦忠心耿耿吧,其实自己私心有时候还是挺重的,也挺贪婪……但从根上来讲,张允对刘琦还是非常忠心的。 可再忠心,他也需要群体啊,张允也是个人,除了在主公那里有归属感,他在同僚之中也需要有归属感。 问题是,他多少有些三不沾的感觉。 说他是刘氏宗亲吧,偏偏他还不姓刘,除了刘琦和刘琮之外,其他的山阳刘氏宗亲,张允还跟人家整不到一块去。 说他是士族群体,偏偏刘表所任用的这些名士之流,张允也跟人家性格不合,毕竟他天生的谄媚性格,跟那些真正刚正不阿的儒林人士是弄不到一块去的。 太史慈,黄忠之辈过于刚直,张允跟他们也不能完全的相处的来。 掰着手指头细算,张允发现自己真有点孤家寡人的味道。 如今杨松突然肯过来与他联合,而且二甘当附庸,张允自然是乐不得的。 当下,张允便摆下酒宴,与杨松在府内共饮。 …… 刘琦从蔡府回到自己的府中,第一件事就是派人去将张机请来。 但很快,刘琦麾下的探子就奉命前来向他秘事。 那探子并没有对刘琦口述什么,只是将一份简牍呈递给了他,然后便退出了书房。 刘琦打开那卷简牍,认真地读着那上面的内容。 少时,却见刘琦笑了。 然后便见他站起了身,迈步走到了厅堂正中的火盆前,将那卷简牍扔进火盆中烧掉了。 刘琦转身回到了座位坐下,然后又随手从桌案上拿起一卷简牍,细读上面的文章。 大概过了有半个时辰不到,便见一名荆武卒来到书房外道:“君侯,张机请见。” “请神医进来。”刘琦急忙道。 不多时,便见张仲景进入了刘琦的书房。 “拜见君侯。” “神医快坐。”刘琦伸手请张机坐下,然后命人送上刚刚浸泡好的香茗。 张机的神态有些落寞,面容也有些憔悴,双眸布满了红血丝,看其模样很是疲惫。 刘琦关切地问道:“看张神医这面色,想来是多日没有睡好了。” 张机长叹口气,道:“惭愧,惭愧……唉,近几日来,一直与郡署的诸位官吏制定整治瘟疫的法子……故而有些繁忙。” 张机说的虽然轻描淡写,但刘琦自然知道这当中事情的艰难。 “我已经派人在境内征召医者,另有南阳郡医署的学徒,我也已经下令,将他们全部召往襄阳,供仲景公调遣,有什么需要,公只管说来,刘某一定不遗余力。” 张机拱手道:“使君针对瘟疫,能够下令着各县百姓没有符传不准随意迁移,已经是对整治瘟疫做了重大贡献,各地郡署因为此事耗损虽多,但却控制住了瘟疫的蔓延,此等壮士断腕的决心,已非其他诸侯牧守所能相比。” 刘琦摆了摆手,道:“瘟疫之祸远超想象,不可不谨慎防备,我适才查看了一下各郡仓敖中的粮秣数……因荆州数年屯田,倒也是颇有些储备,我打算分出余粮,用以赈灾,以安民心。” 张仲景敬佩地道:“君侯高义,非常人所能及……不过张某还有一个请求,不知君侯能否想办法?” 刘琦问道:“什么请求?” “眼下各城之间的黔首齐民,虽被控制住,可以不致瘟疫往来传染,但城中已经得病的人,就很有可能使一城之中,没有染病的人传上瘟疫……此事,以医者之力,恐难解决。” 刘琦缓缓地点头。 换成这个时代普通的君主,或许不知道这种事情该如何解决,但刘琦是从后世来的,他前世的亲身经历,自然使他知道这样的事情,以国家的角度,应该怎么样去解决最好。 “我即刻下令,南郡诸县的郡兵,在城郊立营……各县已得病的百姓亦或是流民,皆安置于诸营中……另外,我会安排人用各地仓禀中取布,改做遮掩口鼻之布,配给军士和医者。” 张机闻言,心下不由大受震动。 刘琦话中轻描淡写所说的东西,听起来似乎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当中的难度和南郡郡署的付出,可想而知。 光是拿出多少布帛用来遮口……哪怕便是粗衣麻布,也是弥足珍贵的,很伤元气的,更别说是跟所有人的性命都有关系的粮食。 当然,这个时代大部分的人还不清楚口罩的作用,因为他们没有病毒的概念,而在生病的时候用白布遮掩口鼻,只是最开始用来遮挡病人身上的异味,后来时间一长,有些医者发现似乎一定程度上能减少患者伤寒的侵害,于是便这么流传了下来。 东汉末年,生产力低下,再加上又是战乱年代,荆州虽然是丰乐之土,但要搞这么大的动作,也要付出不小的代价。 张机站起身,对着刘琦长施一礼,道:“使君有这般爱民之心,着实令张机钦佩……使君放心,只要张某有一口气在,就一定要助南郡百姓,扛过这次大疾!” “靠你们了,我不懂医,只能在物资和政策方面,给予你们这些医者最大的帮助,至于如何抵御瘟疫,就靠你们了!” “诺。” 二人又针对南郡的瘟疫情况和细节又深入探讨了一会,待谈完这件事之后,刘琦又向张机请教了另外一件事。 “敢问仲景神医,严君的疾病,一直都是您在给调理诊治,是么?” 见刘琦提到了刘表,张机的表情略微一僵,但很快就镇定了下来。 他捋着须子,点头承认道:“是。” “前番我两个弟弟,在襄阳写书信给我,说是严君病危,我想问一下张神医,是否果真如此?” 张机闻言沉默不语。 看他的样子,似乎是在斟酌着什么。 少时,却听他缓缓开口道:“前番替刘荆州诊病之时,刘荆州之病确有回天乏术之相。” 说完之后,张机便闭口不言了。 刘琦眯起了眼睛,看着张机:“说完了?” “完了。”张机点头道。 刘琦心下恍然…… 前番诊病…… 第五百九十三章 怪人 张机出身于南阳张氏,乃是大族。 张机本人在成为医者之前,好歹也曾是一郡之首,不是简单的人物,他可不仅仅只会治病,也懂得如何治政,如何管人。 东汉末年士族高层和地方门阀的那一套游戏规则,张机可是门清的很。 因此,他回答刘琦的每一句话,都不会是胡乱言语,而是经过仔细揣摩的。 特别是针对刘表的病情,涉及一州之主的生死大事,这当中的情况有多敏感,张机自然是门清的很。 他适才回答了刘琦一句“前番为刘表诊病,回天乏术。” 那后番呢? 刘琦淡然地望着张机,而对方却只是低头喝着香茗,不与刘琦对视。 刘琦心中明白了。 能用这种含蓄的方法,张机果然不愧是当过两千石的人。 “多谢仲景公今日的一番指点,刘某明白了。”刘琦起身向张机行礼。 张机亦是站起身,向刘琦回礼。 随后,他便向刘琦告辞。 而刘琦则是亲自送他出府,并执着张机的手,感慨叹道:“仲景公,南郡十八县齐民黔首的性命,就有劳你们了!” 张机长作一揖:“君侯宽心,瘟疫不灭于荆州,则张某绝不罢休……除死方休。” 道完别后,刘琦目送着张机乘坐辎车离去,方想转身返回府邸,突然一愣。 他的目光落在了街角处。 那个人站在街角,漫不经心地打量着四周,看着像是一个路人甲,但事实上,他身上那股独特的气质,注定他不可能藏的太深。 年齿大概在三旬左右,身高八尺,样貌刚正,蓄着似显刚硬的虬须,身上的皂服洗的很干净,看材料质地很好,但上面却打着大块的补丁。 他昂首挺胸,浑身上下自然而然的散发着几分英气和傲气,和周围往来路过的人仿佛格格不入……有些让人一眼就能从人群中把他认出来的特质。 至于到底是什么特质……这么说吧,说好听点就是有点鹤立鸡群的感觉。 说得难听一点,打眼一瞅这个人……就是那种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的鼻孔望天牛逼哄哄类型的人,估计是小时候挨揍挨的少。 这样的人,刘琦不可能不注意到他。 他伸伸手指,招呼过身边的荆武卒,然后指了指那街角的人道:“那人在那站了多久了?” 刘琦手下的荆武卒都是精悍侍卫,在战场上九死一生过来的,对于这样的人,不可能不注意,只是那欠揍的中年人不过是在街角站着,并没有影响到他。他现在没有什么能够威胁到刘琦府邸的举动,故而荆武卒并不对他动手,只是监视着。 听刘琦询问,那荆武卒随即道:“回君侯,此人在街角站了大概一个多时辰了。” “一直站着?” “一直站着。” 刘琦闻言笑了:“也不怕腿疼,他都干什么了?” 荆武卒摇头道:“并没有干什么,只是一直朝着咱们府邸的方向看,但也没什么过分的举动。” 刘琦对荆武卒道:“去将他请过来,就说我找他来问话。” 那荆武卒领命随即去了。 刘琦在门口,看着那荆武卒到了那气质颇显高傲的人身边,与他谈了一句,似乎在向着自己这面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但那个人并没动,他只是向着刘琦所在的方向看了过来,与刘琦目光对视。 刘琦笑着冲他招了招手。 那人面无表情,然后对荆武卒说了几句什么,最后……竟然是转身走了。 这一下,倒是颇出乎刘琦的意料。 少时,便见那荆武卒返回到了刘琦面前。 “他不愿意来?”刘琦略微惊诧地看着那荆武卒道。 那荆武卒摇了摇头,道:“不是,那人让我转告君侯,他这几日在这里站的时间太久,神思困乏,不宜与人相谈,有失礼数,故先回去补觉……说来日,再来面见君侯。” “来日?”刘琦闻言不由失笑道:“这荆州诸事眼下都需要我来做主,哪有那么多时间专门等他?还来日……来日,他见得到我么?” 那荆武卒叹道:“这个……非属下所能知也。” 刘琦无奈地摇了摇头,道:“看他离开的方向,他应该是往驿馆方向去了,应该是个外来的大族子弟,而且在南郡也待了有一段日子了,毕竟现在南郡已经全面封锁,无符传不得擅离擅入。” 那荆武卒也跟随刘琦许久了,闻弦声而知雅意。 他当即拱手道:“属下这就去探查。” 刘琦也忙了一大天了,身体较为乏力,他回府又处理了一些公务,随即便睡了。 因为太过疲乏,刘琦这一觉睡的是昏天黑地。 直到门外有人招呼他…… “君侯,昨日君侯召见的那个人,送上名刺,前来拜府。” 刘琦朦朦胧胧中听见侍卫招呼他,抬手揉了揉眼睛,转头看了一下窗外的天色。 还是乌漆嘛黑的! 刘琦心中有些恼火,转头冲着门外喝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那侍卫小心翼翼地道:“寅时三刻。” 刘琦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强压住胸中的怒火。 这天底下居然还有人这个时辰前来拜访! 难怪他昨日先走回去补觉了,也不怕见不到自己,原来是打算来堵自己个大早。 不过仔细想想,倒也不愧是那个人了。 刘琦揉了揉眼睛,翻身起来,吩咐侍从道:“找侍从来,帮我更衣。” “唯!” “对了,将来拜府人的名刺,送来给我瞧瞧。” 荆武卒领命进入房间,将那人的名刺递给了刘琦,请他观瞧。 刘琦低头看去,嘴角挑起了一丝笑意。 “真是写了一手好字,打从当初派人招你,时至今日,都三年多了,真是好大的架子。” 待整理完毕之后,刘琦来到正厅,正好看见来人在那里等着他。 依旧是那副一脸严肃,鹤立鸡群的感觉。 “山阳高平人,满伯宁,十年前任督邮时,曾以威势震慑郡中宗贼李朔,后又拷问县中督邮令其致死……呵呵,说起来,咱们高平县中出来的人,除了我刘氏父子之外,应该就属先生的名气最大了吧?” 第五百九十四章 控心者可控天下 四年前,刘琦初入荆州之时,就曾向刘表谏言,想要任用他们高平县的老乡,满宠! 由于满宠在任期间,曾弄死过督邮,执法严明,有酷吏之姿,身为名士的刘表对于这样的人不怎么想起用。 刘表是一个柔软的人,他不喜欢玩暴力。 当时刘琦费了不少的劲,还一番劝说刘表,才使得刘表勉强同意刘琦的征辟意见。 问题是,刘琦想的挺美,满宠当时根本就没尿他这一壶。 对于山阳刘氏的征辟,满宠连搭理都没有搭理。 几年下来,刘琦每每一回想这件事,多少还觉得有些伤自尊。 首先,这个时代的人乡土情结非常浓重,刘表和刘氏是山阳高平人,而满宠也是山阳高平人,同乡人投奔同乡人做事,几乎成了一条铁的定律,他满宠凭什么不甩自己? 其次,当时的刘表受任荆州刺史,好歹也是一方监察,对于他的征辟,你满伯宁连一封信都不回,是不是未免太瞧不起人了? 中间隔了四年,这件事刘琦多少也不再抱有念想了。 但是今时今日,满宠居然主动出现在了自己面前。 若是换成几年前的刘琦,或许还会跟满宠较一较劲,把面子找回来一些。 但时至今日,经过多番历练的他,心中早就已经变得很是开阔了,做事的手段亦是愈发成熟了。 前日在看到了满宠之后,刘琦就觉得这个人有些不一般,于是便派人到驿馆查探了他的信息。 看样子,满宠来襄阳似乎并没有打算隐瞒自己的身份,荆武卒很快就将他的消息给打探出来了……却也是正常,若是没有真实姓名以及山阳郡那边所下的符传,满宠也没有办法安然无恙地住在驿馆之中。 而且这一住,就是大半年。 根据驿馆中人的叙述,满宠是去年秋季就住在了驿馆,差不多正好是刘琦打败董卓的那一段时期。 这么长的时间,就这么在襄阳的驿馆干住……不得不承认,满宠的家底还是非常厚的,毕竟在驿馆长住这么奢侈的事情,可不是什么身份的人都敢的。 面对刘琦的问话,满宠丝毫不慌,淡淡道:“若是论及山阳高平的有名之人,满某不敢自居,就说高平县中,除了君父子之外,尚有元节先生名震天下,若是放眼山阳郡中,更有文有先生、翟府君等人声名素著,我满宠又何德何能?” 刘琦微笑道:“一百个人看着天下人,有一百种看法,一万个人看着天下,有一万种颜色,满公所言之人,对刘琦来说自然是高德前辈,但满公本人亦受刘琦敬重,这事并不冲突。” 满宠认真地打量着刘琦的表情,发现他面容极显真诚。 是不是装的不知道,但至少满宠看不出刘琦有装的痕迹。 沉默了半晌,突听满宠言道:“刘使君也是一方霸主,手执数万兵将,名扬天下,当年你代令尊写书信征辟于满宠,满某不应使君,使君心中就不恼恨与我?” 刘琦认真地道:“不恼恨,但却很好奇。” “好奇什么?” “好奇你为什么不答应呢?” 满宠沉吟了一下,道:“满某是个直性子,有一说一,不愿说些假话诓骗使君,不知使君可愿听否?” 刘琦微笑道:“我既然要问,那自然便是要听真话的。” 满宠遂认真地开口道:“平心而论,满某当初,并未看好刘荆州。” “此话何讲?” “刘荆州与我都是高平人,此人文风士名过盛,行事颇具儒生气,与满某大不相同,当初令尊虽任荆州刺史,但在满某看来,其在荆州也是徒具虚名,没有根基早晚为当时豪族所把持,我抛家舍业地来了此地,又有何用?” 满宠的想法和刘琦猜测的差不多,满宠比自己大十岁,而当年就在山阳郡任郡吏,后又任一县之长,对于郡中的俊杰人物多有了解。 换个角度想想,当初刘表不也是没看得起满宠么? 不是一路人,终归是彼此互相瞧不上的。 “那满公今时今日来荆州,所为何事?”刘琦又问道。 满宠说话很是直接::“为了见刘使君你。” “见我?” “没错。” “为何?” 满宠正言道:“刘使君从当初北上护君开始,便声名素著,后来你又平定荆南,着手收田地为少府,又在各地实行屯田,从那时起,满某便一直在关注着刘使君的事情。” 刘琦若有所悟:“满公是觉得刘某算是个可以扶持之人?” 满宠言道:“是,不过恕满某直言,满某虽与刘使君乃是同乡,但毕竟我族中人皆在兖州,我的根基也在兖州,满某虽然逐渐知晓刘使君非寻常人,但也不敢轻易来荆州……” 这是大实话,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抛弃祖业根基而往他处发展,一定要有莫大的勇气。 刘琦疑惑道:“既然如此,那满君这次来荆州又是因为什么?” 满宠缓缓地竖起了两根手指,道:“因为两点,第一点促使我来了,荆州想深入的了解看看,第二点让某决定来面见刘使君。” 刘琦认真地思索了一下,道:“如我没有猜错,促使满公来荆州是因为董卓之死吧?” “董卓,乱国之贼,能成此大功业,且还不居功者,必是国之重器,这一点……使君远超袁本初和曹孟德二人。” 刘琦微笑着点了点头,继续听着…… 满宠也不客气,继续道:“直到听说使君归还兵权与父,满某才下定决心,前来见使君一面!” 刘琦闻言不由奇道:“我做了那么多大事,也不过是促使满公对我心怀好奇,但还兵权一事,乃是一件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的事情,这事难道也有什么稀奇么?” 满宠正色道:“说来容易,但绝非寻常人能够办到,非得是大孝之人,且有大毅力者……最重要的,是能压制住心中不满与欲望,而冷静应对不平者,能够做到这样的人,定是可平乱世者。” 刘琦闻言哑然失笑:“满公是不是有些夸大了?” 满宠面色不喜不怒道:“某从不过分夸人,也不会损贬人,能够控制自己心的人,方能控天下。” 第五百九十五章 满宠的用法 满宠的评价,多少让刘琦有些惊讶,他没有想到自己一些举动,或者说是无心之举,竟然能够让满宠对他的印象好到这种程度。 自己好像也没做什么特别让人称赞的事情吧? 但仔细想想,自己或许觉得自己没做什么反人类的事情,但换在别人的角度来看,却并非如此。 很多事情,自己看起来似乎顺理成章,但在旁人看来,却都可称得上是惊天动地。 想到这里,刘琦心中也不由升起了几分自豪之情。 原来,我做的事情,还是挺得人认可的。 满宠又继续道:“今来,南郡诸县有瘟疫蔓延,而满某在大街上看到州牧署所发布的政令告示,包括宵禁、封县、开仓、征辟医官等等,这些事情既有条理,又不徇私,且以控制瘟疫为首要之事,不迁就豪强士族,皆一视同仁,着实令人钦佩。” 刘琦见满宠说的赤诚,感慨道:“能得满公如此评价,却也不枉刘琦这些年的作为了。” 就在这个时候,府中有人将刘琦的大食送了过来。 古人一日两餐,少有能食三餐者,早晨的大食一般比较重要,这一天的体力活,靠的全是这顿饭所提供的能量。 早食上来之后,刘琦问满宠道:“满公,早上吃了么?” “嗯?”满宠闻言不由一愣。 他是怎么也想不到刘琦居然问这么一句。 不过满宠这个人从不扯谎,性格刚直,即使是在吃饭这种事情上,也不会因为谦虚退让而去骗。 “没吃。”很实际的回答。 这回答得很符合实际情况,大清早上天都没亮就跑到刘琦的府邸前堵门,怎么可能吃了? 刘琦转头,对送来饭菜的人道:“再去取一份碗筷,我的这份有些多,拨些早食给满公。” 那侍从闻言惊道:“这……莫如我等再给贵客做些早食如何?如何能分使君的?” 刘琦摆了摆手,道:“去吧,眼下南郡有瘟疫,还需要开仓济民,粮食该省就省点,我和满公同食便可。” 那侍从领命去了,然后命人送上了一副碗筷,刘琦将自己的麦饭和青菜拨出一半,给满宠递了过去。 刘琦的举动,让满宠很是有些惊叹,即使他性格高傲,即使他刚正不阿,即使他性情比较古板,但以刘琦目下的地位如此平易近人地与他共食,满宠是绝对不曾想到的。 礼贤下士,有时候不一定非要表现得非常做作亦或是卑微,只需要通过一些生活中的细节,也足够表现出来了。 刘琦和满宠同案而食,满宠倒是也不做作,刘琦让他吃,他也就真的吃了。 刘府的侍从在门外看到这种情形,不由摇头叹息。 说实话,满宠的行为在他的眼里着实有缺了些礼数,大清早上跑来就算了,还分使君的口粮…… 听说是使君的家乡人……但老乡也不能这样呀! 刘琦一边往嘴里扒拉着饭,一边对满宠道:“满公,可愿受刘琦征辟,在我府中任职?” 满宠一边吃一边道:“满某今日来此,便已经是下定了决心,只要刘使君对当年之事心中无隔阂,那满某自当为使君尽力。” “那你觉得,你在我麾下能干什么?”刘琦笑呵呵地道。 满宠一边咀嚼麦饭,一边道:“干什么都行,不挑。” 刘琦颇有些惊讶地道:“满君如此仔细地审查刘某,如今想要归顺,却不求高职,那这么多年的席珍待聘,岂不是白费了?” 满宠言道:“我这些年未曾出仕,是想找一个可以从一而终之人辅佐,然并不是说人家一定要以高职征辟于某,满某若有能力,不论在何位,都自能干出政绩,届时提拔与否,在君不在我。” 刘琦闻言笑了。 酷吏,难不成都是这个性子么? “满公此言是也,那公可试着想一想,刘琦想委任公何官位?” 满宠吃完将碗筷放下,从怀中掏出巾帕,道:“想来,应是掾吏或是随军文书之职。” 刘琦突然伸手,指了指满宠面前的碗,道:“还有饭粒。” 满宠先生一愣,接着竟然真的是下意识地拿起碗,将里面的饭粒全都吃干净了。 他这个人就是这样,不会顾忌什么所谓的面子,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对外人如是,对自己亦如是。 待将碗中的饭粒都扫荡干净了,满宠才将碗筷放下,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仿佛是在自我欣赏。 刘琦抿嘴一笑,继续道:“适才满公猜的不对。” 满宠闻言一愣,皱了皱眉道:“莫非使君是想将满某外放,任一县之长?” 刘琦摇头道:“我荆州地大物博,我若是想找县长,三十个五十个我想找都能找到,不会特意派人大老远从高平县往这边带人的。” 满宠仔细想想也是。 “敢问刘使君,想委任满某何职?” 刘琦慢悠悠地道:“我大汉建朝以来,中央有廷尉总掌律法行刑,地方律法最高权皆在郡守,而郡中具体执掌各郡、各县律法的人是各郡县所设立的决曹掾,但这些决曹掾,却普遍都听从郡县之首的调遣,因为汉律在地方的最终决策权,也是在郡县之内。” 说到这,却见刘琦轻轻地弹了弹袖子上的灰尘,慢悠悠地道:“听到这,满公可知道刘某想委任给满公何职?” 厅堂之中,好半天都不曾有声音,满宠竟然是出奇地没有回答刘琦,只是低头沉思。 而刘琦也不催问,只是定定地看着他。 少许之后,方听满宠缓缓开口道:“满某早就看出,刘使君不同于寻常人,敢于打破常规,行他人所不敢行之事……从使君在荆南重新实施賨布之策,就可见一二。” 刘琦微笑道:“不是我想动地方律法,只是一郡之守或是一县之长,不能长久立于汉法之上,两千石又如何?若是犯了律法,该知罪,也必须治罪!如若不然,时间一长,地方动乱,官民彼此互为水火,早晚必成祸患。” 大汉朝自建朝以来,除了中央的廷尉之外,地方的律法基本都是和一郡一县的最高长官是挂钩的,也就是说两千石的郡守,在一郡之中有案件的最终决定权。 而一县之中,毫无疑问,三百石到六百石的县长,对案件有着最终的决定权。 虽然郡中有专职的决曹掾,但郡守一旦张嘴,就足矣改变他们对案件的裁断。 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权力对于人来说,本来就是层层相压,大鱼吃小鱼,官场中谁嘴大,谁就吃得开。 但司法的最终裁决权在一方之长的手中,但凡是个有些见识和学历的后世人,就知道所带来的后果是什么。 刘琦身为一郡之长的时候,对于这种事他无所谓。 因为他那时候是郡守,他自然是想把所有的权力都抓在自己的手里。 但现在,刘琦的角度已经和原先不一样了。 他是一方霸主,在一定程度上而言,甚至是脱离朝廷管制的地方霸主。 这南方的半壁江山,在一定程度上而言,是他的私有物。 就人性而言,谁也不想让自己的私有物,被手下的人肆意挥霍。 想要有效地控制自己辖境内郡守和县令的权力,司法权力一定要从地方手中剥离出来。 但自古以来,想将地方的司法权力从地方长官手中完全地剥离出来,几乎是痴人说梦,因为每一个地方有一个地方的地域特色,而且官吏之间彼此的裙带关系,也注定这种事不可能分得那么清楚。 但至少要在政策上剥离出来,或是设立相应的监察部门,这样才能最大程度的起到一定的遏制作用,将权力最大的集中化。 至于集中地,自然是他刘琦的手中。 第五百九十六章 都 察 针对历朝历代,以及刘琦穿越前在后世所了解的。 “请刘使君说说,想如何?”半晌之后,方听满宠缓缓开口言道。 刘琦仰头看向屋顶,略微沉思了片刻,方道:“其实很简单,就是在我荆州境内,将汉律的最终裁决权,从郡守和县令的手中分离出来,独成体系。” 说到这,刘琦微笑着看向满宠:“满公可愿帮我?” 满宠自然是明白刘琦的意思,这样一则可以相对削弱一郡之长的权力过度,同时可以增加刘琦对于各郡各县的控制…… 其实说白了,就是一种相对加强中央集权的手段。 但…… “单纯的只是将各郡县之长对案件的裁决权单立出来,恐怕……起不到使君想要的作用……没有监管。” 刘琦心道满宠果然是够聪明,一下子就想到了个中关键。 “其实我想要在辖境内,主要独立出三套官署,且自我州府以下,各郡县皆置。一是独立汉法;二是仿京中御史台设立督察;三是设立汉律的执行官署。三者之中,两为执法与行法机构,一为监察……我意欲立此三署为:都察署、刑署、廷署,三者皆以州立,依次下郡、下县设计分署……皆独立于郡署和县署之外。” 设立这三署,满宠并没有什么惊讶,因为类似于都察署,其实在他看来,不过是京中的御史台,而廷署则相当于廷尉府,只不过从京制变成了州制,仅此而已。 但独立于郡署之外,这句话就相当有意思了。 这表明了刘琦已经想要全面执掌辖境内权力的决心。 这个年轻人……果然不同一般。 若是换成袁绍,怕是绝不会轻易做出这样的决断吧。 因为在一定程度上来讲,将这三个机构的职能从郡署抽离出来,也是间接地断了一些士族和强族在民间与郡署和县署勾结为祸一方的手段。 表面上明正法典,实际上是与地方争权。 “这三署之中,不知使君想让满某在哪一官署任职?”满宠言道。 刘琦摸着下巴,认真地思索。 其实说实话,这三个职务每一个职务都比较适合满宠这样的人,而且他还是自己在山阳的老乡,与目下荆州这些人没什么关系……这样的人,真是有多少他就能用多少。 很可惜,眼下只有一个满宠,且三署不能合而为一,不然这收上来的权力,集中的就不是在他自己手里,而是满宠的手中了。 认真地权衡思索了一番之后,刘琦方才幽幽开口道:“三署不能同时设立,一定要循序渐进,以免出现激变,毕竟眼下我荆州还有外敌,六路兵将中,孙坚和士燮还未退走,内有瘟疫未灭,还不适宜大动干戈……当下,还是以稳为主。” 说到这的时候,刘琦道:“三署之中,眼下应先以监察为主,我想在荆州境内设立都察署,而满公,就是我荆州的州都察史。” 显而易见,既然是以州为单位,那这个州都察史显然是直接听命于州牧府的,行政级别凌驾于郡之上的。 换成别人,就算是老乡,但刚到荆州就能得到了刘琦的这样的重任委托,要么是感激要么是惶恐。 但满宠显然比别人更理智一些,他心中十分清楚刘琦的这份任命后面是什么。 被孤立,被很多很多人敌视! 刘琦站在他这一方倒是好,但若是刘琦有意想牺牲他的话…… 这需要慎重地选择。 刘琦显然是看出了满宠的顾虑,遂道:“当然,这只是我的想法,满公若是不愿我也绝不勉强……像满公适才所言的,这荆州空缺的职位多得很,满公若是想当掾史亦或是外放为县令,也并无不可,毕竟满公乃是大才,无论在刘琦麾下作何职务,都是我山阳刘氏之福。” 说罢,却见刘琦认真地看着满宠,道:“满公,你选吧。” 满宠认真地看着刘琦,又思索了许久,最终开口道:“使君想让满某担任监察官,自无不可,想来……眼下各郡都在开仓放粮赈灾治,这治瘟的规模越大,越容易出现有人以权谋私之事,满某此来倒是赶了一个恰当的时机。” 满宠的聪明程度远超刘琦的想象。 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荆州这一次治瘟,钱粮花的数目绝对不会少,但这些物资就真的能够用在治瘟上面么? 刘琦怎么想都觉得不可能。 而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满宠出现了。 “刘使君若是让满某干这都察史,倒也颇合吾平生之志,只是需有两件事情,满某需要弄清楚。” “哪两件事?” “第一,这都察史若是归荆州牧府直管,满某是归刘荆州管,还是归刘使君管?” “严君眼下病重,都察署只是你我之议,急切之下还不能建成官署,你暂时以我镇西将军直属的名义下察诸郡赈灾时的钱粮使用情况,还有赈灾时诸官吏的表现……事后,关于你的归属问题,我自会给满公一个合理的交待和安排。” 满宠点了点头,又问道:“敢问使君,我奉命前往地方检察,若遇抗拒,又当如何处置?” “你全权施为,若有抗拒,你可就地处置,不必禀我。”刘琦毫不犹豫地道。 刘琦不会什么事都放权,但针对赈灾的事情,若是当中有短弊之处,影响的可能是他未来三年乃至于五年的规划,瘟疫这种灾祸,一个处置不甚,对未来的遗害可是极为深远的。 满宠却道:“只是……地方赈灾,一旦有不端之行,不是郡署就是县署,当中甚至还有地方豪强参与,我若是只领几十个刑吏下去都察,恐未必管用……” “我给你驭兵之权。”刘琦淡淡道。 “如此,满某愿为使君分忧。” …… 与满宠一番详谈之后,刘琦遂让他回去休息,来日到自己的府邸报道,他会将满宠介绍给麾下诸人,并授予他职务。 满宠走后,刘琦则是起身前往荆州牧署,去见刘表。 到了刘表的房间之后,正看见刘修再给刘表喂饭。 “大兄来了?”刘修见刘琦到了,急忙站起身。 刘琦却是摆了摆手,让他坐下。 随后刘琦坐在床榻旁边,微笑着看着刘修喂刘表饭食。 刘表被刘琦看的有些不自在,他咳嗽了两声,转头对刘修道:“儿啊,让你大兄喂我,你出去吧。” 刘修很是懂事,他知道刘表是有话跟刘琦说,随即将饭碗给了刘琦,自己起身出去了。 刘琦看向虚弱的刘表,开口道:“父亲,孩儿找到一名神医,此人在城中,已经治愈了多名患疫之人,孩儿想让他给父亲瞧瞧,必能除病去灾,不知父亲意下如何?” 第五百九十七章 刘表的决心 刘表听了刘琦的话,并没有什么情绪波动,至少表面上看不出有什么情绪波动。 过了好一会,方听刘表长长地叹了口气,然后用力的咳嗽了几声。 “咳咳!” 他闭起了眼睛,慢悠悠地向着后面靠了过去,也不再张嘴吃饭,任凭刘琦递送过来的饭勺在半空中悬着。 刘琦也不着急,只是微笑着。 不多时,方听刘表慢悠悠地说道:“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发现什么?”刘琦的语气中充满了疑惑:“孩儿只是想请医官给父亲看病,不懂父亲的话中之意。” “别装了,你早就看出为父死不了的,是不是?”刘表慢悠悠地把事情说开。 刘琦将粥碗放在了旁边的桌案上,然后又回到了刘表的身边坐下,笑看着刘表,脸上露出久违的轻松。 刘表被他盯的脸色微有些不太自在,随即将眼眸转向别处,道:“你瞅为父作甚?” “父亲,为何如此?您可知您如此行事,有多吓人?” “为父干什么了?” “为何故意装病?”刘琦疑惑不解地问道。 刘表轻轻一哼,道:“谁说为父是在装病了?” 刘琦摇头苦笑:“我不是这个意思,孩儿的意思是……” “为父知道你是什么意思……唉,其实换了谁都会疑惑,为父为何要装病危诓你回来。” 刘琦点头。 顿了顿,刘表言道:“其实说为父病危,倒也不是假话,这次瘟疫来的急,为父的年纪又大了,一个不好就是命归九泉之下……你在前线鏖战,为父是真怕自己死了,却等不到你回来。” “那父亲就不担心前线的战事?” 刘表摇了摇头,道:“不担心,当时我作书召你的时候,六路已退三路,士燮不能进,可虑者唯独曹操和孙坚,而在为父看来,当时的曹操旦夕可退。” 刘琦微微一笑,道:“父亲为何如此作想?” 刘表指了指房间内的桌案上,道:“那上面有一个匣子,是从陈留那边来的,上面被为父上着了锁,锁管在为父的枕下,你拿来,我给你瞅瞅便知。” 刘琦起身来到桌案边,将黑色的匣子递送到了刘表的面前,然后接过刘表颤巍巍递送过来的锁管,将那匣子打开。 是一份缣帛,而给刘表写书信的人,乃是兖州的名士陈宫。 缣帛的内容刘琦不用看,大致都能猜测的到。 “原来陈宫早就写过书信,代表张邈想要联合父亲,共同对付曹操?也就是说,当时张邈的行动,父亲是知道的?” 刘表虚弱地点了点头,叹息道:“自然知道,若非如此,为父岂能轻易让仲璜他们写书信召你回来?” “父亲病情的真实情况,二弟和三弟知道么?” 刘表摇了摇头,道:“不知,为父的病在仲景公的诊治下,已有所好转,不过知晓此事的,只有仲景公和为父二人,如仲璜他们兄弟,也是已经以为我不行了。” 刘琦长叹口气,道:“父亲怎么连自家孩子都瞒着,这不是让我们三兄弟心急如焚么?” 刘表道:“还不是为了你!若不是因为需要你全权掌舵,为父何须如此?我这是想替你试试你那两个弟弟的心性……不错,他们立刻就给你写了书信,让你回来,没有丝毫隐瞒,足见他们二人对你没有异心。” 这话倒是让刘琦惊诧非常。 “父亲……连这种事情都开始琢磨了?让我掌管?” “当然,这荆州十郡既全部交由你掌管,老夫一定要帮你扫清后顾之忧才是。” 刘琦真心没有想到,这话居然是刘表说出来的。 “父亲为何如此?您的病既然没有大碍,为何又要起这个心思,眼下您春秋正盛,为何萌生退隐之心?” “春秋正盛?”刘表嗤笑一声,道:“你还真好意思说啊,为父都多大岁数了,还春秋正盛?你好意思说,为父却不好意思听。” 说罢,却见刘表指了指自己的胸腔,道:“张神医说了,为父这个病,就算是好了,也会落下病根,且这病根还是在这要紧的部位……” 刘琦看到,刘表指的地方是肺,心下不由叹息。 自古以来,上了年纪的人,一旦得了大病,特别是严重的肺病,那即使痊愈了,对身体机能的影响绝对超出想象。 肺功能受损,就很容易出现咳嗦,痰多的迹象,尤其是体力也会大不如前,稍稍劳累就会出现呼吸困难的情况。 当然了,影响,体重下降,心血管等疾病也会伴随而来,这个时候的人,就需要静养了,而且不能背负太多的事情和压力。 看着刘琦灰暗的表情,刘表不由笑了。 “我儿,不必如此,如今这天下的形势,早就已经与老夫当初在朝廷接任荆州刺史时不同,如今这世道,已非为父年轻之时,为了汉道与士人之道而与宦官争雄的那个世道,分崩已成定居,为父年纪大了……这个大争之世,不适合我这样的老者了。” 说罢,他看向刘琦,道:“你年轻,有本领,有能力,又有志向,这大争之世该是有你这样的年轻人,去争上一争的,为父病好之后,并卸了这一身军政之务,去往荆南,和庞尚长,司马德操,蔡伯喈他们安心治学兴学,教化蛮夷,了此残生,我儿你看可好?” 刘琦惊诧地看着刘表,心中涌起了震惊之感。 好像前两个月,他还不是这样的态度呢?那时候的他,不还是想着品尝独专的滋味么?怎么一场大病之后,就开始急流勇退了? 迎着刘琦疑惑的目光,刘表似乎猜到他的想法:“没办法,人啊,不在生死之间经历一回,是不会看开的,为父这一次生病,一脚踏进了鬼门关,却是让张机给生生地拽了回来,也算侥幸捡了一条性命,这想法就与原先不同了许多。” “为父五十二岁了,还能活几年?咱大汉朝千万人中,能活过六旬的才有几个?我还能活三年,五年?呵呵,估计最多也就这样了,人生短短几十寒暑,为何要耗在那些自己不擅长的事上,乘着我还能活,为父为何不去做些想做的事,留在这给你添麻烦,太是不该。” 刘琦轻叹口气,点了点头。 他知道,刘表说的是对的。 在这个人均寿命极低的年代,活到五六十,其实就跟后世活到七八十的意义差不太多了。 而在这个时代能活到七八十的人,就有点类似于后世的百岁老人。 当然,能在大汉朝活到九十、一百的,基本就可以关在笼子里做研究了,属于天赐的祥瑞。 不过刘琦对于刘表的行为,还是有些不理解。 “父亲就是想赋闲,也并无不可……要试二弟,三弟,也已经试过了,可如今为何还要继续欺瞒?须知孩儿去凭吊蔡瑁的时候,已经将父亲病危的事情告诉诸人了,怕是襄阳城已经传遍了!” 刘表继续道:“这就是为父要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了……在这荆州的士人之中,你觉得他们都是安分守己,诚心归于我刘氏的么?” 第五百九十八章 让阴暗处的人浮出水面 刘表的话中之意,刘琦起初还有些没太听明白,时间稍长,方才琢磨过味来。 自古以来,不论一个政权有多么稳固,其势力中也势必都会涉及到一些不忠之人,这和这个政权的强大与否没有关系,因为不论是什么样的政权,在它的下方都会有既得利益群体和丧失型群体。 而荆州虽然富庶且逐渐强大,但也不过是近几年的事情,要说荆州势力集团,目下已经将北方的那些政权超出多远,并不现实,毕竟四年时间不足矣完全改变几百年来汉朝南北经济技术等巨大差异的状况。 荆州在南方的诸多政权中虽然强大,但也有几个不稳定因素存在。 这几个不稳定因素,最大的就是荆州的势力比较多,且从北方迁移过来的人较多…… 自打山阳刘氏父子南下以来,他们以战争作为借口,剥夺当地豪强宗族的利益比较多。 特别是荆南的广阔土地,很多都被刘琦以少府的名义充公,严重的损害了当地豪强的利益。 而眼下,刘表若要真的病危,荆州的内部就很有可能会出现蠢蠢欲动的人。 刘琦皱眉沉思良久,方道:“应该不会吧?如今的荆州大权在我父子手中,曹操牛辅袁术刘焉等人亦是刚被击退,我军士气正旺,难道这个节骨眼上,还会有人反了不成?” 刘表长叹口气,道:“不懂了吧?反你,那是不可能的……但问题是,肯定会有人图谋不轨,暗中勾连外人,以示盟好,你派人紧盯着点吧。” “勾连外人?勾连谁?” 刘表轻轻地咳嗽了两下,道:“不好说啊,曹操、袁绍、刘璋、孙坚、陶谦、袁术……哪怕就是公孙瓒亦或是雒阳的王允,都可能是被勾连的对象。” “这不是笑话么?”刘琦摇头苦笑道:“这些人眼下各个皆有事做,谁会闲来无事,再来侵犯荆州?” “不一定是非得侵犯荆州,但难保荆州境内不会有人一直会和这些人保持联系,他们平日里表面上对咱们都是一副谦恭的样子,但暗地里谁能保证他们心怀不轨?很多人一定会借这个机会开始与北方的诸侯暗通往来,为自己留一条后路……这与忠心与否无关,要知道咱们荆州眼下本来就要很多人来自北方,只为躲避战乱来此,你敢保证他们心中就没有返还故土的意思?只要能有返回北方的希望,他们还是想回去的。” “另外还有蔡瑁刚刚亡故,很多依附于他的南郡本土豪强亦是不知该何去何从,荆南那边,昔日被你整治的豪强,你当他们便心服口服了吗?还有你借战之机,撤下黄祖的郡守之位,黄家人在江夏何等势大,你以为单靠魏延在那边压制,就可以了么?” 刘琦眯起了眼睛,开始仔细沉思。 刘表继续道:“眼下不指望能够对付谁,但至少要通过这次事,让他们浮出水面,你也好有个防备……你到了荆州之后,就花大力气在斥候和探查的身上,如今更是有你从长安带回来的那三千少年男女……听说你一直在暗中调训他们吧?为父知道你想做什么?如今不正是该派上用场的时候么?” 刘琦站起身,冲着刘表长作一揖道:“多谢父亲,孩儿明白了该怎么做了。” 刘表长吁口气,道:“机会为父给你了,能不能把握的住,就看你自己的能耐了。” 刘琦额首道:“父亲放心,孩儿一定会把握住这次机会……对了,还有一件事需要向父亲禀明。” “何事?” “关于满宠的事。” 刘表脸上的肌肉抽了一抽,很显然他不是很喜欢这个人的名字。 毕竟,满宠当年在山阳郡干的事情,与他着实大相庭径,两人完全不是一路人。 刘琦方要张口,却见刘表突然抬手,挡住了他道:“不需要跟为父说了。” “嗯?”刘琦闻言一愣。 刘表慢悠悠地道:“为父适才说了,从今往后,这荆州由你做主,老夫会往荆南去做学治学,不再过问军政之事,用谁不用谁,今后你就无需向为父禀报,治理十郡的事,由你承担。” 刘琦闻言不由哑然……想不到刘表还真是说到就做到。 “你想用满宠,你就用吧,反正都是你自己的事情,以后这些事,与为父无干。” 刘表的表情很是郑重,丝毫没有作伪的嫌疑。 刘琦深吸口气,对着刘表拱手道:“孩儿遵命。” 刘表强硬的支撑起身,道:“饭吃完了,话也说了,该干正事了,你替为父梳洗一下,帮我穿衣。” 刘琦闻言一惊,道:“父亲的病虽然不伤及性命,但依旧颇重,眼下这个节骨眼,您要去何地?” 刘表轻轻地摇了摇头,道:“蔡德珪过世,为父虽然有疾在身,却总是要去瞅他一瞅、送他一送。” 刘琦皱起了眉头,道:“会不会太过劳苦了?还是以身体为重。” 刘表却是叹息道:“这个节骨眼上,身体为重不得啊……不要多言了,帮为父换衣。” 刘琦见刘表态度坚决,只能答应。 然后,他出门将刘修招呼进了房间,两个人一起为刘表将衣服换上,并替他梳洗。 然后,刘琦和刘修二人一左一右搀扶着刘表出了门。 刘表的步伐很缓慢,犹如龟速,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装的,偶尔还向下沉一下,弄的刘琦和刘修不得不全神贯注的搀扶着他。 直到府邸门口时,刘琦方才命人找来几个力气大心思细腻的侍从,代替自己和刘修搀扶刘表。 就在套车的这个空档,却见张允急匆匆的赶到了州牧府的门前。 一见刘表,张允当场就有些傻眼了。 “阿舅、舅、舅……” 刘表斜了他一眼,虚弱地道:“舅就舅,磕巴什么。” “舅父!”张允终于将这声称呼终于喊了出来:“您这病是……痊愈了?” 刘表此刻被两个人搀扶着,若是没人搀扶,他便会立刻瘫软到地上。 刘表眯起眼睛,低沉道:“你看呢?” 应该是没好……张允在心中嘀咕道。 “舅父,您这是作甚?” “去趟蔡府,凭吊德珪。”刘表没好气地道:“你去了吗?” “自然是去了的。”张允急忙回答。 刘表不再看他,而是吩咐侍从将他搀上了辎车。 张允望着刘表颤巍巍的背影,快步走到刘琦身边,道:“舅父身体羸弱,状况甚是不佳,如何这个时候让他出来见风?” 刘琦叹息道:“他自己执意要出来,我也没有办法的……毕竟蔡德珪新亡,严君说什么也要去亲自祭奠。” 说到这,刘琦看向张允,疑惑地道:“兄长来此作甚?” “伯瑜,我特来向你禀明荆南战局啊。” “孙坚?” “正是。” 第五百九十九章 荆州特务机构 随着曹操和袁术等人的相继撤走,荆南的战事也开始发生了变化。 刘磐方面是最为尴尬的一路,因为士燮不轻易进兵,他也不能进兵,说白了他的兵马就是跟士燮在玩两军对峙,谁也奈何不得谁,两军就这么空耗钱粮的对峙着。 而与刘磐不同的是,徐荣、甘宁、庞德、荀攸等一路就有些意思了。 他们面对的是江东猛虎孙坚。 虽然徐荣,甘宁,庞德这些都是有能力的战将,但他们却战不过孙坚,因为他们手下没有精锐的将士可用。 最为精锐的荆州军,都被刘琦分散在其他的战场上,他们唯一可用的强兵,就是徐荣手中的亲兵,但人数也非常的少,只有数千,跟孙坚的三万大军相比,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这就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任凭他将领在强,手下的卒子不给力,也打不赢。 但他们固守的长沙要地,是一个经过刘磐经营了多年的地方,而荆南更是当初刘琦一手打破荆州宗族垄断地方资源的突破点。 荆南七郡的郡守,全部都是刘氏宗族,而荆南的蛮族也因为賨布之政和蛮王轮位而与山阳刘氏达成了政治同盟。 在长沙战局战事不利的情况下,荆州其他郡开始向长沙输送郡兵以及粮秣,用以作为支撑,而南蛮诸族的蛮长,亦是组成联军协同长沙守将们作战。 别看这些前来支援的人各自犹如一盘散沙,但在一个人的筹谋和运用之下,竟然凝聚成了一支强大的防守之师,让孙坚军在一时间也难以寸进。 这个人就是荀攸。 而且荀攸的战法确实很灵活,他知道长沙这些守军的力量战不过孙坚,就索性用一招釜底抽薪! 他置书给先前曾被击败的刘繇,请他率领残部,重回柴桑,顺水路假意进攻扬州腹地,用以牵扯孙坚的心神。 荀攸对于实际情况的把握相当准确。 他能够理性的看清一些战场上旁人看不见的东西。 果然,强大的孙坚犹豫了,他没有强行进兵,而是在益阳屯扎,随时观察刘繇的动向。 就在孙坚犹豫的这个当口,又一条消息传了回来。 交州军退兵了。 交州军退兵,代表围攻荆州的六路大军,此时就剩下了孙坚一路兵马。 孙坚军的战力是没得说,若是正面交锋,也能跟荆州军打个旗鼓相当,但若是说仅凭孙坚一路强兵,就能正面攻陷荆州,无异于痴人说梦。 交州兵一退,刘磐便立刻转战返回长沙。 刘磐回返长沙,使得孙坚更加没有战意与对方相抗。 毕竟,荆南七郡之中,以刘磐为灵魂人物,七位郡守也都是以他马首是瞻,刘磐的返回可以大大的安抚军心和民心。 但孙坚这人有一个毛病,就是极为好面子。 这一点当初刘琦和他共战阳人县的时候,就看出来了。 眼下他是想撤退,但若是就这么撤退,传了出去,未免折损了他的颜面,孙坚是个极好面子的人。 但进兵,又没有什么好处。 就在这个节骨眼上,荀攸再度显示了他的能力。 他甘愿为使者,只身前往益阳孙坚的大营,与孙坚谈判……说白了,荀攸看出了孙坚的想法,他这次去是给孙坚一个台阶下。 最终,以荆州军方面先提出请和,孙刘两家罢战和好。 至此,六路大军皆退,荆州的危机解除。 听张允叙述完荆南的战报之后,刘琦方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六路大军,总算是退了,他终于可以安安心心的治理瘟疫了。 刘琦转头看向张允,道:“兄长,这消息是什么时候得到的?” 张允急忙道:“今日一早得到的,我知道消息后不敢隐瞒,立刻就去找你了……结果你府中人说你刚走,我便又来舅父这里寻你。” 看着张允一头的汗水,刘琦心中很是感动。 张允这个人骨子里是有些谄媚,也有些贪婪,但不论如何,他对自己确实是忠心耿耿,别无二心。 “兄长,辛苦了,其实不是多大的事情,派个人来跟我说一声就行了。” 张允笑呵呵地道:“这么大个喜事,岂能托付给他人来传话?必须是为兄自来告知!” 刘琦伸手拍了拍张允的肩膀,然后四下瞧了瞧,将张允拉到一边低声道:“兄长,从山阳郡来的满宠,你可知此人?” 满宠的大名在山阳郡不下于刘氏父子,张允自然是知道的。 “我知此人,当初伯瑜你不是还屡次派人去征辟他么?” “他来荆州了,而且我已经见过了他,并用他为都察史。” 张允不明白都察史是什么,于是刘琦随即大概向他进行了一番解释。 张允方才恍然大悟。 “伯瑜,你设的这个都察署……甚妙啊!这满宠为人刚正不阿,据闻办事毫不寻思,有此人担任都察史,正可作伯瑜你手中的一把快刀啊!” 张允的反应很快,一下子就想到了事情的重点,让刘琦很是欣慰。 “不过,这柄快刀给我提出了一个条件。”刘琦淡淡地说道。 “什么条件?” “都察一州官吏、豪强、士族非同小可,若是没有兵权,这都察史也不过是个摆设,中看不中用的。” 张允闻言皱起了眉头。 “话虽是这么说,但这满宠毕竟是刚刚投奔,赋予其这般大的权力,已属破例,若是再赋予其兵权,万一这柄刀使不顺手,恐有祸患。” 刘琦点头道:“兄长说的没错,所以,我要为这柄刀找一套刀鞘。” 迎着刘琦认真地目光,张允的心顿时一跳。 “伯瑜你要我当他的刀鞘?” “不错,一柄可以制衡都察署的刀鞘……卫士署。” “卫士署?做什么的?” “还是你的老本行,以探听情报,侦查各地军情为主,不过可能会多一些监察、审讯、暗事的事情,直接归我统属。” “从长安来的三千少男女,不也是你一直再帮我调训么?从今日起,便是你卫士署的班底,作为你的卫士或是卫郎,而你张子信,就是这个卫士署的中郎将,全权替我把持这个官署,我每年都会拨给你们资金,你务必帮我把这个官署发展壮大,不论是于军前还是于境内,都有大用,兄你可明白么?” 张允沉思了一会之后,恍然大悟,心下震惊。 他大概清楚自己所负责这个新的官署对于刘琦的价值了。 第六百章 徐荣的苦恼 刘琦所成立的这个卫士署,真正的作用是什么?历朝历代皆有类似的机构。 曹操的校事府。 清朝的粘杆处。 宋朝的皇城司。 大周的内卫。 明朝的厂卫。 基本上,这个卫士署的功能和职能,在刘琦看来就是和上述这些是一样的。 既然要成立独立于郡署之外的司法三署,那刘琦在赋予这些机构权力的同时,自然也要根据情况,给他们寻一个对手。 毕竟高处不胜寒,单一的过于依赖某些群体,最终的结果很有可能就是被这个群体所欺瞒,所蒙蔽,甚至是被其控制左右。 如无意外,满宠一定会成为自己麾下铁面无私的直臣集团中的领军人物。 若是麾下只有忠臣和直臣,未免有些过于单一了,身为最高领袖的刘琦,一个弄不好还会被他们反逼到墙角。 还是得有奸臣集团的存在,适当的做一下调剂才是。 刘琦与张允低头说话之间,刘表却是等的有些不耐烦了,他转头冲着车窗外喊了一句:“伯瑜,走还是不走?” “父亲稍候。”刘琦冲着刘表喊了一句,然后对张允道:“卫士署当如何成立,回头你拟一份可用的名单给我,咱们仔细商量斟酌。” 张允急忙冲着刘琦拱手应道:“诺!” …… 随后,刘琦陪同刘表去了蔡府,为蔡瑁凭吊。 刘表在如此病重的情况下来凭吊蔡瑁,自然是让蔡家人受宠若惊,整个蔡氏中有名望的人闻之,纷纷赶往蔡瑁府邸来见刘表。 刘表在祭拜蔡瑁的时候,老泪纵横,一个劲感叹蔡瑁英年早逝,伤心的最后竟然还昏死了过去,幸亏一群人围上前去一番救治,不然看那样子还真保不齐会出什么乱子。 刘表被救回来之后,在场众人排着队的慰问刘表,一个劲的驱寒问暖,并祝刘表能够早日康复。 但很显然,他们关心刘表是假,想要看看刘表到底能不能好才是真。 刘琦一直冷眼旁观,心中对刘表的敬佩之情愈盛。 今日的刘表,很明显比起平时咳嗽的更频繁了,说话的声音也更加嘶哑了。 反正他这幅样子,给人的感觉就是有今天没明天了。 刘琦这才有些恍然刘表为什么要特意来给蔡瑁凭吊,凭吊蔡瑁是假,让这些人看看他刘表已经不行了才是真。 果然,刘表虽然有时候过于死板,脑筋不开窍,但在某些时候,他的智慧和装相的能力,实在是远远的超出刘琦的想象。 估计今日蔡府一行之后,刘表病危的消息就会在整个襄阳不胫而走。 …… 从蔡府回去之后,刘琦就紧锣密鼓的开始布置成立司法三署以及卫士署的筹谋工作。 正如他和满宠所说的,一次性的将司法权力从郡署和县署拿出来,影响太大,循序渐进,以治理瘟疫为名,先成立都察署,将满宠下派调查赈灾情况乃是第一步。 就这样,以治理瘟疫为契机,荆州的州都察署应运而生。 而暂代都察使的人,便是高平人满宠。 至于满宠的左膀右臂……暂时没有,让满都察使自己去琢磨吧。 关键是要赋予满宠足够的人手,让他在各郡县行使权力的时候,能够顺畅。 别一个不好,让哪个有私士的豪强给做了,那荆州牧署丢人可就丢大了。 但究竟应该给予满宠多少兵士呢?以及……应该调拨哪支兵马给他呢? 这点刘琦有点犯难了。 但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在荆南负责对抗孙坚的军队,返回了襄阳。 而与此同时,在淮南负责策反支持陆氏的豪强及士族的徐庶和刘晔,也已经抵达了荆州。 刘琦一下子就想到应该给满宠配备哪支军队了。 …… “徐将军,兴霸,请坐。” 书房内,刘琦召徐荣和甘宁前来,共同商议大事。 事关他们前程的大事。 “谢君侯!” 二人行礼之后,随即一左一右,在刘琦下首的左右两边坐下。 刘琦命人为他们二人斟茶,道:“这可是今年刚刚下来新茶,香气扑鼻,提神的紧,你们两位快尝一尝。” 徐荣和甘宁都没有动。 “怎么?” 甘宁呵呵一笑,很是直接地道:“君侯恕罪,末吏喝不习惯!” 徐荣则是拱手道:“君侯,某家连年征战,常年行走于幽、并、凉等边郡之地,受惯了寒苦,酒是要多少喝多少,可是这茶……” 刘琦哈哈大笑,道:“好说,来人啊,换酒!” 甘宁见状忙道:“君侯,今日您召我二人来此,不是有要事谈么?这等时刻,若是喝酒,只恐误事。” 刘琦笑道:“这是在家里,又不是在军中,喝两口又有何妨?只是不要多饮就是了。” 少时,府中侍从将茶换成了酒,刘琦遂举起酒爵,朗声道:“此番长沙退孙坚,二位劳苦功高,刘某在此敬二位一爵,以表谢意,咱们满饮!” 甘宁和徐荣听了这话,脸上皆露出了苦涩的笑容。 但他们还是和刘琦一同将那爵酒饮尽。 喝完了一爵酒,刘琦擦了擦嘴,吁道:“真是痛快。” 说罢,他看向二人,奇道:“我观二位心情似有不佳,莫不是心中有什么不乐之事?” 甘宁嘿了一声,没有说话。 徐荣则是叹道:“不瞒君侯,其实某家并无不乐之事,只是适才听了君侯之言,这心中有些发堵便是了。” “为何发堵?” 徐荣缓缓地放下酒爵,道:“徐某今年四旬有三,也算是征战半生,但在荆南这一仗……呵呵,算是威名堕尽了。” 刘琦闻言一愣,道:“为何?” 甘宁叹息道:“其实某家与徐将军所思一般,此番南征,本来是想建立功勋,为主公分忧,结果到了长沙,反倒是一直被孙坚压着打,几乎没有胜过,若不是有公达先生在,怕是长沙早就失守了。” 刘琦闻言道:“孙坚兵多,你们的兵少,打不过也是正常的,当初我也是因为对抗六路敌军,手中兵马捉襟见肘,才调你们去的荆南。” 徐荣叹息道:“也不完全是兵马多寡的问题,便是双方兵卒数量一样,恐也非……唉,可叹我一北地之将,来了南境,手下兵卒却无用武之地,甚感窝心啊。” “哦?”刘琦闻言笑道:“听徐将军这话,似话里有话?将军的兵到底怎么回事?” 徐荣叹息道:“我那数千亲兵,皆我乡中人,各个都是北方的汉子,在北方往来征战,他们可以一当十,但在荆南,怕是一个都顶不上孙坚军的半个……水土不服啊。” 第六百零一章 起用新人 董卓死后,并州军全部跟随吕布归顺朝廷,西凉军则是各自跟随李傕,郭汜,段煨等凉州诸将四散,诸军士各有归宿,但少有跟随幽州系的将领徐荣的。 西凉军十万兵将,但最终跟随徐荣一起奔赴前程的,不过数千兵士,可见徐荣这个凉州外系人在凉州军中混的是多么的艰难。 好不容易辗转到了刘琦的麾下,但头一场仗,就让孙坚打的有点找不到北了。 若是徐荣从来没有和孙坚交过手,他心中倒是也不会不舒服。 可问题是,当年孙坚北伐雒阳,徐荣曾调兵遣将,纠合西凉军差点把孙坚给揍的尿了裤子。 如今面对当年的手下败将,却反倒是徐荣没有了主场优势,反倒是被对方一顿好打,他心中又岂能咽下这口气了? 但咽不下,却也得咽,因为他没办法。 刘琦微笑着道:“北方人来南方,水土不服也是正常,特别越往南,气候越热,而且还潮湿,瘴气很重,特别是每年七八月份的酷暑,普通的北方头一年来南方,很难接受的了,特别是还要随军征战,这些我都理解,因为我也是北方人,当初刚来荆州的时候,也难受。” 徐荣叹息道:“眼下这情况,徐某麾下这数千北地军士,到底该何去何从,徐某实在难以决断。” 刘琦来回看着徐荣和甘宁道:“其实依照刘某的看法,二位手下的这些精壮军士初来荆州,在没完全接受南方生活习惯的时候,还不宜和正规军一同屯田操练,应先以适应环境为主,待能够接受南方的环境,再逐步恢复操练。” 甘宁也是个人精,此刻大概是听明白了刘琦召他们二人来的意思。 “君侯之意,是想让我二人麾下之众,不随荆州的郡国兵成行伍……而另成一军?” 刘琦微笑道:“正规军屯田,操练,远征,护边这些事一样不能少,这样的强度,怕是远道来的士卒们未必能接受的了,我这边倒是有一法,既不需让弟兄们过于劳累,也能让他们逐渐习惯荆州的环境,且也不至于懈怠。” 徐荣拱手问道:“敢问使君有何吩咐?” “满宠受我令,行都察之职,全监荆州十郡,只是这期间他手下需要有可用之兵,我看徐将军从北方带来的锐士和兴霸从蜀郡带出来的八百弟兄,倒是能够担此重任。” 徐荣和甘宁不太明白所谓的都察之意,刘琦又大致向他们解释了一下。 解释完之后,二人开始沉思起来。 毫无疑问,这都察的背后,是刘琦准备大刀阔斧的开始改制郡、县之衙署,并与地方郡县和本土的豪气争权的行动。 以大汉朝百余年的地方作风来看,这次赈灾各郡各县的豪强和县署官吏若是没有以权谋私的举动,那都算是刘琦祖上烧高香,积了大德了。 毫无疑问,满宠这次借着赈灾的机会去查,一定会清查出一大群的人。 当然,这些人在地方必定都是有权有势有私士之人,满宠清查出了他们,并要治他们的罪,必定会受到地方强烈的反抗。 若无兵无将,如何去触碰这些人的眉头? 但是若是派遣荆州本土的将军或是兵士去协同办理,都不会太过顺利,毕竟本土豪强和各郡官吏与军中的各阶军吏有什么千丝万缕的关系,谁也不清楚。 可对于荆州人来说,徐荣和甘宁两个人所带领的兵都是外来的,是新人。 他们所率领的兵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不怕得罪荆州的豪强和本土官吏。 徐荣也曾在西凉军中待过。 他麾下的士卒,昔日也和他们的主将一样,随同董卓搜牢,杀人…… 在司隶和京兆,什么样的官绅他们没杀过?什么样的财货他们没抢过? 这群犹如虎狼一般的军士惹的天下人牙牙痒,恨不能生啖其肉,他们招人恨的事各个都干了一箩筐……如今只不过是随同满宠去治理一下各郡的弊政,打压一下豪强,简直就是毛毛雨了,在轻松不过的事情。 至于甘宁手下的兵……当初敢跟他这个锦帆贼纵横蜀郡江上,惹的天怒人怨的一帮愣头青,还有什么事是他们不敢干的? 不得不说,刘琦挑选的这些人非常合适。 甘宁和徐荣在经过一番考虑后,答应了。 他们没有不答应的理由。 他们来荆州,就是奔着刘琦来的。 荆州本土的其余官吏和豪强,与他们没有关系,徐荣和甘宁这种性格的人,也不怕得罪他们,他们一个跟随董卓得罪了天下士人,一个在蜀郡把自己弄得众叛亲离,仓惶如丧家之犬的奔逃出益州。 对拥有这种经历的人来说,只要能够安身立命,其他的事还有什么可在意的? …… 就这样,满宠受任都察史的事情就定了下来,而配置给他都察官署的兵将,便是以徐荣和甘宁为首的两路精兵,共计不到五千人众。 别看只有五千人,但各个都是刀口上摸爬滚打滚出来的,虽然各家豪强,甚至包括郡守以及县衙的兵丁数量远超这个数,但在战力上是完全不可以同日而语的。 真要是因为满宠查案和地方势力有了摩擦……倒霉的肯定不是他们。 说句不客气的话,有徐荣和甘宁的这两支兵马协调都察,满宠完全可以在荆州横着走。 同时,张允也将组建卫士署的名单呈递给了刘琦,果不其然,那里面有杨松的名字。 对于张允所提供的名单,刘琦没有反驳,一律照单全收,但他只有一个要求。 卫士署中,设立左右中郎将,张允为左中郎将。 而右中郎将则是刚刚和刘晔一同返回襄阳的徐庶。 徐庶此番退袁术功高,被刘琦破格直接提拔到了卫士署的最高层,除了予以重用之外,也是用他来制衡一下张允。 毕竟张允虽然忠心,但有时候做事挺没边的。 同时,还有两位宗亲也一起返回了襄阳。 一个是在江淮的刘晔,而另外一个,则是前番兵败于柴桑的刘繇。 刘琦当机立断,借战功之机,着刘晔为他准备新成立的大理寺署的大理寺尉。 其时,廷尉在中央乃是九卿之一,刘琦在州成立官署,自然不方便与京中的官署同名,因廷尉署在西汉时又成大理寺,故以此沿用,并用刘晔为大理寺尉。 至于刘繇,因同是汉室宗亲,又有名士之名,故而刘琦决定重用他,着其为刑署的校尉。 如此一来,用来剥夺地方郡署权力的司法机构的雏形就大致定了下来。 满宠负责稽查,刘繇的刑署主刑狱以及刑罚政令及审核刑名,大理寺掌重大案件的最后审理和复核。 第六百零二章 绝配搭档 “君侯请看。” 刘琦的书房内,张允命人将三大托盘放在了刘琦桌案前的托盘上,上面堆积着厚厚的简牍。 刘琦从主位上站起身,来到了那三个大托盘的面前,伸手扒拉着上面的简牍,眯着眼睛认真地瞧着。 “这些,都是我手下的卫郎探听出来的,有确凿的记录。张允低声道:“自刘荆州去了蔡瑁府凭吊之后,襄阳的官吏和南郡各地的士族,皆开始暗中和北方的各牧守势力暗通,特别是淮南的袁术和河北的袁绍,光是我查出来的,暗中与他们沟通者就有不下四五十人,另外还有人暗中致书给雒阳的王允。” 刘琦心中暗道,果然是不出刘表之所料。 刘表病危的消息刚一传出,荆州内部就有些人开始不消停了。 刘琦伸手拿起一卷简牍,翻开仔细看了一会,然后又随手扔下,对张允道:“让你手下的卫郎,下回对于这些人与外人的勾连,记录的再详实一些,就算是没有确凿的证据,但也要尽量去搜集一些证据,哪怕只是表面上的,明白了么?” 张允言道:“勾连北方势力的人太多了,各个都要铁证?” “不用,但至少得有一些是证据确凿的,不能什么事都子虚乌有。” 张允拱手道:“诺。” 刘琦眯起眼睛,认真地盯了张允一会,道:“卫士署新建,你和元直刚刚合作,配合的怎么样?可有什么不快么?” 张允闻言先是一愣,接着立刻道:“伯瑜,实话实说,这个徐元直,着实是个精明能干之人,且颇有智谋,别看他年轻,但办起事来却是滴水不漏,绝非寻常人所能及也,属实是个大才呀,这样的人,我和他共事,实如饮甘露。” 张允的话有些让刘琦对他刮目相看了。 本以为张允会说徐庶的不是……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徐庶是被刘琦派往卫士署,与张允分权的。 若是换成别人在张允的角度上,自然会对刘琦此举颇不满意,同时也会对徐庶的意见多多,甚至有些低情商的人会明里暗里的给徐庶使小鞋穿。 但张允没有。 因为他清楚,徐庶背后站着的人,是刘琦。 “兄长对于元直,竟有这么高的评价?”刘琦惊诧地道。 张允笑道:“那是自然,伯瑜你是了解我的,我这个人,对人的评价一向中肯,有一说一,从无虚言妄言!” 刘琦闻言,不由哈哈大笑。 他这笑声也不知道是笑张允懂事,还是笑张允虚伪。 “你与元直当如何划分职责,你们可商量了?” 张允正色对刘琦道:“如此大事,岂能不议?某与徐元直商议,荆州境内诸人的监视与行为情报,皆由某一手操持,元直则是负责外境战事探听,助伯瑜决胜千里,运筹帷幄。” “一内一外是么?”刘琦满意地点了点头:“主内者主外者分得明确,泾渭分明,很好!兄长费心了。” “不敢,不敢!”张允急忙向着刘琦拱手,道:“此乃末将分内之事。” 二人又谈了一会之后,张允随即告退……刘琦留在原地,看着那两大托盘的简牍,露出一副深思熟虑之色。 张允来到刘琦的府邸外,外面有一辆辎车,车里有一个人正襟危坐与内,等待着张允。 正是徐庶。 见张允进了辎车,徐庶冲着张允拱手施礼:“张将军。” “元直,不要如此!”张允急忙伸手扶住他,然后坐在他的对面,笑呵呵地道:“你我身份一般,无需如此多礼!” 辎车缓缓开动,向着卫士署新设的官署行去。 车上,张允板着脸,捋着他的三缕长须,一副义正言辞之相,道:“元直啊,适才张某进府内向刘使君做禀,你为何不与我一同进去禀报?” 徐庶道:“卫士署刚刚成立,署内卫郎皆是张将军一手带出来的强兵,事情都是将军办的,与徐某何干?” 张允听了徐庶这么说,心中很是舒坦。 两个人一般的职位,同掌卫士署,但很显然,徐庶似乎很尊重自己,并主动愿意矮自己一头。 像是他这个年纪,骤登高位,很有可能会持功而骄,目中无人……能像徐庶这么谦谨的人,实在是少之又少。 不仅仅是今日,而是这段时间以来,徐庶一直都给张允这种感觉。 张允摆了摆手,道:“同是为君侯效力,何必分得这么清楚,元直才华,十倍于某,日后必然是君侯的左膀右臂,到时候张某还需你多多关照呢。” 徐庶忙道:“徐庶初来乍到,幸得张将军不吝指点,悉心传授军中相关之事,庶深表感激,张将军便如同庶之恩师一般,徐庶今后诸事皆以将军为先!” 张允摆了摆手,面上一副谦谨之相,但实则心里已经是乐开了花。 想不到,这个徐庶居然会这般上道! “元直,太客气了。”张允哈哈大笑,道:“走,随我到府中饮酒去,咱们今后便是同僚了,什么先啊后啊的,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咱们要一同为君侯效力,为荆州效力!” 徐庶拱手道:“不敢扫了将军美意。” …… 张允走后,刘琦处理完公务,便又去看刘表了。 去凭吊蔡瑁一次之后,刘表的精神头比起原先似乎好了许多,胃口也大了一些,虽然外界一直在盛传刘表将不久于人世,但现如今看来,张机的手段还是非常高明的。 刘表已经向着越来越好的方向发展了。 刘琦来到刘表面前,向他禀明了张允所汇报的情况,并将与北方牧守暗通往来的人名单给刘表列了出来。 “嚯!这么多?”刘琦看着刘琦所列的名单,颇为惊讶地喊道:“这还是被咱们查探到了的,但肯定还有漏网之鱼,看来老夫这次装病装的,还是满有些效果的。”刘表沾沾自喜,自言自语地道。 刘琦却没有多说,反倒是指了指那份名单道:“父亲,您仔细看看,这上面的人名,都有谁?” “还能有谁?不就是那些荆州的宗族,还有一些各郡县的豪强么。”刘表的表情颇显不屑。 刘琦却是摇了摇头,道:“这些人只是一部分,大部分的人都是谁……父亲您应该好好看看清楚才是。” 刘表听刘琦说的郑重,遂认真地开始看上面那些人名。 “韩嵩……刘先……邓羲……韩暨……王谦……颍容……” 一个名字一个名字念下来,刘表的脸色越变越黑。 “父亲,您看到了么?大部分都不是本土的宗族,更不是军功武人,连蔡家的附庸都找不到几个……绝大部分,都是被父亲所倚重的那些儒林士人,他们受着父亲的庇护,吃着荆州的秩俸,在父亲给他们制造的安全环境下当官从政,还能治学……可是背地里呢?他们大部分人都在暗通袁氏,也有暗通王允的。” 说到这,刘琦的嘴角露出了一丝不屑:“都说文人风骨最重,可惜,他们的风骨并不曾向着我们,就算父亲对他们再好,也是一样,与世家门阀汝南袁氏比起来,我们山阳刘氏在他们这些儒林人士心中的地位,还是太轻了。” 刘表:“你想干什么?” “父亲,这些人,仗着自己有经学之家的出身,目无余子,一切以自家利益为先,不把父亲对他们的好放在心上,不打压一下是不行的……孩儿这次说什么,也得给他们一些颜色看看。” “如果为父不同意呢?” “父亲忘了,你已经将荆州的大权交到我手里了。”刘琦的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我已经决定了的事,父亲也无权干涉?是不是?” 刘表:“……” 第六百零三章 凶猛的执法 荆州各郡各县开始了紧锣密鼓的防治瘟疫工作。 纵观各州各郡,像是荆州主管者这样能够将瘟疫放在军政所有事情第一位的,可以说少之又少,甚至可以说没有。 近些年来,各地的战争四起,由于大批量的死人,各地因为人尸处理的不及时,所以导致恶疾横行,一场大规模的瘟疫对于各州各地来说,并不算是什么新鲜事。 但没有一位诸侯郡守,能够做到山阳刘氏以如此重视的态度对待瘟疫。 荆州屯田积攒了数年的资源,因为这场瘟疫而使用了大半。 但正像是刘琦所猜度的那样,大规模的赈灾,势必是地方家族和诸郡县官吏开始借机会中饱私囊……这是必然的事情,因为人性就是如此。 而在这场赈疫之中,满宠则成为了刘琦的一柄利剑,开始为刘琦挥刀斩去这些毒瘤。 …… 书房之内,关于满宠在江夏行事的奏报今日一早就被送到了刘琦的房间内。 面对那堆积如山的简牍,刘琦整整看了一个上午也没有看完。 不得不说,他真是太敢干了。 以西陵城为中心,满宠一上阵就打掉了七家本土的大户,而打掉他们的原因,不外乎他们族中的亲眷在江夏诸县任职,并借着赈灾之机中饱私囊。 因而,这些在职的官员大部分都被拿下稽查。 但强硬的手段,势必会引起这些郡县署官员的强力反抗,而他们背后的家族便也会开始兴风作浪。 在汉朝,各地的家族之所以敢这么嚣张,是因为他们有土地,存粮,而土地和存粮就代表了他们有附户和隐匿人口,这些都是他们的私人武装,因而在面对这些强硬的武装势力的时候,郡署政府就不得不与他们妥协。 满宠就算是有徐荣和甘宁所统帅的五千锐士为辅,但若是采取大规模的血腥镇压,一则容易引起激变,二则他们也未必能够弄的过对方。 但满宠是个强硬派,他的眼光也非常的毒辣。 他知道,若是在平时,自己若是一味的采取强硬手段,是弄不过这些沉淀多年的强族的,因为这是这个朝代机构的运行特点。 因为他没有支援。 但现在这个节骨眼不同,这是赈灾时期。 满宠离开襄阳奉命下地方都察的时候,刘琦曾给他写过一简木犊,上面有他亲笔所写的四个字。 ‘缴粮用赈’ 这四个字就是满宠对付郡县有反抗苗头的杀手锏。 满宠先是撤了以西陵为中心的七家强族中在赈灾中中饱私囊官吏职位,将他们囚禁,并着手下人四处收拢证据,将这些人羁押了起来。 满宠的行为,直接激怒了这些官吏背后的强族,他们纠结下属的附户壮男,竟有不下万人的规模,想要用武力让满宠妥协。 而面对这种武装威胁,满宠倒也是不卑不亢。 江夏都尉苏飞是本土大族,他自然不能做事襄阳那边的都察和地方强族之间出现矛盾,于是亲自出面去说满宠。 同时郡丞法正亦是随苏飞一起去见满宠。 二人废了半斤吐沫星子,方才说服了满宠,将那些被他下狱的官吏送回了诸族,以示诚意。 这样的‘示弱’举动,令西陵的诸多强族首领异常满意,看来这位满伯宁也不是不懂人事,知道官署和地方之间的规矩。 随后,西陵郡丞法正再次出头当了和事佬。 他在西陵城的驿馆设下了宴席,请七位家族的族长以及族中的重要人物,还有闲钱被囚的官吏也……并约上满宠,大家一起喝顿‘和头酒’。 被囚禁的官吏被放了回来,这七家大族族长也不愿意和襄阳方面的官署闹的太僵,于是便都抵达了。 法正心中想的,是眼下这个情况,魏延和他的根基不稳,特别是黄祖被拿下,已经惹怒了江夏黄氏,此事若是在得罪诸族,这江夏郡守和江夏郡丞——魏延和他差不多也是干到头了。 但满宠可不这么想。 他自打放了那些‘贪墨’之人后,便一直在冷眼观瞧。 法正将这些人聚集在一处,也算是正中满宠下怀。 酒宴的那一天,满宠到场之后,直接命手下人将在场七族贪墨的罪证分为七份,并在酒宴上,一个托盘一个托盘的放置在了他们的面前。 多打脸呀。 连反应的时间都不给他们,满宠当机立断,命人将七族中人拿下! 法正目瞪口呆,偏偏又没有办法。 紧接着,满宠又在西陵城外张贴告示,尽陈七族勾连本族中在职官吏,官豪勾结,以小斛偷换大斛、用干草充当粮秣偷换赈灾粮秣诸事,将这些广布于民间。 最终得出的结果是——七家所屯之粮当还用与赈灾! 在每一个封建王朝,底层人的群体都是最大的,而在汉朝他们之所不不能反抗,是因为官署和地方豪强达成了政治与经济利益,活同压制他们,同时土地政策令他们被分户于各强族,且又没有团结力量,在大势面前不敢反抗。 但是这一次,他们敢反抗了。 因为灾情影响到了他们的生路。 面对生死,灾民们不会再有顾忌。 而满宠已经将五千人众也扮做灾民,混在这些黔首中,他们煽风点火,鼓动灾民,让他们借着都察史下的都察令,去往各族仓禀……取粮! 七家强族的附户壮丁过万,若是再纠集,甚至会有更多,凭借满宠的五千人,也不好应对…… 但数万灾民盯准了他们,效果自然是不一样的。 满宠这五千人不能正面对抗豪强附户,但他们可以煽动灾民,纠集更多的武装力量。 在灾民们的疯狂瓜分和满宠的将七族首领囚禁之下,这七家强族之势一落千丈,其在江夏所执掌的土地,皆被收归于少府,重新由荆州统一租调。 这一次时间,在整个西陵城引起了巨大的风波,事情之大,几乎震惊了整个荆楚。 法正被满宠的举动气的要死,他立刻写书信,请刘琦重重的处理满宠。 而同时,各地官吏弹劾满宠的书信,亦如雪片一样飞到了襄阳。 “这就是变革的阻力啊。”刘琦感慨地道:“就算是有真凭实据,他们一样是容不得满宠秉公执政,这就是这个时代的现状……让人恶心的想吐。” 刘琦冷笑着,将手中的简牍扔在了桌案上:“父亲以前对他们就是太仁慈了,失之于严,不杀鸡儆猴,他们是不会明白的。” “来人啊。” “在。” “将这些东西,拿出去统统烧了,我看着碍眼。” “诺。” 待这些人走后,刘琦又亲自写了一封书信,派人给满宠送去。 内容无外乎是告诉他,好好干,继续弄,不破不立…… 若是没有战事,没有瘟疫,自己是没有能力整治这些毒瘤之族的,但是现在,瘟疫赈灾是影响到自己辖境内数百万人的生存,在这种足矣威胁到自己生命的情况下,辖境内的黔首齐民是会被环境,强迫逼至敢于反抗,为了生存,灾民不会沉默,他们会敢于打破现状,协助自己去消灭那些敢于阻挡他们生存的人。 就这一点来说,刘琦觉得他现在的作为和张角有些像,只不过他的角度和张角不一样,张角是用底层民众去推翻东汉朝廷……而他现在,则是代表了朝廷正统,灾民们和他在一条线上,等同于维护政府的统治。 自古以来,战争、瘟疫这种大乱的背后,势必都导致政治和经济的重新洗牌。 就在这个时候,书房的门被推开了,一股稻米粥的香味传到了刘琦的鼻中。 “是该吃饭了么?”刘琦依旧是在看着简牍,头也没回地道:“放桌上吧。” 来人将到米粥放在了桌上,但并没有离去。 刘琦见状不由皱起了眉头,颇有些恼怒地抬头瞧去。 却见来人的面容虽然有些憔悴,但依旧遮掩不住一脸的媚气,且身材依旧婀娜。 “阿姐?”刘琦微有些诧然地道:“你怎么回来了?” 蔡瑁死了,蔡觅身为其二姐,这段时间一直在蔡家,协助操持家中之事,故而没有回刘琦的府邸。 而且,蔡家诸子现在争夺家主之位争的厉害,蔡觅是女流,看着一家至亲,且都在暗地里做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心中不免伤感。 她坐在了刘琦身边,将头靠在刘琦肩膀上,道:“妾身想少郎君了,故回来看看……” 第六百零四章 蔡家的新家主 刘琦看出来了蔡觅心情不佳,遂问道:“阿姐这是怎么了?还是因为伯珪的事而苦恼么?” 蔡觅轻轻地摇了摇头,叹道:“一开始是难以接受,但已经离世的人终归是已经离世,蔡家这么大,族中后辈那么多,不能沉溺于悲伤,还要想想今后的事才行。” 刘琦伸手搂过蔡觅,道:“蔡家今后的事,自有家主去承担,阿姐你又为何这般忧虑?” 蔡觅略显苍白干涸的唇角露出了苦涩的笑容,道:“哪里有什么家主?这些人,眼下都要争破头了!” 刘琦颇有些惊诧地看着她:“什么意思?” 蔡觅长叹口气,道:“德珪之妻……也就是弟妹,到底是被容珪他们给赶回了娘家去了……而前几日族中聚会商议立家公之事,容珪和玄珪还当着几位族长的面,大打出手,其他想要争夺家公位的兄弟也都冷眼旁观,乐的看个笑话。一场聚会弄的不欢而散。” 刘琦恍然地点了点头,无奈道:“唉,为了权势,你争我夺,也算是正常事了,倒也不足为奇。” 蔡觅沉吟了一会,突然道:“不过说起来,勳弟倒是真守规矩,这些兄弟,只有他一人不曾赶弟妹回家,选家公的时候,他也是沉默寡言,不言不语……就算是少郎君让他当了中郎将,也未曾见他有什么变化,毫不张扬……唉,可惜他是个庶子,不然这家主之位有他继承,或许对蔡家最好。” 刘琦用力地抱了抱蔡觅,道:“有些事情,要顺应天命,不可强求。” 蔡觅突然抬起头,看向刘琦,眼眸中神采迷离:“少郎君,你可有办法解决蔡家眼下的忧患?” 刘琦无奈地摇了摇头,道:“这是你们蔡家内部的事,我不好干涉吧?” “那要是妾身求你呢?”蔡觅将脸贴近刘琦,口吐幽兰的道。 同时,她的一只手开始不老实的去摸小刘琦。 刘琦的喉头微一滚动。 四年了,他与蔡觅也算是老夫老妻了,但不知怎地,对于这位快要三旬的大姐姐,他就是没有控制力,每一次跟她在一起的时候,都是充满了新鲜与刺激。 怎么都不腻,这事真是一点办法没有! 刘琦的呼吸有点急促,皱眉道:“你这是让我管不该管的事啊……不行不行,坚决不行。” 蔡觅的杏眼流波,桃腮裕晕,她咬着贝齿低声道:“姐姐会报答少郎君的?” “如何报答?” 蔡觅用贝齿紧紧的咬着嘴唇,媚眼紧盯着刘琦。 随后她慢慢的将头向着桌案下沉了下去。 …… 第二日,刘琦命人将新任的中郎将蔡勳召到了府内。 “末将蔡勳,拜见君侯!” “嗯……不必多礼。”刘琦无精打采地回应着。 蔡勳直起身,仔细地打量着刘琦,发现他的两只眼眶上都挂着浓浓的黑眼圈,一看就是整夜没有睡觉的样子。 蔡勳心下感慨,这位刘使君为了治理荆州,还真是事必躬亲,操劳过度。 “使君,万务保重身体,不要过度操练啊。”蔡勳关切地言道。 刘琦苦涩一笑,点了点头,低声道:“放心吧,以后我不玩命干你姐了……” 声音很小,蔡勳没有听清。 “君侯适才说什么?末将没听清楚。” 刘琦伸伸手道:“坐。” “谢君侯。” 少时,待蔡勳坐下之后,刘琦放下手中的简牍,笑呵呵地看着他:“你我乃是一家之亲,怎么还叫我君侯?未免太见外了吧。” “啊?这个……”蔡勳闻言似有些惶恐。 “还是叫姐丈显得亲一些。” 虽然刘琦确实是他的姐丈不假,但整个蔡家之中,也就只有蔡瑁和他的妻子如此亲密的称呼过刘琦。 “姐丈……”蔡勳果断的改了口。 “成珪,我昨日问了一下黄汉升,最近虽然赶上了德珪的丧期,但军中的事,你依旧是没有落下,依旧每日都会抽空前往过问,不说别的……就冲这份负责的态度,我让你接替德珪的位置,便是个正确的决定。” 这句话说得挺客气,但个中涵义颇深。 蔡勳不是糊涂蛋,刘琦把他召到自己的府邸,语重心长的对他说了这么一番话,不可能仅仅只是为了表扬他一下而已。 是时候抓住机会了…… 当下,便见蔡勳站起身,双膝跪地,行大礼对刘琦拜道:“蔡勳自四年前随君侯北上护君,便对君侯的忠君心胸和手段所折服,某一直视君侯为当世英主,常时自感叹今生何其幸能够得以侍奉君侯,今得君侯金口一赞,蔡勳便不算白活,日后定鞍前马后,为君侯拼死效力,虽万死亦不辞也!” 对于一个大族的宗族子弟而言,行此大礼无疑于称心认主无疑。 刘琦微笑道:“应该叫姐丈。” “啊……是,是!姐丈!” “起来吧。” 蔡勳急忙站起身,然后在刘琦的示意下再次坐下。 刘琦微笑着勘探到:“成珪,听闻自德珪亡故之后,你们蔡家的家公一位一直悬空,而你几个兄弟也为此争执不休?” 蔡勳听了刘琦的话,自然是明白他想做什么。 “唉,姐丈明鉴,正是如此……几个兄弟为了家公之位,彼此争执不休,甚至还在族议之中大打出手,我蔡家三位族老的门槛几乎被他们踏破了,三位族长平日里与世无争,此刻却是门庭若市,反倒是我兄长德珪的府邸,丧期未结束,几个兄弟却都已经不去了,更可怜我兄长的妻儿被逐,不能留在蔡家……唉,德珪兄尸骨未寒,他若是泉下有知,心中又当如何作想啊!” 说到这的时候,蔡勳竟然流出了几滴眼泪。 刘琦用手轻轻地敲打着桌案,道:“成珪啊,你蔡家的家事,我本不该掺和,但蔡家毕竟是南郡第一大族,蔡家的家公宗首,与我荆州的前程命脉,也息息相关,不可不慎重啊。” 蔡勳擦了眼泪,使劲点头。 “你想当家公么?”刘琦突然开口问道。 蔡勳闻言不由一愣。 “姐丈,蔡勳在家中乃是庶子……” “我问你想还是不想?” “其实……唉,要是族中有能人的话,蔡某是决计不会去争这个家公之位的……” “哪那么多废话,再说我让你出去了!” “想!” 蔡勳一咬牙,终于肯定的答应了刘琦。 刘琦的嘴角勾起了一丝笑意:“庶子又如何?还是那句话,袁本初和公孙瓒皆是庶子,如今也不是族中顶梁,称雄一方么?……想当家公,就按照我说的做,我会帮你这个忙。” 蔡勳闻言,不由大喜过望。 “愿听姐丈调遣!” 刘琦慢悠悠地道:“明日,你亲自去一趟中庐,将你德珪兄长的妻儿都接回来。” “接嫂子回来?”蔡勳闻言一惊:“可是她们刚刚被逐走啊?” “正因为她们被逐走了,所以你才要把他们接回来,听明白了吗?” 第六百零五章 杀鸡儆猴 蔡勳与刘琦一番密谈之后,随即拜辞离去。 蔡勳走后,刘琦继续开始处理襄阳内的公务。 刘表果然是下定了决心,将所有荆州的事务,全都一股脑的推给了刘琦,他彻底当起了甩手掌柜,安心养病,不问世事。 整个荆州的大权,至此也彻底的落于刘琦手中。 军政一体! 处理完今日的事之后,刘琦随即命令府中车夫套车,载着他前往襄阳城内新建立的大理寺署。 新任的大理寺尉刘晔没有走,他依旧是在大理寺署审理者从郡署和州府那边移交过来的案件,一件一件的进行审实核查。 刘琦没有让府外的人进去通报,而是自顾自的走进了刘晔审夺案件的主堂。 刘晔很认真,即使刘琦进来了他也没有察觉,依旧是低头认真地看着卷宗。 直到刘琦自己在刘晔的桌案上,为自己倒了一盏水,然后一边喝一边坐在了刘晔的对面之后,刘晔方犹如大梦初醒一般。 他抬起头时,正好和刘琦的的目光相对。 “君侯?!”刘晔如梦初醒,急忙起身拱手拜道:“刘晔见过君侯!君侯何时来的?” 刘琦一边喝水,一边伸头去看刘晔桌案上的卷宗,道:“也没多长时间,大概一炷香两炷香的功夫吧。” 刘晔闻言很是汗颜。 一两炷香的功夫他竟都没有察觉到刘琦之所在,若是换成一个喜欢挑理的上官,他这刚刚上任的大理寺尉怕也就是干到头了。 “这都什么时辰了?天都黑了,你还在官署?” 刘晔略显尴尬地道:“回家也是无事,还不如在此处理公务来的舒坦,毕竟大理寺署刚刚成立,一下子接过这么多的案件,若是不用些心思,怕是很难支撑的。” “那也要有时有晌的,不可怠慢了家中妻儿。”刘琦微笑着道:“他们刚来荆州,吃的住的可还习惯吧?” “有劳君侯挂怀,也亏了君候妥善安排,我一家老小在荆州很是习惯,荆州这里的水土淮地一样,很好很舒服。” 刘琦笑着点了点头,道:“那就好……唉,当初与子扬一别,心中甚是挂念,如今子扬随同元直一同返还荆州,对刘琦而言实乃天大喜事,以后你我同堂共事,何其快哉!” “君侯这般重视于刘晔,刘晔必当恪尽职守,倾力以报君侯。” “咱们同宗之间,就不必说那么多客气话了。”刘琦笑着摆了摆手,道:“卫士署那边,已经将探查的情报汇总给你了?” “给了。”刘晔站起身,拍了拍手,便有十名署吏抬着共计五个托盘走进堂内,将托盘放在了他与刘琦的面前。 “元直亲自派人将关于何人联系北方袁氏以及雒阳王允的相关卷宗都送到了大理寺尉,晔连日进行审核,并细分归纳,请君侯验看。” 刘晔办事效率之高,让刘琦很是赞叹。 “很好,既然如此,那我择日便可以亲自敲打一下这些叛徒了。”刘琦蹲下身子,一卷一卷的翻看托盘上的名单,冷然道。 刘晔从其位上站起身,走到刘琦身边,蹲在了他的旁边。 他看着地上厚厚的简牍,沉默了一会,方问道:“君侯,对于这些乘着刘荆州病危,暗中联络北方袁氏和雒阳王允的士人,君侯打算如何处置?杀了他们么?” “当然不能杀,虽有勾结,但这么多的人若是都要问罪,只怕会引起激变,因此我暂时想适当的敲打一下。” 刘晔捋着自己的须子,眯起眼睛想了半晌,方道:“既然君侯意在敲打,那依刘晔看,就不方便君侯亲自审讯……毕竟,敲打过后,还要给这些士人一些回旋的余地,而君侯身为十郡之主,这最后卖人情的事,还需君侯亲自来做才是。” 刘琦闻言恍然地点了点头,暗道还真就是这么个理儿。 原先敲打旁人的事,大部分都是自己亲自去做,因为那个时候自己属于荆州的二把手,而刘表才是一把手,和事佬自然是要刘表来做,替父分忧的事情自然需要他来干。 但如今,刘琦已经是十郡之主了,从今往后,他需要转换角色,从替人分忧者变成要人替他分忧。 “好吧,既然如此,那就按照章程,先由卫士署和刑署联合去缉拿这些勾连外敌者,然后再交由你大理寺署按章程审理,你们这几个新的官署刚刚成立,这次便也算是给你们开张了……记住,一切都要遵照章程,审案断案都要有理有据,不可冤枉了好人,当然也不能放过一个恶人……明白了么?” 刘晔拱手道:“君侯放心便是。” …… 于是乎,在满宠去往各郡,针对各地豪强官吏进行赈灾都察的同时,襄阳城内这些新成立的司法机构,又开始紧锣密鼓的行动了起来。 先有卫士署的张允和徐庶牵头,用卫士署所探查到的情报,开始抓人。 而配合他们的,则是由刘繇所统领的刑署。 刘繇乃是刘琦的同宗,同为汉室宗亲,又依附于刘琦,值得信任,因而刘琦将新成立的刑署交给他和他手下的三将负责。 但除了汉室宗亲这一个身份之外,刘繇同时还是一位经学名士,对于以张允为首的卫士署列出的情报而缉拿士人,他着实有些下不去手。 但职责所在,而且张允也提供出了有力的证据,刘繇不得不为之。 伴随着襄阳城内的瘟疫逐渐平复,另一场轰轰烈烈清缴毒瘤的行动开始了。 卫士署配合刑署,开始在南郡范围内大规模的捉人,并送交刘晔所掌管的大理寺署,由刘晔亲自主审,并根据证据和审讯出的结果定性论罪。 数日之内,仅是襄阳城内就有三十一个人,因为暗中勾结袁绍,意图不轨而被刘晔论罪拘禁,等待论处。 士人之间,彼此盘根错节,关系复杂,而且结党的现象严重,襄阳城内有三十一个北地经学官吏被抓,那和他们同党系的士人自然就坐不住了。 卫士署、刑署、大理寺署目下已是襄阳城目下级别最高的特务机构、执法机构和司法结构,跟他们当然讲不出理来。 于是,以韩暨、赵俨、繁钦等襄阳名士官吏,纷纷前往刘琦的府邸,请刘琦能够亲自出面放人。 第六百零六章 点拨你们 “君侯!” 刘琦府邸的正厅之中,从事刘望带领着韩暨、和洽、赵俨、繁钦等人一同跪拜在刘琦的堂下,一边哭一边擦拭着眼泪,诉说着‘卫士署’和‘大理寺署’的罪行。 “君侯,涂历、王韶、沈彤等忠贞志士三十余人,自受刘荆州征辟之后,在任期间兢兢业业,勤公善政,上有功于郡署,下有德于黔首黎民,如今无端被卫士署和刑署所抓,还受辱屈罪于大理寺署,何其无辜,我等今日联名前来,请君侯慎查,千万不要冤枉了好人,以免失了天下人心啊。” “请君侯慎查!” “君候,不可冤枉了忠贞志士,失了人心啊。” 以刘望和颍容等为首者,不断的为关押在大理寺署的那三十余名北地士人官吏求情。 “刘公何必如此?诸位又何必如此?快快起来,咱们有话好说。”刘琦伸手招呼众人道。 刘望等人却似吃了定心丸一样,固执地道:“君侯不答应立案重审,还他们一个清白,我等便不起来。” “立案重审?”刘琦微笑道:“案情已有定论,为何又要重审?” 赵俨拱手道:“君侯,涂历、王韶等人皆淮汝之地望族出身,祖孙三代皆是大儒名士,如今大理寺署却将这些人硬要定性为有罪,何其愚也?若不另案重审,唯恐污了天下士人清名,于君侯威名亦又损害,还请君侯明断!” “是么?”刘琦闻言笑了:“听赵君所言,只要是经学出身,名士之望,便不会犯罪?不会违背汉律了?” “属下并非此意。” 刘琦淡淡道:“并无此意?好,那刘某想给诸位看点东西。” 说罢,便见刘琦拍了拍手掌。 少时,便有荆武卒将一个一个的托盘摆放在了众人的面前。 刘琦缓缓的站起身,先到一个托盘前,拿起了一卷简牍,解开绳子,打开简牍,仔细地看了看上面的内容,方道:“刘公。” 刘望道:“在。” “这上面的内容,是卫士署的卫郎经过严格的查探之后,送到大理寺署等待复审核查的,本来刘晔当亲自主持这个案子……却被我扣了下来,刘公知道这上面的内容是什么吗?” 不知为何,刘望在听到刘琦问的他一瞬间,额头上的冷汗竟不由自主的凄凄而下,一颗心也是来回的跳动颤抖着。 刘琦缓缓地蹲在了刘望的跟前,将那简牍向着他的脚下一扔,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从去年年底到如此,总共不到五个月的时间,你与袁绍暗中通信多达七次,而且七次之中,除了阿谀奉承,恭顺袁绍之外,事关荆州机密和你身为从事所能执掌的重要郡事,你都一件不落的提供给了袁绍……怎么,指望着若干年后,袁绍一统华北,南下荆州时,给你南阳刘氏留一个好的前程么?” 这一番话说出来,刘望不由大惊失色。 “君侯,此事纯属子虚乌有,乃是诽谤,污蔑!卫士署的人凭什么敢这般污蔑于我?我誓不与他们干休!” “污蔑?” 刘琦笑着指了指那地上的简牍,道:“时间,地点,还有交付的人,卫士署的卫郎都查了个清清楚楚,而且中转信函的地点,便是你刘家在南阳郡的故宅,你还有什么可隐瞒的?” “不、不是……” 刘琦突然脸色一寒:“你如实在觉得冤枉,也好说……那我让卫士署的卫郎以你的笔迹,约河北袁绍的探子在你南阳老家故宅一见,到时候我再派人将其拿下,一审便知端倪……如何?” 听到这的时候,刘望额头上的汗水如雨,他面色苍白,身子微微一软,向着旁边坐了过去,不知该如何是好。 刘琦转过身,又拿起一卷简牍,然后漫步到了颍容的面前站定。 “颍公深研《春秋左传》,又是名门杨家的嫡系之徒,当年朝中宦官干政之时,颍公对朝廷的征召一概不应,名士风骨遍传天下……董卓祸乱天下,公来荆州授徒,严君征辟颍公,颍公亦不愿……后入学宫为五业从事,一心治学,这一身的铁骨铮铮,不为功名多累的性子,实在是令刘琦倍感钦佩。” 颍容并没有因为刘琦的夸奖而感到兴奋,他一脸的淡漠表情……但那份淡漠之中,隐隐的似有了一丝羞愧。 “但相比于颍公对于朝廷和刘氏宗亲的这份骨气……汝南袁氏,似乎更能得到颍公的心啊,比起刘公,颍公与汝南袁氏通连的更加厉害,不但是袁绍,就连袁术也与你常有书信往来……对了,前番六路大军齐来攻荆州,向袁术通书,请他不要荼毒你门下千余徒子,这事应该不是我胡编的吧?” 颖容终归还是一个有骨气的人,最终点头承认。 “与袁绍和袁术暗中往来,确定是我做的……天下大乱,人命不如狗,颖某只是不想诸侯之战断了我一脉学承……颖某不忠于主,忘恩负义,死有余辜,请君候杀我……只是不要牵连我一脉学子。” 刘琦既没有答应她,又没有拒绝他,只是又起身回到了那托盘边上。 只见他从托盘中又拿出几卷简牍,然后扔在了繁钦的面前。 “你的!” 又拿出两卷,“啪”的一声扔在了赵俨的面前。 “你的!” “这是你的。” “还是你的。” 随着简牍落地那一声声的“啪,啪”之声,这几个前来替旁人求情的士族官吏的心越来越冷,脸色越来越红。 刘琦这摆明了是早有预谋,等着他们主动上门来落他们的面子呢。 但问题是,这些人偏偏没有办法,因为确实是他们做事不地道。 身为荆州的官吏,从北方而来,受山阳刘氏的庇护,却在刘表激将过世荆州临危之时去私通外人? 这也就是在刘氏父子麾下,换成旁人,扒他们三层皮。 “你们一个个好好意思跑到这来替别人喊冤?殊不知,你们的破烂事,还是我从中周旋,特意给你们摁下去的,不然的话,你们现在还有机会跑到这里来跟我哭天抢地的诉苦?早都一个个的被拉进大理寺受刘晔审讯去了!” 厅堂中,一阵死一般的寂静,落针可闻。 少时,却韩暨颇为忐忑地开口:“承蒙君候宽容,未曾让我等进了那大理寺署……我等实是感激。” 刘琦叹了口气:“我成立了四个新的官署,就是因为荆州原先律法不严,治政过松,如今新官署刚成立,就因为你们,我得自己去坏了自己立下的志向和规矩……可你看看你们做的这叫什么事!” 说到这,便见刘琦仰头长声一叹:“让人心寒啊。” 一番话,说的在场几个人恨不能找个地缝转进去。 “来人啊。”刘琦对外喊道。 “在!” 刘琦伸手指了指地上那些简牍:“付之一炬。” 韩暨,刘望,颖容等皆大惊,不敢相信地抬头看向刘琦。 “你们都是严君看重之人,就凭这点……我原谅你们,况且六路兵齐攻荆州之时,我刘氏尚且不知能否自保,又何况是你们?” 第六百零七章 刘璋诛兄 最终,与汝南袁氏暗中联络的赵俨、刘望、颍容、韩暨等诸多声名卓著的儒者官吏,刘琦放过了他们。 那些记载着他们勾连袁氏证据链的简牍,被刘琦派人拿到了院子中,当着众人的面,一把火烧了个干干净净。 那火焰燃烧着的,不只是这些道貌岸然的儒者勾结外人图谋荆州的罪证,还有他们的面皮,也被这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火光映照在他们每一个人的脸上,使他们的脸色在火光中显得阴晴不定,几个人望着燃烧的简牍,表情各异,酸苦愁皆有之,一眼望去,都是能够体现人间疾苦的表情。 也难怪,就算他们是大儒,亦或是名士,平日里眼高于顶,优越感超强,但在刘琦这种‘以德报怨’的操作下,却好比被生生的抽了一个耳刮子,羞愤难当却又不得不感激刘琦。 心中的矛盾之巨,乃至于此。 但除去了这几个名气过大,贤名过盛的儒家名士之外,其余那些被刘晔捉拿进大理寺署的人,统统被定了罪。 对于如何处置这些人,刘琦的做法也很直接……不杀,驱逐! 全族驱逐出荆州,爱去哪去哪! 既然你们觉得汝南袁氏对你们更好,那你们就去投奔袁绍好了,荆州宝地不留尔等奸佞之徒! 驱逐这些士族出荆州的命令一出,若是换在平日里,一定会被荆州本土的士族极力抗拒,很多人都会前往刘琦处为这些人鸣不平,届时刘琦的府邸怕是会门庭若市。 但是这一次,整个襄阳的士族群体犹如商量好了一样,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吭声。 因为眼下,在整个南郡,对他们的舆论声实在有些太大了。 士人最重的是什么?风评和脸面。 刘琦是从后世穿越过来,从后世穿越过来的人,自然是明白在一个社会和体制内,掌控舆论导向对一个政体来说是多么的重要。 刘琦成立卫士署的目地是为了什么? 不仅仅是要张允和徐庶替他操练卫士,打探四方情报,监控荆州诸多势力……如果那样的话,他犯不上如此大费周章的成立一个专门的机构,每年都往里扔钱,犹如烧钱一样的扔! 他还要卫士署在民间,替他散布流言。 刘琦在官署内焚烧了记载着一众大儒勾连袁绍证据的两日后,襄阳城的民间,就开始盛传起了这件事。 刘望,颍容等人暗中勾连袁氏,但镇西将军刘琦却爱惜其等才华,不予追究的事情,在民间广为流传,成为了人民茶余饭后的谈资。 事情是怎么传出去的,谁传出去的,没人知道……但重要的是,它确实是传出去了,而且闹的人尽皆知。 就在民间对这件大事口口相传之际,州牧署签押的公告也对外张贴了出来,且不仅仅是在襄阳,而是在每一县都有张贴。 内容就是经过大理寺署和都察署的联合审讯,将暗通袁氏的三十一名士人定罪,驱其族出荆州的审断! 在过去,类似于官署审案或者事关政局的事,很少有对外直接披露的,一般若是要公示,大多也不过是有关于纳税,征兵的一些事关黔首齐民的政令,但是这一次,荆州牧府开始打破常规,针对官署中的裁定结果,开始对民间予以公示。 当然,官署对外公布信息的筛选,自然也是经过刘琦甄别的。 中国历史上,官报始于唐代问世,是由各地派驻长安负责呈进走账和通报消息的进奏院和进奏官们分别向各个地方抄发,但也仅限于官吏之间的传报。 至于在民间的小报始于北宋,盛行于南宋,是非法出版的非官方报纸,流传于民间,刊期不定…… 刘琦并不打算在这个时代开设小报,一则乱世的生产力不足矣支撑大规模的设报,首先在纸张的质量和印刷方式上就不过关。 而且报对于当权者来说是一柄双刃剑,一个不小心就容易伤到自己。 所以,他决定退而求其次,以公示的方式和流言的方式来取代报纸,虽然效果差了许多,但在这个消息传递较为滞后的年代,却也能达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就好比说这次的流言和公示,就彻底在民间,将自己的形象设立在了正面。 至于那些勾结袁氏的士人,他们的形象在一定程度上来讲,都是丑恶的。 …… 就这样,荆州的权力在刘表移交给了刘琦之后,连续发生了好几件大事,从治瘟到设立新的官署,到蔡氏诸子争夺家公之位等等,可以说一件大事接着一件大事。 但在刘琦的努力和他属下们的配合下,一切开始向好的方向发展。 时间已近入夏,各地的瘟疫在张机和一众医官们的拼搏下逐渐被控制住了,满宠在各地方的监察工作也已经接近了尾声,襄阳也在刘琦一系列动作下,从一开始的混乱逐渐趋于安定。 公元194年的开局虽然很乱,但却已经开始向一个好的方向发展了。 但就在刘琦忙的焦头烂额的这一段时间里,西方和北方的几个政权,也相继发生了大事。 先是黑山军侵略魏郡,打入袁绍腹地,袁绍恼羞成怒,纠集兵马与褚飞燕交手,将其重创,黑山军不得已而撤退。 此一战算是彻底的奠定了袁绍制霸河北的基础,四方能人,各大势力,争相来投。 第二处,就是中原的曹操。 曹操返回了兖州攻打张邈,而公孙瓒和刘备则是从东面出兵,相助张邈共抗曹操,两面夹击之。 公孙瓒虽然原先落败于袁绍,但毕竟底子在那摆着,幽州骑兵天王的名头,可不是浪得虚名。 再加上一个刘备…… 曹操起初措不及防,被张邈和刘备、公孙瓒等人两面夹击,受损颇重,连续吃了几场败仗。 张邈身为八厨之一,本身在兖州就极有名气,当地的门阀和士族考虑的曹操前几次的强行征粮,对曹操治理兖州的行为很看不惯,清一色的倒向了张邈,使得曹操在没有援手的情况下,连续吃了好几个大亏,势力也一再受挫。 而在这个时候,徐州的陶谦眼见兖州局势大乱,也妄想来分一杯羹,于是也举手中的丹阳精兵,进入兖州。 但很可惜,曹操终归还是曹操,面对几大势力,他很快就站稳了脚跟,然后着手给予对方反击。 兖州的士族群体不给曹操面子,曹操便屈尊降贵,去联合乘风的李氏,在政治上与李氏达成了同盟,依靠李家的资源,开始分兵对抗数路兵将。 经过了几番艰苦卓越的大战,曹操逐渐从公孙瓒,刘备,张邈等人的手中取回了优势。 连败刘、公孙、张军等人数阵,并和李氏中的李乾联合,在东平设伏,大破陶谦的徐州军,重伤其元气,让陶谦仓惶败逃回了徐州。 曹操在兖州一路凯旋,而益州那面,也发生了激变。 被刘琦释放回益州的刘范和他向雒阳王允请旨,求王允放回益州的刘诞……这兄弟二人一进了益州,就与刘璋产生了正面冲突。 毫无疑问,这冲突是对着继承刘焉的大位而来的。 刘范自认为乃是刘焉的嫡长子,于情于理,刘焉的基业自然需要他来继承。 但刘璋可不这么看。 已经到嘴里的肉,怎么可能吐出来还他?亲大哥也不行啊! 而刘氏的次子刘诞,当初与刘范同在雒阳为郎,两人的感情也最为接近,于是乎便站在了刘范的这一面,兄弟三人势成水火,竟然在刘焉的灵堂上公然对峙起来。 最终的结果,就是刘璋在雷霆震怒之下,办了一件让整个蜀中人都侧目的事情…… 他杀死了他的亲兄长刘范。 第六百零八章 打益州还是打豫州 “刘璋杀了刘范?” 刘琦惊讶地看着向他来禀报情报的徐庶,脸上露出了不敢相信的神情:“他是不是疯了?蜀中的豪强望族一直与刘焉有矛盾,如今刘焉刚死,益州豪强都已经开始蠢蠢欲动了,他们眼下就怕找不出刘璋毛病,可如今他竟然在这种时刻杀兄?这不是蠢夫之行么?” 徐庶很是自然地一笑,道:“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刘璋还年轻,思虑很不成熟,刘焉刚死,继承基业本来就是顺其自然的事情,哪曾想在这个时候,居然杀出了一个刘范……呵呵,他不死,谁死?” 刘琦伸手搓了搓手掌,道:“好事,天大的好事……那个刘诞怎么样了?” “刘璋并不是堂而皇之的杀了刘范,再借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他是暗杀,而且暗杀刘范的当晚,传言他派的人也要杀刘诞,但正逢那一夜刘诞如厕,听到呼喊声后,便从后院翻墙脱逃,躲过了一劫,因而死者只有刘范一人。” 刘琦闻言哑然失笑:“刘璋安排的刺客,着实也不怎么专业……刘诞目下何处?” “回禀君侯,刘诞连夜遁出绵竹,奔南而走,现下已是进入了犍为郡的地界。” “这么容易就走脱了?”刘琦皱起了眉,道:“该不会是打探错了吧?刘璋好歹是一州之主,手中握有数郡之地,区区一个刘诞,就能从他眼皮子底下逃走了?” 徐庶言道:“刘璋杀兄,乃是暗杀,不敢堂而皇之,对于刘诞逃走,他不敢派大兵追杀,以免落人话柄,且经过探查,刘诞奔逃的一路之上,似乎是有人协助庇护,帮他开路遁逃。” “有人协助庇护?”刘琦眯起了眼睛,仔细地思量了半晌,方才恍然道:“我明白了,是益州本土的豪强在暗中帮刘诞遁逃。” 徐庶长长地作揖,道:“末吏也觉得是这个道理,看来眼下刘璋在蜀中并不得人心,此时似乎是一个出兵益州的良机。” “出兵益州?”刘琦用手轻轻地敲打了几下桌面,道:“出兵这事……眼下不易仓促,毕竟咱们荆州如今也是刚经历过瘟疫和改革,颇为疲惫,就算是刘璋不得人心,但益州山高路险,易守难攻,想要出兵攻克,恐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徐庶想了想,道:“君侯,出征是一件大事,仅君侯和我定夺是否出兵,未免有些武断,以末吏之见,还需要诸公相聚,商议一下,再做定论方妥善一些,不知君侯以为如何?” 徐庶的话很有道理,眼下荆州已经不同以往,毕竟这次若是出兵,恐仓禀乏力不济,难以长时间供应……这对于能否成功的打下益州,是一个很关键的点。 …… 次日,刘琦召集襄阳城中,一众重要人物,共同商议是否出兵的事。 待徐庶将如今北方各势力和刘璋那边的情况大致叙述了一番之后,众人随即议论纷纷,各有表示。 先是荆州众将之首的黄忠谏言道:“君侯,以末将之见,刘焉初亡,刘璋杀兄,益州人心不稳,正是拿下益州的良机,毕竟蜀地山川险阻非同寻常,若不乘此良机西向进兵,翌日待刘璋在益州站稳脚跟,再想攻下益州,只怕就不会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太史慈也赞同黄忠的意见:“益州内乱,正是天赐其便!而且君侯身为镇西将军,益州牧,亦是正统,拿下益州顺理成章,有大义之名。” 另外一面,马玄则是犹豫道:“只是我荆州刚刚经过瘟疫,前番又有六路兵马来伐,可算是连年征战,在这个节骨眼上去夺益州,是不是有些过于仓促了……毕竟蜀地山遥路远,供给不如在平原河道,若一时打不下,迁延日久荆州后方有变,又该如何?” 刘琦转头看向刘晔:“子扬,你认为眼下该不该攻益州?” 刘晔却说出了他的另外一番见解:“回禀君侯,以在下之见,眼下局势,打益州未免劳师远征,耽误之急,应进兵豫州,横扫中原,以成霸业。” “豫州?” 刘晔站起身,走到厅堂中悬挂的皮图之前,来回指点着道:“以晔观之,益州不过是偏狭之所,偏安避祸尚可,但若是要论发展,绝非宝地,一则民少,二则荒芜之地太多,三则远离中土繁华之所,虽有山川天险,却只可用于固守,一旦要从益州往外攻,那这山川之险对益州人来说,也是险恶之地,与其花大力气在这上面……不如去打豫州,进兵中原。” 说罢,刘晔看向众人,道:“中原黄河之地,自古以来便是我中土子民安居之地,不论是人口,发展,文化,经济,农耕都远胜南境,虽然眼下北方战乱偏偏,大量士人南迁,但和北方千百年的积累相比,依旧相差甚远,如今袁绍赶赶战败黑山,尚在休养,曹操和刘备公孙瓒张邈等人鏖战,袁术则是平定淮南陆氏之乱,皆无暇他顾,眼下乘此良机,凭君侯之威,我荆州兵势之强,拿下豫州全境,再以荆州为后方,北顾中原,一旦事成,则霸业成矣,到时候我等与西面的雒阳朝廷联合,横扫东向以扫诸恶,绝非难事。” 蒯越听了,也道:“不错,子扬先生之言实乃高论,我荆州经过一场瘟疫之灾,仓廪虽不足矣支撑远征益州,但若要兵发颍川、汝南之地,却无大碍。” 众人亦是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刘琦看出来了,相比于偏远的益州,就近且一直属于神州繁华州郡的豫州,似乎更得在场诸人的青睐。 至于黄忠,太史慈,李典,张任等人,似乎也被刘晔的论据所征服了,纷纷表示赞同。 刘琦环顾四周,看了一圈众人,道:“诸公稍候,刘某如厕一下,稍候回来咱们再议。” 说罢,起身出去上厕所去了。 一泡上完,刘琦精神抖擞的出了厕,却看见荀攸在外面等着他。 “公达这是……排队呢?” 荀攸笑了笑,摇头道:“不劳君侯惦念,荀某眼下没这个需要。” “那你在这里是?” “等君侯。” “等我?” 刘琦惊讶地看着荀攸,道:“你不在厅内和他们一起等我,跑这来等我干什么?” “有些话,荀某在里面说不太方便,而且也容易得罪人。” 刘琦蹭了蹭自己的双手:“行,那你有什么,眼下这就有你我两个,说吧。” 荀攸认真地道:“中原之地虽然富庶,又有底蕴,但并不适合君侯眼下去平定,益州虽然偏僻落后,但却可以作为君侯的大后方,可取。” “你不建议打中原,而是取益州?” “是。” “为什么?” “君侯眼下,若是往北打,就是众矢之的,袁绍和曹操都不会放过君侯,特别是汝南之地,乃是袁绍的根基所在,一旦为君侯所得,二袁皆将视君侯为眼中钉肉中刺,必集全力除之,况且荆州之地已属天下正中,四面环敌,豫州也同样是,君侯占了豫州,则与君侯接壤之贼,便会又多了数家,试问君侯日后如何自守,如何展足?益州偏僻,但它是偏僻之地,可挡大灾,还请君侯慎重考虑。” 第六百零九章 声东击西打益州 从院中的厕所回来,刘琦和荀攸一前一后进了厅堂。 轻轻地揉着手掌,刘琦闭着眼睛,开始认真地思考起了当下的局面。 关于益州和豫州的进攻…… 打益州,属于保守战法,收益会很慢,但是会非常稳,首先可以使自己立于不败之地。 打豫州……属于激进的战法,风险很大,但一旦战略成功了那收益也会很大。 进兵豫州,等于自己的领土与曹操全面接壤。 那毫无疑问的,他和曹操两个人在数年内便必须要分出个胜负……就如同历史上的曹操和吕布争霸中原一样,两个人必须死一个,不然留下任何一个都是心腹大患。 只有他和曹操两人中间决胜出一个人,生存下来的那个就可以一统中原宝地,纠结黄河流域周边的各家势力,然后与河北的袁绍一决雌雄,定天下权柄归属。 但这其中的风险着实很大。 一脚踏错,就是身死灭族的危机。 就这样沉思了良久之后,刘琦突然睁开了眼睛,道:“子扬留下,其余人……先去各忙各的吧。” 众人听令起身,皆施礼离去,只留下刘琦和刘晔两个人在堂。 刘晔走到刘琦身边,试探着问道:“适才,荀家的人,应该是跟君侯说了什么吧?” 刘琦睁开了眼睛,微笑着看向刘晔,道:“什么都瞒过不你……你跟公达先生认识么?” 刘晔摇了摇头,道:“荀公达乃是海内名士,昔日曾受过大将军何进征辟的荀氏中人,声名远在刘晔之上,我自然是认得他的,但却并不相识。” 刘琦心中知道刘晔并没有撒谎,毕竟他和荀攸差着岁数呢,而且就身份而言,他们虽皆为一地名士,但一方是宗亲,一方则是士族领袖,立场上有着隔膜。 “公达劝我,不要打豫州,要打益州……子扬怎么看此事?” 刘晔并没有因为荀攸与自己的见解相佐而恼怒,他只是淡然一笑,道:“末吏想问君侯,公达先生为何这般谏言?” 刘琦言简意赅的将荀攸想要对自己表达的意思对刘晔叙述了一遍。 言罢,便见刘琦认真地看着刘晔,道:“依子扬之见,公达的想法和你的想法,孰优孰劣?” 刘晔轻轻地摇了摇头:“依末吏来看,公达先生与末吏之见,皆有长处,但同时又各有短处,这天下本无最好的战略,之有最适合的,君侯是什么样的人,哪一样战略最符合君侯的心思,这才是最重要的。” 刘琦揉了揉眉头,道:“说实话,你谏言拿下豫州的战策,若是成功了,则刘某人霸业可期……只是,我暂时还没有信心。” 刘晔闻言,奇道:“君侯是怕自己胜不了曹操?” “嗯,一半一半吧。” 刘琦叹息道:“依照我的观察,我跟曹操的本事相若,论及综合实力,目下我荆州比他要强,但他背后尚有袁绍的支持,我若进兵中原,与曹操相邻,必成其心腹大患,届时就是不死不休之局。” 说到这,便听刘琦长声一叹,道:“怕就怕,袁绍在北方乐于坐观成败,看我跟曹操在中原相争,我就算是与曹操交战,能够占据一时上风,但袁绍在背后支援他,这场中原大战时日一旦迁延,我荆州日后再想冲中抽身出来,就难了。” 刘晔闻言笑了:“末吏此刻,虽然依旧是认为君侯当进兵豫州以争天下,但若论对自身的了解,天下人莫过于君侯自己,既然君侯认为眼下不是与北方诸强争雄之时……那图谋益州,刘晔一定也会尽力辅佐,替君侯筹谋!” 刘琦闻言笑了:“你先将你的大理寺署整顿明白了,再说别的事。” 刘晔笑着应诺,随后面色一正,道:“君侯若是要兵进益州,当用何策?” “以君之见呢?” “益州目下虽多事,但刘璋手中还是掌握着刘焉留给他的青羌军众,另有数郡之兵,依旧谨遵其令,如今虽然四面楚歌,但益州之地山川陡峭,实在太过艰险,一个不好,就容易形成迁延日久,彼此对峙不下的局面。” 刘琦点头道:“正是如此,所以进兵的方法,还需谨慎筹谋,子扬可有良策?” “有一法,君侯可试之。” “什么方法?” 刘晔伸手在,在刘琦桌案上的水壶中沾了一沾,然后在刘琦的桌案上写下了四个字。 “声东击西。” 刘琦何等的脑力,一瞬间便明白了刘晔的意思。 他笑着点点头:“果然,还是子扬深知我心……妙计。” 刘晔拱手道:“区区小策,何足道哉,刘晔只是献策,但行策之时,施展多少巧妙,还就得是君侯自行筹措了。” “放心吧,这事我拿手。” 刘晔点头称是,随后他似乎又想到了什么,略有些犹豫地道:“还有一事,事关荀公达,刘晔不知当讲不当讲。” 刘琦斜眼看他,道:“你既把话都说到这个程度了,当讲不当讲我都是要听听的……说吧。” “君侯有没有想过,其实以荀君的角度而言,君打下颍川之地,对于他本人来说,乃是好事……毕竟,荀家的根基就在豫州。” 刘晔的一番话,顿时将刘琦点醒。 是啊,荀家的根基就在豫州,这年头谁不希望自己的家族能够并入到自己所侍奉的势力麾下? 如果不希望,那么就只有两种可能。 一种是荀攸本人已经对刘琦忠诚到了极点,在考虑所有事情的时候,他会有限考虑刘琦和荆州的前景,而不将他的家族放在首位。 其二,就是他还有些许私心,觉得荀家此时还不适合完全并入到刘琦麾下,毕竟一旦完全并入了,荀家怕是就彻底和山阳刘氏绑死在一起了。 当然,这就和当初整个荀氏中人在天下的布局完全背道而驰了,荀家的人在各个大势力中皆有人在,他们不曾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 对于荀氏的作风,刘琦此刻骤然间觉得心中有些不舒服。 虽然他能够站在荀攸的角度上来想这个问题,也能对此表示理解,但多少还是有些不快。 一开始还好,但随着时间越长,对这个事就越发有些抵触。 但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刘琦突然想明白了什么。 历史上的曹操和荀彧荀攸等人关系极为密切,自打曹操放弃了兖州系士人为臂助之后,他就开始以荀彧为牵头人,开始大肆收揽颍川士人为臂助……按道理来说,即使日后政治立场不同,他也完全没有赐死荀彧的必要性,毕竟曹操当魏王时,剥夺的士族权益,可并不只是单单的针对荀氏一族…… 难不成,对荀氏一族的底火,是从这个时候就开始了么? 自己现在的这种有些恼怒的心情,是不是就和曹操年轻时,对荀氏一族的感觉一样? 他们不将鸡蛋放在一个篮子中,是有他们的道理,但在某种意义上而言,这也是一种对君主的不尊重。 荀家…… 刘琦笑着摇了摇头。 “罢了,都无所谓了,有些事情,不需要那么较真。”刘琦随意的对着刘晔摆了摆手。 刘晔明白刘琦的意思,随即告退道:“末吏先下去了。” “去吧,忙你自己的事。” 刘晔向着刘琦作揖,然后缓缓退出厅堂。 当他刚刚走到门口处时,突然听到后面传来刘琦的喊叫声:“子扬,你今日之言,其实……确实有些不当讲。” 刘晔闻言先是一愣,接着道:“末吏谨记君侯之言。” “走吧。” 看着缓缓退出厅堂的刘晔,刘琦不由向着后方一靠,慢悠悠地道:“哪有一个省心的,都是人精。” 第六百一十章 以鸡喻人是为了表明态度 次日,刘琦又召集一众手下开始进行府议,针对西向打益州还是北上打豫州进行了一番激烈的讨论。 由于这两个战略在实际上都没有战略上的错误,且各有短长,故而一众军尉和官吏的意见并不能得到统一,大家各抒己见,发表言论。 而刘琦也没有出言下最终的定论。 不过,上会讨论的事儿虽然没有什么结果,但荆州军却已经开始有了实际上的行动。 江夏和南郡的郡国军开始集结,向着东北面的边境陈列了过去……这在表面上看,似乎是要开辟新的军屯地点,但明眼人却能嗅的出来,这里面的事情绝对不是这么简单。 虽然有装相的嫌疑,但荆州军想要向豫州境内进兵的姿态,已经被一些精通军事的人看出来了。 刚刚治好了瘟疫,接过了大权,就迫不及待的再度向外扩张,这刘伯瑜可是够心急的。 眼下的襄阳是内松外紧……对外,是郡国之兵开始集结,向荆州的东北边境迁移,隐约有向豫州进兵的架势。 而襄阳城内,前番得到了刘琦授意的蔡勳,已经将蔡瑁的妻子和儿子接了回来。 眼看着蔡瑁的丧期也差不多是,蔡州蔡氏的家主之位,也应该是时候敲定下来了。 毕竟是南郡第一宗族,没有家公坐镇始终不是个事。 但也就是在这个节骨眼上,蔡氏族佬之中,年纪最大的蔡侗即将迎来他的七十岁生辰。 在这个年代,能过上七十岁的生辰,跟后世的九十大寿其实也差不了多少了。 毕竟这个时代少有人能活过一个甲子啊,活到七十的足可称之为祥瑞。 不过眼下蔡氏家主新丧,整个蔡氏都处于多事之秋,蔡侗今年无论如何都是不能过这个寿辰的。 而且他自己也特意放出话——寿辰不过。 但不做寿,却不代表这些蔡氏中的小辈不能给这位长公送礼。 毕竟对于蔡家诸子来说,眼下这个节骨眼上,能对这位长公表示一下最好,毕竟谁能当蔡氏家公,蔡桐的态度分量是极重的。 至于礼物……不包红,不写贺,不挂彩,只是平平常常的给他送去便是,也算是尊重了死去的蔡瑁。 蔡侗生日的当天,蔡中、蔡和、蔡治、蔡裘、蔡浠等人皆带着礼物拜访,虽然不言是祝寿,但个中的涵义,身为寿星公的蔡侗心中自然是有数的。 一众孙子辈的前来祝贺,他虽不能摆宴,但好歹也要摆上茶宴请一下众人,但也是浅尝辄止。 丧期之内,蔡侗也不便久留众人,少许闲聊之后,蔡侗便即送客,众人也即告辞离去。 待众人走后,蔡侗本想休息休息,可又有侍从前来谏言,说是蔡勳与刘琦一同前来拜府。 蔡勳倒是无所谓,一个小辈……但刘琦身为荆州之主,蔡侗自然不敢怠慢,遂亲自来府外迎接。 刘琦和蔡勳一同走入府内,与蔡侗相见。 “君侯驾临寒舍,令鄙邸增光,老夫迎接来迟,还请君侯恕罪。” 刘琦微笑着伸手请蔡侗直起身:“蔡公乃是咱襄阳城内德高望重的老前辈,今日寿辰却因德珪之殇而不能摆宴,甚是遗憾……刘琦身为蔡氏女婿,虽不能为长公摆宴做寿,但一定要亲自来贺一声才是。” “君候客气了,老夫岂敢、岂敢。” 蔡侗扭头,看了看刘琦身边的蔡勳,道:“成珪如何也和君侯一并来了?” 刘琦笑道:“成珪乃我妻弟,如今更是接替德珪当了中郎将,乃是我的左膀右臂,今儿我二人一同视察军务,故完事后一同前来。” “哎!惭愧,惭愧!”蔡侗一伸手,道:“君侯快请入堂,喝口老夫府上的香茗。” 三人一同进了厅堂,蔡侗立刻命人奉茶。 但刘琦也不着急喝,他只是低头看向厅堂正中的那一排被打开的箱子,脸上露出了好奇的神色。 “这么多好东西?这都是?” 蔡侗笑道:“都是族中的孩子们,给老夫送的一些小玩意,算是表孝心,让君侯见笑了。” 刘琦眯着眼睛,笑:“上好的漆器,鼎,佩玉……嚯,还有这么大的珍珠,都是好东西啊。” 蔡侗摆了摆手,乐呵呵地道:“都是孩子们的心意,不收也不行……唉,老夫一把年纪,还要这些玩物作甚?” 刘琦一转头,喝道:“成珪,你带礼给长公了么?” 蔡勳急忙道:“带了。” “还不拿上来。” 蔡勳转头出去,少时便亲自带了一只公鸡回到了堂内。 “这、这?” 蔡勳恭敬地道:“长公,这是蔡勳孝敬您老的。” “一只……鸡?”蔡侗有些摸不清头脑了。 刘琦在一旁说道:“长公,这可不是一只普通的公鸡!而是一只五彩斑斓的鸡王。” 蔡侗仔细地看着这只公鸡,一身的杂毛光秃秃的,又乱又脏,根本看不出哪里有鸡王的潜质。 哪里五彩斑斓了? 蔡侗一把年纪,也算是有城府,但面对这只公鸡,还是不由得乐了。 他看向刘琦,道:“君侯,你管这个叫……鸡王?” “不错。” 蔡侗不解地道:“为何?” 刘琦反问道:“蔡公以为什么样的才是鸡中之王?” “至少得有一身好看的毛吧?”蔡侗试探着回答,其实他也不知道什么是鸡王。 刘琦摇了摇头,道:“不对,好看的鸡,于人无益,于鸡群亦无异,这只鸡之所以被称之为鸡王,就是他在族群中最为好斗,但却不常斗,须斗时方斗。” “何为须斗之时房斗?” “就是当有人或是鸡去伤害它所庇护的母鸡或鸡崽之时,它才会扑棱着翅膀,与来者对啄,即使他被人亦或是那些糟鸡拔掉或啄掉了毛,依旧是奋勇不屈,除死方休,这才是鸡王。” 蔡侗咧了咧嘴,看向刘琦,眯起眼睛道:“君侯这话,似有所指啊?” “有的人,看见兄弟刚死,就不顾一切的将兄弟的妻与子送回娘家,为的就是不让兄弟的遗孀孤子留在这里,成为他们争抢族中财产的威胁,这样的人,纵然有着再漂亮的羽毛,终归也不过是一只糟鸡瘟鸡而已,长公,我说的对么?” 蔡侗活了七十多岁,自然能够听明白刘琦的话中之意。 他转头看向蔡勳,突然道:“听说前几日,你将德珪的遗孀和孩子,接回来了?” “是。” “为何?” “那是我们蔡家的娃儿,为何要放在别人的家中养。” 蔡侗缓缓地点了点头,道:“做得好……可惜啊,你是个庶子。” 刘琦开口道:“庶子又如何?不过是少了一身五彩斑斓的羽毛而已,但却能保护族群不受外人的侵害。” 说罢,刘琦将身体向前探了探,道:“长公,你说刘某人说的对吗?” 蔡侗捋着自己花白的胡须,没有说话,似在沉思。 少时,方听他缓缓开口道:“究竟是一只秃鸡还是鸡王,请恕老夫一时不能决断,还请容老夫细细思之。” 刘琦站起身,道:“那就请长公慢慢思量了。” 随后,他和蔡勳就拜别出了蔡侗的府邸。 …… 出了府邸之后,蔡勳急忙凑到刘琦身边,低声道:“君侯,您适才跟长公以鸡王喻我,怎么在我听来,这般儿戏之言呢?他能因为这么一个烂理由,就让我当家主?” “理由是很烂,但他一定会助你登上家公之位。”刘琦微笑着道。 “啊?”蔡勳有些不明所以了:“就因为那么一只公鸡?” “公鸡只是幌子……我只是当着他的面,借鸡说事而已。” “说什么事?” “今天说鸡的事只不过是一个戏言,刘某真正要表达的,是要告诉他,我已经站在你这一边而已,让他自己好好想想清楚,该不该跟我作对.” 说罢,刘琦笑着看向蔡勳,道:“其实要扶你上家公之位,最大的筹码不是你自己,而是我,我的态度是你成为家公的关键所在……但毕竟是你蔡家的事,我不能直接出言正面干涉,只能借鸡喻人,隐晦的让长公知道我的态度。” 蔡勳恍然地点了点头,道:“既然姐丈你的态度这般重要,那一开始您直接跟长公表面态度就好了,又为何让我兜一个大圈子,去接嫂子和侄儿回来?” “扶你上家公之位,总得有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吧?”刘琦怒其不争地指了指他的鼻子,气道:“你一个庶子出身,又无大德行于世,更无大功绩于社稷,回头便是要立你为家公,何以服众?你总得给几位长公个理由,能跟大家说一说,捧你一捧吧?难道说让你当家公是因为顾忌我?” 蔡勳闻言恍然。 “这样,能行?” “放心吧,我今天亲自带你来见他,借着说鸡,告诉了他我的态度,他活了七十多岁,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心中最是清楚不过,你家公的位置算是稳了,不过位置稳了,不代表地位就稳了,你一定得做出点什么事,方能服众!不然你那几个兄弟,会一直盯着你,随时都会给你使绊子。” 蔡勳急忙道:“还请君侯指点,蔡勳当如何服众?。” “随我西征益州,立军功服众。” 第六百一十一章 请牛将军同打豫州 建康元年,公元194年六月中,此时正值盛夏,荆州的瘟疫开始逐渐减弱,而本土士族和地方望族也因为刘琦,满宠等人的整治,风气大为好转,而荆州各郡的权力也逐渐向山阳刘氏的手中更加的集中。 与此同时,南郡和江夏的郡国兵开始向着东北方向转移,对外宣称是要屯田,但在很多人看来,荆州军的真实意图其实是想攻豫州。 襄阳城中,很多人向刘琦谏言,说是眼下瘟疫刚刚被止住,荆州各郡的仓禀粮秣支出太多,颇伤元气,且刘荆州眼下又病入膏肓,刘琦身为人子,在这种时刻出兵,实在是不合时宜。 对于众人的谏言,刘琦没有给予正面回答,既没有答应也没有不答应。 如此一来,荆州各级官吏掾史向刘琦谏言的频率就更高了。 其实这也是刘琦故意为之,各级官吏掾史谏言的声势越大,消息便扩散的越快,这声东击西的策略便越成功。 所有人都以为他要攻打豫州,但实际上他的目标却在西面。 不过在进兵之前,刘琦要先将荆州内部的要紧事宜处置一下,毕竟征伐益州是一个较为长远的军事行动,后方的大环境一定要稳固。 首先就是关于蔡家立家主的事情。 蔡家目下是荆州第一望族,将蔡家的家主立下来,就等于是将蔡家稳定了,而南郡中的豪族之中,大概有三分之一是以蔡家马首是瞻,蔡家稳定了,就等于是南郡的望族稳定了。 紧接着,以蔡侗、蔡黎、蔡诚为首的三位长者,召开了族会,选立家公。 蔡中、蔡和、蔡浠这些人各个势在必得,以为家公之位必为其所得。 但哪曾想,三位族长竟然在会议上,清一色的支持立蔡勳为家公。 一个庶子,何德何能,凭什么被立为家公? 面对蔡家人的质问,蔡侗给出的理由也非常简单。 蔡勳虽为庶子,但却有人情,讲仁义、讲道义。 蔡瑁身死,他的遗孀和孩子被这些有资格继承家公之位的人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唯有蔡勳不以为意,亲自接蔡瑁的妻儿从娘家返回襄阳,并妥善安置,单凭这份胸怀和仁德,就不是蔡家其他小辈所能比的。 再加上如今的蔡勳已经是中郎将一职,在蔡氏诸人中,可谓是军职最高的一个,论及前途远大,自然也非旁人可比,如此这家公之位不给蔡勳,又应予何人? 眼下族中三位长公推荐自己,蔡勳急忙站出来表示推辞,但三位长公就是不让。 你不当,谁当? 经过了一番谦让与推举,最终,蔡勳被三位长公力保,被‘硬性’的推上了家主之位。 蔡勳当上家公之位的消息刚刚传出去,以刘琦为代表的州牧府,便立刻派人前来表示祝贺。 虽然仅仅只是一声礼节性的祝贺,但却清晰的表明了州牧府对蔡勳继承家主的态度。 蔡中、蔡和、蔡浠等人纵然是再不服气,但面对族中三位长公的拥护和州牧府的扶持,也知道没有与蔡勳继续对抗的胜算,因此也只是忍气吞声的咽下了这口气。 如此一来,蔡家的事便暂时定了下来。 与此同时,刘琦派人前往宛城,为牛辅送上了粮秣,与其结盟,并邀请其牛辅与他共同逐鹿豫州。 经过前番一次与贾诩的畅谈,牛辅已经是下定了决心,与刘琦修好,双方互为唇齿,共同进退。 他牛辅有兵有将,特别是还有战马,而刘琦占据荆州,地大物博,可以为他提供粮秣,牛辅以刘琦为依靠,而同时他也愿意成为刘琦的附庸,为他抵挡北方强敌。 但这一次,刘琦派使者来找牛辅,并不是为了约他共抗北方的强敌,而是想请他一同逐鹿汝颍之地…… “刘使君想要进兵汝颍之地?”牛辅看着代表刘琦前来见他的马玄,表情似乎变的有些兴奋。 马玄拱手言道:“牛将军昔日乃董公爱婿,更是西凉军第一强将,而我家君侯亦一时之俊杰,如今将军和我家君侯联手,称雄于南,放眼天下,何人可敌?如今刘荆州已是将军政大权尽皆交付于我家君侯,我家君侯是有抱负的人,不想偏安于荆州一州之地,如今曹操正在兖州与公孙瓒和刘备抗衡,袁绍亦是与黑山军交锋,中原之地战火频频,北地诸侯皆无暇他顾,豫州之地与我荆州接壤,且自古便是人杰地灵之地,不论农耕、技术、人才亦或人口,在我大汉都是名列诸州之前,眼下六路兵马刚退,未必能够再兴大军,唯一在汝颍之地能够对我等产生威胁的袁术,目下也在平陆氏之乱,此时不下豫州,又待何时?” 牛辅一脸严肃地看向马玄:“你家君侯要夺豫州,找我何干?他不是已经屯兵在豫州边境了么?难道凭你家刘使君的兵力,攻打汝颍,还需牛某相助?” 马玄认真地道:“实不相瞒,屯兵豫州边境,不过是障眼法而已,其实我家君侯的真意是想用声东击西之法,一举拿下益州之地!” 牛辅闻言一下子愣住了。 好半晌,他方才惊讶地道:“攻打益州之地……你们竟然在豫州边境屯兵?” “不错,声东击西,障眼法而已。” 牛辅身边,一旁的贾诩突然开口道:“刘使君真是下了好大的一盘棋。” 马玄转头看向贾诩,却见对方正目光炯炯的看着自己。 “我家君侯做事,一向如此,敢想又敢做,文和先生倒也不必过于惊讶。” 马玄说这话时,面上也有着毫不掩饰的自豪与骄傲神情。 但贾诩的面庞,却不见喜怒,他只是淡淡言道:“说说吧,你家君侯既然是声东击西,那又为何派你来请我家将军出兵去打豫州?” 马玄言道:“某适才说了,我家君侯格局甚大,其眼光并不只是放在荆州一隅之地上,益州地处荆州之西,又四面环山,其地虽处偏远,但却是地广人稀,可作为我荆州的大后方,用以屯田养粮,以供养荆州之军……但益州虽好,豫州之地我家君侯却也不想放过,只可惜,以我荆州目下兵力,豫州和益州,我们只能够选其一。” 牛辅似乎是听明白了。 “你家君侯,想让我替他打豫州?” “不是替我家君侯打,而是将军替自己打……夺下豫州之后,土地、兵源、人口、赋税我家君侯一样不取,皆归将军统属,将军征伐所用的粮草军械,我家君侯愿意全部供应,只是打下豫州之后,将军依旧要为我家君侯附庸,我们荆豫两州,互为唇齿,永结盟好,共抗北地强敌……不知将军可愿?” 牛辅和旁边的张济对望了一眼,两人皆有犹豫之色。 就在这个时候,却听一旁的贾诩开口道:“回去告诉你家君侯,这事牛将军……应了!” 第六百一十二章 别以为只有你们会威胁人 贾诩今天的行为,委实有点反常。 说的不好听一点,叫做僭越。 毕竟,牛辅还没有回答马玄,但贾诩就先替牛辅应诺了对方,这在往常,不论是在董卓麾下,还是在牛辅麾下时,都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以贾诩的智慧,没有特殊情况,是不会做出这样的举动的。 马玄见贾诩出言,心下也是颇为惊讶,不过他并没有急着回答贾诩,而是转头看向牛辅。 “牛将军,贾校尉的意思,便是您的意思么?” 说实话,牛辅眼下有些恼火,毕竟这么多年了,贾诩从来没有干出这么出格的事。 但同时,他心中也明白……能够让贾诩这么着急的答应对方,这场征伐豫州的战争对于己方而言,一定有着极不平凡的意义。 牛辅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对着马玄道:“文和先生的意思,便是牛某的意思。” 马玄如释重负地吁了一口气:“既然如此,那就祝我家君侯与牛将军,从今往后能够永结盟好,共创大业!” 牛辅一咧嘴,那笑容犹如牙疼一样,要多不中看有多不中看。 “承先生吉言,这样……你且下去休息,稍后牛某设宴款待先生,咱们具体商议个中细节。” “好说,好说。” …… 待马玄走了之后,便见贾诩站起身,向着牛辅长长的作了一揖,道:“贾诩适才行事僭越,请将军治我死罪。” 牛辅重重地哼了一声:“废话!你明知道我杀谁都不舍得杀你,还在这说这些干甚……说说吧,为什么适才那般急躁?” 贾诩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道:“回牛将军话,贾某只是想给咱们这些人找一条生路,一个机会。” “生路?我瞅着像死人么?”牛辅皱起了眉头。 张济在一旁道:“文和这话,是不是有些危言耸听了?我军虽然不足矣问鼎争雄于天下,却也还没走到死路上去吧?” 贾诩淡淡道:“现在是没有,但三五年之后呢?难道二位将军没有看出来,天下的诸多势力,已经开始逐一合并了么?” “逐一合并?” 贾诩淡淡道:“曹操与张邈、陶谦、公孙瓒、刘备等人鏖战,袁绍与黑山,就连刘琦也已经将眼光方向了益州,数年之内,只怕这诸多的各地牧守,会彼此吞并,小势力尽皆消亡,而大势力则将彼此成鼎足之势,在这般情况之下,我等这支西凉孤军当何去何从,二位将军可曾想过?” 张济奇道:“六路兵马同伐荆州之时,文和不是就说过,咱们只要依附于荆州,凭借刘琦的支持,便足矣自保么?” “如果荆州被灭了了?”贾诩眯起了眼睛,道:“若论天下诸州强盛,荆州是强,但大汉的底蕴根骨都在北方,二位将军可敢保证刘琦就是这场诸侯大战的最后胜者?” 牛辅出言问道:“那文和的意思是?” “原先,贾某也觉得,我们只有和刘琦合并这一条路走,但那是刘琦不曾给过我们机会……如今,他既然愿意提供钱粮助我们夺取豫州,若是错过,恐再难碰见这般好的机会了。” 说罢,却听贾诩一字一顿地补充道:“这一州之雄和半郡之主,在天下间的分量孰轻孰重,二位将军可曾想过?拿下了豫州,我们就是一方大势力,可与袁绍,曹操,孙坚,公孙瓒,袁术等并肩称雄,而我们今后的出路,也就自然多了许多。” 贾诩说的道理其实很浅显,牛辅和张济相对也很容易理解,只是适才贾诩的举动,多少让他们有些不适应。 但此刻听了贾诩的自述,牛辅和张济方才恍然大悟。 原来贾诩之所以这么着急,是因为机会难得……他是怕荆州人反悔。 他是迫切的想要生存下去。 二人也理解贾诩了。 因为他们也想生存。 “好,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出兵,以配合刘琦的名义,出兵豫州,拿下豫州之地,牛某与张将军,也尝尝坐那州牧的滋味!哈哈哈~~” 张济闻言,亦是哈哈大笑。 贾诩却没有笑,他向着牛辅和张济再次施了一礼:“二位将军,此番出征,不是像上次一样,只是南下百里之地攻打新野,而是跨州攻打豫州,这守备之人,还需谨慎斟酌。” 牛辅闻言道:“依文和之见如何?” “豫州虽为一州之地,但久经四方侵扰,又无精干之人据守,等同于无主之地,两位将军只需一人出战便可,毕竟宛城乃是我们的根基,还需谨慎守备。” 张济看向牛辅道:“将军为主,末将次之,既如此,那便由末将去征豫州,还请将军坐镇宛城。” 牛辅重重点头道:“文和想的周到,就依文和之言。” …… 贾诩与牛辅和张济又商议了一些出兵的细节之后,便代表牛辅,前往马玄处,与对方讨论一些出征豫州的具体细节。 马玄见了贾诩,不敢怠慢,随即将荆州一方,准备供应给牛辅军的粮秣数量和军械数量告知了贾诩。 按照一般情况,这种时候贾诩应该是和荆州军讨价还价,争取替己方多索要写军需物资,以达到利益最大化。 但贾诩此刻的表现却很反常,马玄说什么,他都应着,一句也不反驳。 贾诩不按套路出牌,给马玄有点弄的不会了。 他颇有些顾忌地看着贾诩,问道:“文和先生对于我荆州,没有什么其他的要求了么?” 贾诩轻描淡写地道:“老夫本来就没什么要求,只是代表牛将军来此与先生商议的。” 马玄急忙改口道:“那牛将军就没有什么要求了么?” “唉……人之将死,有要求又有何用?” 马玄闻言顿时吓了一条,他急忙站起身,匆忙跑到屋外去看。 “外面没人,不用怕。”贾诩淡淡道。 马玄轻轻地咽了一口吐沫,匆匆又跑回道贾诩的面前,皱眉盯着他,想说些什么,但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别装了,你们请牛将军打豫州是假,想害死他才是真,你们的诡计能瞒天下人,瞒不过老夫……邀请牛将军打豫州,呵呵,亏你们荆州人想得出来,贵军之中真是不乏智谋之士啊。” 马玄此刻方才回过神来,呵呵干笑道:“贾公误会了,我等并无此意,只是诚心与牛将军合作。” “诚心合作?那你适才跑出去看什么?” “嗨,文和先生出此大不敬之言,我跑出去看看有没有人,也是为了先生着想。” 贾诩不置可否:“多谢你们的好意了,不过老夫是什么身份,想来你也应该知道,老夫的七寸眼下在刘伯瑜手中握着,放心,老夫不会坏你们的事。” 马玄心中有些发虚,只是干笑道:“马某真的不明白文和先生说的是什么。” “不明白?” 贾诩的面色不见喜怒:“是啊,这计策表面上,确实很难看出端倪……袁绍和黑山相争,你家刘使君想拿下益州,曹操和张邈相争,袁术在淮南平乱,孙坚需要稳定扬州本土豪强,诸位牧守都很忙,没人顾忌的上牛将军和豫州,张将军出兵攻豫州,牛将军守宛城,只要又贵军的粮草支持,就可以顺顺当当的那些豫州……” “是啊,凭贵军之力,打下豫州并非难事,我等又岂会算计牛将军呢?实乃一片好意。” 贾诩嗤笑一声:“是啊,你们是不算计牛将军,但是你们算好了,有人巴不得牛将军死,再收编其众,所以你们敢出此策!” “啊?马某不明白……” “朝廷……现在的朝廷可跟原先不一样了,天子虽然年幼,但却是从刀尖上走过来的,王允是三朝老臣了,好不容易助陛下掌握了大权,吕布更是虎狼之辈……这三个人凑在一起,表面上是在雒阳休养生息,力图中兴大汉,可暗地里,他们一直都在盯着各大势力,恨不能在每个人的身上都咬上一口……” 马玄的脸色一下子就变白了。 “王允赦免了当初董相国麾下的诸将,但他真的甘心吗?恐未必吧,王太傅那个人,老夫也曾见过几次,虽不曾说过话,但看其面前以及行事之风,是个睚眦必报的,而且西凉军诸军阀手中有兵有将有战马,收编西凉诸军,是扩充朝廷军力的最好的选择……但眼下李傕和郭汜等人皆在关中,地缘较近,王允和吕布不能轻易动他们,但牛将军孤军在外,想来他们早就盯上他了。” 说到这里,贾诩向前探了探身子,道:“你家刘使君的计策,就是借打豫州的机会,调我们分兵出去,然后引着朝廷的兵马来宛城,然后你们借机从中牟利,或许还可能与朝廷一同瓜分了我们,而且我军出兵豫州,更是能使你们声东击西之计成功,连宛城也能收回了,牛将军也不会成为影响他西征益州的后患了……这算是一石三鸟了吧?” 马玄抬起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文和先生……真能开玩笑,怎么听君说话,犹如听故事一般。” “你就当老夫说的是个故事吧。”贾诩慢悠悠地站起了身,道:“不过这样对老夫也好,老夫也不想继续和妻儿分居两地了,告诉你们刘使君……好好对待我妻儿,不然老夫就把他的计策掀出去,别以为这世界上只有他会威胁人,老夫也一样会。” 第六百一十三章 入蜀方针 马玄在宛城只待了一天,次日便离开了宛城,星夜奔着襄阳的方向赶了回去。 到了襄阳,见了刘琦,马玄把在宛城所有的事情跟刘琦认认真真地说了一遍,同时也包括贾诩跟他这次谈话的内容。 刘琦对贾诩的言论并没有表现出惊讶。 贾诩是这个时代最为顶级的智者,他能够想清楚己方所设的计谋,也是在情理之中的。 不过,即使他看透了,以他现在的立场也不能够说破。 因为就某种意义而言,贾诩希望牛辅灭亡的愿望……甚至会比王允和吕布还要高。 虽然老毒物让马玄给刘琦带了一些听着较为硬气的话,但刘琦并不以为意。 因为在他看来,贾诩的话,深层中体现的是他的无奈和他的迫切。 襄阳北边的事情敲定了,那刘琦终于可以放心的开始准备西征的事宜。 卫士署的成立眼下虽然只有不到两个月,但在刺探和间谍的培养上,刘琦早就已经投入了大笔的资金和人力,虽然成立的时间较短,但卫士署走上正轨的速度却非常迅速。 徐庶对于这套流程上手非常快,他花了很短的时间,就将刘琦出征前所需要的情报搜集完全。 牧守府的厅堂内,刘琦坐在主位上,下方左右则是矗立着一众心腹,徐庶则是站在厅堂正中,在一卷铺盖在地上的巨大皮图前,为一众人指点着皮图上的城池和栈道,并诉说益州的情况。 “刘璋诛兄之后,其声望在蜀中受到了很大的影响,很多蜀中不服气他的家族,此刻都蠢蠢欲动,妄图推翻刘璋,毕竟刘焉初入蜀时,与蜀郡本土豪强的冲突过大,特别是贾龙、雷遇、吴懿等人反蜀,更是令蜀中家族蠢蠢欲动,如今犍为郡的任岐已经迎接到了刘璋的二兄刘诞,如无意外,任岐一定会再次组织兵,联合贾龙,兵发绵竹,令刘璋首尾不能相顾。” 说到这,徐庶转头看向刘琦,道:“末吏麾下的卫士在上庸探到消息,贾龙目下已经开始整军布武,大有从上庸郡入蜀之意。” 刘琦麾下的诸将中,严颜听了这个消息最为震怒。 他迈步出班,对刘琦拱手道:“贾龙此獠有异志,不禀明君侯,就私自集结兵马想要入蜀,其心可诛。” 刘琦没发火,他淡淡一笑:“贾龙也是蜀人,在外流落了三年多而不能返蜀,如今刘焉病死,他能有机会重返故乡,着点急也是正常的……人之常情而已。” 严颜心中对于贾龙这个人,一直都非常恼恨的,毕竟当年逼他反叛的人是贾龙……而且对于贾龙这些年办的事,严颜着实也有些瞧不上。 自私自利野心勃勃之人,行事几无底线可言。 但见刘琦袒护他,严颜便也不好多说什么了,只是咬牙退下。 黄忠看向刘琦,道:“君侯,这一次出征,要邀请贾龙共同夹击么?” 刘琦肯定地道:“贾龙在蜀地威望极高,蜀郡和广汉郡有诸多豪强都以贾家为先,此要快速定蜀,那我们自然需要贾家……这种时候,不可得罪贾家。” 众人闻言,都深然其言。 但同时大家心中也有一份不安……用贾龙联合益州本土豪强进攻,当然好的,可这中间的过程,又要许诺给蜀中本土豪强多少利益? 一旦事成,这些许诺是兑现还是不兑现? 但得胜分利益的事,眼下对于荆州人来说还为时尚早,目下的关键,还是在于应如何先打下益州。 刘琦认真地道:“正所谓蜀道难,难于上青天,就算是几路同时夹攻,但想要成功拿下刘璋,也不容易……还需仔细筹谋,这位有何良策?” 徐庶拱手对刘琦道:“君侯,依末吏之见,想要打下益州,无外乎三路夹击,贾龙从上庸出兵为一路,任岐自犍为郡出兵为一路,君侯逆江而上,走江关是为一路,任岐和贾龙都是蜀中人,应怎么攻入蜀中,他们心中都有数,但唯独君侯对蜀人来说,是外人,眼下我们采取声东击西之势,可以攻蜀人不备,先破江关一地,打开入蜀的门户,但随后又应该如何向蜀中腹地进攻,这才是关键之所在。” 刘琦如今也是行军多年的老手了,对于徐庶的担忧自然是明白的。 “元直担心的正是我之忧虑,蜀中关隘太多,我等不熟悉蜀中地形,入蜀后恐寸步难行……” 徐庶叹道:“蜀道艰险,当世之人尽知,攻克江关之后,每过一关,怕是都要费上不少周折,若迁延日久,荆州大后方空悬,恐有不测……” 徐庶说的话很是在地,大自然形成的天堑关隘,不是靠兵马的强壮和人的智慧就能解决的。 试想历史上的季汉政权,在贫弱的蜀地,面对强大六倍以上的曹魏政权,却能够维持长达四十二年之久不亡,可见大自然鬼斧神工的奥妙。 刘禅的政权但凡是换在另外另一个州建立,面对曹魏,别说四十二年,想坚持四十二月都难。 针对于此,刘琦将目光看向了严颜,甘宁,沈弥,娄发四人。 这四个人,都属蜀地的本土人士,只有让他们做向导引路,荆州军才有可能大举入侵益州。 甘宁似乎是感觉到了刘琦的目光,他为难地道:“君侯恕罪,甘宁年少时,不学无术,放荡不羁,对蜀中各县关隘、风土了解不多,所知实在有限……” 甘宁年轻的时候,是个惹是生非的豪富游侠,一天天呼朋唤友不干好事,直到完全成年后蔡出息了些,指着他为自己提供蜀中的情报……那刘琦怕是一辈子也不能入川了。 “以后,多长点心吧。”刘琦无奈地摇了摇头,又看向了另外三人。 严颜拱手道:“君侯放心,蜀中诸关道,严某尽知,必可为君侯引路。” 刘琦满意的点了点头,关键时刻,严颜比甘宁要靠谱多了。 蜀郡人娄发却提出了一个疑问:“君侯,严君虽知蜀中诸道,但却未必能够妥善引路,因蜀中各关卡,各山间都设有大寨,在险隘之地,以寨为关,有时或能收到奇效,且山道繁多,艰险异常,若是不知这些各县仓禀之所在,单凭荆州往益州输送的不给,只怕……” “娄君之意我明白……但是刘璋在险要之地所设的寨卡,亦或是蜀中各县的仓禀,只怕严公也未必能够尽知吧?非得有内应不可。” 徐庶在一旁道:“正是如此。” 刘琦又一次的看向了严颜,沈弥,娄发三人。 严颜苦笑道:“家兄已逐我出族,严某在蜀中,也没有什么至交好友在刘璋手下任要职。” 沈弥道:“末吏……一时间也想不到什么好的人选。” 娄发则是沉吟片刻,突然慢悠悠地道:“末吏在蜀郡成都,倒是有一名挚友,听闻现任绵竹县令,他职位倒是不高,不过其父兄乃是蜀郡张氏家公,声名素著,很得刘焉器重,此人因容貌原因,在族中一直不得重视,若是请他帮忙,或许能够成事。” 第六百一十四章 为保荆州噫兴 娄发想到一个办法,他向刘琦举荐了一个当成都令的朋友,作为荆州军的内应。 招数是很好,但这件事能不能办成,却不是嘴上随意说说就能行的。 毕竟人家到底愿不愿意投靠刘琦帮忙当内应,还不好说,所有的事都是己方一厢情愿的。 但既然有了目标,就总比没没有目标强,什么事都要试上一试,才能下最终定论。 先实际操作试试吧。 于是,刘琦便先制定策略,以江关白帝城为目标,打入蜀中站稳脚跟,然后割据巴郡,拿下益州靠东面的广大地域,将粮道打通之后,在深入蜀中去强占蜀郡和广汉郡等要地。 由于事先采取了声东击西的战略,让天下人以为刘琦的目标是豫州,所以在抢夺江关和白帝城之前,刘琦不能带过多的兵力入川,而且荆州方面也需要留重兵把守…… 毕竟东有袁术、孙坚,北有曹操,王允,吕布等人。 襄阳的留守任务,刘琦交付给了黄忠。 “汉升,我这次西向征讨,先领一万人轻装简行,去抢江关,然后再从后方调两万精锐随军,其余的兵将,全都随你在南郡各紧要处坐镇,荆州军事大权,我全权交付给你一人,不要让我失望。” 对于这次西征,黄忠不能够参与,自然心中甚感遗憾。 但他也知道留守荆州责任重大,马虎不得。 身为荆州军的大纛,也只有他能担得起这个大任。 黄忠认真地道:“君侯放心,有黄某人在,便有南郡在!绝不辜负君候厚望。” 刘琦又补充道:“江夏的魏延和荆南的刘磐都年轻,他们二人由你节制,各郡一旦有事,汉升你还需多多照顾才是。” “君侯放心,末将省得!” 刘琦满意的点了点头,又道:“我让李典坐镇新野,时刻盯紧宛城的牛辅,如无意外,张济一旦出兵,雒阳那般就会针对宛城有动作……牛辅死了倒是没什么可惜,但宛城和他军中的战马,也不能完全便宜了王允和吕布,汉升你和李典好生筹谋,针对此事一定要有动作。” 黄忠一听,心中顿时涌起了一阵兴奋。 雒阳的人若是要对付牛辅,率兵者很有可能便是吕布。 黄忠和吕布,还未曾分出胜负呢! “君侯放心,宛城之事,末将与曼成必然会小心应对!说什么也不会让吕布那厮凭白捡了便宜。” 刘琦满意地点了点头,道:“话虽如此,但与雒阳军交手,多少要有分寸,不可肆意妄为,大动干戈……毕竟,吕布现在是卫将军,直属于天子,并州虎狼之师现名义上是天子之师,咱们若要与他们动手,一定要有足够的理由……至少能堵住天下士子的悠悠之口。” 黄忠听到这,不由有些犹豫。 若是论能征惯战,他自认为吕布也不是自己的对手,天下诸将,任凭谁来他黄忠亦是不惧。 但听刘琦话里话外的意思,很显然吕布目下有天子直属之将的身份,属于官方背景,而刘琦是汉室宗亲……这皇室和宗亲的兵马交手,当中除了军事博弈之外,似还存在很深的政治博弈。 一个不小心,还会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了。 论及玩政治,黄忠可不在行。 眼见黄忠一脸为难之想,刘琦笑道:“不必担心,我留下公达和马玄在此,另外,蒯家的蒯良亦是当世智者,你若有为难之事,去问他也好……保你无事。” 黄忠闻言大喜过望,急忙道:“君侯放心,黄某一定替君侯守好后方!” …… 与黄忠交待完后,刘琦在出征前自然还要去见一个人。 那就是他的父亲,刘表。 刘表眼下依旧是卧病在床,但与前一个月相比,显然已经好转了不少,他咳嗽的次数越来越少,面色也变的有了血色,愈发红润了。 一切都是雨过天晴,再向好的地方发展。 但即使如此,刘表眼下还是很虚弱的,平日里只是偶尔下地走走,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床榻上躺着。 刘琮和刘修这两个弟弟倒是很孝顺,刘琦平日里公务繁忙,他们两个则是每日来替刘琦尽孝。 “终于要西征了?” 听刘琦诉说完后,刘表不由长叹口气:“是啊,这荆益之地,也是时候该连成一片了,都是汉家疆土,各自为政,终归不是什么长远之计。” “父亲在后方好生休养,待孩儿得胜之后,就回荆州看您。” “为父不碍事,这荆州的基业已经都交给你了,待为父养好病之后,便可自得其乐,你犯不上替为父操心……这南郡之中,也就蔡家和蒯家值得你上点心,记住,你既然是荆州之主,从今往后,不论是征伐到了哪里,这两族中的紧要人物,也尽量要带在身边,多少有些提防才是。” 这一点,刘琦和刘表也算是不谋而合。 刘琦拱手道:“父亲放心,这一次孩儿西征,当带蔡家新任的家公和蒯越一同前往,如此黄忠在襄阳镇守的时候,两族也必然会倾全力相助,不会有事发生。” “那就好,那就好。” 刘表长长地叹了口气,向着床榻后方一靠:“这一次出征,为父就不为你壮行了,你在外好生征战,注意身体,诸事不可急躁,这荆州经过咱父子四年治理,稳当着呢!待攻下绵竹之后,为父在襄阳置酒等你回来庆功。” 刘琦闻言笑了:“等我再回来的时候,父亲一定要养好身体,到时候咱们父子好好的喝上一爵,以贺大功。” “哈哈哈,好!一定……为父等着你回来。” …… 五日后的正午,襄阳西面密林中的一处营寨中,由刘琦亲自挑选的一万名荆州锐士,全副武装的集结在了这里。 与他们一样,刘琦也是身着重甲,来此与他们会和…… 当年,他带着三百族中子弟来到了荆州,那时候兵不过数百,骑不过数十,若是真较起真来,荆州随便抓出一个县令,都能给他灭了。 但如今辗转四年已过,依靠着刘琦的努力和个人魅力,再加上荆州得天独厚的优势……慢慢得到四方豪杰的争相投奔,他刘琦又南征北战,东西斗转,所向披靡,如今荆州之军已是发展到了十万之众。 而如今站在这里的一万人,就是这十万人中最精锐的存在。 “擂鼓!” 站在这一万精锐的面前,刘琦并没有着急发言,而是先令人擂鼓助威,以壮声势。 “咚咚咚!” “咚咚咚!” 清脆的鼓声响彻于在场每一个士卒的心中,那沉重的鼓声中仿佛夹杂着激昂,那一声一声的鼓点落在每一个人的心里,将他们胸中的热情与战意激发到了最大化。 将士们的眼中,仿佛已经出现了蜀地那一座座高耸的山关,巍峨雄伟,飞鸟难渡。 在鼓声的激励下,他们又立刻看到了那一座座雄伟的山关,在他们勇猛奋战之下,被一座座攻陷踏平,城墙之上的益州旗帜,也是一面面的被砍倒,而他们荆州的大纛,则是被重新竖立于墙头。 少时,待鼓声停下,众人的注意力方才又重新落在了点将台上的刘琦身上。 “严君病重,托付吾以大事,刘琦不才,但蒙严君教养二十三载,矢志报国,立志除凶暴,平祸患,尽杀奸佞,以还清平于世!” 刘琦认真的话渐渐响起在场地中的众人耳边。 “诸位都是多年来随我南征北战的俊杰之士,尔等与我刘琦虽无骨肉之亲,却有同难之义!伐董卓的关中之战,在场诸位尽皆参与,我本以为董卓亡后,天下当可清平,但谁想豺狼之辈屡出于世,前番六路贼军兵伐我荆州,几成累卵之危,有赖诸位与我刘氏同进退,共患难,生死不离,方才可驱虎狼之徒离开荆州。” 刘琦动情的语气渐渐敲击在众人心间,让人感到心折。 “但是,你们谁敢保证他们今后便不会再来?” “今吾刘琦,继承父志,执掌十郡,群狼环伺,宵小观望,当此时节,我若不出兵讨逆,荆州早晚必再受宵小觊觎,就像是前番六路贼兵同伐荆州一样,届时我们还能不能挺过大难,实不得而知!在场的诸位,你们的父母,兄弟,妻儿都在荆州……如今,你们可愿同我一起出征,平定荆州四方的祸患,以安家人之心,让他们得享太平? “想,想,想!” “咱们共定天下,除贼护国,还世间清平,可否?” 站在高台上的刘琦此刻英姿神爽,一脸的正气,在正午耀眼的阳光映照下,从台下观之,晃的众人都睁不开眼睛,真是犹如天神一般。 一时间,台下竟无人吭声。 “诸君可愿?” 高台的刘琦再次呐喊而出,嗓子几近破音。 在一瞬间的沉寂之后,场中突然出现震天般的回应声。 “愿随主公!” “愿随主公!” “愿随主公!” 在场的这一万精锐,基本上都是跟随刘琦参加过关中灭董之战的,可谓是刘琦最倚重的一支武装力量。 对于这位刘使君,他们早已归心,矢志不渝。 对于刘琦,他们本来就是无条件的尊重和遵从,如今刘琦站前鼓舞,登台高喊,放声呐喊鼓舞他们,义壮外发,更是引起了在场中一众精锐们内心的共鸣。 在共鸣之下有些人就情不自禁的激动的应和起刘琦来。 一部分带动一部分,不多时,便见在场的所有军士都已经高喊起来。 刘琦见军心可用,心中大感安慰。 在场中激烈的气氛引领下,他抽出腰间的长剑,那柄长剑在阳光的照耀下,剑身如附上了一层淡淡的金光,恍如神器,让人视之动容。 刘琦举剑高高向天,用尽全身的力气,最后大喊道, “发兵向西,攻克江关,拿下益州,保吾荆州不受外敌所侵!” 场中的军士们亦将兵器纷纷高举向天, “攻益州!保荆州!” “攻益州!保荆州!” “攻益州!保荆州!” “噫兴!噫兴!” “噫兴!噫兴!” 第六百一十五章 偷渡江关 一万荆州锐士,由刘琦亲自率领,分为十队,开始向着秭归进发。 这一次前往秭归,偷袭江关,刘琦采用的是化整为零,虽然现在全天下的人都被刘琦在豫州边境的布阵吸引了双眸,但为了不出差错,刘琦觉得还是要小心为上。 一直到发动最后的雷霆之击前,所有的兵士都要尽全力的掩藏自己的行动,尽量不被对方所察觉。 而在这一万人在化整为零前往秭归之前,刘琦并已经暗中从荆南调遣江南的楼船和蒙支开赴秭归,这是只有荆州和扬州等江南地域才会有的大型战船,特别是楼船是可以在海上使用的,普通的楼船就可以承载三千人,而汉朝最大型的楼船,甚至可承载万人。 刘琦决定,等到这一万锐士都抵达秭归之后,便让他们立刻登船,以最快的速度从水路前往江关。 这一趟突袭,文士刘琦一个没带,只是带了几名可以与他强行攻关的猛将。 典韦自然是首选的人物,荆武卒的精锐也都在此番的攻关人选中,自然不能没有典君。 许郸、许沂是刘琦的左右护法,不可不带。 剩下的猛将……分别是甘宁,徐荣,太史慈,庞德,严颜,张任,六名猛士! 以徐庶,张允等人为首所率领的大队人马,则是在刘琦的先锋军攻克江关之后,再率兵入川与他们会合。 甘宁,严颜,张任既是勇武之将,同时又是蜀中人,要拿下西蜀,自然需要他们。 至于徐荣和庞德,则是讨伐董卓之后新归降的将领,刘琦也将借这次平蜀的机会,给他们一次建功立业的机会。 山阳刘氏之中,宗族将领眼下只有一个刘磐能够挑军事的大梁,外姓将领很杂,但还是以荆州系的实力最强,功劳也最大……若是要在诸将中达到一个平衡值……那这些从别州投奔而来的新将领,自然是要予以重用,给他们些建功立业的机会。 另外,后军之中的智谋之士,除了徐庶和蒯越之外,刘琦还带上了满宠。 此番都察荆州,都察署已经借机在荆州各县设立县署,在一定层面来讲,刘琦已经是将郡、县署的司法权力从行政长官那里剥离了出来。 满宠是个酷吏没错,但历史上的他还是曹魏名将! 这样的人不应该只用于整治内政,刘琦也要带他在身边,给他建功立业的机会。 毕竟,都察史不是一个好活,这样的活最容易招人恨,让满宠多立些军功,增加一些他在军中的权重和筹码,这也是保护他人身安全的一种有效措施。 功勋之将,管你们这些违法犯罪的,有毛病么? 怎么看都没有。 很快,包括刘琦在内的诸将,都抵达了秭归。 在到达秭归的当天下午,刘琦就将这九名战将都召集了起来,向他们询问一万兵马抵达秭归的情况。 典韦向刘琦禀报,说是一万化整为零的士卒已经全部抵达了秭归,无一人未至。 “很好,从荆州运来的战船,已经准备好了么?” 张任拱手道:“刘磐将军在荆南调来的战船也都到了,只要君侯想,咱们今夜便可以成行。” “很好。” 刘琦站起身,在厅堂中来回走了几圈,认真地思虑了片刻,方才道:“既然如此,稍后传令诸将士,申时造饭,造饭后立刻起行,以最快的速度连夜进逼江关……若是快的话,明日清晨应该就可以抵达江关外……如此,明早就立刻就可以抢关了!” 在场的诸位战将闻言,好几个人都变了脸色。 许郸颇为担忧地道:“君侯,连夜逆江行舟一夜,赶往江关已经是够劳累的了,第二日一早到了江关……歇都不歇就抢关,我担心将士们的体力吃不消啊。” 许沂赞同地道:“君侯,我兄长言之有理,不如缓慢行军,将一夜的路程缩短到一日一夜,到了江关之后,休整一个白日再抢关不迟。” 许郸和许沂表示抢关的时间太过急迫,恐三军将士的体力不济,但也有人表示出了不同的见解。 “末将认为,君侯的战法,甚是妥帖。” 说这话的人,是徐荣。 刘琦转头看向徐荣:“兴国有何高见?” 徐荣站起身,先是向在场诸人抱拳拱手,然后方诚恳地道:“君侯先前,设声东击西之计,如今又将兵马化为数队暗中潜往秭归,为的就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打江关中的守将一个措手不及!拿下关口,进入蜀中,若是稍有迁延,令关内中人有了防备,那君侯先前的战法,便是前功尽弃……将士连夜行军,再打关隘,体力没了不要紧,只要战前以重赏激励之,便不碍事!” “以重赏激之。”刘琦点了点头,道:“此言甚是有理,光靠言语激烈士气,未免有些单薄,若要三军用命,还是得有赏赐……徐将军,就按你说的办吧,至于如何赏赐三军,还请你替我筹谋。” “诺!” …… 当天晚上,一万精锐的荆州士卒便上了秭归的战场,然后连夜出发,逆流而上,直奔着江关而去。 抵达江关时,天色已经是蒙蒙亮了。 一日之计在于晨,但这个时辰,天色半黑不黑,半白不白,正是一个人一夜之中睡的最香、也是最没有防备的时刻。 试想此时不到凌晨四点,就算是有些人起的早,但也是迷迷糊糊的,哪里能想到会在这种时候,有敌人前来偷袭。 负责镇守江关的主将,目下是刘璋麾下的别部司马卓应。 在这个时间点,卓应根本就还没有起床。 而每天这个时候,正是江关之中的巡逻战船从江关的水门出行,在江上巡逻的时候。 江关每日的巡游三次,早、中、晚各一次,这是在严镛当江关都尉之前,就留下的传统。 而严颜身为严镛的四弟,对于这件事情自然是清楚的,他也将这件事情告知了刘琦。 江关上的水门被缓缓地拉开了,一排巡逻的江船从水门徐徐而出,开始在大江之上往来巡探。 领头的船只上,带领众人巡江的是益州的曲军侯藤礼,他站在甲板的最前方,打着哈欠,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 江关之内有十名曲军侯,他们按照卓应的命令,每日一换,率五百兵将上江巡逻查探。 中午和晚上的那场探查倒是还好,但是早上的这场巡查毫无疑问是最遭罪的。 起的太早了…… “啊~~!”藤礼打着哈欠,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他伸手捶打着自己的肩膀,满嘴抱怨。 “他娘的,也不知道是哪个匹夫留下这一日三巡的规矩,弄的老子一大清早就睡得爬起来巡江,卓司马也是……这规矩难道就不能改改?” 藤礼身后,一名屯长笑道:“军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这规矩好像都施行快三十年了,卓司马想改,也不方便改是不是?” “规矩这东西是人立的,怎么他娘的就不能改了?”藤礼骂骂咧咧地道:“江关这个破地方,老子是一百个不愿意来,自打到了这地儿,老子连女人都碰不到了,白帝城那地方老子翻了地底朝天,连个像样的娘们都找不出来,真他娘的晦气!” 旁边的那名屯长闻言,急忙道:“司马放心,属下回头派人到各乡去打听,说什么也得给司马挑出几个像样的,以慰司马之心,您大可安心就是,此事包在我等身上。” 藤礼黑着脸,一脸不情愿的点了点头。 但就在这个时候,那曲军侯突然眯起了眼睛,看向了远处江上的大雾中。 他似乎是看到了什么东西,但依稀间却还看的不是特别的清楚。 但很快,当他看清了对面的东西时,他的眼神之中,开始出现了无限的惊恐。 不仅是这名屯长,其他士卒的眼神也都在慢慢变为惊恐。 “军、军侯!您快看!” 藤礼一开始还没有太当回事,但是当他顺着屯长手指的方向朝着雾中看去之时,眼前出现的东西令他的心立刻凉了半截。 此时江上薄雾环绕,藤礼转头看去的一瞬间,就看到一个巨大的无比的船头从薄雾中挣扎而出,正向着己方船只所在的方向急速驶来。 第六百一十六章 儿郎们让我们关内饮酒 看到雾中那些船只的向着己方快速的行驶过来,藤礼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在一瞬间就彻底凉透了。 那些出现在江面上的船头,在他眼中此刻犹如一只猛兽的嘴脸,面目狰狞,硕大无比,正张牙舞爪的向着几人快速行驶过来。 对面的船上依稀还有灯笼,在迷雾中看去,就犹如野兽的眼睛一般,红光闪烁,若隐若现。 而且很快,不只是一艘船,很多艘船在藤礼等一众的惊恐注视下,开始从迷雾中行驶了出来。 随着两方距离的越来越近,有着巨大无比船头的船身也渐渐露出了本来面目。 那些船只的巨大程度,远远的超出了藤礼等人的想象。 广一丈五尺二寸,长十二丈,高八丈,宽为十丈,船上有三层高楼,每层的高楼上都设有三尺高的女墙,女墙里设有箭穴和矛穴,船身用精密的皮包裹着,用涂料画着各式各样的猛兽图案,张牙舞爪,颇为让人惊惧,船只行驶在水面上,便犹如水上城堡一般。 当为首的这些巨大战船透过雾气展露在江岸上益州军的眼神前,以藤礼为首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样的船,总共出现了三艘,而它们的身后还有数不清的大翼船! 这样的船只,他们也只是听说过而已,但是却从未见过。 “那是……楼船?” 藤礼哆哆嗦嗦地开口道。 所谓的楼船虽然在中国里历史上出现的较早,但也只有吴越楚地才有,楼船在一定程度上而言,是中国历史上最早期可以进行海战的船只。 而那些负责策应楼船的大翼船,则是在江上横行的利器,在水战中几乎是所向披靡。 如此精锐的船只,纵观当下各州各郡,也只有两州可建,一为扬州一为荆州……但绝对不会出现在蜀中的。 “快!快撤回去!撤回关内!” 藤礼惊恐的高声下令,而益州军士则是开始迅速的摇橹,他们调转船只行驶的方向,仓惶的向着江关的所在划去。 那三架楼船,最中间的一架的三楼,刘琦站立在楼船上,眯着眼睛,居高临下的观望着大江上面的场景。 藤礼调转船只的行动,自然是逃脱不了他的法眼。 “君侯,要射杀他么?”太史慈已经弯弓搭箭,从上方的角度瞄准了对面船只中,身着精甲的藤礼。 别看大雾弥漫,且藤礼的甲胄防护严密,但太史慈有自信可以将其一箭射入江中。 “不碍事。”刘琦伸手压住了太史慈的箭,笑道:“我们的任务,只是吓唬敌人,这些巡哨船上的军士杀不得,就交给甘宁吧,咱们只需要紧随其后,迫使对方打开水门。” “诺。”太史慈放下了弓箭,站立于刘琦的身边,双眸紧紧的锁定着对面船只上的敌将。 很显然,即使刘琦选择了暂时放过他们,但太史慈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决定将对方牢牢的锁定在视线范围内。 “来人,吹号角,给河岸上的典韦,徐荣,张任他们发信号!” 随着刘琦的吩咐,三架楼船之上,都响起了‘呜呜呜’的号角之声,声音之大,震耳欲聋,直从江面传到了江关两旁的河岸上。 江关卡在江上,但两岸依然是有落脚的地方,刘琦采取水陆两面进攻的方法,同时向江关发动进攻。 首先,他在江面上给对方放了烟雾弹。 西汉时的最大楼船,可以承载的人数几近万人,但刘琦的楼船并不是最大的那种楼船,以他的楼船规模,应可以承载三千人左右。 再加上他安排在后面,掩护楼船的大翼船,这种规模下的船队,给人的感觉差不多有一万五千人的军队。 但实际上,驾驶这些船只的荆州军,只是最基本的操作人员,留在这些船只上的所有兵马,满打满算不足两千。 剩余的八千兵力,分为两军。 六千的主力部队在案上,由典韦,徐荣,张任等人统领。 剩下的两千精锐,则是排布于大船队后面的小舟,由甘宁率领。 江关水门的开拉程度,可根据情况自由调配,稍后藤礼等人入关,水门的所开的大笑一定是只有容纳小船大小的程度,防止刘琦的楼船和大翼船追入。 但事实上,楼船只是刘琦的幌子,真正要随同藤礼等人杀入水门中的,是带领着两千余精锐乘坐小舟、躲藏在大船队后面的甘宁一众。 由于彼军适才在江上只关注着刘琦的大船队,再加上江上的雾气较大,看不到甘宁船队在后方的情况。 但殊不知,在大江之上,甘宁一众目下算是刘琦军中最锋利的一柄剑了。 江面上‘呜呜呜’的号角声,迎着江风,传到了岸边的荆州军的耳中。 徐荣听到了这个声音,顿时精神一震。 他转头看了看大江之上,然后对典韦和张任道:“二位,君侯发了信号,是时候挥兵攻杀了。” 典韦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小心翼翼地道:“这一路在江上,一路在旱道,咱们本来也就只有一万军士,如今反倒是分兵两路,这江关也不是等闲之地,咱们花了这么大的气力才来到此地,一旦有失,岂不前功尽弃?” 徐荣笑呵呵地道:“兵分诡道也,楼船和大翼船一路表面为实,实则为虚,咱们这一军看似为虚,实则实虚参半,而甘宁那一军则为奇,兵无常势,水无常形,正奇之兵依照形势变化万千,不可定之,实为虚,虚为实,变化无常才是兵法的奥妙所在。” 典韦闻言,砸吧了一下嘴,颇是羡慕的看着徐荣。 虽然他跟随刘琦的时间较久,但是能看透刘琦想法,并明白刘琦军令的真实意图所在,这一点典韦实在是比不上徐荣。 心中虽然羡慕,但典韦知道徐荣的本事自己羡慕不来。 毕竟,徐荣二十多年来,一直戍边,后归顺董卓之后,南征北战,不论是羌胡还是关东联军,他都曾有过交手,这份经验是典韦无论如何都无法企及的。 当下,便见徐荣纵马而出,在三军面前从腰后拿出一个木制的水壶。 这是行军之前,徐荣特意请刘琦为将士们配备的。 而在场的军士中,每个人都手中也都有一个木制的水壶。 徐荣当着众人的面,将水壶举起,高声喝道:“兄弟们,这里面的装的是水,不是酒……两军交战之前,本当以酒以壮军威,但君侯有令,三军阵前不可饮酒!因此只能以水代酒了!” 顿了顿,却听徐荣高声道:“今日这场仗,事关荆州今后的安定,也关乎我们荆州军颜面荣辱,徐某不是荆州人,刚到荆州不久,这是徐某参加的第一场战事,但儿郎们若是不弃,我愿与你们同为兄弟,生死与共,绝不相弃!” 说罢,便见徐荣仰头痛饮了一口,然后将剩下的水洒在了手中的刀刃上。 “我虽为将,但自来荆州,身无尺寸之功,今日愿与尔等一同上阵,攻关陷地,以成大功,报君侯大恩!” 说罢,便见他翻身下马,高举环首刀:“功业若成,我当亲自去请君侯恩准,让我等在江关内痛饮,以彰此功业,兄弟们……咱们一同入关,痛饮如何?” 话音落时,便见在场的士卒们纷纷仰头喝了一口木壶中的水,然后向着刀刃上浇了一浇,共同高呼: “关内饮酒!” “关内饮酒!” “杀啊!” 第六百一十七章 徐荣的毅力 江关之内,守将卓应正躺在床榻上呼呼酣睡,而就在这个时候,却突然听到外面隐隐预约的传来喊杀之声。 卓应一开始还没太当回事,但很快,他一下子从床榻上起身,惊恐的向着窗户外看去。 “为何会有喊杀之声?出了何事了?来人,来人啊!”卓应一边匆忙起身,一边向着外面大声招呼。 不多时,便见有一名侍卫匆匆忙忙的赶进关内,对着卓应道:“司马,大事不好,江上有大批战船逆流而上,眼下已经追至关外,大有攻关之意!” 卓应此刻犹如做梦一样,云里雾里的不知该如何是好。 听手下人的叙述,对方似乎是开来了楼船和大翼船。 身为一别部司马,卓应自然是明白,楼船这种巨大的水中战船,只有江南之地才有,而有能力开来三艘楼船到江关的,只有荆州和扬州的牧守有这个实力。 扬州诸郡目下为孙坚所据,孙坚与益州人无冤无仇,且中间还隔着荆州偌大之地,若是让孙坚兴兵顺流而上来抢江关……怎么想也不现实。 若不是孙坚的话…… “是荆州人!是刘琦!”卓应一边披甲,一边咬牙切齿地怒道:“荆州人不是已经将兵东移,要去打豫州了么?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真是一群诡诈之徒!他们的楼船现在何处?” “回禀司马,敌军的楼船和大翼,在江上与藤军侯的巡船相遇,现正追逐巡逻船向水门处赶去。” “水门处……水门处……”卓应低声念叨了两句:“倒也可以,告诉守护水门的兵士,将水门打开一半,迎藤司马入城,我让他那楼船卡在水门处,然后调遣所有将士,集中在水门的关前!准备好火箭和火油,我要让刘琦的楼船,尸沉江底!” “唯!” …… 卓应在关内大呼小叫,而此时此刻,关外的岸上,在徐荣、典韦、张任、严颜、庞德等人的带领下,六千精锐的荆州步卒已经山呼海啸的冲向了江关。 而适才,江关上的守备士卒,基本上已经都被江上的情况吸引了过去,所有的兵卒又都按照卓应的命令集中在了水门处。 可哪曾想,就在这个时候异变突起…… 六千荆州锐士,在一众荆州猛将的率领下,狂风暴雨般的轰至关前。 一众士卒全力冲刺,一过一时半刻,便已经是冲到了江关之下。 城墙上的江关守军因为得到了卓应的命令,大部分的守备力量都已经挪移向了水门,因此守护在旱路城墙上的士兵极少。 岂不料一支数千人的军队突然出现在关下,而且江关守军在雾中仔细看去,这支兵马的数量着实不少,最少也要有五千人往上,在这种情景下,关上的少量兵卒都大为惊骇。 很快,荆州军就已经冲到了关外的沟渠边,越过了护城的沟渠,便是那数丈高的江关城墙了。 城上的守城屯长已经反应了过来,他一边高声大呼,一边命人吹起警备的号角,组织起城墙上的益州军向着城下的荆州军放箭。 但城头的守军不多,那稀松的箭雨并不能起到击退敌军的作用,反倒是告诉了对方己方人数很少。 但守护旱道的益州守军虽然不多,但他们都是居高临下,而且很多的荆州军已经冲到了关下,距离颇近。 一轮箭雨的扫射之下,也有不少的荆州锐士中箭倒地身亡。 即使如此,但身先士卒的徐荣却对此情形视而不见,面对那些迎面射来的箭雨,徐荣的表情依旧,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甚至不躲不避,只是用手中的圆盾格挡,同时以手中横刀作为辅助扫箭。 “嚯!徐将军真是好生了得,西凉猛将果然非比寻常……”典韦手持长戟和大盾,在徐荣的不远处,看到徐荣如此勇猛,也不由的出言赞叹。 不仅仅是典韦,很多的士卒见徐荣如此不顾生死,勇猛向前,心中也大感敬佩,士气大涨,他们一边紧紧的跟随着徐荣,一边高声大呼: “攀城!” “攀城!” “攀城!” 伴随着呼喊声,荆州军的士兵们迈着坚定的步伐,向着江关急速奔跑着。 很快,负责经管云梯的先登军来到了关城之下,荆州士卒们放下几座云梯,以徐荣和典韦为首,大队的士卒们踩着云梯迅速的通过沟渠,来到了城墙下。 眼见荆州军已经大批量的围堵到了城墙下,城墙上的益州军们心中更加惊骇。 守城屯长一边指挥士卒们加紧放箭,一边催促道:“快!速去通知卓司马,请他速速派人来此支援!” 随后,他又命令益州军的守城军士准备滚石和擂木。 江关上的益州军在守城方面的素质很高,他们分为两部,一部继续朝城下射箭,另一部则去准备好滚石,准备组织敌军登城。 城头上的箭雨,再次犹如雨水般宣泄而下。 正在城下指挥士卒们架设云梯的徐荣,冷不丁的被一支利箭射中了肩膀。 “嘶!”徐荣倒吸了一口凉气,疼的眉头紧皱。 一众荆武卒持盾牌来到他的身边,为他挡住了城上继续射来的箭失。 那些荆武卒一边支撑住盾牌,一边劝道,“徐将军,城上箭势颇强,敌军现在欲殊死一搏,将军身份不俗,不宜亲临前阵,万一有个闪失,于三军无益,还是且退吧。” 徐荣眯起了眼睛,抬头望向城头。 此时,荆州军已经架设好了云梯,开始攀爬关头。 对于一支军队来说,攻城之时,最险恶的环节就在此时。 因为爬城没有取巧可言,在平地上防备箭雨,可以用盾牌,可以辗转腾挪,但攀爬的时候,就是以命来搏,因为人在攀城时,身体是悬空的,根本就没有掩体可言。 已经有将士们爬上了城墙,并开始向上攀爬,但关上的箭雨已经对准了他们,石块也随之倾泄而下,数不清的利器招呼在荆州军士卒的身上,将他们从云梯上射下去,砸下去,鲜血和脑浆溅射在城墙上,很是惹眼,血腥味开始弥漫在城墙下的空气中,让人闻之欲呕。 徐荣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然后用右手拔出左臂上插入肉内的箭矢,箭上有倒钩,拔出来的时候带出了一块血肉…… 剧痛之下,便见徐荣的脸色变得苍白,大滴大滴的汗珠开始顺着脸颊往下流。 随后,他将带着他血肉的箭掷于一旁,手举环首刀,仰头高声呼道:“这等小场面,能耐我何?将士们,随我攀城!” 说罢,便见徐荣推开护持在他身边的荆武卒,就要往云梯上爬。 就在这个时候,一只手伸出来抓住了他的手臂。 徐荣颇感诧异地扭头去看,瞧到的人……是庞德。 三国从单骑入荆州开始 第六百一十八章 打江关 庞德轻装上阵,手中无盾,只有一柄环首刀。 他冲着徐荣点了点头,道:“久闻徐将军乃是大将之才,非常人可比,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庞德佩服!” 说罢,却见庞德一把抓住了那架云梯,道:“将军虽是幽州人,但却属凉州系战将,庞某亦是凉州人,虽与将军不同军,但却佩服将军的志气,今与将军同营而战,何其荣幸!将军有大将之才,坐镇城下,指挥三军攀城即可,这冲锋陷阵,鼓舞士气的事,就让庞某人来做!” 说罢,便听庞德高喝一声:“儿郎们,随某先登!” 典韦的吼叫声,几乎让城下所有的将士们都为之侧目。 只见这巨汉一嗓子喊完,就三步并成两步,抓住云梯,以极快的速度向城头上攀爬。 典韦生性勇猛,跟随他的荆武卒也多是悍不畏死之众,他们见典韦如此豪气勇猛,不由士气大振,有不少荆武卒自发的跟随在典韦身后登上云梯。 徐荣在城下看到了庞德和典韦的表现之后,略一沉吟,也不在跟他们相争,而是开始发挥他的特长,开始在城下安排布置。 攻城这事不是一股蛮劲硬拼就能成的,而是要有讲究,什么时候攀城,竖立多少云梯,多少人攀一座云梯,云梯之间的距离大致是多少,还要有多少人负责抬伤员回后阵,为前阵的人挪开通路……这些事,都需要有明眼人和能真惯战,经验丰富的人来进行规划。 而徐荣在这方面,毫无疑问是全军经验最丰富者。 而在冲锋陷阵,带动士气这一方面,典韦和庞德又非一般人可比,眼下他们三人各司其职,使荆州军的士气和战意,包括战术,都达到了一个峰值。 江关乃是大关,险关,就算城头上的士卒数量不多,但想要攻克不易,面对江关上守军的进攻,有些士卒本来就已经胆怯了,但见到了将领们的表现,他们的士气和战意随即又回来了。 城上的益州军本来见荆州攻势已经有所迟缓,但却突然的又愈发猛烈起来,心中愈发惊骇。 守城的屯长已经坚持不住了,他催促人去卓应那里请求支援。 庞德的身形矫健,城上不停射来的利箭没有迟缓他的行动,他三步并作两步,在云梯上左右腾挪,很快就来到了江关的城头。 到了城头出,庞德纵身一跃,如同猛虎越涧一般的跳落在了城头,威势震慑当场。 刚到达城头,就有一柄环首刀当头向他劈来! 庞德从容的闪过,而后挥手还击,直接砍杀了那名持刀的益州士卒。 刚到城墙上的庞德立刻被益州军包围起来,但他毫不畏惧,挥刀横砍,大开大阖,犹如一尊杀神一样在城头掀起了一阵腥风血雨。 砍杀了敌军的同时,庞德也护住了他登上墙的这处云梯。 在庞德奋力拼杀争取时间的情况下,很快的,跟随在他身后的士卒也都纷纷上到城头来,与庞德合战一处与城头上的益州军厮杀了起来。 庞德身后的登城士兵越来越多,城头上益州军就不得不调更多的士兵去与登上城头的敌军鏖战。 益州军在城头的人数本来就不是很多,大部分的人力都被去调遣守护水门,此刻被庞德攀爬上了城头,压力顿增。 守护城头的人数增多了,那向城下放箭和扔石的人数自然就少了,城下的荆州军趁此机会,便开始大批量的扑向城头。 一时间,城墙上处处都有益州军与荆州军厮杀在一块,城墙上的喊杀声响成一片,不停的有士卒从城墙下跌落,血肉模糊,令人动容。 典韦此时亦是已经到了城头,他如同一头蛮牛,在城头上横冲直撞,如入无人之境。 面对典韦这种凶悍的怪物,城墙上的益州军纷纷退避三者,没有人敢与他正面交锋。 不多时,便见典韦冲到了庞德的面前。 庞德是第一批登上城头的人,而且身为主将,他的压力自然非常多,遭到敌军的针对也是最多的。 此刻的庞德,已经手刃了四十多人,浑身都是鲜血,那鲜血有他的,同时也有敌人的。 此刻的他已经精疲力竭,但依旧是奋勇鏖战,不退缩半步,如同一尊魔神,死死的在城头守护他的阵地。 典韦冲到庞德身边的时候,正赶上有两名的益州军士卒想要在背后偷袭庞德。 “滚开!” 典韦一声怒吼,猛然冲刺,眨眼之间便冲到了庞德身边,一下子就将那两个益州士卒撞飞。 他如同铁塔一样守护在庞德背后,高声道:“不要一个人逞能,背后交给某家!” 庞德咧嘴笑了笑,道:“多谢典君相助。” 典韦斜眼看向浑身浴血的庞德,心中大为震惊。 这一身的鲜血,几乎将庞德包成了血人。 这得是杀了多少人,被敌人砍了多少刀,才能变成这幅样子。 典韦心中升起了敬佩之情。 “庞将军且歇,看我老典替你分担!” “益州的狗贼,哪一个想杀想打的,过来我这,典某人与你们一决雌雄!” 他的声音极大,响彻于整个关上,震慑着两方士卒,人人听着皆是心生恐惧。 还没等益州军的士兵们冲上去,却见典韦先行出手了! 他如同一头蛮牛一样,怒吼着奔进了敌军的军阵中,手中的长戟来回横扫,溅起了一片一片的血雾。 一时之间,城楼之上又再度陷入了一阵风起云涌之中。 …… 此时,卓应已经赶到了江关的水门处,他趴在墙垛子上,双眸死死的盯着下方刘琦的楼船,双眸中的怒火似乎是要将对方的战船烧着。 刘琦站在楼船之上,抬头观望着水门上的城墙,他命令船上的军士将船只停摆,然后仔细的审度着江关的情况,若有所思。 少时,却听刘琦吩咐道:“在船只上竖我的纛旗。” 太史慈在一旁,听了刘琦的吩咐吓了一跳。 “君候,为何如此?若是竖了纛旗,岂不是暴露了君候的位置?如此岂不是置君候于险地?” 刘琦认真地道:“此番征战,将士们都身陷险地,难道还差我一个人么?难道这世上,独我刘琦一人不能犯险么?” 三国从单骑入荆州开始 第六百一十九章 两路夹击 很快,在楼船上,刘琦的纛旗便被竖了起来。 虽然眼下江上有大雾,但随着时间的流逝,天色变的越来越亮,能见度越来越高,城关上以卓应为首的那些益州军士,便可以看清楚江下的一些情况。 楼船上竖起纛旗,卓应自然也看到了。 “那上面写着什么?”卓应的声音略有些沙哑。 其实他看清了,只是不确定。 话音落时,旁边有士兵急忙回答道:“回禀卓司马、那纛旗上写的是镇西将军……刘!” “他居然亲自来了?”卓应的脸色顿时变了,声音也在不知不觉间有些颤抖。 刘琦的名声如今颇大,至少在整个大汉朝的境内来看,若论统兵,目下刘琦已经是和孙坚,吕布这样的猛将齐名的人物。 当然,吕布和孙坚这类人物,可以称之为猛将,但刘琦则是儒将。 太史慈说的没错,刘琦骤然升起自己的纛旗,很有可能会令对方将攻势转向刘琦之所在。 但事实上,除了这种情况之外,还有可能出现另外一种情况。 人的名,树的影,刘琦亲临战场的消息,除了会吸引对方来进攻之外,很有可能会出现另外一种状况,那就是会打击敌方的士气,造成对方的混乱。 特别是敌军的主将。 果然,在看到刘琦的战船之后,卓应的心开始乱了。 大颗大磕的汗珠顺着脸颊开始滴落。 “司马,我等若是能够在此处杀死刘琦,必可声名大噪,末吏愿请命出战,替司马将那刘伯瑜的首级斩来!别看他乘坐的是大楼船,但在这江关前的水域上,还没有谁能够胜得我们益州的水军!” “休要胡言!” 卓应恼羞成怒地道:“刘琦用兵如神,非同小可,连董卓都不是他的对手,咱们又能奈其何?听说此人用兵奇诡……赶紧派人迎接藤礼入水门,然后将水门关上,刘琦的楼船若是敢开近关前,就用石头砸他的楼船……” 话还没等说完,便见一名益州军士急匆匆地赶到了卓应的面前,对他言道:“司马,大事不好,岸边的关上,有敌军攻城……贼军出其不意,攻势强劲,已经是攀上了城头!” 卓应身形一歪,险些没跌倒在地上。 “嗨!”卓应重重的一拍墙垛子,怒道:“这刘伯瑜果然是用兵奇诡!连这种方法都想的出来?他用楼船和水军在这里吸引某的注意力,另分军走旱道抢城……” 说罢,便见卓应吩咐他手下的军侯道:“你在此看管刘琦的楼船,若是他敢靠前,就乱箭射之!我令人去击退登城之敌。” “诺!” 卓应急匆匆的点齐大部分人马,奔着旱道的城关而去,大批的守城士卒亦是跟随他转移阵地。 江关的城头上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自然是瞒不过刘琦的眼睛。 “看起来,是典韦,徐荣他们那边的攻势起了效果,敌军眼下是首尾不能相顾,着实是急了。” 太史慈问刘琦道:“君侯,是时候让甘宁进攻了?” “不错,他们的人都转去了旱路守城,水门处空虚……乘着水门还未落,火速让甘宁带人杀入!” 太史慈领命之后,大手一挥,命令船上的将士吹响号角。 顷刻间,荆州军的号角声再次响彻了江面。 而一直不紧不慢的跟随在楼船和大翼船后面的甘宁得到了信号,立刻从艨艟上起身。 他一把抽出了环首刀,伸出舌头在刀面上舔了一下。 冰凉刺骨的感觉顺着刀面传到了他的舌头上,让他的头脑在一瞬间,变的更加清明了。 甘宁一脸诡异笑容的放下了刀,然后对着他身后的士兵们道:“摇橹,进水门!” 此时此刻,刘琦的楼船和大翼船开赴了江边,在江关下的城墙左右巡游,而关上的少量士兵则是开始向着楼船放箭扫射。 楼船有三层,高数丈,江关虽雄,但是在楼船之上,想要向关上反击,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楼船上的弓手,都是荆州军中能开两石弓的强臂力者,一个个力气极大,他们拉满弓弦,对着江关的城头予以还击。 但因为是在楼船上,船只随波逐流,因而准头不够,大部分的箭支都射到了城墙上或是水里,少有能射中人的……不过已然能够起到一分部牵扯精力的作用。 唯独太史慈使用他左右开弓的拿手绝技,箭无虚发,虽然每一箭比起平日里多用了一些时间瞄准,但命中率却是奇高。 就算是不能一箭射死江关上的敌卒,但肯定会命中目标,让他们失去战斗力。 而就乘着这个功夫,甘宁一众的艨艟已经越过了楼船,直奔着江关下的水门冲了过去。 甘宁高举着环首刀,一脸凶相的率众直入水门。 江关的水门正在往下落,但水门这种东西的降落周期颇长,适才曲军侯藤礼的一众船只方才进入水门,眼下水门只是回落了一半,而且回落水门的益州军并不着急,因为他们知道刘琦的楼船和大翼船根本就进不来。 可哪曾想到,刘琦的大船只是一个幌子,甘宁的小船才是真正的杀招! 借着大船和江雾的庇护,甘宁等先锋战场顺着水门直接入关! 而藤礼的巡哨船刚刚在岸边停下,藤礼本人骂骂咧咧的正准备下船…… 但后方突然传出一阵喊杀之声,而岸上的益州士兵们则是大惊失色。 藤礼下意识地转过头,看到的是甘宁那张既狰狞又凶狠的脸。 只见甘宁纵身一跃,持刀跳向了藤礼所在的船。 藤礼吃惊的长大了嘴,眼睁睁的看着甘宁犹如一只猎鹰一样,从半空中俯落在他的面前。 他手中的那柄寒刀由左向右的一划,直接切断了藤礼的喉管,只见细线般的血丝飞溅在空中,呈现出了一道优美的弧线。 藤礼的眼前一片血红,他感觉到了窒息的感觉,无论他怎么张大嘴使劲胡须,但空气已经难以流进肺部。 最终,藤礼捂着喉咙,跌跌撞撞的向后仰倒,栽倒在船上,双眸中的瞳孔的逐渐放大,嘴不停的长大,脖上的鲜血不断外流,胸口却逐渐瘪了下去。 “某乃刘镇西帐下甘宁!尔等宵小,速速献关投降!” 甘宁的呼喊声响彻在河岸边的每一个益州军士的耳边,他的声音不大,但却格外的凄厉刺耳,听着便犹如鬼怪在招呼你一样,分外的瘆人。 随后,便见以甘宁为首的两千精锐,持刀便冲上了岸,在岸边对着益州军进行了一番血腥的屠戮。 甘宁在关内的鏖战,城头上的人自然也看见了。 本来卓应就已经调遣走了这里大部分的兵将,如今甘宁骤然杀入城内,配合在外面乘坐楼船骚扰关内的刘琦和太史慈对内施压,令关上的守军无所适从。 “快!敌人攻入水门了!快分兵去拦住他们!派人去通知卓司马,此处甚危!” …… 此时的卓应刚率领人感到另外一边的战场。 城头之上,庞德、典韦、严颜等人皆已经是登上了城头,千余的荆州军士亦是随着他们登了上来,在城头进行了一番血拼。 关头上,立时掀起了一阵腥风血雨。 卓应等人赶到的时候,眼前就是这样的一副场景。 眼下的情形,与城关陷落有何区别? 卓应心中急的不行,他急忙指挥手下的兵卒冲上去与对方鏖战……至少要阻止更多的荆州军攀上城头才行。 但谈何容易呢? 就在这个紧急关头,水门处前来求援的士卒所说的话,压垮了卓应心中最后一根支撑的稻草。 “司马,刘琦的精锐已经杀入了水门,目下正在登城,还请司马速速率兵回援!” 第六百二十章 占关口 “水门处进了敌军?”卓应的脑中被这条消息轰的‘嗡嗡’响。 他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那名来向他求援的士卒:“怎么会?刘琦的船只都是大船,根本开不进水门的,为什么……” 那士卒呼哧带喘地道:“司马,我们上了刘琦的当了,他的楼船和大翼船虽大,进不得水门……但在他大船的后方却有小舟,且一直都藏于江雾中,只是我们过于关注对方的楼船,因而不曾注意到那些小船……” “废物!”卓应恼羞成怒地伸手,重重地扇了那士兵一个耳刮子,厉声道:“这么多人,连对方有多少船都看不清楚,我要你们何用!” 说实话,这事根本就怪不得他麾下的将士,便是卓应自己,适才在水门处,不也是没有观察到刘琦所藏的后手么? 道理他是明白,但现在的卓应已经慌了,恐惧了,害怕了。 他心中已经是不知所措,故而只能用愤怒来掩盖他的惊惧之情。 那士卒一见卓应这般愤怒,急忙道:“司马,眼下水门那边的战事当如何处置……” “如何个屁?赶紧回去给我助守,我清理了这边城墙上的敌军就回去……敢把关口给我丢了,我把你们统统杀尽!” 说罢,卓应也不在看那士卒了,而是抽出随身携带的环首刀,亲自带人向着典韦等人所在的方向冲去。 “杀啊!跟我杀进这些登关的荆贼!” 现在的卓应是真的着急了,眼下必须要速战速决,将城楼上的这些敌军杀尽,阻止对方就绪往城头上增添人手,不然江关怕是就真的丢了。 但对方的战将,都是荆州军中首屈一指的猛士,他们不怕卓应临阵,就怕他没胆子来! 卓应要是不来还好,如今来了,那这些荆州军的强将自然不会放过他。 卓应挥舞着环首刀,在场间左右拼杀,他倒也是有几分勇力,在人群搏杀之中,竟然也能杀出一条血路,一路上与他交战的荆州军士,都命丧于他的刀下。 但很可惜,他的勇猛和好运在碰到典韦时终止了。 当典韦硕大的身形出现在他面前的一刹那,卓应感觉自己的呼吸仿佛都停止了。 那巨大的身形,不论换成谁,心下都不会没有触动。 “尔乃何人……”卓应高举着环首刀,厉声喝斥。 他想用虚张声势的吼叫声给自己发虚的内心打气…… 但很可惜,典韦连问话的机会都给他。 典韦看见了卓应,看到对方身上与旁人不同的坚硬甲胄,他一下子就明白了对方的身份。 典韦此时的长戟正插在一名益州军士的身体里,由于插入的太深,急切之下拔不出来……但他又怕卓应跑了,于是在仓促之间,他做出一个让很多人都为之惊诧的举动。 便见典韦伏下身,如同一只蛮牛一样,以极快的速度向着卓应冲了过去。 那巨大的身形,加上那让人惊诧的爆发力,让在场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说来也是,他的身形此刻犹如一辆开足了一百迈的推土机……谁能反应过来? 瞬息之间,典韦便冲到了卓应的面前,他的身形不曾停顿,结结实实的撞击在了卓应的身上,一瞬间将他撞飞出了老远。 卓应连反应都没反应过来,就被典韦撞击的倒飞出去,然后重重的摔落在了地上。 卓应感觉自己的胸口生疼,后腰和臀部也被摔的生疼。 他咬牙切齿的挣扎起身,却发现典韦在不远的地方冷笑着看他,而他手中的长戟上,还挂着半截尸体。 现在的典韦简直就如同魔神一般。 卓应感觉自己周身的血液在一瞬间凝固了。 “拦、拦、拦住他!”卓应声嘶力竭的冲着身边的亲卫们喊道。 那些亲卫回过了神,匆忙上前,横档在典韦和卓应的中间,发了狂的向典韦发动进攻,不让他靠近己方的主将。 由于一下子涌上来的人实在是太多,饶是典韦也没有办法抽身再对卓应发起攻击了。 卓应挣扎着从地上起身,他不敢再继续逞能了,乘着典韦被亲卫们拦住的当口,卓应连滚带爬的就向着后方跑去。 但就在这个时候,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居然踩踏着城门垛子,快速的越过了那些阻拦的兵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跳到了卓应的面前。 卓应一瞬间有些懵了。 这江关城高数丈,趴在城垛子上往下看,都会感觉眩晕……这得是什么样的人,居然这般的胆大?居然用这种方式过来追自己! 若是一个不小心,被己方的士卒一推,毫无疑问肯定会掉下去摔成烂泥的。 那人一下子蹦到了卓应的面前,一脚踢出,直接踹在了对方的膝盖上。 卓应疼的哇哇大叫,刚要跪倒,又被那人一下子揪住头发,半跪不跪的落在了他的手中。 “尔、尔乃何人……”卓应哆哆嗦嗦的问完了他人生中最后一句话。 徐荣狞笑着,低头道:“你很诧异吧?为什么我敢从城墙垛子上跳过来?” 卓应惊恐的看着他,说不出话来。 徐荣低声道:“我们边郡之人,各个如此,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了……在我们眼中,只有取敌首级,才是最重要的事!” 说罢,便见徐荣的环首刀一挥,划过了对方的脖颈! 卓应的头颅和身体奋力,呈现三百六十度的在半空中旋转一圈之后,然后重重的落在了城头。 徐荣伸手揉了揉适才的箭伤,然后缓缓地站起身来,眯起眼睛看着不远处的战况。 “尔等主将已亡,不想死的,早早献城投降!” 徐荣的呼吼声响彻在关上,引得那些益州军纷纷扭头去看。 但是当看到卓应的头颅时,益州军的士兵们都慌了…… “卓司马死了!” “卓司马死了!” 慌乱的情绪开始弥漫在江关之上。 卓应的死,算是彻底的压垮了守城的益州军心理上的最后一根稻草。 很快,所有的益州军开始逃跑的逃跑,投降的投降,反观荆州军的将士们,则是奋勇向前,以点盖面,开始抢占江关上的各处要点。 而与此同时,甘宁等人也已经是杀上了江关水门上的城头,水门上的守军本来就不多,如今被甘宁偷袭,很快便沦陷了。 江关的城头上,益州军的大旗被甘宁砍倒。 而在江关之上,重新竖起的大旗,则是写着‘镇西将军,刘’五个大字。 第六百二十一章 混乱的益州之地 江关被刘琦军攻克了,荆州军的大纛被竖在了关口,主将别部司马卓应战死,蜀中的门户再一次被荆州军打开了。 刘琦的兵马入驻进了江关之后,立刻传令,让后方的大军开始从荆州西向移动,进入江关。 数日之后,另外两万荆州军进入江关,三万兵马齐至,准备向益州发动攻略战。 刘琦在江关召开军事会议,与一众人商讨下一步的行动。 满宠是第一次随军征战,相对于其他人来说更为积极,他向刘琦提供了一套攻略方案。 “君侯目下的心情,是想快速攻克绵竹,平定益州,以免后方的荆州有所疏失,但是以宠看来,打益州,还是一个细活,不能仓促过甚,不然很容易适得其反,反不如不来。” 刘琦认真地听着:“愿闻其详。” 满宠站起身,在厅堂中一边踱着步子,一边道:“刘璋刚刚继承刘焉之位,便诛其兄,再加上刘焉这几年在蜀中的作为,他们父子眼下并不得人心,君侯有天子敕命,为镇西将军、益州牧,有大义的名分,此番入蜀当一边征战,一边广布恩义仁德,收蜀人之心。” 徐庶拱手言道:“伯宁先生此言甚是,蜀中人物构成繁杂,不只有汉人,更有诸多土族夷民,更有青羌这等悍民,入蜀若是不能得蜀人之心,就算是拿下了益州,日后治理起来也是难上加难。” 刘琦认真地点了点头:“得人心者方得州郡,更何况此番与我争益州的不只是刘璋一个人……包括贾龙和任岐这些蜀中豪族代表,我若是灭了刘璋,只怕这些人也不会心甘情愿的屈居于我之下,收拢人心是对的。” 说到这,刘琦转头看向张允:“兄长,帮我个忙。” 张允急忙道:“还请君侯吩咐!” “派人去荆州,请张鲁还有卢夫人来一趟江关。” 张允一开始有些没反应过来,不知道这种时候刘琦还惦记着卢夫人干甚…… 但随后,他恍然大悟。 刘琦是想用天师教在蜀中给自己扬名! 自张陵开始,天师教在蜀中传教已历三代,信徒遍布汉中、广汉、蜀郡等诸地。 卢夫人和张鲁当初曾与刘琦达成协议,传教于荆州,但他们的大本营挪移了,不代表他们的威望在蜀中有所减少。 放眼蜀中,每五户人中,必有一个天师教的信徒,这是多么庞大的基数啊。 一点一点的用恩义去收拢蜀人之心,这是需要时间的,但是若天师教谶纬的手段帮着刘琦在民间扬名…… 这年头,齐民黔首还是很信这些神啊鬼啊的东西的。 “君侯放心,我立刻派人去请张系师母子入蜀。” 刘琦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又看向了满宠,问道:“敢问伯宁先生,除了攻蜀中人心之外,这进兵的方略,你可有什么想法?” 满宠拱手道:“蜀中关隘极多,仓禀又藏的严密,若是情报不足,进兵极难,不过大致方略,满某已经想过了。” “说说看。” “先定江州……江州乃是巴郡的治所,建城千年,同时还是巴郡,广汉,犍为郡的三郡交汇之地,又易守难攻,若是能打下江州,用以作为根据地,我们在益州便可立于不败之地。” “江州……”刘琦在心中默默的念叨:“应该就是后世的重庆了。” 虽然这一世的刘琦没去过江州,但是在前世,他去过重庆,重庆的山城地貌,给了当时的刘琦非常深刻的印象。 极为壮观的一个城市,两江夹一山,雄伟壮阔。 要是没记错,重庆是刘琦在后世唯一一个用百度地图都有些导不明白的城市。 山城的建设格局和普通的城市不一样,在整个中华大地,都属唯一。 换到现在,刘琦能够想象到江州得有多难打。 但正像是满宠说的,再难打,也要打。 打下了江州,就可立于不败之地。 “元直,火速派出你麾下的卫士,仔细打探江州的情况……方方面面的,任何细节都不要放过。” “诺。” “拿下江州之后呢?” 满宠言道:“末吏认为,拿下江州之后,君侯便可以用江州作为在蜀中的阵地,兵分三路,一路往南去江阳、资中等地。” “二路往北,去攻巴西,巴西之地,夷民和羌民极多,若是能够收拢这些人,或许可以作为补充军力的储备之力,三路继续西向,去打德阳,给刘璋施加压力。” “兵分三路,蚕食蜀地么?”刘琦恍然的点了点头,又道:“不过我们只有三万人马,如此分兵的话,很容易被人各个击破。” 满宠道:“所以这分兵的主将人选,君侯一定要妥善思量。” “伯宁果然是有大学识的人,这招招都打在要害上。”刘琦笑着夸赞满宠道。 就在这个时候,徐庶突然开口:“君侯,伯宁先生的战略虽佳,但我们必须要赶紧出兵,加紧行事。” “为何?” 徐庶言道:“若是按照伯宁先生的意见,分兵三路,首先这北上攻打巴西的一路,势必会和贾龙产生冲突……因为他也是从汉中一面入蜀,君侯想夺巴西,贾龙怕是也想要……至于南下往江阳的那一路……犍为郡的任岐,会坐视君侯蚕食他的地盘么?” 刘琦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严肃。 “贾龙、任岐……这些蜀中大豪若是肯归顺便罢,他们若是有别的心思……” 说到这,刘琦轻轻地敲击着桌面,脸上的表情略有些冰冷:“那便不要怪我不客气了,这大汉的城池,姓刘……不是他们这些姓贾或是姓任的!” 说罢,刘琦转头对太史慈道:“子义,告知诸军尉,休整三日,三日之后,不论江州的情报到还是没到,便全军启程,去打江州,再难打,也一定要将江州攻克下来!” “唯!” …… 刘琦攻下江关的消息,很快便传到了绵竹。 刘璋知道消息之后,当场便变了脸色,惊慌失措的将手中的笔掉落在了地上。 他急忙派人召集手下的战将和文吏,前来商议退刘琦之法。 “诸位,刘琦打破江关!率兵入蜀,眼下情况甚是危机,我二兄仓皇出逃,被任岐接下,这事眼下还没解决,如今刘琦又杀入蜀中来了……这、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 刘璋惊慌的样子,让在场的人皆大摇其头,心中无不叹息。 虽然刘琦入蜀事情很大,但当着这么多手下的面就如此失态……这刘璋跟他爹比起来,还是差的太远啊。 特别是绵竹令张松,看着刘璋的这幅样子,不由的大摇其头。 庸主,庸主啊。 第六百二十二章 坚壁清野 杨怀站了出来,对刘璋道:“前番听说荆州军大部都东移往了豫州边境,如今却突然出现在了蜀中,打下了江关,足见刘琦已经算计好了,他这是早有预谋,要强占我们益州!” 刘璋使劲的摆了摆手,道:“眼下这个节骨眼上,咱们就别商量什么他到底筹谋多长时间那些事了……当下最重要的,是怎么赶他出去!尔等有何办法?快快说来!” 刘璝站了出来,言道:“主公,眼下之大患不在于刘琦,而是在于我们于东、南、北三面都有敌人。” 刘璋闻言愣住了,好半晌方才反应过来道:“你说的,是贾龙和任岐?” 刘璝重重地点了点头,道:“正是此二獠,他们这些年,一直与我益州作对,一个在内一个在外,不断的对我们进行袭扰,如今刘琦攻破了江关,进入益州,以末吏对他们的了解,二贼绝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必有所动!” 刘璋这下真的头疼了。 他揉着太阳穴,恼怒地道:“若是三方都来进攻益州,我等岂不死无葬身之地?如何挡之?如何挡之啊!” 一直不说话的绵竹令张松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站出来道:“主公莫急,依在下之见,若是只有荆州刘琦一路兵马来攻,或许难敌,但若是三方一起出兵,倒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胡说!”刘璋闻言不由勃然大怒,他重重的一拍桌案,气道:“你胡说什么?什么叫未尝不是一件好事!看三路兵马来攻我,你心里舒服是不是?” 刘璋对这个张松本来就没什么好印象,若不是因为他出身本土大族张氏,这样尖酸刻薄,长相又丑陋的男人,刘璋根本就不会让他待在自己麾下。 瞅着碍眼。 张松心中也来气了。 这算是什么主公?我话还没说完,你就劈头盖脸的给我一顿骂,讲不讲点道理? 瞅你畏畏缩缩的样子,也好意思当人主? 张松心中恼怒,但面上却不露声色。 “主公误会了,还请听末吏说完……依照末吏之见,刘琦虽然当初曾支援过贾龙,但贾龙此人张某和家兄当年亦曾认识……哦,在场的诸位里,大多数人也认识他,依诸位看来,贾龙此人是甘于人下之人么?” 众人闻言全都低头细思。 张裔出言道:“公此言是也,贾龙昔日乃蜀中豪强之首,在蜀中名望极高,他若是在蜀中,必不会居于人下,非得自立为主不可。” 张松道:“不错……主公,贾龙和任岐,与刘琦根本就不是一条心,他们三路相攻,岂会共同进退?我料必互相算计……依某之见,主公当派人四处散布流言,说贾龙意图攻下益州自立,而刘琦则是要在攻下益州之后,清算贾龙任岐等对他有威胁之人,这些流言虽然不足取信于人,但他们彼此之间本来就是互不信任,时间一长,定有祸乱!” 刘璋听到这,顿时恍然。 他对张松的态度,也没有适才那么恶劣了。 “张君所言甚是……好,好,就依照张君所言!” 张松又道:“另外主公当派人前往刘琦营中,与其议和。” “议和?”刘璋的脸色顿时红了:“刘伯瑜气死我父亲,又来犯我州郡,如何让我与他议和!” “不是真的议和。”张松微笑道:“派人去刘琦的军营装装个样子,然后散播消息,就说明公愿意割地于荆州人,只求刘琦退兵,并送回贾龙,如此便甘愿俯首。” “哦!”刘璋恍然大悟:“离间计?” “然也。” “那,这计策谁可行之?” 周遭并无一人应答。 张松叹了口气,道:“既是末吏献的策,那就由末吏为主公分忧。” “好!永年,你就替我走这一遭,回头事情若成,我必有重赏。” “诺。” “快回去准备吧,有什么需要尽管提。” “多谢主公。” 张松冲着刘璋长作一揖后,随即告辞,不过没有人注意到,此刻的张松眼眸中都是不屑的光芒。 张松走后,校尉高沛站了出来,道:“主公,张松之计,太过于想当然,未必能够成事,当下之计,想要对付刘琦,还是要在军事上正面击敌,依照末吏来看,刘琦打下了江关,下一步的目标必然就是江州!眼下当调遣兵力,火速前往江州,防备刘琦攻城。” 刘璋恍然而悟,忙道:“是,是……高君此言甚是……刘璝,杨怀,高沛,邓贤,泠苞听令。” 几名军尉级人物,一同站了出来。 “我予尔等三万精兵,你等等速速前往江州驻守!防备刘琦!” “唯!” 几名战将走了之后,刘璋感觉身体有些疲乏,随即站起身来,向着后堂的暖阁走,想回去休息一下。 刘璋起身往后走的时候,一名年轻的掾史跟了上来。 这个人,是刘璋上任后,刚刚提拔起来的,广汉郡人郑度。 “主公,我有一法,可破刘琦。” “什么法子?”刘璋疲惫地道。 “刘琦率兵袭我,兵甲虽强,但荆州毕竟离蜀中遥远,要调集粮草往来运调,也颇为不易,眼下他士众未附,野谷是资,军辎甚少,莫若尽驱巴西、梓潼民内涪水以西,其仓廪野谷,一皆烧除,高垒深沟,静以待之。彼至,请战,勿许,久无所资,不过百日,必将自走。走而击之,则必擒耳。” 刘璋闻言一下子站在了原地。 他厌恶的回头看向了郑度,张了张嘴,似是训斥他。 但最终,刘璋忍住了。 这种坚壁清野的战术,非常好用,特别是对于刘琦这种从外州远来,孤军深入的人来说。 但却也有一个弊端。 那就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驱民向西,烧毁仓禀野谷,这举动会令刘璋的民心一落千丈,再无翻身的余地。 历史上的刘璋,在与刘备交手时,就没有采用这个策略。 但是现在的他,比历史上年轻太多,而且历史上的他在与刘备交手时,已经掌管益州二十多年,对益州的感情和现在完全不一样…… 现在的刘璋,年轻、懦弱、同时又有着一股子潜在的冲动,对益州这块刚到手的基业,也没有什么太深的感情。 郑度的策略虽然令他反感,但他却没有拒绝。 少许的沉默之后,便听刘璋道:“让我考虑考虑吧。” …… 而就在刘琦拿下江关,准备对江州发动进攻的时候,荆州那边也出了状况。 张济和贾诩的军队向东面的豫州开拔,消息很快就传到了雒阳。 王允当机立断,找来了吕布。 “奉先,你可知道,宛城那边,张济分走了一半兵马去豫州,如今只有牛辅一人镇守宛城,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是咱们应该出手的时候了。” 王允的语气坚定,他已经下定了决心,要吃掉牛辅的军卒,用以壮大己方的势力。 身为卫将军的吕布,对王允道:“太傅,这事禀明了陛下没有?” “灭国贼,难道还需要禀明陛下么?这事老夫足可做主。” 听了王允的回答,吕布似乎有些犹豫:“司徒,但牛辅,李傕,郭汜,张济,段煨等人已经被陛下下诏所赦,这个时候突然率兵袭他……恐有损朝廷威严吧?” 王允闻言不由乐了。 你一个军汉武夫,这朝廷的威严,也是你能妄议的? “陛下是下了圣旨赦免他们,但不代表他们今后若是获罪,朝廷不会派兵围剿……奉先,牛辅手中的精锐不少,战马又多,如今他的注意力都在东方,不曾顾及到我们,你这个时候出兵,不出意外可尽收其众,收来的兵将,全都由你这个卫将军统管,难道你不愿意?” 吕布怎么可能不愿意。 他拱手道:“既然太傅已经想好了,那布明日便点兵动身!” “不要明日,夜长梦多,你今夜就出发!” 第六百二十三章 宛城第一美人 当天晚上,吕布就点齐了麾下的精锐甲士,开始向着宛城出发了。 他点齐三万精锐的并州军,昼夜不停、快速的向着宛城奔袭而走。 现在的吕布可和当年不一样了,他麾下的并州军数量正在急速增长,而他所能够控制的兵马,几乎比当年在董卓手下时增加了一倍以上。 这也是正常的情况,当年的吕布,所统御的乃是丁原的旧部,说实在的,那是死一个少一个,想要补充兵源也极为困难……主要是没有门阀和士族相助。 募兵这种事,不是仅靠军功武将就做到的。 但是现在,吕布是大汉朝的卫将军,放眼天下,单以军职而论,只在袁绍和曹操之下。 他有着朝廷重将,天子亲将的名头,再加上王允和一众士人朝臣在司隶的政治力量,现在的吕布想要募兵,比起原先也容易了许多。 特别是他最为依赖的并州军士,这段时间以来着实是增加了不少。 因为此时的并州,名义上袁绍已经派高干进驻掌管,但由于太行附近黑山军横行,再加上南匈奴王庭亦在并州边郡盘旋,战事频繁,流民南下寻找生路的极多,在加上王允的本家,太原王氏在并州乃是数一数二的大族,在种种的有利条件下,吕布在王允的帮衬下,招募得了不少的并州军兵源。 吕布的力量增加了,其实朝廷的力量也增加了。不得不说,王允这个人虽然性格火爆,且有些时候还会刚愎自用,但他的政治能力绝对是不一般的。 虽然司隶和京兆之地让董卓祸害的很严重,人口大量流失,但毕竟雒阳城在这个时空保住了,没有像是历史上一样,被董卓付之一炬,所以依凭着雒阳城,王允还是将大汉朝的朝廷重新修葺了起来。 司隶和京兆,虽然残破不堪,但毕竟底蕴犹在,雒阳和长安又是天下数一数二的大城,王允坚信,凭借他和一众朝臣们的政治能力和家族能量,再加上吕布、皇甫嵩、朱儁、张辽这样的猛将坐镇,早晚必能回复朝廷的恢宏气象。 召回忠臣,恢复生产,是为其一。 同时,扩大天子亲军的实力,征讨不臣,威慑众诸侯,是为其二。 这其一需要王允来做,但这其二,王允做不来。 他只能是借吕布的手行之! 眼下,他首要的目标,就是先想办法兼并了西凉军诸军阀的兵马,并将他们统统除掉。 在王允眼中,这些昔日和董卓一同祸国殃民的贼将,一个都不能留! 这是他心中一直以来的执念。 虽然上一次,天子强行下诏赦免了他们,但这却并不能够阻挡王允要灭他们的心。 牛辅身为董卓的女婿,自然要拿他先行开刀的。 …… 宛城,郡署。 牛辅坐在正厅,桌案上摆着各色的美味佳肴,下方则是一群舞姬在乐师的演奏下,翩翩起舞。 而牛辅则是捧着酒爵和酒坛子,喝的满脸通红,他的身边一左一右坐着他新纳的两个小妾,这两名小妾都穿的极为裸露,她们半躺在牛辅的怀中,上下其手的抚摸着牛辅的胸膛和下颚,弄的他好生畅快。 牛辅现在的生活真的是开心极了,自从董卓死后,他全族被屠戮殆尽,包括牛辅的妻子,董卓的女儿,也一同被波及。 牛辅对完每每说到此事时,都是垂泪哭泣,但实则爽的一逼。 他对自己的夫人,真的是没有什么感情。 牛夫人虽然长相不差,但性格也是随了董卓,极其暴躁且崇尚武力,夫妻间是慈强雄弱,一旦两个人之间发生了争执,董夫人对他就是非打即骂,拳脚相加。 董夫人再猛,牛辅也不至于打不过她,问题是她爹是董卓……女凭父贵,牛辅真的是不敢碰她一根手指头。 三天一小闹,五天一大打,牛辅被牛夫人经常抓的是满脸血淋子,或是被打的乌眼青,时常被同僚们暗地笑话,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成亲前是个小甜甜,成亲后成了超级凶猛的牛夫人。 但如今,牛辅解放了,因为董卓一家都死了,包括他那位牛夫人。 对于别人,失了发妻乃是一件悲痛欲绝的事情,但对牛辅来说,死老婆真是人生一大快事。 “舒坦啊,舒坦!”牛辅又喝了一盏酒,然后将一名新纳的小妾往怀里一拉,在她娇嫩的脸颊上使劲地亲了一口,发出‘叭’的一声脆响。 “美人,今晚就你侍寝了!”牛辅的话极为僭越,但他却丝毫不以为意。 那美女咯咯直笑,娇媚地靠在牛辅怀中,道:“多谢将军垂怜……” 牛辅的右面,另一名小妾使劲地拉扯着他的胳膊,撒娇:“将军,将军!为何让她今夜陪伴将军,难道妾身长得就不美么?” 牛辅笑呵呵地转头道:“美,美!你美!” 先前那名妾室嗲道:“将军,你怎么能这样,你刚才还说,妾身才是这宛城里的第一美人呢。” 牛辅又急忙转头笑呵呵的抱着她,道:“哈哈哈,你美,你美!” “将军,妾身不依呀。” “好啦,你们两个都美……今晚,咱们一起睡!”牛辅呵呵大笑着,将两个美人一左一右的再次搂着怀中。 “不过呢,两位美人美是美,但若说是最美,却还差些,这宛城的第一美人啊,乃是张济的后妻,那位名叫邹玉的美人。” 一名小妾嘟着嘴道:“张中中郎将的夫人,真有那般好看?” “何止是好看,简直就是美到了极致,艳到了极致,这天下任何一个男人看见,怕是都会起想法的……嗨,要不然说呢,张中郎将可真是一个有福气的男人,羡煞牛某也。” 说罢,便见牛辅又端起酒盏,仰头一饮而尽,然后哈哈大笑着,拥簇着两名小妾向着内室走去。 而就在这个时候,吕布的大军已经奔入了南阳郡的地界,并直向着宛城飞速行进而去。 “温侯,还有二十里,我们就到宛城了!”高顺在吕布的身边,一边纵马狂奔,一边对他道:“到了宛城,是让弟兄们先休息一下,还是立刻就攻城?” “立刻攻城,乘着牛辅那厮没反应过来,咱们先抢了城池,夺了马厩,收拢西凉军卒。” “那宛城呢?” 吕布眯起了眼睛道:“王太傅说了,司隶和京兆是我们的根基,待先将两处要地治理好后,再图别郡,宛城虽然富庶,但也不必派兵留驻,咱们只需尽迁仓禀和武库中的辎重,然后将宛城留给那刘伯瑜便是了。” “诺!” …… 与此同时,宛城南面的一处密林之中,有一支约有万余的荆州军正暗中埋伏在此。 自打张济的兵马去了豫州,而刘琦的兵马去了益州之后,奉命坐镇襄阳的黄忠,就调遣了一万精锐,来到新野以北驻扎。 同时,他派出大量的哨探,在宛城周遭查探,随时准备应对从雒阳赶来的吕布。 因为刘琦事先已经跟黄忠打了招呼,所以针对此事,黄忠并无一日懈怠。 今夜,黄忠在营地中,没有睡,他深夜张灯,在皮图前,仔细的观察着宛城周边的形势,生怕会有自己疏漏的地方。 “报!” 随着喊声,一名斥候匆忙地来到黄忠面前,对他道:“将军,南阳北境,果有兵入境,敌方人数不少,约有数万,正连夜向着宛城处奔袭!” “果然是来了……君侯真是高见,传我军令,让全军整备,咱们火速开拔,去宛城!” 第六百二十四章 美人邹氏 深夜,宛城。 “杀啊!”伴随着一声声呼喊,牛辅一下子从睡梦中惊醒了。 “怎么回事?为何会有喊杀之声!”牛辅掀开被子,光着身子提起手中战刀来到了窗边。 窗外,有火光将天际映照的通红,很显然是城内失火了。 而远处的呼喊之声,也依稀的传到了牛辅的耳中。 “有火光的地方就是郡署,兄弟们冲啊!” “杀,杀啊。” “杀了牛辅,夺下宛城!” 牛辅好歹也是常年征战在外的人,其耳力相比于一般人来说要好太多。 虽然这些喊杀声相隔的还有些远,听的不是那么真切,但牛辅却大致能够从对方的口音听出来,这些喊杀声都是并州人的,而不是南方人的口音。 当年凉州军和并州军一同在董卓麾下,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牛辅绝对不会听错。 换成旁人,此时或许就慌了神,但牛辅也是常年在刀口上滚过来的猛将,对于这样的情况,他一辈子不知道碰到了多少次。 牛辅急忙转身,来到床边,很是迅速的将裤子穿上,他也来不得披甲了,只是穿了衣服,披了罩服,带上兜鍪,踩上靴子,然后急匆匆的往外奔。 床榻之上,那两名光着身子,刚刚和他享受过鱼水之欢的小妾,此刻都吓得瑟瑟发抖。 “将军,我们怎么办啊?”一名小妾见牛辅要走,急忙从床榻上爬过去拉住他的胳膊。 “滚!” 牛辅此刻完全没有了刚才的风月温存,取而代之的则是一脸的凶蛮之相,他一挥手,丝毫没有怜香惜玉之情,直接将那女子光秃秃的推到在了地上。 随后,便见牛辅大步流星的出了房间,如同一只蛮牛一样,横冲直撞的四处乱走。 并州军此刻已经杀入了城内,他们依照部署,由宋宪和魏续两个人率兵一路向着郡署的方向而去,而侯成,成廉等人的兵将,则是趁着混乱,在街头巷尾干起了他们的老本行——即是挨家挨户的劫掠。 郝萌则率兵去强占城内的马厩,高顺则是率领陷阵营的精锐士兵,去占据宛城的武库和仓禀,夺其物资。 半个时辰前,尚且还是一片安静状态下的宛城,如今却犹如人间地狱一般。 混乱,杀戮,火焰,惨叫,放佛就像是一阵滚滚而来的飓风,正由城北边向全城蔓延开来。 牛辅冲出了郡署,招呼他的亲卫,一路向北而去,路上碰见了不少的并州军士。 牛辅也不畏惧,挥舞着自己跌大刀,将他所能看到的并州军士统统斩杀殆尽。 “将军,敌人太多,少说也有数万之众,而且还是有备而来,咱们的兄弟支撑不住啊!” 牛辅也是个明白人,他知道眼下的宛城这幅样子,想要守住太难了,而且适才与他交手的那几波并州军士,牛辅从他们的身手上,能够感觉的到这是一群训练有素,本领高强的军士。 并州军……同时还能有这样的战力……放眼天下,只有一支军队能够做到。 “他娘的,是吕布那厮!”牛辅狠狠地啐了一口,道:“这狗贼居然乘着张济率兵东向之际,乘隙来袭我宛城!着实可恨!” 牛辅身边的一名西凉军校尉道:“将军,宛城之中,虽然辎重不少,但我军主力和战马,还是在东郊大营多,主力兵士亦是在彼屯扎,目下吕布等一众凶蛮,将军不可与之硬战,但先去往东郊大营,招募余部,并火速通知张中郎将,请他回兵,然后咱们再来夺回宛城。” 牛辅虽然很是不甘心,但在这种情况之下,他也无可奈何。 “也罢,只能如此了……火速召集众弟兄,咱们往东郊出发!”牛辅高举战刀大声呼喝道。 就在这个时候,突听后方传来一阵马蹄声响。 牛辅的精神一紧,心中惊惧,他匆忙转头看向声音响起处。 却见迎面而来的,是几名张济府中的侍卫,在他们的正中,还夹裹着一名骑马的女子。 那女子正是张济的后妻,邹氏。 凉州乃是边郡苦寒之地,女子惯会跑马,因此女人骑马倒也是不新鲜。 牛辅看到邹氏的时候,不由喉头一动,心中大感羡慕。 每次有机会见到邹氏的时候,牛辅都会发自内心的感叹张济这混账命真好。 虽然在逃难之中的邹氏很狼狈,披头撒发,满面惊慌,但也这挡不住他那凹凸有致的身段,和妩媚的面容,就连骑马挪移之间,其姿势也尽显万种风情。 “张夫人,你怎么来了!”牛辅冲着邹氏喊道。 邹氏喘息着道:“牛将军,贼兵攻城,我家的府邸已经被并州军贡献,妾身在几名侍卫的保护下,拼死杀出,特来请牛将军相助。” “好说,好说!” 牛辅手下人已经把战马牵来,牛辅一边翻身上马,一边对张氏夫人道:“夫人,我现在要领人先杀去东郊,在那里汇整败兵,然后与张将军会和,咱们在一同杀回宛城!” 邹氏现在心中非常惊慌,对牛辅之言她自然是言听计从。 “妾身可就都仰仗将军了!” 牛辅哈哈一笑,不知为何,当着美女的面耍出了豪气,心中一股自豪的感觉油然而生。 “夫人放心,有牛某人在,定将你安全带离险境!” 此刻的情形,若是让牛辅的两个小妾看见,不知道会有多伤心。 姓牛的把自家小妾扔在郡署不管不问,反倒是带着别人家的妻子跑…… 牛辅等人一路奔东厮杀,期间还在不停的招募己方的败兵,用以扩大队伍的人数。 当着邹氏的面,牛辅的战力似乎呈几何倍的增长,他一马当先,手中的战刀大开大阖,左右横劈,每挥出一下口中都气势浑厚的高喊出一声“杀!”,用尽全力散发自己的阳刚之气。 在牛辅的带动下,一众西凉兵很快就杀出了东门,直奔东郊而去。 而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吕布率领一支精锐从斜刺里杀了出来! 他一抬方天画戟,高声道:“牛辅,这是想往哪里去!” 牛辅听了喊声,心中不由一惊。 这个杀神怎么会埋伏在这? 吕布手中握着上一次刘琦命人打造给他的方天画戟,跨着嘶风赤兔马,在场间来回奔驰着,更是雄壮威武。 “牛辅,速拿命来!” 牛辅本想调转马头就跑,但忽然间,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他挺起了腰板,转头对着邹氏喊道:“夫人先走,这里有牛某人挡着,定不让人碰了你一根手指头!” 真是尽显男人本色。 邹氏花容失色,对牛辅道:“多谢将军,将军自己也多加小心。” 言罢,便和一众侍卫奔着东郊策马狂奔。 但是在火光中,邹氏的面容去也是被不远处的吕布看到了。 在看到邹氏的一刹那,吕布的双眸不由睁大了,呼吸也不由加快了几分。 好一个妖娆的美人! 眼瞅着那名美人和一众凉州侍卫纵马向着东面奔走,吕布一下子急了。 这眼瞅着到手的鸭子,怎么能让他们飞了? 吕布高呼一声,举起方天画戟,纵马就向着邹氏逃走的方向而去。 但一刹那,牛辅等一众兵马就横了过来,直勾勾的挡在了吕布的面前。 “吕布,哪里去?”牛辅高声呼喊道。 吕布一见牛辅拦在自己的面前,先是一愣,接着不由哈哈大笑,颇为轻蔑地道:“就凭你,也敢来拦我?” 牛辅今夜喝了不少的酒,此刻酒还没完全醒,有些酒壮怂人胆,再加上色令智昏,即使是面对吕布,竟然也没有恐惧。 “吕布,休要猖獗,看牛某今日取你性命的!” 说罢,便见牛辅打马而上,与吕布鏖战在了一块。 吕布心中很是惊讶。 牛辅不是不知道自己的水平,如今居然也敢跟自己硬拼? 但是交手之下,吕布与牛辅面对面的的交战,竟然依稀闻到了一股极大的酒味。 “原来如此!”吕布的嘴角挂起了一丝冷笑。 难怪牛辅居然敢在这种情况下与自己交锋,原来是酒还没有醒! 吕布心下冷笑,手中减弱了三分力道,任凭牛辅充分的发挥与自己交手。 牛辅手中的战刀大开大阖,力道越大,身上的汗水也发了出来,如此一来,酒劲似乎上的更快了。 他有一种错觉,仿佛觉得自己似乎这次可以战胜吕布。 “吕布受死!”牛辅一声大吼,突然蓄足全身力量,向着吕布的头顶劈了过去。 但是吕布的嘴角却挂起了一丝冷笑。 他拉扯赤兔马,轻易的闪过了牛辅的进攻,然后冷冷的回了一句。 “该你去死了!” 方天画戟横扫而出,画戟的小枝直接砍在了牛辅的脖颈上。 鲜血顿时弥漫在了半空中。 牛辅就这样,睁大着双眸,摔倒在了沙土中。 吕布看都不看牛辅,一甩画戟上的鲜血,直奔着邹氏逃走的方向追了过去。 第六百二十五章 吕黄再战 方天画戟是刘琦赠送给吕布的礼物,这一次的大战,还是吕布第一次将它使用在实战之中。 而牛辅也是成了自方天画戟出世后,第一个栽在其小枝下的成名人物。 牛辅的死亡,瞬息间便令他麾下的西凉军士卒们的士气瓦解崩溃。 西凉军士兵是能征惯战,悍不畏死,但却也分什么时候。 若是在有利可图的情况下,他们自然是敢打敢杀。 如今连牛辅都死了,但凡不是傻子,就肯定能看出这场仗并州军已经是赢定了。 对于一场已经完全没有好处的战斗,西凉军又为何要执意的战下去呢? 主帅死了,这个战场之上,已经没有什么东西可以作为支持他们战斗下去的信念。 牛辅死后,场间的西凉兵做鸟兽散,皆各自逃窜。 吕布猛然一拉马缰,便见嘶风赤兔马的两只前蹄猛然抬起,发出了高昂的厮鸣声,外观和威势都极其雄壮。 紧接着,便见吕布放声怒吼道:“擅逃者死,降者一律不究!” 吕布的声音很大,震动四野,响彻在场间西凉军每一个人的耳膜,有一半的西凉兵在犹豫了一下之后,皆转头跪拜在地,请求归降。 但还是有一半人不管不顾的四下逃窜。 而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吕布身旁的并州狼骑出动,紧随那些逃跑的士卒,在后方死死的咬住他们,似乎不打算放他们离开,誓要将这些不肯投降只是逃跑的人斩尽杀绝。 “很好!” 吕布满意的纵马在场间来回奔跑了两圈,看着这些恭顺的降兵,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神情。 他转头望向邹氏逃走的方向,嘴角勾起了一丝冷笑。 随后,他便冲着魏续喝道:“走,随我往东郊去追击敌军。” 别人不知道吕布为什么这么积极的往东郊去追,魏续心中可是跟明镜似的。 那女人的样貌适才魏续也看到了。 说实话,魏续这个人可不好色,但他看到这个女人之后,心中竟然也升起了一股占有欲和蹂躏的冲动,可想这个女人有多勾人。 这样的女人,若是让吕布给抢回去了,那自己的表妹严氏今后的日子可怎么过?他这个吕布的小舅子,岂不也是名存实亡了? 当下,便见魏续纵马拦在了吕布的面前,道:“温侯不可追了!” 吕布一见魏续拦他,顿时必然大怒,道:“你干什么?” “王太傅有令,只是让我们劫掠宛城,杀死牛辅,收拢辎重和败兵,如今宛城已经攻克,牛辅亦已经战死,我们不可再追其败兵了!” 吕布的眉头在一瞬间就皱了起来,显然是极其不满。 “为何追不得?西凉军在郊外很有可能还有大营,那里说不定还会有辎重,若是能够夺下,对我军一定是大有裨益!这点小事,难道你还想不明白么?” 魏续心中暗道我有甚想不明白的!明明就是你看上了那女人,还非要说抢什么辎重。 “温侯,王太傅军令,我等不可不尊啊,太傅不让我们过于追缴,也是怕这宛城离新野、襄樊极近,万一惹了荆州军过来与我们厮杀,只怕后果是得不偿失……。” “滚开!” 吕布见魏续一个劲的阻拦,顿时勃然大怒,将画戟一挥,差点没打到魏续的兜鍪:“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更何况是太傅之命,此时此地,一切皆由我做主。” 魏续见吕布动了真怒,吓得一缩脖子,忙道:“是、是。” 吕布不在管魏续,而是招呼手下的精锐,直奔着东面而去了。 此时的邹氏在几名西凉兵侍卫的保护下,奔着东面的大寨匆匆而走,眼看着就要到了郊外答应。 突然间,后方响起了一阵剧烈的马蹄声和呼喊声。 邹氏的俏脸一下子变的煞白,连一丁点血色都没有了。 “这可如何是好……”邹氏驾着马在原地打转,完全着了慌没了主意。 就在这个时候,突听前方也响起了一阵马蹄声。 “来者何人?” 西凉侍卫们急忙护持在邹氏的身前,但却在她的示意下,又再次闪开了一条通路。 邹氏来了南阳郡也有一点时日了,自然是熟悉本地的口音。 前方出现的人,所操的口音与吕布一众的北地口音完全不一样,是地地道道的南阳味儿。 “妾身邹氏,乃是中郎将张济妻室,如今被并州的贼子吕布追赶,不知诸位是何方高士,可否救妾身一救。” 对面那出现的几骑交头接耳的说了几句,然后便对邹氏道:“随我们来吧!” 然后,那几名南阳郡的骑兵当先,而邹氏等一众则是紧随其后,后面吕布一众的声音越来越近,听的邹氏的心犹如小鹿乱撞一样,‘噗通噗通’的几乎都要跳出了胸口。 她生怕后面的并州军追上来,而自己又没有随这几名荆州军士找到他们的主力军。 毕竟,就邹氏的角度而言,她是宁可落到荆州军的手中,也不想掉入并州军的虎口。 董卓麾下的并州军和凉州军,在祸害荼毒京兆、司隶的齐民黔首之时,她也是旁观者。 身为中郎将张济的后妻,自然是没有人敢动她的……但她却曾亲眼看见过凉州军和并州军是怎么奸**女的。 就在那官道之上,在一双双眼睛的紧盯之下,一个女人就被剥光了衣服,被七八个并州军排队凌辱之后,还被他们用马鞭子抽赶逃跑,而那些狼骑的士卒则是光着膀子,骑马在后面用弓箭戏杀她。 邹氏说什么也不想让自己落到那般的下场。 不多时,却见前方出现了一座大营,而那几名荆州军士便将邹氏一众引入进了大营之内。 在进营前,邹氏心中感觉很奇怪,这处大营是宛城的西凉兵的么?牛辅适才应该就是要引众人来此吧……可眼下,怎么到处都是荆州军卒? 不多时,便见一名年纪很大的战将率众骑马来到邹氏的面前,那引路的几名骑卒上前,低声对他说明了情况。 黄忠抬头看了看一众人西凉军,最后将目光落在了邹氏的身上。 “夫人是张中郎将的妻室?” 邹氏急忙道:“妾身见过将军。” “夫人勿要惊惧,某乃是中郎将黄忠,直属于镇西将军统管,我家刘镇西与牛将军和张中郎将,昔日定下了唇齿之盟,乃属盟友,正所谓唇亡齿寒,黄某屯兵新野,探知吕布要来袭扰宛城,唯恐牛、张二位将军被吕布打的措手不及,故而特来支援,只可惜到晚了一步,让牛将军受难,心实愧也。” 说罢,却见黄忠伸手指了指寨内,道:“这处大寨乃是贵军屯兵之处,只是可惜黄某赶来之后,这大寨的人都已经走的差不多了、跑的跑,散的散……” 邹氏闻言,心不由向下一沉。 “不过夫人放心,黄某人奉刘镇西之命前来援助,既是盟友,那就自无不帮之理,夫人且入内寨少歇,待击退吕布,黄某自会请示刘镇西,让夫人平安回到家人身边。” 邹氏闻言,心中感动,眼眸中泪光闪动。 “既如此,多谢刘镇西……多谢将军了……” 不多时,便见吕布率兵来到了黄忠所在的大寨前。 但他此刻并不知道此刻寨中的人是荆州军,还以为是依旧镇守在东郊的西凉兵。 吕布舔了舔自己跌嘴唇,握紧手中的方天画戟,一拉赤兔马,高声喝道:“儿郎们!前面就是宛城西凉军最后的屯兵之地,这窄窄的木栅栏后面,是他们的粮食,军械,铠甲,儿郎们,我的草原狼们!冲开栅栏,去撕咬对方的身体吧,今日让我们放手捕猎,用敌人的头颅来证明你们的荣光……随我冲啊!” 随着吕布的声音落下,便见他带来的并州狼骑和并州士族一边如同狼一样的高声呼喝,一边挥刀向着黄忠所在的宛城东郊屯营而去。 暗夜中看去,他们就象无数张牙舞爪挥舞着战刀魔鬼,却又象黑夜中的风一样无声无息。 营寨的大门已经被黄忠关上,但是并州军们却都有套索,他们冲到东郊大营前,挥动长索,套住营门,然后几个人拽一股绳,分为数队,拼了命的向后狠拉着。 尘土飞溅,一条条绳索被崩得笔直。 “咯吱——咯吱——轰——”营门摇晃着,终于重重的倒了下来,砸起漫天的尘土。 “营门已破!冲啊!” “杀尽西凉军!” “抢啊!抢!” 紧接着,便见并州军在吕布的带领下,狠狠的向着营内冲去,他们就像是暗夜中袭卷而来的潮水一样,迅狂了大营的前门,向着寨内疯狂的奔涌,犹如惊涛拍岸风卷残云。 但是,在他们想象中的,营内敌军四下溃败的情形并没有出现在他们的眼帘中。 而在寨门后边,那空地中央,是严阵以待,摆好了阵势的荆州军。 大盾,长矛,强弩等利器,一样不缺。 而为首的战将,横刀立马,毫无所惧的观望着对面的情形。 “吕布,出来与某说话!” 在听到这一声喊叫的时候,吕布的动作很明显的都停顿了一拍。 他诧异的向着大营内看去,暗自嘀咕道:“黄忠?怎么是他!” 第六百二十六章 第二毒士 吕布军冲进了寨内,依照吕布的想法,应该是很容易就搞定里面的兵卒,然后杀人,劫马,抢军械,烧寨子……最后再将刚才他看到的那个妖娆的美人往赤兔马上一放,就可以风风光光的高唱“得胜归”返回宛城了。 但是眼下这种情况…… 说实话,寨子里的人就算是张济,吕布都不怕,牛辅都挡不住他几下,张济又算什么? 但问题是……黄忠可跟一般人真的不一样。 几番交手,吕布和黄忠一直都是打成平手,而且甚至有几次,还吃了不小的暗亏。 “黄汉升?你在这里作甚!”吕布的心中虽然惊惧,但面上却显得很是平静,他话语冰冷,话中的温度低的犹如冰霜。 “这话应该是黄某问温侯才对吧?”黄忠的脸上闪出了几分不屑的笑容:“吕布,你不在雒阳扶保天子,好好当你的将军,跑到宛城来烧杀抢掠?你当我荆州人都是泥捏的不成?” “大胆,竟敢直呼卫将军名讳!” “名讳?”黄忠哈哈大笑,声音奇大,甚至还有些笑的前俯后仰。 “听了名讳就坐不住了?还当什么将军,若是老夫叫汝三姓家奴,贼厮你是不是还要扑上来咬我?” 吕布大声怒喝:“老贼焉敢这般猖獗?看我取汝狗命!” 说罢,便见吕布当先而出,直奔着黄忠纵马杀去,黄忠也不避让,亦是当面迎上。 而吕布身后的并州军和黄忠身后的荆州军,则是一同大叫着‘将军神威’一边持着武器紧随着两方的主将奔上去对战,一时间,营寨内便一片大乱。 荆州军都是训练有素,装备精良的猛士,但并州军却也是在尸山血海中拼杀出来的,各个都有充足的战斗经验和悍不畏死的作战风格,双方虽有弓弩手,但此刻却无人放箭,而是用冷兵器拼着全力厮杀,兵器相交,力气大的都能冒出点点的火星,并发出刺耳的声音。 整个大寨,都因为这两支强军的交手而变的摇摇欲坠。 但最为引人注目的还是吕布和黄忠的交手。 双方确实都是以死相拼! “咣当!” 一声巨响,震得两个人手下的侍卫都不敢上前,只能各自环卫其左右。 长刀和画戟在半空中来回碰撞,发出清脆的震动声,几乎所有人的眼睛都被两个人的比试做吸引。 这两件兵器的制造都是出自荆州南阳,用的都是一样的好铁,重量也都不是寻常人可以拿起来的。 但就是这样两柄沉甸甸的兵器,在黄忠和吕布的手中,就被挥舞的如同旋风一样快,如同挥舞鞭子一样的轻巧,叮叮当当的敲击在一起,一声比一声闷。 两个人近处搏杀,都是用尽杀招对付对方,险象环生。 很快,两个人在彼此向着对方的要害上招呼了多次之后,终于各自纵马腾移挪开,呼哧呼哧的喘气。 刚才的一番交手,近处搏杀,虽然速度很快,但却让二人都是浑身冷汗直流,后辈都被汗水浸透了。 说实话,真的是过于惊险,适才的交手只要稍有疏忽,两个人就很有可能人头落地。 黄忠的刀曾两次逼到了吕布的脖颈处,都被他堪堪挡开。 吕布现在还感觉到自己脖颈处的喉管,被刀风扫的生疼。 黄忠也很惊险,一次是吕布画戟的尖端直奔他的左眼而来,差几寸的距离就会扎进去了,幸好黄忠撇头撇的快。 另外一次,是吕布的画戟罩着他的天灵竖砍,被黄忠用战刀横档之时,小枝已经隐隐的敲击到了黄忠的兜鍪,发出清脆的声音。 两个人各自站定,彼此互相观望着对方,犹如两只饿狼在对峙。 这两只野兽目下都是绷紧了浑身的神经,仔细的观察着对方的破绽,力求能够将对方一击毙命。 “吕布,再来啊!” “再来!” 吕布和黄忠养足精神,然后同时纵马向前,画戟和长刀同时刺向了对方,但却又都被对方让过了要害,狠狠的攥住了对方兵刃的前端,两柄武器就这样落在了两个人的左右手中。 如此一来,两个人就开始在战马上拼起了力气。 二人都是有千钧之力的猛士,如今拼起了气力,一时间更是难分胜负。 但就在这个关键时刻,并州军后方的号角响起了。 不是那种铜制的号角,而是草原上的狼骑们随身携带的小骨角,吹起来声音短促,凄厉,虽然不像是大铜角那样的声色绵长,但却也有着起轻便容易携带,且声音容易辨认的优点。 而在这个声音中,骨角的节奏代表的是撤兵。 骨角一出,并州军士们的拼杀热情,便犹如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一样,从头浇盖到脚底。 吕布心中不由大怒! 是哪个混账居然敢在这种时刻下令撤兵的? “黄忠,我军中后方有事,不便强战,你我各自缓慢,稍后再来大战百合如何?” 黄忠哼了哼:“吕布,难道黄某还怕你不成?你我二人喊一二三,各自撤手!” “好!” 二人随即喊了“一、二、三!” 随后他们便立刻松开了对方的兵器,然后紧握自己的兵械严阵以待。 黄忠的荆州军重新排列阵势,而吕布的并州军士们则是缓缓地退了出去。 少时,来到寨外,吕布直接骑马奔到了后阵的魏续出,怒道:“谁让你下撤兵令的?” 魏续张口结舌,还来不及说话,便听旁边一个笑意满满的声音道:“是我。” 吕布猛然转头,看到的,是缓缓打马来到他面前的李儒。 “是你?你怎来了?” “奉陛下之命,特来军前效力。”李儒微笑着,将一卷圣旨递送到了吕布面前。 吕布眯起眼睛,低头看了看那诏书,伸手接过,打开后一目十行的看完…… “监军?就凭你?” “不是凭我,是凭的陛下旨意。” “陛下旨意?”吕布闻言不由扬天哈哈大笑:“只怕是王太傅的意吧,陛下那我知道,恨不得灭你三族……就凭你当年鸩毒弘农王,陛下就恨不能弄死你一万次。” 李儒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但少时还是镇定了下来。 “温侯,陛下和太傅有命,夺取宛城之后,不可在此迁延,当速速转兵,回返雒阳。” “回返雒阳?”吕布闻言不由勃然大怒:“我还没跟黄汉升分出胜负,你就让我回去?” “你与荆州军交手,可是犯了陛下和王太傅的大忌,你可知道?”李儒冷冷地言道:“在陛下心中,刘琦是救驾功臣,更是被他当面认作皇兄的!” “至于太傅,他现在不想惹山阳刘氏,特别是他们还是汉室宗亲,如果可以,王司徒想要联合荆州共抗袁氏!毕竟今后之势,这天下最大最难啃的骨头,还是姓袁的……温侯,不要逞一时意气,为了一个女人,坏了陛下和太傅的大事,不值得的。” 吕布听到这不由一愣。 接着,便见他转头看向了魏续。 魏续急忙挪开目光,心虚的仰头看向天际。 黑咕隆咚的,也不知有啥好看。 吕布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道:“只是我出兵一次,只夺下一个宛城,杀了一个牛辅,实在是微末之功!” 李儒笑呵呵地道:“不妨事,温侯只要愿意听我的,再回雒阳之前,李某人愿意再送温侯一个天大的功劳。” “天大的功劳,你送我?你凭什么?” “就凭李某这满腹的机谋,温侯有勇,李儒有谋,只要温侯愿意,今后你我联手,必可无敌于天下!” 吕布闻言似乎想起来了。 他记得有一次,董卓喝多了曾说过一次: 若论设致命之毒策,当今天下,当以李儒为先。 他若是第二,无人敢居第一。 第六百二十七章 众女皆欲来益州 并州军在荆州军的注视下撤走了,在哨塔上的荆州军斥候眼看着西凉军撤走,直到依稀消失在夜色中后,才去向黄忠做了汇报。 黄忠听了之后,长吁口气,并没有西凉军追赶。 并州军战力犹在,人数不少,黄忠此来只是带了一万荆州兵,但据探子查探,吕布这次率领来攻占宛城的兵力,最少也是在己方的三倍往上。 适才与己方交手的只是吕布一部,大部分的并州军眼下还在宛城中清理牛辅的余部,若是并州军集结大部分兵马来与自己交手,黄忠凭自己眼下手中的人数,并无胜算。 “这大寨中的财货、辎重、战马都已经收拢好了么?” “数量如何?” “财货辎重的数量不多,但甲胄不少,且还有千余精骑。” 黄忠身边,一名校尉忙道:“回禀将军,这东寨乃是牛辅设立用来和宛城彼此呼应的重要屯兵之所,故而战备颇多。” “原来如此。”黄忠恍然而悟,随后吩咐道:“且将所有军备挪移至新野,时刻观察宛城东向……派人通知李典和王威,让他们整点大兵,随时从襄阳准备支援,力求收复宛城!” “诺。” 那荆州军校尉拱手应命,然后似乎想起了什么,又问道:“将军,适才那凉州的女子应如何处置?” 黄忠道:“派人回去通知荀攸先生,请他派出使者去豫州边境,将此事告知张济,然后看看是要如何送回那女人便是……且先将她送回襄阳去,交给主母安置。” “交给主母?” “就是蔡夫人,君侯的夫人,两人亲事已定,本来君侯是要在连妻带妾,一并婚办的,只是蔡瑁突然身死,此时操办婚事,于理不合。” 那校尉似乎是听懂了,立刻道:“将军放心,末将这便派人操办此事。” …… 第二日中午,荆州军的士卒快马加鞭,就将邹氏送到了襄阳。 此时,刘琦府内,蔡觅、任姝、杜嫣、蔡琰四个人已经都住了进去,本来刘琦答应他们,今年一次性的给她们一同办个婚事,但由于蔡瑁突然身死,蔡觅属于身在丧期,故而只能推延。 故而大家就是一起先过日子,婚期待以后找个机会,再做处置。 今日,又赶上刘琦的两个妹妹,刘雅和刘灵前来做客,再加上可爱的小刘颖,整个府内的花园中,六大一小七个女人围绕在一起,府内可谓是一片祥和喧嚣的景象。 蔡琰和任姝昔日的关系最好,但因后来有些误会,彼此之间一直有些隔阂,但幸亏大姐蔡觅在其中周旋,竟然是真的打开了两个人心结,放弃前怨,以姐妹相称。 蔡觅年龄最长,脑筋活络,又精通外事,又是最早与刘琦做过媒的正妻,家中诸事自然由她说了算。 但说实话,这一个偌大的刘家府邸,若是没有一个蔡觅这样的人坐镇把持还真不行。 刘琦的事情很多,这个纷乱的天下时时刻刻的都在牵动着他的精神,他没有过多的精力用来操持家室。 论及智慧,蔡琰和任姝也都是不俗,特别是蔡琰,还是出身大家的天下第一才女,但论及打理俗务上,温婉的蔡琰跟蔡觅相比,还是差了那么一些泼辣。 毕竟,就算是蔡琰再聪明,但过于良善温婉的性格,并不能处理所有的事情,女人若是想成功的主内主外,一定还要有些泼辣的性情才是。 “雅妹妹,你与那陶郡丞,最近如何了?”凉亭之内,蔡觅一边伸手拨着蜜桔,一边笑问刘雅道。 刘雅闻言,顿时被羞了个大红脸,道:“嫂嫂这是何意?妹妹与陶公子只是经词之交,彼此互相欣赏,并无旁事。” “是么?”蔡觅闻言不由掩嘴咯咯直笑:“可是据我所知,那陶郡丞因为南阳郡的事务,总是隔三差五的往襄阳跑,每一次回襄阳,还都会带一些新奇的玩意给雅妹妹你,真是让人羡煞……你那大兄对我们几个,可就从没有这般的温婉和耐心。” 刘雅虽然嘴硬,但笑的很甜:“谁说的?大兄对几位嫂嫂也是极好的。” 蔡琰接过蔡觅拨好的蜜桔,道了一声谢,然后又分成几瓣分别递给杜嫣、任姝等人后,道:“不过说真的,雅妹妹,那陶郡丞我见过几次,为人温文尔雅,又是正经的门第出身,丹阳陶氏亦属经学大家,其父如今也是一方牧守,身为地位皆有,若是两家能结成连理,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刘雅叹了口气,道:“严君若是能有蔡中郎这般的宠溺女儿就好了……反正父亲就是一直不喜陶商,反倒是偏爱那个王谦家的王粲。” 蔡琰恍然的点了点头,用葱细的手指点着自己下颚,轻道:“那王粲我见过,才思敏捷,文章华丽,能言善著,是个奇才……就是、就是……” 说到这,蔡琰颇为无奈的摇了摇头。 任姝好奇起来,忙道:“昭姬,怎么说话说半截?就是什么呀?” “就是、就是……”蔡琰有些不好意思往下说。 蔡觅大咧咧的接茬道:“就是长得太丑啦,晚上同榻而眠,一睁眼睛怕是都像看到鬼!” 话音落时,将亭内的女子们一个个都逗的花枝乱颤,一个个都笑出了眼泪。 若是刘琦在这,一定会说这些娘们一个个的笑点真低。 唯有自己在地上来回跑着玩的小刘颖,皱着眉头疑惑的看着眼前的这些大人,忽然不知道她们突然间哈哈的傻笑是为了什么。 少时,却见蔡琰突然说道:“阿姐,蔡琰有事想跟你说。” 蔡觅转过头,道:“怎么了?” “前一段时间,张中郎将派人送来书信,说是夫君想要派人召我那义母入蜀,用天师道在蜀中帮他颂扬贤名,当初我为了夫君的仕途基业,故而特与露氏暗中结成了母女之谊,如今卢氏和张鲁入川,我想随她们一起去,有些事情府君不好要求卢氏的,我也能从中周旋,或是替夫君开口。” 蔡觅听完恍然道:“昭姬妹妹想的周到,那回头你立刻收拾细软去吧。” 杜嫣抓住了蔡琰的手,道:“夫君去了益州,如今连昭姬也要走,这家中着实是冷清了不少,也不知道你们多久才能回来。” 任姝在一旁开口道:“那有什么?实在不行,咱们全家都去蜀中就是了。” 杜嫣闻言吓了一跳,道:“夫君在前线打仗,咱们一家都去,未免不妥吧?” 任姝笑呵呵地道:“那有什么?杜姐姐你和昭姬姐姐,还有我,当初都跟随大军一同在前阵征战过,夫君到益州乃是为了取蜀,想来这时节也会夺下一两个大城了吧?咱们又不随军征战,只是在后方替他打理操劳,总好过在这个地方想他……毕竟益州那么大,万一他平蜀需要三年五载的,难道咱们还都在这里待三年五载不成?” 说罢,却见任姝转头看向蔡觅:“阿姐,你说我说的对否?” 蔡觅似又所悟,她仰起头,认真地思虑了一会,方道:“好像还真就是这么个道理。” 沉思了良久之后,方听蔡觅道:“但此事还需我作书,先向夫君请示一下,咱们身为刘家妇人,行事也不可僭越,夫君若是让咱们入蜀,咱们便去,若是不准,那便只让昭姬妹妹一人去益州协助夫君。” 杜嫣和任姝一起点头,同时扭过头,颇是羡慕的看着蔡琰。 蔡琰回头又对刘雅道:“关于妹妹你的婚事,回头我也好好的问一下夫君,昔日严君不准妹妹嫁陶商,依我看来,多少也是因为严君执政,他有他的想法和顾虑,但如今严君已经放权,并放出话来,说病体若愈,就要下荆南学宫讲经,不再参与政事,雅妹妹的终身大事,或许有君侯与严君沟通,会有所缓。” 刘雅没想到蔡觅居然还会帮忙惦记着自己的婚事,心中很是感动。 “多谢姐姐了。” 就在这个当口,府外的管家来向蔡觅通报,说是荀攸有事求见。 荀攸的重要程度,蔡觅自然是知道的,他亲自前来,必然是有大事,蔡觅急忙请他前来。 少时,荀攸进了厅堂内:“见过主母。” “公达先生不必多礼,不知有何要事?” 荀攸也不藏掖,直接对蔡觅说出了他所来的目地。 “黄汉升在与吕布交战的时候,救下了一个牛辅军中的家眷,据悉乃是张济之妻,我等思来想去,至关重大,特将此女子交付给主母看管,还请主母多多费心。” 蔡觅:“……” 第六百二十八章 三州之变 江州在后世,便是赫赫有名的山城重庆,正是两江夹一山,天然的独特地貌让江州城成为了蜀中易守难攻的一道重要关口。 江州属于巴郡的首府,而在城中负责镇守的,则是目下巴郡郡守乃是赵苲,他在江州总督巴郡各县。论及能力,赵苲在蜀中并不算弱,且在听说了刘琦攻克江关的消息之后,他也下令,立刻命江州全城做好布防,并派斥候谨慎的查探荆州军的情况。 赵苲的动作很快,但刘琦的动作比他更快。 依照赵苲的估计,刘琦在攻下江关之后,应该是休整七到十日的时间,再进兵巴郡,如无意外,刘琦应该是先攻克江州周边的县城,将江州围在其中,然后再施压进攻。 毕竟,整个巴郡之中,江州这个地方才是最难打的,若是强攻,对于荆州军的损失未免太大。 有这个先入为主的观念,赵苲在江州的准备动作说起来就并不算慢了。 但很可惜,战争这种事情并不能先入为主,特别是面对刘琦这种长于征战的高人,更是不行。 因为精于战阵的人,最懂的就是反其道而行之。 刘琦在江关之内稍做休整,便立刻排兵布阵,并以最快的速度率兵赶赴江州。 刘琦抵达江州的那天傍晚,距离刘琦打下江关的时间,只有三日。 赵苲在听到了消息之后,急忙从山城下来奔着关口去看。 刘琦的数万大军已经在江州之外安营扎寨。 看着那一个个的帐篷,还有刘琦营中冒出做饭时的炊烟,赵苲的脸色在一瞬间变的有些扭曲。 他的手抬了起来,然后重重的拍在了城墙垛子上,发出了一声闷响。 “不想刘伯瑜的动作居然这般迅速!” 赵苲恨恨地道:“可惜咱江州城的城防还未曾收拾好,就出了这般的状况!这刘伯瑜真的是诡诈之极!” 赵苲身边,站着巴郡都尉郭盛道:“府君不必如此心急,刘伯瑜虽然仓促进兵来此,但终归是人困马乏,暂时攻不得城,更何况我江州山城乃是天险之地,非等闲可取,眼下后方有刘璝,邓贤,泠苞等将军的数万兵将已经奔着江州而来,只要咱们拖住一时,待增援大军抵达之后,我兵马之数远胜刘琦,他纵然是有天大的能耐,怕是也拿不下江关的!” 赵苲缓缓地点了点头,道:“眼下也只能如此了,传令各部,谨慎守关,不可让刘琦的兵将靠近江州一步!” “诺。” …… 刘琦的兵马抵达了江州之后,便在其一面驻扎。 江州和别的城池不同,根本无法围城,因为其地处于长江和嘉陵江的汇流处,三面环水,若要四面围定的话,根本就不现实。 寻了附近的一处高山,刘琦带领着一众手下攀爬上了半山腰,遥望江州,筹谋当如何攻打。 而在见识到了江州的特殊地貌之后,众人都有些犹豫了。 除了荆州的江陵之外,众人还是第一次看到三面环水的城池,这简直就是一座天然屏障。 “这可怎么打呀。”沙摩柯性格耿直,在观察了许久之后,第一个出言感慨。 虽然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句感慨,却道出了一众人的心声。 众人都是长吁短叹,不知当如何是好。 这城,打也不是不能打,但就是太难打了。 刘琦坐在半山腰的草地上,一只脚悬在土坡 他的嘴中叼着一段树枝,颇有些肆意少年潇洒不羁的状态。 二十多岁的年纪,正是人生最能够彰显性格的时刻。 刘琦看着远处的城池,嘴角挂着似有似无的笑意。 “君侯。”徐庶站在刘琦身边,突然开口。 “怎么了?” “末吏手下的卫士将荆州和中原的情报带回来了,末吏整理了一下,想挑重点的跟君侯说说。” “是曹操那边的战况?” “是。” 刘琦眯起了眼睛,道:“战况如何了?” 徐庶拱手言道:“卫士回报,曹操在兖州以一敌三,面对张邈、公孙瓒、刘备三方军马,本是四面楚歌之局,形势困顿,他刚刚返回兖州的时候,因为曹操兵马远征方回,公孙瓒刘备蓄势待发,张邈又在兖州素有人望,故而令曹操连续打了好几个败仗。” 刘琦吊在嘴中的小枝上下晃动着,他笑道:“这点我倒也是能想到,如今呢?听说前一段时间,他们双方缺粮,故而各自去收粮,如今情况如何了?” “兖州今年闹了蝗灾,双方粮草不敷,故而各自罢战征粮,曹操征讨汝南黄巾,收粮十万斛,再加上荀彧给他在后方的征调,倒也是面前度过了危机,如今他再次与公孙瓒和刘备交手,居然是连战连胜,公孙瓒和刘备三战三败,目下已经是缩兵回了定陶。” “张邈呢?” “被曹操吓得躲在陈留不敢出来了,以末吏看,兖州的战局目下虽未结束,但战局已经明朗……唉,公孙瓒和张邈,与曹操差的太多了,倒是那刘备此番表现不俗,颇有些能力,可惜依旧非曹操之敌。” 刘琦叹了口气。 果然如此。 “无所谓,其实这结果倒也是在我的意料之中,只是没想到他们败退的速度居然这般快……刘备和公孙瓒,一个前期英雄一个后期英雄,不想还是不敌曹操这个全局英雄。” 徐庶不明白刘琦所说的前期后期,不过他也不以为意,又道:“另外,荆州那边,吕布偷袭宛城,杀了牛辅,收其在宛城的辎重和马匹,黄将军出兵宛城,在东郊夺了牛辅的大营,收其辎重,双方一半一半,目下黄忠收拢辎重返回新野,谨慎防备……而吕布则是留下魏续领一万兵守宛城,自己则是返回了雒阳。” 刘琦轻轻地点头:“黄忠去宛城那边,是我临出征前安排的……只是如今牛辅已经死了,宛城理应就应被咱们所接收么?他留魏续率一万兵在那里是什么意思?” 徐庶苦笑道:“据说,黄忠在宛城的东郊大营和吕布大战了一场……” 刘琦的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 如果他没有记错,自己在离开之前,是不要让黄忠与吕布交手的。 “那吕布现在不比当初了,人家现在可是朝廷的卫士将军,属于天子亲军,黄忠怎么可以与他随便动手?” 徐庶见刘琦的脸上有几分不悦之情,随即道:“不是黄将军主动招惹吕布,而是吕布主送率兵去攻打黄将军?” “原来如此。”刘琦如释重负的长出口气:“幸好如此,若是黄汉升主动去战吕布,那未免有些辜负我的信任了,将襄阳托付给他,我也不放心。” 说到这的时候,刘琦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他皱着眉头看向徐庶,道:“不对啊,吕布去打牛辅抢军械,打我荆州军作甚?好歹我荆州军也是宗亲之军,他焉敢如此?” 徐庶左右看了看,低声道:“好像,是因为一个女人。” “啊?” “据说,张济之妻为了逃难,跑到了汉升将军那里,吕布随后而至……” 刘琦嗤笑道:“倒还真像是他的风格。” 徐庶道:“我觉得,此事有必要向王允说明,向朝廷讨要个说法。” “回头派个使者去一趟雒阳,跟王允说明一下。” 说罢,便见刘琦伸了个懒腰,伸手指向江州的方向。 “耽误之急,是把这个龟壳撬开。” 徐庶抬头看看江州,淡然一笑:“君候放心,我有办法可破江州。” 第六百二十九章 名正言顺的优势 江州城内,赵苲痛苦的揉着额头,看着眼前的皮图,长声叹息。 别看江州山城占据天堑,易守难攻,但赵苲这心中并不舒坦,他的心理素质,与作为他对手的刘琦相比,相差的实在是太远了。 刘琦这些年交锋过的对手不是董卓,就是曹操,吕布,最差的袁术,张羡也比赵苲这种待在西蜀偏僻之地的玩意强。 赵苲虽然是一郡之首,但有一说一,他根本就没经历过什么像样的战争,董卓在中原所掀起的乱潮,基本上都没有波及到益州,所以说益州偏僻之地,虽然技术落后,经济不发达,但胜在安泰,这么些年来,除了黄巾贼马相之乱外和任岐的内乱之外,基本没发生过大的战事。 但没发生过大战事,也不完全是好事。 优秀的将领和善战的兵卒,都是在战争中被磨砺出来的,一场生死大战对于将领以及兵卒的成长,犹剩于操练十年,在这一点上,益州的将领和军卒比起其他州郡的军士,差的太远了。 赵苲就是这样,论及能力,他有一些,但论及战争经验,他跟刘琦比着实是少的可怜。 刘琦三万人马来攻江州,对刘琦而言,只是诸多战争中很平常的一场,但对于赵苲而言,可能是这辈子所面临的最大一场考验了。 刘琦的兵马在江州安营,赵苲整宿都没睡着觉。 第二日,赵苲登上东面的关头,一大早就开始指挥将士们准备守城军械。 说实话,他现在着实是有些焦虑。 蜀中的士兵们经历的大战有限,临危经验不足,一旦碰见关键的战事,那种绷紧精神,跟随将领处理紧急问题的能力非常欠缺。 赵苲身为郡守,却不能表现出神态自若,给三军将士们吃定心丸。 相反的,赵苲现在的焦虑状态比所有人都重,大早上起来就爬到城头,呜嗷喊叫的让将士们开始准备城防,且焦急、心躁这些情绪,统统表现在自己的脸上,这在一定程度上而言,就给江州的蜀军守军一个心理暗示。 这仗打不赢! 主将都害怕,都焦躁,都恐慌,他都觉得打不赢的仗……那就说明我们确实打不赢! 身为一军之主,赵苲不能做到镇定自若,这就注定了这场战事的结局不会太好。 “府君!府君!” 赵苲才刚刚休息了一会,就有郭盛急匆匆的攀上了城头寻他。 “何事?” “府君,刘琦的使者来了江州,想要拜见府君!” “见我?”赵苲闻言顿时一愣:“见我作甚?” “说、说是奉命特来劝降。” 赵苲闻言眉头皱起,他张了张嘴,一拍大腿站起身来,道:“带我去看。” 这次代表刘琦来此的人,是徐庶本人。 眼下的徐庶,在刘琦的麾下名气不是很大,虽然有一个卫事署右中郎将的头衔,但卫事署在刘琦麾下,本来就属于一个隐秘机构,对外州郡的人来说,卫士署右中郎将是干什么吃的,人家根本也不知道。 所以说,当徐庶报上自己姓名的时候,赵苲心中实在不满意,他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被刘琦派了一个这样的使者来劝降……这刘琦实在是没有什么诚意。 徐庶向赵苲递上了刘琦的劝降书信,待赵苲看完之后,方对赵苲道:“赵府君,刘镇西久仰君之大名,今派徐某来,乃是以实意的劝降,毕竟赵氏也是蜀中大族,君之族兄赵韪现在贾龙麾下,也不复为刘璋所用,君在刘璋麾下实在是屈才了,刘镇西久闻府君大名,如雷贯耳,如府君愿意扶持镇西将军,刘镇西不但依旧以郡守之位相待,待据益州之后,对君之族人,皆当予以重用,不知府君意下如何?” 赵苲捋着须子,认真地思虑了半晌,道:“刘镇西侵我州郡,如今还派你来招降于某,某若降之,让蜀中诸族众英杰,何以视我?岂不留了骂名于后世?” 徐庶笑道:“不尽然吧,刘焉父子执掌益州,实乃名不正眼言不顺,当今天下,得天子名诏敕封的益州牧是谁?是我家刘镇西!镇西将军奉天子敕命,来此接任州牧之职,有何不妥?府君乃是汉臣,尊天子之命,而迎益州牧入蜀,何来骂名之说?难道府君不当汉臣,敢为刘璋自家鹰犬,负隅顽抗,便能留下贤名于后世么?” 赵苲的眉头皱了起来。 刘琦的益州牧,镇西将军乃是大汉天子正统敕封,在大义上确实无懈可击。 自己归顺了他,倒还真是没有毛病。 问题是……他的家眷亲族都在蜀郡,他若投降,家眷岂不尽为刘璋所杀? 他的族兄赵韪虽与他同族,但并不属于同枝,人家的家眷早就已经被任岐给接到犍为郡去了,因而人家可以心安理得的反叛刘焉刘璋父子。 赵苲当下便决定,拒接徐庶,将他赶出府邸。 但猛然间,他突然福灵心至,心生一计。 “足下之言,甚合我心,刘焉刘璋父子,名不正言不顺,他们统领蜀中五年,整个益州的世家大族皆深怨其政,只是刘氏父子威压太深,不敢反之,今刘荆州前来益州赴任,光复蜀中日月,令我益州人再见晴天之日,我赵苲焉有不从之理?” 徐庶站起身,冲着赵苲长作一揖道:“府君有如此远见,实乃江州百姓之福,徐某这便返回我军军营,向刘镇西转达府君的一片诚意。” 赵苲伸手道:“有劳徐先生了,还请先生转达镇西将军,赵某这边,整理城内土册,仓禀库府,军械粮秣,并收拾三军将士,五日之后,便即出城献降?” “五日之后?”徐庶露出些许不明所以之色:“为何要特意等到五日之后?” 赵苲急忙道:“没有办法,毕竟这偌大一个江州城,郡署内的官吏都是来自于巴郡各县不同的望族,兵士中有很多也是诸家曲部,个中脉络复杂,若是仓促归顺,很容易引起城中激变,但刘璋非贤主,且刘镇西乃是天子亲授的益州牧,只要我对诸官吏好生说明道理,他们一定会欢迎刘镇西执掌巴郡……” 说到这,赵苲顿了顿笑道:“只是需要些时间。” 徐庶恍然而悟:“原来如此,既是这样,那徐某就先替刘镇西应下此事,五日之后,江州东城外,刘镇西会在那里,等候府君以及城中官吏出城献降!” “一定,一定。” 随后,两人又谈了一下献降的细节后,徐庶遂起身告辞。 而赵苲则是长吁短叹的坐在原地,抚摸着胸口,嘴角露出微笑,颇有些得意。 郭盛疑惑道:“府君既然有意归顺,那为何还要等到五日之后,江州城内诸豪,哪个敢不尊府君之令,末吏愿替府君平之!” “哪个还真会归降他了?”赵苲摆了摆手,道:“我一家老小皆在蜀郡,此时归降,岂不是家破人亡?我只是故意拖延他五日而已。” “待五日之后,刘璝等人的大军一到,这江州城的兵马数量就超过荆州军了,到时候我还怕他刘琦作甚?这不过是权宜之计,你如何还当真了?” 郭盛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还是府君有谋略,知道将计就计,用这种方法拖住荆州军。” 赵苲正容道:“你且去帮我送送那徐庶,然后再表达些我要归顺的诚意,以此来麻痹他,懂么?” 郭盛领命,随即跟了出去。 …… 巴郡都尉郭盛,代表郡守赵苲送徐庶来到江州城门处。 徐庶转过头,友好地对着郭盛笑了笑,道:“有劳郭都尉引路,徐某先行告辞,还请叮嘱赵府君,五日之后,城外相见。” 郭盛犹豫了一下,忙道:“徐君留步,咱们可否私下说上几句?” 徐盛很是随和地笑道:“当然可以。” 他一挥手,请郭盛来到城门旁无人的地方。 郭盛四下观望了一圈之后,见左右无人,方道:“实不相瞒,适才赵苲与徐君所言,乃相欺之言,还请徐君不要为其所蒙蔽!” 徐庶的眉头一皱。 赵苲的计谋,自然是逃不出徐庶的眼睛,他心中非常清楚赵苲的拖延之计,适才答应下来,不过是将计就计。 不过这个巴郡都尉居然跑到这来,暗自掀了赵苲的底,倒是令徐庶心中诧异。 “郭都尉是何意?” 郭盛拱手道:“我一家老小皆在巴郡,此番刘镇西兵入益州,但凡是知晓些许天时的,都知道刘璋大势已去,离灭亡不远,我郭家也在蜀中立足数十年,不想随刘璋覆灭,特以此实情相告……赵苲是在等刘璝等人的援军,若是这些人入了江州,刘镇西想要打下这山城,只怕就是难了。” 徐庶没有说话,他只是小心翼翼地看着郭盛,眼眸中不时的闪现出揣度的意味。 郭盛急忙道:“汉丰郭氏,在当地也算是享有盛名,我一家老幼如今尚在汉丰县居住,并无一人在此,徐先生若是不信,可禀明刘镇西,让他去查。” 这一句话,算是抖落出了自己的老底,徐庶心中的疑虑方才去了。 “郭都尉真是忠义之人,徐某信你……刘镇西乃是天子亲任的益州牧,有假节西南之权,若是此番真夺下了江州,日后这巴郡郡守的位置,以刘镇西的有功就赏的秉性,一定会授予郭都尉的。” 郭盛连忙向徐庶称谢。 …… 徐庶返回大营之后,就向刘琦禀明了今日进江州城的情况。 刘琦听了之后,有些不太放心。 “那郭盛可靠吗?” “他主动向我等透漏了其家族常居乡县,应该是可靠的,汉丰离此不远,若要派人探查,往来不过一夜时间。” 说罢,徐庶补充道:“其实郭盛归降也在情理之中,刘焉父子这些年在蜀中不甚得人心,再加上君侯有天子敕封,乃是名正言顺来蜀中继任州牧,与君侯相抗,与反贼无疑,大部分人还是不愿意背上这个名头的。” 刘琦点了点头,又问道:“那郭盛与你相约如何行事?” “他言江州三面环水,只有一面为陆关,每日子时他都会主持换防,这个时候他都会亲自登楼巡视,若是在子时攻打,必可成事。” “你可跟他约定时辰?” 徐庶笑道:“约定的是明日子时。” “很好。”刘琦满意的笑了,他站起身,道:“果然还是元直知我,那咱们就今日子时,发动兵马攻关!” 徐庶言道:“兵不厌诈,庶正有此意。” …… 当天夜晚,荆州军汇集全力,在子时的时候对南面的江州关口进行抢攻。 此时正值两班士卒交替换防之际,守备力量比起其他时候薄弱,再加上通过白日的交涉,赵苲已经放了心,以为五日之内荆州军不会来攻,只会等待己方投降,故而未做周密部署。 在这样的情况下,荆州军的骤然抢攻,着实是打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郭盛此刻正组织兵马交接,听说荆州军攻城,不由吓了一大跳。 他第一反应以为是自己记错了和徐庶约定的时日,但仔细想想,却觉得自己应该没有记错。 如果自己没有记错,那就说明荆州军进攻的时间,向前整整挪移了十二个时辰。 为什么往前挪了十二个时辰? 其实不用细寻思,郭盛心中也跟明镜似的。 但他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要帮助荆州军! 因为无论怎么衡量,荆州军都一定会成为最终的胜利者。 当下,便见郭盛招呼过自己的亲卫,让他去召集自己的亲卫,准备打开城门,放刘琦进来。 可当郭盛的亲卫军赶到,将城门打开,放荆州军进城时,甘宁、娄发等人已经爬上了城头,并在城头掀起了一阵腥风血雨。 这时候打开城门对荆州军来说,意义着实不大。 “杀啊!” “冲杀!” “夺下江州!杀了赵苲!” 这声音如同山呼海啸一般。 赵苲躺在床榻上,迷迷瞪瞪的本来已经可以入睡,突然间听见了喊杀之声,不由惊的从床榻上猛然起身。 他惊恐的向着窗外去望,但由于他的郡署距离关口太远,虽然能够听到喊杀之声,但却无法看清具体的战局和情况。 赵苲仓惶的穿上衣裤,在侍卫的保卫下,匆匆冲出了府邸。 就在这个时候,一名败兵仓惶的跑到他的面前,跪拜拱手:“府君,大事不妙,荆州军乘夜攻城,城门被打开,敌军的骑兵已经杀破城关,奔着郡署的方向来了!” “如何会这样!?”赵苲狠狠地跺了跺脚。 然后,便见他立刻派人牵来马匹,翻身上马后,没有奔着城关走,反倒是冲着相反的方向逃去。 他竟然弃城了! 第六百三十章 益州危急 “杀啊!” 江州城内,典韦、庞德、张任、严颜等几名猛将,分别率领着四路兵马,冲入江州城的街道,分别从四个方向,向着山城的中心围绕过去。 他们的兵峰直逼郡署,势头和速度飞快,行军毫无停滞。 中途或有蜀军出现阻挡他们的去路,但面对这些荆州猛将,根本就坚持不住,不消几个回合,就被杀的屁滚尿流,仓惶如丧家之犬。 蜀军在作战经验方面本就不如荆州军,他们的主将赵苲也是一个不通军事的人,由于他在军卒面前的表现欠佳,使得江州城内的蜀军士气和战意一直不高。 若是有城廓作为坚守,江州的益州兵与荆州军对阵尚有几分比拼的可能性,可如今的江州城被攻破,双方由攻坚战变成内城的街道战。 在城内,凭益州军的战力和士气,远不是荆州军的敌手,战力根本不在一个水平线上。 “所有人,沿着街道,铺平式的往郡署靠过去,不要放过一个逃走的敌军!务必要生擒赵苲!” 甘宁一边说着,一边翻身下马,抄起随身的环首刀,率领着一众军士,犹如敢死队一般齐刷刷的向着郡署逼去,路上但凡是碰到益州军,便绝不留情,除非对方投降,否则统统斩杀殆尽。 而随着甘宁,典韦、庞德、严颜、许郸和许沂等人,也都分别采取了这样的战法,向郡署进兵。 如此行事,就是为了能够最大程度的防备赵苲从某一条小街离开,毕竟对方也是一郡的郡守,若是能够生擒这名两千石,这是多么大的功劳。 太史慈并未持刀,而是持弓,他率领大队弓弩手在一众猛将步卒的背后,用弓弩作为他们的策应,并时刻注意街道两旁的房上,只要是看见房上有人,休问其他,只管射杀。 荆州军用狼群地毯式的攻击方法,向着城内正中的郡署袭杀过去,所有人都在盯着那颗两千石的人头。 大队的兵马入城之后,刘琦遂率领中军杀入了城内。 进入城池后,刘琦四处环顾,然后询问守护在城门下的人道:“诸军尉,现在都在何处?” 徐荣目前正总督关下,闻言行礼道:“回禀君侯,诸军尉眼下正率领各部将士往郡署移动,诸将命军士们列队行街,力图扫平街道,不让赵苲乘乱逃走。” 刘琦闻言一挑眉,奇道:“那徐将军如何不去?” 徐荣闻言笑了:“若是换成平时我们攻下的县城,此番或许可行,但江州乃是一座山城,不但四通八达,且层叠险峻,此时我们入城走的是平坦大道,但是到了前面上下起伏,蜿蜒曲径,而且我们还不是四面围定……这样的道路根本没法堵截,少不得还会迷路,若是对方铁了心要跑……怕是我们没什么好运气能够堵住赵苲,与其费这个力气,倒不如干些应该干的事。” 刘琦闻言不由诧然:“什么是应该干的事情?” “回禀君侯,末将已经派人带着益州兵的俘虏,让他们引末将麾下军士,去占领江州的仓禀武库,用以充实吾军。” 刘琦颇为欣赏看着徐荣。 “徐兄果然是大将之才,非等闲可比,只是赵苲乃是巴郡郡守,若是捉了他,便等同于拿下了巴郡,就这么将他放走,岂不可惜?” 徐荣摇头道:“今日攻城,末将见城头的益州军抵抗松懈,士气低落,料无战意,想来是赵苲指挥不当所至,末将不知此人担任郡守治政的水平如何,但若论治军,此人实乃是废人一个,此等人物,杀了不如不杀,留着他在巴郡,对我们日后扫清巴郡诸县,实在是有着莫大的好处。” 刘琦满意的点了点头。 徐荣一把年纪,几乎和黄忠差不多大了,但他所经历的战事,与黄忠比起来还要多了不少,这份经验和毒辣的老道目光,就非一般人所能及。 “徐将军久经战阵,经验丰富,待打下江州之后,这收复巴郡诸县的事情,就要有劳将军你了。” 徐荣急忙拱手道:“君侯有令,徐荣岂敢不从。” 事实果然如同徐荣所料,赵苲若是执意与刘琦在江州城内一决生死,刘琦麾下的战将们想杀想擒,一定都容易的很。 但赵苲是个怯阵之人,一听说荆州军进入了江州,连对阵都不敢对阵,便立刻率人从别处逃生了。 江州独特的地形,给了他逃生的机会,不然他决计逃离不了刘琦的手掌。 荆州诸将入城后,因为一直追击赵苲,反倒是丧失了去占领城中重要武库仓禀的机会。 诸人中还是徐荣老辣,知道此番攻打江州能够让己方最快获得利益的行动是什么。 在将江州城内进行了一番清扫之后,刘琦随即下令,命诸位将官开始在江州进行布防,并彻查方圆三十里的情况。 江州在巴郡属于少有的大城,而且还是三郡交汇处,用这里作为刘琦在益州的大本营,在合适不过。 …… 江州的败兵,很快就将消息传到了正赶往此地的刘璝军处。 此时,刘璝,邓贤,泠苞等人的军队正向着江州城进发,当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为首的刘璝不由当场愣住了。 他们快马加鞭的从绵竹出发,昼夜不停的向着巴郡行军,只是为了能够敢在刘琦之前,抵达江州,阻挡刘琦的进兵。 按照刘璝的计算,他昼夜不停的进兵,估计十天左右就能抵达江州,而凭借江州独特的地形和坚固的城防,荆州军想要攻克江州,最快也要十天的时间。 而前番打下江关,刘琦军是昼夜行军,以疲惫之师用计仓促攻克,按照刘璝的想法,刘琦在江关整备军队,休息再加上行军,也要五日的时间。 但事实上,十五日的时间被刘琦缩短到了只有五日。 刘璝的肺都要气炸了,他没有想到刘琦的行军居然这般迅速,着实是让自己始料不及。 难道荆州军的将士,都是铁打的不成,一连攻克一座险关,一座险城。 荆州军的将士们并不是铁打的,只是刘琦知道,他们必须要先克服江关和江州这两个重要的关卡,在蜀中打下一片根据地,再有了根据地之后,他的军队就可以就地休息,待休整完毕之后,再徐徐蚕食益州的郡县。 拿下来江州,荆州军在益州已经是不败之地。 但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贾龙和任岐二人也开始向蜀中进兵。 一时间益州顿成巨石轰顶的局面。 第六百三十一章 蔡勳、张允出战 刘琦夺取了江州的消息传开之后,令蜀中的几大势力都有了异动。 贾龙和任岐自不必说,两个人一南一北,立刻调遣了麾下的全部军力,开始向着广汉郡和蜀郡发兵。 而负责汉中郡的文聘,在知道了贾龙的行动之后,并没有轻举妄动,而是派出使者前往刘琦所在的江州,向他询问应如何处置此事。 虽然文聘以为刘琦会回答:让他牵制贾龙,但没有想到的是,刘琦给他的四字回答居然是——不可妄动。 江州郡署的花园内,刘琦正在和许郸交手。 既然是常年上战场的人,那自然就要多多磨砺自己的武技。 诚然,刘琦现在的箭术不弱,搏杀的技巧也有一定的水平,但武技和身体素质这个东西,若是不勤加练习,就是会生疏的。 所以,他总是时不常的和自己麾下的猛士们交手过招,用以增长自己的经验,同时也是向他们学习。 当然,许郸和许沂这种勇武大汉,在与刘琦交手时,手下一定会留四五分力道,以免误伤了刘琦。 刘琦也愿意和他们这种下手有准头的人比武较技,毕竟……上一次和典韦交手,一不小心被那莽汉的一击老拳击中肋骨,虽然没有骨折,但刘琦却也是缓了好半天才缓过劲来。 从那以后,刘琦就不再用典韦当武技的陪练了,他本人的本领是高强没错,但下手没轻没重的,不合适。 刘琦和许郸交手了半天,身上大汗淋漓。 最后,许郸竟然被他一招击退了好几步。 却见许郸摇晃着站稳了身子,然后对着刘琦拱了拱手道:“君侯武勇过人,末吏远不及也。” 刘琦见状不由哈哈大笑。 “叔康肯让着我,就已经足够了,但特意诈败,这就有点太假了,没有必要。” 许郸闻言,脸色略微红了一红,显然是被刘琦发现了他的小心思而有些不好意思。 “君侯,还练不练了?” “哈哈,今儿就先不练了,论及真本事,我哪是你的对手,适当的锻炼一下,长些本事就够了,总不能非得把我练成像你这样勇冠三军的猛将吧?” 侍从递上了巾帕,供二人擦汗。 与此同时,有荆武卒的护卫来向刘琦禀报,说是张允,蔡勋,徐庶,满宠,刘晔五人求见。 刘晔一直在江关和秭归处,负责替刘琦督办粮秣,自刘琦攻克了江州彻底在益州站稳了脚跟,才来与他会和。 “你们都来了?城中的情况如何了?” 徐庶拱手道:“君侯放心,江州城的百姓已经安抚,眼下并无大碍,江州周围的仓禀和府库也已经尽为我军占据,眼下江州稳定,请君侯尽管放心。” “好,江州稳定了,那就让将士们好好休整一下,咱们在益州有了根基,就不着急进攻,毕竟还有竞争对手在那里,咱们若是和刘璋拼的太狠了,反倒是容易让人捡了便宜。” 满宠言道:“君侯所指的,是贾龙和任岐吧?” “贾龙、任岐、刘璋……还有我。”刘琦摆着手指头,一边数一边道:“这天下只有一个益州,但眼下我们四人却都想全据此地,这笔账若是不好好算明白,很容易被人当猴耍,吃大亏的。” 张允笑呵呵地道:“贾龙和任岐何足道哉?不过是疥癞之疾,他们昔日都不是刘焉父子的对手,需仰仗君侯鼻息,如今还想乘隙入蜀称雄?简直痴人说梦。” 就在这个时候,却听一个冷冷地声音道:“张将军这般言语,想来已经是有了对付贾龙和任岐的良策了吧?” 张允闻言顿时一愣。 他猛然转头看向说话之人,竟然是蔡勳。 “你说什么?”张允的面色有些不善。 蔡勳似乎是继承了蔡瑁的秉性,在君主面前,若是碰到一个给君主拍马屁的就会心中产生敌意。 这适才是摆明了出言让张允下不来台。 面对张允的质问,蔡勳分毫不让:“请张中郎将指点我们如何在击败刘璋的同时,又不会让贾龙和任岐渔翁得利的办法。” “有办法,张某人也会私下里与伯瑜商议,你是哪一位?张某为何要与你说明?” 蔡勳此刻的表情和蔡瑁生前几乎一模一样,让张允不由自主的产生了一种敌视之感,言语中自然也有说不出的厌恶。 短短几句话说完,两个人看向对方的眼眸中已经各自都有毫不遮掩的轻蔑。 “哎哎!当着我的面吵架,是不是有点太不拿我这个主公当回事了?我还没死呢。”刘琦的声音冷不丁的响了起来。 蔡勳和张允同时反应了过来,急忙向刘琦告罪。 “伯宁,前一段时间,你对我提出了占据江州之后,再分兵南下北上,收复巴州以及犍为的州县,用来做为根基,然后再向西面继续进兵……如今贾龙和任岐也同时出兵了,你觉得这个战略还符合当下的情况吗?” 满宠依旧是摆着他那一张扑克牌脸,义正言辞地道:“依宠看来,战略不会因为一两个宵小之辈,就可以随意做出改动,占据益州东面的郡县土地,用以立足,与刘璋东西相抗,这是根本。” 刘琦看向徐庶和刘晔二人:“你们觉得呢?” 徐庶略作沉吟,刘晔却突然抢言道:“伯宁先生的见解实乃高论,眼下我们不着急向西进军攻打刘璋,先以江州为中心,兵分两路,北面一路去收复巴郡诸县,南面一路下犍为,不用多,君侯只要能在益州东面收拢二十个县作为下辖,这军饷和辎重,就不用千里迢迢的从荆州往益州输送了。” “子扬既然和伯宁意见相同,那就证明这条战略无误……刘璋虽然不够强,但益州本身是块难啃的骨头,我们确实得一点一点的将骨头敲开,才能喝到骨髓。” 顿了顿,刘琦又抛出了一个尖锐的问题:“这北上和南下的领军人,诸位大贤不妨给我推荐两个?” 徐庶拱了拱手,刚要说话,刘晔却开口抢在了他的前头。 “还用我等推荐,君侯眼前不就正有两个合适的人选么?” 满宠闻言皱了皱眉。 徐庶则是有些惊讶的看了刘晔一眼。 刘琦顺着刘晔的目光看去,瞧到的正是蔡勳和张允。 第六百三十二章 来使张松 蔡勳和张允,因为裙带关系,目下都是荆州军中职位最高的人,也就是中郎将。 刘表在任的时候,荆州的中郎将只有三人,即蔡瑁和蒯氏兄弟。 但是刘琦从刘表手中接掌了大权之后,便将中郎将的官职分授于数人,其中就包括张允,蔡勳,黄忠,徐庶等。 而且按照刘琦的意向,这种‘将军’的称呼,在未来他将继续不断的敕封给手下的人,用以缩水‘将军’这两个字的含金量。 毕竟当初刘表为了拉拢蔡、蒯而授予了他们将军的军职,但是如今,山阳刘氏势力愈大,南郡的宗族分量不足,刘琦已经没有必要特意再去屈尊拉拢他们了。 所以,他增加将军的称号,用来稀释刘表当初的敕封。 张允和蔡勳,这两个人眼下是有将军的称号,但论及军功……他们俩真心没有太多。 张允掌管卫士署,在谋报方面或许做的比较优秀,但论及前线征战,他实在是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战绩。 蔡勳更不用说了,还不如张允。 让这两个人南下北上? 刘琦略有些疑惑地看向刘晔,却看见刘晔冲他轻轻的扬了扬眉毛,嘴角露出些许笑意。 刘琦在一瞬间就明白了,他一定是另有深意。 当初在丹阳战陶谦时,刘琦就认识了刘晔,虽然他们之间相处的关系很短,但因为都是汉室宗亲,他和刘晔非常谈得来。 可以说,在荆州目下的一众智士中,刘晔可以说是最得刘琦看重的一个,也是最得他信任的一个。 跟刘琦征辟他时间长短没关系,就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投缘。 “好,既然如此,成珪,兄长你们二人各领一军,分别北上南下去取巴郡诸县和犍为郡诸县,谁若是先功成,当记头功!” 张允和蔡勳彼此互相恶狠狠地对视了一眼,然后分别各自拱手道:“诺!” 很显然,两个人此刻已有争风之意。 二人领命之后,各自回去收拾兵将了,离开之前,还不忘了互相恶狠狠的瞪视了对方一眼。 待二人走后,刘琦才去问刘晔。 “为什么要让他们两个人率兵去周边平定诸县?”刘琦看向刘晔。 刘晔笑道:“若是不用他们,不知君侯想用何人?” 适才没有说话的徐庶,此刻突然慢悠悠地开口:“依徐某之间,徐荣和太史慈两位将军,皆大将之才,若是由他们南下北上去平巴郡和犍为,三个月内,可定大事,说不定连两军本土的夷民,也都降服了。” 刘晔并不否认徐庶的话:“今番随君侯征战的将军之中,论能力,确实以徐荣和太史慈两位将军为最,便是在我大汉十三州,他们两人也都算是排的上数的强将,但也正因为他们善于带兵,此番不能派他们二人前往。” 刘晔乃是高明之士,徐庶自然是清楚的,于是他虚心请教。 刘琦也想听听刘晔的见解。 刘晔道:“君侯,诸君,我等此番入蜀,若是只有刘璋一路强敌,自然是要以硬碰硬,不惜一切代价尽十分力拿下益州……但是,贾龙和任岐也在,我们面对的不是刘璋一军,而是蜀中的三路军马,我们若是表现的太过强势,就容易把他们三人往一块捆绑,实在是得不偿失。” 刘琦略有所悟地道:“我们已经打下了江州,取得了立足之地,若是进展太过迅速,任岐和贾龙,也容易变敌为友,反向我用兵?” 刘晔道:“他们二人都是蜀中豪强之首,在这益州的一亩三分地上,岂肯久居人下?而且贾龙出上庸,必图巴郡,犍为郡也是任岐的地盘,若是派徐荣和太史慈出马,旦夕之间便能夺了他二人用以在益州立足的一半城池,他们岂能干休?” 满宠在一旁:“若如此,那就不如不出兵!既不要犍为,也不图巴郡,如此贾龙和任岐还有何可说?” 刘晔摇头道:“如此,岂不显得太假?再说我们来益州是做什么来了?张中郎将和蔡中郎将虽不似徐荣,太史子义等人勇猛善战,却也都颇通军略,只是不甚精钻,依我看来,他们分别与贾龙和任岐去争巴郡、犍为,虽不能胜,但也不会败,自守维系应是没有问题的……贾龙和任岐急于图蜀,与君侯的兵马交战后,时间长了,也自然就觉得熟悉了我军实力,到时候咱们再与他们遣使言和,划分疆界,贾、任二人必然应允。” 徐庶似明白了:“贾、任二人与蔡、张二位将军若能打个胜败各半,我们再去讲和,他们便也会觉得理所应当,同时也觉得我军实力不过如此,到时候他们争抢绵竹去战刘璋,也不会过于以我军为意……至少,这可以保证他们绝对不会去联合刘璋了,这是一种示弱?” 刘晔道:“是,此乃刘某的一点浅见拙识,诸君若是觉得不可,咱们可重新商榷。” 刘琦和徐庶对视一眼,又扭头看了看满宠,却见二人都是大点其头。 果然,刘晔的本事和机谋确实是顶尖的。 “君侯,还有一件事。”在商议定了这件事之后,徐庶又对刘琦说道:“听闻刘璋派遣绵竹令张松为使者,前来江州拜会君侯。” 刘琦听了这个消息,颇为惊讶:“前脚还派刘璝等人来战我,后脚又派来个使者,这是玩的什么路数?” 徐庶言道:“徐某虽不知刘璋的意图,但这张松身份不俗。” “有何不俗?” “君侯还记得前番军议上,娄发说他有一名好友,可为内应,助我等图蜀……” 刘琦一下子反应过来了:“是这个张松?” “就是他。” 刘琦眯起了眼睛,沉声道:“娄发先前,可派人联系过这个张松。” “联系过了。” “张松是何回复的?” “嗯……并无所答。” 刘琦轻轻地摇了摇头,道:“既然没有所答,就不是很托底,不可全信之,但也不可全拒之……回头派人代表我,去迎一迎这个张松,虽然不是他是何意图,但刘璋与我一个先祖,算是我的族兄,他派使者来了,我说什么也得好生招待一番。” “诺。” “三位先生还有别的事么?若是没有别的事,且先各自去忙……哦,对了,让娄发来见我一下。” 三人随即应诺。 徐庶临走之前,又将蔡觅托卫士署稍进蜀中的一份家书,递给了刘琦。 刘琦接过家书,拆开来看,有些哭笑不得。 家中的女眷,居然要全体入蜀? 他们以为自己是公款来旅游的么? 刘琦本想驳斥了她们,但仔细想想,却又没有这么做。 因为他脑中突然有了一个想法。 略作沉吟之后,他命人送来笔墨,在蔡觅写给他的家书上,轻巧的写下了两个小字:‘准行。’ 随后,他又将家书包好,命荆武卒给徐庶送了回去,让他发回荆州。 …… 随后,娄发领命前来拜见刘琦。 而刘琦,则是让娄发,将他的好朋友张松,其在益州的入仕经历,已经他在其族中的地位和经历,全部给自己好好的讲述一遍,反正是他能够想起来的,一样也不要落下。 第六百三十三章 贾诩南来 宛城失守,牛辅被杀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了前去豫州争夺城池的张济耳中。 张济在听到消息的一刹那,脑袋顿时一阵轰鸣。 他两眼一翻白,直接当场就晕死了过去。 张绣在旁,一看他叔父这个模样,大为吃惊,他匆忙跑上前去,一把抱住张济,又是摇晃,又是掐人中,连晃带喊,总算是将张济给弄醒了。 张济慢悠悠地睁开了眼睛,在张绣的一番抚胸顺气之后,方才抽噎道:“吕布狗贼,断我后路,杀我袍泽,如今我家人尽皆失陷于宛城,似此当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张济问的问题,张绣也没办法作答。 最终,叔侄两个人只能请来贾诩,让他帮忙分析眼下的局势。 贾诩给出的意见非常中肯。 “放弃宛城,前往襄阳,投奔山阳刘氏。” 说句实话,在说出这十四字真言的时候,贾诩的心中并没有掺杂多少利己主义,而是打算与张济叔侄两个人共赢。 牛辅死了,剩下的三人犹如一条绳上的蚂蚱,贾诩不想看他们叔侄步了牛辅的后尘,希望他们能够有一个好的归宿。 而也就是在这个当口,黄忠的使者赶来了豫州,以黄忠的名义,招降张济等一众去荆州。 若是张济识趣,顺水推舟地答应倒是蛮不错的。 但问题是人家真心不识趣。 “给我乱棒打出营去!”听了那使者劝降的话后,张济大手一挥,直接让襄阳的使者滚出营寨,劝降的话他是一句也不想多听。 贾诩站在张济身边,漠然地看着张济将黄忠的使者赶了出去,方道:“看中郎将的意思,莫不是还想和吕布继续鏖战?” 张济恼怒地道:“吕布夺我根基,毁我家园,杀我同僚,坏我亲人,我与其不共戴天,自然要战!” 贾诩叹息道:“要战……也不妨借荆州之力,与其鏖战不迟。” 张济猛然转头,声音逐渐变冷。 “文和,你身为我西凉军的校尉,这心可要摆在正当间,要为我三军将士着想,不可偏啊!” 贾诩面无表情地道:“不偏,老夫心中想的,一直都是为将士们和我自己,找一个好的归宿。” 张济站起身:“好归宿?你的好归宿,就是把我们都卖到襄阳去,便宜了荆州人是么?” 贾诩不着急不着慌地回道:“中郎将误会老夫了,老夫从没这样想过。” “你前番让我们夺取豫州,自成霸业,如今又让我们顺荆州,当他人仆役?却为何故?” 贾诩轻叹口气:“因为时势,仅此而已……中郎将若是不信我,杀了老夫便是,何必多言指责?” 张济被贾诩这一句话一下给噎的不知如何回答了。 杀贾诩……那他可真是从来都没想过。 “罢了,旧事休提!张某眼下要率兵回返宛城,去追击吕布!” 贾诩闻言道:“老夫想最后劝中郎将一句,不要追。” “本将心意已决,不杀吕布,誓不罢休!” 贾诩闻言不由沉默了。 少时,方听他慢慢开口:“吕布麾下的并州军进军极速,若是要追,还需选精骑快马的锐士,方能追上。” 张济一抬手,道:“这等小事,我自然是清楚,回头本将亲自点齐精锐强骑,连夜去追吕布……哼哼,姓吕的刚刚夺下宛城,大胜而归,必然是志得意满,目空一切,我太了解他了……我此番乘彼疏忽而袭之,定可斩其首级,悬于辕门之上!” 张济急于找吕布报仇,贾诩算是看明白了,自己是无力阻止他了……罢了,无力阻止便无力阻止吧。 不过他自认为吕布破宛城之后,会志得意满,乘隙偷袭,可得全胜……这倒是没有错。 吕布这个人,当初贾诩在雒阳和长安也见过,确实是个眼高于顶的人物。 但你能保证现在的雒阳城中,就没有其他的能人随军提醒吕布设防吗? 反正贾诩本人是保证不了。 …… 张济当夜就率兵奔袭,奔着吕布大军的后方追去了。 而以贾诩和其他西凉军校尉为首的西凉军步卒,则是沿着张济北上的路回返,作为后续接应。 这也是没有颁发的时,两方距离不短,张济想要追上吕布,只能动用西凉铁骑全速追击,他大队步卒的速度太慢,若是全军追击,后队只能拖前军的后腿,贻误战机。 事实证明,贾诩的判断是对的。 当凉州军后续的步卒部队行至南阳郡在东南的边境金蛏滩时,贾诩迎到了张绣率领着惨败的西凉骑兵仓惶回来见他。 吕布根本就没有离开宛城的地界,他往雒阳撤退只是在放烟雾弹,而且这个烟雾弹正好迷住了盛怒中张济的眼睛。 毫无疑问,让吕布假意撤兵,但中途暗中埋伏是李儒的主意。 这些人彼此之间都太了解了,张济了解吕布,但同时李儒也熟悉张济的秉性。 他知道,以张济的火爆脾气和处境来说,若是听到了牛辅身死,宛城陷落的消息,他一定不会放过吕布的。 这就是李儒前番对吕布的所说的,又一份天大的功劳送于他。 “文和先生……叔父他……战死了!” 张绣满脸都是灰尘和干涸的血迹,狼狈的丝毫没有丁点主将模样,他见到贾诩的第一件事,便抱着贾诩痛苦起来,哭声凄惨,让人闻之悲切。 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感情宣泄。 平日里一个刚硬的少年郎,谁曾想他居然会哭成这样? 贾诩叹息着伸手,拍了拍张绣的后背。 先是在凉州失去了父亲,如今如比亲父的叔父也去世了,这个少年郎的未来,此刻就和这些败兵一样,如同风中之萍,摇摇欲坠。 “中郎将,是如何走的?”待张绣的哭声略微小了些,贾诩方才问道。 “叔父他中了吕布的埋伏,身中十余箭啊!” 张绣虽然不在失声痛哭,但眼泪依旧顺着脸颊噼里啪啦的往下滴落着,声音中也全是悔恨和悲切:“随同叔父在前军的锐士们,无一生还,我因为在后督军,故而不曾遭吕布军荼毒,可我恨啊……我连叔父的尸体,都不能抢回来呀!” 说到这的时候,却见张绣已经是捶胸顿足之相,语气颤抖,显得分外凄凉。 贾诩听说张绣连张济的尸体都没有夺回来,心中也不由生出了几分听清和伤感。 这个年代,人死以全尸为大,毕竟古人的知识不全面,在他们看来,人死后依旧是会感觉的到疼痛,尸体已然会和神识相连,因此他们极度讲究入土为安。 贾诩矗立在一旁,并不言语,只是轻轻的抚慰着张绣宽阔的后背。 直到张绣从悔恨中稍稍恢复了一些,贾诩才拉着他走到一旁,道:“少将军节哀,人死不能复生,中郎将已死,但眼下尚有三军将士余部前程未定,他们今后还需跟随少将军,还请少将军不要沉溺于悲伤,早些振作起来才是。” 张绣一边擦着眼泪,将脸抹的脏兮兮的。 “是,文和公说的是……唉,悔不听先生之言,只是眼下这个节骨眼,我们又当何去何从?” 贾诩淡淡道:“老夫还是先前那句话,先保全自身后图发展,依照我军眼下之势,兵马四散,根据丢失,若是在行将踏错一步……怕是我三军将士各个都得死无葬身之地了。” 时值此时此刻,张绣又岂能不明白贾诩所说的是对的? 他使劲地点了点头:“既然如此,我当率兵前往襄阳,投靠黄忠。” 张济战败身亡,张绣无奈之下,只能是率领麾下的将士们前往襄阳,想要归顺黄忠。 可问题是,黄忠现在反倒是不愿意接纳他们了。 毕竟,他先前曾一番好意的派人去招降张济,结果他的使者才刚刚见了张济的面,就被他赶了出来。 这样的屈辱,以黄忠的脾气,是绝对忍不了的。 现在的他好歹也是荆州的第一战将,名扬四海,岂能不顾及颜面? 张济随意践踏黄忠的好意,让黄忠感到很是不舒服。 故而,张绣的使者到达了襄阳后,得到的回复是‘刘镇西不在襄阳,受降大事,黄某不能擅自做主。’ 张绣受了黄忠的憋后,心中更是慌张。 只因他的军粮即将告罄。 而在这个危机关头,贾诩亲自为使,前往襄阳去见黄忠。 贾诩平日里也是不喜多言的人,但这一次,为了能够顺利的进入荆州内部,他也是豁出去一张老脸,拼了。 进了襄阳之后,贾诩见到了黄忠,在好一番鼓动唇舌,分析利弊,并表达张绣的诚意,加上给黄忠道歉之后,黄忠终于点头答应,允许张绣和贾诩的残部归顺。 第六百三十四章 老毒物与他的儿子们 襄阳城门口,黄忠率领一众荆州战将以及城中的重要人物,亲自来迎接张绣。 但在这场迎接之前,黄忠做足了充分的准备。 毕竟张济和张绣的军队眼下虽如无根之萍,但他们毕竟是西凉军,凶猛好战的西凉军。 西凉军的恶名,在这个天下无人不知,他们代表的事破坏和毁灭,而襄阳城乃是繁华之所,眼下大汉最人杰地灵的地方。 不论对方是真享还是假降,黄忠都要做足充分的准备,保证襄阳城不会收到荼毒。 他让张绣将西凉军分别屯扎于南郡的三县,并从荆州分出重兵,在西凉军所屯扎的三处大营旁边驻扎,用以对他们进行监视,并通知各部小心谨慎在各紧要处布防。 做完了这一切后,黄忠方才亲自来迎张绣和一众西凉将官入城。 张绣虽然不喜黄忠的做法,但他也知道自己和手下一众凉州军士在世人眼中是个什么鸟样……仔细想想,自己初来乍到,人家这么防备自己也是正常的。 中土之人,哪个对他们心中不是充满了憎恶。 如此,张绣倒也是坦然接受了。 张济和牛辅在宛城驻扎也有些年头了,算是荆州人的老邻居,黄忠对张济叔侄也算熟悉,没见过猪肉总见过猪跑吧?就算是话没说过几句,但这些年,彼此在战场上总是有过几面之缘的。 黄忠命人在驿馆设宴,亲自宴请张绣与一众西凉军尉。 当然,他如此做,也是得到了刘琦在离开荆州前的授权,不然黄忠是决计不会招降这支西凉军的。 刘琦离开襄阳前,曾告诉黄忠,若是西凉军事败,当收其众,特别是贾诩,一定要纳入麾下。 对于黄忠的热情招待,张绣感恩戴德,随即率领一众西凉军校随黄忠入城,这一路上,黄忠特意安排了一众锐士在瓮城的两旁严阵以待。 那些荆州锐士都是黄忠精挑细选,杀气逼人,气势雄浑。 张绣看的都有些心惊胆颤。 他心中暗道谁言南军之精壮不及北军?如今看来,此言实属大谬也。 一众西凉军尉入城之时,贾诩跟随在队伍的最后面。 老毒物并不着急表现,也不着急现身。 他在心中筹谋,思虑着自己下一步的生存对策。 生存对策——这是贾诩多年以来脑海中一直贯彻的中心思想。 不为权,不为利,他要的只是能够存活下去,仅此而已。 对他来说,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文和先生,好久不见。” 贾诩猛然站住脚步,颇有些诧异的向着响声处看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和煦的笑颜。 贾诩眯起了眼睛,开始在脑海中回忆起来。 这个人瞅着有些面善,但自己应该是不认识他的,至少是不熟。 想来,最多不过有几面之缘。 在哪里见过呢? 贾诩皱眉思虑良久,突然试探性的问道:“足下……是荀侍郎?” 荀攸哈哈一笑,额首道:“昔日在雒阳,某与文和先生不过数面之缘,从未说过话,不想先生居然能认出我来,真是好生了得。” 贾诩没吱声。 他虽然记性好,但也不是神人,雒阳三署郎中各年龄段的侍郎实在太多了,数千人只怕亦不止,他贾诩再是博闻强记,岂能挨个都记着? 只不过荀攸在刘琦麾下颇为有名,而且试想刘琦麾下的人,能与他攀交情的,恐也只有曾在雒阳中待过的人了。 所以他才往荀家人身上猜。 哪曾想还真是猜中了。 荀攸笑呵呵地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文和先生,咱们一同去我府上饮宴,如何?” 贾诩闻言皱了皱眉。 他转头看向前面的一众西凉军尉,道:“贾某现在不方便……我还要陪少将军去和黄将军饮宴。” “哦,这样……”荀攸笑了:“此事容易的紧。” 说罢,却见荀攸迈开步子,向前走了几步,高声喝道:“黄将军!” 黄忠正和张绣齐头并进,听了喊话猛然止住脚步,向后看去。 “公达先生何事?” “荀某今日在凉州诸豪杰中,寻见故人,欣喜异常,荀某斗胆,请将军准我和故人回府叙旧,不能陪宴了……” 黄忠看了看荀攸,又看了看他身旁面色阴沉的贾诩,突然哈哈大笑起来。 他转头看向张绣:“不想你我两军中人竟这般有缘,公达先生昔日亦是被大将军征辟,待在雒阳,谁曾想竟然与贵军中人相识。” 张绣见状也不奇怪,毕竟贾诩乃属出身于凉州名门,昔日在雒阳城中,有个把经学好友乃是正常的。 可惜他们这些豪强出身的凉州人,昔日在雒阳时,就一个中原朋友都没交下。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既然他么二人感情笃厚,那就让他们去叙旧情吧。”张绣心中羡慕贾诩。 黄忠点头道:“少将军所言正和老夫之意……公达先生,你二人若果真有意,就不必饮宴了,自去叙旧便可。” “多谢将军。” 荀攸笑呵呵的拱了拱手,然后转头看向贾诩:“文和先生,咱们走吧。” 荀攸摆明了是有预谋的,凭贾诩的眼力自然是一眼就看的出来。 不过他究竟想玩什么花样,贾诩也说不准,且眼下既然已经打定主意寄人篱下,那就什么事都得接着了。 他随即与荀攸离开了主队。 两个人乘上了辎车,荀攸没有了适才的兴奋状态,反倒是异常的沉默,他闭着眼睛,在辎车上闭目养神。 贾诩看见荀攸的这幅样子,心下不由疑惑。 “先生这是带老夫去哪?” 荀攸的眼睛依旧是瞌睡着。 “去荀某的府邸。” 少时,荀攸和贾诩来到了府宅,二人下了辎车,荀攸随即一指自己的府门,道:“文和先生,可愿与某入府一叙?” 贾诩淡淡言道:“老夫与先生,虽在雒阳见过面,但却等同于不认识,今日请我来府,所为何事?” 荀攸笑道:“进去就知道了,难道先生不敢进去?” 贾诩笑了笑,没回答。 还真就没什么是他不敢做的。 进了荀攸的府邸,就听到个声音一同喊: “父亲!” 贾诩的身体顿时一颤。 虽然已经有两年没见过面了,但这几个声音,他便是在梦中也会时常忆起,更加不会忘记。 “是你们?” 站在贾诩面前的,正是贾诩的三个儿子。 贾穆,贾访,贾玑。 “父亲!” 三个孩子一同来到贾诩面前,齐齐向他行跪拜大礼。 饶是贾诩平日里波澜不惊,此刻骤然见到三个孩子,也不由老怀大慰。 他感慨地伸出手,挨个将他们从地上扶了起来,话音略有些颤抖:“起来!快!都起来!你们跪着干什么?” 以他的城府,能够这样的语无伦次,足见其心中有多么激动。 三个儿子起身之后,却见贾穆擦拭着眼泪,抽噎道:“父亲,您终于功成归来!这两年您在西凉军中,着实是受苦了,孩儿等不孝,此等险恶之事,实在应该是让孩儿们替您去做!” 贾访亦是含泪道:“父亲在凉州军中为天子和镇西将军做内应,却让孩儿们在荆州享受官禄,承父之福荫……孩儿们,实在是受之有愧啊!” 贾诩闻言不由皱眉。 什么……内应? 他眯起眼睛,仔细打量起眼前这三个小子,心中顿时一惊。 看贾穆和贾访的穿着,哪里像是被囚困的人质,分明是红黑的汉官服饰,而三子贾玑身上的长袍也是不同凡品,非等闲可比。 贾诩的心沉了沉……刘琦啊刘琦,你到底对我儿子做了什么?又说了什么? 第六百三十五章 刘琦的请求 “父亲,快请坐。” 荀攸府邸的主厅内,府中的侍者们端上来酒肉和饭食,贾穆和贾访一左一右地亲自搀扶着贾诩来到座位前请他坐下。 贾诩甩手推开了两个人,道:“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老夫还没有老到需要你们搀扶的地步。” 贾穆长叹口气,道:“两年多不曾见到父亲了,也不曾在父亲身边尽孝,如今父亲来了荆州,我们能多做一点,就多做一点,也算是弥补这两年的遗憾。” 贾诩缓缓坐下,没有回答他,扭头看了看已经坐在了主位的荀攸。 荀攸捋着须子,一脸笑容不变。 他紧紧地盯着贾诩,不着痕迹地轻轻摇头。 很显然,他要向贾诩表达的意思是:不要乱说话。 贾诩自然不是一般人,不会轻易将这个局面捅开,就算是要捅,他也得知道这是怎么个情况。 他从不办冲动的事情。 少时,贾诩和其三子各自入座,荀攸便举起酒爵,对在场的四人道:“你贾氏父子时隔两载团聚,殊为不易,贾公当初受天子秘令,刘荆州之邀,做护君盟在京中之内营,如今时过境迁,功成身返,实乃可喜可贺,来!你们三个陪我共同敬文和公一爵!” “恭贺父亲功成身返。”贾穆,贾访,贾玑三人一同道。 贾诩何等聪明,听到这的时候,也大致听出来个大概。 看起来,自家这三个儿子当初被刘琦劫走,刘琦跟他们说的,并非是要用他们当人质威胁自己,反倒是让他们以为将他们留在荆州是在保护他们。 仔细想想,这样一来,自家这三个儿子这两年来,在荆州的生活,似乎并不像是自己想象中那样,犹如俘虏一般。 很显然,自己的家人这两年来,在荆州过的是昂首挺胸、扬眉吐气的开心日子。 看着三个人满面红光,一个个英姿焕发的样子,贾诩的嘴角闪出了一丝微笑。 他现在明白荀攸不让自己出言是什么意思了。 荀攸也是好意,他不想让自己打乱了三个孩子现在的生活。 贾诩心中不由感叹……他一直梦想而不得的安稳生活,如今竟然应验到自家孩子身上了。 若真是这样的结局,那自己这些年的隐忍和委屈,仔细想想倒也还真是值得的。 “穆儿。”贾诩饮酒之后,问贾穆道:“为父看你身着官服,目下在襄阳所任何职?” 贾穆站起身,道:“回父亲,孩儿承蒙刘镇西器重,目下任湘潭长一职。” “六百石的一县之长……”贾诩喃喃地念叨。 贾穆看向贾访,为贾诩解释道:“二弟则是任邵阳令,三弟眼下则是在长沙学宫,拜尚长先生为师,待翌日出师之后,再行入仕。” 贾诩闻言心中不由一颤。 他虽然猜到了刘琦应不会薄待自己的几个儿子,但没有想到竟重用至此地步。 长子贾穆和次子贾访皆不足三旬,如今皆已经是一县之长,若是再经磨砺,逐渐提拔,以现在大汉朝,各方牧守皆独霸一方,自任官吏的情况来看,将来就是当个两千石的郡守,也不在话下。 至于第三子,目下在庞尚长也就是庞德公所主持的学宫学经……毫无疑问,庞德公是南境目下声名最盛的大儒名士之一,在整个南方士林中的影响极大。 连刘琦都是他的挂名弟子…… 小儿子跟他学经,日后学成入仕,地位和前程与旁人自不相同,这是大汉朝历来的入仕规矩,贾诩身为经学之家的后人,心知肚明拜一个名士当老师,对仕途有多么巨大的影响。 这个圈里的游戏规则就是这样的。 “看你们兄弟三人过的这般好……为父很安心……你们的母亲呢?” “回禀父亲,母亲现在与我同住,由孩儿供养她老人家。”贾穆拱手道:“今番我兄弟三人接到荀公手书,便都星夜从长沙赶来襄阳,终得见父亲,我们一家终于可以团圆了。” 贾诩低着头,没有说话。 贾访又道:“父亲替刘镇西坐守南阳,规范牛辅和张济两人,致使凉州军事不曾大规模地祸害荆州之境,实在是功勋卓著……哎,孩儿们也知道,我兄弟三人这两年能在荆州受刘镇西这般重视,皆有赖父亲在北为国建功!” 贾访的眼睛有些湿润:“我兄弟三人承父亲荫福,无可报答,实在是愧为人子。” 贾诩轻轻地叹了口气。 这话,着实有些让他不知道怎么接才好了。 荀攸在旁开口道:“如此说来就言重了,令尊与我,还有你们都是汉臣,所做所为皆不过是为了扶汉而已,别无他想。” 说罢,他看向贾诩:“文和先生,你说是吧?” 都到了这个时候,贾诩又怎么能说不是? “是。” “对了,先生,荀某这里有一封君侯的手书,他让我转交给你,饮宴后请贾公一阅。” 一听有刘琦的书信,贾诩这顿饭就吃不好了。 说实话,他总共收到过刘琦的书信没几次,但每一次刘琦书信中的内容,都足矣让他惊出一身冷汗。 看过刘琦书信的贾诩,血压总是会在不经意间向上攀升。 但即使如此,贾诩心中明白,这信他无论如何都得看。 心中有了这么个牵挂,贾诩这顿饭真可谓是吃的不香不臭。 好不容易待一顿饭熬完,三个儿子又要与贾诩闲话家常,让他说一说这两年在敌营中的‘惊险刺激’的经历。 贾诩当然是屁都说不出来,虽然他在一定程度上而言,确实与刘琦达成了合作,算是半个荆州军的探子,但他的精力还远远达不到惊险刺激的程度。 荀攸见贾诩心神不宁,随即上前去劝,说是贾诩刚刚来到襄阳,人困马乏,还未曾歇息,让他三个儿子且回驿馆,而请贾诩在自己的府邸休息一夜。 贾穆见贾诩神色疲惫,又见荀攸执意留他在府中,心中明白这两个人之间,应是有什么话说不想让自己听见。 于是贾穆便带着两个弟弟向贾诩告辞。 兄弟三人离去之后,荀攸便请贾诩来到自己府邸的偏室客房,安排他住下,然后命人送来了一份封蜡的匣子。 贾诩看着匣子,好半天不曾言语。 荀攸微笑道:“文和先生放心,这匣中的内容,荀某从没看过。” 对于这一点,贾诩倒是深信不疑。 荀攸见贾诩颇有些神思不属,便先退出了房间,留下贾诩一人在房内。 少时,方见贾诩伸手打开了那个匣子。 看到里面的东西之后,贾诩依旧是哭笑不得。 还是一个团一个团包裹成的信,非得小心翼翼的拆开不可,一个弄不好就会撕坏。 刘琦依旧用这种方式告诉他,今日跟他说的话,上入天,下入地,除了他刘琦就是你贾诩知道,绝无第三人知晓。 贾诩轻轻的将外面的布帛撕开,上面的内容是:“文和先生,这次咱们第几次书信了?” 贾诩淡淡的念叨:“用这种方式,是第三次了吧……” 他继续往下撕着。 “见过令郎了吧?” 又撕下一层。 “君之三子,都秉承先生之智,颇有才干,若能好生调教,翌日必成大事。” 贾诩轻轻地哼了一声,他心中知晓刘琦是什么念头。 前番是用三个儿子威胁自己,这一次又用他们来拉拢自己。 他倒是很会玩啊。 当贾诩再次撕开一块绵帛后,却见上面的内容写着:“是不是觉的,我是故意在用令郎来拉拢你?” 贾诩见状不由一愣。 猜的还挺准……这小子有点自知之明。 但当贾诩再次撕扯下一块布帛之后,看到的内容不由让他啼笑皆非。 “猜对了,我就是在用他们拉拢你。” 贾诩随后又撕下一块,但后面的内容和上次给他写信一样,又变成了一个又一个的死结。 “他可真是不够嫌麻烦的!”贾诩骂骂咧咧的,开始去解死结,废了好半天的劲,弄的自己一头汗,方才把死结全都解开。 但最后的内容,却也令他沉默了。 “刘某先用君之家眷威胁先生,如今又用君之三子前程来收拢先生,论手段,不够光明,亦不显正道,但归根结底,皆因重先生之才,刘某自思,若不用此方法,恐无法令先生倾心而归,天下诸雄,能令先生倾心相投者,非要有平天下治天下之盖世之才,刘琦自思没有,非如此不能请到先生来荆州。” “先生若是恨刘琦,不愿相辅,亦无不可,我自当安排先生在荆州做一闲散之职,先生三子,我依旧重用,绝不怠慢。” “先生或许会疑惑,刘琦又是威胁,又是恐吓,如今又是示好,请先生来荆州,却又不见用,为何?” “在先生面前,刘琦不必多做掩藏,在刘某看来,这天下智士,以先生为最!” “刘琦自思,在匡扶汉室的路上,不需先生鼎力相助,只要先生不相助他人,于刘琦而言便是最大幸事!故如此行事。” “故,只要先生愿意留在荆州,不论真心辅佐刘琦与否,都无所谓……刘琦要的,只是先生在荆州,仅此而已。” 贾诩看完之后,缓缓地放下了手中的绢帛,半晌无言。 少时,却见他缓缓站起身来,推开房门,向外走去。 第六百三十六章 老毒入蜀 次日一早,贾诩的三子就来荀攸的府上,说想要见他。 但得到的回复却是……贾诩不在荀攸的府邸。 听说父亲不在此地,贾穆大为吃惊,毕竟这是他刚来襄阳城的第二天,老头子能跑去哪呢? 对此,荀攸为他们三兄弟做出了解释。 “令尊昨夜找我,说是有一件大事要办,他让你们三人收拾一下,回返长沙,做好分内之事,就不要管他了。” 贾访一听这话,有些不太高兴了。 “这一家人刚刚团聚,父亲如何就说出这样的话来?他连母亲的面都不曾见上一面,就要我们各自返回长沙,是何道理?” 贾穆抬手,挡住了贾访的话头:“莫要抱怨,父亲之思,岂能是你我尽知的?” 随后,便见贾穆又转向了荀攸,作揖道:“还请公达先生告知我兄弟三人,父亲究竟有何事这般着急,连家慈都不愿见上一面?” 荀攸笑着摇了摇头,道:“你们三个……误会文和先生了,他昨夜找我商量的,确实是一件天大的要事……他若是要办成这件事,怕是暂时没有时间与你们一家团聚。” “何事竟这般重要?” 荀攸缓缓地站起身来,转头望向西向的窗外,双眸中的光芒一时间竟显出了些许艳羡之色。 “你们的父亲,他想要去蜀中。” “去蜀中?”贾家的三个儿子一听到这,都愣在了当场。 …… 刘琦的府邸大门前,此刻站着两个人。 一个人是贾诩,一个人则是宛城西凉军的主帅,张绣。 张绣昨天晚上跟黄忠喝的酩酊大醉,现在还没太缓过神来,贾诩今日一大早就去找他,给他弄醒了。 张绣现在还是头脑发胀发昏,很不愉快。 “文和先生,咱们真的要去蜀中么?”张绣打着酒嗝,询问贾诩道。 贾诩轻轻地瞥了他一眼,道:“是。” “为什么呀?咱们刚到襄阳,连屁股都坐热乎,就要马不停蹄的赶去蜀中助战?咱们受得了,三军将士也受不了啊!” 贾诩很是平淡地道:“咱们凉州系的将士,一个不去,去的人,只有你我。” 张绣闻言一下子愣住了。 “不、不带兵?就咱们俩去?那咱们的兵呢?” “放在襄阳,由黄忠收编入荆州军。” “不行!”张绣闻言不由怒了:“那些都是我张氏的兵马,是我叔父辛辛苦苦一手栽培的队伍,凭什么便宜旁人?我不同意!” 贾诩转头看向他:“少将军不同意,也行,那你走吧,老夫自己进去和主母请命去益州便是。” 张绣重重地‘哼’了一声,然后转身就向着街道外走去。 走出大概十来步的时候,张绣偷偷地扭头看贾诩。 贾诩依旧是站在原地,平静地望着刘琦的府门,瞅都没有瞅张绣一眼,就好像是这个人不存在一样。 张绣的脚步不像是一开始迈的那么坚定了。 又走了七八步之后,张绣终于停在了原地。 贾诩依旧是那副淡定的样子,他不看张绣,只是任其离去。 张绣心中有些堵得慌! 这是要闹哪样啊? 他狠狠地跺了跺脚,然后一溜小跑的奔回了贾诩身边,急道:“文和先生,那些军士都是跟随我叔父出生入死多年的精锐,我张氏一族就剩下这点亲兵了,你怎么忍心让我把他们割舍出去?” 贾诩依旧没有看张绣。 “老夫不忍心将这些兵卒从少将军手中割舍走,但我更不想少将军死于非命。” 说罢,便见贾诩转头,看向张绣:“少将军自问,两位中郎将战死之后,我军实力大损,现如今少将军所能收拢的兵马还有多少?” 张绣闻言顿时一愣,少时方听他喃喃道:“这还有什么需要问的?咱们剩下的兵士,已是不足一万。” “一万兵马,在这天下,能当什么事?”贾诩继续出言道:“能敌何人?” 张绣的脸色有些发红:“成不得事……” “少将军可是认识什么世家大族,能够帮自己补充兵源么?” “不能……” “那少将军想占何处州郡发展?至少养这万余兵,我们需要粮啊,没了宛城,军粮从哪来?” “这个……我没想好。” “占据城池之后,少将军当以何策治民,又当以何策治军?又当与周围的诸侯郡守如何相处,是战是和,是依附还是兼并,少将军可曾想过?” 张绣急了:“我若想过这些,又何必来归顺荆州?” “少将军,你从来没有想过这些,这一万残兵在你手中,既不能占城,也不能助你发展,而你又弄不来这些兵马的粮秣,你空攥着这一万士卒,只是会让旁人对你警惕,对你抗拒,亦或是眼馋……其他的,少将军眼下什么也做不了。” “可是,这毕竟是叔父留给我的……” 贾诩将身子向前探了探:“少将军已经归顺荆州,可还非要死握着原本的兵将,你若是能凭这些兵将拿下荆州倒也罢了,可少将军知道,这根本不可能,那老夫想问少将军,你待在荆州,还非要将这一万虎狼之士握在手心里,荆州人对你会怎么想?” 张绣闻言顿时楞了。 贾诩伸出手,在脖子上轻轻的做出了一个抹的手势。 “有时候,放弃一些对自己已经没用的东西,是会让人活的更长久的。” 张绣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额首道:“多谢文和先生提醒,张某明白了。” 贾诩点了点头,随后走上台阶,向门口的侍从送上了名刺,声称想要拜见刘夫人。 府中人进去送了名刺,少时回来,告诉他夫人有请。 贾诩和张绣进了府邸,来到正堂时,突听有人说了一句:“阿绣!” 张绣见状一愣,转头看去,却见美丽风韵的邹氏正坐在堂上。 “婶娘?!”张绣先是一愣,接着不由跪倒在地,嚎啕大哭:“婶娘,阿绣对您不住!叔父他……战死了!” 邹氏的脸颊有些发白,但她却并没有露出吃惊的神色。 很显然,张绣战死的消息,襄阳中的人已经告诉了她。 前一段时间,黄忠与吕布交手之后,带回邹氏,就将她交给了蔡觅,蔡琰,任姝,杜嫣等人看管。 刘府的四位夫人,对待这位战乱中遗落的美妇人,倒也是颇为照顾的。 蔡觅看向趴在地上痛苦张绣,轻声叹息。 她看向贾诩:“足下便是贾先生?” 贾诩拱手作揖:“正是。” “荀先生适才已经派人来知会于我了,说是先生今日会来拜府。” 贾诩道:“是,听公达先生说,邹夫人遗落于宛城后,被黄将军所救,目下得夫人看管,我等身为主下,自当前来拜见。” 说罢,却见贾诩对付邹氏长长作揖,道:“让夫人受难,实是贾诩之过也。” 邹氏的嘴角露出了一丝苦楚:“不怪贾公,只怪妾身命薄。” 蔡觅看向贾诩,道:“除了拜见故主夫人外,二位就没有别的事么?应该不会吧。” 贾诩对于蔡觅的表现颇有些惊诧。 刘琦已经不是寻常之人,而他的这位镇宅夫人,似乎也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夫人猜的没错,听闻几位夫人想要入蜀,贾某特来请求夫人,将贾某与张少将军也一同带上,我等新归君侯,身无寸功,此番也想入蜀,或许多少对君侯会有些用处,还请夫人成全。” 第六百三十七章 治政于蜀 占据了江州之后的刘琦,让蔡勳和张允分兵两路,一路前往巴郡、一路前往犍为郡收服周边的县城,而刘琦则是以江州为中心,开始静下心来处置政务。 他首先是在江关安置了部分精锐,在拿下了江州之后,江关就成了他的后阵,不需要太多的兵马驻守,而以江州城为中心的蜀中地域,则是成了他的大本营。 刘琦在江州的第一件事,就是将荆州的政令以江州为试点开始施行。 他在一开始颁布这条政令的时候,遭到了以刘晔和徐庶等为首之人的反对,他们给出的理由是江州城刚刚被己方占领,正是收买人心的时候,荆州的法令一向比蜀中严苛,如今益州未定,冒然改政,恐于接下来的进军不利。 但满宠却是积极地支持刘琦,他表示:政令法度乃是立国之根本,不可朝令夕改,刘琦既然是初至蜀中,那自然就要用合适的法度来约束本地,若是在占据益州之后,届时各郡的主体势力已成,而且大部分人已经习惯了刘琦初入蜀时的政令,届时反对的声音恐怕会更多,反而会比现在要艰难很多。 在初占城池的时候,颁布政令可以看做为战时新令,但若是占领长时间以后再改,那就是改革了。 自古以来,改革一向都是最费时间,也是最难的事情。 况且要收买人心,从来都不是在政令和律法层面上,而是治政治民上。 在东汉,经济体系较为单一,每一个势力最为重视的经济体系,毫无疑问都是农业。 民以食为天,农业社会的主体旋律,就是要让大家吃饱饭。 荆州这些年在天下诸州的名声越来越响,不是在于军力强盛,而是在于优质的大后方。 大量的开垦荒田以及普及耕种经验,再加上军屯与民屯的合并,使得荆州各地的仓禀中谷种充盈。 刘琦南征北战四年,最大的优势,就是他后方从来没有因为粮食告罄而犯过愁。 今年荆州的瘟疫横行,刘琦不得已开仓赈灾济民,耗资颇巨,但即使如此,十郡的库府依然有余粮可以支撑他伐蜀。 就这个时代的生产力而言,荆州足可称之为富甲一方了。 想要收拢人心,最快的方法无异于让蜀中的人可以吃饱饭,也就是提高他们每一年的生产总量。 这比宽松律法要实际许多。 荆州人军民在刘氏入驻的四年时间里,大力开垦,发展军屯和民屯,而且刘琦本人对于农耕这一方面很是重视,他根据自己前世时所积累的知识,再加上搜集荆州长于耕种的老人,以馈赠财货的方式,请他们传授耕种以及对天候所理解的经验,在军屯中普及,并着学宫中的人将这些种植经验编纂成册,抄录成份,发往各郡各县,用以惠民,教授农民耕种的经验,并每年核定版本,去糟存菁,使这份农耕手册更加的实用全面。 可以说,这也算是大汉朝建国以来,案例最多、最细,也是最有实操性的一本助农实操手册了。 刘琦麾下的军士,在休战进行军屯时,便是以此手册来进行农忙的。 而眼下,刘琦麾下的军士在江州城转兵为农,开始协助本土的豪强、门阀、黔首农耕,将从荆州所带来的经验传授给他们。 “以一亩地作为标准来看,一亩地,十八丈长,四丈八尺阔。将一亩地的十八丈长,横断作十五町,十五町之间,留下十四条道,让耕作的人可以走过,每挑到一尺五寸阔,每盯有一丈六寸阔,四丈八尺长……” 刘晔拿着刘琦给他的《荆州齐民手册》,一边看一边诧异道:“竟然写的这般细致?” 刘琦点头道:“其实这些道理,就很多种田、开荒十几年,或是二十年的老农而言,都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是这份经验,他们却无法向外广泛的传授,这就是弊端。” 这是这个时代的普遍状况,在一地有些技术亦或是优秀的发明,但想要在全国普及,可谓难上加难。 说白了,连正规的出版机构都没有,而且作为这个时代的主要宣传载体的简牍式书籍,大部分宣传的也是经学一类的东西,发明和技术类的知识根本无人问津,更无人将其编纂成书,即使有也是少数。 但是现在,针对农业和医学这方面的技术手段,刘琦以官方的身份,开始对他们进行收纳归拢了。 有利于民间农业和经济发展的优良技术,一定要记于实处,然后广泛普及。 刘晔又仔细地看了一会,方才缓缓地将那份简牍合上,叹道:“君侯果非常人,刘晔佩服之至……学经之人,大多不碰奇技淫巧,皆视之如洪水猛兽,君侯却不避之,真是了不得。” 说来也是,这年头的人,学经都学不尽,编纂评述都编不完,哪有时间学奇巧技? 说到这的时候,却见刘晔突然道:“其实刘晔平日里也喜好此道,只是一直不便与其他经学之士详谈,恐为人效,然今日终于可以跟君侯深研了。” 刘琦没想到刘晔对于奇淫巧技还颇感兴趣,笑道:“子扬想与我研究什么?” 刘晔兴奋地道:“君侯可知抛石机?” 刘琦淡淡笑道:“自然知道,自千多年起,诸侯彼此相攻,攻城拔寨之时,常用此物。” “抛石之器,乃是以人用尽全身之力,向空中抛石,但搬运费力,容易被地敌方突袭,除非是大型的攻城之战,否则不适合使用,刘晔自思,可将其改造成车,运转自如,用战马拉乘于战场之中,往来转圜相对容易,如此攻城拔寨,可事半功倍。” 刘琦恍然地点着头:“子扬有图么?” “刘晔早就曾着手研究此物,君侯若是想看,我三日内便可绘制成图!” “好,那就绘制成图,让我看看,若是可用,咱们可大举制造。” 刘琦站起身,道:“末吏这便去绘制。” …… 刘晔兴致勃勃的去绘图了,将他早就构思好的可以用战马拉的抛石战车推荐给刘琦。 原先,刘晔不敢轻易将这东西拿出来,以免遭士族中人嗤笑,说他这个经学名士不务正业,弄些奇巧之具。 但是如今他碰到了刘琦这个同道中人,便终于敢一展才华,将他的才能彻底的发挥出来了。 江州城,不论是政令还是农耕,面貌都焕然一新,开始向着朝气蓬勃的方向发展。 而就在这个当口,身为刘璋使者的张松抵达了江州城。 听说张松抵达之后,刘琦亲自迎接了他。 他对待张松甚是亲切厚重,但并不是那种刻意的奉迎。 刘琦已经想到该用什么样的方法对待张了。 前番跟娄发交谈,刘琦知道了张松乃是出自蜀郡张氏,乃是豪族中人。 张氏在蜀郡的乃是排名前三甲的强族,在张松这一辈人中,有他的哥哥张肃和他两个人入仕。 但同为张氏中人,又都是走仕途的,张松和他哥哥张肃根本没法相比。 就出身而言,张肃和张松都是嫡出,只不过张肃是嫡长子,在身份方面压张松一头。 但论及能力,听娄发的意思,张松非常厉害,不但才思敏捷,特别是其博闻强记的本领,远非一般人可比。 但很可惜,张松本领比张肃强,但受重视的程度远逊于张肃。 不论是在家族中,长辈对他们二人的重视程度,还是在入仕过程中,同僚对他们二人的好感程度,都是张肃远超于他。 原因很简单,因为张松长得太丑了! 第六百三十八章 急于表现的使者 “益州人张松,见过君侯,松代表主公,致敬于刘将军。” “张君身为使节,乃是为两军和睦而来,大可不必多礼。”刘琦微笑着让张松直立起身。 张松直起了腰背,一脸傲然的看着刘琦。 只是大概地看了看张松的面相,刘琦心中就有数了。 就这幅尊荣,难怪会不招人喜欢,不招人待见。 大大的鼻头,而且还是通红通红的酒糟鼻,一双小豆眼,若是不仔细看,几乎都看不见他的眸子,稀松的头发,露出前面一个硕大的额头,一张大嘴唇又厚又大,说话的时候,露出一口黄牙,要多寒碜有多寒碜。 听说这张松还很年青,貌似比刘琦大不了几岁……可年纪轻轻的,已经是一副小老头的样子。 说他是刘琦的叔叔也有人信。 若是真等他到了古稀之年,却不知道得难看成什么样子。 难看也就算了,偏偏他的脸上还一副傲然之相,环顾四周,竟有一副鹤立鸡群之感。 看那小眼神,瞧谁都是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的样子。 就这尊容你有什么可狂的啊? 堂下的诸位将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中皆不由哂笑。 刘璋怎么找了这么个怪物,来跟我军谈判? 荆州诸将脸上或有些嘲讽的表情,落在张松眼中,他却不以为意,依旧是一副傲然之情。 张松的表现落在刘琦心中,刘琦不由暗自叹息。 这种人的心理状态,刘琦根据后世读过的一些心理学书籍和看到的一些人和事,大致能够猜到对方的心理状态。 极度的自负外表之下,掩藏的其实是极度的自卑。 因为容貌,他从很年轻的时候就被人嫌弃,也不知道他和他哥哥张肃是怎么长的……据娄发说,张肃继承了其父母外貌的全部优点,而张松则是继承了其父母的全部外貌缺点。 张肃在家中被其父器重,而张松在其父眼中不过是个添头,即使是张松再努力读经,在其父眼中依旧不值一哂,他最器重的还是张肃。 时间长了,张松的心理自然就扭曲了,这是从小就种下的根,得带一辈子。 到了官场上,张肃平步青云,如今已经是刘璋的左膀右臂,再过几年,若是蜀中稳定,刘璋委张肃一个两千石的郡守之位,亦不是不可能。 至于张松在刘璋的眼中……根本就没入他的眼。 而在同僚眼中,张氏一族的张肃也是一个风度翩翩,才华横溢,前程无量的君子,而张松这类性格孤僻的丑男……还是少招惹为妙。 若是一个普通人家的子弟,倒也罢了,偏偏张松出身蜀郡名门,一举一动都为人所注视,在与其兄形成巨大鲜明的对比下,多少年来一直被其兄光环所笼罩的张松,自然是养成了乖戾的脾气。 他将自己包裹在都是刺的铠甲之下,为的就是保护自己那颗敏感的自尊心不再受旁人嘲弄。 刘琦伸手请张松坐下,道:“自初平元年起,刘某与刘君郎父子之间,诸事不断,如今刘君郎毙,季玉叔父执掌益州,刘琦本不该打扰,只是如今刘某受朝廷敕封,领镇西将军,益州牧,总督南境,荆益之地,皆在其中,不得已发兵至此,与叔父会猎蜀中……唉,事已至此,刘某甚为遗憾啊。” 张松对刘琦道:“我家主公知君侯忠心报效汉室,一心为公,我家主公心向汉室久矣,今特遣松前来,欲与将军重新划地分疆,各守边境,永结盟好。” 一旁的甘宁嘿然一笑,道:“张君此言差矣,我家君侯乃是天子亲敕的益州牧,这益州之境,于理全应属我家君侯,刘璋何许人?未得朝廷名诏,自封益州之主,也敢与我家君侯划地分疆,岂非可笑?” 张松轻蔑的扫了甘宁一眼,道:“阁下昔年,从蜀中遁逃,急急如丧家之犬,惶惶似漏网之鱼,奔走于楚,如今骤返蜀中,尚未建成功勋便出此狂言,岂非可笑?” 甘宁的脸色一下子变了,他怒道:“某家就是蜀人,今为先锋,引君侯入蜀,早晚必取绵竹!何须谈判?” 却听张松连珠炮似的问甘宁:“足下出身蜀郡,自以为尽知蜀中地貌人情,可为刘君侯引路?那我想问问甘兄,从江州往绵竹去,一路关卡几何,每关设有几座山寨?每寨屯粮几何?蜀郡的仓廪大多设于山林之中,极为隐蔽,敢问甘兄,这些仓禀有几?所屯粮秣几斛?够多少军士多少日用度?位置何在?每座关卡有兵多少?蜀郡和广汉之间,有几座重镇?如何破之?我家主公麾下青羌数目多少?有多少青羌部族为我家主公添兵?领兵者何人?” 甘宁闻言,不由张口结舌,不知当如何回答。 张松轻蔑一笑:“这些都不知道,还妄言取蜀?简直可笑。” 刘琦闻言笑道:“不想张君的口舌居然这般凌厉,真是令人惊诧。” 张松言道:“不敢。” 刘琦饶有兴致的看着张松,后转头对一旁的娄发道:“娄君曾与我说,昔日在蜀中,曾与张君交厚。” 娄发站了出来,道:“正是。” “张君来江州前,娄君曾对我说,张君善口舌,才思机敏,更兼写的一手好字好文章?” 娄发言道:“正是,永年不但善书法,且还有过目不忘之能!” “我却不信。”刘琦转头看向张松,道:“张君当真有这般好本事?” 张松没有回答,显然是默认了。 “来人,取我的《齐民要术》来。”刘琦吩咐道。 少时,便有人将一托盘简牍呈上。 刘琦站起身,对张松道:“此乃由刘某人和我荆州中善治民治农者,一同编纂的《齐民要术》,君若果如娄公所言有过目不忘之能,不妨看上一遍,再默写一遍,若果真能写,我刘琦自当佩服先生!愿以兄长之礼待之,绝不食言。” 按道理来说,张松身为来使,此刻当着荆州人的面,不应该卖弄自己的能耐。 但刘琦笃定,张松一定会借坡下驴,在己方这些人的面前,展露一手。 张松与正常人不同,他压抑自己压抑的太难受了,一旦抓住一个口子亦或是一个机会,他一定会借机宣泄一番。 果然,张松只是略作犹豫,便不再推辞。 他先是拿起一卷简牍,认认真真的读了一遍,然后合上,便当着众人的面,在一旁的桌案上,提笔在一卷空的简牍上默写了起来。 默写完毕之后,他又去看第二卷简牍,看完后放在一边,又认真的默写了起来。 刘琦拿过张松默写的第一卷简牍,比对自己的第一卷…… 不能说一个字不差、完全一样,但大致的意思却没有差错。 只是读了一遍,就默写到这个水准,绝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得到的。 少时,刘琦又看了张松默写的第二卷,还是和第一卷一样大致的意思没有错。 而且他那一手八分书,亦是写的极为漂亮,很有功底笔力! 直到张松默写了十卷之后,刘琦终于站起身,走到张松面前,当着一众手下的面,朗声道:“张君之奇才,真当世罕见,不想刘季玉竟这般得人!刘琦发自内心的敬佩!张君,不要再默写了,走,咱们后堂相叙,如何?” 第六百三十九章 培养内应 其实对待张松这种人的方法并没有多难,其实只要抓住他心理的特点就好了。 刘琦在前世的时候,曾经在课外时间主攻过心理学,他知道张松这种人在一定程度而言,属于自小心中受过创伤的类型,在有创伤的情况下,产生了过度的防御反应。 这样的人,是急需认可的。 但并不是什么样的认可他都会接受,因为这样的人心思敏感,你需要让他感觉到你是真的欣赏他这个人,佩服他的才学就是了。 所以,刘琦事先给娄发等人稍稍做戏,给张松一个机会表现他默写的才能,然后才表现出对他的重视。 张松进了后堂,刘琦又派人将刘晔和徐庶召了过来。 然后,四个人坐在一起,开始总论古今经文。 之所以没有满宠,是因为他的性格太过耿直,说话有的时候不会顾及人面子,对于张松这样的人来说,还是不要让满宠跟他接触得太多,万一姓满的哪句话没有说好,怼得张松肺管子着火,那就有些不妙了。 让刘琦感到意外的是,张松竟然是古文经派学子,这可算是落到了他们的手里了。 要知道,荆州目下对于今古两派之学,侧重的就是没有参杂太多个人意见的古文经学,荆州学派在古文经学中的地位,放眼整个大汉朝,几可排列于三甲之内。 刘琦在这个氛围内,对于古文经学的东西和知识点,自然也比一般经学之人要通透许多。 四个人详谈了许久,刘晔和刘琦等人一边与张松论经,一边不着痕迹地在无形中夸奖着他,而且这份夸奖并不浓重,只是偶尔会提上一句。 赞美一个人,也是需要讲究的,夸赞的太重了,会显得太假。 真正的聪明人,任凭谁被一个劲的拍马屁,时间长了都觉得那是假话,只要适当的赞美,画龙点睛式的认可,才会真正让人感到心中舒适。 谈过了少许之后,张松对于在场的几个人已经有了不错的印象。 但若是真想让他如娄发所言的彻底地倾心于刘琦,只怕是没有那么容易的。 而且就刘琦看来,仅仅只是靠赞美来刷新张松的好感,还着实不够,没有切实的利益,张松不会轻易松口。 虽然他历史上确实为刘备当了益州的叛徒,但那也是需要长时间的考察和在心中反复揣摩衡量的。 这个天下,没有一个人是凭你三两句夸赞就会被改造成卧底的,大家都不傻。 你得让人家看到人生的希望。 论完经后,乘着兴致好,刘琦命人布置宴席,请张松共食。 他没有摆下大宴,也没有让很多人陪宴,只是刘琦、徐庶、刘晔与张松四人摆席,席间的菜品也相对简单,并不奢华,颇显朴素。 大部分都是素食,肉食只有羊肉,但是这羊肉的分配,就非常有讲究了。 古代人所吃的肉和现代人不同,肥肉较少,因为没有饲料催肥,基本都是靠散养,牲口吃的粮食也不精细,所以后世人在餐桌上相对较为厌恶的肥肉,在古代人看来,都是上佳之品。 今日宴席中最粉嫩的羊肉,毫无疑问自然是分给了张松。 余下的嫩肉,仅次于张松的那两份则是分给了徐庶和刘晔,而刘琦本人则是吃了最少的一份,且肉的部位和鲜嫩程度,都远不如另外三人的。 张松见此情形,心下不由大为诧异。 自己是客人,倒也就罢了,问题那刘子扬和徐元直都是刘琦属下,为何也会吃得比他要好。 而且观他们三人的表情,似乎并不以为意。 难道说,这刘伯瑜平日里就是这般做的? “永年先生?永年先生?!” 张松从自己的沉思中回过神来,他抬起头,顺着声音望去,是刘琦在问他话。 “先生有心事?” “没有,没有。”张松急忙摆了摆手道。 刘琦举起酒爵,示意性的与张松对饮一盏,后道:“我大概能够猜到先生的心思……先生所忧虑者,不过就是两军的战事而已,不过先生虽然代表刘季玉前来与我和谈,但恐刘琦不能答应先生。” 这是今日张松见了刘琦之后,刘琦第一次向他郑重地表明自己的态度。 张松疑惑地道:“张某还未曾向君侯说明我方条件,君侯为何拒绝?” 刘琦正色肃容道:“我不答应自然是有我的想法,先生若是想知道刘某拒绝和谈的理由……明日一早,我当和元直、子扬去江州南郊一趟,先生不妨随我同去,便知端倪。” 张松见刘琦说的神秘,心中倒也是升起了几分兴趣,他不再多问,只是举爵给刘琦敬酒。 整个宴席之中,关于两方和谈的事,只有这么短短的几句,其余的时间,四个人也不过是笑谈风月与无关于军政的琐事。 酒宴罢了,刘琦安排徐庶送张松去驿馆,行至府外的时候,张松突然开口问徐庶道:“刘镇西不喜食羊肉否?” 徐庶今日也喝得有些多,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奇道:“谁说的?刘镇西平日里最喜食鱼,其次便是喜食羊肉了。” 张松皱起了眉头,道:“既然如此,适才宴席之上的羊肉,刘镇西席上的羊肉为何那般的少?” 徐庶闻言不由哑然失笑。 “张君非荆州人,不知君侯习惯,君侯并非是不喜食羊,而是有意谦让,我初至君侯帐下时,也不明白,只是君侯执意如此,一来二去,就习惯君侯的脾气秉性了。” “刘君侯是何秉性?” “君侯虽为人谦和善让,但并非对人人都如此,君侯只敬有本事的人,与寻常手下饮宴,君侯食肉从不谦虚,都是吃最好的一份,但与有本领的人,或者说是为君侯所敬佩认可之人,那君侯不论做什么,都以所敬之人为先。” 言罢,却见徐庶伸手拍了拍张松的肩膀,道:“张君之能亦为君侯所敬,故今日席间最好的肉,则是在张君鼎中,这可与张君是不是刘季玉的使者无关。” 张松闻言,不由陷入了沉思。 …… 第二日一早,刘琦等人带着张松、徐庶、刘晔等人前往南郊。 此时正值开垦季节,虽然有些晚了,却也不耽误农忙,荆州军的将士们在各部军尉的指挥下,协助江州本地的齐民黔首,开垦荒田,整个南郊的田地中,不论军马都在按规矩开垦田地,大有一副欣欣向荣之景。 江州的郊区地形复杂,山地较多,刘琦这一段时间派人仔细勘察,在南郊一带选出了降水量丰富,可以依山开垦的梯田,同时他在地势较高的地方搭造水车,用以汲引灌溉,如此一来甚是便利。 西南地区丘陵地势较多,不可能像是在荆州一样,施行大面积的种植,若是要保证农耕的产量,就要择选适合的地址,依照不同的地形和雨量开垦梯田,并活用水车。 水车相传是在刘宏当政时期,由十常侍毕岚发明制造,但这个说法并不是为人认可,以十常侍当时的身份和地位,毕岚应该是没有时间研究这种东西,想来是他麾下的智囊团中人所创,然后将此功归于毕岚。 时至如今,由于信息和技术滞后,再加上战争频繁,水车只是在部分的郡县用以辅助农耕,并不能全面普及。 但是这一次,刘琦入蜀之后,在江州进行试点,将这些有利于蜀中农业发展的工具,统统带进了益州。 第六百四十章 阻止刘璋办蠢事 “这是什么犁?” 随同刘琦在南郊转悠了一个上午,张松看到了不少新奇的东西。 从田地的开垦,到田垄间的规整布局,再到那水车,每一样都让常年在蜀中的张松颇长眼界。 益州除了蜀锦技术之外,其余的技术在整个大汉朝都相对落后,其中最主要的原因就是路径太险,进出比较困难。 毕竟,这是一个没有媒体的时代,想要宣传新知识和新技术,就全国的层面来讲,特别还是经济和政治都不稳定的战争年代,实在是太难了。 故而,水车虽然已经问世有一段时间了,但在消息相对闭塞的蜀中,尚还无人将其引进使用。 而刘琦从荆州带进的曲辕犁,也与蜀中现在所用的农耕作具,大为不同。 “犁者,以畜力带之,破土的在前,翻土在后,而我们南方的土地和北方的旱地相比,宽窄较小,却地势不平,耕作时常要转弯,牲畜带犁与人不同,多少欠缺一些灵活,如此在耕作的时候,就会时常出现麻烦,这就需要在劳具上多下些功夫,这曲辕犁的最大特点,便是轻便和灵活。” 张松闻言,缓缓地点了点头。 徐庶在一旁笑道:“牛犁相联,对于耕种者而言,才是最为省时省力。” 刘琦领着张松等人,一边在郊外的道上巡视,一边伸手指向旁边的这些新开垦的不同类型的田地和新设的载具,道:“永年先生,刘某身为朝廷敕封的益州牧,首先要做的,不是如何抢占益州的城池,而先要想,如何让蜀中仓禀充盈,人不挨饿,不受冻。” 不知为何,只是简简单单的一个目标,在张松听来,却是格外的让人心潮澎湃。 从刘焉开始,再到刘璋,包括刘焉之前上一任的益州刺史郗俭,他们每一人到益州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先拿下益州的权柄,压缩本地豪强的生存空间,征兵杀人,掌控权力,割据称王。 毕竟,益州是一块偏僻之所,和汉室朝廷的距离极远,哪一个到这里的人,脑海里第一件想的事都是割据称雄。 但像是刘琦这样,先入蜀来帮助发展农耕,带技术入蜀的着实是少之又少。 就一定程度而言,蜀中大部分的土地,还是在豪强和门阀手中,种地的黔首只是富户,刘琦这样的做法,不但使得官方的仓禀丰盈,在一定程度上而言,也是富裕了蜀中的豪族们。 特别是张氏这样的家族,毫无疑问受益最大……因为他们手中的土地多。 粮食的产量一旦因此而增加,他们每年的受益也自然是大幅度的增长。 “打囤行粮、开梯田、造水车,有田种的种田,没田种的民夫我以官方的名义他们都召集起来开梯田,还有关中的流民,有多少用多少!” 说到这,刘琦转头看向张松道:“蜀中地大,但尚可开垦的田也多,人口也稀疏,只要想做,就一定能做的来。” “而且这还是江州一地。” “以后的巴郡,犍为,广汉,阆中,葭萌这些地方,只要能够形成良性流转,我就以州府的名义招人开田扩耕,当可开垦的梯田达到一定数目的时候,蜀中就会成为不下于冀州的粮仓,蜀中地广人稀潜力很大,当然,蜀中的各大家族也会因为量产的增加而受益,这是一件共赢的好事,何乐而不为?” 听着刘琦连珠炮似的话,张松不由沉默了。 “现在知道我为什么不同意与刘季玉修好了吧?说实话,他眼下对我而言不过就是一个阻碍,是富强益州的阻碍!刘某要在益州做的事情很多,但前提是我必须要将刘季玉从蜀主的位置上拉下来。” 张松长叹口气,冲着刘琦长作一揖道:“难怪自君父子到了荆州之后,四年多的时间就能将荆州治理成丰乐之土,张松佩服。” “不只是荆州,便是益州之地,也一样!刘某此番入蜀就已经打定主意……三年,最多三年,我要让益州成为不输于北方冀州的粮仓武库!” 这番话说的很是肯定,语气激昂,丝毫没有任何作伪,可谓豪气万丈。 视察完南郊之后,张松陪同刘琦乘坐辎车返回江州。 辎车行驶在路上时,却见张松突然从座位上起身,跪倒在刘琦的面前,他两手举过头顶,在车上缓缓下跪,将额头贴在手背上,往来数次。 车上的空间狭小,且还不断的颠簸着,不方便行礼,但张松却坚持着将这套礼节做完。 很明显,这是一套认主的流程。 刘琦静静地看张松施完礼,然后伸手扶张松起来,亲自搀他坐在自己对面。 刘琦不说话,只是笑看着张松。 张松一脸正色地道:“自黄巾之乱后,我益州连经郗俭、刘焉、刘璋三人管制,可惜三人皆非治世之才,郗俭贪婪,刘焉诡狡,刘璋愚鲁暗弱,可叹我大好的益州,连经此三人乱治,早以不复昔日鼎盛气象,今见君侯,张松心中方才知晓,能救我益州于危难之中,使我益州繁荣者,非君侯是也!张松今日在此认主,愿助君侯完成大业,还请君侯收下张松!” 刘琦也是一脸正色地道:“我视先生为蜀中第一俊杰,先生肯助我,刘某挽救益州的大业,就算是完成了一半!” 说罢,刘琦伸出手,紧紧地攥着张松的手,认真道:“若得益州光复,我当请永年为别驾,助我执掌益州,兴旺蜀中,绝不辜负先生之才与生平之志也。” 刘琦这句话拿捏得恰到好处,他抓住了张松想要在益州出人头地的心理,在不经意间给他描绘了一个美好的未来与职业蓝图。 身为在张肃阴影下成长的张松,此生最大的愿望,就是站在益州诸臣的最高点,让他们膜拜自己,观望自己,羡慕自己……不再轻视自己。 毫无疑问,若是他真能助刘琦拿下益州,这个愿望就会达成。 而且就实际情况来看,刘琦治蜀一定要远远的强于刘璋。 张松坐下之后,斟酌了一下词汇,道:“君侯占据江州,欲望平蜀中,一路上还需拿下要害的关口不下十余座,蜀中山川多,暗寨多,行军不便,易守难攻,想要顺利打下这些关口,非耗费精力折损兵力不可。” “永年可有方法助我?” “君侯放心,蜀中诸多豪雄厌恶刘璋父子,我且回去,暗中联络他们,并探明各处关口暗寨虚实,告知君侯,助君侯顺利抵达绵竹。” “如此最好。” “不过,就算是在下协助君侯破蜀,但这一路之上,还是有两处重镇,即使君侯知晓其虚实,也很难接急切攻下,一是涪城,二是洛城,还请君侯多加小心才是。” 刘琦认真地点头道:“刘某人记下了。” “另外,耽误之急,君侯是要赶紧想出办法,破解刘璋的一条毒计……我怕他会使出此策,一旦用了此计,我恐君侯大军有累卵之危。” “是什么计策?” 张松一脸严肃的将郑度前番献给刘璋‘坚壁清野’的策略大致说了一遍。 当时郑度虽然是暗中对刘璋言,但架不住刘璋后来找人商议此计是否可用,因而泄露了机密。 刘琦恍然而悟。 要是没有记错,这样的事情在历史上曾有重演,记得史书记载,也曾有人向刘璋进献过这条计谋。 这条计策等同于两伤之策,一旦刘璋施展此谋,蜀中的元气必然大伤,田地荒芜,饥民遍地,不论刘琦最终会不会被刘璋所逼退,但益州的整体实力一定会下降一大截。 刘琦入蜀,是想要发展此地,将它培养成荆州的后方的武库和大粮仓的,而不是让这里变成荆州的累赘。 一定要想办法阻止刘璋施展此策才行。 不过应该用什么方法才好呢? 经过了一番思量之后,最终刘琦想到了一个办法。 天师道! 三国从单骑入荆州开始 第六百四十一章 叟兵 接下来的几日,张松明面上是替刘璋出使江州,帮着刘璋游说刘琦和睦,但实际上,他在郡署的府邸,则是关起门来,帮着刘琦分析益州的局势。 传说中的西蜀地形图,并没有,就算是历史上真有那玩意,张松现在也根本就没画出来。 但是从绵竹到江州,那西向一路上的关口名称,还有兵力排布,包括仓禀之所在,以及每一处关卡的守将人选,只要是张松能够记起来的,统统一条不落的告知了刘琦。 一晃,数日时间已过,张松将能够想起来的要事,都跟刘琦分析了个遍,也是时候该撤离江州了。 临行之前,刘琦特意嘱咐了张松,干内应是一件危险的事情,什么事都要慎之又慎。 刘琦专门派遣徐庶,让卫士署的卫士约定妥善的方法和返回绵竹的张松进行交涉,一定要避免张松在绵竹出现危机,他告诉张松,若是有什么情报,一定要用安全的方法和自己联络,若是不能确保安全,那宁可不用将情报传递给自己。 张松听了刘琦的告诫,虽然面上没说什么,但心中着实是感动非常,对于刘琦这个人的认可程度也是越来越高。 随后,张松便依依不舍的与刘琦告别离去了。 张松离去不久,关于巴郡和犍为的战报就相继传了过来。 说来,这两处的战事眼下倒是挺有意思。 贾龙目下已经领兵南下,进入到了巴郡的地界。 而张允此刻也在巴郡。 历史上的刘璋曾将巴郡一分为三郡,但在这个时空,巴郡尚未分出永宁郡和固宁郡,因而巴郡还是一个整体,下辖十四个县城。 张允率领五千精锐,从江州进入了宕渠、朐忍,又逐一收复鱼复、临江等地,但与此同时,贾龙的兵马亦是已经进入了巴郡。 贾龙毫不客气,直接进驻阆中,和张允对峙。 双方各自在巴郡占据县城,形成了彼此对立之势。 虽然双方的目标都是在巴郡抢占地盘,但是谁也不好先行动手。 张允不向贾龙动手,是因为他知道贾龙的好歹也算是刘琦的附庸,目下双方还未撕破面皮,若是自己先动手了,反倒容易落人话柄,万一贾龙再倒打一耙,派人到刘琦那里去告张允一状……就算刘琦不能把自己怎么样,但毕竟传出去太过跌份了。 贾龙不动手的原因,是因为他顾忌的更多。 当初,贾龙杀了刘瑁,进入荆州,并想用荆州的兵力颠覆刘焉政权,重新入蜀称雄,为了这个目标,他几次三番的在樊城、汉中、西城、上庸等地辗转,可谓受尽了苦头。 但刘琦一直是对他既用且防,将他的野心一直压制在萌芽状态。 而如今他终于潜龙入海,重新入蜀,准备一展壮志。 但是,刘琦的实力一直是贾龙最为担心的事情。 贾龙当初和刘琦一同北上护君,后来又同战于汉中,对于刘琦的用兵能力,和他手下将士们的实力最为了解。 天幸他最为忌惮黄忠,魏延,李典等悍将不在此处,但贾龙依旧是不敢轻敌。 而且他此时没有与刘琦撕破脸,就说明他们之间有回旋的余地。 但他现在若是真的与刘琦交锋,毫无疑问,刘琦会立刻命令南郑的文聘断了他回返上庸的后路,到时候他贾龙就只有一条路,那就是必须在蜀中与对方殊死决战。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争蜀之战! 对于这点,贾龙心中着实是没有做好准备。 要不要痛下决心与刘琦彻底为敌。 相对于贾龙,犍为郡守任岐的表现就显得正常许多。蔡勳的兵马入驻犍为郡东面,刚刚站住脚,就遭到了任岐所率领的精锐兵士进攻。 但对于任岐的反应,蔡勳也早有准备,双方随即展开了一场激烈的攻防战。 果然不出徐庶所料,蔡勳这个人的能力虽然不高,但也绝对不低,跟任岐交战,他占不到什么便宜,但任岐想要拿下他,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犍为郡的战事至此陷入了胶着。 …… 阆中,贾龙的首府。 “咕嘟咕嘟……咕嘟咕嘟……” “痛快!” 贾龙狠狠地将酒爵扔在桌案上,脸颊通红双眸赤红,他咧着嘴,凶狠的看着前方,但事实上前方此刻却什么都没有。 不多时,贾龙的副手赵韪走进了正厅,看见贾龙正在豪饮,不由大吃一惊。 “贾公,不可再饮!” 赵韪急忙上前,将贾龙手中的酒爵一把抢过,气道:“大敌当前!那张允已经占了巴郡的五六个县城,听说刘琦更是在江州大力开垦,收揽益州人心,刘璝兵屯涪水,任岐与蔡勳鏖战于犍为,眼下各方为了争蜀,都在积极的做准备,贾公却在这里滥饮,成何体统?” 贾龙的酒爵被赵韪夺走,心下不悦,但理智还能告诉他,赵韪这是为了他好,故而也不好发作。 他打着酒嗝,用手揉着脸颊,苦恼地道:“唉,事到如今,贾某却是还下不了这个决心啊。” 贾龙的顾虑,若是换成别人,或许多少会有不解,他已经做出了入蜀与刘琦,刘璋等人争夺益州的准备,但为何事到临头,还这般扭扭捏捏,犹豫不决? 旁人都是局外人,看事情自然都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唯有赵韪跟随贾龙数年,自然是知晓贾龙的担忧。 毕竟,赵韪也是见识过刘琦手段的,知道他的厉害。 如今这一步,一旦迈了出去,若是事有不成,贾龙与自己恐死无葬身之地。 但若是要让他们这些蜀中大豪,恭恭敬敬的将多年来的夙愿基业,拱手让给刘琦,他们也绝不甘心。 这就是一件非常矛盾的事情。 赵韪长叹口气,道:“府君,其实赵某今日来此,就是有夺取益州的策略想向府君禀明。” 贾龙抬眼望向他。 “以贾公观之,这张允麾下所部,战力如何?”赵韪问道。 贾龙摇了摇头,道:“我虽未曾与那张允交战,却也多番派人去打探了,那张允所率领的兵将和刘琦、黄忠等人当初所率领的兵将,不可同日而语,只是观其行营布阵,不过就是普通战将一流而已。” 赵韪道:“正是如此,依照在下来看,荆州前番经历过六路大军的夹击,后又遭瘟疫,消耗颇重,此番入蜀之军,并非荆州全部军力,想来以荆州目下仓禀内的粮秣之数,应不够刘琦携重兵入蜀,他此番来益州只是带兵三万,且并未带黄忠,魏延之流,若是只有这般战力,我方未必不能驱走刘琦,全据益州。” “具体的办法呢?”贾龙打着酒嗝道。 赵韪道:“我有三策,可供贾公选择。” “讲!” “下策,是我等依旧奉刘琦为主,退回上庸,任凭其占据益州,我等供给驱驰,虽不可称雄故地,但跟随刘琦,好歹日后也能混个一方首脑,就像是府君现在这般……不论如何,这上庸一郡之地,还是由府君掌控的。” “不行!”贾龙当场否决道:“上庸山城之地,人少地险又贫瘠,让贾某在那个地方窝着,还不如一刀砍了贾某!” 赵韪继续道:“既然如此,那末吏还有一中策。” “何策?” “联合刘璋,先驱逐了刘琦,然后再与刘璋决一雌雄。” 贾龙眯起了眼睛,认真思虑了好久。 最终,他还是摇了摇头。 若是刘琦的荆州军主力全部来了益州,贾龙还会这样做,但如今刘琦麾下只有三万兵,若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贾龙还要去与刘璋联合,那未免也是让蜀中的群雄看不起了…… 毕竟,他和刘璋父子可是有破家之仇的。 “这个也不可取……说说你的上策。” 赵韪突然一拱手,认真地道:“贾公,当年刘焉入蜀,手中并无一兵一卒,后来是靠我蜀中诸豪集兵相助,方能击败黄巾贼马相,但后来刘焉却自成一军,与我诸部相抗,并凌驾于我蜀中诸豪的兵马,贾公可还记得是因为什么?” “叟兵。”贾龙淡淡地道。 “刘焉外来之人能用蜀中夷民而成立叟兵,在短短时日内,使其战力大涨,我与贾公都是蜀郡人,为何就不能用夷民组建叟兵,用以对抗荆州之军呢?” 第六百四十二章 蔡琰入蜀 叟兵……其名称的来源,源于叟族。 而所谓的叟族,则是西羌的一个分支,先秦时活动于凉州边塞之地,后来有一部分移居于蜀,变成了蜀中的叟人。 刘焉麾下的青羌军,便是叟族中的一个分支。 这些叟人居住在巴郡、阆中、南中诸地,常年与汉民杂居。 但当时蜀中的汉人以中华传人自居,对叟族以‘叟夷’称之,多少带有些分离的意味,毕竟在大多数汉人眼中,他们与叟人的出身和根枝大不相同。 东汉时期,蜀中的叟人随着时间的推移发生了阶段性的转变,他们一开始不过是在蜀中荒蛮之地各自分散的部落,过着相对于还是比较原始的生活。 后来诸部落逐渐彼此相互融合凝聚,其中有部落自命为“叟”,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个名称也就逐渐被汉人们所接受,普遍用于对蜀中夷民的统一称呼。 其实蜀中的少数民族很杂,叟族只是一个笼统的称呼,事实上,叟族中还分为青羌、濮人、巂人、爨人、僰人、哀牢人、滇人等等,诸族在汉人眼中虽都属于夷人,但实际上却份不同属。 不过,这些叟族虽然都是夷人,但就历史记载来看,他们确是很多军阀都喜欢的兵源。 《三国志》中记载:璋闻曹公征荆州,已定汉中,遣别驾从事蜀郡张肃送叟兵三百人。《后那书》:征西将军马腾与范谋诛李傕,焉遣叟兵五千助之。《南中志》言孔明:移南中劲卒青羌万余家于蜀,为五部,所向无前,号为飞军。 由此可以看出,蜀中叟人的战力极受各路军阀所看好,蜀汉的无当飞军亦是由此而出。 …… 贾龙一下子就明白了。 赵韪这是想让自己效仿刘焉一样,在阆中招募叟兵为己用与刘琦相抗衡。 主意倒是一个好主意,但在己方身上操作,多少有一些难处。 蜀中的夷族多少年来和当地的汉人豪强之间的关系并不和睦,甚至可以说是极为恶劣。 这是什么导致的?毫无疑问是压迫和生存资源。 以大汉的土地制度,各州各郡的豪强将汉人的齐民黔首压榨的都没有生存资源了,更不要说是夷民了。 经过了百多年的演变,益州的夷民为了从汉族豪强庄园地主手中抢夺生存资源,不断的反叛,不断的与汉人豪强进行武装斗争。 而汉人地主为了维护自己的地位与利益,同时也为了继续对夷民的压榨,也是不惜一切代价的联合官署,对夷民进行血腥镇压。 这是阶级和利益的斗争,双方都是为了各自的阵营而战,很难调和。 而贾龙和赵韪,毫无疑问就是蜀中豪强的代表性人物。 刘焉身为外来人,在益州本土没有土地利益和家族利益,所以他能够招揽夷民为叟军……他甚至可以牺牲益州本土豪强的部分利益,来喂养他的叟兵。 但身为豪强本身的贾龙,却与这些夷民天生是死对头。 “若是要召集那些夷民为军,必然要许诺以他们利益,然贾某身为本土大族之手,难道要从自家兄弟身上割肉,去喂养那些蛮族么?”贾龙抬起手,重重的一掌拍在桌案上,恼羞成怒地道。 赵韪拱手道:“按常理而言,以贾公身份,确实不宜与蛮族交往过甚,但毕竟时局特殊,况且咱们俩家的族人目下在犍为郡,不在巴郡、广汉、蜀郡……咱们家族昔年在蜀郡的土地和财货,想来也早就被刘焉没收了,如今贾公与我在益州可谓一无所有,纵然许诺给蛮夷利益,那与咱们两人又有何关系呢?” 贾龙听了赵韪的话,不由沉默了。 是啊,如今的他们没有田产没有附户,早就不再是蜀中的豪强,又何必再以蜀中豪强的名义来约束自己呢? 不过…… “只是你我二人入蜀,所依仗者,皆是昔日故人的扶持相助,如今咱们要转而交好夷民,则势必要牺牲蜀中诸族的利益,只怕昔日的好友,日后也会变成敌人……这岂不是将咱们自己推向蜀郡豪强的对立面?”贾龙提出了一个关键性的问题。 赵韪却不以为意:“当下之事,重在抵御刘琦,咱们昔日的故友,如今一个个在刘璋麾下不也是活的好好的么?哪个为咱们愤而出来抗争了?贾公,若是咱们无势,这些昔日的好友怕也不会以咱们为重的。” “若是我们日后真能占据蜀中,昔日因招募夷民,而损耗的同僚之利,咱们再还给他们不就是了!贾公又何必多虑呢?” 赵韪的话,倒也是有几分道理,说到了贾龙的心坎里去了。 最终他答应了赵韪,使用这条中计。 …… 与此同时,蔡琰和天师道的卢夫人,以及张鲁抵达了江州。 “昭姬来了!”刘琦听说了蔡琰来了,急忙从郊区正在开垦的土地现场返回了郡署。 “伯瑜……”蔡琰看见刘琦,心中欢喜,还没等喊出声来,便见刘琦哈哈大笑着走上前,一把抱住她,带着她在原地转了三个圈。 蔡琰何时经历过这般阵势,脸羞的通红。 “放我下来!让旁人看见怎么办……真是羞死了!”蔡琰伸出手,轻轻的捶打着刘琦的肩膀。 刘琦笑呵呵地将蔡琰放在了地上。 他伸手先是拉了一下蔡琰的脸颊,然后又一撒手发出一点‘啪’的声响,仿佛正在检验一下眼前的人到底是不是真人。 蔡琰被刘琦揪的脸颊有些生疼。 她伸手轻轻地拍了刘琦的肩膀一下,气道:“你揪我脸干什么?” 刘琦的笑意满满:“我只是在验证看看,我到底是不是在做梦。” “那你怎么不去揪你自己的脸啊。”蔡琰有些委屈地道。 刘琦伸手轻轻地揉了揉她的脸,笑意满满地拉着她到一旁,仔细的打量着她。 蔡琰还是没有变,依旧那么漂亮,且浑身有一种书香门第的气质。 “怎么只有你来?阿姐他们呢?”刘琦颇为诧异地抬头,左顾右盼。 “阿姐来信不是说你们要一起入蜀的么?” “觅姐姐他们后到,先派琰儿先来见你,毕竟琰儿身上有重任,不能耽误。” 刘琦心中知道,蔡琰口中的重任是带张鲁和卢夫人来帮助刘琦在蜀中收揽民心。 “卢夫人何在?张公祺何在?” 蔡琰道:“他们母子二人现在驿馆,这刚入城,还没来得及歇息……要不,明日在见他们?” “来不及了,眼下有大事要让天师道的人去办,昭姬,派人去驿馆通传一声,让他们火速来郡署,我有要事要跟他们说。” 蔡琰见刘琦说的郑重,不敢耽搁,立刻转身出去,找随身的侍从去接卢氏和张鲁来。 少时,卢氏母子来到了刘琦的面前。 “拜见君候!”二人一同行礼。 卢氏依旧是那副风骚的样子,不过当着自己儿子的,她却不敢乱耍嗲,一脸正容。 “有劳系师和大祭酒远道而来,实在是这次夺取益州,事关重大,需要二位鼎力相助。” 卢夫人道:“承蒙君候关照,我天师道已经开始向中原布道,香徒愈多,如今君候有需要我天师道的地方,我们自当回报君候恩义。” 刘琦赞道:“天师交中的人,果非寻常人,系师高人,夫人更是女中豪杰,刘琦佩服。” 一直没有说话的张鲁突然道:“敢问君候,想让我等做什么事?” 刘琦微笑着伸出两根手指道:“其一,是想让天师教的信徒,在蜀中帮我扬名,说我才是天命所归的治蜀之主,其二,刘璋似有烧毁谷物,尽迁涪陵以东之民坚壁清野,只是还没有办……我想让天师教的信徒们,在民间广为散播此事,同时借贵教之势,声讨刘璋的暴行,不知可否?” 第六百四十三章 致命的流言 益州,绵竹县内。 刘璋和郑度正在对立而坐,刘璋满面的阴沉,双拳紧握,牙齿也在上下来回的打着哆嗦。 显然,他现在的心情跌宕起伏,慌张惶恐的无以复加。 “郑君,眼下之蜀中之势,已不在我,我刘家有累卵之危,值此时节,若是再不想办法,怕是不足一年,我这条性命便让那些狼子野心之辈拿去了!” 郑度闻言沉默不语。 益州的形势是不太好……刘琦占了江州,并在江州大行开垦,建造梯田,水车……又从荆州带来了新犁,看这样子,是要在蜀中广开新田大干一场。 一旦让刘琦得逞,不但蜀人的民心都会被他收拢了过去,且他在蜀中的根基就会基本形成,到时候,荆州军就不需要千里迢迢的从后方运粮,光是新开垦的田地只要有过一次的收成之后,就足矣养活刘琦麾下的数万精锐,若是他能够再拉拢诸郡的豪绅,想来刘琦在益州的势力就会越来越大。 这是刘璋最不想看到的,那就是刘琦越来越肥。 而且更要命的是,贾龙也已经进入到了巴郡。 虽然贾龙和任岐,目下和刘琦手下的张允,蔡勳产生了一点冲突,但毫无疑问,他们的目标是全据益州,争夺自己的基业。 益州内部,那些对刘璋有意见的门阀,目下正在蠢蠢欲动。 刘焉当初,与蜀中的门阀们之间的矛盾太深了,即使到了刘璋这里也无法化解。 现在刘璋的情况,用内忧外患四个字来形容完全不为过。 所以说,刘璋真的害怕了。 “刘璝等人还没有到江州,江州就已经失守,而张松去出使刘琦一遭,也根本没有什么效果可言,贾龙也已经进入了益州,整个巴地失守,是早晚的事情,益州自涪水以东,已不复为我所有,目下刘璝等人驻兵涪水,不敢轻举妄动……但不论是刘琦和贾龙,他们早晚都会奔着涪水而来……先生,当此危机时刻,璋只能采取你的计谋了。” 郑度听了之后,缓缓地点了点头。 “主公这是想清楚了?” “想清楚了!” “但此乃两伤之法,而且对主公的名声受损太重,即使能够击退刘琦和贾龙,但主公的声名在三年之内,怕是都无法恢复。” 刘璋嗤笑了一声:“民心总是能拢回来的,花点时间无妨,我若是不这般做,只怕性命都没了,还何谈名声……郑公,此事就全权委托给你了,不要让我失望。” “诺!” …… 刘璋下定了决心,要开始尽迁涪水以西的军民,尽烧谷物,以求达到坚壁清野的效果。 但这策略还未等铺上台面,绵竹方面就开始流言四起…… 不知为何,整个广汉郡的民间,人人都开始传道刘琦乃是受天子敕封的益州之主,此番来益州,乃是替大汉朝收复蜀中,而一直统领益州的刘焉和刘璋父子,则是宗亲中的叛臣,属于悖逆之贼。 而另外,民间还流传起了,刘璋为了保全自己的地位,不惜要尽毁涪水以东的田地,谷物和仓禀,届时整个益州东部将变为一片焦土,衣不果腹,易子相食的局面将再次出现在蜀中。 消息一经传出,以涪水为中心,整个广汉郡和蜀郡的齐民黔首,包括世家好像都犹如炸开了锅一样! 刘璋若是真尽毁仓禀和谷地,那受影响的人将是整个益州的所有阶层,包括所有门阀豪强以及齐民黔首。 这些原本处于对立阶层的人群,此刻竟然是空前的一致,他们站在同一条阵线上,发出了强烈的反对声! 若是普通的流言,以刘璋为首的益州官方集团或许还能将他们压下去。 但这一次掀起这股浪潮的势力实在太过巨大,他们在益州民间的力量和声望已经远远超过刘璋! 天师教! 自汉顺帝时期,天师教就在蜀中立足,‘正一盟威之道’这六个大字在五十多年来,已经深深的刻入到了所有蜀人的心中,哪怕就是夷民,听了天师教的名头,也不由发自内心的尊重。 这份尊重,不是朝夕之功就能培养的,而是天师教花了整整半个世纪的时间,在蜀中一点一滴的积累起来的。 光是天师教的‘五斗米’政策,在这几十年的时间里,就救济了多少南来北往的蜀人,光是张道陵传之以后的治疾之法,在这五十年里,就为多少蜀人祛了瘟瘴,救了他们的命!张道陵的‘陵井取盐’之法,在半个世纪,不知为多少蜀人送去了生存的实惠。 在人类的精神力方面,哪一种力量最为强大? 信仰! 天师教如今在蜀中全力的宣扬刘琦乃是正气英主,再加上渲染刘璋和刘焉的暴政,试问蜀中民间的风向,又怎么可能会倒向刘璋? 在广汉郡,已经有多地的蜀民开始闹起了动乱,有些乡中的百姓更是拒不纳税,或明或暗的准备反抗刘璋的政权。 在这种大背景前提下,当刘璋在议事厅提出了‘坚壁清野’的战略时,整个厅内顿时炸开了锅。 诸人之中,年轻的黄权站了出来。 黄权是阆中望族黄氏中人,初平三年,刘焉为了加强己方在巴郡的统治力,并找出一个可以制衡严氏的望族,便委任了黄氏中年轻的黄权为掾史。 现在的黄权只有十八岁,还没有刘琦年纪大,但他因为家学渊源颇深,自幼多读经史,甚至还有祖上遗留的一些兵法遗卷,因而较同龄人来说,更为早熟,也更有见识和学识。 黄权站出班来,向着刘璋的面前‘噗通’一跪,高声道:“主公!眼下这个时节,若是迁民焚田,势必会引起暴乱啊!无异于自毁城墙!届时益州危矣,主公危矣啊!主公!” 刘璋一脸阴沉:“胡说!我此举乃是为了退刘贾,救益州!何来什么自毁城墙?” 黄权喊道:“主公,眼下刘琦在蜀中民间的声望甚隆,而且自涪水以东的民间,如今已经传开了主公要尽毁仓禀,烧田除谷,民间各处已有悖逆之事出现,各地抚剿尚且不及,主公若是要在这个节骨眼上行此策略,我恐民间怨恨甚深,到时会酿成大祸啊……主公!” 刘璋听到这话,不由勃然大怒:“混账!那刘伯瑜方才来蜀中几日,怎么就会威望甚隆?再说我迁民毁谷的策略尚未施行,民间如何会有疯传,是何人散布出去的!” 另外一边,从事王累出班道:“主公,迁民烧仓之事,主公虽未施行,但已是几番会议与我等多有商榷,这人多口杂的,又焉能瞒于天下?至于刘伯瑜声望隆于蜀中之事,实是天师教使然。” “啪!”刘璋重重地一拍桌案,怒道:“天师教这些妖人,焉敢在民间散布谣言?各县长县尉,为何不杀?” 满厅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各个心中无奈。 黄权扬声道:“主公!天师教在蜀中数十年,大恩惠于民,声望甚隆,信徒不计其数,益州诸郡每五户之中,必有一人是天师教信徒,难道主公要把他们都杀了不成?” 刘璋闻言一下子愣住了。 王累缓缓开口,道:“主公,当初先主宠幸卢氏,厚待张鲁,您当只是沉溺于卢氏美色么?实乃天师教在蜀中民间名声太响,且深入人心,若要治蜀,必须要拉拢天师教,但主公却对卢氏甚恨,弃天师教如履,如今天师教归于刘琦,其借势乃是必然,眼下之事,绝不可再走错一步,不然定万劫不复,还请主公明察。” “主公!主公不可啊!” “主公此时若行此策,益州势必大乱,还请主公明断!” “主公,郑度祸国殃民,献此毒计,不杀不足矣平民愤!请主公杀之!” “请主公杀了郑度!” 三国从单骑入荆州开始 第六百四十四章 月移花影上栏杆 刘璋坚壁清野的政策才刚刚冒了点矛头,就立刻被扑灭了,根本无法施行。 天师教的人把这事闹的太大了,益州民间对刘璋已是有了怨愤之情。 眼下刘璋若是敢轻举妄动,天师教和刘琦势必会借势在民间更大幅度的煽动怨怒情绪……届时广汉郡和蜀郡,怕是不用刘琦用兵攻之,光是当地的暴乱,就足矣弄死刘璋了。 看着满厅众人不断的吵闹,刘璋的心仿佛被揪住了一样,难受的都喘不上气来。 他心中清楚,自己麾下的这些人,眼下极力劝阻自己不要坚壁清野,一方面是因为天师教的煽动,使自己大失人心。 而另外一方面,厅堂中这些人也是为了他们自己。 能站在刘璋的这个议事厅中的,大部分人都是蜀郡的大族出身,田地遍布益州诸郡县,自己若是焚烧野谷仓禀,则势必会对他们的家族产生巨大的损失。 试想他们怎么会不闹? 刘璋站起身,伸手安抚众人道:“诸位!诸位!不要吵闹,刘某不施此计便是。” 刘璋毕竟刚刚继承大位不久,对于如此群情激奋的逼宫,他从来没见过,更不用说应对经验了。 身为人主,他眼下却也只能妥协。 可惜,当下的情况就是,这些益州官吏见刘璋妥协了,反倒是更加的变本加厉。 他们不停的高呼:“主公,出此计者,不杀不足矣平民愤!” “主公,郑度不死,我军民就不能一心,上下若是不能一心,那我等就不能共抗外地,驱贼于蜀!” “主公,杀了郑度!” “郑度不死,蜀中不宁啊!” “主公明鉴!” 听着一众同僚的高声怒吼,郑度的脸一片惨白,他浑身发抖,一颗心如坠冰窖。 但偏偏,在这个场合他不敢反驳。 郑度出身于蜀中经学之家,但家中土地不多,仅有百颗桑树养家糊口,属于纯正的古文经门徒,烧毁益州土地的粮秣,郑度还真就是一心为公,没有考虑到各方的利益,结果将自己给生生的逼上了绝路。 他颇有些惊恐地抬头看向刘璋,眼眸中露出了哀求之色。 面对一众手下的狂呼,刘璋气的嘴唇直哆嗦。 我已经让步了,你们还要怎样?过分了吧! 倒不是刘璋舍不得让郑度死,只是一众手下如此表现已经极大的触碰到了刘璋的自尊心,身为人主,他绝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没有底线的让步! 对,不能没有底线。 “够了!”刘璋猛然站起身,一脚踢翻了面前的桌案,怒吼一声。 下方的呼喊声一下子停止了。 “你们一个个真是胆大包天,刘某已经答应不使此计了,你们却还是要咄咄逼人,难道刘某人真的怕你们不成?!” 他的声音一个字比一个字冷,表情愈发寒冷。 少时…… “主公。” 却见绵竹尉扶禁站了出来,向刘璋呈递上了一份简牍。 刘璋见到扶禁的简牍,不由一愣。 “这是什么?” “禀主公,这是从涪水关传回来的表奏,乃是刘将军,邓将军,杨将军,泠校尉,高校尉几人,以及二十名别部司马,五十名曲军侯共同联名向主公做的请奏。” 一句话犹如晴天霹雳,让刘璋的脸色变得煞白。 “什么意思?” 扶禁言道:“眼下天师道在蜀中到处散播谣言,各郡县的豪杰黔首皆群情激奋,各地叛乱迭起,刘将军他们所在的前线,情况危急,故刘将军联名诸将,请主公不要行郑度之策,并请主公杀郑度,以慰民心……” 说到这,扶禁又加重了语气:“更是以安三军之心。” 刘璋的脸色一下子就变白了。 刘璝等人在涪水掌握数万大军,乃是刘璋用来抵御刘琦的最后手段,也是他本人最后的护身符和益州最后的屏障。 如今,就连他麾下的屏障都对他不满意了,试问刘璋又如何能够不慌? 前线的军将们一同上谏,这事对于眼下的刘璋来说,就是无解! 其实刘璝乃是刘璋亲将,当初是随同刘焉一同入蜀的,他肯定是一心向着刘璋,怎奈刘璝手下的人,大多出身蜀郡,其族中人多有安置产业于涪水以东者,若要坚壁清野,势必损害军中人的利益。 刘璝为了安定军心,只能上表刘璋。 呆立了半晌之后,却突听刘璋缓缓开口道:“来人!” “在!” 门外的侍卫大步走了进来。 “将郑度拉下去……斩首!”刘璋大声呼喝道。 郑度闻言不由一声长叹。 “昏主啊昏主,我一心为你,你却这般待我……刘璋啊刘璋,你旬日必亡。” 刘璋气的脸发紫:“拉下去!” …… 刘璋在绵竹的作为,很快便传到了江州。 这段时间,刘琦白日间忙着整治江州的田地建设,晚上则是熬夜批阅军中公务,颇为忙碌。 而来了江州蔡琰也没歇着,一直跟随着刘琦忙前忙后。 蔡琰当初在长沙学宫任五业从事之时,也曾协助城内官军守城对抗张羡,后来又以学宫从事的身份,时而协助刘磐在长沙军屯,包括刘琦前番带来江州的荆州版的《齐民要术》,有很多内容还是蔡琰帮助撰写收集的。 而长沙一郡的水车和江东犁,早已经是大面积的普及,而蔡琰对此极为熟悉,因此她也是为刘琦尽了一份绵薄之力,在乡间四处教人使用农具,并以科学的方法垄田锄地,颇得江州百姓们的称赞。 镇西将军,高平县侯刘琦的夫人蔡琰,与其夫在江州共同开垦梯田,大兴农耕,培养教化民众农务,立志使江州百姓年年有余,顿顿饭有着落,其事迹可圈可点,很快便在蜀中东部被百姓们口口传颂。 这一日,刘琦和蔡琰又是忙到很晚才回了郡署。 蔡琰此刻,完全失去了平日里的雍容气质,反倒是风尘仆仆,手上和脸上都是脏兮兮的泥土。 虽然没有了平日里的那副雍容和聪慧的样子,但现在的蔡琰却更多了几分烟火气,让人感觉更加容易亲近。 刘琦倒了一盏水给蔡琰:“渴了吧?喝水润润嗓子。” 蔡琰接过二话没说,咕咚咕咚的一口下肚。 “再倒些。” 刘琦又给他倒了一盏,又是一饮而尽。 她连喝了五盏,方才打住。 “看见的知道你渴,没看见的,还不知道你吃了多少盐巴。” 蔡琰笑嘻嘻地一擦嘴,冲着刘琦轻轻一个飞眼:“那么多黔首需要蔡大家的指点,我在田地里往来喊了一整天,喝这点水还算是少的呢。” 此刻的蔡琰,与平日大不相同,尽显活泼之相,特别是她刚才给刘琦的那一个飞眼,尽显妩媚之色。 这样的蔡琰,刘琦从没有见过,此刻不由令他心神略感荡漾。 “我马上就要出征了。”刘琦突然开口道:“江州城这边,我会留下满宠等人镇守,昭姬你在城中,协助他们整备农务,如今的江州,已经如同我荆州一样,包括不就之后的益州其他郡县也是,这里百姓便如同是我荆州的百姓,土地亦如同我荆州的土地,咱们今后务必要好好对待才是。” 蔡琰闻言一愣:“这么快就要出征了?” “没错,早打下益州,早日鼎定大局。” 刘琦抬眼,望向西面的夜空。 他今日得到了张松的密保,得知了蜀中战将和官吏的逼宫,也知道了郑度被刘璋斩首的消息。 天师教在蜀中为自己煽风点火,自己已经深入蜀人之心。 而刘璋在蜀中诸官吏的逼迫下,斩杀了为他献上错误策略的郑度。 虽然用郑度的人头安抚了蜀中诸豪强之心,但却在无形中,让蜀中士人心寒。 为了稳固本土豪强的利益,刘璋斩杀了经学名士,虽可稳定一时的时局,但从长远来看,这却是动乱的开始。 若是不在这个时候拿下刘璋,那就是错失良机。 “唉,这才与你相处几日,你就又要走了。”蔡琰有些幽怨地长叹了口气。 刘琦走到她的身边,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微笑道:“放下,前方的路,并不难走,我每打下一座城,都会接你过去,等阿姐她们到了之后,咱们全家当时刻相聚,不再分离……” “等我拿下绵竹之日,便是我与你们的大婚之时。”刘琦又保证道。 蔡琰闻言露出了笑容,她将头靠在刘琦怀中,道:“伯瑜……今夜去琰儿房里,别走了吧。” 刘琦闻言不由一愣。 他与蔡琰尚未成婚,而蔡琰家教极严,在他四位夫人中,只有蔡琰一直与他暂时没有那种关系的,不过刘琦倒也是无所谓。 毕竟有蔡邕在荆州看着呢,逼人家姑娘也不太好。 但是眼下…… “昭姬,这样……好么?” 蔡琰抿着嘴,轻轻地点头:“非常时节当行非常之事,伯瑜你是干大事的,总是有繁事缠身,琰儿若是一味的把持,却是不知何时才能与你……” 说到这,蔡琰突然一转头,道:“唉,羞死了,这话如何是好让一女子直说。” “哈哈,却是怨为夫了!”刘琦哈哈一笑,然后一个公主抱将蔡琰环抱而起,转身向着蔡琰的房间走去。 蔡琰的脸色通红,她低声道:“冤家,我今日白天都在田间,一身尘土还没沐浴呢……” 刘琦摇头道:“不必了,这样才更有乡土气息……只是这‘冤家’的称谓,是谁教你的?” 蔡琰的脸红的犹如日头,她将脸深深的埋在了刘琦的胸膛中,低声道:“觅姐姐……” “你们这个大姐……却也不教她这些妹妹好的东西……”刘琦撇了撇嘴,但随即又道:“不过,她好像也不会什么好东西可教……” 说到这,却见刘琦突然一笑,轻声道:“除了这句冤家,阿姐就没教你些别的东西?” 蔡觅的头埋的更深了,她的声音低如蚊子:“你猜……” “不用猜,试试就知道了!” 刘琦一边笑着,一边抱着蔡琰进入了她的房间,然后用脚轻轻的将门带上。 金炉香烬漏声残,翦翦清风阵阵寒。春色恼人眠不得,月移花影上栏杆。 第六百四十五章 雒 城 夜已深沉,刘琦从睡梦中醒来。 借着月色,他轻轻的翻了个身,感受到的,却是腰部以下被褥的那浅浅的湿润。 他先是一愣,接着瞬息明白过来……若是没有猜错,那应该是昨夜事后,蔡琰留下的落红血迹了。 借着月光,刘琦翻了个身,看着浑身光滑白玉如脂的蔡琰躺在他身边熟睡,嘴中叽叽咕咕的念叨着什么大,但却也听不真切。 刘琦见状不由好笑,想不到堂堂的天下第一才女蔡大家,睡觉居然喜欢说梦话。 而且……还爱踢被子。 看着身旁的蔡琰将被子都掀在了一旁,刘琦无奈地笑了笑,然后伸手将被子裹在了她的身上。 蔡琰迷迷糊糊的,似乎被弄醒了,她迷迷糊糊的翻了个身,含糊道:“夫君,别闹……” “没闹,盖好被子,莫着凉了。”刘琦无奈地摇了摇头,宠溺的摸了摸她的面颊。 蔡琰往刘琦的怀里钻了钻,然后又沉沉的睡了过去。 刘琦轻叹口气,伸手拍了拍蔡琰的脸颊。 说实话,他现在真有些不想再出征了。 温柔乡就是英雄冢,老祖宗这句话说的还是很有道理的。 次日清晨,刘琦依依不舍的从床榻上起了身,穿好衣服后,再次替蔡琰掖了掖被子,然后方才走了出去。 来到了郡署的正厅后批阅公文,随后便有严颜、张任、吴堀前来参见刘琦。 这三个人,昨日就得到了刘琦的密令,整备各部精锐,并在今日一早就来拜见刘琦。 张松在离开之前,曾将他所知道的从江州前往涪水关的主要关隘,向刘琦做了仔细的详述,而在开垦新田的这段时间,刘琦也已经派人去核实了这些情报的准确性。 事实证明,张松并没有骗他,情报基本无误。 在种种有利的条件下,刘琦定下了一个策略。 “最近天师教在广汉和巴郡闹的流言四起,蜀中人心惶惶,刘璝等人在涪陵整治内边尚且力不从心,而我们这段时间一直以整治江州的农务为主,并没有任何出兵的迹象,如此刘璝等人的注意力,眼下未必在我们身上。” 说到这,刘琦伸手点了点自己桌案上的皮图,道:“张松临行时,向我尽陈涪陵以东益州人主要的防卡和仓禀,包括暗寨共计二十一处……我想让你们三人,带领本部兵马,乘着涪陵的敌人不备,将这些暗寨全部拔除,然后夺仓禀辎重,以充吾军,顺带震慑涪水关的守军,为一举攻克涪地做好准备。” 严颜和张任彼此对望了一眼,皆是若有所思之色。 严颜拱手问道:“君候前番夺取江关和江州,都是用疾军之法,今番又用此谋,是不是有点频繁了?” 严颜的言下之意,是提醒刘琦不要一招鲜吃遍天,很容易让对方识破。 刘琦闻言笑道:“放心吧,正因我用此法甚频,对方也会觉得我不会轻易再用此法,而且我这次并不是抢涪关,而是收了关卡周边的仓禀!只是张松不暴露,这事一时半会是不会出纰漏的。” 顿了顿,刘琦又道:“你们三人,都是益州出身,对益州的地形极为熟悉,这次任务,我不能调动大军,只能派遣少量的兵将……而你们三人,对益州的地形和民风都颇为熟悉,我思来想去,这事让你们来做,最合适不过。” 张任高声回道:“君候放心!末吏等人绝不辜负君候所望,二十日内,君候图上所画的仓禀暗寨,我等必全部攻克,如果不然,张任愿献上这颗人头!” 刘琦满意地点了点头:“如此,我在江州等你们的好消息。” …… 张任,严颜,吴堀各自领兵三千,按照刘琦的指示,开始向着各个据点发送突然袭击。 六月初四至六月初十,严颜连续打下了益州军的四处暗寨,俘虏益州的镇寨兵卒两千,驱散兵卒三千,夺取军械,拔出了大军通往涪水的暗寨。 六月初四至六月初九,张任则是率领本部兵马强攻涪关以东的六处县仓,这六处县仓都极为隐秘,当中放置着涪水以东诸县五分之一的粮草税收,张任的这一趟突袭,不但是对涪水关周围的益州兵形成了重创,且战果丰厚。 至于吴堀,因为能力的原因,只是给负责张任和严颜打扫战场,或是去攻打一些人数较少或是地势不甚险的敌寨,期间倒也是屡立功勋。 若是换在正常情况下,即使严颜,张任,吴堀三人是蜀中人士,但想要将涪关周围的情况打探的这么清楚,也是殊无可能。 消息传到涪关,正在安抚关内军心的刘璝听到了这个消息之后,脸色一瞬间就变的极度阴沉,他的眼眸中充满了怒火,牙齿咬的‘咯吱’作响。 少时,便见他一抬手,重重的拍击着桌案,怒道:“绵竹那边,有奸细!” 刘璝坐下两旁,坐着一众益州将领,他们听了刘璝的话,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反对,大家都是低头不语,很显然是默认了。 少时,却听邓贤言道:“涪陵外的布局都被刘琦攻克了,眼下涪陵只是一座孤关,纵然坚固,但想来也不能坚持甚久,我们的兵马眼下分为两地,刘将军率兵在此涪水,后方又有杨怀和高沛二人率兵在雒县,咱们共有四万兵马,但眼下却不能汇聚于一处,不利于守备,这么分散守关,早晚必被刘琦各个击破。” 另外一边的泠苞道:“不错,听说刘琦已经分兵,一路取巴郡,一路南下取德阳,只是眼下与贾龙和任岐分别起了冲突,所以皆不能进,可一但刘琦的分兵击败了贾龙和任岐,那他的两路分兵就可以从南北两面直入蜀郡,兵发雒城,到时候涪地就会被敌方切断归路,镇守涪地的两万将士,就容易陷入腹背受敌之局。” 刘璝的脸色有些阴沉,他有些气恼地看向泠苞,道:“听你这意思,是想让我放弃涪地了?” 泠苞说道:“就算是刘琦的偏师不能取胜,但是贾龙和任岐若是赢了,也一样会兵发雒城,我们在这里继续坚守的结果,只能阻挡刘琦在江州的主路军,但却失了后路……雒县乃是先主在时,曾命人加固修筑的重镇,其坚固程度远胜于涪关,我们若是退往雒阳,一则有利于坚守,二则可以集中全部军力与对方抗衡,三则贾龙,任岐,刘琦等人的目标就都会变成雒县……” 说到这,却见泠苞笃定地道:“刘琦是什么样的人,末吏不甚清楚,但贾龙久居蜀中,末吏对其太过了解,他们一旦齐聚雒县,贾龙必生异心!到时候不必咱们出手,任岐贾龙和刘琦三人就得内讧斗将起来!” 邓贤拍着手道:“不错,破一人难,破两人易,眼下我们放弃涪地,表面上看似是败阵,但实则却是一招鼎定胜局的良策。” 泠苞继续道:“就算是贾龙和任岐不与刘琦相都,我们在雒县集中全部军力,将军麾下的四万军马,再收拢附近县中的郡国之兵,足可超五万之数,五万兵马再加上雒县的坚固,足矣守死刘琦!” 刘璝左思右想,觉得泠苞和邓贤的建议,非常符合眼下的形势,便按照他们的命令照做。 他放弃了涪地,将全部兵马都召集于雒县,掐住险要关口重地,准备与刘琦、贾龙、任岐三人来一场决战。 刘璝放弃涪关,退守雒县的消息很快就被刘琦得知,刘琦当机立断,在江州点齐主力军,直奔涪陵,占据了险要。 占领了涪陵之后,下一步的目标,便是蜀中最为坚固,也是目下兵将最多的地方,雒县。 那里屯扎着蜀中所有最优秀的战将,同时还有对方的五万大军。 这五万大军,还不乏精锐悍卒,刘焉留下的青羌军主力,也在其中。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在巴郡和蔡勳对峙的贾龙,派人给刘琦送来一封书信,表明自己此番入蜀,并无异心,只是为了诛杀刘璋,以报前仇,只要刘琦肯相信他,他贾龙甘为附翼,随他一同兵伐雒县。 第六百四十六章 贾诩到来 涪关的城头上,身披甲胄的刘琦正捧着一份缣帛,嘴角含笑的看着他。 他的身后,站着徐庶和刘晔二人。 满宠奉命镇守江州,因此没有跟来。 “这个贾龙,倒是挺有意思的。”刘琦似笑非笑地甩着手中的缣帛,道:“见我打下了涪关,直逼雒城了,却想起来要跟我联合了?还说要奉我为尊,早想什么了?再说了,我不早就是他的尊了?没有我,当初护军联盟时,他就让吕布和胡轸给灭了。” 刘晔拱手道:“末吏也是这般作想,眼下刘璝退守雒县,严阵以待……据闻雒县之地,自刘焉在时,就一直加固修筑,其城池固若金汤,乃是绵竹城最坚固的屏障,据说刘璝尽揽蜀中精锐,麾下有五万大军屯驻于此,贾龙和任岐之流若是来与我们捣乱,只怕一个不好,我们还容易反遭蜀军反攻。” 徐庶亦道:“贾龙居心叵测,定是要与我们争益州,他昔日乃蜀中豪强之首,不可不防。” 刘琦若有所悟地拍了拍额头,道:“正是此理……如此,还是让贾龙和任岐在巴郡和犍为郡老老实实地待着吧。” 说罢,便见刘琦随手将贾龙写给他的缣帛,三扯两扯的撕成碎片,让后向着城墙外面一扔,任凭着那些白帛随风飘散于空中,不一会便消失在了众人的眼帘中。 “让贾龙哪凉快哪待着吧……传我军令!”刘琦突然一声高喝。 “是!” “来日,兵发雒县,拿下这处益州重镇!” “唯!” …… 就在刘琦占领涪陵,拒绝贾龙与自己同伐雒县的这个节骨眼上……江州的地界,蔡觅、杜嫣、任姝一大家子终于抵达。 此时刘琦不在,自然便由蔡琰迎接了她们。 “少郎君哪里去了?”蔡觅到了江州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找她的小弟弟。 蔡琰颇为遗憾地道:“姐姐来的不是时候,夫君前几日,便率兵前往涪陵夺关,打算继续向西面进兵了。” 蔡觅闻言,一张明艳的俏脸上顿时露出了惋惜的神色。 “真是的,亏我还特意紧赶慢赶的来蜀中,想给他一个惊喜呢,他倒是好,走的甚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躲我。”蔡觅的语气颇为惋惜。 蔡琰温言道:“姐姐和妹妹们莫要心急,夫君说了,待前线战事结束,西面的城邦安定,自然派人来接我们一同过去团聚,只是当下还是江州安全,夫君让咱们好好待在江州,一切事宜,自有满君替我们操持。” “满君?”蔡觅闻言奇道:“就是那个满宠?” “正是。” 蔡觅闻言惊诧道:“他才到少郎君麾下几日,便可替少郎君留守后方了?” 蔡琰微笑道:“夫君为何如此信任满君,妹妹亦是不知,不过妹妹观满君此人,还是颇有些正气的,能力更是毋庸置疑。” 就在这个时候,突听一道略显沙哑的声音响起:“敢问夫人,老夫若是要往前线,是否也要经过这位满君的允许?” 蔡琰顺着声音望去,看到的是贾诩略显疲惫的面容。 “不错,夫君临出征前下令,江州之地,若有人要前往涪陵,非得有满君亲批的符传才行。” “知道了,谢夫人。” 贾诩缓缓点头,然后转身看向张绣,道:“走吧,咱们去问这个满君要符传。” 张绣这些天跟着蔡觅一家子紧赶慢赶,着实劳累,眼下好不容易落脚江州,本想好好歇歇脚,一听贾诩的意思,却还是要继续赶路,当时便落下了脸。 “文和,咱们才刚到江州,这都赶了多少路程了,如何还要前行?就算是要奔赴前线,最起码也休息一两日再说不迟啊。” 贾诩轻轻地瞥了张绣一眼,道:“那老夫自去便是了。” 说罢,不再看张绣,转头就向着外面走去。 张绣浑然没想到贾诩这么不给自己面子,气的有些涨红了脸。 但他却也不能当着蔡觅等人的面发脾气,只是连声向她们告罪,然后转身追出了院子。 现在的张绣可真委实惹不起贾诩了,因为严格的来说,他们两个人目下已经不再是主仆的关系,而是真真正正的同僚。 而且张绣在这里没什么依靠,若是不跟着贾诩混,他还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贾诩和张绣见到了满宠,说明了想去前线面见刘琦的想法,因为他们俩是降将,但在降服的时候,却没有面见刘琦,所以急需前往前线去见他,取得刘琦的认可……不然就是擅降,日后恐不作数。 这理由很充分,而且二人身边没有兵将,是黄忠派人看押着带过来的,所以就实际情况而言,他们去往前线并不会对战事或刘琦本人有什么损害和影响。 满宠斟酌利弊之后,最终大笔一挥,替他们两人开出了符传。 不过,在这过程中,满宠对于贾诩和张绣这两个人都是爱搭不惜理的,除了事关公事之外,多余的一句话都不跟他俩说,更是正眼瞧都不瞧他们。 拿到了符传,出了郡署,张绣便是一脸愤愤不平之色。 “那姓满的也太能装了,有甚了不起的,不过就是一个给刘琦看门护院的监察职官,如今得了稍许重用,坐守一城,就眼高于顶,不把我们放在眼中?我呸!” 贾诩倒是不以为意:“不是他不把我们放在眼中,而是人家根本就不想把我们放在眼中而已。” “什么意思?”张绣皱眉看他。 “那山阳人满宠,昔日亦是兖州有名的酷吏,为人刚直,从不谄媚于人,你我乃是西凉军出身,他看不上你我,也在情理之中。” 张绣不服气地道:“西凉军怎么了?西凉军招他惹他了?” 贾诩叹道:“西凉军,嗜杀,好杀,擅杀,肆意屠戮的事干的太多了……试问少将军,这些年,死在我们手里的中原人,还少么?总不该就因为我们投靠了刘镇西,他们对咱们的恨意就会凭空消失了吧?” “这个……”张绣支支吾吾的,不好回答。 “符传到手了,咱们今夜就启程去见刘镇西……还有一件事……少将军,你适才是不是直呼刘镇西的名讳了?” 张绣闻言一愣,半晌过后,方才低声道:“一时口误,不是有意的。” “少将军,为了你能好好的活到老,老夫希望以后这样的口误,最好还是没有的好。” 说罢,贾诩拍了拍的他的肩膀,道:“走吧。” …… 贾诩抵达了江州之后,刘琦的大军也已经抵达了雒县。 他开始准备着实对雒县进行攻略。 但令刘琦没有想到的是,他刚刚才在雒县落脚,刘璝居然就向他下了战书! 对方不守城,而是要与刘琦在雒城阵前展开会战。 这位刘璝将军给刘琦的战书上,信心满满的扬言要在战场上,正面击败刘琦的荆州军。 第六百四十七章 雒城会战 雒城建立在蜀中的山峦之中,周边的地势因为山峦迭起,因而地势相对复杂,它是绵竹在益州内一道巨大屏障,用来防备东面和北面的敌军。 站在防守角度来看,蜀中的门户很多,汉中、米仓山、广元、剑门、绵阳等等,但雒城毫无疑问是以成都和绵竹为根据地的最后一道关卡,可以说是益州的第九条命,第九条命若是没了,那离益州陷落也就不远了。 刘琦在雒城东面二十里处,相对较为宽阔的地界安营扎寨,但也仅仅只是相对宽阔,毕竟雒城附近的山峦太多,想要大面积的平铺式安营,实在过于困难。 刘琦眼下最好的安营地点,是在雒城以东的地界山骊下依山傍水的在安营扎寨。 “大规模的平原几乎没有,到处都是山骊,骑兵似乎并不适合大面积的在这里排兵布阵进攻。” 刘琦望着不远处的地势,喃喃地念叨着。 一旁的刘晔道:“蜀中多年以来,若是论及军事,马军和弓弩皆排不得诸州郡之前,唯有这山战之卒,却是最为勇烈,绝非等闲。” “虽然如此,不过我军的军卒之中,也有许多擅长山战的荆蛮出身者,两相交手,也未必会输给他。”刘琦的嘴角挑起了一丝微笑:“明日会战,就让我们看看益州军士,有多少战力。” 第二日,刘璝派遣杨怀,高沛,邓贤,泠苞率兵出城,他在雒城的东面摆开了阵势,还未等与刘琦说话,早就已经做好了准备的荆州军,就兵分数路漫山遍野的向着益州军杀了过去。 由于布阵交战之地道路并不宽阔,且两旁还有山骊,因而作战的步调和与其他诸侯交战时不一样了。 刘琦将兵马分成两部军,在大路上与益州军正面对抗的是一军,在山骊上与对方强占制高点、打攻坚战的是一军,至于强弩军虽是刘琦的王牌,但在这种会战之下,一旦两军纠缠,弩兵的作用性不大,且一个不好还容易误伤到己方的军士,因而在后方整备待战,随时接应。 在官道两旁强占高地的士卒,都是精锐步卒,而带领他们的战将,毫无疑问就是典韦,甘宁,许郸,许沂这四名步战猛士。 至于官道正中的战场,则是由太史慈,张任,严颜等几名善于指挥的良将坐镇。 大道两旁的山骊虽然并不陡峭,但却也有一定的坡度,既然有坡度,那上下行走就势必要浪费不少体力,因此像是典韦这样的战将就不能披重甲在身。 他轻装上阵,手舞大戟,身先士卒,在山坡上与益州军的军卒交手。 即使没有种甲护身,典韦依旧强悍。 “一个!两个!三个!” 典韦一边挥舞长戟,将阻拦在他面前的兵士砍杀,一边大声的呼喝。 他这样做的目地并不是为了彰显自己的功绩,而是为了能够给身边的士卒打气,提升他们的士气,增强他们的战意。 荆州步卒紧紧跟随在典韦的身后,一步一个脚印的坚实的在山骊上向前推进着。 他们的队伍犹如推土机一样,所到之处几所向披靡。 “哈哈哈!益州人这般不济,也敢主动下战书与我等较量?简直就是自寻欺辱!”典韦一戟扫到了一名益州军卒之后,畅快的转头看向身旁的许郸和许沂:“两位兄弟,今日便是咱们建立大功的时候!回头打下益州,让君侯也给咱们封个中郎将的军职耍耍……” 就在这个时候,典韦脑后一股强风逼近。 “典君小心!”随着一声大喝,许郸急忙上前,用盾牌挡住了迎面的一柄长刀。 “当啷!” 那长刀砸在许郸的盾牌上,发出了一声惹人心悸的清脆铁器相交时的响声。 典韦匆忙回头,发现想要乘着自己一瞬间回头取自己性命的人,是一个身材瘦高,面貌凶狠,身材略显佝偻,匹夫黝黑,须发混乱的人。 虽然在外貌上,那人看着并没有什么特别,但是典韦一下子就看出这个人不是普通的汉人,而是出自夷族。 典韦所执掌的荆武卒中,就有不少的荆蛮士兵,他们和眼前的人一样,虽然在外貌上与普通的汉人并无多大不同,但浑身上下那股凌厉的气势与凶狠的眼神,却一下子就将他们与普通的汉人分别开来。 典韦怒吼一声,猛然一脚踢出,踹在那偷袭他的益州军肚子上,将他直接踢了个蹡踉。 紧接着便见典韦的大戟猛然挥出——锋利的小枝砍在那益州军士的脖颈上,鲜血喷涌如浆,瞬时间便解决了那益州军卒的性命。 而随后紧跟上来的益州军,虽然还是穿着同样的服饰,但不论是战力和气势,都与适才不能同日而语。 饶是典韦,许郸,许沂这样的莽汉,面对这些悍不畏死的强卒,对阵起来竟颇感吃力。 荆州军在山骊上一往无前的攻击势头,此刻竟然被益州军生生拦下。 典韦挥舞着大戟,一脸凶残且又兴奋的在敌阵中拼杀,他的脸上满是兴奋,其前胸和胳膊上,都沾满了鲜血,将他包裹成了半个血人。 “谁曾想,益州汉男中,竟也有这般豪勇之卒!我着实是小瞧了他们!”典韦一边拼杀,一边哈哈大笑着呼喊道:“痛快!” 也不知何时,甘宁等一众精锐从斜刺里杀到了典韦的身边,帮他顶住对方的压力。 甘宁一边将手中的刀挥的飞快,一边道:“什么汉男,典君你看清楚了,这些人可都是青羌!” 正如甘宁所言,眼下这支在正面抵御荆州军的队伍,不是蜀国的郡国兵,而是刘琦到了益州之后,通过数年的努力发展出来的青羌军。 他们大部分都是由蜀地的叟民组成,作战风格悍勇,不畏死亡。 这样的人,在军中是强卒,在民间就是妥妥是暴民。 这些叟兵突然出现,取代了益州的郡国军成为主力,与荆州军以悍对悍,对砍厮杀。 与此同时,太史慈,严颜等人在大道上的正军,也遇到了一支青羌军的正面抵抗。 连典韦等人应对他们也自觉比较麻烦,太史慈等人更是有些吃力。 大道上的青羌突然出现,顶上了益州前阵,他们犹如一头又一头的蛮牛,任凭对方的刀戟有多么锋利,他们就是无所顾忌的向上冲。 太史慈坐镇在官道上,瞧着对面那些拼了命攻杀上来的悍兵,面容深沉似水。 不过,他并不紧张。 太史慈在辽东待过四年,与外族也不少交手,他最是明白,不要命的打法确实让人头疼,但逞凶也不过是一时,但最终决定战局的绝不会是不惧死的战法。 相反的,最能够保全有生力量的战法,才是王道的战法。 “将军,益州军拼死攻杀,我军前阵阵脚不稳,有破阵之急!”有军候向太史慈呼喊道。 “莫慌,只凭一时的血气之勇,是无法与我军想抗的。”太史慈的语气中充满了冷静。 “只是……” “去叫张任来!” 很快,张任纵马来到了太史慈的面前:“将军唤我?” “继先,这支兵你认的么?” 张任严肃道:“是刘焉的青羌军,皆由益州的叟民组成。” “我也听君候说起过,君候说蜀中若有军能与我等相抗,不外乎青羌而已……不过还是挺出乎我的预料,想不到这些叟兵竟这般彪悍。”太史慈冷笑着道。 张任言道:“叟兵少于耕种,多混迹于山野,果脯之物大多出自山林湖水,性命系于天,在益州多受豪强欺凌,多有食不果腹者,常年跋山涉水,故民风彪悍。” 太史慈握紧了手中的长矛,道:“如此看来,倒是与山越颇为相似!” 当下,便见太史慈对张任道:“不过青羌虽彪悍,倒也无需惊慌,我荆州军士之中,亦有悍卒,南蛮营和山越的士卒,悍不畏死的程度绝不下于青羌,只是对方战力之强,超出我军想象,故一时应对不及,只要立稳阵脚,想胜他们不难……继先,你我各自率领精锐,从左右两面冲出,夹击敌阵,破其阵,袭扰其侧翼,以乱其军!那些青羌只顾拼命向前冲,却不顾及两侧的袭扰,阵型并无章法,犹如集市斗殴一般,只要攻其左右,其阵必乱。” “末吏领命!”张任拱手应诺。 当下,太史慈和张任兵分两路,从南北两面分别去夹击益州军的左翼和右翼,对益州军进行袭扰。 这个方法看似简单,但并不是人人都能施展,因为强袭对方左右两翼,一个不小心就容易身陷敌军的万千人阵中,所以对待领军者的要求很高。 特别对方还是打仗生猛的青羌,非得是智勇兼备,又机敏,能够随机应变的勇将才行。 在太史慈看来,也只有他和张任能行。 二人一马当先,以疾风般的速度分别冲向了对方的左右翼,并几乎是同时发动了攻击,配合的步调可谓天衣无缝,极有默契。 若是把他们中任何一个人换成是典韦,只怕是早把另一个的布局打乱了。 太史慈的方法果然有效,他和张任分别到了益州军的两侧,呈包夹之势,乘成功的分散了对方的攻击势头,以攻代守,维护住了本阵的阵势。 而正如太史慈对张任所说的,荆州军中的,也有着大量的荆蛮士卒与山越士卒,这些士族在作战风格与悍勇程度上,完全不下于益州军。 太史慈平日里惯于用长矛取人,但是今日,他身先士卒,以长戟为兵械,带领一众强兵,在青羌军的侧面撕开了一个缺口。 他身先士卒,在敌军的军中如同一柄利刃,冲开了面前的一切阻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扎入了人海之中。 他的周围都是青羌,但他却毫无所惧,他的长戟在身边上下飞舞……划断了敌人的脖颈,刺穿了敌人的肚囊! 而山骊之上,典韦、甘宁、许郸、许沂带领着步卒们,在人潮中拼死搏杀,他们杀死了一个又一个的敌人,每杀死一名敌人,他们都会放声高呼,呼声响天彻底,带动起身后将士们高昂的战意。 而后阵之中,前方的战局则是令刘琦大感惊讶。 虽然知道益州青羌军的名声,但在刘琦看来,曾经和凉州军、并州军交战过的虎狼之师,想要击败益州军,应该是非常容易的。 但事实证明,益州军凭借着雒城强大的地形,确实是与己方有一战之力。 “刘璝打这场仗的目地,是什么?”观望着前方的战局,刘琦突然缓缓开口说道。 待在刘琦身边的刘晔听了这话,不由一愣。 “君侯所言何意?” 刘琦抬起手,用马鞭子指向远处的雒城,问刘晔道:“子扬,你看雒阳,坐落于川蜀平原之东,位临龙泉山脉西侧,城墙高耸,依凭山势而建,可谓蜀地之要衢,有这样的雄关,刘璝不守,却非要与咱们打一场正面会战,这可是吃力不讨好的举动,刘璝此举究竟为何?你能想通么?” 刘晔叹息道:“说实话,末吏想不通。” “我也想不通,所以,这一仗,我心中打的有些不踏实。” 第六百四十八章 末吏贾诩参上 太史慈和张任已经在刘璝的军阵中冲进了两个来回了,由于他们身先士卒的表现,适才由青羌军带起来的攻击势头,此刻又被荆州军给压了回去,战局的主导权又被带回到了荆州军的一面。 相比于太史慈和张任,山骊上的典韦、甘宁等一众则显得吃力了许多,毕竟在蜀地的山上作战,属于青羌兵的主场,在这一点上,荆州军并不占据任何的优势。 山越和荆蛮的军卒虽然也善于山战,但自从被刘琦收编之后,这些年来并不曾主导山战,但相反的,蜀中的青羌则还是常年行走于山道,不曾忘本,因而在这一点上是青羌军多占些优势。 但就总体战局看,与益州军的对阵,依旧还是荆州军占据优势,虽然青羌军长于山战,但就综合实力和战力来看,荆州军还是能够稳压益州军一头。 鏖战整整持续了一个时辰,双方的士卒皆疲惫不堪,死伤也达到了一个峰值。 一个多时辰的鏖战,即便如同太史慈,典韦,甘宁这样的猛士也会感到疲惫,可就算是拼的体力不支,双方的士卒却依旧谁可不肯服气,他们将手中的兵械来回挥舞着,拼了命的也要与对方置这一口气……不将对方击退击杀,便绝不退让半步。 天空中,开始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 一开始雨滴很小,并不是很浓密,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山雨的势头越来越大,逐渐变成了暴雨,雨滴落在人的脸上,身上,兵器上,还有泥土上,混杂着血水,带给人一种说不尽的凉意。 随着雨势越来越大,双方的士气也越来越低,山中的雨冰凉刺骨,又将地面变的泥泞,在一定程度而言,给人的行走和视线都造成了很大的影响与冲击。 刘璝站在城头,伸手抚摸着城墙上冰冷的垛石,若有所思…… 突然,却见他抬起手,然后重重的一拍。 手掌与水之间,发出了一声清脆的声响, “啪!” 同时溅起了少量的水花。 “鸣金。”刘璝冷冷言道。 刘璝的举动令旁边的泠苞感到不解,他急忙道:“将军,眼下双方交战正处于胶着之时,此刻一旦鸣金,我军撤退,万一被刘琦强行进攻,恐有危机。” 刘璝正容道:“换成别人,或许有这个风险,但刘琦不是一般人,这少年郎用兵多年,深知兵机,这等雨势之下,若是强战,说实话,对两方都无甚好处,特别他还是进攻的一方。” 刘璝转头看向泠苞,道:“荆州虽然强盛,但毕竟是四面受敌之所,刘琦带兵入益州,兵马不过三万,这荆州军士,他死一个便少一个……他不会在这种大雨之下冒险强行进兵的……若是他真如此做了,这坚固的雒城,就是荆州军的埋骨之所……咱们,没什么可怕的。” “诺!” …… 大雨之中,雒城方面隐隐的似听到了鸣金之声传来。 徐庶驶马而来,手中拿着蓑衣和斗笠,要为刘琦披上。 刘琦却伸手推开了他。 他仰头,感受着雨水拍打在脸上,冰凉的雨意使他的神志变的更清明了。 “这个雒城,是对方在蜀中最后的重镇,但也着实不太好打。” 任凭雨水冲刷了自己好久,刘琦方才低下头,睁开双眸,望着远处的城关低沉道。 他的表情很是严肃,语气中也透漏着几分冰凉。 “五万敌军,在正面会战中亦能与我军一搏,再加上以刘璝为首的重要蜀将皆在城中……还有这险要的地势和加固的城池,有些难打。” 徐庶将斗笠替刘琦遮挡在头顶,叹道:“依庶看来,刘璝此人颇有些将才,他今日会战的目地,其实并不是想要打败我军,而是为了鼓舞他手下的士卒还有雒城中百姓的士气。” 徐庶的话勾起了刘琦的好奇心。 他转头看向徐庶:“为何这么说?” “从江关到江州,再到天师教于蜀中为君候造势,再到君候前番让张任严颜攻克涪关以东的诸多大寨,咱荆州将士可谓是逢战必胜,畅通无阻,雒城虽然坚固,但县中居民此刻皆恐于我军锋芒,恐在雒城军民心中,我军眼下便携天威之势,攻必克,战必胜。” “刘璝与我军在城外一场会战,虽未能胜我军,且其损失不少,但却让雒城乃至益州的人都看到,我军并非不可战胜,如此军民士气皆大大提升,他在收军守城,则事半功倍。” 徐庶的话让刘琦心中微沉。 若是没有记错,历史上刘备在入蜀两年后,做了充足的准备,兵马齐聚雒城,却整整打了一年的时间也未攻克。 期间甚至还折损了庞统,对蜀汉日后的人才分布产生了重大的影响。 雒城,对于外来者来说,难不成就是梦魇? …… 收兵回营,整个营中都是一片闹哄哄的景象。 战事结束,却不代表将士们可以休息。 这场战事,有太多的人受了或轻或重的伤,再加上适才的一场大雨,很容易引起感染危及生命。 幸好,荆州目下的医馆兴盛,间接的带动荆州大军医官的数量,军医数量的增多,自然也可以保障士兵们受伤后的生存率。 雨依旧在下,刘琦也没有歇着。 他顶着大雨,在各营中来回巡视,探看将士们的伤势,嘘寒问暖,以振奋军心。 营地最西边的一片帐篷内,安住的都是这次会战中受伤最重的伤兵,大多数的医官都集中在这里,忙前忙后的为伤患们包扎着伤口。 刘琦来到一座帐内,这里面住着十名伤势最重的士卒…… 刚一进去,就听见里面痛苦的哭嚎声。 “不要拔了!不要拔了!让我死吧!死吧!” 那喊叫声中所包含的痛苦和悲痛,让人闻之心伤。 刘琦走到那哭喊的士卒身边,低头看了看他腹部的伤…… 他的肚子上扎着一支利箭,血流如注,箭的上面有恐怕是有倒钩…… 刘琦也是常年行走于军旅,他知道,这个地方中了箭,就是把箭头拔出来了,最终只怕也将是命陨于此处。 生存的概率,怕是很低了。 刘琦走到那个人的面前,握住了他的手,道:“坚强些!忍住!听医官的,荆州的好儿郎,宁可流血,断不可流泪!” “君,君候!” 帐篷里的士卒们一看到刘琦,都是吓了一跳。 那名躺在床榻上,腹部中箭的士卒则是虚弱地道:“君候,我、我实在是太疼了,我不想活了!君候……我不怕死,可、可我舍不得我家里的婆娘和儿子!” “舍不得,那就活下去!活着回荆州去!回荆州去见他们……回去当着你儿子的面,告诉他,他的父亲是一条硬汉!为了咱们荆州的安全,为了这个天下的清平!他的父亲在益州留了血,受了伤!他的父亲,是真正的英雄!” “君候!” “记着,要活下去!” “诺……诺!” 刘琦重重地点了点头,然后转头,环顾着账内的士卒,高声道:“你们都是荆州的好儿郎,坚持住!活下去,不要放弃……我一定会带你们,回荆州去见你们的家人!所以……” 刘琦的声调加强了几个分贝:“所以,你们都要坚强,好好养伤,不要放弃,我们一起来了这里,就要一起回荆州去!” “诺!” “君候!” “君候放心,我等伤好还要上阵杀敌,他娘的益州蛮军,老子绝饶不了他们!” “谢君候!” “……” 而就在这个时候,帐篷外,刘琦的手下李铮,引领着冒雨来到大寨的张绣和贾诩来到了刘琦所在的帐篷外。 “那位就是刘镇西。”李铮对贾诩和张绣介绍道。 “我们见过……”张绣干巴巴地道。 贾诩不以为意,他只是眯起眼睛,默默地看着帐篷中的情形。 少时,方才见他迈步走了进来:“末吏贾诩,拜见刘镇西。” 第六百四十九章 认主 贾诩自荐的声音,将正在帐内与受伤军士们说话的刘琦注意力吸引了过来。 刘琦转过身,引入眼帘的是一个表情平静、相貌平常的半大老头,身材不高,身披蓑衣头戴雨笠,一脸的沧桑之色,虽然有挡雨的蓑衣遮体,半身的衣服却已经湿透了。 刘琦在和贾诩对视的一刹那,只是稍微有些愣神。 但他很快地就露出了微笑。 “文和先生,好久不见,先生从荆州一路往西,一路上甚是劳苦吧。” 贾诩摇了摇头,道:“不辛苦。” “文和先生稍候,待我巡营过后,再与先生说话。” 贾诩道:“不着急,君侯请便。” 刘琦颇是歉意的向贾诩点了点头,然后又转过身,继续问候帐篷中的伤者,而贾诩也不着急,他站在帐篷口处,摘下斗笠,不以为意地轻弹上面的雨珠。 张绣随着贾诩走了进来,至于李铮则是识相地先行告退了。 看着刘琦坐在一名军士的身边,耐心地询问着他的伤势,张绣低声对贾诩道:“这位镇西将军,也未免太过分了!咱们千里迢迢地从荆州赶到这里,他却只是在这里与那些军卒说话,浑然不把文和先生放在眼里,当真可恶!” 贾诩不动声色地抬起了右脚,踩在张绣的左脚上,然后用力碾了碾。 张绣疼的倒吸了一口凉气,差点没叫出声来。 他倒吸着凉气,冲着贾诩低声道:“你踩我作甚?” “老夫说了,少将军若是想活到寿终正寝,就要管好自己的嘴……刘镇西先前正在巡视营地,慰问士卒,若是见我们来了反倒是丢弃帐内士卒而去,反倒是会惹人非议……况且,他刚才已经跟老夫说了稍候,已算是尽了礼数。” 顿了顿,却听贾诩道:“少将军别忘了,我们是来归降的,不是他请来的。” 张绣轻轻地哼了一声,颇有些不服气。 他嘀咕着道:“就算我是降将,他也不应该这般冷待于我,稍后某家说什么也得问他讨要个说法才是!” 贾诩轻叹一声,无奈地摇了摇头。 …… 巡营之后,刘琦将贾诩和张绣请到了自己的帅帐,并命人端上热食,点上火盆,为二人驱寒。 “二位,喝点热酒,暖暖身子吧。”刘琦微笑着对贾、张二人道。 贾诩急忙起身表示感谢。 刘琦端起酒盏,道:“这大雨倾盆的,烦劳二位千里迢迢地从荆州远道而来,刚一见面,还等候刘某人许久,着实是怠慢贤士……想来,刘某应该给二位一个解释才是。” 贾诩张开嘴,方要回话,却见一旁的张绣站起身来,笑道:“君侯真是客气了,还解释什么呢?君侯诸事繁忙,日理万机,身负天下安危,我们等上一时半刻,也在情理之中。” 刘琦笑着点了点头:“张将军是个明事理的人,少将军放心,这荆州和益州,今后就是你西凉军的归宿,刘某愿以上将之礼,对待将军。” “多谢君侯!” “少将军,刘某任命你为江州都尉,与我一同平益州,待建功之后,另有重用。” 张绣闻言大喜过望,连连称谢。 贾诩则是长叹口气,再一次无奈地摇头。 江州都尉……虚名而已,难道今后平定了益州之后,刘琦还会将他留在荆州督军么? 不过是一个空许的名头。 不过也好,有着两千石的俸禄,虽无兵权,却也是富家翁式的生活,日子倒也是滋润。 三个人又喝了一会酒,吃了一些热食,刘琦方对二人道:“两位一路远来辛苦,我已经命人给你们安排好了帐篷休息,外面雨大,蜀中潮湿,晚上睡觉之时,务必做好保暖才是。” 张绣年轻,平日里接触的也多是粗暴的西凉军汉,如今这位镇西将军对待他们竟这般无微不至,令张绣心中很是受用。 “多谢君侯挂怀!” 贾诩也是站起身,随着张绣一同拱手拜谢,然后二人一同离去。 刘琦并没有命人收拾桌案上的酒食,而是依旧自己一边吃、一边饮酒,并不着急,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咔啦啦!”帐篷外的雨势愈大,随之而来的还有电闪雷鸣。 而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帅帐的帘子被掀开了,贾诩顶着雨去而复返。 刘琦似乎并没有感到意外,他笑呵呵地伸了伸手,道:“坐。” 待贾诩坐下后,刘琦笑着问他:“少将军回去休息了。” “是,已经回去休息了。”贾诩拱手言道:“这几日连续赶路,一路上马不停歇,少将军颇为乏累。” “少将军年纪轻轻尚且如此疲乏,文和先生年纪比少将军还要大上不少,如何不累?” 贾诩饮了一口酒,道:“从荆州往益州来,跨地千里,老夫年过五旬,又岂能不累?只是若一日不能见到君侯,老夫这心,便一日忐忑莫名。” “文和是让我给吓着了吧?”刘琦站起身,对着贾诩施了一礼,道:“这两年来,刘某一直用威胁的手段,在襄阳钳制先生,让先生提心吊胆,今日既已得先生归了荆州,刘某在此,愿向先生致歉。” “不必致歉。”贾诩亦是起身,还了一礼:“居于高位者若要争雄于天下,自当不能再做妇人之仁,站在君侯的角度,此举并没有错,君侯若是不以老夫的家眷来牵制于我,非老夫自夸,在六路兵围攻荆州那一战,老夫有八九成的胜算,可以一举攻克襄阳。” 刘琦轻轻地点头道:“我信……这也是我善待文和先生你家三个儿子一个好前程的原因。” 贾诩疑惑地道:“君候为何如此?这三个小子可是你的人质啊。” 顿了顿,便听刘琦肯定地道:“因为我不想与先生为敌。我挟持了你的家眷,只是为了能让你来荆州,而重用你三个儿子,也不过是想让你能安心的待在荆州。” 说罢,便见刘琦笑了:“我的时段虽非高明,但为了先生,却也算是煞费苦心了……还是那句话,只要先生肯在我麾下,哪怕是不出一谋一策,只要先生非我之敌,便足够了。” 贾诩沉默半晌,突然跪倒,然后用手掌支地,额头点掌,向着刘琦磕头。” 很明显,这是典型的认主。 刘琦急忙起身,亲自来到贾诩面前,扶起了他。 “先生这般,倒是让刘琦惭愧了。” 贾诩道:“君候无需惭愧,相比于那些表面上执礼甚恭,实则内心多有防备的为人主者,君候强其甚多,君候行霸者之事,同时肯对贾诩袒露心声,不诓骗我,有一说一,非雄主而不能为之。” 说罢,便见贾诩长作一揖:“更何况,贾诩全家的前程已经与君候密不可分,贾诩又有何选择呢?” 刘琦哈哈笑道:“我更喜欢你,你说你跟随我,是敬佩我这个人,而不是因为孩子。” “君候以赤诚待我,我多少也要说些真话,说实话,我敬佩的是君候的手段,看重的是君候的权谋,但真正愿意让贾某辅佐君候的,还是因为君候将我贾家与君候绑在一条船上……以君候的机智,我若说因敬佩君候的为人而辅之,君候怕也是不信的吧。”贾诩很是平静地道。 刘琦暗暗感叹,贾诩终归还是贾诩,永远藏着一个心眼。 他直言不讳,不是为了跟自己表示赤诚,而是这老家伙知道,这么说的话,自己心中一定会有所不喜,如此便不会过于倚重他。 这个贾诩,从来都不去争名夺利,反倒是遇到什么事都会往后略缩一步,用以作为回旋。 这种懂得退一步的人,永远都能立于不败之地。 突然,却听贾诩道:“君候,还请将雒城眼下的战事告知于某,贾诩愿意替君候分忧。” 第六百五十章 贾龙与任岐 刘琦请贾诩坐下,两个人开始针对雒城的事商讨了起来。 刘琦将刘璝在雒城派兵布阵,严防死守,并与自己会战的事情,包括刘晔和徐庶对雒城的分析给贾诩大致讲述了一遍。 贾诩听完之后,半晌默然不语。 少时,在方听他徐徐开口道:“敢问君候,老夫昔日在宛城之时,曾听闻君候收留了蜀中大豪贾龙,并使其镇守在上庸,如今君候兵入益州,贾龙是何反应?” 刘琦大致的将自己派遣张允和蔡醺分别去挡贾龙和任岐的事情又跟贾诩说了一遍。 贾诩这才恍然而悟。 他眯着眼睛,捋着须子,想了好一阵之后,缓缓开口:“君候,针对雒城的战事,贾某有几点与君候所思不同,不知君候可愿听否?” 刘琦跟他废了这么半天嘴皮子,自然是要听取他的意见。 “文和,请试言之。” 贾诩搓着手掌,站起身,认真地道:“君候麾下的智谋之士认为,刘璝与君候在雒城会战,乃是为了振三军士气,稳守雒城,此言倒也是不假,但依照老夫来看,刘璝的真正目地恐不在此。” “哦?”刘琦拱手请教道:“敢问先生觉得刘璝之意为何?” 贾诩认真言道:“依某之见,刘璝是想让君候知晓,夺,下雒城并非易事……至少仅靠眼下君候的兵力,是极难的。” 刘琦有点没琢磨过来贾诩的意思:“我破不了雒城,又能怎地?” 贾诩缓缓道:“破不了雒城,君候就非得去寻外援助战不可……” 刘琦这才有所悟:“外援指的是……贾龙和任岐?” 贾诩很是平静地道:“至少依老夫来看,刘璝的目地应该在此。” “可如此一来,他刘璝需要应对的敌人,岂不就多了?” 贾诩伸出两根手指:“刘璝的敌人是多了,但君候的敌人也多了。” 刘琦:“……” “破一人难,破两人易,若是让贾龙和君候同驻扎于雒城,时间一久,刘璝便可坐收渔利了,看来刘璝此人,还是颇有点谋略的。” 刘琦哼了哼道:“幸好我让张允牵制住了贾龙,不然他若是真来了雒城,还真就是有些难办了。” 贾诩言道:“君候,其实依老夫之见,君候应该让贾龙来雒城,不但该让他来,还应让任岐一同来。” 刘琦心下一惊。 他诧异地看向贾诩:“贾龙来此是要与我争益州,我如何能让他来?” “不让他来,难道君候一直分兵拦着他,拦到何时是个头?严防死守,绝非上策。” 刘琦闻言沉默了。 贾诩伸手,顺着帐篷口的夜色指了指远处的雒城:“那雒城高耸,且地势险峻,其中有五万大军,若不思狠计,君候何时才能拿下雒城?” 刘琦闻言,不由沉默了。 少时,却见他笑着抬起头道:“贾公有什么计策,还请明言。” …… 次日,四名使者携带着刘琦的亲笔书信,分别往四个地方而去。 两名使者分别往贾龙和任岐处,邀请他们两个人一同来雒城,三人合并一处,共伐刘璝。 另外,还有另外两名使者前去见张允和蔡醺,让他们同时也来雒城与己方合兵一处。 …… 贾龙前番已经派人送过了书信,提出了要和刘琦一同攻打雒城,如今刘琦正好借坡下驴,给了他这个面子。 四路兵将分别从巴郡和犍为郡向着雒城进兵,不久之后,便先后抵达了雒城关下。 刘琦和贾龙许久不见了,贾龙没什么变化,还是那副儒将风姿。 至于犍为郡守任岐,则是一副标准的莽汉形象,续着络腮胡子,浑身魁梧结实,一脸的豪气,看着是个爽朗之人。 但实际上,这两个人,哪一个都不是省油的的灯,不但心思深沉,且都是狠辣之辈。 “末吏贾龙,拜见郡侯!” “任岐见过刘将军!” “二位将军不必多礼,今番有二位将军相助,咱们必破雒城。” 任岐哈哈大笑道:“久闻刘将军的盛名,真是如雷贯耳,别看咱犍为郡乃是偏僻之地,但对于君候的事迹,可是听了不少,今儿听人说刘镇西,明儿个听人说刘镇西,把我老任的耳朵,都听出茧子来了!” 刘琦微笑道:“任公太客气了!走,咱们一同进账,刘某为二位接风洗尘。” 任岐摆手道:“嗨!且不着急吃饭,咱们乃是偏僻的山中之人,从没见过强兵,久闻荆州军乃是天下强军之冠,今日说什么也得见识下不是?” 说罢,他看向贾龙:“兄长,你说是吧?” 贾龙闻言苦笑道:“君候勿怪,任兄就是这个脾气秉性。” “无妨,刘某最喜豪杰之士,大家都是同僚,任君若要观看刘某军营,那咱们一同去看就是了。” 当下,刘琦便带着贾龙和任岐一同观看军营。 任岐看着荆州军的士卒,但见其兵势严整,士卒精壮威武,气势高昂,不由大为感慨,一边看一边赞道:“威武,真是威武,任某活了几十岁,还从未见过这般熊虎之师。” 说到这,却见任岐冲着刘琦拱手,道:“有君候和这些勇健男儿在此,一年之内,必克刘璋,届时我益州中人得以侍奉明主,实乃天大的幸事。” 刘琦笑着摆手:“任公过赞了,刘琦非为私据益州,实乃是奉天子明诏,不得已而为之,待益州清平,自当上书陛下,请陛下派贤臣主持益州大局,刘琦自回荆州便是了。” 却见任岐一下子给刘琦跪下了:“君候不可,益州久在刘焉父子苛政之下,百姓疲敝,民生凋零,今幸得明主来此,岂能错过!任岐愿奉君候为益州之主!” 贾龙亦是道:“龙亦愿奉君候为益州之主。” “二位切勿如此,眼下还不是商讨此事的时候。”刘琦伸手扶起任岐,对二人道:“当下之事,还是要先思如何破雒城,咱们先去大帐内商议,如何?” 二人随即领命。 …… 当天晚上,贾龙和任岐从刘琦的大寨回了自己的营盘。 他们没有立刻安寝,而是暗自商议…… 任岐一改白日间的豪迈,正色道:“兄长,我观那刘琦兵精将勇,军马肃整,装备精良,他若是破了雒城,进了绵竹,益州怕是没有咱们的用武之地了。” 贾龙道:“话虽如此,但终归还需靠他咱们才能灭了刘璋……不过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咱们且奉其为主,待他与刘璝大战,兵马疲惫之时,咱们再对刘琦下手,可事半功倍。” “仅凭咱们的兵马?行么?” “任兄放心……实不相瞒,这段时间,贾某已经招募了万余巴郡羌民,只要咱们仿效刘焉,不断以叟兵扩充实力,不愁最后吃不下刘伯瑜。” 第六百五十一章 真毒策 贾龙和任岐走后不就,贾诩便从其营中转回到了刘琦的帅帐。 适才贾龙和任岐在帅帐议事之时,刘琦特命贾诩带人去对方的军营中犒赏三军。 贾诩这个人目下在刘琦的军中并不出名,甚至是刚刚归顺刘琦没有多久的刘晔还有年轻的徐庶,声望都比贾诩要高。 所以,刘琦派遣贾诩去犒劳贾、任二人的军队,由于贾诩的声名不够,所以贾龙和任岐对于这个半老头子,倒还真是没有什么防备。 所以贾诩这一趟前往贾、任二人的营中,顺带着将敌军中的情况摸索的相对清楚,至少明面上的情况,他是都看在眼里了。 贾诩回到了刘琦的帅帐,开始向刘琦禀报对方营寨中的情况。 二人正在交流之中,突听帅帐外一阵响动,紧接着便见一名侍卫,匆匆忙忙地走了进来。 少时,便见帐篷帘子被掀开了,张允和蔡勳二人前来拜见。 蔡,张二人是昨日才到的雒城,他们与刘琦合兵一处,共同准备进攻雒城,只是刚刚安营扎寨,诸事繁多,再加上今日刘琦招待的是贾龙和任岐二人,因此都是没有和这两位中郎将说上话。 两位将军现在可是憋着一肚子话想要说呢。 “明公啊!”行过礼后,却见张允一脸急切地问刘琦道:“那贾龙和任岐,都是益州本土的大豪,深得本地豪强支持,又素有人望,末将奉命,已经是将那贾龙挡在巴郡以外了,明公为何突然下令让他们来雒城?如此咱们前番的布局,岂非功亏一篑!” “君侯之谋,岂是你能妄猜?君侯这般做,一定是有他的理由。”旁边的蔡勳突然开口,语气中多少有些讥讽的意思。 张允颇为恼怒地转头,看着一脸得意的蔡勳,脸色不善。 “蔡成珪,你在犍为与任岐交手,胜少败多,拦不住他方才在此说这风凉话,如今又到君侯面前煽风点火,口出恶言,是何居心?” 说罢,便见张允猛然转头,义正言辞地道:“请君侯治蔡勳大不敬之罪!” 蔡勳上前一步,道:“末将以肺腑之言相谏,绝无异心,请君侯明鉴!” “停、停、停。”刘琦用右手的食指单点左手的手掌,颇不耐烦地看着他们两个人:“你们两人,到我这里来,到底是要干什么?若只是单纯的来找我评理,那我给你们的建议,就是在我这签个生死状,然后出去,在帅帐外一决生死,放心,你们谁死谁活,各看本事安天命,我绝不过多插手。” 张允和蔡勳在一瞬间就蔫了。 一阵尴尬的沉默之后,却听张允笑呵呵地道:“君侯切莫生气,我二人适才乃是玩笑之言,大家皆为袍泽,都是为了公事,哪有那么多的深仇大恨?” 蔡勳亦是急忙道:“正是如此,我二人被君侯召回,又见君侯与贾、任二人联合,细思此举无异于与虎谋皮,一时激动,特来向君侯请教,适才话语中多有不敬,还请君侯莫怪。” 就在这个时候,一旁响起了贾诩慢条斯理地声音:“与虎谋皮之词,用的不错,不过谁人是虎,眼下还未有定论,二位将军大可不必过于担忧。” 张允和蔡勳同时疑惑地看向贾诩。 蔡勳没见过这老儿,不知他是谁,张允的记性很好,一下子就将贾诩认了出来。 “文和先生?” 贾诩冲着张允施礼:“张将军,久违了。” 张允先是愣了一会,然后突然露出了笑容:“时隔四年,贾先生终归于君侯麾下!当真是可喜可贺。” 刘琦笑道:“文和适才,正与我商议如何处置贾龙和任岐,正好你二人来了,正好咱么一起研究研究。” 贾诩捋着须子,仔细的打量着张允和蔡勳。 “这两位将军,倒是两个合适的人选,若是要谋贾、任二人,非得靠两位将军不可。” 张允和蔡勳一听这话,顿时愣住了。 看刘琦和贾诩的意思,他们此番将贾龙和任岐二人,弄到雒城,似另有所谋啊? 刘琦挥挥手,让二人坐下,然后继续对贾诩道:“文和继续说。” 贾诩站起身,向着张允和任岐分别一礼,然后慢悠悠地继续道:“老夫此番,分别前往贾龙和任岐的军营,观他们营中之人,并无甚奇特之处,唯有贾龙营中,有部分将士相貌有异寻常汉军,且戾气和杀气颇重,贾某出身凉州,昔日在凉州亦是见过此类人,虽与蜀中不尽相同,但却也有相似之处。” “青羌!”刘琦一下子就想到了贾诩想要说的:“贾龙也招募羌民为卒了。” 贾诩点了点头,道:“正是,上庸虽名为一郡之地,但大多为山城,地广人稀,贾龙自当年出蜀之后,一直没怎么补充兵源,而上庸之地的人户不多,赋税不多,以贾龙的能力,养一万军士便是极限了,他此番入蜀,若想成事,自然就要补充兵源……而青羌皆是长于走山跨水之辈,战力不俗,贾龙招募青羌入伍,却也在情理之中。” “此言在理,那不知贾龙军中,有多少羌军?” 贾诩道:“贾龙目下在蜀中根基较浅,不过依老夫估计,他眼下招募的叟兵,多不过五千人。” 张允在一旁插嘴道:“敢问先生,贾龙这五千精壮,能是在何处招募的?” 贾诩笑道:“蜀中羌民,大部分居与蜀郡以南,北地羌民有限,其中最为有名的巴地,莫过于巴地的賨民,据闻賨民之中,分为七个大部落,其中能执掌此七部落者,被賨民称之位七姓夷王,因巴地夷民较少,此七大部基本就能够统领全部夷民,七部与巴郡郡署,一直处于相互依附,又相互制约的状态。” 刘琦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如此说来,贾龙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招募数千夷民为卒,一定是与巴郡的七姓夷王,达成了什么共识吧?” 贾诩正色道:“君侯高见,正是如此……不过,依照贾某看来,贾龙身为蜀中豪强之首,却与羌民联合,无异于取死之道。” 刘琦一下子来了精神:“为何这么说?” 贾诩淡淡言道:“老夫虽然不居于蜀中,但却自幼长于凉州,凉州羌民遍地,屡叛屡反,屡反屡叛,朝廷每年在凉州投入的财货粮秣,乃以亿计,却始终无法安定,追其因由,无外乎羌民被豪强索取无度,无立身之地,故不得不反。” 刘琦是个聪明人,聪明人贵在不用什么事都需要旁人来解释,而是一点就透。 “豪强与夷民之间的矛盾,乃是利益与生存的矛盾,无法化解,要是许诺一方,势必就会损害另外一方,此乃常理,但贾龙身为蜀中大豪,这一次却与巴郡夷民达成了同盟,想来一定是许诺且牺牲了不少当地豪族的土地资源。” 贾诩道:“正是如此,君侯眼下的注意力全在战事上,故而未曾往此处深想,只要君侯派遣精锐前往巴郡,就能探明虚实,然后再将消息散布于蜀中,则贾龙必为蜀中豪强所弃,然后君侯再派人去联合现任的七姓夷王,许之以利,请他丢弃贾龙,暗中相助君侯。” 刘琦疑道:“那巴郡的七姓夷王已经与贾龙联合,我现在再去与他结盟,他能答应?” 贾诩一脸平淡地道:“夷人叟民,受我大汉教化甚少,不通忠义之节,只要我们许诺的利益,超过贾龙,则夷王必倒向君侯……贾龙有什么,他不过是一失地之将,手中的财货粮秣难道还能比君侯更多么?夷王若不是痴傻,自然知道该如何选。” 刘琦心中甚是惊叹。 这就是毒士。 要不么不出手…… 一旦出手,就让贾龙既失去了益州豪族的支持,又失去了巴郡夷民的同盟,成为孤家寡人,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去吞并他的兵马,却没有还手之力。 张允起身自荐道:“末吏立刻就派人前往前往巴郡,探听虚实,然后将谣言,散布于蜀中。” 第六百五十二章 请公多募叟兵 贾诩的想法令刘琦感到敬佩。 毒士到底是毒士,一招制敌,毫不含糊,而且看事情的准确程度远非一般人可比,还在刘琦之上。 老毒物的名头不是浪得虚名。 张允指挥卫士署的卫士去巴郡探查消息去了,而刘琦这边,则是与贾龙和任岐联合,开始制定进攻雒城的计划。 在贾诩的计策没有布局完成之前,刘琦还是要和贾龙、任岐充分合作,力争将雒城这块难啃的骨头给啃下来。 刘琦得到了张允、蔡勳的支持,再加上贾龙和任岐的兵马亦到,围攻雒城的兵力顿时就增加了将近一倍。 兵力暴涨的联军,开始对雒城发动了猛烈的进攻。 当年七月,以荆州军为主力的联军,开始向雒城发动攻略。 一个月内,联军向雒城发动了四次进攻,但最终的结果都是无功而返。 毕竟还是太难打了。 雒城地处龙泉山脉之中,其东西两面虽是平原,但南北两面却依山傍水,地势险恶,无法展开大规模的进攻。 所以对刘琦等联军而言,他们的进攻支点也只有东面。 东面虽是平原,但也是雒县城防最为坚固的一面,再加上刘璝的精锐兵将都集中在东面,想要打下东面的县城,实无疑于痴人说梦。 四次进攻,贾龙和任岐也算是尽了全力,但因为分属不同,且没有统一指挥,每一次取得的效果都不大,最终雒城纹丝不动,但联军方面却损失不少。 贾龙,任岐等人皆因此异常苦恼。 本来他们想在这场攻坚战中算计刘琦和刘璝,让他们互相拼杀消耗殆尽,再坐收渔翁之利…… 但就现在的情况看来,想要打下雒城,别说是渔翁得利了,就算是三人同气连枝,共同进退,想要在短时间打下雒城,也殊无可能。 贾龙和任岐两个人针对着雒城望城兴叹,但刘琦却借着这次机会,观察到了一些他想要观察的东西。 任岐的军队且不说,但贾龙麾下的兵将确实极为悍勇,特别是他那数千的叟兵。 这些叟兵虽然没有经过郡国军一样的训练操演,但是那股不畏生死的战意和敢于拼命的气势,确实让人叹为观止。 不仅仅是益州军,即使是身为贾龙盟军的荆州军,也被他麾下叟兵那强大的战意所震撼了。 荆州军中,有不少军士的前身是山越和荆蛮,他们在没加入荆州军前,也是如同那些叟兵一样,打战不顾生死,犹如野兽一般。 但随着加入正规军的时间愈长,这些荆蛮和山越出身的士卒在战术和体力上越发精进,作战起来的手段也愈发高明,但是那股曾经隶属他们特有的原始战意,似又退化。 但是,在见到了贾龙麾下叟兵的战意之后,荆蛮士卒和山越那被尘封已久的原始蛮性,仿佛又被激活了一样,他们身体中代表原始兽性的血液,再一次的开始燃烧沸腾。 虽然没有打下雒城的东门,但是进攻的联军在士气方面却是越发的高涨了。 相反的,那些稳稳守住了城头的益州军在士气方面,反倒是逊了进攻方一筹。 …… “贾公,你麾下的叟兵勇猛,攻起城来不要命,着实是让刘某刮目相看,贾公未进蜀地之前,麾下似乎并没有这些叟兵吧?” 听了刘琦的询问,贾龙遂笑道:“这些军士,都是贾某在巴郡之地招募而来的,毕竟我等乃是蜀中人士,对于本地夷民的情况,要比君侯熟悉太多了。” 刘琦感慨道:“其实,这样的军士,应该是越多越好,贾公既然与巴郡的夷民相熟,为何不多招募些这样悍勇的军卒来?眼下攻打雒城,我军最缺的就是悍卒了!” 贾龙闻言略有些犹豫:“这个?” 刘琦微笑道:“贾公有何忧虑之处?” “不瞒君侯,贾某虽有能力招募更多的叟兵,怎奈粮秣不多,恐支撑不了这般多的士卒的军需用度。” 刘琦闻言,不由哈哈大笑:“贾公这话简直是在抽刘琦的脸,有刘琦在此,军粮自有筹备,何劳贾公烦忧?你只管募兵,若是粮草不敷,只管找我来要便是!” 贾龙闻言,不由大喜过望,忙道:“君侯放心,贾某必然竭尽全力,此事交给我便是。” 刘琦满意地点了点头,又看向任岐:“任府君久在犍为郡,难道就不能招募些精锐的叟民前来助阵么?据闻蜀郡以南的叟民数量可是远远的多于巴郡之民的。” 任岐哈哈大笑,摆着手道:“嗨!君侯这话可是问到点子上了,犍为郡的叟族虽多,怎奈任某与他们一向就不甚对付,每年光是平定他们的暴乱,就得动用万余军士,别说招募叟族为军了,他们看到咱老任,都恨不能摘了咱的脑袋……这叟族之兵,任某却是万万招募不来的。” 刘琦心中暗道,好一个外表爽朗,内心奸诈的老狐狸。 “话虽如此,刘某还是希望任府君能够试上一试,毕竟眼下攻破雒城,对我等才是首要大事,其余的恩怨,可以适当的放一放,这点任公可得向贾公学习才是。” 任岐拱手朗声道:“既然君侯吩咐任务于咱,那任某自当尽心尽力,便是办不成,也要去办。” 刘琦暂时的点头道:“甚好。” …… 少时,任岐和贾龙告退,一直待在刘琦身后,默不作声的贾诩道:“这个任岐,看似粗狂,但实则有些事上,比贾龙聪明。” “是啊,不太好糊弄。”刘琦长叹口气,道:“先生,我卫士署的人已经和巴郡的七姓夷王朴胡联系上了,并向对方表达了我的诚意,就传回来的信来看,朴胡似乎对我给予的承诺很感兴趣。” “那些夷民常年受蜀中豪强压迫,大多人都是食不果腹,贾龙只是代表豪强少许恩惠,便引得朴胡为他支援人丁,君侯许之以重利,朴胡断无拒绝之理,只要在适当的时机,我们与朴胡里应外合,想要接管贾龙的军队不难。”贾诩淡淡言道。 “那个任岐怎么办?”刘琦似笑非笑地道:“这个人,做事似乎还蛮有心计的。” “不难,算计不了他,找个机会釜底抽薪就是了。”贾诩很是随意地回答。 刘琦斜眼轻扫了贾诩一眼,暗道这家伙当真是铁石心肠,做事果断。 什么难事,放到他那里,似乎都犹如吃饭嚼豆子一样的简单。 …… 数日之后,刘琦派往巴郡的卫士,暗中返回,向刘琦禀报,说是七姓夷王朴胡,答应了刘琦的请求,愿意侍奉刘琦,并按照刘琦的命令行事。 毕竟,对于巴郡夷民来说,刘琦提供给他们财货,资源,粮秣……甚至是他们最视为珍宝的稻种。 刘琦下给朴胡的第一个指令就是,让他继续为贾龙输送夷民,但前提是,这些夷民一定要以部落援军的方式去支援贾龙,也就是要由夷民首领自己执掌,不可让贾龙全盘操纵。 于是,贾龙向朴胡提出了增加兵源的要求之后,朴胡直接派遣他麾下的三名夷部首领,率领一万五千的精锐夷民开奔前线,前来增援雒城的战事。 而贾龙与巴郡夷民合作的消息,也在刘琦的推波助澜下不胫而走,开始在蜀中散布开来。 蜀郡和广汉郡的诸多豪强闻之,明面上不说什么,但暗地里都对贾龙心凉。 至于雒城方面,刘璝在知道了贾龙又从巴郡调来增援之后,顿时感觉头都大了。 说实话,前四次的攻城,雒城虽看似坚挺,但实则也有好几次摇摇欲坠陷入危机,军士们也损伤不少,若是对方再增兵,这雒城究竟能不能坚守住,刘璝也说不准了。 无奈之下,他急忙向绵竹方面寻求增援。 刘璋在知晓贾龙联合夷民之后,亦是紧张不已,连忙召集诸人商议。 会议上,便有张松当众站出班来,表示想要前往雒城前线,为抵御敌军尽上一份力。 刘璋大加赞许张松的忠勇,当下便派他前往,代表自己前往前线慰军。 张松领命,临行之时,又向刘璋谏言,说是东州士吴堀,吴懿眼下都在刘琦帐下,他们的族中家眷不可使其居于绵竹,当速遣往他处,以绝后患。 刘璋闻言,有意尽诛吴懿和吴堀的族人。 但张松却告诉他,此时乃是危机时刻,若是擅杀东州士,恐人心不附,还应以安抚和防范为主,不如将他们尽皆派往成都,远离绵竹中枢,以免内乱。 刘璋闻言,深觉有理,便应了张松所请。 他将雷铜,吴兰等人迁往成都,以免祸乱绵竹。 第六百五十三章 落凤坡 雒城的城头上。 今日晨间,荆州军在益州军毫无所觉的情况下,再度展开了一次猛烈的进攻。 这一次的进攻,与上一次的进攻时间相差了不到三日,就攻城的频率来说,相对比较频繁。 而刘琦今日选择的这个时间点比较特殊,乃是一日之间的清晨,也是一个人一天相对而言最为懈怠的时候,甚至比睡觉时还要松懈。 刘琦等人的盟军在清晨发动猛攻,确实是给刘璝等人打了个措手不及。 益州军匆匆忙忙的奔上了城头,仓促的应对着联军的攻势。 荆州军这一次的攻城,将甘宁,典韦,张任,严颜这些长于征战的猛将尽皆派上,而前番在攻打江关时,受了伤的庞德和徐荣亦也是养好了伤势参战,贾龙和任岐的兵马也倾巢而出。 强大的攻势,如同黑云压城一般,重重的压在了雒城的城墙上。 今日晨间一战,联军的猛士们甚至已经有很多已经攀爬到了雒城东面的城头上,若不是刘璝亲临前线,奋勇杀敌,不惧刀兵,只怕雒城的东城今日就失守了。 最终,益州军还是守护住了阵地,看着贾龙和刘琦等人的军队缓缓向着后方退去。 刘璝站在城头上,背靠着城楼上的柱子,望着远处正在按部就班撤兵,丝毫没有给己方留下追击空隙的荆州军,不由长叹口气。 随着战争时间的迁延,荆州军的耐力和后续力量已经逐渐显露了出来。 虽然雒城是一座坚城,再加上有青羌兵勇猛善战,但论及单兵作战能力和作战时的素质,益州军和荆州军相差的真不是一般的大。 特别是刘琦麾下的那几名悍勇之将……能征惯战的,善于排兵布阵的,精于攻坚的,实在是太多了,反观益州军以自己为首的这些将领,怕是连对方将领能力的一半都比不上。 刘璝揉了揉眼睛,长叹口气,心下悲苦莫名。 这场仗,感觉着实是越来越难打了。 而且刘璝得到了探子的回报,说是贾龙已经与巴郡的夷王朴胡达成了某种政治合作,如今七姓夷王正在鼎立支持贾龙,不断的向雒城的前线输送叟兵。 刘璝痛苦的揉了揉太阳穴,心中愁苦莫名。 随后,他在士卒的搀扶下,回返自己在城内的居所。 回去之后,刘璝就睡下了,这一段他的精神实在是太过紧张,今日晨间经过一场大战,顿感疲乏袭了过来。 随之,刘璝就睡了个昏天黑地。 直到正午,刘璝方才起床,而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手下的侍卫前来向他禀报,说是张松领了刘璋的令前来拜见。 刘璝心中很是不舒服,他想问刘璋索要援军,但刘璋却只给他派来一个张松,一个顶不得一兵一卒的绵竹令,要他干甚? 但毕竟是刘璋的使者,刘璝还是接见了张松。 张松见了刘璝之后,表示刘璋虽有意想给刘璝拨派援军,但怎奈绵竹亦需要守备,眼下五万兵马已在刘璝之手,而刘琦和贾龙等人的兵将亦不过五六万众,单以防守论之,已是足够了。 刘璝闻言,差点没气死。 他强忍住气,对张松道:“张君,你们只是在后方议论此处形势,却不知此处形势究竟如何!那刘伯瑜麾下兵精将勇,占据了益州以东的江州,有了根基后更是广收民心,如今听闻严颜已经联络了巴郡的严家,与家公严镛和好,尽收巴郡豪强之心,如今益州东部之民已是归附于刘琦,更兼贾龙联合了七姓夷王朴胡,广招叟兵,那些兵卒悍勇好斗,作战不惧生死,很是难缠!听闻朴胡已经给贾龙招募了叟兵不下两万,说不定这个数量还会增长,刘琦若是在蜀东募兵,以他目下的屯田数量,不出明年就可增兵万余,而我军士气低落,人心不附,如何与之相敌?” 张松听了这话恍然道:“原来如此,看来是我等误会将军了。” 刘璝摇了摇头,叹息不语。 张松又道:“刘将军,可否将雒城的地形图让给在下一观。” 刘璝疑惑地看向他道:“张君看地形图有何用?” 张松言道:“张某奉主公之命,前来相助将军,若能贡献一二良策,助将军破敌,便也没算白来,还请将军恩允。” 刘璝心中不屑,但还是答应了张松的请求。 张松在仔细研究过雒城的地图之后,豁然发现雒城以东五里处,用一条细线轻轻的画了一条弯弯的曲线,不知为何。 他眼珠子一转,漫不经心地指着那细线道:“将军,您的舆图如何湿了?” 刘璝不知是计,撇头看去,随意道:“非也,此处乃是雒城东面一条小路,可通西城,只是林草茂密,不易被人发觉,本地人也少有知之者。” 张松恍然道:“还有这么一条路,张某身为蜀中人都不知晓,敢问此处何名?” 刘璝若有所思地寻思了一会,道:“我记得,好像是……叫落凤坡。” …… 刘琦大营。 盟军之中,今日迎来了一位贵人。 这个人,正是从巴郡而来的叟人,七姓夷王的胞弟朴勇,此番奉其兄朴胡之命,特带三千精锐叟兵,又来支援贾龙。 眼见叟兵接连而至,贾龙不由大喜过望,他亲自将朴勇引到刘琦的大营,向他引荐。 殊不知,刘琦对此早就已经知晓了。 朴勇此番并非为了援助贾龙而来,而是朴胡眼下受了刘琦的重贿,而刘琦还许诺朴胡,若是能帮他成事,收拾了贾龙,日后必然还会有更多的财货资助。 叟民受豪强压迫久矣,生存环境恶劣,如今面对刘琦的贿赂,又如何能够顶得诱惑? 于是,朴胡开始暗中与刘琦勾连,不断的向贾龙营中输送他的叟民,如今连朴胡都一并来了。 可问题是,贾龙对此却并无所知,还以为朴胡派人来,是给他姓贾的面子! 相比于贾龙,任岐的对待那些叟人的态度,就有些不善了。 这位七姓夷王的弟弟率兵亲自来助,刘琦和贾龙一同设宴款待,但唯有任岐对他并不感冒,借口身体不适离去。 方才离帐,便有刘晔匆匆地追了出来,问道:“任府君哪里去?” “不舒服,回去躺躺。”任岐哼哼道。 刘晔略微好奇地看着任岐,道:“我观任府君精神饱满,并无不适之相?” 任岐回头撇了大帐一眼,道:“我看见那些叟人,便不舒服,跟他们一同吃食,我浑身不自在,难受的紧……告辞!” 说罢,拱了拱手,当先离去。 刘晔捋着须子,望着任岐的背影,若有所思。 “此人,当第一个除掉。”少时,方听刘晔缓缓言道。 第六百五十四章 霹雳车 宴请了夷王之地朴勇之后,已经是夜晚了,但刘琦并没有睡,他则是将贾诩,徐庶,刘晔三人招到了自己的帅帐内。 “张松来雒城了。”刘琦笑着言道,然后随手将一份缣帛扔到了桌案上,示意三人一观。 “张松暗中派人传信,想要与我里应外合,攻破雒城。”刘琦来回看着三个人,道:“你们怎么看?” 徐庶下意识的伸手想要去拿桌案上的那份缣帛,但突然似是想起了什么,笑道:“文和先生是前辈,您先请。” 贾诩急忙道:“老夫岁数大了,看字慢,反应也慢,让老夫先看岂不瞎耽误功夫?还是你们年轻人先看吧。” 徐庶下意识地看向了刘琦。 刘琦挥了挥手道:“让文和最后看吧,你们俩先瞧。” “诺。” 刘晔先拿起那份缣帛,仔细地看了一会之后,又伸手递给了徐庶。 徐庶迅速看完之后,便转交给贾诩。 贾诩与他们二人不同,看的很慢很慢…… “张松进了雒城,想要里应外合,约定七月元节请他们攻取雒城,届时他在城中为内应,派人放火,扰乱敌军,然后我们内外夹击,如此可获全胜……你们觉得这计策如何?” 刘晔言道:“若只是普通的内外夹攻,此计不可行,不过张松却为我们献上了一条妙计,就是让我们走城南五里处的小路,他说此路可绕到西城,若是果真可用,或可成事。” 徐庶亦道:“我闻元节乃是蜀人惯过之节日,家家户户皆不遗此节,军士亦如此,若乘着这个日子,我们可先在城东布局,吸引敌军的注意力,再于小路派遣精锐赶往城西,功必可成。” 刘晔突然向前迈了两步,然后从袖中取出一块皮图,铺开在刘琦面前,道:“君侯请看。” “这是?” “霹雳车!” 刘琦闻之大喜过望:“先生的霹雳车,已经改装完毕了?” “不错,刘晔擅自做主,命军士暗中依照此图做了一架霹雳车,并加以试用,已然可用!若是君侯想在中元节时拿下雒城,不妨依照此法,大量的建造此车,届时将大批霹雳车排布于城东,定能成大功。” 刘琦满意地点了点头:“子扬既如此说,那这霹雳车定无差错,还请由子扬督建,大批量的制造此车,用以备战……对了,选建的地点最好隐秘一些,不可让贾龙他们知晓。” 刘晔拱手道:“君侯放心,此事刘晔定仔细办妥。” 说罢,他看向徐庶和贾诩,道:“二位,事不宜迟,刘某先行一步,筹备霹雳车之事去了。” 二人一同向刘晔施礼。 刘晔走后,刘琦遂问贾诩道:“文和先生有何话讲?” 贾诩仔细地看了一会那封书信,道:“太急躁了。” “谁急躁?” 贾诩指了指信,道:“这个张松着实太急躁了,想借着蜀中的节日,然后让我们派奇兵从小道去偷袭雒城……这小道就算是人迹罕至,知道的人甚少,但终归还是有知道的!不然他张松从哪知晓的?他张松知晓,刘璝定然也知晓。” 说罢,贾诩扔下了那份缣帛,道:“刘璝这个人,我军在雒城与他几次交手,依君侯看,他是那种做事不周全的人么?就算他城中有数万兵,但能在君侯,贾龙,任岐,还有诸多勇将的包围下,将雒城守到现在,就代表此人不简单……盲目向小路进兵,搞不好会损兵折将。” “我也是这么想的。”刘琦肯定地道。 贾诩断定小路会有埋伏,是凭借他的眼光和经验独到,但刘琦断定小路会有伏兵,则是因为历史上就有前车之鉴。 落凤坡……庞统…… 贾诩见刘琦支持自己,颇感意外。 他略一沉思,突然道:“不过这小路虽险峻,但也并非不能走。” 刘琦疑道:“文和此言何意?” 贾诩笑呵呵地道:“君侯,别忘了,咱们眼下可是有三路人马在此。” 只是一句话,刘琦瞬间便了然。 …… 翌日,刘琦请贾龙和任岐来其军营,向二人诉说了张松要里应外合的配合自己,并出言兵分两路,进取雒城,一路在东面强攻,一路走小路,绕往雒城西门。 贾龙捋着须子,思虑良久后,道:“元节被益州军民所重,值此时机,正是进攻的良机,更何况君侯在雒城内有内应,更是事半功倍……只是……谁走小路,谁走大路?” 刘琦认真地道:“小路危险,容易被伏,依我看,还是由我荆州军士走小路吧,二位将军在正面牵制刘璝,我绕往城西,破城之后,与二位里应外和。” 贾龙身后,朴勇操着一口有些生硬的汉话道:“正面攻坚,乃我部之所长!刘将军只管率兵去,这正面战场,交给我族便是!” 听了朴勇的自吹自擂,任岐颇为厌恶地转头,看了他一眼,颇有些不悦。 随后,却见他站起身来,对着刘琦拱手道:“小路危险,岂能让将军以身犯险,将军之军乃是主力,怎可走此偏路,还是由任某代劳吧!” 刘琦闻言忙道:“还是我去……” “哎!将军执意不让我去,莫非是信不过我任岐?”任岐笑呵呵地道。 “我非此意……只是,小路着实凶险,正因为凶险,还是应该由我前去!”任岐大步走到帅帐正中,单膝跪倒道:“还请将军成全!” 任岐此刻,请命请的很是坚决,不容拒绝。 刘琦很是无奈地长叹口气,道:“既如此,那就依你……不过,得由我的人与你同去。” 任岐挑了挑眉,道:“我一人之军足矣,不必君侯派人。” “还是有个照应才是。” 刘琦转头,冲着外面呼喊了一声:“张任,张绣何在?” 话音落时,便见二人领命进账。 刘琦一指二人,道:“就让这两位年轻后辈,率本部兵马随任府君去吧。” 任岐转头,上下打量了他们一会,脸上露出了几分不屑之色,但很快消失。 “行,任某就带着他们同往!” …… 返程的路上,贾龙纵马与任岐并列,皱眉道:“任兄,今日为何与刘伯瑜争走小路?” “兄长还没看出来?那小路乃是人迹罕至,渺无人烟之地,我常年居于蜀中,也曾几番来过雒城,都不曾知晓,何况刘璝东州之士?刘伯瑜城内有内应,此番走小路必有筹谋,他是想让我们在正面替他钳制贾龙,损兵折将的替他吸引雒中的兵力,我偏不让他如愿。” 贾龙皱着眉,仔细地听着,但总觉得哪里有点问题。 “贾兄,那刘伯瑜让我们在正面钳制刘璝,他率领从小路袭下雒城,雒城一旦进入他的手中,则你我再无机会与他抗衡,届时他率兵控制雒城,你我就是进退两难之局,绵竹只能是眼睁睁的任他攻取,这点你可得想清楚了。” 贾龙长声叹息,道:“是这个道理。” “贾兄在主阵与刘琦一同攻城,若是拿下雒城,则你与刘琦可一同进城,共掌城中要务,我若是先进城,也必尽掌城中要务,不让刘琦独专,你我二人分头行事,可万无一失。” “任兄思虑的全面,贾某受教了……看来,刘琦派张任和张绣与你同行,也是怕你一人独掌雒城。” “哈哈哈,两个瓜娃子,何足道哉?兄长放心,此番弟定不辱使命!一定要率先拿下雒城!” 三国从单骑入荆州开始 第六百五十五章 节日攻城 元节将近,雒城内的军民们都开始陷入了节日的欢乐氛围,虽然县城外有荆州的大军毗邻,但依然不影响城内的军民准备过节的热情。 毕竟,这半年多的时间,整个益州内的军民都过的太压抑了,特别是如今的雒城处于风雨飘动之中,城中人不论是兵还是民,心情一直都是过于低沉的,压抑的时间久了,就需要一个宣泄口。 而雒城中的诸将也都来向刘璝请命,请刘璝在元节当日犒劳三军,以振士气。 但刘璝却很明显的保持着一份冷静。 “越是节日,越要加强守备,重视城防,不可懈怠,对外,节日的气氛该有还是要有的,但是对内,一定要外松内紧,谨防荆狗来袭!” 刘璝的小心翼翼令益州诸将皆有些不满,甚至让他们觉得有些好笑。 邓贤问道:“将军,此举是不是未免太过小心了?荆狗如何会那般凑巧,就敢在这个时节跑来攻城?元节不过就是一日的时间而已,再说咱们只要事先在城头做好整备防务,他们就算是来了,也决计打不下城池。” “不可大意啊。”刘璝的声音透着深深的焦虑:“刘伯瑜非同一般的年轻后辈,便是董卓也栽在他的手里,跟这样的人交手,一定要小心再小心……元节当日,咱们不但要谨慎防备,而且城防的守护也一定要加倍,不可大意啊。” 众人心中虽然觉得刘璝多此一举,但也不好反驳,只能遵命。 刘璝开始一项一项的安排城防事务,大概过了半个时辰,便将所有的防务都说了一遍。 最后,他似是又想起了什么事,猛地一拍头,道:“对了,城外的小路,也要严防!” 厅中一直没有说话的张松闻言,顿时一惊,暗道不妙。 泠苞谏言道:“将军,这也太过小心了吧?城外的小路,便是雒城中人,知晓的也甚少,若是平日里派兵守备,倒也还说的过去,如何偏偏在过节这一天,好要增设防务?” “小心一点,总归不是错的,君等皆尊我军令便是了。”说到这的时候,却见刘璝突然又想起了什么事,道:“另外,传令四门严锁,任何人不得出城,没有我的符传,敢擅自出城者,皆以奸细论处……斩!” “诺!” 张松一听,更加心如死灰。 若是不能派人出去,那他又该如何知会刘琦,落凤坡小道已经有了伏兵呢? 但张松此刻却不敢出言反对,因为他知道自己眼下一旦说错了话,很有可能会被刘璝怀疑,到时候自己的身家性命就很有可能受到严重的威胁。 故而,眼下这种情况,张松因为刘璝的小心翼翼而彻底憋住了。 …… 节日当天,荆州已经做好了攻城的准备,而以任岐为首的一众犍为郡国兵,在他的带领下,则是准备向着雒城旁的小路开赴。 临行之前,刘琦和贾龙二人亲自为任岐送行。 任岐身上包裹着厚重的甲胄,全副武装,手持一柄战刀,极是威武。 他笑呵呵地对刘琦和贾龙道:“二位将军在前线与刘璝交战,切记多加小心,任某进了雒城之后,即刻和二位将军里应外合,一举破城!今夜咱们三人便在雒城内痛饮,以贺全功!” 刘琦微笑道:“祝任府君成就大功!” “多谢!” 任岐说罢,转身上马,率领众人直奔落凤坡的方向而去。 而刘琦只是遥望了任岐的背影一会,便转头率众返回军营,去着手布置一会的进攻。 而贾龙则是又亲自送任岐出了三里之地。 临分别时,贾龙低声对任岐道:“任兄,此番若是真能打下雒城,你先进城,务必在城内设下埋伏,我等若是进城,务必在郡署将刘琦生擒,用他制衡荆州众将士,我昨夜想了一宿,你我若是凌驾于刘琦称雄于益州,恐怕今日之战是唯一的机会。” 任岐很快的就明白了贾龙的意图,拱手道:“兄长放心,此事包在小弟身上,嘿嘿,若是果真打下雒城,那刘伯瑜势必志得意满,少有防备,到时候你我内外联合乘隙发难,不愁治不住他。” 贾龙向着他拱手道:“保重!” “保重!” 任岐领兵直奔落凤坡的小路而去。 而刘琦和贾龙这边,也开始准备对雒城的东城,再一次发动进攻。 这一次的进攻,应该是刘琦自抵达雒城之后,发起的第十二次进攻了。 他和贾龙商议,将兵马分成六队,而刘琦麾下的精英战将们各自统领精锐,分批次的向雒城强攻。 但是在这一次的进攻之前,刘琦却让手下人将这几日仿刘晔之图所建造的霹雳车,大批量的移动到了阵前。 这些由战马拉到城门前不远处的诡异武器,别说是城中的刘璝等诸将,便是与刘琦同盟的贾龙也从没见过这些东西。 这些霹雳车经过测试,可以向对方的城头上抛掷比拳头还要大的石块,因为这个石块的重量并非很重,所以可以一次性的抛掷多个,形成撒花样式的密点式投石,犹如晴天霹雳一般,呼啸着向着对面的城头砸去。 荆州军和贾龙的军队,在雒城的城东布置军队,这件事早就让城内的士卒们看到了,益州军严阵以待,谨慎防守。 但是让他们万万想不到的是,对方抛石车的威力居然如此之大。 一时间,拳头大的石块被一股劲的往城头上投,形成一片片的石海,举头望去,遍布天空,压的在场的这些人都抬不起头来。 虽然破坏不了城墙,但却可以轻而易举的把守城的士兵砸得头破血流。 顿时,城墙之上一阵惨叫声想起,不少益州军士遭到了石击,当场见了红,有的人被砸中脑壳直接从城头上坠了下去,更有甚者当场殒命城头。 城头上,瞬间被石块填塞了大片。 一阵强大的抛石之后,荆州军和贾龙的联军开始铺天盖地的涌上了城头。 由庞德,典韦,甘宁三人为主力,徐荣和严颜二人坐镇后方调度,荆州军的攻势冲锋越来越猛,益州军拼死守护城头,但经过了适才飞石的一阵洗礼,东城依旧是危机重重。 城头被突破了一次又一次,但幸好最终还是被益州兵抢回,你争我抢,来回的争夺。 刘璝等人听说之后大惊,他再一次率兵亲登城楼,死战不退,拼了命的才堪堪守住。 然而,与此同时,任岐的军队也已经进入了险路之中。 在小路的上道两旁,益州军战将杨怀眯着眼睛,仔细地观望着下方的情况。 眼瞅着任岐抵达,杨怀突然举手,对着身后的士卒挥了挥,然后指着下方的队伍道:“传令三军将士,放箭!” 第六百五十六章 该怎么治就怎么治 任岐率领三军,志得意满的在羊肠小道中穿行着,他志得意满,意气风发,就等着杀入雒城之后,一举夺下雒城的县署武库等要地,然后在其中布满甲士,待刘琦入城,心高气傲之际,骤然出兵将他一举拿下。 想到在攻克雒城之后,还可以一举反扑将刘琦拿下,坐镇益州,从此成为一方霸主,任岐心中便呈是意气风发。 他不断的催促着身边的士兵,加速向雒城的方向行进。 至于张任和张绣这两人的随军兵马,被任岐安排在了后方压阵,他打定主意待一会进城之后,若是能够控制大局,立刻找机会就灭了这两个小子。 “快些,都再快些!”任岐用马鞭子在空中抽打了两下,高声道:“传令三军!拿下雒城,任某准许尔等在雒城周边的夷部中,放纵三日!” 所谓的放纵三日,就是随便杀,随便抢,随便奸/淫的三日。 古代的统帅,经常用这种方式鼓励手下的军士,对于很多军队中的军士来说,打下一个城池就进行奸淫抢掠,是一种惯常的项目,因为这种方式对于将领来说也是最为省成本的一种方式。 烧杀抢掠,在这个时代,并不算是西凉军的独有节目,很多军阀亦擅行此事。 不过任岐的头脑还算是清醒,他身为蜀中人士,却是不敢让手下的兵勇在雒城之中行此残暴之事,相反的,他准备让雒城周边的那些夷民部落,来承担麾下士卒肆虐的狂风暴雨。 毕竟,任岐非常厌恶那些夷民,身为本土豪强的他,自幼就是在压迫夷民的成长中长大到现在的。 他麾下的士兵们嗷嗷叫着,向着前方的小路上快速冲去。 拿下了雒城,就有三日的快乐日子! 一时间,任岐军的士气空前。 但是,就在这个时候,前方的探马突然来报:“任府君,大事不好!” 任岐一愣:“怎么了?” “前方的路上,有很多的檑木和巨石,将道路堵上了。” “什么?”任岐听到这里,心中不由一惊。 一个不好的念头,开始在他的心中盘旋。 路堵上了,那就代表着一种可能性……对方已经是有所准备了。 就在这个时候,只见山道两旁的密林中,突然爆激射出了无数的黑箭,刹那之间,空气仿佛都被那些黑箭撕裂了。 “嗾!嗾!嗾!” 任岐连反应都来不及,就被几支利箭射中,他大吼一声,身子一震,连人带马横着飞了起来,远远的向后摔了出去。 “府君!” “府君!” 任岐麾下的军士急忙冲上来救他,怎奈从两旁山骊射的箭雨太多,任岐麾下的军士自救尚且不及。 只是须弥之间,便见羊肠小路便被鲜血侵红,数不清的将士们摔倒在地,发出痛苦的哀嚎。 有几名持盾的护卫,急匆匆地奔到了任岐的身边,用盾牌替他挡住山上的箭雨。 箭并没有射中要害,但却将他伤的不轻,鲜血狂喷着。 “刘璝……狗贼……竟设计害我!”任岐痛苦的呻吟着。 “府君!我们护送你走!”那些侍卫一边顶着盾牌,为任岐遮挡箭雨,一边夹杂着任岐向后方撤去。 任岐身中数箭,那些箭上皆有倒钩,如今射入其肉,只要是稍稍地挪动他,就足矣疼的他倒吸冷气。 如今一众护卫一手持盾,一手连拖带拽,将任岐半拖半拽的向着后方拉去。 这样的运法,任岐所受的疼痛可想而知。 不过拖了一会,便见任岐已经是疼的两眼翻白,口吐白沫,意识已经是不太清晰了。 杨怀和高沛站在山上,眼见山道中的敌军被射杀的四散,大喜过望。 便见杨怀猛然站起身,对着身后的将士们道:“儿郎们,随我杀出去!生擒贼首!斩贼将者,赏田十亩!” “嗷嗷!” “杀!” 伴随着杨怀的呼喊声,益州兵呼啸着向着山下冲了过去,直奔着败退的任岐一众追杀而去。 另外一边的高沛看到这个场景顿时吓了一跳,他急忙奔到杨怀的身边,对他道:“杨兄,既已打退了敌人,为何又要率兵追击?还是撤回城中为上。” 杨怀道:“兄弟,敌军被我等一阵箭雨,已经射杀了大半,眼下正在强退,若不追击,岂非可惜?这等建立大功的机会,你我万万不可错过……” “只是……万一对方有援军……” “嗨!对方的主力都在东面强行攻城,哪里还会顾及这里?放心!咱们追击一会,再行撤退,如何?” 高沛被杨怀说的也有些心动,寻思了一下,最终一咬牙,点头答应了。 一众益州兵紧追而去。 …… 与此同时,任岐已经被他麾下的败兵急匆匆运往后方。 他此刻处于半昏迷状态,几乎已经失去了意识,旁边的情况如何他着实是不知道了。 后方的张任和张绣接到了任岐,保护着他向着落凤坡外冲去。 终于出了小道,却见一名荆州军士匆匆来到张任的面前,对他道:“徐将军已经在谷外布置好了伏兵,请将军先往旁处躲避。” 张任感激的点了点头,道:“还请引路。” 那士兵引着张任和张绣任岐等人匆匆忙忙地向着旁边撤去。 路上,张任和张绣遇见了徐荣,向着路过的张任和张绣点了点头,示意他们向后方去,他则是率众在此抵挡追兵。 张任和张绣来到徐荣后方的帐篷内,却见里面站立着一名五旬左右的半老头子。 贾诩轻描淡写地看了他们一眼,问道:“任府君呢?” 张任转头冲着帐外喊道:“快把人带进来!” 话音落时,便见几名侍卫将任岐带到了帐篷内。 贾诩看着地上已经昏厥的任岐,面无表情地道:“速去找医吏,给任府君看伤。” 说罢,贾诩看向那几名护送任岐来此的侍卫道:“几位护送任府君辛苦,老夫看你们也都受了伤,还是下去调养休息吧,让任府君在这个帐内休息。” 那几名护卫闻言,都有些犹豫。 但贾诩却已经冲着张绣使了个眼色。 张绣对着帐外喝道:“来人啊,带几位下去休息!” 一队荆州士卒进了帐篷内,将保护任岐的人带了下去。 少时,医吏来到帐篷内。 那医吏先是看了看身中数箭,昏迷不醒的任岐,道:“文和先生,这伤者怎么治?” 贾诩轻描淡写地道:“该怎么治,就怎么治。” 第六百五十七章 引蛇出洞 杨怀和高沛在落凤坡埋伏了任岐,用弓箭之阵将对方射成了重伤。 一场埋伏战打下来,任岐军可谓是损兵折将,兵马损失了不下一半。 没有办法,落凤坡内的地势实在是太险了,地势狭窄,道路崎岖,两旁的山势高耸,埋伏的兵将居高临下,用弓弩阵将箭雨射下来,山下的军士无论是什么样的精锐,也只有任人屠宰的份。 所谓穷寇莫追,但杨怀和高沛却因为贪功冒进,率领伏兵直追出了落凤坡。 但此时此刻,落凤坡之外,却有徐荣的军队埋伏在这里。 徐荣的军队埋伏在谷口外的空地中,这些兵卒大多都是手持强弩的锐士。 若是论及马军,荆州军目下在大汉十三州只是出于中游,或是中上等,但是论及弓弩的数量,荆州军都已经算是位列前茅的。 张任和张绣在将任岐送到了贾诩所在的帐篷中后,便纵马来到了徐荣的身边,和他一同观望着远处的情况。 徐荣看向二人,礼貌性的点了点头。 张任与徐荣并无多少交集,反倒是张绣,当年随同张济一同在董卓麾下时,曾与徐荣有过几次交集。 因此,二人之间,倒也算能说上些话。 “徐将军。”张绣开口询问道:“将军是如何能够断定那些追击我们的伏兵,一定会从谷口处杀出来呢?” 徐荣笑呵呵地摇了摇头,道:“张少将军这话,委实是问倒我了,徐荣只会打仗,不通机谋,对方为什么会追出来,不是我说的,而是那位贾先生说的,徐某只是奉命在此镇守等候而已。” 张绣闻言恍然大悟。 既然是贾诩说的,那就一定会是如此,绝无差错。 张任听了二人的问话,心中也不由升起了几分好奇,遂问道:“那位贾先生的话,当真就这般精准不成?” 张绣轻咳一声,道:“贾公睿智,非同等闲,我虽年轻,与他相处时间不长,但也知晓他通常情况下,皆是出言必中。” 张任恍然地点了点头,心中感到有些惊奇。 着实想不到,这个贾诩居然还有这种未卜先知的本事? 旁边的徐荣闻言一笑,道:“徐某虽不知道贾先生平日里的本领如何,但这一次,实在是,贾先生跟君侯的说法,是他也不知道对方的伏兵会不会尾随任岐而出,若是尾随了,那在此埋伏一军,正可乘隙歼之,若是没有跟来,对我军也无甚损失而已。” 适才还在替贾诩吹嘘的张绣闻言,一下子哑然了。 反倒是一旁的张任,暗中笑话他吹嘘过甚。 “将军,谷口有动静!”一名斥候匆匆赶来,对徐荣言道。 徐荣等人精神一振。 “传令三军,谨慎应对!” …… 杨怀和高沛一路追杀任岐的败兵,在羊肠小道中穿梭着,不多时便奔出了谷外。 一路上,任岐麾下很多的士卒因为来不及逃走,亦是受伤,皆被落在了落凤坡内的道路上,杨怀和高沛一路追杀下来,剿杀对方败兵极多,又收缴了不少军械。 自打荆州军抵达雒城之后,益州军诸将虽然是与荆州军相持,但一直处于被动,城头屡次被刘琦攻打,却又偏偏不敢出城反击,只能依凭着城池与对方相抗。 但这一场落凤坡内的埋伏仗,却让雒城中的益州军们彻底地站起来了。 杨怀和高沛两个人憋屈在心中好久的这股恶气,此刻终于宣泄而出。 “高兄,既已至此,依我看,咱们也大可不必折返雒城……我意,咱们不妨集结兵马,去偷袭敌军的后营,焚其辎重,再行撤回……如何?” 高沛闻言吓了一跳,忙道:“这……太冒险了吧?” “不会!”杨怀笑呵呵地道:“适才在落凤坡内埋伏之时,就有斥候从县中出来与我说了,刘琦在东城尽遣三军大肆攻打,并用了一种能将石块高抛还可以用战马拉运的炮车攻城,眼下已是与刘将军在东城纠缠,打的可谓是难解难分……刘琦以为走落凤坡的分军定可偷袭得手,哪里还会在意这边?便是知道中了埋伏,也断然不会想到咱们作为守城的一方,在埋伏成功之后,还会杀出!咱们出其不意,一举杀奔其后,说不定能成就大功。” 高沛还是有些犹豫。 “高兄,这是你我扬名蜀中之机,千载难逢啊,若是不抓住这机会,便算是今日打退了刘琦,但他来日整备兵将,还会再来攻城的,只是的一味固守,何年何月才能打退围城之军啊?” 杨怀的话,犹如一柄刀子,深深的扎入了高沛的心中。 是啊,这种日子,确确实实是过够了。 每日的提心吊胆,所有的主动权,都在那些城外的荆狗手里,他们要打便打,要撤便撤,自打来了雒城之后,主动权何时到过自己这一面? 但是今日,一切似乎都不一样了。 落凤坡埋伏战的胜利,让高沛扬眉吐气,他似乎是看到了胜利希望。 便见高沛重重地点了点头。 最终,两个憋闷了许久,终于在一朝得到发泄的人,开始汇聚手下的兵将,奔东而走。 果然,贾诩的眼光还是非常毒辣的,也最为善于揣测人心。 他早就猜出来了,雒城中的将领在经过了长时间的守城战后,精神上早就已经按捺不住,固守的耐心已经被城外的荆州军消磨殆尽。 骤然经过了一场胜利之后,势必会加速他们心中着急取胜的心理……太多的积压势必需要发泄。 杨怀和高沛正奔东加速行军,突然间,两旁的山骊间骤然响起了鼓声和号角声。 杨怀和高沛正驱赶军士们进军之间,听到这声音顿时吓了一跳。 一股不妙的念头瞬时间涌上了他们的心头。 “怎么回事?”杨怀颇有些惊慌的向着周边望去。 还没等他找寻到鼓声和号角声是从哪里来的,便听‘嗖’的一声响,一支利箭瞬间扎入了他身边一名骑士的脖颈上。 那骑士瞪大了双眸,脸上露出了惊恐的表情。 然后,便见他在杨怀的眼前,侧身从战马上栽倒了下去。 还不等杨怀做出反应,两侧的山骊上,和那支利箭一样的箭支,在强弩的激射下,不断的向着杨怀和高沛周边的士卒们射来。 顿时,场间一片人仰马翻,不断有人中箭倒下,益州军的士卒们面对倾盆而下的弩箭之雨,毫无躲闪之力,有些反应快的军士火速在场间立下了盾阵,用以进行防御,因而倒是幸免于难,但大部分军士并无这样的反应能力,因而只能是仓惶的四下逃窜。 “杨兄,怎么办?”高沛一边用兵刃遮挡着箭雨,一边对杨怀喊道。 “撤,快撤!”杨怀惊恐的呼喊着。 适才的意气风发,此刻全部转化成了焦灼和惊恐。 但是,现在跑,着实是来不及了。 在大批的弩雨将益州军射了个七零八落之后,徐荣,张任,张绣等人率领着骑步,从三个方向冲杀了出来。 他们的目标,是杨怀和高沛的项上人头。 三国从单骑入荆州开始 第六百五十八章 这么死挺好 徐荣事先已经将骑步分为三路,从东、南、北三个方向的道路中杀出。 他安排伏击的地方,是离落凤坡谷口外一处不远的岔口。 岔口是在连绵的山脉中铺凿出来的,因而周边极易安排伏兵。 益州兵已经被山骊上的强弩阵射的溃不成军,面对强弩的攻势,三军将士并无战意,士卒们都是四下逃窜,而在对方阵型不整的情况下,三路兵马同时进攻,虚招弱点乘虚而入,打乱敌人下一步的部属,让对方一乱再乱,不能翻身。 乘乱而攻,压的对方不能起身,这是徐荣最擅长的战法,同时也是他当年用来击败猛将孙坚的战法。 三路兵马从三个方面冲入敌阵,横纵斜三路来回反复冲杀,犹如蟒蛇一般的切断益州军的阵势,让他们溃不成军。 荆州将士们毫不留手,在切割对方阵势的同时,对沿途的益州军士也是毫不留情的屠杀。 徐荣在队伍的中间坐镇段,不断的命令士卒用号角传令,随时调整三军的攻势,务必让全军将士都保持最优势的进攻状态。 徐荣一向是以指挥和排兵布阵闻名,但这并不代表的他武艺不纯熟,相反的,徐荣是幽州玄菟人,又随同董卓在并州和凉州等边塞之地常年征战,马上功夫虽比不得吕布之流,但也可称之为勇冠三军。 只是近年来,他的年纪越来越大了,因而冲锋陷阵的事情,便不再争先,大部分都让给手下的人或是后辈战将去做,自己只是负责调度。 但是今天,徐荣不知是吃了枪药还是打了鸡血,精气十足,不但临阵指挥三军攻杀益州军,还亲自上阵杀敌,身先士卒。 徐荣也是四十大多了,奔五的年纪在这个时代毫无疑问已经是个老人,但就精神头和他手下的功夫来看,现在的徐荣还是能完全担得起‘猛将’二字。 他在一众护卫的拱卫下,连斩十人,在场间威不可当,所向披靡。 不多时,便见徐荣率众杀到了岔口场地的正中。 而杨怀和高沛,正在荆州军的攻杀下,狼狈的向着西面逃窜。 他们俩逃跑的方向,正是徐荣围追堵截的方向。 “二位将军,这是往哪去啊?”徐荣勒住战马,将手下的兵将一字型的摆开,挡住了对方想要冲出去的通路。 杨怀和高沛慌不择路,狼狈逃窜,眼见徐荣拦路,二人的心皆不由自主的凉了半截。 “贼将,汝乃何人?”杨怀壮着胆子,高声质问徐荣道。 但徐荣眼下似乎没有心思跟杨怀废话,他有着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做。 “杀!” 徐荣抬起手中战刀,用刀尖指着不远处的杨怀和高沛,放高了嗓音,高声呼喝。 …… 外面杀的浑天黑地,但贾诩所待的帐篷内,并未受其影响,帐内的一切事宜似乎都在有条不絮的进行着。 贾诩坐在帐篷口,双手合十,两眼望向当空,听着不远处的战场传来的喊杀声,陷入了沉思。 这样的战场,这样的喊杀声,多少年来,贾诩不知听了多少次,他的耳朵似都要听出了茧子。 贾诩是一个喜欢平静,喜欢安宁的人,出生在这个时代,真的是太不适合他了。 他真心希望自己可以活在一个没有战争的年代。 但很可惜,对于自己出生的时间,他无从选择。 “文和先生。” 一个声音打断了贾诩的遐想,他转头看向来人。 是那名替任岐看伤的医吏。 “怎么样?治好了?”贾诩侧过头看向帐篷内,问道。 “治死了。”医吏的脸色煞白,哆哆嗦嗦地道。 贾诩轻轻的挑起了一根眉毛:“怎么还治死了呢?老夫看那些箭的位置,也不是致命伤啊。” “伤势虽不致命,却有剧毒……蜀地多瘟瘴之地,毒草毒虫实在太多,箭头有浸透骨肉之毒,神仙难救……” “哦,那就没有办法了,益州人也太歹毒了。”贾诩无奈地摇了摇头。 接着,便见他慢慢的站起身,对那医吏道:“你可看准了,是毒箭射杀的?” “是,末吏看准了。” “那以后也不许改口了。” “诺。” 贾诩转过身,冲着身旁的人喊道:“备马!送老夫去前线。” …… 此时,前方的战事已经进入到了尾声。 其实这本身就是一场没有什么悬念的战斗。 益州军依靠着雒城作为屏障,倒是能和荆州军都个旗鼓相当,互有胜败,可若是出城…… 益州军中的青羌兵,在雒城外的山战之中,也能和荆州军杀个昏天黑地。 但很可惜,青羌的主力都在雒城东面,此刻的这些益州军,不过就是蜀郡的郡国之军。 论及战力,他们和南征北战,经验丰富的荆州军还相差一大段的距离。 更何况,作为他们对手的荆州军中,尚还有徐荣,有张任,有张绣。 徐荣带兵劫住杨怀和高沛,与他们对阵厮杀。 徐荣手持大刀,身先士卒,一马当先,直接奔着杨怀和高沛两人所在冲去。 杨,高二人在走投无路之下,只能与徐荣交战。 徐荣虽然年纪大了些,又是以一敌二,但身为一个常年行军于边塞之地,和鲜卑匈奴羌人打交道的战争惯犯,又岂会害怕杨怀和高沛这两个刚刚才出笼的雏鸟? 徐荣的气势浑厚,手中的战刀上下翻飞,刀身上的寒气逼人,光是气势就足矣将杨怀和高沛二人吓破了胆。 再加上他们周围的益州军,不是被杀,就是缴械高呼投降,再不就是四下奔逃,已经没有了作战的气势,士气一泻千里,根本就没有再重新聚战的可能性。 在这样的情况下,杨怀和高沛二人心乱如麻,因此即使是面对徐荣一个人,也是被压着打,根本无力反击。 “着!” 随着一身大喝,徐荣一刀由上向下的竖劈,正中在杨怀的天灵盖上。 杨怀大吼一声,双眸几乎都要从眼眶中突出来了。 紧接着,便见徐荣猛然将战刀向着身后一拉,将杨怀直接从战马抽到了地上。 滚烫的鲜血洒了一地! 滚倒在地上的杨怀,立时间便没有了声息。 杨怀一死,高沛彻底就懵了,他骤然转马,慌不择路的就要逃走。 就在这个时候,张绣和张任两个人从后面堵截了上来。 张任纵身一跃,直接从战马上跳了过气,直接将高沛从马上扑到了地下。 张任骑在高沛的身上,举起老拳,瞄准高沛的面颊,一拳重重砸下,打的高沛鼻梁子都折了。 鲜血顺着鼻孔,蹭蹭的往下流。 又一记老拳,打在高沛左面的脸颊上,打的他牙齿脱落,满面淤青。 当张任再次举起拳头的时候,却见高沛已经举手,虚弱地冲着张任道:“不、不要打了……我、我愿降……愿降啊。” 张任闻言先是一愣,拳头停在了半空中。 其实他适才是打算奔着打死高沛来的,他这么一喊,张任还真就不知道怎么下手了。 略微犹豫了一下之后,张任缓缓地将拳头落了下来…… 这一场大战,徐荣几乎是将杨怀和高沛的兵马聚歼,就算是有些人逃跑了,他们也决计逃不回雒城,因为在杨怀的军队出了落凤坡之后,徐荣就已经派出一队人马,守住了谷口,不让益州军的败兵逃回去。 这样,才能保证他下一步的计划成功。 当下,便见徐荣对自己麾下的士兵们下令…… “全军将士,都换上益州军士的服饰,随我从落凤坡处,前往雒城!” 说罢,便见徐荣翻身下马,命士兵给自己卸甲,然后命人将死去的杨怀的甲胄给他送来穿上。 荆州军将士们做事极有效率,纷纷去扒死人的衣服,拿益州军的旗帜。 而就在这个时候,贾诩骑着战马,来到了场间。 面对满地的鲜血和满地的死尸,贾诩连眼皮都没抬一下,轻描淡写的骑马走进了场间。 少时,贾诩来到了徐荣的面前,低声对他说了一句:“徐将军,任岐死了。” 徐荣正在穿杨怀的甲胄,闻言先是一愣,然后低声道:“怎死的?” “箭头有毒,毒死的。” 徐荣犹豫了一下,低声道:“这理由……合适吗?” 贾诩使劲地点了点头:“蜀中多疫瘴,毒草毒虫遍地都是,蜀人都懂……这么死,挺好的。” 徐荣笑道:“挺好?哈哈,行,先生说好,就行。” 说罢,便见徐荣转头道:“带任府君麾下的军尉们过来。” “诺。” 少时,便见任岐麾下的,校尉和别部司马来到了徐荣的面前。 徐荣深吸口气,满面悲痛:“诸君,任府君……去了!” “什么?” “死了?” “不是让医官救治的吗?” 面对那些人的质问。 徐荣猛然拔出腰间佩剑,向着地上重重一扎,怒道:“任府君身上的箭头……有剧毒!那些剧毒进入血肉,我荆州医官不明其理,无法开药救治……只能看着任君疼痛而亡!” 说到这的时候,却见张绣也站了出来,高喝道:“那些贼人如此歹毒,设下埋伏不说,还用毒箭取任府君性命!此仇不共戴天,我等现在就要去为府君报仇,召尔等前来,就是问你们,要不要为你们府君报仇!” 徐荣高声道:“不错!我等需再入落凤坡,你们若是要为府君报仇,咱们便同生共死,若是不去……你们便自回犍为,我绝不阻拦……你们选吧!” 随着一阵短暂的沉默之后…… “报仇!” “报仇!” “杀回落凤坡,杀入雒城,为府君报仇!” 三国从单骑入荆州开始 第六百五十九章 破门而入 雒城的城东,刘琦和贾龙的联军对雒城的东城头发动了猛烈的攻击。 这次攻击的势头和延续程度,和原先的每一次都不一样,不仅仅是刘璝,便是城内的益州军士卒也都感觉到了。 原先的几次进攻,荆州军的攻势给刘璝的感觉是防守起来很困难,而这一次,刘璝对于眼下的局势则是另外一句评价—— 危机重重。 但不论如何,刘璝的指挥才能还是有的,他亲自上城御敌,命守城的军士们严阵以待,但凡有往后退者,立斩不赦。 但即使如此,荆州军带给他的压力依旧是如山峦倒海般的扑面而来。 对方是荆州军最为精壮的锐士以及贾龙麾下惯于征战的叟兵,另外,刘琦麾下以典韦、庞德、甘宁等为首的悍将,这一次倾巢而出,在他们的带动下,荆州军士和叟兵分为六队,几乎是无缝衔接的一轮一轮的对雒城展开进攻。 好不容易将这六队兵马杀退,偏偏在城外不远处的那些霹雳车便又再一次的填满了石块。 荆州军一旦暂时撤出了东城,霹雳车的石块便遮云蔽日的向着城头猛轰,那些凌空落上城头,就算是砸不死人,但最少也有致人昏迷与将人打骨折的力度。 霹雳车一发威,刘璝麾下的兵将一点办法都没有,要么躲在城墙垛子底下,用盾牌遮住头顶,要不纷纷下城躲避,待对方的炮石轰击完毕,再重新攀爬上城布置防御。 如此往来折腾,其士气之低落可想而知,再加上重新布置防线,仓促应对之下,势必大不如前。 随后,当霹雳车的炮石被投掷干净之后,适才攻城的六队兵马又重新整备完毕,然后再次向城头发动进攻。 如此往来两轮之后,雒城的城头就开始摇摇欲坠。 而且令刘璝感到惊惧的是,荆州军今次的进攻改变了战术,他们的侧重点不再是抢攻城头,而是在奔袭的过程中,向城下不断的堆积沙袋。 很显然,这是荆州军在攻城前,事先就已经准备好的。 有几队荆州军再来到城下之后,见城上的箭雨和投石太密,干脆连城都不爬就撤回去了,但是在撤回去之前,沙袋一定会被他们堆积在墙的旁边。 看到这,刘璝的心也慌了。 一旦沙袋堆积到一定的高度,那就会成为对方攻上城头的踏板,而偏偏己方目下不能出城,无法搬除这些沙袋。 邓贤已经向刘璝谏言,请命出战,杀退敌军清理城下的沙袋,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但邓贤的请战却被刘璝拒绝了。 刘璝心中虽也是如同乱麻一般,但还算保持着头脑冷静。 依照刘璝的推断,刘琦今日如此迁延性的攻打雒城,只怕一定是有所深意,说不定他就是埋伏这精兵悍将在后阵,一旦己方出城,就会过来抢夺城门,到时候,整个雒城就会陷入到更大的危机中。 “绝不能出城!”刘璝认真地思虑良久,最终下达了一个这样的命令。 邓贤见刘璝不听,着急了:“将军,非是末吏想要贪功冒进,实在是姓刘的这般用打法,一旦沙袋堆积起来,荆州军上城下城,岂不如走自家后院一般!” 邓贤的话很有道理,刘璝心中清楚,但越是心中清楚,他就越不敢轻举妄动。 难道邓贤都能想到的问题,刘伯瑜会想不明白哦? 那荆狗的兵马,此刻不知道在什么地方埋伏着呢。 刘璝深吸口气,心下开始暗自筹谋,细思如何应对此局势。 少时,却见他重重的一拍手,道:“有了!” 邓贤被刘璝的状态吓了一跳,忙问道:“将军想要如何应对?” 刘璝深吸口气,吩咐邓贤道:“立刻派人,将城西的兵马,还有城中黔首强制召集来此协防,让他们多备柴薪,捆绑成束,一会尽皆点燃,丢下城去,在城下放火,阻拦荆狗!” 邓贤闻言吓了一跳:“在咱们自己的城下放火?会不会有些太冒险了。” 刘璝摇头道:“放心吧,咱们城东的城墙坚固,又是土城,夹在在两石山之间,城下少有草木,皆是土道,这火放下去,只会暂时的阻拦住荆狗的进兵之路,但城池想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这些荆狗今日的攻势虽强,但如此打法,他们必然也甚是疲惫,若是能在城下放一把火,对我军并无大碍,但是一定会大幅打击那些荆狗的士气……” “但若要放火,咱们东城的人数定然不足……” “所以才要将城中的黔首和其他的兵卒叫来……” “但若是敌军从小路去往城西进攻,又当如何?” 刘璝哼道:‘这点你尽管放心,落凤坡地势险要,杨、高二人所埋伏的兵马,在那里足矣伏歼两万大军,任凭荆州军派多少人去,都必死于落凤坡之内!无需多虑。” 邓贤见刘璝说的正式,随即领命去传令了。 …… 而与此同时,徐荣等装扮成益州军通过了落凤坡,来到了雒城的西面。 落凤坡内行军极为艰难,一路上触目所及的,还都是任岐军的尸体,鲜血干涸凝固在了山道两旁的石道上。 徐荣一边行军,一边感慨。 适才任岐一军在这样的险恶之地行军,遭伏兵若是不惨败,那还真就是没有天理了。 也幸亏是他引出了落凤坡内的伏兵,让己方一举歼灭,如今自己的军队才能安全渡过这段险地。 过了落凤坡之后,不足二里的地方,视线陡然开阔,依凭山脉而建的落凤坡西城,骤然落在了众人的眼帘中。 城头之上的兵勇,适才已经被刘璝和邓贤派人调走,前往东城的城头支援,眼下西城的守军数量只有数千,大多数的军卒皆在东城。 城门吏站在城头,冲着远处高声喝道:“回来的人,速报口令!” “山槐!” 下方一个益州军士高声回喊道。 那城门吏问道:“城下的是哪部兵马?” 话音方落,便见高沛率领着两名亲卫从中军纵马而出。 他身后那两名益州侍卫,其实是张任与张绣。 二人看似是在保护他,实则是在紧盯着他。 但凡高沛敢有一丁点的其他动作,张任和张绣两人就会就地将他刺杀于马下。 却听高沛冲着城头上大吼:“是我!喊什么喊!瞎了你的狗眼,还不快放吊桥!” 那城门吏闻言顿时吓了一大跳,仔细一看是高沛,连忙谢罪道:“高校尉息怒,末吏也不过是奉命行事……” “哪那么多废话!开城!本尉得胜还城,有捷报要去向刘将军禀报!” “快,是高,杨两位校尉的军队,快放吊桥!” 随着那城门吏的呼喊声,雒城西门的吊桥缓缓的放了下来。 高沛一马当下,当先行入吊桥之上。 他身后的军士们则是随同他缓缓而入。 而城头上的城门吏,此刻方回过神,近距离的观察着 不对!怎么尽是生面孔,虽然穿着己方的服饰,但大多人的服饰和铠甲上却都是血迹,那些旗帜上面也尽是尘土,脏兮兮的…… 这哪里像是得胜之师的样子。 “不对,不对!快拉吊桥……” 那城门吏一声惊呼,刚刚呼喊出声,便听‘嗖’的一声响,一支利箭由下至上,直接射中了那城门吏的额头。 鲜血顺着鼻梁子流到脸颊上,那城门吏白眼一翻,直接从城头上栽倒了下去。 射箭的人正是徐荣。 幽州猛士,焉不善射? 徐荣放下弓箭,冲着身后的士兵们高声呼喝道:“儿郎们,随我杀入城去!但凡看见火的,尽屠之!” 第六百六十章 下一个该是你 徐荣箭射城门吏,并下达了作战的命令。 他的话音方落,伪装成益州军的荆州军阵之中,便响起了振奋人心的号角之声。 随着号角声的响起,适才还是按部就班向城内迈进的荆州军,精神面貌骤然间和适才不一样了。 犹如一群排队进入羊圈的羔羊,在进入羊圈的一刹那,脱掉了身上的羊皮,转而变成了饿狼,凶残的向着羊圈内扑去。 为首的张任和张绣,在听见后方的号角声后,第一时间卸下了伪装,两个人分别持矛,纵马绕过高沛,直向着土城后方的雒县内城的街道中杀了过去。 而跟随在后方的荆州军卒,一半则是开始往城上攀爬,一半则是紧随张任和张绣向城中突杀。 而徐荣在冲进了城门之后,则是亲自坐镇于城门处,指挥军卒把持住城门吊桥,不让益州军有丝毫能够夺回城门主动权的可能性。 城头上的益州军数量本就不足,如今又被骤然夺了城门,再加上城门吏身死,阵脚顿时大乱。 雒城虽然坚固,但却没有瓮城掩护主城区……如今城头被破,那就犹如一个被撞开了闺门,撕开了衣服的裸露女子,只能去承受那些狂风暴雨! 徐荣将兵马分为数队,他本人则是在城门下站定,虽未进城,但那股大马金刀睥靡天下的气势,却已经完全的表现了出来。 从西门的城门被他站定的你一刹那,雒城便算是完了! 就在此时,却见高沛在几名荆州军的看护下,胆颤心惊的来到了徐荣的面前。 “将、将军……城门已开了……” 徐荣满意地道:“很好,高校尉能够弃暗投明,真犹如那明珠脱出泥沼,太阳从被狂风驱散的乌云中露头一般,校尉的前途定是一片泽光……不可限量啊。” “不敢当,不敢当。” “你放心,回头徐某定然会禀明君侯,细说校尉功绩,最起码也得让君侯给校尉官复原职才是。” 高沛大感意外,浑然没有想到徐荣对他会这般客气,急忙长长作揖,连道:“多谢将军,多谢将军!” 徐荣摆了摆手,示意无碍……突然间,他似乎想起一事,问道:“敢问高校尉,雒城武库何在?还劳烦校尉为徐某带路。” 高沛急忙道:“将军放心,雒城内各要地,某皆熟悉,某这便为将军引路。” “请!” 高沛兴高采烈的转过身,刚走出没进步,却又猛然顿住了。 他适才还是高兴的脸,此刻全是惊讶以及……惊恐之色。 他的胸膛处,一柄战刀的刀头从他的后背刺入,从前胸贯穿而出…… 鲜血顺着刀头,滴滴哒哒地淋在地上。 巨大的疼痛感从胸腔传入大脑袋,紧接着,高沛的意识开始不清晰了,嘴角处,也有鲜血开始淌出…… 是徐荣从后一刀刺了他。 紧接着,便见徐荣猛然将刀抽出来,而高沛的尸体就这样轰然倒在了城门前。 徐荣冷冷地瞟了他的尸体一样,随后又抬眼看向远方。 不是他嗜杀,而是不得不杀。 任岐死了,中伏而死,若是要给犍为郡的军士们一个交待,杨怀和高沛这两个率兵埋伏的人,必须就要死,没有第二条出路。 与其等到刘琦亲自下令处死他们,还不如现在就由自己动手来的更利落些。 至少,不会给刘琦留下太多的麻烦就是了。 这就是徐荣,什么事都能够办的彻彻底底,丝毫不拖泥带水,能够看清楚局势和利弊。 这也是身为一个幽州玄菟人,却能够在猛士如云的凉州军中站住脚的原因。 …… 而此时,雒阳东面的城下,熊熊火焰正在燃烧着。 用柴薪放火在抛掷于城下,确实阻挡住了荆州军的进攻。 刘琦下令,不再让将士们以身搏命,而是暂且撤退回来,只是用霹雳车远程对城池进行轰炸。 不过,霹雳车的威力虽然惊人,但仅仅只用霹雳车进攻,手段未免过于单一,这对于攻城而言,效果并不理想。 眼下对方的攻势减缓,刘璝心下大喜过望。 他透过火焰,冷冷地观望着远处的荆州军,嘴角冷笑。 而荆州军阵这边,刘琦也是轻笑着透过火焰观望着远处的城池。 “这是真被逼急了,从城上投掷柴薪放火成墙,这得动用城中多少人力?” 贾龙显得有些急躁:“君侯眼下如何还说风凉话?刘璝这么一搞,咱们适才好不容易打下的局面,怕是全都白费了!” “哎,贾公这话就不对了,怎么能说是白费呢?”刘琦抬起手中的马鞭子,指向远处的雒城:“放这么大的火,你猜刘璝得动用城中多少士卒和民夫?如我所料不错,刘璝城中大部分的力量都集中在此处了……试想若是任府君走小路袭击西门,此刻却当是何等的顺利。” 贾龙闻言细细一想……嗯,好像确实是这么个道理。 “只是……任兄到现在,也没有信啊,却是不知他杀入了雒城没有……” 刘琦自信地道:“放心吧,任府君智勇双全,小小的雒城,不在话下……只是那落凤坡崎岖难行,耗费些时间也是正常的。” 话音方落,便听远处雒城之中,隐约传来了些许号角之声。 虽然不大,但却真真切切的让刘琦和贾龙听到了。 贾龙精神不由一阵:“这是?” 刘琦哈哈大笑道:“看来,这是我们的任府君,已经立下大功了!” 说罢,便见刘琦猛然一拔腰间的长剑。 长剑被他高高举起,迎着阳光,折射出的光辉,晃的周围的士卒们都有些睁不开眼睛。 “儿郎们!我们的偏师已经打进了雒城,这益州最难啃的一块骨头,今日终于要被我们拿下了!”刘琦高声呼喝着。 “儿郎们,距离夺下益州,衣锦还乡的日子已经不远,建功立业就在今日,以何种的功绩和身份还乡,就看你们今日的表现了!” 说罢,便见刘琦将长剑向着对面的城头一指:“下了他的城!” “杀!” “杀!” “杀!” “冲啊!” 随着整齐的喊叫声,便见荆州军士如同奔涌的潮汐一般,山呼海啸的向着雒城再度杀去。 而这一次,他们是真的鼓足了全力,拿出了拼死一战,不下城池不退的架势了。 雒城内的号角声不止荆州军听到了,城中的益州军士也听到了。 刘璝的脸色煞白,他猛然转头,向着城内望去…… 依稀之间,他似乎听见了城内隐约的喊杀声……听着那般的真切。 “城中如何会有敌军的?”刘璝猛然惊呼出声。 但就在这个时候,后方的城头下,荆州军和贾龙军已经冒着火势,强行冲到了城墙之下。 适才那些已经被堆积的高高的沙丘,因为荆州军的临至,再一次逐渐增高。 而随着先登军士们向城中攻杀的,这一次还有他们的策应兵马! 数架高大的云梯从敌军阵中缓缓的向着雒城而来,这是荆州军在前几次攻城之时,一直没有拿出来的绝杀武器! 云梯之上,承载的是荆州军中最为精锐的兵种。 “嗖!”一支利箭射在了刘璝身后的城楼柱子上。 “弩!”刘璝才惊叫出这一个字,对面的弩机已经开始连续发射了。 弩者!怒也。 实乃是天下利器。 由于云梯的加成,荆州军的强弩得以在能够射向城楼的距离射出! 那些弩机发射的箭矢是如此强劲,毫不留情的射向了对面城墙上的军卒。 益州军的甲胄在弩箭面前是那样的脆弱,强力弩机射杀敌军就好像屠猪宰够一样。 在这可怕的弩箭狂风中,很多人连喊一声“救命”都来不及,便被弩机射穿了胸膛和头颅。 对于益州军来说,今日是一生中最可怕的一日。 惨叫、呻吟、鲜血、死亡,尖叫声遍布城头,而箭矢破空地尖锐风声充斥了整个东门,逼的益州城头上的士兵们仿佛都要发疯。 而在内忧外患之下,益州军开始出现了全盘式的崩溃和混乱。 刘琦在远处观望着雒城的情形,脸上不由露出了微笑。 雒城,定了! 就在这个时候,刘琦和贾龙突然仿佛心有灵犀般的一起扭头,他们彼此看向对方,脸上都露出了善意的笑容。 同时,两个人心中都默默念叨了一句: “下一个,该是你了。” 第六百六十一章 太史慈定局 “杀!” 雒城之中,张任和张绣这两名年轻的战将一马当先的奔着东城冲去,一路之上,虽然也有不少的军卒出来阻拦其众,但面对荆州军如同排山倒海一样的攻势,他们的反抗便如同螳臂当车,根本毫无用处。 徐荣并不着急去城东,他命人强占雒城内的县署,仓禀,武库等紧要之地,以确保己方能够完全控制住雒县。 张任一马当先,在雒城之中左右突杀,直奔东面而走,想要与刘琦汇合,他手中的长矛上下翻飞,不断地收割着对方的生命。 他所到之处,三军辟易,无人敢挡,犹入无人之境。 荆州军杀入城中,而益州军的大部分兵力都集中在城东,如今雒城之内的布防可谓是极度的空虚,在这样的状态下被偷袭,城中的益州军士很容易就失去了死战的决心。 在这巨大的压力之下,城内益州军的崩溃只在顷望之间。 而张任正是看准了这个机会,所以才敢于冲锋在前,去抢头功。 张绣则是驾马紧紧地跟随在张任的身后。 望着张任一往无前,所向披靡的气势,张绣在他身后不由暗暗咂舌。 看不出,这小子平日里一副冷言冷语,不善言辞的样子,上了战场竟这般勇猛?打起仗了不要命,却是将自己这个凉州出身的战将都比下去了。 张绣也是年轻气盛,当下也起了争雄之心,纵马去追赶张任,与他并马而行,一人在左面杀,一人在右面刺,表面上看是协同抗敌,但实际上确实在暗中较劲比高下。 而此刻东城的城下,荆州军已经扑灭了火势,大批的兵卒奋勇向着城头爬去,而云梯上的弩士则是配合着他们,他们尽量更为精准的去瞄准目标,箭射城楼的益州军士,为己方的士兵攀城头减少障碍。 刘璝现在是真的急了。 前狼后虎,眼下的局势已经不是仅靠自己一个人就能控制的住的。 城中为何会有喊杀之声?那些敌军是从哪里来的? 从落凤坡那边杀过来的? 不可能啊,杨怀和高沛被自己安排在那里埋伏,凭他们两个人手中的兵力,别说是阻拦进入落凤坡的荆州军,就算是将他们尽皆屠灭,也并非难事……毕竟,那里的地势和地形在那摆着呢! 但此时此刻,局势的危机程度已经没时间让刘璝将这些事情全都捋顺清楚了。 “将军,已经有敌军攀上城头了!”邓贤冲着刘璝惊呼道。 “城头这边,本将自会挡之!邓校尉,你和泠苞领本部兵马回返城内,务必挡住攻入雒城之地!东城的荆贼一退,我便立刻回返支援!” “诺!” 益州军兵分两路,刘璝继续在东城抵御刘琦,而邓贤和泠苞二人则是率兵回返城中,去阻挡徐荣一众。 但是,一切早就已经布置妥当,刘琦的目标就是不允许他们今日有任何翻盘的机会。 “杀啊!” “冲啊!” “攻破雒城,活擒刘璝,为任府君报仇!” “打破城池,一个不留!” 不论是城内还是城外,荆州军的喊杀声都已经是变的震耳欲聋,嘶吼声中,呈现出来的,还有他们无尽的战意。 而以甘宁,庞德等为首的军中猛将,皆已经是攀爬上了城头。 这一次攀爬上城的效果,与以往几次大有不同,登上城头的荆州军士,拼命的守护住了自己的落脚点,任凭益州军多少人来夺,宁死也不想让,除非让他们咽下最后一口气,否则就甭想夺走他们好不容易攻下的阵地。 在刘琦的指挥下,荆州军的进攻步调显得极为流畅,且调度分明,说进攻时,便是集中全力猛攻,处处置生死于不顾,说退时便如同潮水一般,哪怕是胜利就在眼前也绝不留恋。 一会不惧生死,勇往直前,一会又显得极有智慧,进退有度,从容应战。 无论是单兵作战素质,还是各部之间的配合,益州军都和荆州军不在一个水平线上。 雒城之所以还能坚持的到现在,全凭其城防和地势,如今城头被荆州军攻上,险要地势的优势当然无存,在正面的攻防战中,益州军自然是节节败退。 当然,也有能够和荆州军相匹敌的存在,那就是益州的青羌军。 然此时此刻,贾龙麾下也有一支战力强大而青羌军,作为荆州军的辅助。 另外刘琦根据上一次的作战,也总结出来青羌军士的不足。 这些兵卒虽然勇猛善战,但不懂配合,皆是各自为战。 而荆州军此刻则是三三一组,彼此扶持,不贪功冒进,面对凶猛的青羌兵,也多是采取固守战术,不给对方以间隙。 时间一长,青羌就容易焦急心躁,就容易变得冲动,行为上就容易露出破绽,这个时候,荆州军在彼此配合,乘着对方露出破绽的时机,对其发动攻击,取其性命。 这就是单纯的勇猛,与经验之间的差距。 但也有不采取这种方式作战的,比如说典韦和甘宁。 这两个人的作战方式,毫无疑问,都是猛打猛冲,佛大杀佛,神挡杀神。 虽然过于粗蛮,但毫无以为,类似他们这样的猛将,是最能够振奋己方士气与战意的。 太史慈今日也没有在后阵指挥,他下马步战,随同军士们一同攀爬城头,在最后的这场攻坚战中,与将士们共同进退。 到了城头之后,太史慈并不着急杀人建功,他只是冷静的分析着局势,一边用手中的短戟与扑上来的益州军士作战,一边招呼护卫军围绕在自己的身边,去寻找这城头上最重要的目标。 很快,这个目标便让他找到了。 眼见城头就要失守,刘璝终于决定放弃城头,他下了城池,准备在城下重新布阵,在城内与刘琦一决生死,打一场持久的街道战。 毕竟,益州军有数万之众,这数万之众不能全都聚集在城上,大部分的兵马还是在下方负责运送守城物资以及替换城上的主力。 只要将他们排布成型,待刘琦的兵马从城上下来,待他们未能列阵之时,己方还是有机会与他们一决雌雄的。 至少刘璝是这么琢磨的。 但太史慈不打算给他这个机会。 太史慈放下长戟,拿起宝雕弓,从背上的箭壶中抽出羽箭,瞄准刘璝的背部,一箭射去。 那一箭竟是可以准确的穿透人群,正中在刘璝的后椎上。 “啊!”刘璝疼的大吼一声,伸手就去抓背上的箭,可是在这个角度,他根本就抓不到。 “将军莫要乱动!是荆狗的冷箭!” 一名侍卫说罢,身后就要去替刘璝折箭。 箭支普遍带倒钩,不能在战场上轻易拔出来,巨大的疼痛感很容易令人昏厥。 为了能够继续作战且不影响行动,最好的方法无异于折箭。 但那侍卫敢伸手到刘璝的后椎处,又一支利箭从斜刺里射了出来,正中在那侍卫的手掌上。 侍卫发出一声痛苦的哀嚎。 旁边又有人过去想要帮刘璝,却又有一支利箭将他的手掌射中! 如此神技,顿时震惊当场! 而就在众人惊恐之际,太史慈一众人已经杀破人群,来到了刘璝身边。 “想下城组织兵马在城内作战?”太史慈已经扔下了宝雕弓,换上了长戟:“岂能让你得逞?” 刘璝被人说破了谋划,心中既惊且怒。 他强忍疼痛,转身持剑看太史慈道:“汝乃何人?” “记住了,某家乃是东莱太史慈,明年的今天,便是你的忌日,杀你的人,便是某家!” “贼子安敢大放厥词!”刘璝大吼一声,持剑冲着太史慈冲去。 而太史慈也是晃身迎上了刘璝。 两人擦身而过,交手仅一招! 紧接着,便见刘璝的咽喉出现了一条细细的血线…… 然后,便见他的身躯轰然向下一栽歪,从城墙上掉落了下去。 太史慈冷冷的看着被他一招杀掉的刘璝,突然大步向前,站在城墙上冲下下方高声大喊: “尔等主将已死!降者不杀!” 而伴随着太史慈的呼吼,他身边的荆州军侍从亦是如此大呼。 “尔等主将已死!降者不杀!” 一传十,十传百,很快,整个城头上的人都再高喊: “尔等主将已死!降者不杀!” “降者不杀!” 第六百六十二章 埋伏 雒城的城东下方,汇聚在此没有上城的益州军士们,此刻正在城下排兵布阵,等待着随时都有可能杀进城的荆州军。 根据目下的形势来看,荆州军今天怕是一定会攻入雒城了! 但即使如此,雒城之内尚有数万精锐,就算是荆州军打进来,但今日之战,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益州的儿郎,也不是任人宰割的! 城下,益州军的校尉泠苞高举着武器,大声喝道:“儿郎们!荆狗不远千里,从东而来,要侵占我等家园,夺走我们的粮秣,凌辱我们的女人!如今他们就在城外,旦夕便可破城而入,值此危机时刻,你们可愿与我一同抗敌,将这些暴徒驱逐出去!还益州一个清平安乐!” 城楼之下,便听那些益州军士纷纷高举军械,放声呼喊道: “愿意!” “愿意!” “愿意!” 泠苞继续喝道:“你们想让你们从小到大的故土,被那些荆狗肆意荼毒吗?你们舍得让你们的妻子女儿姐妹,被那些荆狗肆意凌辱么?” “不想!” “不想!” “杀了荆狗,守护益州!” 眼见将士们群情激奋,泠苞猛然将佩剑向着高空再度使劲举高,喝道:“儿郎们!不要犹豫,不要畏惧,有刘将军坐镇雒城,我们绝不会败!随我杀敌,杀敌,杀敌啊……” “杀!” “杀!” “杀……” 就在这个当口,突然中,从上方的城墙上掉落下来了一具尸体,重重地摔落在了众人的众人的面前,同时也打断了泠苞的呼喊。 泠苞吓了一跳,急忙扭头看去。 但当他看清楚那尸体之后……泠苞的一张脸顿时吓的惨白。 他惊恐万状的向着城墙上看去。 而此时,是太史慈已经站在了城墙边上,冲着下方高喝:“刘璝已死!” 很快整个城头上便遍布了荆州军这样的喊叫声。 刘璝的死,让城下刚刚被泠苞鼓舞起来的益州军士气,一下子跌路到了冰点。 “刘将军死了!” 城下,也不知道是谁大吼一声,紧接着,便见整个益州军轰然乱了起来。 主将战死的结果,毫无疑问,会带给军卒们太多的恐慌情绪。 这种情绪的蔓延,可不简简单单是单靠有谁凭借着几句鼓舞之词就能挽救回来的。 “不要乱!不要乱!”泠苞拼了命的想要安定军心,但是此时此刻,便是他本人心中也已经开始惊慌失措,更不要说是普通的士兵了。 就在这个时候,东城的大门外,开始响起了巨大的顶门声。 荆州军的冲车,在冲破了千难万阻,终于第一次来到了雒城的城门之下! “咚!咚!咚!” 那一下又一下的重重的撞击声,犹如恶魔撞钟一样,敲响在城内每一个人的心头。 “快挡住城门!挡住!”泠苞此时声音中已经没有了适才为三军将士鼓劲时的慷慨激昂,他的声调中满满的都是恐惧。 但就在这个时候,后方也开始发生了混乱! 以张任和张绣为首的荆州军,亦是已经杀到了城内,对益州军的西侧展开了猛烈的攻击。 如此一来,益州军就彻底陷入了首尾不能相顾的局面。 “咣当!” 随着一声巨响,东城的城门被撞击开了。 而城外那冲车的旁边,为首的一名大汉,正是荆武卒的统领典韦。 “跟某家杀进去!”典韦一声大吼,带领着荆武卒亲卫,冲破了大门向着雒城内进军。 而后方,震耳欲聋的鼓声响起,督促着荆州军开始向城内全面扑杀。 典韦狂呼着冲在第一线,他本人如同一块巨石一样,死死的顶在将士们的最前方,任凭益州军的士卒冲上来,和他撞的血花飞溅,也毫不退缩。 而同时,城楼上的太史慈,甘宁等众也已经占据了城楼上的主动权,守护城头的益州军,因为刘璝的死而士气低落,大部分人都不堪再战,因而很快的便被荆州军歼灭! 如此一来,荆州军的攻势,便如同山呼海啸一般的跨过了城门,向着益州军杀来。 城门外,看着己方的士卒们终于将城墙一面倒的压倒,大批的士卒冲进了城内,刘琦便知道大事已定了。 他冲着身边的许郸和许沂挥了挥手,道:“入城!” “唯!” 刘琦的本阵军卒开始向着城门处开拔,他本人则是冲着贾龙一挥手,道:“贾公,雒城已定,这当中的功劳全都有赖任府君,你我快快入城,去当面向任府君贺功如何?” 远处,雒城已经被攻破了,而联军最终之所以能够攻克雒城,其原因无外乎是因为己方的偏师从落凤坡先杀入了雒城。 如此看来,任岐的兵马确实是成功了! 而在出兵之前,任岐曾跟自己约定,在拿下了雒城之后,他将抢先占据县署,并在县署内埋伏精兵,只等刘琦志得意满的入城之后,便在县署设下埋伏,将他一举击杀。 想到这,贾龙的心中不由有些忐忑。 此举可谓非常的冒险,一旦失败,他和任岐就是万劫不复之地。 但这却是他们二人抛开刘琦,称雄于蜀中的唯一机会。 一面是利益,一面是理智与轻易。 到底该选哪一个? 最终还是利益为上! 贾龙伸手对刘琦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君侯乃是蜀主也,还请君侯先走!” “哎,贾公和任府君乃是大功臣,岂可居于人后啊?还是请贾公先走才是。” “还请君侯先走!” “贾公先请!” “君侯若是不先走,那贾某便亲自为君侯牵马入城!” 说罢,便见贾龙作势要翻身下马,去为刘琦牵马。 刘琦急忙伸手阻拦住了贾龙,笑道:“贾公若如此,岂不折煞刘某?罢了,我自先入城就是。” 说罢,便见刘琦双腿轻轻一夹马腹,在众人的拥簇下向雒城缓慢行去。 贾龙在后面,望着刘琦驾马行驶向雒城方向的背影,嘴角的笑容消失,眼眸中露出了几分冷厉。 他伸手招呼过身后的夷民将领朴勇,轻声吩咐他。 “稍后进城之后,任府君会在县署安排伏兵,我想办法引刘琦前去,你的手下在府我替某挡住他麾下的荆武卒,不要让他们进署救援!” 朴胡乃是七姓夷王朴胡的弟弟,此番奉命前来相助贾龙的。 他低声道:“刘琦麾下猛士极多,若是杀了他,一旦引起荆州兵变,如何控制?” “放心,我和任府君只是要控制住他,暂时还不会取他性命,我们挟刘琦控制荆州军,不怕他们敢与我们造反!” 三国从单骑入荆州开始 第六百六十三章 你的良心呢 城池之下的搏杀整整持续了两个时辰,雒城的东城处,遍地都是鲜血,益州军的尸体层层叠叠,到处都是。 不仅仅城头下,城墙上也是一片狼藉……在雒城东城门处的一段城墙上,那是双方拼了命争夺的一处主要阵地,那一段城墙到处都是残肢碎肉和人的尸体,触目所及的颜色几乎都是红的,自己人是红的,敌人是红的,站着的人是红的,倒下的人更是红的…… 由于战斗实在是太过激烈,刘琦的霹雳车和井阑很多也已损坏,无法再用,甚至又很多兵刃因为砍杀的太过激烈而卷口,怕是回头需要收集重铸。 在荆州军攻破了东城,杀死了刘璝之后,益州军在城内的军众便彻底的失去了抵抗能力,局势变成了一面倒。 泠苞和邓贤只能率领着残兵败将奔南门而走,看看杀出一条血路返回绵竹,至于城内剩下的兵将,他们已是无法顾及,只能是将他们扔在城内,任凭荆州军杀伐处置。 典韦,庞德,太史慈等人,分别率兵去追杀逃跑的敌军,以及收编城内的降卒,安抚百姓,打扫战场诸事。 而刘琦,则是在许郸和许沂的保卫下,进入城内,在大致询问了一下城池内的情况后,便向着郡署缓缓而去。 路上,刘琦碰见了张任和张绣两人。 两位年轻的小将此刻也是一身浴血,样子颇有些狼狈,但却遮掩不住面上的兴奋神色。 今日一战,诸人都算是建了大功。尤其是这两位年轻的小将,从落凤坡再到城内,斩首诸多,可谓功勋卓着。 “你们两人辛苦了,此番能打下雒城,任府君当为首功,你们二人为次……回头待益州平定,对今日之大功,刘某必有封赏。” 张绣喜滋滋地道:“多谢君侯!” 刘琦四下看了看,道:“任府君呢?” 张任急忙拱手道:“任府君去了县署,为迎接君侯莅临,先行开路!” 任岐之死,是在落凤坡前,而知道他死讯的将士,皆被徐荣带往反攻落凤坡,并严加封锁消息,如今战事刚毕,任岐的死讯一时三刻还是可以隐瞒的住的。 “任府君真乃国之重士,城池已下,尚如此任劳任怨,还亲自前往县署收拾残局……唉,刘某甚感惭愧啊。” 贾龙跟在刘琦身后,闻言忙道:“任兄平日里看着粗犷,实则是个心细之人,县署之地,势必将是君侯的暂居之所,任兄岂能不多加几分小心呢?” 刘琦仔细地挠了挠头,道:“这倒也是……走,咱们一同去县署,看看这雒城的土地税赋人丁究竟如何!” 贾龙本来还在琢磨着,用什么办法哄刘琦去县署,如今见他主动配合,心下顿时大悦。 这是你自己作死!赖不得旁人了。 随后一行人直接赶到了县署。 县署门口,有两名身着犍为军服饰的士卒上前,迎请刘琦和贾龙二人入府,刘琦让大部分的亲卫们在门外等候,自己则是带着许郸和许沂和少数几个人进了县署。 贾龙对着朴勇使了一个眼色,低声道:“一会若是听见里面有响动,务必让你麾下的叟兵将门外的人控制起来,然后你领精锐甲士冲进来协助我们制服刘琦的亲卫,只要这县署里面的事情成了,其余的事情,便可一战而定。” 朴勇缓缓地点了点头。 贾龙这才紧随着刘琦走进了县署。 在他走进县署不一会,便见县署的大门,被人缓缓的关上了…… 刘琦迈步来到了正厅,他左右四下观察了一会县署的装饰,满意地点了点头,正要迈步往正厅内进,突听一阵脚步声响。 刘琦转头看去,却见厅堂的两边,突然冲出了一群手持环首刀的犍为郡军士,将刘琦等一众包围在了其中。 许郸和许沂的反应最快,他们急忙拔出随身的兵刃,保护在了刘琦的面前,而其余的荆武卒兵士们,则是将刘琦团团围在了中间。 刘琦却伸手将许郸和许沂推开,从人墙中走了出来。 “尔等这是何意?”刘琦冷冷地看着这些手持兵刃的犍为军说道。 “君侯放心,他们并无恶意!”刘琦身后,贾龙一笑,一边领着一队人马大步而来。 刘琦转头看向贾龙一众,却见他们全部严阵以待,拔出随身利刃,封锁住了刘琦撤往府外的通路。 “贾公,你这是想取我项上人头?”刘琦的声音不见喜怒,他双眸中寒光如剑,狠狠地射在贾龙的身上。 贾龙被他瞅的浑身有些不自在,但却并未可以躲避刘琦的目光。 “不敢,君侯何等英雄人物,贾龙怎敢擅动君侯,只是这益州之地不比荆州,凶蛮之人颇多,贾某左思右想,为了君侯的安全着想,只能出此下策,还请君侯勿要怪罪。” “哦,如此说来,我还要谢谢你了?”刘琦微笑着反问他道。 贾龙摇头道:“不敢,不敢。” 刘琦也不害怕,只是在院中的石头台阶上寻了块干净地方坐下,然后笑呵呵地看着贾龙,道:“贾公,你可知道,你这是在玩火?” “玩火?君侯,眼下局势,谁是水谁是火,难道君侯你看不清楚么?” 刘琦伸出一根食指摆了摆,道:“你以为在这个县署,把我控制住,就算成了大事?就可以称雄益州?大错特错了,你身后的那道门外,有我数万甲胄,其中又有典韦,太史慈,张任,张绣,徐荣,庞德,严颜,甘宁等诸多猛士,他们随便找出一个,都可以率兵灭了你,你今日在这里杀了我,回头出了县署,你也是尸骨无存的结局。” 贾龙哼道:“君侯想错了,我打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杀你,只是从现在开始,你都要住在贾某的军中了,君侯适才说这门外有君侯的数万之兵,可却也有我贾龙的两万将士,有君侯你在我手里,你那荆州数万兵士,哪个敢不听我令?我让他们撤回江州,他们就得滚回江州,我让他们离开益州,他们又岂敢不从……只要有你刘伯瑜做我的人质,一切皆非难事!” 刘琦轻轻地叹了口气,道:“贾龙,何必呢?当我的手下,难道就那么让你觉得不堪?你当年落魄于益州之外,是谁第一个收留了你?又是谁在樊城给了你立足之地,给你粮草和栖身之地,我后来又一手扶持你当上了上庸郡守,坐镇一方,还帮你报仇,返回益州,你如今这么对待我,你良心让狗吃了不成?” 话音方落,却见贾龙的脸上骤然露出了狰狞的表情。 “放屁,姓刘的,打从当年你带我回荆州,你就一直是在利用我!你当我不知?我几番想要攻回益州,你就是不同意,还把我放在上庸山城之地,用蒯祺和张卫来牵制我,如今你又想独霸益州,我告诉你,你做梦!不但是益州你拿不走,早晚,你刘家的荆州,贾某人也定当前往拜访!刘伯瑜,别以为这天底下只有你最聪明,别人都是傻子,这天下比你有本事的人,多了去了!” 刘琦点了点头,道:“我从来都没觉得我最聪明,最有本事,但是与你比……呵呵,说句不客气的话,还是我稍稍略胜一筹。” 三国从单骑入荆州开始 第六百六十四章 除 龙 即使是身陷危局,即使四周已经是刀斧林立,但刘琦依旧是自顾自的坐在台阶上,用双手杵着自己的下颚,一副神态自若的样子。 看到刘琦的这幅样子,贾龙心中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这小子在这般情况下,居然还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而且话里话外,都是对自己的讥讽,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都已经危在旦夕了,还有什么可狂的? “刘伯瑜,你休要冷嘲热讽于我,今日之局已是在我不在你,告诉你,从今往后,你小子就一直给我当阶下囚吧,除非贾某死了,否则你这辈子休想再踏足于荆州一步!” 刘琦笑呵呵地道:“那可不行,我今年年底之前,必须回返荆州……我没有无限的时间在这里陪贾公你干耗,我很忙的。” “忙?”贾龙冷笑了两声:“从今往后,你怕是没什么再会忙的事和机会了……给我上,将刘琦拿下!” 贾龙的话音落时,场间并无任何动静。 却见那些围住刘琦的犍为军士兵们依旧只是手持兵械,围在刘琦的周围,但并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贾龙眼见自己的命令不起作用,脸色一下子变的通红。 他咬牙切齿地对着那些将士们吼道:“贾某让你们动手呢!你们听不见么?还不将刘琦拿下!” 依旧是没有任何的回复。 贾龙心中一惊,暗道该不是这些犍为军士,只听任岐一人号令,而不听旁人指挥? 不应该啊……摆明了都是冲着刘伯瑜来的,哪里还有那么多说道? 就算是他们只听任岐的命令,那任岐那小子现在何处? 贾龙正疑惑之间,却见刘琦笑呵呵地拍了拍手道:“贾公可是有些想不明白了?不要急,刘某人这就给你解惑。” 说到这的时候,却见刘琦拍了拍手,指向贾龙道:“拿下!” 话音方落,便见那些适才用刀准备围攻刘琦的犍为军,突然转身向着任岐一众逼迫而来。 而院落的两旁,还有更多的军士奔了出来,将任岐等人团团围住,并切断了贾龙的退路。 贾龙一众见状不由大惊。 “你们要做甚……” 话还没等说完,便见许郸和许沂二人也已经调转过头,向着贾龙猛冲过去,两人一人一刀,直接将贾龙身边的两名侍卫砍倒在地。 而其他的士卒亦是纷纷动手,去砍杀贾龙身边的侍卫。 贾龙大吃一惊,他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出于求生的本能,转身就向着县署的大门处跑去。 而这个时候,夷民朴勇带领着一队叟兵冲进了院内。 贾龙见状不由大喜过望,他急忙冲着朴勇道:“快!朴勇,速速援我……” 一个‘我’字还没等喊出来,却见朴勇突然出手,一圈直接打在了贾龙的脸上。 这一拳出其不意,力道极重,打的贾龙眼前一黑,直接就向旁边栽倒过去。 但贾龙毕竟也是一方大豪,久经战争,岂能被朴勇一拳就打倒了? 他在即将倒地的一刹那,又强自振奋精神,勉强站立,转头去看朴勇,但是还没等他看清楚对面的轮廓,朴勇的第二记老拳已经向着他的鼻梁子招呼了过来。 只听“砰”的一声巨响,贾龙的身体重重后仰,直勾勾的摔在了地上。 朴勇大步上前,一脚踩踏住了贾龙的胸口。 贾龙的眼眶阙青,脸颊肿的如同山一般高。 适才那两拳,把他的半口牙齿都打的松动了。 “为、为什么?我、我们不是盟、盟友么?”贾龙一脸不解地看着朴勇,口齿不清地问道,鲜血顺着他的嘴角流在了后脖颈上,一滴一滴的向着地面淌落。 朴勇操着一口夹生的汉语,道:“贾龙!就凭你,也配当我的盟友?刘将军乃是天子亲敕的益州牧,假节西南,你我人为汉臣,自当谨遵陛下旨意,奉刘将军为益州之主,可你呢?不但不思报国恩,反倒是妄图加害刘将军,割据益州!何其歹毒!你的心肠,难不成是蛇毒浸过的不成?” “他的心肠,本来就是坏的。”刘琦笑呵呵地走了过来,看着朴勇脚下踩踏的贾龙,道:“贾龙昔日身为刘焉属下,与其子刘瑁共同出征,后手刃刘瑁,自行割据,妄图杀回益州,分裂蜀中,这个人的心性黑的可不是一点半点,若是让他活着,不论是对我,还是你们叟民,怕是都不会有好日子过。” 说罢,刘琦缓缓地蹲下了身子,居高临下的看着躺在地上的贾龙,道:“贾公,为了蜀中太平,为了益州安定,你……必须要死。” 看着刘琦和朴勇如此说话,贾龙怎么可能还不明白。 “原来、原来……原来你们两个早有勾连!” “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仕,就算是叟民,也会看你我之间的差距。”刘琦遗憾地冲着贾龙摇了摇头:“他们知道,跟着我,益州一定会繁荣,百姓一定会富足,前途一定会光明……但可惜,这个道理你不知晓。” “刘伯瑜,时至今日,我不得不对你说上一声服气……连这些下贱的夷族叟民都能站到你那一边,甚至还不惜为了你坑害于我……贾某输给你,不冤枉!” “你知道你输在哪了么?”刘琦眯起了眼睛。 “贾某不及你诡诈。” “不,你不是不够聪明,只是你的心太黑,太狠。”刘琦伸手指了指他的鼻子:“从你手刃刘瑁那一刻起,我就看出来了,你的心中没有包容之心,不能容人……我也心黑,也心狠,但我却知道感恩,知道善待盟友……而你呢,恩将仇报,几次算计谋害于我,又妄图分裂益州,我以两千石之位待你,你又是如何对待我的?” 贾龙的双眸血红,喘息着道:“废话少说,成王败寇,天命而已,要杀便杀!贾某便是死,也不会跟你善罢甘休的……刘伯瑜,贾谋在九泉之下,等着你来!” 刘琦缓缓地站起身,道:“像你这种人,日后就算是到了阴曹地府,一样不是我的对手!” 贾龙紧紧地盯着刘琦,道:“任兄人呢?何在?” “他在落凤坡时,就已经去了……先你一步下九泉了,只等你现在下去,陪他作伴。” 贾龙闻言一愣,他终归是聪慧之人,觉得寻常可比,略一思索,就明白了打从任岐分兵走落凤坡开始,他们就已经在刘琦的谋算之中了。 输了,输的是彻彻底底! 刘琦摇了摇头,不再看贾龙,他看向朴胡,道:“朴将军,此人交给你了。” “将军放心。” “给他留个全尸。” “诺。” 贾龙听到这的时候,不知为何,心中突然升起了一丝感动。 虽然他一直视刘琦为敌,但到了生命的最后时刻,他的心中不知为何,却丝毫恨不起他来。 若是没有此人,或许自己活不到今天吧……早死在刘焉之前了。 “刘伯瑜!”贾龙突然喊到。 刘琦停下了脚步,转头看向他。 “多谢!” 刘琦闻言愣了一下,没有说话,依旧是转头坚定的离去。 如果他不是益州豪强之首,如果他不是狼子野心之辈,或许此人可以成为自己麾下的一名猛将吧? 不论如何,贾龙昔日曾是他的朋友。 一路走好吧。 第六百六十五章 定蜀前夕 贾龙和任岐都死了,益州军的主将刘璝以及杨怀,高沛等人皆亡,益州军死伤大半,其余的不是四散奔逃,就是归顺了刘琦。 而以朴胡为代表的巴郡叟兵,皆认刘琦为主。 贾龙和任岐的残部,经过一番拾掇,该杀的杀,该招揽的招揽,也尽被刘琦收于帐下……至于汉中郡以东的上庸山城,那里有贾龙的手下赵韪镇守,刘琦派人送过去一份招降书信,让赵韪早日献城归顺。 不过赵韪是贾龙的铁杆,当初宁愿跟随贾龙流离在外,也不愿意背弃他,刘琦估计,自己这一封招降书送过去也是白送。 不过无所谓,面子上他已经做足了,若是赵韪不降,刘琦便直接命文聘率兵过去收复上庸便是了。 而他眼下要做的,就是在雒城安抚军民,并颁布法令,休养生息。 同时,他还要收复以雒城为中心的周围的县城。 经过一番深思熟虑,刘琦派出严颜前往巴郡,去拜见他的兄长严镛,并向对方陈以厉害。 以严家的势力,再加上七姓夷王朴胡的配合,收复巴郡诸县应该不是难事。 而犍为郡诸县,则是派遣太史慈和张任前往收复。 任岐死了,犍为郡各地的豪强群龙无首,刘琦觉得,只要太史慈和张任能够恩威并施,想要拿下犍为郡并不是难事。 广汉郡和蜀郡这边,刘琦交给了甘宁。 甘宁也是蜀人,昔日在蜀中虽然做下了不少荒唐事,但毕竟是蜀郡是他的故乡,论及熟悉程度,没有人能和甘宁相比。 只等各路兵马,将周边的县城安抚收拢之后,他就可以挥师东向,一举攻克绵竹,鼎定蜀中了。 此番拿下雒城,张松亦在其中,他对刘琦表示了深深的歉意。 本想来雒城相助,里应外合,没曾想到刘璝狡猾,居然看破了自己的意图,差点害的刘琦中计,幸亏刘琦用兵多年,深谋远虑才没有被刘璝所算。 张松虽然倍感惭愧,但刘琦并不以为意,他还是很念张松的功劳的。 毕竟,若是没有张松提供给自己雒城到涪陵之地的暗寨和仓禀位置,相助刘琦拔掉这一路上的钉子,刘琦想要扫荡雒城周边,再攻下其地,少说也要花上一年。 刘琦向张松询问下一步的进攻策略。 张松向刘琦谏言:“君侯大可不必担心眼下之势,刘焉父子在蜀中一向不得人心,雒城一战,兵马损失大半,战将亦是折损极多,如今刘璋麾下可用之人,寥寥无几,兵马亦不足用,绵竹人心惶惶,君侯只管驻扎在雒城,并派兵收复广汉和蜀郡诸县,眼下君侯越是不着急攻打绵竹,刘璋便是越慌,绵竹那边就越乱。” 张松之言深得刘琦之心。 他询问道:“那依照张君之见,咱们何时去打绵竹才是最好的时机?” 张松笑了笑,道:“只等刘璋弃城之时,咱们去取城便可。” “刘璋弃城?”刘琦闻言,不由皱起了眉头:“绵竹乃是蜀郡治所,刘璋岂能轻易所弃?” “君侯放心,张某在离开之前,早就已经布置好了,以绵竹如今的地势,想要守住君侯从雒城派往的大军,恐是极难的,依照张某所思,不久以后,必然会有人劝谏刘璋放弃绵竹,去往成都……只等刘璋一动,我们再动手就是了。” 刘琦闻言恍然:“倒也是这个道理。” …… 事实却如张松所料,泠苞和邓贤率领残兵败将前往绵竹之后,立刻在绵竹引起了巨大的恐慌。 刘璝率领的五万益州军所在的雒城是绵竹最大的屏障,如此雒城失守,刘璝战死,五万大军所剩者,不过五千余众,十亭去了九亭…… 如此大败,绵竹必然震动! 整个城中,皆人心惶惶,刘璋麾下的诸多掾史从吏一个个都是不知所措。 主动出击去抢回雒城?打肯定是打不过的,想都不要想。 守绵竹?雒城都守不住,何况绵竹! 在这种进退两难的情况下,还是黄权向刘璋建议,尽迁民众前往成都,将绵竹再设为成都前的一道屏障。 黄权的策略很是简单易懂,因为自李冰治水之后,岷江之水变得驯服,水量过大时洪水经外江排出而成都平原安然无虞,干旱时节,岷江之水由内江导入,源源不断地灌溉这片膏腴之地,使得成都之地,成为了天下排名靠前的粮仓。 而成都所在的盆地,亦是蜀郡的最西面,不曾经历战乱,有相对安定的社会环境,相比于绵竹,成都的粮秣可以支撑刘璋招揽更多的民众组建军队继续与刘琦相抗。 当然,就算是刘璋迁移至成都,凭借着成都的丰腴组建一支军队,但能不能打赢刘琦,还是在两说之间。 但眼下之事,也就只能是死马当活马医了。 刘璋此刻已经走投无路,他想不到什么好办法可以打退刘琦,只能是走一步算一步。 于是乎,刘璋便开始着手迁都了。 …… 绵竹的消息,被卫士署的卫士一条不落的传递到了雒城。 刘琦随即开始整备军队,准备在刘璋迁移的时候,对其部进行最后一击! 这一仗过后,益州就等于是彻底的平定了。 到时候,他就是横跨荆、益两州之地的天下第一诸侯! 就算是袁绍,刘琦也自信自己的实力在他之上! 两日后,江州的蔡觅,蔡琰,杜嫣等人抵达了雒城。 几名女子虽在江州的后方,但却一直惦记着刘琦,只是因为前方的战事颇紧,她们虽有心和刘琦相见,却也不好前来打扰。 直到如今大事得定,她们方才敢前来。 见了几位夫人风尘仆仆的入蜀与自己相会,刘琦的心要多暖有多暖。 特别是杜嫣还抱着他的小刘颖一同前来,更是让刘琦感动。 此刻,小刘颖正躺在母亲的怀中,嗦着手指头沉沉的睡着…… 刘琦笑呵呵地走了过去,想伸手摸一摸女儿的小脸蛋,但却被蔡觅伸手拦住了。 “孩子正睡觉呢,你把她碰醒了怎么办?”蔡觅不满地对刘琦道。 刘琦闻言一愣,接着恍然地点了点头,道:“这倒也是。” 说罢,他看向杜嫣,低声道:“灵伊,今晚我去你房间,咱俩一起照顾孩子。” 杜嫣笑盈盈地点头答应了。 蔡觅轻叹口气,幽怨道:“还是有孩子的好,像我这种生不出来的,怕是一辈子都得看你们的脸色行事了。” 杜嫣闻言,不由脸色一红,忙道:“姐姐休胡说,哪有的事。” “她这个人,就是刀子嘴。”刘琦笑呵呵地一拍蔡觅的肚子:“还没动静呢?” “你这当爹的也不卖力呀,它如何能有动静?”蔡觅颇为不满的挑刘琦毛病。 刘琦心中深感委屈。 说实话,在这四个女人之中,刘琦卖力最多的,就是这位阿姐了。 怎奈她腹上的那块田实在是不争气,你能拿她怎么办? “阿姐,嫣儿,昭姬,姝儿,这雒城地势险要奇观甚多,赶上我这几日将琐事都忙的差不多了,不妨陪你们在周遭走走,一边踏青一边观山水怡情,如何?”刘琦提议道。 刘琦的这个建议,自然是得到了几名女子的赞成。 当下,他安排四名女子先回府中休息,刘琦自己则是先返回县署,将最后所剩的一些军务处置一下。 四女来到了刘琦在雒城的府宅休息。 还未安歇一个时辰,便有守宅的荆武卒进院来拜见主母蔡觅。 “禀夫人,江州都尉前来拜见夫人!” “江州都尉?”蔡觅皱着眉头,疑惑地看着那荆武卒:“哪个是江州都尉?” “张绣!张都尉刚刚得蒙君侯拜为江州都尉。” “张绣……”蔡觅一时间没想起来,认真地琢磨了一会方才想了起来:“是那个西凉军的降将?” “正是。” “他来见我干甚?我与他又不熟?不见。” 那荆武卒闻言出去了。 但不多时,他又折返了回来。 “张绣说了,夫人今日若是不见他,他便坐死在府邸外面。” 蔡觅:“……” 第六百六十六章 蔡觅的姐妹 蔡觅此刻心中非常生气。 她平日里在家也算是温柔贤淑,善解人意……但这温柔贤淑却是分跟谁! 对刘琦,她这个当姐姐兼正妻的,自然是要百般呵护刘琦,宠溺刘琦,并用尽自己所有的手段去辅助他,保护他。 但对待外人,她可没有那么多的好脾气。 在整个蔡家,谁人不知道蔡氏的泼辣? 当年,他好歹也是二十四岁的大黄花,岂能是普通人可比的?那么大的女人长相还美,嫁不出去肯定是有她原因的! 一听张绣这个刚刚归顺刘琦的降将居然敢要挟自己,蔡觅当时就火了。 她俏眉一条,嘴角挂起了一丝妩媚却又冰冷的笑容。 “他要坐死在府外,那就让他坐死在那吧……你们几个,派人将他看住,别让他走了,就让他在府门口坐着,饿了给他拿吃的,渴了给他拿水喝,想怎么样都行,就是别让他离开了,让他坐死在那……等一会少郎君从县署回来,我倒是要看看他如何跟少郎君解释!” 那荆武卒立刻拱手道:“诺。” 那荆武卒走后,蔡氏犹豫了一下,随即呼道:“来人啊。” “在。” “去将邹氏唤来。” “诺。” 少时,邹氏便在两名侍女的引导下,缓缓来到了蔡觅的面前。 “见过夫人。”邹氏向蔡氏盈盈下拜道。 “无需如此。”蔡觅伸手扶起了她,然后拍了拍旁边的坐榻,道:“请坐吧。” 邹氏见状有些犹豫,低声道:“民妇如何敢与夫人并坐?” 蔡觅笑道:“无需客气,让你坐便坐吧,你和那些侍婢下人又不一样……对了,我今年二十有八,却还不知是该问你叫一声姐姐,还是妹妹。” 邹氏轻轻额首,道:“妾身小夫人一岁。” “好,那我今后便以妹妹相称了。”蔡觅笑着拉她坐在身边,叹道:“实话实说,自打妹子来了襄阳,我身边终于有了一个能与我说上话的了,说实话……昭姬、灵伊、任姝他们三个与我的岁数差了太多,最少的也小我八岁不止,平日里大家虽彼此互敬,但说实话,终归是差着岁数,彼此之间也没甚太多好聊的,府中的侍婢大多也都是十几岁的女孩,我这身边就少一个年龄相仿的姐妹……” 说到这,蔡觅笑呵呵地牵起了邹氏的手,道:“其实这段时间,你一直跟着我,姐姐发现你这个人,好说话,心地也善,还没什么脾气,虽是凉州边陲出身,但颇知礼仪……不知为什么,姐姐一看见你,就觉得甚是亲切。” 邹氏闻言,心中不由暖暖的。 论及弓马刀枪,她与中原的女子相比,高出了太多,但若是论及诗书礼仪,揣测人心的事,与蔡觅这样大族出身的女子相交,邹氏差的可不是一点半点。 “姐姐如此待我,小妹今后跟定姐姐了。”说到这的时候,邹氏的一双媚眼中,竟不知不觉有些湿润,泪雾浮上了她的眼帘,雾蒙蒙的。 蔡觅拿出随身的巾帕,给她擦拭眼泪,突然道:“对了妹子,你那个侄儿张绣,目下正在府外等候,今日他来此地,说什么都要见我一面,我与他并无多深的交集,他今日来此见我……我思来想去的,恐怕还是冲你来的。” “他?”邹氏听到这的时候,脸上露出了几分厌恶之情:“张济都死了,他还来作甚?他们张家的人,为何就是不肯放过我?” 蔡觅听邹氏话中有话,不由有些好奇。 “妹妹为何这般说?” 邹氏咬紧了嘴唇,半晌后方才叹息道:“夫人对我如此恩义,妾身便也不瞒姐姐了,其实小妹的家族在凉州,虽非望族,却也是豪族出身,只是小妹家中族人身上有羌族血统,族人与羌族多有关系,因而在乡里,一直为汉族豪强所鄙忌,且肆意欺压……他张家,便是常年欺辱小妹乡族,甚至有灭小妹族人之意,严君不得已,只得将小妹送于那张济为后妻,方能保住本族不灭。” 蔡觅闻言恍然而悟。 看来,这邹氏在张济那里,似乎过的并不怎么好。 不过说她身上有羌族血统……这点应该是真的,因为蔡觅仔细打量邹氏,发现她的鼻梁非常高,颧骨也高,脸型瘦削,眼眸和普通的汉人相比,也多了几分妖娆之气,多了些异域风情。 邹氏继续道:“至于这张绣,虽然年轻,但我心中知晓他打的什么主意……他一定是想问姐姐你将我要回去。” 蔡觅不解地道:“张绣要你回去作甚?” 邹氏闻言一下子沉默了,似乎显得有些难以启齿。 半晌后,方才听她轻声开口道:“凉州之地不比中土,羌人部落行事也与中土礼仪之邦不同……在凉州,有些望族豪门在暗地里子纳父妾,并不会落人口舌以柄。” 邹氏这话说的虽然隐晦,但蔡觅听了心中着实是气不打一处来。 这话里话外的,怕是张绣那十几岁的小子,早就惦记上他叔叔的后妻了! “这个没人性的东西!”蔡觅重重地一拍院中的长案,却把自己的手都拍的生疼。 “夫人,妾身请求你,不要让张绣接我走,妾身不想再受他张家的钳制了。” 蔡觅使劲地点头道:“妹妹放心,有我在一日,便不会让这小畜生得逞。” 邹氏无奈道:“倒也是怪不得他,只是凉州之地,民风彪悍,羌民和汉民混杂,很多人不归王化,行事不守礼节……” 蔡觅气道:“妹子你心肠太好,对待这种不知廉耻的小畜生,咱不必给他面子,我今日便晾他在府外,让他好好知道知道什么才是中土的尊卑礼仪。” …… 张绣今日携带着礼品,前来拜见刘夫人,不曾想,刘夫人没见到,反倒是让她给憋了一肚子闷气。 张绣本来是抱着好意来的,想送些礼品给蔡觅,让她将邹氏给送回来。 哪曾想,蔡氏连见都不见他。 张绣见蔡氏不见他,心中郁闷,他年轻气盛,原先哪曾受过这个?当下便当着荆武卒的面,说了蔡觅不见他,他就坐死在府外的狠话。 哪曾想,论狠蔡觅比他狠多了。 她直接让张绣就地在府外蹲着,还让荆武卒前去看住他,想走他都走不了。 张绣着实气的不行,但却又偏偏没有办法,只能是坐在地上如同牛一样的喘着粗气。 直到快要日落西山,刘琦方才从县署返回自己的府邸。 张绣见刘琦终于出现,忍耐不住心中的委屈,急忙上前对刘琦道:“君侯,还请替末将做主啊!” 第六百六十七章 我婶娘呢 刘琦今天去县署,与贾诩,徐庶,满宠,刘晔,张松等人,商讨了一些关于治蜀的计划。 在汉朝,北方的经济占据了绝对的优势,虽然刘琦即将横款两州,成为荆州和益州的领导者,地域广大,但跟北方的诸侯相比,特别是袁绍这一类的河北霸主,依旧是有着不少的差距。 蜀中地域广大,一州之地,可顶得上北方的三州之地,但这广大的地域,却有一半以上都是险山密林,属于没有开发过的地域。 因此,如何把蜀中的资源用好,并将其开垦为南方的经济重州,是刘琦眼下一个重要的课题。 益州虽然有一半以上的地域未曾开发,但是在其已开发的地域中,也有之得天独厚的优势。 自秦代李冰父子修建都江堰以来,成都平原就因为溢水的灌溉,而成为了‘天府之国’。 土地肥美,有江水沃野,山林竹木,桑梓接连。 针对益州的优势与劣势,刘琦大概定下了几个充实益州经济的发展战略。 一是重视修补加固都江堰。 都江堰是益州的命脉,也是能使成都成为长江流域重要粮仓的关键,针对益州的种植,只需要维持开垦,建造梯田,同时并注意巩固都江堰的维护……主要不出现巨大的天灾人祸,粮食产量是绝对够用的。 第二便是注重开采益州的资源。 别的不说,单是后世定定大名的攀枝花铁矿,就足矣成为整个汉朝的铁矿供应中心。 当然这个,时代的开采技术有限,攀枝花铁矿床大部分藏于以辉长岩为主体的岩体大岩墙中。 但就算是不能深入开垦,只是开垦矿床上浮于表面的金属,在这个时代就是一笔巨大的财富。 更不要说巴蜀之地还有卮、姜、丹沙、石、竹、木,以及大量的井盐资源。 只要牢牢地把持住盐铁的集权性官营,刘琦自信就可以在资源的竞争上完全可以和北方的诸侯们一较短长。 第三就是纺织业,也就是蜀锦。 这是益州特有的技术,在这个时代,说起蜀锦,大汉十三州无人敢不为之动心。 但是眼下益州的纺织业,还是以民间生产为主,如果想要利用蜀锦,大批量的换取北方的资源,刘琦认为还是以需要将蜀锦的生产包括销售尽量国有化。 毕竟,历史上的诸葛亮曾说过一句针对蜀汉后期发展的话:“今民贫国虚,决敌之资唯仰锦耳。” 第四就是对南中地区的开发。 南中地区,也就是云贵高原一带,在东汉末年被称之为西南夷,虽地域广大,但对于中原人来讲,就是不毛之地,基本就是未经开发的地域。 但是,越是没有开发的地方,潜在的可塑性就越大。 那里的蛮夷可以用之为兵源,而云贵之地的铜矿又相对充足,而且南中的地域广大,可以施行屯田和修建水利的工程,这对于益州的开发和积累非常重要。 益州,在很多中原人眼中是偏狭的蛮荒之地,但在刘琦眼中,却是一块可以深挖的巨大瑰宝,甚至比荆州都要丰富。 当然,若是要将益州整个的深挖开垦,势必就要与当地的豪强大族处理好关系,因为想要深挖益州,必然是要用他们作为主体,这是和治理荆州不一样的地方,刚刚入驻荆州时,其需要重新规整的可塑性并没有益州这么巨大。 因而,身为益州大族代表的张松,便是刘琦今日主要的攻略要点。 他需要张松替他向各族阐明,自己与大家伙共同开发益州的诚意。 诚然,刘琦以及一众大族对南中的荒蛮之地进行发开,其性质的根本是有掠夺性质的,但这也属于是一种历史的必然进程,无法改变。 因为在对荒蛮之地开发掠夺的同时,优秀的灌溉、种植、织布技术等等,也会随之而来的被传入这些地域,经过数百年以上的演化,促进改地区的融合与发展。 与在场的一众文士几番磋商,在确定了今后关于益州的发展战略方针之后,刘琦方才意犹未尽的返回了自己的居所。 而与他同行的,还有贾诩。 “这次能打下雒城,全仰仗文和先生了,先生果然是神机妙算,不但能看透任岐的想法,还能摸清楚他们的路数,从而设局引贾龙和任岐入瓮,不愧为大才。” 贾诩立下了大功,但却没有任何得意之色,且并不居功自傲。 他只是很谦虚地大气:“雒城一战,皆赖诸位将军拼死搏杀血战,与贾某并无相干。” 刘琦淡淡一笑,并没有反驳他,因为他知道贾诩的脾气。 就是这么一个不居功自傲的人。 “文和先生这一次立下大功,不知道想让刘某赏你什么?” “贾某不要任何赏赐。” “那职务呢?贾先生想要刘某委任你何职?” 贾诩认真地道:“贾某从北地飘零而来,不需任何高位彰显自身功绩,贾某愿一生为君侯麾下之门客。” 刘琦心中暗道贾诩聪明,他已经是年过五旬了,哪怕就是平均寿命极长的后世,这个年纪的男人大部分也开始细思急流勇退了,更何况是东汉末年? 如今贾诩的三个儿子已经被自己的安排明白了,以贾诩的角度来说,他不需要在刘琦这里争任何官职,如此反倒是被刘琦见疑。 他所要做的,就是如何提刘琦处理一桩桩一件件的难事。 今夜,刘琦之所以要请贾诩一同过府,也是想针对平定益州后的事情向他请教一下。 刘琦的辎车停在了宅院门前,他和贾诩方才下车,便听一个急切地声音冲着他喊道:“君侯救我!” 刘琦顺着声音看其,却发现张绣坐在地上,旁边围绕着一数名荆武卒,让他一动也不能动。 跟在刘琦后面的贾诩,一看张绣是这般姿态,先是一愣,接着略显沧桑的老脸上露出了颇为恼怒的神情。 跟张绣说过多少次了,若是想活的长久,就不要恣意妄为,可他就是不听! 刘琦走到张绣身边,挥挥手让荆武卒散去,问张绣道:“你坐在这里作甚?” 张绣委屈言道:“回君侯话,是……是他们,不让我走!” “哦?”刘琦挑了挑眉,看向旁边的荆武卒。 为首的荆武卒护卫上前,对刘琦拱手道:“君侯,此乃是夫人吩咐的。” “夫人?” 那荆武卒将刘琦请到一边,小声的将蔡觅对他们的吩咐与刘琦说了一遍。 刘琦闻言恍然而悟,接着他……笑了。 他走回到张绣身边,道:“张少将军,我那贤妻一向性直,平日里容不得旁人给她半句恶言,便是刘某人见了她,也得礼让三分……对了,你来找我那贤妻,不知有何要事?” 张绣深吸口气,道:“君侯,实不相瞒……其实、其实是我婶娘眼下就在夫人的身边。” “你婶娘?”刘琦露出了疑惑不解之色。 就在这个时候,却见贾诩走到了刘琦的身后,对他道:“君侯,少将军所言的,乃是张中郎将的遗孀邹氏。” 说罢,贾诩便大概将他所知道的情况说了一遍。 “当时宛城情况危急,牛中郎将身亡,邹夫人走投无路,又恐为吕布所累故而转投于贵军黄忠处,而黄忠为避嫌,就将邹氏交于蔡夫人看管。” 刘琦闻言这才恍然大悟。 刘琦恍然地点了点头,突然看向张绣:“你来此找你婶娘?” “是!” “找她何事?” 张绣顿了顿,道:“特来接我婶娘回去。” 刘琦闻言不由啼笑皆非:“你叔叔都没了,你还要接你婶娘作甚?” 张绣闻言一下子哑然了。 他犹豫半晌后,方道:“叔叔死了,张某如今只有婶娘一个亲人,故想接其归来,以表孝心。” “孝心?”刘琦皱眉看向张绣:“你婶娘多大了?” 贾诩在一旁道:“听闻夫人闭嘴三旬。” 刘琦嗤笑一声:“不足三十,用你表什么孝心?把你那些无用的想法收起来,该做什么作什么去!” 说罢,便见刘琦看向旁边的荆武卒道:“送张将军回去。” 张绣很明显有些不甘心,但面对已经有些发怒的刘琦,张绣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告退。 当此时节,贾诩也不方便和刘琦入府了,只能告辞。 他和张绣一同离开,待离开了刘琦的宅邸不远,方听贾诩道:“少将军,老夫曾不止一次的跟你说,在荆州军中和在凉州军时不一样,你若是不能好好管住你这张扬的个性,怕是难得善终,昔日曾为同僚,老夫希望你好自为之……告辞。” 第六百六十八章 内外震慑 若是换成别人,别说让贾诩告诫他,便是想让贾诩跟他多说一句话,这老头都懒得说。 常言道达则接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可贾诩这种人是不论穷还是富,都只会独善其身。 这是天性。 但对张绣,他却一而再,再而三的违背自己的天性,不断的去提醒张绣,这是因为他心中对于牛辅和张济两人始终有那么一份愧疚,觉得自己对不住他们。 张绣还年轻,现还是不足双十的年纪,再加上又是凉州出身,自幼凶狠好斗,又常与羌人为伍。 这样的人,办事和中原人不一样,根本就不经大脑。 有时候他们觉得不怎么理亏的事情,但在刘琦这种士族出身的人来看,心中一定是非常的反感。 特别是中原人对凉州人的印象,本来就极其不好,他们视凉州人与匈胡几乎无异。 再说了,张绣心中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贾诩心里跟明镜似的! 西凉人常年与羌胡混居,特别是这些行军之人,他们很多习惯都与羌胡一样,比如子承父妾,这种在中原人看来,极度有违纲常伦理的事,他们都做!只是做的比较隐秘而已。 张绣那点花花肠子,贾诩心中门清的很。 论美貌,邹氏可以说是贾诩见过的女人中,最漂亮的一个了。 说句不好听的话,整个南阳郡的西凉军中,上至牛辅,下至见过邹氏的普通军卒,哪一个心中对这个风韵无双,美艳绝伦的妇人没有想法?怕是都有! 便是他贾诩,对邹氏心中也有想法,这是实话……更勿说张绣这个血气方刚的小儿娃。 不过与其他男人不同的是,贾诩能忍,能憋。 他心中明白,像是邹氏这种妩媚妖娆到祸国殃民的妇人,非得是天下枭雄方有能力收纳,换成别人随意收了,早晚凉凉。 张绣听了贾诩的话,不由脸色肿胀的通红,他急道:“文和先生,我如今已经是荆州之将,且攻下雒城刚立大功,君侯许诺我江州都尉一职,有开府之权……如今我已是安定下来了,且也算是镇守一方,为何不能婶娘回府以尽孝心?难道这也有错么?” 贾诩摇了摇头,道:“你没错,只是你的方式有错,邹氏在蔡夫人那里,此事君侯尚还不知,你不先禀明君侯,就擅自来向夫人要人?还对夫人府中侍卫出言不逊,你觉得你做得对?” “这个……”张绣闻言不由语塞:“我也是一时情急,故而才出言莽撞的。” 贾诩摇了摇头:“少将军,老夫了解你,你不是一时情急,凉州出身的人,本就都是暴脾气,老夫心里懂……但这里不是凉州,你这处事方式今后还需改改才是……至于你的那位婶娘……” 说到这,贾诩轻轻一笑:“你当老夫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么?什么尽孝……怕是君侯见了邹夫人,就会知道你的真实心思的,所以啊,有些事别太冲动,该沉稳时沉稳些,你如今就算是你当了江州都尉,但能当多久,还是君侯说了算的……” 说罢,贾诩向着张绣拱了拱手,告辞离去。 张绣望着贾诩的背影,呆愣了良久之后,突然一转头,冲着地上狠狠地‘啐’了一口! “老东西,要脸不要,这刚多长时间,就彻底成了姓刘的人了!我叔父和牛将军对你的好,全都喂到狗肚子里去了!你算什么东西……呸!” …… 刘琦在府宅门口将张绣撵走之后,随即进了自己的院落。 他来到书房,然后派人召蔡觅前来。 少时,便见蔡觅一脸笑盈盈地来到了刘琦面前,冲着他盈盈施礼。 “少郎君回来的好晚,让妾身好等。” “阿姐,你今日僭越了。”刘琦用手轻轻地敲打着桌案,瞪眼看着她,语气严厉。 蔡觅闻言一愣,不明所以地道:“少郎君说的是?” 刘琦认真地道:“张绣今日拜府而不得见,出言无状,极不应该,但你只需将此事告知于我,我自会惩处于他……他是我军中的战将,而非咱们府宅的家奴,你让人将他困在门口,不容其离去,算什么?让旁人看到又该如何作想?你是以什么身份来下这个命令的?” 说到这的时候,刘琦手中一直在把玩的那个精致的茶盏,突然被他一用力,‘啪’的一声重重捏碎了。 “阿姐,今天这件事,我很不高兴,也很不满意……对张绣如是,对你亦如是。” 蔡觅的心中骤然一紧。 她在瞬息之间,就想明白了,她在不经意间似是触碰到了刘琦的底线。 蔡觅是聪慧之人,刘琦对她用什么样的态度,说什么样的话,话里话外的弦音代表着什么,她很快就能想的明白。 在蔡觅心中,天重要地重要也没刘琦重要,既然自己的举动有所不妥,那自然就得改。 便见蔡觅双手举过眉,双膝跪地,向刘琦行大礼道:“夫君,妾身知错,今后妾身只会安心处置府宅内的事,出来刘家的府宅,外面的人,外面的事,妾身一律不会过问,也绝不插手。” 听了蔡觅郑重其事的保证,刘琦的脸色方才有所缓和。 目下这个阶段,权力一定要尽量的集中,不能轻易散去。 便是自家的夫人,也绝不能迁就。 他可不想在乱世中,既要面对袁绍,曹操之雄,同时还要小心翼翼地提防家中的内室和外戚。 有苗头,就得扼杀……不过蔡觅就是这点好,对刘琦是真心真意,只要是犯了错,稍加提醒,她便会立刻记住。 但该点拨的时候,还要点拨。 历史上的袁绍和刘表,就是最好的惊醒。 “好了,起来吧,我只是随意跟你发发牢骚,阿姐心里记得就好,以后不要再犯……毕竟这荆州的家业愈发大了,有些事外面的人都看着呢。” 蔡觅走到刘琦身边,为他捏着肩膀道:“少郎君放心,妾身记住了该怎么做了。” “对了阿姐,我今天听张绣说,他之所以堵在门口,是想要回他的那个婶子,也就是张济的遗孀?” 蔡觅轻轻点头道:“正是。” “既然是他们张家的人,那还送给他们便是,阿姐你何必非要扣着人?” 蔡觅一边给刘琦捏肩膀,一边叹息道:“少郎君不知,实际上,是我那邹家妹子,自己不想回去,妾身也不过是想做个顺水人情而已。” 说罢,便见蔡觅大致将事情给刘琦复述了一遍。 刘琦听后,心下恍然。 难怪啊难怪,看不出张绣年纪轻轻,贼胆倒是还不小,不到二十岁的年纪,居然就开始惦记起他婶子了。 小小年纪,你喜欢点同龄女人不好么?非要那么成熟的御姐妇人干嘛? 不过仔细想想,自己好像也没有什么资格批评他。 历史上的曹操第一次攻打宛城的时候,张绣率兵投降,但后来因为曹操迎娶了张济的遗孀,便使张绣怀恨在心,偷袭曹操,不但杀了曹操的儿子曹昂和曹安民,还弄死了大将典韦。 但在这个时代,女人丈夫死后,改嫁是很正常的事情,曹操娶了张济的遗孀,按照道理来说,不但不是侮辱张绣,反而算是给他脸了。试想邹氏进了曹府,在一定程度上来说,张绣跟曹操就多少沾了些亲,这对于一个刚刚投降的降将来说,无疑是最大的安全保障! 可张绣却因为这件事跟曹操闹掰了。 这条历史讯息,刘琦一直觉得是假的,或者说张绣反叛曹操,根本就不是因为邹氏,而是因为他本身就想反,只是拿邹氏当个借口,毕竟这件事怎么看张绣都不吃亏。 牺牲一个女人,当成近身的跳板,怎么想怎么赚。 除非这个女人,已经被张绣当成是自己的女人了…… 如此说来,曹操根本就不是给张济戴了绿帽子,而是给张绣戴绿帽子了。 想到这,刘琦不由哈哈大笑。 自己的脑洞还真是挺大的。 蔡觅见状奇道:“少郎君为何发笑?” “没事……阿姐,你去将这位刚刚认下的姐妹,给我引荐一下,让我也领略一下她的风采。” 第六百六十九章 高个子姐姐 刘琦吩咐完之后,身后给他按摩捏肩的蔡觅却好半天没有动弹。 刘琦扭过头去看她,却见她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不过那笑容却是善意的。 刘琦轻轻地一扬眉:“怎么了?” 蔡觅停止了揉捏,然后挨着刘琦的身边坐下,用手轻轻地点着他的胸口道:“你啊,有了我,有了昭姬,任姝,灵伊,除去我这个年纪大的不说,那三个妹妹哪一个不是沉鱼落雁之容,天下一等一的美女,你如何还不知足?连我这个刚找来的深闺姐妹也不放过?” 刘琦眯起了眼睛:“阿姐,你这话就不对了,我只是说要见见你得这位姐妹,又没说要把她怎样?再说了,她都是快奔三旬的女人了,我还能对他有什么兴趣不成?” 好吧,其实说实话,刘琦打内心深处还是对邹氏挺有兴趣的,毕竟是历史上著名的祸水,说没兴趣是假的。 但他明面上不能承认,他不想让别人以为他是个色胚。 “我只是例行公事而已,毕竟是张氏中人,又被张绣这般看重,我见一见她本人,不过分吧?” 蔡觅笑眯眯地用手刮了刮刘琦的下巴,道:“自然是不过分的,这荆州益州谁人最大?自然是咱们的少郎君最大,别说少郎君相见她,便是用她暖榻,谁又能说出个什么来?” 刘琦轻咳了一声,心中暗道: “看看,这哪里是一个当闺蜜和当妻子的人该说出的话……不过我就是欣赏我家大姐的这一点——懂事儿。” 蔡觅笑呵呵的站起身出去了,少时,便引着邹氏来到了刘琦的书房。 刘琦抬头看去,一下子就明白张济,牛辅,张绣,曹操,吕布这些人对这个女人志在必得的原因了。 不错,相比于蔡琰,任姝等青春正盛的女人来说,邹氏的年纪确实是大了不少。 但不得不承认的是,这个女人身上有一种十八九岁的女子永远也无法企及的东西。 她的年龄和蔡觅差不多大,但和蔡觅站在一起,多少还是有些不同。 蔡觅身上更多的是一种妩媚和妖娆,但这个邹氏,则是偏向刘琦概念中的御姐范,然后还多少沾一些熟/妇的感觉。 身材高挑,已经和刘琦一般高了,山峦极高耸,即使是这个距离刘琦也能感觉的出来……最重要的,是她多少还有一些区别中原人的血统。 按照蔡觅所言,她应该是有些羌族的血统,而西北羌人给她的则是有些异色的眼眸,高挺的鼻梁和颧骨,再加上大概一米七六、七七以上的身高和那双大长腿…… 好吧,多少明白一些张绣执意要接婶娘回去的原因了。 “妾身邹氏,拜见将军。”邹氏盈盈施礼,向刘琦问安。 “夫人请起,不必多礼。”刘琦伸手对着邹氏轻轻地挥了挥,道:“你的事情,刘某人已经大概听说了,其实按道理来说,刘某人已经纳降了宛城西凉军一众,而夫人身为张济遗孀,理当送回张绣处……” 话还未等说完,便见邹氏急忙跪下,哀求道:“妾身不想回张绣那边,只要君侯肯收留妾身,妾身愿做牛做马,报答君侯和夫人。” 刘琦心下暗自叹息。 也不知道张济和张绣他家对这高个子小姐姐做了什么,竟然把她逼到宁愿在自己家做牛做马,也不回张家去。 看来,西凉军中的男人,都挺不是人的。 “夫人不必多礼。”刘琦笑着冲她挥了挥手,道:“做牛做马的……谈不上,毕竟,贱内对夫人还是比较亲近的……这样吧,邹夫人若是不弃,就留在府中,给我夫人做个陪伴,毕竟人都是需要有个伴的,是吧?” 邹氏见刘琦肯留下自己,激动的眼泪都出来了。 说实话,蔡觅对邹氏确实相当的不错,真就是把他当成了亲姐妹一样的对待,这段时间有什么知心话都会跟邹氏说,而且有些好穿的好看的衣服饰物,也会惦记着她。 相比之下,在刘府的生活比起她原先跟随西凉军那些野蛮的日子,真是不可同日而语。 “多谢将军,妾身、妾身真是无以为报……” 蔡觅在一旁将她扶了起来,笑道:“妹妹不必这般客气,我夫君威震一方,乃是一言九鼎之人,信义最著,你今后有什么委屈,只管跟他说便是了。” 邹氏一个劲地点头:“谢将军,谢夫人。” 一番感谢之后,邹氏离开了刘琦的书房,只剩下蔡觅在房间里,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如何?” “什么如何?” “我这位邹妹妹啊,可谓是姿色不凡吧?光是这身段,便非一般人,她还习武呢。” 刘琦淡淡一笑,道:“确实不俗。” “少郎君可有动心么?”蔡觅笑着坐到了他的身边,用一根葱细的手指点着他的心口问道。 刘琦淡淡一笑,没有说话。 但凡是男人,怕是没有不动心的吧? 不得不承认,邹氏确实是天下难寻的尤物。 “既是动心了,不妨考虑考虑……?” “回头再说吧,等我打下了绵竹,生擒了刘璋之后,再议这些,眼下还是正事要紧。” 蔡觅听明白了,掩嘴咯咯偷笑。 再说的意思,就是这事要往后放,眼下少郎君要办正经事……但往后放的意思,是这事还是要办的。 却也难怪,这个天底下,哪个男人在邹氏的面前又会不心动呢? 当天晚上,刘琦就寝于杜嫣的房间,和她一同照看下刘颖。 刘颖睡着后,奶娘将孩子抱出房间,随后刘琦便和杜嫣行事。 说来也怪,这一夜的刘琦格外生猛,让杜嫣第二天整整一上午没起来床。 …… 三日之后,卫士署的卫士带回了情报,言刘璋在绵竹整备兵马和辎重,似有离开绵竹之意。 果然,张松的谏言没错,刘璋果然是要去成都避难了。 虽然刘琦觉得,刘璋逃到哪里去都不会妨碍他一统益州,但自己没必要给自己找麻烦。 与其让他跑到成都在收拾他,还不如乘着现在将其一网打尽。 知道刘璋准备逃离绵竹,荆州军的将领们纷纷来向刘琦请命出站。 张任,严颜,徐荣等人,都请命出兵攻打绵竹。 但刘琦没有立刻出兵。 所谓“半渡而击”,便是敌军在过江行水走到一半的时候,再进行突袭,可事半功倍。 这种用法也比较适合现在。 刘琦若是现在去打,只怕会引起刘璋的警觉,若是刘璋因此而终止迁移之策,回头刘琦再攻打绵竹恐还会废一些力气。 虽然绵竹一定会荆州军攻下来,但对刘琦来说完全没必要。 反倒是不如仔细的摸清刘璋离开绵竹的时机,再半路上对他进行攻击。 没有城池作为掩体,以荆州军的实力来说,拿下刘璋只是旦夕之事。 但是这个时机一定要拿捏好,虽然绵竹距离成都有二百多里,但刘琦所在的雒城距离绵竹也有百里之地,而为了防止刘璋怀疑自己的用意,他的兵马需要装作不知情的样子,守在雒城不动。 所以,这就需要执掌卫士署的张允和徐庶,给自己探听准确的情报了。 卫士署是刘琦重资打?的情报机构,它的作用就是在这种关键时刻发挥作用。 张允和徐庶果然没有辜负刘琦的期待,他们确确实实的打听到了刘璋将在七月的最后一天,迁往成都。 荆州军开始摩拳擦掌,准备打这收复益州的最后一仗。 第六百七十章 王累与黄权 很快,刘璋奔逃出绵竹的消息就传到了雒城,而刘琦这边,也已经是枕戈待旦,内紧外松,表面上看荆州军的将士们都在雒城休息,但实际上,刘琦已经预备了一支最精锐的部队,随时可以去追击刘璋。 张允将消息一传回来,刘琦立刻亲自率兵去追击刘璋。 他指挥麾下的将士们,兵分数队,以疾行军的速度向着西面的绵竹快速赶去。 由于刘璋离开绵竹事出突然,使得绵竹县中的情况极为混乱,不论是士族乡绅,或是齐民黔首,此刻都是异常的惊恐,对未来充满了恐惧,不知何去何从。 刘琦分兵占领了绵竹,并让徐庶,贾诩,刘晔,满宠替他安抚县城中人,他自己则是率领诸将,继续向着西面的成都进兵。 从绵竹去往成都这一路相对平坦,放眼望去到处基本都是平原之地,这样的路终于让刘琦麾下的马军派上了用场。 “主公!荆州军追上来了!” 随着身边人的提醒,刘璋急忙转头看去…… 却见其队伍后面大概三四里的地方,已经有滚滚沙尘随着战马的奔驰升腾而起,马蹄踏地的声音传到了益州众人的耳中,‘轰’‘轰’‘轰’的,每一下落地声仿佛都能将人心冲胸腔中震踏出来。 刘璋急了,他握着战马缰绳的手,已经开始剧烈的颤抖。 “这、这可如何是好?” 刘璋惊慌失措地喊道。 “主公放心,黄某愿带人去阻挡敌军,还请主公速撤!” 说话的人,是黄权。 王累亦道:“末吏也愿意随公衡一同前去。” “好、好!那就有劳你们了!务必多拖延刘琦一会!” “唯!” 吩咐完二人之后,刘璋随即打马,率众着急忙慌的向着成都的方向驶去。 而黄权和王累望着刘璋的背影,脸上的表情多少都有些落寞。 少时,却见黄权看向王累,问道:“王兄,你觉得为了这么一个人,失去性命值得么?” 其实,以益州军现在的实力,黄权和王累在这个平原上停下阻挡刘琦,一没有掩体,二没有城廓,而且益州军不论是单兵作战素质还是数量,都远逊于荆州军……根本毫无胜算。 毫无疑问,谁现在留下了,谁就是在找死。 但黄权和王累在主动请缨留下阻止荆州军的时,他们两个人就知道自己此番是必死无疑了。 可为了自己心中的那一份傲气,那一份执着,他们毅然决然的愿意慨然赴死。 他们并不是对刘璋有多深的感情,他们只是心气极高,羞当降臣。 但是,当二人提出去后方阻拦敌军的时候,刘璋却连一句挽留……哪怕是安慰的话都不曾说。 他只是让二人要想办法‘多阻挡刘琦一会’。 说实话,黄权和王累二人,此刻的心挺伤的,他们着实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到底是值还是不值。 但事已至此,他们已经没有退路了! “列阵迎敌!” 刘琦纵马率兵,直追刘璋。 依稀的,远处的平原上,似乎是出现了敌人的军阵。 那是在空旷之地,由弓弩并和步卒,以及少量的盾兵所列的方形铁甲阵。 “三军止步!”刘琦立刻下达了命令。 号角响彻在平原的上空,刘琦等人用力拉住了马缰绳,马军排成一列,遥望着对面的军阵。 刘琦认真地观察了对面的军阵一会,然后抬起马鞭子,指向对面问身边徐荣和太史慈道:“二位觉得对面的阵型如何?” 徐荣冷笑了一声,没有说话。 太史慈则是缓缓道:“不是末吏自吹,就凭对方眼下的排兵布阵,末吏驱骑兵过去,最多只需要三个来回,就能将他的阵型冲散,用这样的兵阵来拦咱们,无益于找死。” 刘琦转头看向徐荣。 徐荣的回答也是一样。 刘琦点了点头,言道:“不错,其实益州的主力兵将,基本上在雒城就已经被我们完全的打垮了,而刘璋身边所剩的兵将,都是残兵弱旅,根本不堪一击……这一点我们清楚,相信刘璋手下的人更清楚……到了这种时刻,能在此地排兵布阵的人,若无意外,应是抱了必死之志……这样的敌人,值得尊敬!” 太史慈道:“君侯的意思是?” “稍后进攻,若能生擒敌方主将,尽量生擒,能对刘璋这样的少年昏主如此尽心用命的人……难得!” “唯!” …… “呜呜呜~~!”随着号角的响声,荆州军的骑兵开始向着对面的敌阵冲击了过去。 整个大地因为数千条马蹄的踩踏,而开始颤抖,草中的泥土飞溅,飞鸟盘旋在天空而不敢下落。 荆州的骑兵如同一条滚滚的长龙,横向着朝益州军的军阵切割去。 黄权的手掌心已经出了汗,别的且不说,只是看对方的气势,他就知道己方绝对不可能战胜他们。 但他和王累本来就没打算活着回去。 既已经舍生忘死,又有何惧? “弓弩手,放箭!” 随着黄权军令的下达,益州军阵中的弓弩手整齐的迈步向前,他们站在蹲在地上的盾兵身后,将长弓抬起,高举朝向当空,拉满弓弦,只等后方的将令下达,便立刻将箭支射出。 但在益州军的弓弩手做出动作之前,随着骑兵一同奔驰的徐荣和太史慈就已经看出了对方的意图。 论及经验,黄权和王累差他们两个人太多了。 特别是徐荣,他这一辈子打过的大战小战,加起来少说也得论百次了,真正能担当的起‘身经百战’四个字。 徐荣即刻下达了命令! 号角在敌军的队伍中响起,太史慈和徐荣的骑兵一左一右突然向着敌方的两侧分开,将中间平原的广阔平原让了出来,而他们的两支兵马则是分别去突袭益州军的左翼和右翼。 这在北地塞外的草原上,是非常常规的作战方式,用来躲避对方的弓弩也极为有效。 毕竟,在平原之上,不论弓弩有多强,但骑兵机动力的优势永远偶读不会改变。 对于这样的战法,黄权多少也懂些,若是换成经验丰富的战将,就会在事前,根据敌军的变阵策略做出调整,让己方的弓弩手分出一部分去护持左右两边。 但是他们两人此番前来接战实在是太仓促了,根本不可能提前布置这些。 那些已经将弓箭瞄准向正前方的弓手,此刻只能是干瞪眼,来不及做任何的反应。 而战场之上的情形,可谓瞬息万变。 就在益州军士来不及做出反应的时候,徐荣和太史慈的骑兵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左一右的冲入了益州军的军阵。 “杀啊!” 荆州军的战马并不都是南马,很多都是这些年在战争中缴获的北地精骑,特别是与董卓一战,刘琦缴获的凉州战马数量极多。 这些雄壮的战马速度奇快,力量又强,在冲入益州军的军阵时,几乎是以踩踏式的方式杀进去去的。 而随着荆州骑兵的攻入,长长的冲锋号角声一时间响彻了整个平原。 “突!突!突!” 荆州骑士们高举武器从憋满了闷气的胸腔内出了一声声惊天动地地呐喊,锐士们在搏杀中被震耳欲聋的吼叫声激起了全身的斗志。 “杀啊!”太史慈高举长戟骑在白马上,冲在最前面,他手中的长戟左右劈砍,一路上取了不下十余敌军士卒的性命。 荆州军的动作实在太快,快到让黄权和王累几乎都没有反应过来。 王累立即对身边号兵叫道:“起冲锋。” 他旁边的一个军侯提醒他道:“王君!我们的阵形已经大乱,根本冲不起来,而且我军一开始排列的,也不是冲锋的阵型……” 王累:“……” 黄权在一旁道:“不用管什么阵型了,起冲锋吧,能多杀一个,是一个!” 王累惊讶的转头看向黄权。 黄权却冲他摇了摇头,道:“难道王兄是觉得,我们能够打败刘琦,才留在这里的么?” 王累苦笑一声,然后拔出随身的佩剑道:“走!公衡,咱们也上吧,杀一个够本,杀两个就算赚了!” “走!” 第六百七十一章 收 贤 灰蒙蒙的天,厚厚的云,此时的成都平原上没有太阳,在这个夏日的天空显得异常的沉闷而晦涩。 成都平原上的清风吹来,粗野空气中到处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有一面大旗被牺牲的军士用力的插在泥土里,那旗面在风中抖动连舞,发出‘噼啪,噼啪’的清脆抖旗声。 黄权一边怒吼着,一边用他手上的长剑狠狠地砍向了对面敌人的脖子。 对面的人,是荆州军的一名百夫长,因为在战前得到了军令,要尽量生擒敌军主将,故而对于黄权,他是格外留手的。 “铛!” 百夫长轻描淡淡写的用长矛挡住了黄权的剑,定定地看着他,似乎是在思索用什么办法能够制服他不再让他反抗。 “杀!”黄权一声大吼,再次向那百人将冲去。 此时的他身边已无一兵一卒,他的护卫全都已经变成了草地上的尸体,而此时,他面对的人除了这名荆州军的百夫长外,还有周边围了一大圈,将他死死困在其中的数十名荆州军锐士。 黄权已经知道自己这一次是必死了,他适才冲上战场的时候,也已经下定了与敌人同归于尽的决心。 杀一个够本,杀两个就赚! 但是即使是这样的小小的愿望,在荆州军的面前也无法实现! 他一个敌人都没有杀掉。 即使是他身边的这些护卫全部战死倒下之后,也没有换取下一个敌人。 荆州军的骑兵太可怕了,他们的战马在全力冲阵奔驰的时候,己方连一丁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这根本就不是打仗,完全是任凭敌方宰杀…… 在包围圈之外,荆州军此刻正在扫荡战场,果然如同太史慈和徐荣所言,只是两个来回的冲阵,益州军的阵势就彻底的散了。 荆州锐士的长矛凶猛地刺进益州军的胸口,战刀剁在了敌兵的脖子上入肉半分,到处都是迸射而喷出的鲜血,青青的草地被染成了深红色。 益州军士兵踩踏着战友的尸体狂呼奔逃,亦或是干脆扔下军械,高呼投降。 战事虽然激烈,但来的快,去的也快,整场战斗的时间连半个时辰都没用上便结束了。 益州军完败,王累被太史慈生擒活捉,而黄权此刻被围在重兵圈中。 “铛!”的一声响,黄权手中的长柄剑被击飞,随后便见那名百夫长一矛刺出,正中黄权战马。 那战马一声厮鸣,扬起前提,将黄权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围绕在旁边的将士们早就不耐烦了,他们一拥而上,用绳索将黄权捆了个结结实实。 …… 战斗结束之后,刘琦并没有做过多的停留,他立刻派遣徐荣和太史慈,以及甘宁三人,率领精骑再去尾袭刘璋之后。 而刘琦并不着急和他们一同去追,他只是让大军暂歇,然后派人将王累和黄权请了过来。 两个人都是益州本土的大族出身,虽然年轻,但已是蜀郡诸豪中的优秀人物。 此番虽然大败,但由于刘琦事先的吩咐,他麾下的兵马并没有伤害他们两人。 两人被带到了刘琦的面前,刘琦翻身下马,亲自为他们二人解开了身上的绳索。 随后,刘琦在草地上盘膝坐着,命人送了几个木制的水壶过来。 他仰头喝尽了一个水壶中的水,然后冲着黄权和王累示意道:“喝点吧,润润嗓子。” 黄权和王累被刘琦松绑,又见刘琦并没有为难他们……犹豫了片刻,遂在刘琦的对面坐下。 两个人今日经历了一番由生到死,又由死到生,可谓身心疲惫。 他们二人一人取了一个水壶,仰头‘咕嘟咕嘟’一饮而尽。 “二位,你们看!”刘琦伸手指向面前仿佛广阔无的平原,道:“益州大好的山河啊,这些年来虽经历了诸多战祸,百姓流离,但如今已是安定在即,战事过后……百废待兴,正是你们大显身手,为益州献力之际,为何在这个节骨眼,偏偏想要玉石俱焚呢?” 黄权放下了水壶,揉了揉自己的手腕,道:“刘将军这般行事,莫不是想招降我们二人?” “当然。”刘琦肯定地道:“我虽与二位素未谋面,但仅凭二位率兵在这里报以死的决心来阻挡我,单凭这份的志气,就不负益州英豪之名,你们这样的人我若不能善用,那我这一次来益州,就没有意义了。” 人都是需要被认可的,刘琦的话说的很实在,并无故意夸大和赞美的成分,他只是实话实话。 但也正是因为这实话,让黄权和王累的心中有些暖意。 与事到临头只顾让他们‘多阻拦一会荆州军’的刘璋相比,刘琦显然更有人情味一些。 “多谢将军如此看重。”沉默了好久之后,方听王累出言道:“只是古语有言,忠臣不仕二主,王累出身经学子家,自当秉持忠贞,不做出辱没家门之事……” 这是个学经学的有些秀逗的书呆子……刘琦心中暗道。 但也就是这样的死板之人,一旦收服了,用在一些特定的职位上,会做出旁人所做不出的成绩。 “敢问先生,这天下是谁的天下?” 王累闻言一愣,又道:“自是汉家天下。” “益州呢?” “自也是汉家天下。” “那,你是谁的臣?” 一句话直接把王累问的说不出话了。 半晌之后,他方才慢吞吞地道:“自是大汉之臣,是天子之臣。” “你我都是天子之臣,毋庸置疑,而我是天子亲敕的益州牧,来此名正言顺,至于刘焉和刘璋,如今在汉廷眼中,已与反贼无异,你既是汉臣,又为何要为他尽忠?你适才言不想做出辱没家风之事,难道你助反贼违抗天兵,便是光宗耀祖了?” 论及舌辩之功,王累自非刘琦对手。 却见刘琦站起身,冲着二人长作一揖,认真地道:“刘琦身为益州牧,今在此特请两位先生,与我同归汉廷,效忠天子,振兴益州,若是二位不答应,刘琦便在此长坐,哪都不去。” 黄权诧异道:“将军不去追刘璋了?若是让他跑进成都,将军今日之举,岂不前功尽弃?” 刘琦微笑道:“在我的心中……跑了一个刘璋是小事,远远比不上我请得二位先生入幕事大!” 黄权闻言一下子语塞了,心中涌起了一股暖流。 人心都是肉长的,刘琦如此行径,不管是真情还是假意,都比刘璋对他们的态度要强上千万倍。 其实他们两人对刘璋并没有什么感情,毕竟刘璋当上益州牧还不足年。 维持他们扶持刘璋到死的,不过是一股自尊与傲气。 但是当这股自尊和傲气,碰到了真心实意的时候,特别是一个地位比他们更高的人的真心实意,那这些傲气便会在瞬间融化。 “黄权……愿意归降!” “王累,也愿归降!” …… 益州的两名本土名士归顺了刘琦,而另外一边,刘璋率领着队伍紧赶慢赶的向着成都飞奔而去。 不论如何,先进了成都,暂时歇脚……刘琦若是来攻成都,再做计较不迟。 到了成都的东城,只见护城河水深,大门紧闭,吊桥拉起,城头无人,一副寂静的景象。 刘璋指使邓贤前去叫门。 邓贤飞马而至,高声呼道:“主公从绵竹来此,快开城门!” 城上并无应答。 “主公从绵竹来此,速速打开城门!”邓贤冲着楼上高声呼喊。 城楼之上,毫无动静。 “打开城门!” 话音落时,却见成都的城门楼上,一支利箭射下,正中在邓贤的心窝处! 邓贤瞪大了双眸,惊恐的望着城墙上方,接着便从马上缓缓地栽倒下去。 第六百七十二章 定 蜀 城楼上,突然一箭射了下来,正中在在邓贤的心口。 邓贤本以为自己一嗓子可以呼开成都的大门,哪曾想,这一嗓子吼完,迎来的竟然是射心的一箭! 邓贤甚至连杀死自己的人是谁,都不知道。 “呜呜呜~!” 随着邓贤落马,成都的城楼上,响起了让人心悸的号角之声。 紧接着,便见城头出现了一众兵士,他们拿着军械,不成规模的横排矗立于城头,身上的服饰并不统一,一看就是临时组建的军队,看起来有些不伦不类。 若是换成平时,刘璋等人一定会嘲笑这城头上站立的乌合之众,但是现在他们委实没有这个心情。 刘璋惊恐地看着城头上的那些士卒,色厉内荏地高喝道:“尔乃何人?竟然敢害我手下!难道尔等不知我是何人么?” “哈哈哈哈!” 一阵爽朗的笑声响起,随手便见两个全副武装的大汉来到城头前。 “如何不认识,我等又岂敢不认识?你化成灰,我们都认得!主公乃是益州之主,这蜀郡境内,何人不知啊?” 刘璋眯着眼睛看过去,依稀间看的不是很真切。 他也有些想不起来眼前的这个人是谁了,但瞅着确实眼熟。 “这是何人?”刘璋急忙问左右道。 旁边,有泠苞向刘璋谏言道:“那是雷遇的弟弟,雷铜!前方主公听从张松谏言,将他从绵竹调来了成都……” 刘璋闻言,不由一阵头晕眼花。 当年,东州士雷遇和吴堀,都被刘焉派出益州协助刘瑁对付贾龙,可阴差阳错之下,那些东州士全都变成了刘琦的属下。 刘焉在益州是依赖东州士的,虽然他深恨这些背叛者,但为了大局着想,却不敢对他们的家人轻举妄动。 但就算是不能动其家眷,但刘焉还异常恼怒,他从来都不是吃亏的人,因而对雷遇,吴堀,吴懿三个人的族人异常苛刻。 这几年,三族之人在益州的日子非常不好过。 而刘璋前番也听从张松的意见,将这三族中人派遣到了成都,以免在绵竹掣肘,毕竟益州内忧外患,将一些有潜在风险的人遣送到离绵竹较远的地方,比较妥当。 但刘璋还是年轻,他当时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会放弃绵竹,跑到成都来避难。 刘璋其实没有细想,他若是深思,就会想到自己是让张松给玩了。 因为就算是吴兰和雷铜二人的族人来了成都,凭成都令和他麾下郡国军的数量,也不是吴兰和雷铜这俩人就能轻易夺城的。 但张松是蜀郡成都人,又出身于大族张氏,只要他暗中做牵线,让吴兰和雷铜认识了成都令,有了张松的介绍,成都令对二人必无防备,则日后二人在暗地里谋算成都令,成功的概率就会非常大了。 刘璋纵马向前,来到距成都城下的安全距离外,愤怒地喊道:“雷铜!吴兰!你们这两个鼠辈,我父子对你们不薄,你们焉敢反我?” 吴兰在城上喝道:“刘璋,汝父子入蜀之后,不思体恤益州军民,反倒是道姓你数,为了自家权柄屡害蜀人,我等族中之人这些年来备受欺凌,你还言不薄,今日老天也容你不得了!” 雷铜大喝道:“刘璋,你今日即死无葬身之地也!” 说罢,便见雷铜重重地一挥手,高声道:“放箭!” 话音落时,便见城楼上的兵卒开始向着城下放箭。 箭雨的威力不是很强,且射的淅淅沥沥的,势头不猛,起不到什么杀伤性的作用。 但即使如此,对于此刻跟随在刘璋身边的一众人来说,这波箭雨就如同压倒他们心理防线的最后一根稻草了。 刘璋一众风尘仆仆,逃避追杀的来到了这里,如今却连县城都是人家的了…… 队伍之中,已经有人蹲在了地上,放声大哭起来。 城下乱成一团,有哭喊的,有丧失生存意志沉默不语的,有破口大骂的,乱糟糟的成了一团。 “不要乱!不要乱!”刘璋一边大吼,一边又对城头上的雷铜和骂道:“两个狗贼,待攻破城池之后,定将尔等全族尽诛!” “是吗?” 吴兰笑着摇了摇头,在城上扯着嗓子呼喊道:“主公还是看看身后的情况再说吧,主公若能迈过今日这一道坎,吴某伸着头让你砍!” 说罢,吴兰伸出了手,向着东面的方向指了一指。 “主公,荆狗追上来了!”泠苞在刘璋身边惊恐地喊道。 刘璋转头望去。 身后的沙尘漫天,荆州的前部兵马已经出现在了己方的视野内,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向着成都的方向快速移动。 刘璋的脸色煞白,说话的语调忽高忽低,还有些磕巴,很显然是吓坏了。 “怎么、么这么快就追上来、来了?黄权和王累竟连这一时半刻都挡不住楚人?着实是、是两个废物!” 但眼下即使他再怎么喊,也不管用了。 荆州军已经准备发动进攻。 眼见距离益州军近了,徐荣高举战刀,冲着身边的骑兵们喝道:“兄弟们,冲啊!这是最后一战,战后,三军将士皆可论功行赏了!” “杀!” “杀!” 荆州军的战马骤然加快了,大队人马冲着益州军的军阵快速冲来,战马踏地,发出雷鸣般的巨响。 益州一众此刻根本没有战意,看着已经开始加速的荆州军,刘璋身边的一众掾吏纷纷围在他身边,哭喊着哀求他: “主公!投降吧!” “主公,献降吧,前浪后虎,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 “主公,此时不降,我等死无葬身之地啊!” “主公,那刘伯瑜那是至诚君子,断然不会加害主公的……主公,降了吧!” 望着远处那些向着己方拼命冲来的荆州锐士,再看看四周这些毫无战意,只是一个名哭喊的要让自己投降的手下……刘璋彻底绝望了。 眼下,他就是想跟荆州军拼命,怕是也拼不起了,因为身边已无人肯支持他。 沉默了半晌之后,却见刘璋突然大手一挥,告诉手下人道:“告诉三军将士……归降!” 随着刘璋的将令下达,益州军所有的将士纷纷跪倒在地,他们放下了手中的旗和兵械,冲着对面的敌军高声大呼: “愿降!” “愿降啊!” “……” “号令三军,分阵包夹,然后止步!”徐荣看清了对面的情况,立刻对身边的传令兵下达了命令。 马军在平原上摆开冲锋阵势的时候,很难迅速停摆。 这样容易使后队踩踏前队,造成巨大的损失。 因此,徐荣传令,让马军分为两对,在冲锋时调转进攻方向,改冲阵为包夹,待军马分成两路一左一右将对方包围起来之后,这样一来进攻的路程增加,冲锋的势头便会逐渐降低,如此再停军歇马,可保无忧。 “呜呜呜!”号角声响起在成都城门前的平原上。 荆州军的马军分成了两部,一左一右的将城门前的益州军包围了起来,随后一众骑兵停军歇马列阵,谨慎的观察着那些跪倒在地的益州军的举动。 但凡是他们敢有所动作,徐荣依旧会立刻下令强攻,丝毫不会拖延。 可益州军的降意是真的。 荆州骑兵歇马之后,益州军的使者前来向徐荣禀明,刘璋想要献降的诚意。 徐荣转头看向身边的太史慈和甘宁,问道:“依照二位之见,如何?” 太史慈道:“权且勿动,先派人禀明君侯才是。” 徐荣小镇地转头看向那使者:“听见了吧?让你家刘季玉先等一等,待我家君侯到了,再做论处不迟。” 太史慈派遣快马,飞马去后军向刘琦禀报。 刘琦得到了消息之后,立刻说了两个字:“准降!” 第六百七十三章 打下益州的后续 刘琦向斥候下令准降的时候,张允和蔡勳都在他的身边。 这两个人一左一右,犹如刘琦的两个左右护法一样,形影不离。 他们两个人,总是会抓紧一切时机向刘琦谄媚的献谗言,但同时又会抓紧一切机会,彼此互相抨击。 这两个人谄媚之臣你一言我一语,一会拍拍刘琦的马屁,一会又彼此互掐,争的面红而赤。 虽然有些过于喧嚣,但刘琦却一直乐在其中,他很享受这种感觉。 身边有两个这样的属下,可以时刻提醒刘琦,不要骄傲自满,也不要被身边的谄臣所蛊惑,要时刻保持清醒,不要居功自满,自以为是。 待那名斥候走后,蔡勳向刘琦谏言道:“君侯当真要受降刘璋?” 刘琦点头道:“是。” 蔡勳犹豫了一下,道:“如此,似有不妥吧?” 张允在一旁冷嘲热讽道:“君侯自有明断,你在这里瞎担忧什么?” 蔡勳皱了皱眉,看向张允:“我与君侯说话!与你何干?” 张允冷笑道:“君侯以仁义治政,岂能随意滥杀?你连这点道理都不懂,也配为君候之将?” “嘿嘿,你知道我下话要说什么?就在此冷嘲热讽!端的无知。” “好了、好了!”刘琦挥了挥手,打断了二人的争吵。 这一个表哥,一个小舅子,都在此喧嚣呱噪个不停,着实惹人腻烦。 然后,他看向蔡勳,道:“成珪,你且说说,我受降刘璋有何不妥?” 蔡勳拱手道:“君侯,刘璋父子,昔日曾有反叛之嫌,被朝廷抹去了州牧之职,而敕君侯为镇西将军,益州牧,假节……其实以朝廷的角度而言,就是让君侯代表天子来益州平叛,剿灭刘焉父子……君侯若是得了益州,却不杀刘璋,在朝廷那边……恐说不过去吧?” 刘琦轻轻的甩动着马鞭子,抽打着的卢,又问张允:“表兄,依你之见呢?” 张允则是拱手道:“君侯,朝廷那边的事,末吏懂的不多,只是眼下益州刚刚平定,人心不附,眼下君侯当以安定蜀人之心为主,若是君侯能够放过刘璋,则蜀人必感君侯乃是仁慈之主,则不论是豪强还是黔首,皆归心于君侯,于君侯治理蜀中,大有裨益!若是杀他……毕竟那是您的同宗族叔啊,孔惹人憎。” 蔡勳急忙在旁边道:“但若是如此,唯恐朝廷那边不好交待,毕竟君侯与旁人不同,当年,您可是护君联盟的发起人,以维护朝本为己任!这刘焉父子,背叛护君联盟,与反贼无异……” 二人你一样,我一语,争相向刘琦谏言。 刘琦却并未回答,他只是在认真地思索这件事可能会引起的后果。 少时,待两人都发表完自己的意见之后,却见刘琦看向他们,问道:“有些时候,有些事不能完全以我们的角度来想,也要以别人的角度来琢磨琢磨……” 说罢,刘琦扭头看向张允,问道:“表兄,你觉得以朝廷的角度而言,我夺下益州,朝廷会是什么想法?” 张允闻言一愣,他下意识地回答道:“天子认君侯为皇兄,若得知君侯拿下益州,平了反贼,势必欢喜,必当大加赞赏。” “天子年幼,当不得政,眼下朝中诸事,皆有赖王允掌管……咱且不说天子,只说王允,依照你们看,王允对我拿下益州这件事,会有何感想?” “这个……” “哎,有什么说什么!” 张允还未回答,一旁的蔡勳突然出言道:“王允心中一定会生出对君侯的忌惮之心,荆州和益州……虽为我大汉的偏僻之所在,但毫无疑问,却是我大汉十三州中,除扬州外地域最大的两个州!如今这两个大州皆为君侯所据,单以辖境而言,君侯已是大汉朝牧守中的第一人了!” “说得好,就是这个道理。”刘琦赞赏的向着蔡勳点了点头,出言称赞。 张允在一旁生闷气。 其实他不是想不到这一点,只是适才有些犹豫要不要说出来,没曾想让蔡勳这小子抢了先。 刘琦继续道:“王允见我辖境激增,势力大涨,必然心生提防,怕是会处处掣肘于我……此番我若是不杀刘璋,只怕他就会以朝廷的名义,责备我拥兵自重,居心不良,不尊天子之命,有负圣恩……届时我上奏解释,无论解释的通,或是解释不通,怕都会让他抓住短处,虽不算什么大事,但毕竟让人在手里随意拿捏,都会不舒服的……太原王氏在北方的士林中极有威望,怕是到时候,北方士林的口诛笔伐,会连绵不断。” 张允闻言道:“难道只有杀了刘璋?” “杀伐太重,恐凉了蜀人之心……但我想,这是王允最想看到的结果了。” 张允和蔡勳大眼瞪小眼,一时间竟然不吵了。 “那这事应如何处置?” 刘琦笑呵呵地道:“其实事儿不算多大事儿,不论杀刘璋还是不杀刘璋,我都担得起……只是我不想凭白让人算计,假如王允那边真有心要给我扣屎盆子的话,那这屎盆子,终归得由他亲自扣在我的头上才行!” 刘琦的话说的有些模棱两可,张允和蔡勳都没太听懂。 “君侯此言何意?” 刘琦笑呵呵地道:“我不过是一外藩镇守,虽有将军之位,但终归是朝廷的鹰犬而已……但王太傅就不一样了,人家可是执掌大汉的能臣,位列三公之上!掌天下权柄,那是咱们的上位!咱们有事拿不定主意了,自然就要向上位请示,哪有私自做主的?” 刘琦的言下之意,换在后世就是别拿领导不当干部。 说罢,刘琦对张允道:“表兄,派人回雒城,让李铮替我草拟一份奏疏,派人星夜送往雒阳,向朝廷请旨……就说我刘琦不辱君命,已经拿下了益州,生擒了叛逆,请朝廷下旨……到底是杀还是不杀。” 顿了顿,刘琦又道:“记着,让李铮在奏疏中明确提出,我要朝廷的确切旨意!” 张允愣了一会,方才拱手:“君侯高明!朝廷若是下旨杀了刘璋,那是朝廷的事,不干君侯之事,杀同宗者乃朝廷,是天子!” 蔡勳亦是道:“不杀的话,却也是正合了我们的心意。” 刘琦轻轻地挠了挠头,道:“政治这东西,有时候确实烧脑,打下来的疆土,生擒的阶下囚,如何处置,还得去看别人的态度……呵呵,不过我的招数已出,接下来就看王允如何接招了。” 第六百七十四章 我只凭诏书行事 刘琦后续的大队人马抵达了成都郊外,徐荣、太史慈、甘宁等人此刻正在此处驻扎,密切的监视着刘璋一众人的一举一动。 一旦他们有所异动,便立即诛杀。 当刘琦抵达了成都东部的平原之后,刘璋便立刻带领着一众手下,步行来至刘琦的马前献降。 他手持白绫,伸手有掾史替他托着州牧印绶,缓步来到了刘琦的面前。 “罪人刘璋,见过镇西将军,罪人无知,屡抗天兵,深悔不及,今特纳上益州户籍表册,率益州本土军民六十四万户,二百八十二万口,归降镇西将军。” 刘琦轻轻挑眉,他疑惑地看向身后的黄权,道:“这个人户数量不太对吧?如我所计不错,永和年间,益州本土的人口数就达到了五百多万……这五十年的时间,人口就下降了一半以上?” 黄权拱手道:“不瞒君侯,其实蜀地表面上看似偏安宁静,但实则多年来一直是战乱不断,光是永兴、永寿、延熹年间,巴郡板楯蛮夷的在各郡县的叛变次数就达到了二十余次,后孝灵帝在位时,亦是屡屡叛变,其中规模最大的一次,蛮夷甚至将兵马打到了蜀郡、广汉、犍为、汉中诸郡,规模之大牵扯了整个蜀地,战乱连年人口锐减。” 王累在一旁接茬道:“后先帝以怀柔策平了蛮夷造反,但黄巾随之猖獗,黄巾贼马相纠贼军十余万,祸乱蜀中,刘焉入蜀,又与本土大族屡屡冲突,可以说益州这些年的战事不断,人口锐减也在常理之中……更何况,这表册之中的人户,并不包含汉中郡。” 黄权和王累的话,表面上听着在理,但刘琦却并不相信。 不错,益州这些年的战乱是没停过,但还达不到尸骨遍野,民不聊生,祸乱不止的程度。 益州人口跟永宁年间相比或许是减少了很多没错,但也不应是表册上的这么少。 但在刘琦看来,真正的户口数太少,还是因为人丁隐瞒,农民依附于豪强,这种现象在整个大汉一直存在,在荆州也存在……但益州毕竟是偏远闭塞之地,想来隐匿人口的严重程度还要远远超越中原各州。 而黄权和王累都是本土大族,这个时代庄园经济横行,到处都是隐匿人口,自然也有他们家族的一份,故而他们将责任推到战争上,也属正常。 依照刘琦的估计,蜀中目下的人口,应该是被隐匿了百分之三十到五十。 但刘琦并不点破,这种事大家心照不宣,不能拿到明面上来说。 刘琦挥了挥手,命人接过刘璋手上的白绫,以及他身后随行人员手中的户籍表册。 然后,他伏下身子,对刘璋言道:“叔叔,上马吧。” 刘璋起先有点没反应过来,呆呆的愣在原地,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 欣喜异常的走到了刘琦给他预备的一匹战马旁边,与刘琦一同向着成都城内走去。 而成都的城门,此刻早就已经打开了,吴兰和雷铜站在城门外,默默地关注着远处的情况。 眼见刘琦等人来了城门前,二人急忙上前拜见。 刘琦安抚了吴兰和雷铜,并让吴兰随自己的荆武卒亲卫前往雒城去见他的兄长吴堀。 刘琦向他们保证,一定会善待他们的族人。 吴兰和雷铜感恩戴德,表示愿意誓死效忠刘琦。 …… 进了成都之后,军队行驶在街道上,刘琦一直没有再和刘璋说话,这导致刘璋心中很是惶恐不安。 终于,他憋不住了,问刘琦道:“敢问镇西将军,您……打算如何处置我?” 刘琦摇了摇头,道:“族叔问错了,不是我打算如何处置你,而是陛下打算如何处置您!刘某只是奉了朝廷旨意,来益州赴任的……至于如何处置族叔……” 刘琦伸手指了指天上,道:“那是上面的事情,与我无干。” 刘璋闻言顿时急了,他匆忙道:“镇西将军!我服了,我是真真的服气了,我不想当什么益州牧了,只求能够安心的当一个富家翁足矣,还请您奏疏于朝廷,向天子陈明刘璋的归顺之诚……严君在世时,虽民间有传言他悖逆于朝廷,但那都是传言啊!况且严君也曾有功于社稷啊,如今家严已死,昔日之事,一概与我等小辈无关啊……真的!” 刘琦伸手拍了拍刘璋的肩膀,道:“好说,好说……族叔放心,我一定会尽量替你向朝廷美言,雒阳那边的诏书一日不下,叔父便可一日安居于益州,但诏书一旦下达了……” 说到这,刘琦顿了顿,道:“朝廷的诏书下了,我就得按照朝廷的诏书办事了,还请族叔勿怪。” 刘璋:“……” …… 很快,刘琦的奏疏就被使者送往了雒阳。 士孙瑞,赵仆等人亲自持刘琦的奏疏,来见王允。 “这小子,真是奸狡啊。”王允捋着须子,看着刘琦的奏疏,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但隐隐之中,还是能品出几分恼怒之意。 士孙瑞道:“太傅,刘伯瑜上了奏疏,言已经收缴了刘焉昔日打造的违规车舆,并生擒了刘璋,今特上奏疏,来请朝廷之令,询问如何处置?” 王允捋着自己白花花的须子,道:“哼,该上奏疏的时候不上,不该上奏疏的时候,他比谁上的都勤……派人回复刘伯瑜的使者,违制车舆和刘焉的遗子,就让他就地处置了吧。” 赵仆犹豫了一下,道:“太傅此言……可要明诏颁布?” “明什么诏,一个反贼而已,杀他还需要明诏么?” 赵仆叹息道:“可是那刘琦的使者曾言,事关重大,刘镇西不敢擅专,非得有天子名诏,方可行事。” “混账!朝廷的诏书,是他说想要就想要的么?难道我大汉朝的天子,还要诏书写明要处斩自己的亲叔?天子的名声还要不要了么?他刘伯瑜受眷天恩,难道连这点事情,都不能替陛下分担?还算什么忠臣!” 士孙瑞好赵仆闻言,只是尴尬的笑着,并不言语。 刘伯瑜若是真能替天子承担这个恶名,只怕也不会派人来请诏书了。 不过王允如今在朝中已经是一言九鼎,无人敢反驳他,他既如此说,士孙瑞和赵仆便也不敢不办。 “中原的形势怎么样了?”王允出言问二人道。 赵仆向王允拱手道:“禀太傅……中原那边,公孙瓒和刘备被曹操给打惨了。” “哦?”王允闻言吃了一惊,道:“公孙瓒原是边郡名将,那刘备自打到了大司马麾下之后,也是屡次立功,更兼麾下有幽州兵士,难道凭他们二人的势力,尚不能胜曹孟德?” 赵仆叹道:“曹孟德用兵之能,却是超乎想象,刘备和公孙瓒这一仗已经是损兵折将,曹操借平定公孙瓒和刘备之机,又强取了陈留,张邈自尽,兖州名士被曹操屠戮大半,豫州北地半境被曹操借征粮的借口收于囊中,袁绍又在魏郡大破黑山军,如今这两人声势震天,势力发展极为迅速……此二人崛起,对我雒阳极是不利。” 王允站起身来,开始在厅堂内来回踱着步子。 “先是一个刘琦,如今又是曹操和袁绍,这三人如此发展下去,让我雒阳朝堂,日后如何立足于天下?凭吕布的并州军士,怕是不足矣保我雒阳。” 士孙瑞向着王允拱手,谏言道:“太傅,我们目下虽然已经在河南尹和京兆之地募兵,但兵卒的数量和战力,短期内怕是无法和这几人抗衡,特别是袁绍和曹操乃是同盟,他们二人几乎控制北地大多数的州郡,刘琦横跨荆益之地,领土之大无人可及……若想短期内增加实力……要不……要不……” “要不如何?” “要不就去招降关中的西凉军吧。” 第六百七十五章 刘备去荆州 士孙瑞的话方一说出口,便见王允勃然大怒。 他猛的一拍桌案,怒气冲冲地瞪视着士孙瑞,道:“君荣乃是朝廷股肱,天子近臣,如何出此无父无君之言!那些西凉兵是如何残害河南军民的,难道你都忘了?那些猪狗不如的东西,当初陛下执意恩赦,老夫不得已而从之……但老夫现在做梦都想将他们屠戮殆尽,你居然还要让我收编他们?妄想!” 士孙瑞见王允发怒,也就不再多做言语了。 其实他也只是一时兴起将这个想法说了出来,只是没有想到王允的态度居然这么激烈。 既然如此,那就没有再探讨下去的必要了。 “太傅,刘璋的事情要不要禀明陛下?” 王允略一犹豫,随后道:“暂且不必了,毕竟也不是什么大事,况且陛下年幼,心软又容易受人蛊惑,此事还是暂且压下,不要让陛下知晓。” “诺” …… 而就在刘琦平了益州的这几个月,曹操经过了一番艰苦努力和几番恶战,终于打败了刘备,张邈,公孙瓒的联军。 张邈自尽于陈留,而公孙瓒则是狼狈地逃回了青州,张邈麾下的陈宫西向而走……树倒猢狲散。 刘备,则是带领着残兵败将直奔河北而行。 他甚至连在青州驻脚都没有。 夜深人静,刘备的兵马驻扎在荒郊野岭。 士兵们的身上大多挂彩,粮草也丢失了大半,好好的一支幽州强兵,如今混的犹如流寇一样。 夜间驻扎休息时,竟然连帐篷都不够用,很多军士都是露宿荒郊,彼此相互依偎而眠。 柴火在原地‘噼啪、噼啪’的响着……刘备,关羽,张飞,赵云,简雍等人围成一圈烤火。 他们围绕着篝火,都是一言不发,只是愣愣的看着那团熊熊燃烧的火焰,各自出神。 就这么静坐了良久之后,终于听见刘备长出口气,颇为落寞地看向简雍:“宪和,你可是打听清楚了?” 简雍冲着刘备长长作揖,道:“都尉,都打听清楚了……咱们北上的路已经被袁绍派重兵封锁!” “想不到袁绍居然可以这么快的就战败褚飞燕,还能这么快的回军断我归路。”刘备将手中的长剑狠狠地插入泥土中。懊恼道:“都怪备用兵无方,才导致三军将士惨败至此……惭愧啊!惭愧!” 见刘备如此痛苦,如此自责,关羽急忙开口道:“兄长何须如此,胜败乃兵家常事!兄长无需如此自责,咱们只要能够回到渔阳,重整旗鼓,秣马厉兵,日后再与曹操和袁绍等人交手,必可重振声威!” 简雍唏嘘道:“谈何容易啊……袁绍这一次破了黑山,声威大震,势力亦增,依我看,他是打算尽快一统河北,收复幽州了……正好我们适逢大败,被阻隔在中原之地,若是想回幽州,必然要突破袁绍的防线,但我军刚刚败北,士气不振粮草不敷,更兼后面有曹操的追兵……一旦我们往北地无法突破袁绍的防线,而曹操随后赶来……那只怕我们非但回不了幽州,而且还……” 简雍的下话没说,但意思却很明显了。 张飞对刘备道:“大兄,咱们原先是和公孙将军一同西征曹操,如今遭逢败北,公孙将军先行返回青州,若是暂时回不了幽州,咱们便先去公孙将近那里暂避如何?” 刘备闻言沉默了好久,最终摇了摇头。 “不妥,此番征伐曹操,是我将伯珪兄拉下了水,如今曹操和袁绍想要对付的人,是我,我若是再将祸水引往青州……岂不致伯珪兄于进退两难之地?备断不为之!” 张飞见刘备不肯,急了,忙又出言相劝,刘备只是不听。 简雍心中却明白,想来刘备不想给公孙瓒添麻烦是其一,其二公孙瓒身边边郡武将,自应劭被黄巾战败后,他兵峰转向青州,借田楷等人之力强居青州刺史,但却并不得人心,而且青州东面是海,西北两面毗邻曹操和袁绍,在青州待的时间长了,早晚也会成为袁,曹的瓮中之鳖。 确实不是长久之计啊。 张飞站起身,突然一脚踢向柴火堆,顿时溅射起了大片的火化。 “幽州回不去,青州又去不了!真是能急死个活人……实在不行,咱们就回兖州去,和曹操拼个你死我活!” 赵云伸手拉了拉张飞,道:“翼德莫要急躁,诸事皆可从长计议。” 说罢赵云看向刘备,道:“玄德不想去公孙将军那里,但咱们眼下又难以回到幽州……难不成,你心中已经有了想去的地方?” 刘备轻轻地咽了一口吐沫,脑海中想起了当年刘虞初征辟自己时,曾说过的那番话。 大汉朝刘氏宗亲之中,现在最为强大的一人,那个在南方替大汉扛起一片天的顶梁柱…… “实在不行……我们南下,如何?” “南下?”关羽闻言一惊,他最是了解刘备,闻言不由奇道:“兄长,莫不是想去……荆州?” “大兄要去投刘琦?”张飞亦是惊道。 刘备点了点头,道:“护君联盟,当初就是由此人发起,而诸多刘氏牧守之中,目下也以此人发展最为迅速,兵马最为强盛,如备所料不错,日后能匡扶君王者,非此人莫属……而且听大司马说,当初将我引荐到大司马麾下的人,亦此人也。” 简雍捋着胡须,认真思量了一会,点头道:“刘琦和大司马,皆为护君联盟中人,同为匡扶社稷之人,又与都尉同宗,若往荆州投此人,并非改换门庭,日后若要对付袁曹,我们南北两方共同夹击,倒是比我们一方苦苦在幽州支撑要好很多……这也算是为大司马拓出了一条生路。” 刘备重重地点头,然后他看向赵云,问道:“赵君之意如何?” 就地位而言,赵云乃属军中监察官,虽不是第一统兵者,但就执行权力来说,此时他还在刘备之上,故而刘备想要南下,还是要征求他的意见。 说句良心话,赵云并不想离开河北,那里毕竟是他的故乡,这年头哪一个人没有乡土情结? 但眼下的形势,自己若是与刘备分道扬镳,能不能回幽州尚在两说之间……就是回去了,单凭刘虞之势也无法与袁绍相抗衡。 刘备适才说的没错,大司马要与袁、曹相抗,一定要有人与他南北呼应。 毫无疑问,刘琦是当下诸多牧守中最好的选择。 赵云沉默了片刻,最终点了点头。 刘备重重地一拍手,道:“事不宜迟,咱们明日一早便即起行!” …… 益州,成都。 自打到了成都之后,刘琦便将成都定为了治所,弃用益州昔日的治所绵竹。 他派人去荆州召伊籍,刘阖,刘巴等人入蜀,与法正,徐庶,满宠等人一起制定《蜀科》,同时,将荆州的三司法体系挪用到了益州。 想要在蜀中立德,首在开垦土地,增加粮食产量。 但想在蜀中立威,则首在立法。 就算是益州已经平定了,但治理这么大一个州,需要做的准备工作还很多,特别是蜀中这些本土豪族,在一定程度上而言比昔日荆州的那些人还难搞。 刘焉就是因为没有跟他们处理好关系,因而走上了末路。 相比于只身入蜀的刘焉来说,刘琦入蜀后的情况要好许多。 因为他是带着大军来的! 而相对的,蜀中诸豪因为数年来连续不断的战乱,实力也颇为受损,再加上贾龙,任岐等人皆亡,面对刘琦的政策,他们也无法反驳,也没有实力反驳。 伊籍等人入蜀,开始制定蜀科之后,雒阳的使者也返回了程度,将王允的话原封不动的给刘琦带了回来。 刘琦听完之后,不由诧异地看向那名使者,问道:“就这些?” “就这些?” “让我就地处决了刘璋?” “是。” “那诏书呢?” “王允说了,没有诏书,让君侯依口令行之可也。” 刘琦的脸色瞬间一下子就变的不好看。 这个老流氓,他跟我玩这套? 也好,你玩,我陪你! 第六百七十六章 中央与地方的博弈 次日,刘琦在成都新成立的牧署召见了一个人,这个人就是刘焉的二儿子刘诞。 身为刘焉的次子,刘诞昔日也是刘璋继承益州的有力继承人之一,但是最终他和刘范都没有斗过刘璋。 刘范被刘璋暗杀身亡,刘诞只身投奔到了犍为郡,投靠任岐。 如今蜀中平定,任岐身死,犍为郡也成了无主之地。 刘琦在占据了成都之后,派遣甘宁领兵去收复蜀郡和广汉郡诸县,同时派遣严颜去收复巴郡诸县,另遣张任南下,去收复犍为郡下辖诸县。 因为贾龙、任岐已死,再加上刘璋已经投降,刘琦收蜀的三路兵马所到之处,各县几乎皆是望风而降。 张任一路南下,将犍为郡整个转了一大圈,诸县皆降,而他还从犍为郡为刘琦带了一个人回成都。 这个人就是当初投靠在任岐麾下的刘诞。 而此人当初亦是从雒阳来到蜀中的。 本以为离开了雒阳,来到蜀中,生活轨迹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可惜事与愿违,越过越惨。 刘诞当初在长安,董卓都不曾杀掉他,来了益州之后,不但要亲眼目睹弟弟杀死兄长,还要被他的亲弟弟派人追杀,落的个狼狈逃窜的下场。 见了刘诞之后,刘琦的第一句话就是:“你要知道,我不可能留你在益州,因为你是刘君郎之子。” 刘诞闻言沉默了。 说实话,他也不想留在益州,在刘琦麾下,毕竟他的父亲和弟弟刚刚与刘琦交战完毕。 自己对于他而言,是个不稳定的因素。 刘琦继续道:“当年刘君郎制造违制车舆,妄图称帝,朝廷并没有剥夺你的官职,而且自刘君郎死后,还将你放回蜀中与治丧,诚然朝廷有些私心,但可以说并未将你归于叛逆一流,如此我派人送你回雒阳,至于到了朝廷之后,天子和太傅会如何处置你……就不是我能干预的了。” 刘诞知道,当初朝廷将刘焉定性为叛逆的时候没有杀自己,如今自己回返雒阳,朝廷依旧不会杀他。 不论如何,这倒也算是件好事,总比自己待在益州要安全一些。 当下,便见刘诞冲着刘琦长长作揖:“多谢将军。” “对了,你的那位胞弟刘璋,这一次也跟你一同回去。”刘琦突然出言对刘诞说了一句。 刘诞闻言浑身顿时一颤。 刘璋? 这个畜生还没有死! 刘诞的身体隐隐间开始发抖,牙齿打颤,眼中的恨意和怒火在不经意间越来越盛。 很显然,刘范的死和自己的逃往,已经成为了他心中难以释怀的一道坎。 刘琦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地观察着刘诞。 “敢问将军,为何不杀刘璋,反倒是要将他送返雒阳?”良久之后,刘诞的情绪略微平稳之后,突然向刘琦开口。 刘琦摇了摇头,认真地道:“刘某身为汉臣,奉命前来监管益州,至于刘璋当如何处置,必须要有朝廷做主,我身为臣子不能僭越而行……就像是对待你,我也一样,毕竟,咱们都是天子之臣,归宿和结局如何,也只有天子才能说了算。” “好,我明白了,多谢将军相告。”刘诞向着刘琦长长作揖,方才拜辞离去。 刘诞走后,刘琦立刻派人找来了李铮。 “刘诞和刘璋,此番前往雒阳,要由你亲自带人押送雒阳……记住,刘诞对刘璋深恨之,这一路上前往要派人盯紧他们,既不能让他们跑了,也不能让刘诞与刘璋接触,以免误伤……一定要让他们兄弟俩平安的抵达雒阳。” 李铮拱手言道:“君侯放心!铮必定竭尽全力,不负君侯重托。” “王允不会拿刘诞怎么样,毕竟当年刘焉被定为反贼的时候,他也一直是在朝中为官的,不可能会在这个时候翻查……如我所料不错,刘诞上雒之后,一定会想方设法的上奏,请君命让刘璋死……你务必在这一路上,与刘诞好好交往,到时到了雒阳之后,也可名正言顺的帮他找找门路。” 李铮闻言有些犹豫。 “君侯,这事末吏怕办不成。” “怎么?” “末吏不过是一介掾史,官阶低微,况且处置刘璋这样的大事,非得是王允做出不可,末吏纵然是到了雒阳,只怕也是撬不动王允的府门啊。” 刘琦闻言笑了:“李掾史,你好歹也是我到荆州之后,跟我最早的一批人,怎么这么多年来,还是这般不长进?王允在国中虽是一言九鼎,但天子才是大汉的当家之人,就算是王允专权,但天子若是在朝堂上发言,王允也不得不三思而行的。” 李铮露出了一脸苦相:“以末吏的身份和地位,面见王允都难,更别说打开宫门去见陛下了……再说了,就是见了陛下,陛下也未必听末吏的啊。” 刘琦长叹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 若不是眼下治理益州缺人,他也不好将这事交给李铮去办。 若是由法正、伊籍或是刘晔等人前去,一定不会有他这么多的问题,也不需要刘琦手把手的教。 但李铮对待自己的忠心还是没问题的,且也见过世面,虽然不是那么顶尖聪明,可让他去刘琦放心。 刘琦伸伸手,请李铮坐到了自己桌案的对面。 “李兄,你我也算是相识多年了,从刘某单骑入荆州起,你我就算是不打不相识,今日我就把话给你挑明了……你虽然只是我的掾史,但进了京城,没人敢薄待于你,因为你除了掾史的职位之外,尚有一个身份,那就是横跨两州的镇西将军的使者,如今大汉南境风吹草动,皆与我息息相关,而且你此番前去,我会让你代表我给天子进贡南境稀珍,天子出于给我几分薄面,也必会见你,届时你见机行事便可。” 李铮这才有所明悟。 他沉吟片刻,点头道:“末吏尽力而为便是。” “另外,王允一定是不会主张杀刘璋的,但要说动天子,不一定只靠王允,你还可联系朝中其他的重权人物。” “朝中其他的重权人物?是谁?” 刘琦笑道:“卫将军吕布,如今拱卫雒阳的军权大部分在此人手中,他虽出身并州边郡,但在朝中的话语权也算是有的……毕竟就眼下的局势来看,朝中王允主内,吕布主外。” “只是,我与吕布素不相识,他如何肯帮我?” 刘琦闻言有些头疼了。 当年见李铮的时候,他那股机灵劲怎么没了?这几年伴饭吃了么? “其实想要搭桥吕布,并不是那么难……财货、珍品、名器、宝甲军械……都是可以的。” 李铮恍然大悟:“明白了。” “这样,你一个人去雒阳,怕是难以成事,我让杨松给你当个副使,凡事也好有个照应……你在明,杨松在暗,贿赂吕布的事情,你大可交给杨松去办。” “诺。” 第六百七十七章 张允寻妹 “见过二姐!” 今日是蔡觅,蔡琰,杜嫣,任姝等人从雒城被迁移到成都的日子,刘琦这几名女眷刚刚抵达了成都,蔡勳便火急火燎的前来拜见。 非但是拜见,而且还是带了一大堆的益州珍品玩物,送给她姐姐蔡觅。 原先的蔡家,蔡瑁当权之时,可谓一手遮天,蔡觅虽然是蔡瑁的姐姐,当在族中权重却并不是那么大。 但是如今,蔡瑁离世,身为新任家主的蔡勳,对待蔡觅可谓是相当的尊重。 就好比今日,蔡觅她们一大家子刚迁居到了成都,蔡勳便急急忙忙地赶来向姐姐献媚了。 而且,他还特带了一众手脚麻利的军士,来帮蔡觅等人搬运辎重,收拾府邸。 看着蔡勳忙前忙后的帮着自己搬家,别说是蔡觅了,就算是杜嫣、任姝,蔡琰等人也大为感动。 身为姐姐,蔡觅也有点不太好意思。 “成珪,你好歹也是中郎将,如今益州刚刚平定,你有那么多的正事不做,却跑来帮姐姐处置这些琐事,未免有些……” 蔡勳急忙笑道:“二姐多虑了,弟身为中郎将,征战沙场,弟义不容辞,如今战事已毕,这城中的诸多政事皆有赖君侯麾下的一众名士处置,与我关系不大,闲着也是闲着,二姐大可不必跟我这般客气。” 蔡觅闻言轻叹口气,道:“咱族中这许多兄弟,往日数二姐和德珪最为相善,平日里却不曾关注于你,如今看来,成珪你确实是个有情有义的,二姐往日忽略你了。” 蔡勳呵呵笑道:“咱都一家人,二姐这么说,未免见外了。” “如今君侯治政于蜀,夫君想来身边也是缺人……要不,回头你多自荐一下,帮你姐夫多担待一些蜀中政务?” 蔡勳闻言,急忙摆手。 “不得,不得!这中郎将的军职,还是姐夫硬给我扶上来的,这一块弟弟如今还没弄明白,如何好去碰那些政务俗事?弟现在掌管的这些事儿,足够!” 蔡觅闻言不由笑了。 “唉,德珪就没有你这般懂事,凡事能看得开,不争抢,有的时候啊,这不争其实就是争,蔡家由你掌舵,姐姐放心。” 蔡勳得了蔡觅夸赞,不由喜笑颜开。 …… 张允在成都的府邸中,杨松今日特来向他请辞。 “先生要去雒阳?”张允颇为诧异的看着杨松。 杨松拱手道:“是啊,昨日刚刚接到君侯急令,着杨某给进京朝贡的李掾史当副使,前往雒阳觐见天颜,另押送刘璋和刘诞前往,并有机密要是要办。” 张允恍然地摸着胡子,仔细地琢磨着。 少时,方见他满意地点头道:“好事,好事啊……押送刘璋和刘诞,这两个人目下是君侯与朝中王允博弈的两颗明棋,君侯肯让你参与,可谓是重用啊,此事你若是办得好,依君侯的性格,必不薄待!” 杨松笑道:“多谢将军提醒,杨某尽力而为。” 张允伸手指了指一旁的坐榻。 杨松知道张允这是有事儿要跟自己细聊,随即坐下。 待杨松坐下之后,张允道:“先生也知,蔡勳那厮今日带人去给君侯的夫人们接风了?” 杨松摇了摇头,道:“不知。” “没了个蔡瑁,如今又蹦出个蔡勳,几番与我作对。”张允捋着须子不满地道:“几次三番的与我作对,偏偏我还拿捏不住此人,真个憋气!” 杨松苦笑道:“中郎将军乃是君侯兄长,蔡中郎将乃是君侯妻弟,手心手背都是肉,只要不出大事,君侯断然不会轻易处置你们其中一人的,将军何必与他相争?” 张允挠了挠眉心:“不是我想跟他争,是他非要与我争,形势如此。” 杨松抚摸着自己的须子,道:“蔡勳年轻,又是庶出,能够坐蔡氏家公之位,全凭君侯一力扶持,其族中人未必服他,况且君侯麾下诸将,与他相熟者不多,将军却与典君,李曼成,张任等人相善,此一点将军在其之上。” 张允闷闷不乐地道:“问题他身后,有个好姐姐帮衬,这点我是远远不及的,蔡夫人送点枕边风,不比我做什么都强。” 杨松无奈地道:“君侯的后院之事,只怕就不是咱们所能左右的了。” 张允憋着气道:“当初在雒阳,我帮君侯纳了杜氏女子,本以为能引之为依靠,可时过境迁,却发现无甚用处,人家当了君侯的女人,根本没也不搭理某了。” 杨松忙道:“中郎将想要献好于君侯,就莫要与君侯的几位夫人相善,内外连接过密,对为人主来说,乃是大忌,蔡勳跟夫人乃是姐弟,不同旁人,中郎将可切莫走了歪路。” 张允闻言长叹口气,深以为然地点头。 杨松沉吟了一下,道:“其实中郎将无外乎是想取悦君侯,成为君侯身边亲眷之从的第一人,依照在下来看,中郎将不许与君侯后院之人过多密切,如此反倒是惹君侯猜疑……中郎将不妨替君侯多谋些国色之人,以充君侯后院,就算是事后与这些女眷不联系,只要君侯一看见她们,照样念中郎将的好!” 张允闻言撇了撇嘴,道:“你当我不想?君侯这人眼界高,一般的脂粉入不了他的眼,你看他那四位夫人,哪个不是国色?” 杨松呵呵笑道:“蜀中之地,人杰地灵,有颜色者甚多,将军若是细探,决计少不了的。” “当真?” “自然是真的,别人不说,就杨某所闻,单是吴懿之妹,便是冠绝益州的国色人物,只是她非蜀中本地人就是了。” “等会儿……”张允突然抬手:“谁?” “吴懿之妹?”张允的脑海中,猛然蹦出了一条讯息。 当年,他随同刘琦北上,当时与贾龙和刘瑁等人会和之时,刘瑁酒醉,曾闹出个笑话…他非要刘琦说了一句:汝妻子,吾养之的话。 当时不过是酒醉玩笑之言,但时至今日,张允却还记得。 “那吴懿之妹可出阁了?”张允试探着询问杨松道。 杨松笑着摆了摆手,道:“吴懿自打归顺了君侯,其家族在蜀中备受刘焉压制,能活着就不错了,况且此女昔日亦与刘瑁有婚约,蜀中各族中人,但凡不是想找死的,谁敢娶她?” “好,好……有点意思。”张允搓着手道:“就她了!就她了!若是她真与刘瑁成婚,是不是就算是君侯婶娘了?” “应该是,算吧。”杨松有些不明所以。 “好,就她了!”张允笑呵呵地站起身,兴奋着道。 第六百七十八章 召刘备 成都,刘琦的府邸。 这几日的刘琦因为整顿益州的政务,实在是太过劳累了。 毕竟是一个南部大州,而且益州辖境内的叟民数量也十分巨大,如何能够让益州有效安定的发展,便是这段时间以来,刘琦重中之中的研究课题。 首先,屯田、建梯田、扩大生产供应,是稳定益州的耽误之急。 在东汉末年,粮食就是稳定社会稳定的第一要务,犹如后世的稳房价保民生一样,在这个年代稳住粮食,社会就富足。 而蜀锦,身为益州内独有的特产,更是曾在历史上经历过重大考验的硬通货,刘琦更是需要大力的发展蜀中的蜀锦业。 另外,益州井盐和矿产,包括后世赫赫有名的攀枝花铁矿,都需要合理的开采利用。 蜀郡、广汉郡、巴郡这些年一直以来遭逢的战祸不断,蜀中人口锐减,军民疲惫,之所以出现这种情况,大半的原因还是在于益州高层没有好的方法来安定境内的叟民。 叟民的数量在益州,几乎不在汉人数量之下,比之荆南的蛮族更甚。 这样庞大的群体,若是能够合理运用,便会大量的增加税收和提高生产力,但是若是治理的不好,那就如同历史上东吴的山越一样,产生巨大的危害。 而且蜀中的夷民分布比较散,巴郡、犍为郡、广汉皆有大量的夷民部落……当然,最为集中的地方还是在南中四郡。 相比于益州北面的五个郡来说,南中四郡相当于未开发的状态,那里部落民族的开发程度相当落后,不懂耕种和种植不说,大部分的人还居住在山洞中,连像样的房子都不会建。 但也正是因为原始,其可挖掘的空间也自然就更大了。 经过了和手下细细的商议后,针对益州的叟民,刘琦觉得暂时还是要采取羁縻政策来治理的要好。 羁縻政策的具体实施相对复杂一点,但简单直白的说,就是活用少数民族的头领来担任本地的高级官吏,但需要接受刘琦在地方设置的具有最高行政权力的都护府的监管,说白了,就是设立单独的自治区。 益州内的叟民这十几二十年来屡屡反叛,纠其根本还是豪强的榨取太甚,而历史上的诸葛亮治理南中的手段则是当时三国之中最为成功的典范,他活用羁縻统治,以攻心为主,采取了对少数民族的笼络的政策和松散的管制方式,使得南中之地成为了蜀汉北伐的重要后勤保障。 针对治理益州的夷民政策,刘琦不打算交给本土的豪强或是士族来做,因为他们与当地的夷民之间仇怨太深,而且对待夷民用以宽松的政策,势必会减少本土大族的利益,因为很多大族之间的利益链中,最重要的一项就是榨取夷民的生存空间。 刘琦思来想去,最终决定将治理教化蜀中之夷的这件大事,交给以徐庶为主的一班荆州士族。 徐庶现在和张允一同统领卫士署,而蜀中既将成为刘琦的大后方,卫士署也自然将要在此大兴布局,特别是针对蜀中豪强大族的监管,坚决不能放松。 另外,刘琦又调了荆州的李严、庞统这两个少年,以及崔钧和石韬两个在荆州发展蒙学的强人来蜀中。 另有伊籍,刘阖等人也留在蜀中相助处置此事。 之所以要调遣大规模的荆州学子入蜀处理此事,是因为处置夷民的细节确实很复杂。 经过了一系列的研究和布局之后,刘琦终于将针对益州叟民政策和事实方案的事情定了下来。 当天晚上,他便去了蔡琰的房间,准备来一个小放松。 蔡琰的小院旁边,紧挨着蔡觅的院子,而刘琦和蔡琰休息的居所,隔着一道小矮墙的房内,住着那位蔡觅刚刚认下的姐妹——邹氏。 邹氏虽是女子,但因为出身于凉州,二十七年来一直有练骑马和弓箭的习惯。 这天晚上,邹氏闲来无事,正身着劲装在自己的门前踢腿练武,隐隐约约的,却是听见了旁边的院落中传来了优美的琴箫合奏之声。 邹氏正挥汗如雨,一招一式的在院内认真练拳。 听到这从隔壁院中传出的琴萧之声,邹氏的动作渐渐缓慢了。 少时,却见她不再伸练腿脚,而是站在院落旁边,闭起了眼睛,静静地倾听着旁边院落中的琴萧之声。 她自幼出身于凉州,因地处险恶州郡,常年都是处于战乱之中,故身为女子亦要自幼习练弓马,用以作为护身手段,而凉州的男人和羌胡,皆是性格暴戾,嗜杀嗜血的凶蛮之人。 但这却并不代表邹氏不向往中原女子的生活,那种织布习曲,和自家夫君琴瑟和谐的美妙情形经常浮现在她的脑海中。 特别是去过雒阳之后,她也算是见过不少司隶的女人,说实话,邹夫人打心眼里羡慕她们那样的生活。 特别是当她听到了中原人弹奏那美妙的乐曲,她的心中就有一种说不出的神往。 女人都是对美好的事物充满了向往的,这是女人的天性。 但可惜,她只能在心中羡慕一下,因为她虽然喜欢听这萧琴之声,但其本人不懂音律。 邹夫人靠在墙上,闭着耳朵倾听对面院落的琴萧曲声。 她虽出自边郡,可也知道蔡琰的大名,知其琴技冠绝天下,是为天下第一才女。 难怪这曲子这么好听……仿若都要将人的魂勾走了。 不过那萧声也很好听,和蔡大家的琴声同奏,相得益彰,就是不知是何人吹的。 邹夫人听了一会之后,心下略起疑惑,最终她打定主意,回头一个纵身,却是用双臂抓住了那矮墙的顶端,然后双臂用力,竟然是麻利的双脚离地的将自己的身体支了上去! 若是刘琦看见,一定会为她鼓掌喝彩。 这得是多强的臂力和腰力,还有柔韧性才能做得到啊? 诚然,很多男性是可以做到这一点的,但对于女人来说,这样的动作就未免有些高难了。 邹氏爬上了墙头,小心翼翼地向院中看去…… 果然,在院内的凉亭之中,弹琴的人是蔡琰,而在一旁吹箫者,则是刘琦。 两人一个弹,一个吹,都是笑容满面,彼此之间的那种情投意合之感,饶是不远处在墙头偷窥的邹氏,也能迎面感受的到。 什么是撒狗粮,这就是了。 邹氏一边倾听着乐声,一边羡慕地偷瞄着刘琦和蔡琰夫妇。 这才是她心中一直向往的日子和情调。 少时,刘琦和蔡琰弹完了一曲,二人共同起身,抱琴拿萧,携手共同走进了屋内。 “怎么不弹了?”邹氏见两人不再弹曲,心中不免有些失落……说实话,蔡琰的音律,确实高明,其琴声如同高山流水,雾中朝霞,异常的吸引人。 邹氏轻轻地叹了口气,遗憾地向着院中望了望,就想往墙下跳。 但就在这个时候,房中隐隐约约的响声,传到了她的耳膜中。 在这个幽静的院落中,虽然隔着一道墙,但那声音却格外的清晰,让邹氏听的两颊通红。 那旖旎之声中不仅仅有女子的声音,而且隐隐间,似乎还夹杂着一个男子的吼叫。 邹氏轻轻一撒手,从墙上跳了下来,她的脸颊此刻依旧滚烫,一双大长腿不知为何,走起路来好像有些迈不开步似的,扭扭捏捏地夹着走路,犹如被人踩了尾巴一样。 “一个男的叫那么大声干嘛?属驴的?”邹氏咬紧嘴唇,低声念叨了一句,转身走进了自己的屋子。 …… 次日一早,刘琦伸着懒腰从院子里走了出来,打着哈欠,正好碰见邹氏又在院落中练武。 刘琦微笑着向她点了点头,道:“邹夫人。” 但不知为何,邹夫人看到刘琦之后,立刻脸颊变的通红,她放下高抬的腿,然后冲着刘琦拱手施了一礼,道:“君侯。” 然后,便找了个借口匆匆转身离去了。 刘琦望着她的背影,不明所以的摇了摇头,暗自道:“这女人甚是怪异,见了我跑什么?” 不过,她那双腿可是真长。 刘琦正暗自感慨着,却见府邸的管家来到他面前,低声道:“君侯,荆州那边,黄将军有紧急公文送至荆州。” 刘琦将管家递送来的木匣拆开,仔细观看着里面的内容。 这不看倒好,一看之下,刘琦的表情变的极为凝重。 信上的内容无他,是黄忠告诉刘琦,在中原与曹操交锋战败的刘备前来相投,请刘琦定夺! 刘琦挥了挥手,让管家暂且离开,他自己则是带着那封书信,去往自己的书房。 刘备…… 单纯以能力来说,刘备前来投奔,自然是可以大幅度扩充己方的势力,而且他不只是自己来,与他一同前来的,还有关羽,张飞,赵云这三个猛将,在历史上他们都是赫赫有名的大人物。 问题是,刘备这个人,在历史上经常走穴,但每一次走穴串场子,且每一次走穴,他都是赚的盆满钵满。 公孙瓒,曹操,吕布,袁绍……这些人刘备都依附过,但没有一个人能够让刘备从一而终。 但唯独有一个人,却让刘备心甘情愿的辅佐了他长达七年的时间,直到这个人身亡——这个人就是刘表。 刘备到底可不可用,有多大的用处,没见过他的刘琦眼下不好判断。 经过了一番缜密的思考之后,刘琦下了一个决断。 让刘备先来成都,不论如何,自己都要先见一见这位名义上的族叔! 第六百七十九章 雒阳行计 南阳郡,宛城。 刘备的兵马此时正在南阳郡以北驻扎,他们日夜不停的赶路,中间又受到了袁绍和曹操的多次追击,受了不少的损伤,历经无数艰辛,方才抵达了荆州境内。 但是到了宛城,刘备便不敢再向前进一步了。 宛城里有重要人物镇守,那便是刘琦的左膀右臂——李典。 李典将刘备抵达的消息送给了黄忠,黄忠又派人入益州将刘备前来投靠的消息带给了刘琦。 至于在这期间,黄忠则是往宛城给李典加兵,让他严密注视刘备的动向。 虽然敌方的人数不多,但毕竟都是久经沙场的猛士,黄忠多少还是要防备一些的。 刘备在宛城附近待了很长的一段时间,直到刘琦的使者返回了襄阳之后,他才得到了下一步的指令。 刘琦派人请刘备入益州,去成都。 关羽得知消息后,心中颇为不悦。 “兄长,我等不远千里来投,刘伯瑜却这般怠慢于你!益州千里迢迢,我等将士从北地而来,已是疲惫,如今又有转入益州内,只为见他一面,是何道理?” 刘琦摆了摆手:“二弟此言差矣,我等前来拜会刘琦,主动相投,此事在荆州也不算是小事……刘镇西人在益州,自然是要召我前去相见的,而我们在宛城的这段时间,李典对我们一直不薄,我军的所有粮草辎重,宛城方面一力供应,又提供给我们营地,包括平日所用的帐篷,衣物,这已属厚恩了。” 张飞出人意料的并不着恼,只是冷静地道:“那李典对我们确实客气……不过三军从荆州转向益州,是不是有些太过跋涉了?” 简雍笑呵呵地说道:“翼德,刘镇西虽然不曾直言,但他此番的深意实在是召都尉一人入蜀,而让我三军将士,留在荆州。” “什么?”关羽和张飞闻言皆是一惊。 关羽忙道:“兄长断断不可,你孤身一人入蜀,万一有什么差错,我和三弟远在千里之外,何以相助?” “就是,若是真去,大不了咱们就带兵去!入蜀所需军粮什么的,让宪和去问李典索要便是。” 刘备沉吟片刻,良久之后,方才慢悠悠地道:“若是刘伯瑜真有害我之心,咱们这些人便是都去了,难道就有用了么?” “这个……”张飞闻言有些语塞。 却是,地盘是人家的,城池是人家的,兵马也比自己多了十倍不止,何以相抗? 刘备笑道:“放心吧,刘镇西非阴毒之人,我去益州应无差错……云长,你在此领兵,无令不可擅动,等我回来。” 关羽心中虽然不情愿,但还是恭敬地领命。 刘备转头看向张飞:“翼德,你随我一同入蜀吧。” 张飞闻言颇感惊讶。 刘备往日里有事,多倚重于关羽,哪曾想今日居然让他随行。 张飞愣了片刻之后,急忙道:“大兄放心,弟一定好生护卫兄长,绝不让人碰兄长一根手指头。” 刘琦摇了摇头:“保护什么?为兄这是带你入蜀见见世面。” 简雍对刘备拱手道:“都尉,不妨让子龙也随公同往吧。” “嗯……”刘琦沉吟片刻:“若是让子龙随行,备不方便去说,还请宪和辛苦一趟,去与子龙说明,看他愿意不愿意随我去益州。” 简雍和刘备乃是同乡,彼此之间最为知根知底,在某种层面上,他甚至比关羽和张飞更了解刘备。 赵云身为监军,在军中有一定的基础,而且一直以监军的名义督军,身份特殊。 但是这一次入蜀,一来一返时间必是不短,赵云和刘备若是真的一起去了,那剩下的这些幽州军,时间一长基本上就可以被关羽完全收编了。 在这一点上,刘备非常相信关羽的能力。 当然,完全的收编这支兵马,不代表刘备有什么不好的心思,也不是他想对赵云不利。 只是这是他仅剩的武装力量,是他的命根子,也是他刘备最后的依靠和希望。 还是掌握在他自己手里更有安全感。 …… 当晚,简雍前来见赵云,向他陈述了刘琦的邀请。 简雍向赵云陈述,刘琦身为南境霸主,己方前来投诚,赵云和刘备同样是首领级人物,若是不去益州相见,多少有些于礼不合。 赵云不疑有他,当下便随同刘备一同前往益州。 …… 雒阳。 以李铮和杨松为正副使的队伍,从汉中出境,借上庸之地进入了司隶之境,不数日便抵达了雒阳。 到了雒阳之后,李铮和杨松立刻分头行事。 李铮为正使,一面向尚书台呈递文书,请见天子,奏请见驾,替刘琦给天子进献贡品和战俘。 而另外一方面,身为副使的杨松则是暗中拜访了魏续。 杨松深明贿赂之道,他明白,直接去见吕布做疏通的手段太过下乘,最好的方式,还是有一个吕布的亲近之人引荐。 …… 今日,是个大晴天,杨松带着重金厚礼,前来魏续的府邸请见。 魏续一看见摆在地上,那被打开的一个个箱子中,摆放的麟趾金,上品漆器,白瓷器,还有蜀锦等贵重物品,眼中的光芒四射,口水差点没流出来。 通过这些贵重的物品,魏续很快就与杨松打成了一片,二人只是谈了一个下午,就变成了‘相交莫逆’的好朋友。 畅谈之间,杨松便将自己这次来拜府想要求魏续的事大致说了一遍。 魏续听了之后,不以为然。 “杨先生放心,区区小事何足道哉?此事保在我的身上!刘璋叛逆之臣,合该处斩,温侯身为天子亲将,带那刘诞去宫中面见天子,只要天子听刘诞说了那刘璋的恶行,必不会手软的!管他什么宗亲不宗亲,一个叛臣而已,岂能轻饶?” 杨松忙起身拜谢道:“多谢将军!此事若成,事后杨某必然还有重谢。” 魏续伸出了手,道:“我只是说帮你,但却未必能帮的成,你要想做成此事,还需看温侯的态度。” 杨松嘿然笑道:“省的,自是省的,给温侯的厚礼,杨某也已早就已经准备妥当,只待将军代为引荐,便可呈于温侯。” 魏续的嘴角微微一挑:“温侯的眼界可高,贵重的财货珍品自然要有,但却不能光是财帛,还要有些别的稀罕物,你懂吧?” 杨松呵呵笑道:“这一点将军放心,杨某已然全都预备妥当,绝不让温候失望。” 第六百八十章 皇帝也怕穷 次日,魏续便引着杨松,去吕布的府邸拜见。 相对于魏续的过分热情,吕布明显就显得高冷了许多,坐在主位上的他板着脸,面如寒霜,显得极不进人情,但气势倒是十足。 吕布昔日本就是并州武人之首,性格极为孤傲,也正因为这样,当年他在董卓麾下时,一众西凉军武将都对他深以为恨,恼怒吕布不将其等放在眼中。 到了如今,吕布已经是堂堂的卫将军,单论将军之位还在刘琦之上,成为了天子与王允麾下的头号大将。 因此,吕布性格越发狂傲,亦是越发的目空一切了。 当杨松将金帛和蜀锦等物摆在吕布的面前时,吕布的表情依旧是冷冰冰的,不见喜怒,大有将人拒之千里之外的感觉。 “卫将军,这些薄礼皆刘镇西命末吏带来雒阳的,特意转托末吏,一定要末吏亲手交付于将军,以表刘镇西对卫将军的相敬之情。” 吕布站起身,慢步来到正厅前,低着头将地上的贵重物品挨个审视了一遍。 “刘镇西费心了。”吕布淡淡言道:“只不过,我与刘镇西一为天子亲将,一为外藩镇守,这彼此之间有礼品往来,若是被陛下知道,只怕会有所见疑,似此,大为不妥。” 杨松不慌不忙地冲着吕布拱手道:“我家刘镇西替朝廷牧守南境,将军坐镇朝堂替天子拱卫京师,天下安危皆有赖于两位将军,彼此之间相互走动一下,通个有无,其实细想想也是为了汉室天下着想,如此也能证明了两位将军同舟共济,让那些宵小之辈不敢轻举妄动,这总比两位将军水火不容要好吧?陛下若是知晓,心中也会欢喜的。” 杨松的话虽然是将斜的说成了正的,但听在吕布的耳中,还是颇为顺耳的。 吕布面上的表情不变,但心中却多了几份赞叹之意。 不得不说,刘琦在选人这方面还是很有眼光的,这个杨松看着虽然有些滑,但不得不说,让这样的人来给自己献礼,吕布还真是不太好拒绝。 “温侯,刘镇西提议嘱咐末吏,送一件宝贝与温侯,还请温侯笑纳。” “宝贝?”吕布闻言不由来了兴趣:“是什么宝贝,与某一观。” 杨松笑呵呵地拍了拍手。 然后,便见两名随从抬着一个托盘来到了正厅之中,并将托盘放在了正厅内,请吕布观看。 那托盘上面,还故作神秘的遮了一个布盖。 吕布疑惑地看向杨松,却见杨松笑呵呵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吕布大步上前,一伸手就掀开了那托盘上的布盖。 里面的东西,是一套制作精良的甲胄。 是环锁铠。 环锁铠是由西域传入中土的,但由于传入的时间较短,且制作比较繁杂,因此在中原之地,并不多见。 吕布目下,也仅仅只是听说过此甲而已,未曾见过实物。 整个大汉,目下也仅仅只有南阳郡的冶铁技术,再加上南方丰富的金属资源,可以支撑刘琦去大批量的打造各式各样的甲胄。 吕布拿起了托盘中的那件甲胄,开始认真的打量了起来。 以做工而论,环锁甲的一般由铁丝或铁环套扣缀合成衣状,每环与另四个环相套扣,形如网锁。 这样的铠甲制作流程和周期,相对于目下吕布所穿的甲胄时间要长上许多。 这种甲胄的优势,在于轻便轻巧,柔韧性强,其重量比之吕布现在所穿的重将,几乎要轻上三分之一。 但相对的,它也存在缺点。 那就是锁子甲的防御力要远逊于重甲。 对于一般的弓弩冷箭来说,锁子甲的防御力是足够的,但一旦碰上了长矛大刀,其防御力便远远不及重甲了。 可若是在锁子甲外面,再披一重轻甲,则防御力相比于重甲而言并不会减少太多,而且就重量来说,还是比重甲要轻。 况且以吕布的身份和武力,他身为主将,若是真在战场上碰到刀斧袭身的时候,必然是身陷巨大危机。 到时候,就算是身披重甲,怕也是不会起到什么大用,反倒是会因为过于厚重的甲胄,而影响动作和发挥,而被对方袭杀。 最重要的,是杨松献给吕布的这套甲胄,在外观上异常精美,打造的非常惹眼。 吕布是一个性情不定浮躁之人,注重于外在繁华。 在他看来,甲胄的实用性是其一,其二还要穿上以后,瞅着甚是威武雄壮。 这在后世,叫耍帅。 可爱美之人,人皆有之,也是可以理解的。 当初的方天画戟,也是刘琦在南阳郡打造的兵械,虽然使着比长矛要复杂的多,但吕布还是异常喜欢。 如今再配上这套锁子甲,吕布的脑海中已经开始勾勒出自己身穿锁子甲,身披蜀锦战袍,手中方天画戟,坐下嘶风赤兔马的英武形象。 这才是符合天下第一武人的标配。 “哈哈哈哈!”吕布一直冰冷如山的表情,终于缓和了,他发出了难得的畅快微笑。 “既得刘镇西这般厚意,那布就却之不恭了,来人啊,上酒摆宴,吕某与杨先生喝个不醉无归!” 杨松心中暗道……吕布的为人,果然还是让君侯给看穿了,连他喜好什么东西都被君侯琢磨透透的。 难怪君侯能成大事,单是这份看人的功力,我等就远有不及。 …… 杨松和吕布搭上了线,而另外一边,王允在得知刘琦派人将刘璋送到了京师之后,气的连脸都青了。 他让刘琦在益州处置了刘璋,可刘琦偏偏不做。 非但不做,还将这烫手山芋给直接扔到了雒阳来! 这不是摆明了,要陛下亲手处置这叛逆宗亲吗? 王允知道,刘协自幼屡遭磨难,心中最恨那些叛臣,刘焉父子在益州兴建违规车舆,摆明了就是暗地里想称帝,这可是触碰了君王的大忌! 以刘协年轻的心性,怕是未必会放过刘璋。 然毕竟是宗亲,若是杀了,恐有失天下宗亲之心。 王允心中打定了主意,无论如何,都要先暂时保全刘璋,至于此人如何处置,待过一段时间风头过了再说。 两日后,益州的使者李铮和杨松,奉旨入宫见驾。 德阳殿上,刘协亲自接见了两名使者。 而李铮和杨松这一次见驾刘协,并非以押送罪人刘璋为名,而是以朝奉为由,带了诸多宝物,前来进奉。 虽然已经重新占据了两都,有了司隶和京兆的广饶疆土,但刘协的根基依旧浅薄,且军政大权还都不在自己手中,少府的物资实在有限,就现实情况而言,刘协还是个穷皇帝。 但是李铮这一次上京,不但带来了粮食,牛羊,另有茶叶、白瓷、麟趾金、蜀锦、漆器……甚至还包括给刘协修缮皇宫的木料和石料。 这些东西,没有入太仓,而是直接交于了少府。 虽然太仓和少府都是雒阳的财政机构,但大司农所主管的太仓收支隶属于国家财政,与皇帝本人的关系不大,太仓内的财政支出用度,只能用于国家建设,皇帝本人不能调动用于私生活。 但少府却不一样,少府中的财货,属于皇帝的私财。 可自打董卓入京之后,少府就成了空壳子,基本就没有了进项。 而王允拥护刘协返回雒阳之后,因为要重新建立官署外加足见军队,少府中的收支也一直极为微薄,刘协的日子一直过得都是紧巴巴的。 而前代帝王管辖的少府主要进项之一,是卖官,可如今这局势,官根本就卖不了,因为大部分的官员任命自董卓之乱后被地方抢走了。 其二是征收山海池泽之税,但如今各地群雄割据,整个大汉朝的山海池泽之税,都被各地的牧守截胡,直接进了他们个人的腰包,与刘协不再有任何关系。 所以说,四年来,刘琦这一次朝奉的进项,在某种意义上而言,是刘协这几年所见过的最大的一笔收入。 单凭这笔收入,刘协对李铮和杨松的好感,就已经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皇帝也怕穷啊! 第六百八十一章 暗流 “二位爱卿,从益州远来辛苦了……哎,皇兄也真是的,跟朕还如何还这般的客气。” 刘协放下手中写着朝贡物品的缣帛,唏嘘不已的叹息道。 李铮对刘协行大拜之礼,道:“陛下乃是天下共主,身系我大汉举国安危,我等臣子能为陛下尽一份绵薄之力,便是毕生荣幸。” 杨松在一旁附和道:“臣等从益州来时,镇西将军感慨不能亲自前来雒阳朝见陛下,深以为憾,是故只能进献财货物资,并石料木材,只盼陛下能够早修宫室,重振天家威仪,中兴大汉,则我等这些在南境为陛下戍边之人,虽百死亦无憾矣。” 刘协感慨地对两旁的一众臣子道:“诸位爱卿,看看,看看,我这皇兄的忠心,真是天地可鉴啊!若是大汉臣工,能有皇兄一半的忠心,何愁天下不宁,何愁汉室不兴?” 在场的诸臣听了这话,表情各异,但还都是一同向刘协施礼,高声道:“臣等愿以死报效陛下。” 待殿内一众臣子施礼完后,跪在地上的李铮直起半身,冲着刘协恭敬地言道:“启奏陛下,臣等此番进京,除了代表镇西将军觐礼于陛下外,还带了伪益州牧刘璋来朝,并朝廷当初为安抚刘璋而遣送往益州的治书侍御史刘诞,恳请陛下发落。” 朝堂之内,众臣听到这里,虽然都不吭声,但彼此之间却开始暗中相互交换眼色。 显然,针对这件事情,站在厅堂中的一众人大多在事前已有所闻。 “这刘璋,当如何处置?”刘琦询问式地看向众臣。 话音落时,便见把头的队伍中走出了一个人。 是现任的九卿之首,太常杨彪。 先前董卓当政的时候,杨彪随刘协入长安,后染疾,便祈求辞病还乡。 董卓因为顾忌杨彪的身份,也没留他,直接给他撵回了弘农郡。 只因杨家人在关西声名太过显著,一向有‘关西孔子’之家。 杨彪先人杨震、杨秉、杨赐皆位列三公,杨家可谓是关西士人中的第一名门。 王允亦因此召杨彪还朝,并请天子敕其为九卿之首。 有杨彪坐朝,则王允收拢关西士族便顺风顺水,没有丝毫阻碍。 杨彪向刘协谏言道:“陛下,依臣之见,昔日刘君郎在益州,虽有不臣之举,但罪不及妻儿,此事与刘璋无干,依老臣之见,还是从轻发落的好。” “从轻发落?”刘协皱了皱眉。 就在这个时候,武将班底中,有中郎将魏续站了出来,对刘协谏言道:“陛下,刘焉死后,刘璋未得朝廷诏命,便自立为益州牧,大有割据称王之心,其父子昔日已将益州视为其本家之物,若说他没有叛逆之心,恐为不实。” 以杨彪,士孙瑞,淳于嘉等为首的一众臣子颇为诧异的看向魏续。 自打吕布当了卫将军以后,他麾下的并州诸将的身份也水涨船高,很多人也都当上了中郎将。 但就算是身份提高了,这些并州军汉在朝堂之上,也基本上从来都没有说过话,他们大多数人都只是站在一旁,静静地听着士族官员们发表言论。 所以说,今日魏续出言,令一众文臣很是不满。 你算什么东西?这有你说话的份? 淳于嘉出言道:“魏将军,刘璋系汉室宗亲,此乃天子家事,将军适才之言,是不是有些僭越?” 话还没说完,刘协却突然道:“不!朕倒是认为,魏将军此言颇为有理,刘璋不尊皇命,自立为州牧,割据一方,抵抗天兵,定有造反之意……不论是否宗亲,此等忤逆之举,都不可以姑息。” 魏续闻言心下大喜。 看来,天子的意思,似乎也是要杀掉刘璋。 就在这个时候,却见王允迈步出班,谏言道:“陛下,老臣以为……不妥,还需细查。” 王允如今在朝堂之上,可谓一言九鼎,他一说话,基本就是拍棺定论,无需反驳了。 刘协心中很不高兴。 他也知道王允是忠臣……但是,这个忠臣的脾气是不是太大了些? 自己可是天子,就算是他王允执政,但天子发表了意见,你是不是多少也得尊重一下,连解释就不解释,就说不妥,把朕当什么了? 刘协的心中甚是不爽利,他对王允道:“太傅,刘璋有忤逆之举,若是不闻不问,朕之威仪何在?天子威严何在?日后天下诸人,岂不各个都有忤逆之意?左右就算是造反之败,朕也不会问罪,如此国法何在?君臣体统何在?” 王允闻言,眉头不由一皱。 依照他原先的脾气,怕是直接就在朝堂上,将放刘璋来雒阳是刘琦的诡计直接嚷嚷出来了。 但他心中清楚,若真是这样做,他跟刘琦便属于在明面上撕破脸。 眼下他们二人彼此算计,都是暗中行事,大家面上都还过得去。 政治这个东西,不能什么事都往台面上摆。 况且刘琦刚刚给天子进献了不少珍品和财货物资,就算是自己说了,天子信自己还是信刘琦,尚在两说之间。 毕竟,刘琦一直以来的一举一动,在天下人眼中,都是忠孝两全之人,让人挑不出半点毛病。 王允深吸口气,继续道:“陛下,刘璋乃是宗亲,其行虽有忤逆,但事关宗室声名,还请陛下消龙威之怒,将事情查清之后,再做处置。” 王允能这么说话,可算是相当的给刘协面子了。 就在这个时候,却见吕布站了出来。 卫将军吕布,朝中武将之首。 他一般在朝堂上很少说话,可一旦张嘴了,便不由人不重视。 毕竟,就算是王允,在军事上也要依仗于他。 “陛下,臣以为,若是要查清事情真伪,倒也不难。” 刘协惊讶地看向吕布:“吕爱卿有何高见?” 吕布拱手道:“刘璋忤逆与否,又何须去问旁人?他兄长刘诞自刘焉入蜀之后,便一直在雒阳,后被司徒遣往益州,据闻,刘诞在尚书台任治书之时,恪尽勤勉,颇有微功,对朝廷也是忠心耿耿,便是刘焉反了,他也一直是安分守己,从无僭越,此等人物,既是朝廷忠臣,又是刘璋之二兄,他又在蜀中待了这么久,若是由他来说此事,想来应是最为公正的。” 王允满面惊恼地看着吕布,滔天怒意涌上心头。 吕布一向从不在朝堂上多言,如今竟然可因为这事说话,毫无疑问,定然是受了刘琦收买! 这个匹夫!不忠不义之人……靠不住,真是靠不住! 刘协一拍手道:“就依爱卿之言。” 随即传令召刘诞诶朝。 吕布得意洋洋的四下观看,突然雨王允的目光相对,却发现对方正狠狠地瞪着自己。 吕布心中大为不满。 大家就事论事,你凭什么瞪我? 难道就因为吕某不顺你的意思? 你姓王的未免太霸道。 少时,刘诞被带上朝堂,由刘协当众询问。 毫无疑问,刘诞现在是恨死了刘璋。 他巴不得刘璋被碎尸万段。 于是,在朝堂之上,刘诞当场指出刘璋的诸多悖逆之举。 刘协听了大怒,当场就要下旨斩刘璋。 但王允就是不许。 最终,朝中大部分的重臣还是倒向了王允一边,纷纷请刘协三思。 刘协再是愤怒,却也不敢去惹众怒,无奈之下只能先将此事暂缓。 但也通过这一次事件,明眼人已经看出,雒阳的朝堂上,已经是隐隐的有了派系之分。 第六百八十二章 珍贵的资源 刘协从朝堂回了后宫之后,就显得异常愤怒。 他屏退了左右,自己缩在宫室中,拿着龙案上的简牍,将那些空白的简牍一卷一卷的扯烂,然后将那一条一条被自己扯烂的木犊片全部扔在了地上。 扯烂了所有的简牍和木犊似乎还不够过瘾,刘协又在那些简牍上狠狠地踩了好几脚。 最后,方见刘协痛苦的坐在台阶上,捂着脸放声痛哭。 五年了,已经五年了,他从一个懵懂的少年逐渐进入了青春期,他懂的东西越来越多,想要做的事也越来越多。 但同时,他能感觉到自己面前的阻力也越来越强。 自己不过就是想杀一个篡位的叛臣,却都做不到! 他提的也不是什么无礼的要求,自古以来,哪一个君王会容忍自己的下辖有想要造反称帝,谋取自己江山的臣子? 不论这个臣子是不是宗亲,哪一个君王会不让他死? 但是今天,王允联合朝中诸臣将这件事给拦下了。 其实在潜意识里,刘协也知道王允其实也是有他的意图……毕竟,整个大汉朝已经分崩离析,天下诸州,十分有七分已是不在朝廷的掌控之中。 各地诸郡的牧守,能对朝廷抱有忠心的,实在是少之又少,所以目光毒辣的王允,深知一举一动都要慎重而行。 但他的做法错了,刘协现在处于青春期,可以说是血气方刚。 十四五岁的少年,心理最是叛逆,且认为自己已经长大,对待长者的教导和教训,一般都会怀揣着一种不服气的心理。 对于这个年龄段的青少年来说,循循引导有时候尚且不够,更何况是王允并没有时间对刘协循循善诱,很多事就擅自做主,这样更加引起了刘协心中的不满和叛逆之情。 刘协坐在台阶上,大口地喘着粗气,过了好久之后,心情才慢慢地平复了下来。 良久之后,刘协招呼殿外的小黄门进殿。 “招呼荆州的使者,让他们三日后来内宫一次,朕要亲自设宴,为他们送行。” …… 刘协在宫殿内生闷气,王允那边也大发脾气。 他发脾气的对象不是天子,而是吕布。 一众臣子和将官出了德阳殿,王允便将吕布招呼到了一边,劈头盖脸的一顿斥责。 吕布气的满面通红,双拳紧握。 他语气冰冷地对王允道:“太傅,吕某也只是就事论事,以理论之,那刘璋确实是忤逆之臣,其兄刘诞亦是当初被太傅遣往益州,吕布又没说一定要陛下处置刘璋,只是让那刘诞上殿,何错之有?” “别当老夫不知道!汝定是收取了那刘伯瑜的好处!” 吕布被王允一语道破,异常尴尬,周边诸臣皆是对他指指点点,着实是好生羞臊面皮。 王允板着脸道:“奉先,我们这些人,都是汉臣,一言一行都要秉持公正,什么事都要以大汉天下为重,这心得摆在正当间,千万莫要摆歪了!” 说罢,王允便气哼哼地拂袖而去。 这若是换成跟随丁原和董卓之前的吕布,非得冲上去一刀给王允的脑袋剁下来。 但经过了多年的沉浮,特别是在董卓的麾下,与那些凉州战将斗智斗勇,又和王允一同重新在雒阳立朝之后,吕布已经逐渐明白,想要在这个天下立足,并不能只是单单的靠喊打喊杀。 王允只是一个五十八岁的老头,昔日手下没有一兵一卒,但自打当了太傅之后,凭借其太原王氏的深厚背景,以及其高超的政治能力,很快就拉拢了一批优秀的人才,并在京兆和司隶站住根脚,很快就重振了朝廷威势。 这些,都是吕布实打实看在眼中的。 他的思想也因此在不知不觉间做出了改变。 在朝廷立足,杀是不能解决一切问题的! 所以,他受了杨松的礼,也是希望能够找些可以在政治上帮助他的朋友。 刘伯瑜,就是一个好人选。 当然,他不可能低三下四的去求刘琦,因此在杨松刚刚开始见他的时候,吕布先是拉高了姿态,直到杨松将锁子甲给吕布献上,吕布才借坡下驴,给了杨松点好脸子。 这个时代的人,不只是刘琦,曹操,袁绍等人在成长,吕布也一样。 面对王允的斥责,吕布不以为意,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将怒火咽回了肚子里。 少时,便见吕布冲着自己身后的一众将领道:“走!” 魏续,侯成,郝萌,宋宪,成廉等诸将,随即同吕布离去。 …… 雒阳那边,王允、吕布、刘协之间有了裂痕,因而分崩离析,而益州这边,盛夏已过,时间已经进入了黄金的秋季。 而秋季代表着秋收。 以江州为中心的第一批梯田的产量已经获得了成功,但因为是第一年的试验田,所以单亩田地的产量并不尽人意。 但由于开垦的新田总量很多,所以累加起来,粮食的产量就达到了一个惊人的高度。 相比于益州去年粮食的总产量,今年的益州的产量相比于去年,整体上涨了五成。 这是一个巨大的收获,同时也使得以刘琦为首的新益州政府可以彻底的在益州站稳脚跟。 因为在江州周边开垦梯田和新田只是今年战争中的临时策略,而下一个年度,梯田与开辟新田的政策,将在益州诸郡进行整体实行。 如此一来,益州辖境内开辟的新田数量将要大幅度的增长。 而庞统、崔钧、石韬等人,也在刘琦的征辟下相继入蜀,协助刘琦进一步的开辟益州以及南中诸地。 若是估计不错的话,益州在接下来两年,将进入一个高速发展的阶段。 但是,令刘琦万万想不到的是,益州士族群体此番入蜀,还给刘琦带来了一件大好的礼物,一件让刘琦万万没有想到,可以入手的东西。 对于这件东西,刘琦本来已是不抱希望。(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t x t 8 0 。 C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8 0 8 0 t x t 。C o M 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这是什么?”看着桌案上的稻种,刘琦有些不明所以。 “回师兄……这是刘府君从长沙,让小弟为师兄带来的稻种,府君说,这稻种是师兄四年来一直惦念的东西,他也一直不遗余力的替师兄寻找此物,如今终于找到,特命小弟此次入蜀,带与师兄。” 听了这话,刘琦的脑袋顿时如同雷击,颇有些失神地看向矗立在他对面的庞统。 庞统已经十五岁了,不再是当年的懵懂少年,而是一个已经有了挺拔身姿的青年……当然,容貌还是和当初一样的丑陋。 “你的意思……这是占城稻的稻种?”好半晌之后,刘琦方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庞统略作犹豫地道:“师兄,这稻种具体何名不得而知,但刘府君说,这与当初师兄想要让他寻找的稻种,异常相似,耐旱,易生长,据说在交州以南的旧州、乌丽、拨弄等国皆有种植,且皆能一年两熟。” “那应该就是它了!”刘琦看着眼前的稻种,眼眸中不知不觉开始放光:“只是我兄长四年来一直没有关于此物的消息,怎么就突然找到了?” 庞统随即向刘琦大概诉说了一下情况。 四年半以前,刘磐前往长沙任太守,刘琦曾跟他说,希望他在主持荆南军政的期间,能够往南跨过交州,派人暗中在林邑国寻找可以一年两熟,甚至于三熟的稻种。 这才当时的刘磐听来,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一年两熟的稻种……伯瑜这是在做什么美梦呢? 心中虽然不确定,但刘磐这些年还是按照刘琦的要求做了,不断的派人前往南部搜寻。 但由于荆州往南是交州,而交州则是由士燮统领,中间隔着这么一个大势力,刘磐想要派人往南探索,事实上确实非常困难。 但是前番六路兵伐荆州,士燮屯兵零陵边境,虽未与荆州军产生直接的冲突,但荆州军强悍的实力他算是彻底领教了。 六路兵马攻打荆州,居然皆无功而返。 如此强邻在旁,士燮决定改变对荆州的策略。 他从与荆州人和平共处,开始频频向荆州势力示好。 刘琦将荆南整个委托于刘磐,他自己则是亲征益州,士燮搭不上刘琦的线,于是便交好刘磐,屡次派使者前往长沙,赠贵重物品于刘磐。 有了士燮的主动示好,刘磐再想派人向南部探索,便也不算是什么难事了。 第六百八十三章 镇西稻 现在桌案上的占城稻,到底是不是历史上的占城稻,刘琦说不好,但根据庞统的转述,刘琦知道,眼前的稻种相比于现在汉朝南境民间所使用的稻种,每年的产量一定会高出不少。 在这个社会,粮食是第一经济支柱,一个势力,只要有了足够的粮食,就几乎可以做想做的任何事。 各地的诸侯牧守,会屡屡受到地方豪强和世家望族钳制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因为在汉末,因为庄园经济的滋生迅速,使得地方豪强的粮食储备相当丰富,而战争的最大消耗品有二,一是人口,二是粮食。 为了取得足够的粮食最为军需供应,诸侯牧守们便不得不向地方豪强妥协低头,用政治利益作为交换,将辖境内的强族捆绑在自己的战车上。 而地方强族的粮食储备,和他们庄园经济的强大,根本来自于土地兼并,但因为战争的原因,使得各州各郡出现了大量的无主土地,而人口亦是锐减,这就给刘琦等牧守提供了一个有力的翻身契机。 刘琦眼下在荆州境内实行租庸调,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荆州本土大族的继续发展和扩张,但他心中也明白,这种方法也不过是解一时之急,年头多了,时间长了,土地兼并一样可以逐渐打破政策,历史已经有所见证。 唯一的方法,就是施行‘摊丁入亩’的政策,将人头税彻底取消,从而转嫁到土地上来。 这样一来,人口不但可以得到爆发式的增长,而且还可以最大程度的节制庄园主的力量。 要施行摊丁入亩,就一定要有个前提。 那就是自己的实力绝对够硬! 想都不用想,一旦施行摊丁入亩的政策,不论是益州或是荆州,那些拥有众多土地的望族,反对自己的将是何其之多。 但幸亏现在是乱世,乱世成就了自己强大的军事力量,同时也削弱了地方庄园主所拥有的力量和利益链条,若是在太平盛世,怕是极难推进。 但即使有强的军事力量作为保证,但对内对外的战争数量一旦增多,则消费的粮秣也势必增多, 所以,让刘琦不能完全放开手脚的另一个原因,就是粮食。 但是现在,摆在明前的占城稻,似乎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解决这个问题。 粮食足够,兵将够强,又逢乱世,那一切的改革和政令,就都可以顺着时势进行。 若是有人不服气……那就以政治手段和强兵来进行镇压。 刘琦看着桌案上的稻谷,问庞统道:“这个稻种,在荆州已经开始大面积的施行了么?” 庞统摇头道:“并没有,刘府君说了,这稻种刚刚从南方运来,具体要如何施种,需要师兄定夺,他不敢擅专。” “知道这事的人,除了你和堂兄之外,还有何人?” “还有家叔和德操先生等寥寥数人而已,并不多,只因刘府君得到此稻种后,特意去向家叔请教今后当如何行事,不然怕是连师弟我都不晓得。” 刘琦满意的点了点头。 果然,刘磐是最值得信任的,办起事来很靠谱。 而且现在的他越来越成熟了,他已经逐渐懂的什么是低调。 看着刘琦若有所思的表情,庞统拱手向他问道:“师兄,这稻种,你打算现在何处试行?” 刘琦闻言笑了。 看起来,庞统应该是担心占城稻来自于南面外境,恐不适种于大汉境内,若是想要试种,还需仔细斟酌。 但事实上,刘琦已经知晓,这稻种的适应能力极强,由其是抗旱能力。 历史上,在宋朝时期,占城稻的分布遍布了浙江,福建,两湖,苏州,四川等大部分地区,而宋朝也是因为推广占城稻而人口激增。 “现在南中试着推行吧。”刘琦沉思之后,道:“我已经派人前往南中诸地招抚各路蛮王了,同时打算在南中推行羁縻政策,并鼓励蛮人发展农耕,使他们归于王化。” 庞统闻言点了点头,又道:“师兄,弟这次来荆州之前,家叔针对这稻种,曾做出了一个命名,言若能得兴于世,惠泽于民,用此名则可传世。” 刘琦好奇的问道:“什么名字?” “镇西稻。” 镇西稻…… 刘琦在心中反复的念叨着,接着不由笑了。 名字虽然很俗,但却很实用。 谷</span>  单单只是这一个名字,就足矣将刘琦的名字传于当世。 一旦用一种可以一年两熟的稻种,解决了天下百姓的果脯问题,那对于天下人来说,这稻种的恩泽之力,怕是足矣超越所有前辈。 甚至说句不敬的话,便是高祖刘邦,武帝刘彻,光武刘秀的名字也不及这稻种的发现之人。 对百姓而言,前三位英明神武的帝王的功业不过是开疆拓土。 但镇西将军刘琦的功业,是救活了全天下的人。 …… 与庞统细谈过之后,刘琦让他先回去休息,自己则是针对下一步的发展益州的计划,继续开始规划细思。 这一细思,就整整持续了两个时辰。 刘琦将下一步要做的事情,一步一步的都列在了简牍上,准备开始逐条实施。 此时天色已是渐渐黑了,刘琦站起身,抻了个懒腰,正准备返回府邸休息,而守护在外面的典韦来到他门前,说中郎将张允求见。 “让他进来吧。” 刘琦知道,自家这个表哥不是那么主次不分的人,这么晚来找自己,一定是有重要的事。 张允进了刘琦的房间,先是向他拱手施礼,然后对他道:“伯瑜,荆州那边黄汉升来信,说是刘备已经入蜀了。” “刘备入蜀了?”刘琦恍然地点了点头,道:“带兵来的?” “没有,只有随从二十人,并其义弟张飞,以及其军中的监军赵云。” “张飞和赵云……”刘琦眯起了眼睛,道:“关羽和简雍呢?” “留在宛城带兵。” 刘琦皱起了眉头,开始在堂内来回踱着步子,认真地思考了起来。 张允也不说话,只是静等刘琦思虑完毕。 少时,却见刘琦站在原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赵云这是让刘备给玩了。” 张允闻言一愣,亦是低头细思。 他跟随刘琦多年,已经算是颇得刘琦真传,稍加琢磨之后便明白了刘备的意图。 “刘备带赵云入蜀,表面上是与他同舟共济,实则不过是想借机让关羽在荆州,将幽州的兵权全部掌控?” 刘琦缓缓地点头道:“正是如此。” “这刘备,心眼儿不少啊。” 刘琦对张允笑道:“这人本就不一般,而且胸有大志,若是给他一个机会,怕是其不会久居于人下。” 张允闻言顿时一惊:“伯瑜,若果真如此,莫不如将此人……” 说罢,便见张允做了一个斩的手势。 刘琦摇了摇头:“我与大司马同为护君联盟中人,如今护君联盟之中,仅剩我与大司马一南一北遥相呼应,而刘备乃是大司马器重之人,我若毫无理由的杀了他,怕是自绝于刘氏宗亲之中了……况且,刘备对我来说,没有那么可怕。” 张允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伯瑜,那你打算如何用此人?” 刘琦摇了摇头,道:“暂时还没想好,反正离他到成都还有一段时间,待我慢慢细思吧。” 望着刘琦略有些疲惫的面容,张允突然冲他拱手道:“伯瑜,最近如何这般劳累,你看你,黑眼圈都出来了……这样!为兄领你去一个地方,略微放松一下,贤弟你看如何?” 第六百八十四章 寻 花 对于张允眼下的一脸严肃表情,刘琦并不以为然。 他长了一副正义凛然的面孔,实际上却是一肚子的花花肠子。 大家都是男人,就算是在这个时代,略微放松的涵义究竟是什么,刘琦也大概能猜的出来。 不过刘琦可不会装什么道貌岸然的君子,这种风月之事,在古代很是常见,更何况自己如今已经是南境霸主。 手下人带自己出去找点乐儿,就这个时代的观点来看,不算过分。 自己拼死拼活的在这个世界挣扎,荣登高位,为的是什么?难道是为了登上高位之后装清高,装圣人么? 要真是这样,自己这些年的努力岂不是白废了?还不如一开始就遁入空门修身养气好了。 …… “表兄……”刘琦突然缓缓开口,道:“你老毛病又犯了?” 张允闻言心不由‘咯噔’一下。 当年针对谄媚阿谀这件事,张允就曾经被刘琦点拨过,他深知刘琦的脾气,不敢在他面前玩过多的心眼。 他急忙拱手,单膝跪地道:“君侯恕罪,末将知错了!但末将确实是一片赤诚之心,绝无他意,自打君侯来了益州之后,先是连番征战,又是治理内政,益州情况多繁杂,颇耗费君侯心力,末将不忍见君侯如此劳累,故方有此念……” “好,我知道了,兄长也是一片好意。”刘琦伸手往上抬了抬,示意张允起身。 待张允起身之后,却见刘琦很是郑重地言道:“表兄,你也是了解弟弟的,弟弟如今也非寻常身份……我眼光还是很高的,对身份也是有要求的。” 张允闻言先是一愣,接着便急忙点头:“伯瑜,这你放心,兄长是什么样的人,贤弟你最知晓,难道我还会拿些风尘女糊弄你不成?保证是良家子。” 刘琦不动声色,只是漠然地看着张允,心中暗道……这个禽兽。 便见他缓缓起身,道:“走吧。” …… 张允早就在州府门前安置了一辆辎车。 上车之后,大概不到一刻钟,辎车就停在了城东一座小府宅的旁边。 刘琦下了车,仔细地打量了一下院外……院墙不高也不大,地处幽静之所,门前打扫的很是干净。 张允笑呵呵地冲着刘琦一伸手,道:“贤弟,请。” 刘琦并没有挪步,他可不是那种没有理智的傻瓜。 做什么事前他都要问个清清楚楚。 “院中的主人姓什么?” 张允也不藏掖,直接道:“回君侯,姓吴。” “吴?”刘琦的心弦仿佛被什么东西拨弄了一下。 他下意识地看向张允,问道:“该不会是吴懿之妹吧?” 张允闻言,顿时大惊。 他没想到,刘琦居然一下子就猜中了。 “伯瑜真神人也!您是如何知道的?” 刘琦淡淡一笑,道:“当年我与刘瑁共同会盟之时,那刘瑁酒醉之际,满嘴挂念的,都是他那未过门的妻室,试想以刘瑁的身份,若是普通容貌的女子,岂能让他这般朝思暮想?我家中四个夫人各个犹如仙子临凡,表兄又是深知我脾气秉性的,今日专程引我来此,为我引荐的想来定非庸俗之人……细细想来,或许也只有吴家女最为合适了。” 刘琦脑筋之活络,委实超出了张允的想象。 “末,末将佩服。” 刘琦望着吴氏所居之院落,认真地沉思良久,摇了摇头道:“找她……不太合适。” 张允闻言忙道:“有什么不合适的?当初刘瑁与伯瑜为盟友之际,不还曾托付未婚之妻于伯瑜你么?” 刘琦只是淡淡地笑着,没有说话。 张允又道:“伯瑜莫非是担心吴懿会有不满……非我诓你,此事我曾书信问过吴懿,他可是非常赞成的,若没有吴懿应允,末将岂会做此出格之事?吴懿还巴不得他吴家能得到伯瑜的眷顾呢!” 刘琦依旧没有说话。 “伯瑜,其实依照为兄来看,若纳此女,对收服益州的东州士也有好处,若能联姻吴家,便等同是将益州的东州士全捆绑在我们这边了!” 历史上的刘备入蜀之后,纳了刘瑁的遗孀吴苋,其政治目地是为了能够收揽蜀中诸人之心。 历史上刘备平益州时的境遇,与刘琦现在的情况有所不同。 那时候的东州士,居于高官之位的最少在蜀中也待了二十多年,就比如吴懿一家,说他们家是东州士没错,但就实际利益而言,他们在二十年后已经是益州的本土强族,代表的也是益州本土官吏的利益。 但是现在,吴懿入蜀没两年,就随着贾龙叛变到了刘琦麾下,东州士虽被刘焉重用,但益州本土豪强则是属于被刘焉打击的对象,大部分东州士进入蜀中的年头不过三四年间,他们的切身利益根本无法与蜀中本地人的利益挂钩。 而且因为刘焉打压豪强的原因,东州士和益州本土强族的关系特别差,基本属于对立,特别是出了贾龙事件之后,双方的关系一直势同水火。 所以说,刘琦与刘备入蜀时的政治情况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刘备在二十多年后迎娶吴苋,是收揽蜀人之心。 但刘琦现在若是这么做了,在一定程度上而言,却是在给蜀中的本土强族上眼药,凭白给他们增添疑虑和不安。 你刚来益州,就大力我们的敌人东州士,你想对我们做什么? 毫无疑问,刘琦迎娶东州士之女的举动,会被蜀中本土强族误认为是他在走和刘焉一样的路子……借着外来士人打压他们本土强族。 当然了,真打压还是要打压的,但不能在刚刚平蜀的治政初期,就把和蜀中本土强族之间的关系弄的太过僵硬。 这才是刘琦顾虑的真正原因。 当然了,等蜀中局势安定之后,他刘琦再怎么做,就可以怎么做了。 不过转念一想,自己来这里,谁说就一定是要迎娶吴苋的了? 自己不是过来放松的么! 一个面都没见过的女人,说什么纳不纳的,太早了吧? 我堂堂镇西将军,女人的事我自己说了算! 什么时候轮到别人对我指指点点了? “兄长,你不是说,让我来这里,是让我放松的么?”刘琦突然开口道。 张允闻言一愣,忙道:“是。” “既然是来放松的,那为何又扯到捆绑东州士的事情上去了?若果真如此,那我来这,到底是为了什么?” 张允闻言一惊,接着忙道:“不错,不错,是末将疏忽了!对!我领伯瑜你来这儿,是放松来着,什么蜀中政事,皆与此事无干,末将适才只是随口说说,贤弟莫要当真……咱就是来放松的!” 刘琦满意地点了点头,道:“去叫门吧!” 张允随即亲自去替刘琦叫门。 少时,门开了,却见有一个十三四岁的侍女站在门口,打着一个灯笼,见是张允,连忙俯身问安。 张允嘱咐了几句,那侍女随即将门大开,迎刘琦和他入内。 进了院落中,一股芬芳之气随着微风迎面吹来,令刘琦不由精神一振。 这香味与自己平常在府中闻到的香料和脂粉之气不同,而是花香。 此时已经是夜间了,按道理来说已经过了一天花香最重的时节,但在这院落外依旧能闻到花草之气,可见这院落中一定是种植了极多的绿植。 果然,进了正院,映入刘琦眼前的着实是一番奇景。 借着灯笼光线,刘琦看到院落之中,是好大的一片花圃,哪怕就是他昔日在荆州州府的花园,也没有这里的花草多。 “多点些灯笼来。”刘琦急忙招手道。 少时,便见又有几名侍女拿着灯笼,来到院中,将整个院落照的几如白昼。 这一下子,刘琦算是彻底看清楚了。 这院落中的花很多,争相斗艳,且品种极多。 有很多刘琦不认识的品种,但同时也有他认识的。 “山茶、玉兰、杜鹃、百合、兰花、绿绒蒿……”刘琦漫步在院中,自顾自地念叨道:“黑天还是看的不是特别清楚,若是白天,一定会非常好看。” 说罢,刘琦从一名侍女手中拿过一盏灯笼,迈步过去,走到花圃旁边,府下身细细观看。 张允搓着手,笑容满面地来到刘琦身后,道:“据说这位吴小姐,平日最喜养花种草,蜀中花品种类繁多,她耗尽家资购收了不少,吴小姐可算是蜀中第一喜花之人。” 刘琦并没有搭理张允,只是用灯笼来回照着,仔细地审度。 一开始刘琦看见种类如此繁多的花圃,颇为惊讶,毕竟在这个乱世,能碰到有这样雅致闲情的人,着实不多了。 但是看了一会之后,刘琦却是长叹口气,摇了摇头,无奈道:“徒具其型,不得其真意……唉,表面功夫而已,可惜了这么多品种。” 说罢,便见他一边叹息,一边无奈起身。 就在这个时候,突听一个轻柔地声音响起:“君侯此言,是说民女花种的不好么?” 刘琦顺着声音转过头去——是一个身材纤细的女子,在油纸灯笼中略显疑惑地看着自己。 夜风吹起她身上单薄的衣衫,她的身体就仿佛一朵风中花朵,随时都要飘落下来。 刘琦略一沉吟,突然拱手道:“若是仔细论起来,我应当叫你一声婶娘吧?” 吴苋没有想到刘琦居然会这样称呼自己,先是一愣,当下盈盈施礼,道:“君侯折煞民女了。” 刘琦微笑道:“刘瑁与我同宗,乃我叔辈,婶娘虽未过瑁君之门,但若是非要较真的话,其实我这么叫一声并不为过。” 吴苋的脸色微红,多少有些尴尬。 一个只有二十岁,平日里以养花养猫为怡情之举的女子,骤然间被一个比自己还大的男子凭空叫大了一辈,怎么听怎么感觉别扭。 但眼前之人的身份,却远远不是她能惹的气的。 别说人家叫她婶娘,便是叫她大孙女,她也得认着。 “唉,此称谓民女实不敢当……但既是遵礼节的称谓……那君侯想如何叫,便如何叫吧。” 刘琦转身指了指地上的花圃,道:“刘某深夜前来打扰,冒昧了……对了,敢问这花圃,可是姑娘亲手操持?” 吴苋露出了一个和煦的笑容:“不敢欺瞒君侯,这些话都是民女亲手栽养,适才听闻君侯言这花圃空有其形,不知是为何意?” 第六百八十五章 得好生待她 吴苋乃是爱花之人,昔日未来蜀中之时,在青州便多喜栽种插花之道,她性格恬静,从不多言多语,也不愿与人相争,平日里只有两个爱好,一是养花弄草,二是养猫。 在汉朝,给人养猫狗并不是一件低微的事情,特别是在皇宫中,能为天子养狗的狗监一般都是皇帝极为中意之人,不受待见的还干不了呢。 而驯养家猫在汉朝也是极度流行。 东方朔的《答骠骑难》中写到:“骐骥、绿耳、蜚鸿、骅骝,天下之良马也,将以扑鼠于深宫之中,曾不如跛猫。” …… 吴苋养花也有数年之久,自思自己也是天下可数的喜花之人,今日被刘琦评判其养花样的徒具其型,不得其意,心中多少有些难过。 他的兄长来信告诉自己,想要将她嫁于刘琦为妾,以此来巩固吴家的势力,她身为乱世中一女子,对此也是习以为常,但刘琦身份再高,也总不能在种花之道上对她指指点点吧? 若是论及行军打仗,亦或是经学,刘琦来跟自己说一说,她心中倒也是服气。 但论及种花……吴苋怎么想都不觉得身为一方诸侯的刘琦会比自己强。 但她性格恬静,即使听见不对的言论,也不会当面反驳。 反倒是虚心请教,看看对方到底是不是真有那份本领。 这一份温柔恬静的性格,却是极为难得。 刘琦此刻,也觉得适才的言语有些不妥,不过他并非可以装懂,而是自打穿越回汉朝,还真就是没碰见过这样有情调的人。 这年头,底层人想的是吃饱饭,上层人想的是争权,豪强想的是土地,士人想的是经学,哪怕就是娱乐项目,也不外乎玩鹰放犬而已,哪有人会真正懂得种花的那种宁静。 在后世的时候,在大城市打拼的人,很多人在释放工作压力时,皆是以种花来怡情养性的。 在刘琦的印象里,养花的人一般都是温柔贤淑,安静柔和的,他对这样的人印象一般都非常的好。 但也正是因为有了这些先入为主的概念,使得刘琦才在适才观察那些花的时候,略有些失望。 但既然话已经说了,也就没有必要后悔了,该指正的地方,还是要指正的。 当下,刘琦便问吴苋道:“姑娘是青州出身,过去青州养花,养的北地花草,但是这南方花草,与北地不同,南方炎旱,花草生长环境不同,养法也有偏差,不然纵是养活了,也未必开的艳。” 吴苋让刘琦说的一愣一愣的。 看他的表情,听他的语气,应不似作伪吹嘘……当是真懂的。 只不过,他堂堂一介南方霸主,总管两州军政、麾下带甲十余万的大人物,竟也懂养花之道? 怎么想都觉得不可思议。 “还请君侯细细指点。” 刘琦不急不缓地,先从种植茶花的泥土方面,开始给吴苋讲起…… 什么茶花的根系是依赖土壤生长的,适合用疏松通气的山地红壤土来种,土壤的比例要包含牲畜粪和木屑,以及菌类的残渣,搅拌之后浇水熟化,夏秋二十日,春冬三十日,如此不但能疏松通气,还能保肥保水等等……还有南方的花与北方不同,要适度光照,因为南方阳光足,高温直射会有不利。 而且家中种花不宜用花圃种,当用盆栽,春季、秋末时将花移到见光多的地方,接受全天光照,如此可使花芽分化,花蕾健壮。夏天将花移到见光背阳、通风良好的环境中养护,或也可用遮阳网替花遮挡,从辰时末到酉时初将植株盖好,避免烈日直射,引起叶面创伤或小株枯萎等等…… 这一说,便是好长一段时间,期间刘琦还现场替吴苋指点,饶是吴苋经验丰富,但古代人养花并没有什么教程可学,特别是吴苋这种豪族小姐,所有的经验都是多少年来,一点一点的摸索出来的,没有人可以借鉴。 像是刘琦这么系统的说养花,吴苋着实还是第一次听说。 少时,刘琦说的渴了,便让人送了一盏水来。 在他喝水的空档,却见吴苋柔声开口,语气诚恳地道:“君侯深通种植之道,民女佩服万分……只是、只是君侯适才所言过于繁杂,民女一时半刻都不能记得清楚……若蒙君侯不弃,可否细教于民女?如此民女感激不尽。” “咳咳!”刘琦的身边,张允皱眉轻咳两声,不满地看向吴苋,道:“吴氏女子,君侯今日来此,可不是为了教你如何养花的!” 吴苋闻言猛然一醒,忙道:“是了,君侯恕罪。” 前几日,其兄吴懿从武都来信,说是让张允在暗中帮忙,将她推荐给刘琦为侍妾,督促吴苋好生伺候刘琦,务必讨得刘琦欢心,也好兴旺吴氏一门。 吴苋是一个温柔贤淑听话的姑娘,其兄长吴懿命令她这么做,她无法拒绝也不会拒绝。 只是她虽性格温婉,又有美丽姿容,却实在是不懂得如何取悦男人。 不然的话,也不至于说出让刘琦教她种花这种话来。 当下,便见吴苋急忙道:“君侯恕罪,民女不该口出妄言。” 她的眼神飘忽,有些躲躲闪闪,双手捏着裙子,显得很是局促。 刘琦看在眼中,心中陡然生出了一股难以言明的感觉。 相比于蔡觅的妩媚,蔡琰的知书达理,杜嫣的美丽,任姝的性感……这个漂亮的吴苋给了刘琦一种邻家小妹的感觉。 那种对新鲜事物的好奇,但却又战战兢兢地感觉,实在让人陶醉。 刘琦冲着张允摆了摆手,道:“兄长,莫要吓他。” 张允心下暗道我若不凶一些,又如何能显出你的好来? 刘琦微笑地走到吴苋身边,轻轻地抓起她的一只手。 吴苋显得有些局促,却也没有把手抽回来。 “莫怕,来,我看看。” 说罢,刘琦低头仔细看她的手。 别看吴苋那张俏脸异常美丽精致,但手却略微粗糙,上面多有茧子。 “看来,你当真是喜欢养花啊?这都是常年翻养花土弄的么?”刘琦柔声问她。 “嗯,是。” “你养花是为了什么?” 吴苋轻轻地摇了摇头:“也不是为了什么,只是喜欢,想养花于己观赏,亦想养花给旁人观赏。” 刘琦轻轻地低下头,在她的耳边道:“那你今后,可愿意为我养花么?若是愿意,我便教你如何种花。” 吴苋的脸更红了。 “君侯既有吩咐,吴苋自当遵从……” 刘琦微笑着,拉着吴苋迈步开始向她的闺房走去。 旁边的侍女很识相的躲闪退下,张允也匆忙闪退出院,去府外等候。 到了吴苋的闺房内,依旧是一股花香的味道。 没有脂粉和熏香气,反倒是让人觉得宁静……原生态的花香可以带给人舒心的感受。 刘琦闭着,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心旷神怡。 转头看去,却见吴苋满脸通红,已经闭上了双眼,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但那两只紧紧攥住自己裙子的手,还有微微颤抖的睫毛,却显露了她此刻的紧张。 刘琦淡淡一笑。 真像一朵正在等待狂风暴雨摧残的小花……不过也挺好,待狂风暴雨过后,这朵柔弱的小花就会变的更加坚强。 只见刘琦一伸手,将吴苋直接从地上抱起,大步流星的向着内室中的床榻走去。 今夜,就替这朵小花开苞吧…… 而张允则是府外的辎车旁,仰头看着星空,静静地等待着。 一股凉风吹过,寒意侵身,张允忍不住重重地打了一个喷嚏! “阿嚏!” 一个喷嚏打出,便见张允揉了揉自己的鼻子,自言自语地道:“唉,我这个中郎将,当的也着实是不太容易啊。” …… 这一觉,直接从半夜睡到大天亮。 刺眼的阳光从窗户进入房间,晃的刘琦有些睁不开眼睛。 其实他也不想睁开眼睛。 但很可惜,人这一辈子,欢愉的时间是有限的,大部分的时间都忙。 房门外,张允的声音传来:“君侯,该走了!牧署一堆事情还有待君侯处理呢?” “嗯,知道了,你在外面等我,我马上就来!” 刘琦伸手揉了揉脸颊,然后掀开被子起身。 低头看去,榻上的那抹鲜红格外的触目。 刘琦淡淡的微笑了一下,然后就起身穿衣。 就在这个时候,床榻里面传来了吴苋微弱的声音:“君侯……这是要走?” 刘琦已经穿上了内衫,他转过头,看着在被褥中,仅露出半个脑袋的吴苋,知道这姑娘的性格腼腆,不好意思出来。 至于为什么说她腼腆,经过一夜,刘琦已经试出来了。 吴苋此刻极为羞臊,不好意思露出头来。 “我有公事,得走了。”刘琦伸手轻轻地拍了拍吴苋的被子,笑道:“过几日再看你。” “什么时候再来?” “放心吧,不会太久,等下次来时,我带你一起种花。” …… 出了府邸,刘琦的神色和精神气,比起昨天晚上,很显然要强了不少,显得精神抖擞。 但反观张允,这一夜因为没怎么睡,光是在马车上待着了,则是有些萎靡不振。 “君侯……可还满意?” 刘琦身后拍了拍张允的肩膀,没有说话。 他扭头看了看身后的宅院,吩咐道:“兄长,回头派人给她找个大点的宅院,多寻些侍从……这是个温婉的好女子,我得好好待她。” 张允连忙点头道:“诺!” “走吧,去州府……今天都有什么事?” “回君侯,去雒阳押送刘璋和刘诞的使者,已经回来了。” 第六百八十六章 会 议 李铮和杨松两个人从雒阳返回来了。 王允到底是没有让刘协杀了刘璋,而是将刘璋暂时囚禁于雒阳,至于刘璋的二哥刘诞,则是被王允重新任用,安排在尚书台依旧官复原职。 刘琦静静地听着,嘴角含笑。 果然,王允还是没能杀刘璋,他也不敢杀。 “陛下是何态度?还有吕布呢?” 李铮认真地回答刘琦道:“陛下在廷议之时,立主杀刘立威,吕布也因杨君的收买,而和陛下站在一边,但终究是拗不过王允的……而且,陛下在我等临行之前,还特设下宴席,席间多有暗指,或是希望君候能够入京辅政。” 在场一众人都笑了。 刘琦没有笑,他只是长叹口气,摇了摇头。 徐庶见状一惊:“君候该不是真想入京吧?” 刘琦摇了摇头:“不,我只是有些同情陛下的境遇,其实太傅和陛下之间大可不必弄成这样……陛下年轻气盛,君权受到威胁,自然心中不快,太傅又何必如此呢,就不能跟陛下好好私下解释一下吗?” 满宠言道:“王太傅火爆秉性,大权在握,依然眼高于顶,不屑于此了。” 刘琦用左手轻轻地拍打着桌面,认真的琢磨着雒阳那边的形势与关系。 “若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吕布和王允之间,眼下怕也是不太和睦吧?” 李铮点头道:“君侯猜的没错,当日的廷议结束之后,王允在皇宫门外,曾当众大声斥责吕布,连吕布受君侯贿赂之事都当众喊出来了,弄的吕布好生下不来台。” 刘琦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咱们这位王太傅的脾气,就是这么的暴躁,他也不怕吕布砍死他……那吕布是如何回他的?” 李铮道:“据说,吕布一言未发,犹如没事儿人一样,事后还亲自前往王允府邸,登门拜访,以求原谅。” 杨松补充道:“吕布事后也找了我,有意与君候交好。看来,他是想把君候当做外援了。” 吕布如此表现,倒是大大的超乎了刘琦的预料之外。 忽然没想到,现在的吕布居然能够成长到这个地步。 “看来,吕温侯已非昔日那个性格偏狭,只会好勇斗狠的莽夫猛将了……他能做到这点,委实不容易,多少有些朝堂之臣的样子了。” 徐庶在一旁道:“吕布在中原没有根基,虽然麾下有数万并州强军,但若无王允在司隶和京兆调停周旋,他这数万并州军当用何供养?说白了,吕布还得是仰仗着王允的鼻息才能过活。” 徐庶话中的深意刘琦明白。 王允有背景,有人脉,有资源,特别是如今连杨彪等人都与他联合,王允想要数万兵将,顷刻之间就能变出来。 但吕布想要养兵,他自己却无法长久生存。 他养兵的最直接方法,就是如同和董卓的西凉兵一样,搜牢!抢! 但那终归不是长久之计,而且时间一长,最终吕布的结果也会变的和董卓一样,不得好死。 吕布已经明白,若是想混迹于这个天下的高层中间,游戏不是像董卓那么玩的。 打破游戏规则的人,下场普遍都不是太好。 “吕温侯成长了,陛下也长大了,王太傅年纪越大,脾气越暴躁,朝堂的根基不稳,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刘琦端起桌案上的茶盏,轻轻地泯了一口。 “君侯,还有一件事。”李铮拱手对刘琦道:“雒阳朝堂重立之后,王司徒联合杨彪,士孙瑞,赵仆,伏完,司马孚等人,招揽诸多海内名士入朝为官,如今雒阳城中,各官署已经重立,人员齐备,各署运转正常,王司徒和杨彪等人商议,已有重立太学之意。” 刘琦闻言淡淡道:“这朝廷,一直以来都是士人的朝廷,王允只不过是将朝廷重新带回到了董卓乱政前的道路上……太学是天下士人学子的希望,重立也是理所应当,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刘琦虽然是这么说了,但是他身边的这些左膀右臂,脸色一个个却都不是很正常。 徐庶和法正面有忧色,刘晔皱眉细思,满宠的神态倒是正常,不过一双眼眸中,光芒似乎也略显暗淡,不断捋着胡须的手,也印证了他此刻内心中隐隐有所触动。 唯独站在人群之末的庞统,一脸的微笑,丝毫没有受到影响。 “诸位,各郡夷民的安抚情况,如今做的如何了?”刘琦又看向在场众人,转移话题。 刘晔站出班来:“回禀军,以七姓夷王朴胡为首的巴郡、蜀郡、广汉等地,共计二十四为夷王,皆愿意听从牧署调遣,而君侯所立下的羁縻政略,用各地夷王代为治政的方略,他们也愿意接受。” 刘琦的羁縻政策,在一定程度上,给予了当地夷王最大的权力,他们自然是乐意附和的。 巴郡,蜀郡等地的夷王虽然称呼里带有一个‘王’字,但其实以他们实际所掌管的武装力量而言,这个王的含金量,最多也不过就是县令县长之流。 当然,这其中主要的原因,也是因为巴郡和蜀郡等地,是汉人主要居住的地域,千百年来,当地的夷族力量因为汉人的遏制,也不会发展过大。 正是势力比较强大的蛮王,都在南中一带盘桓,当地汉人郡署的武装力量薄弱,不能对他们起到有效的遏制。 只有当南中一带的蛮王肯响应刘琦的政权,并答应遵照他的政策行事,刘琦的羁縻政策才算是真正取得大成果了。 “南部诸郡那边,没有消息?”刘琦看向刘晔。 刘晔摇了摇头,道:“南中诸郡那边,以益州军的夷王孟纣、永昌郡八纳洞的铁象王、乌戈国的兀木扶在南部声势最旺,根基最厚,族中人丁兴旺,可算南部蛮夷大族,可是眼下,使者派出去了,这些地方却并无一人回信。” “不着急,我们开出的条件和政策,相比于原先的牧守政策对夷民而言,可谓是宽宏了许多……但他们之所以裹足不前,其实也不过是在在观望,毕竟这些年来,益州的叟民和汉人豪强之间的关系,并不融洽,彼此间多有摩擦,反叛、见血的事屡见不鲜,他们犹豫不应,也是正常的,毕竟这对于他们而言,只是一纸空文。” 说罢,便见刘琦站起身,道:“不过也没关系,只要在巴郡、蜀郡、广汉郡施行羁縻政策,让当地的蛮王获权,夷民获利,过不了多长时间,那些南中诸蛮就会自动找上门来的,咱们大可不必着急……眼下,就先从益州北方诸郡着手实施吧,你们立刻开始拟定章程,我审阅过后无碍,便立即签发。” “诺。” 众人又商议了一些事后,随后刘琦又提出要以阆中为中心,修建一座船坞,沿长江口岸开始打造战船,作为支援荆州所用。 随后,他又下令准备第二年开春,要求在益州征调民夫,于剑阁县修建一座巨大而关隘,作为益州应对北面的屏障,同时加筑阳平关,并在多处山道设立营寨,将益州严防死守,做到滴水不漏如同铁桶一般。 会议之后,刘琦让众人各自去办各自的事情,只是留下了庞统。 待众人都走后,刘琦问他道:“师第,你对雒阳的局势,可有什么看法?” 第六百八十七章 庞统的眼力 庞统见刘琦询问自己,也不扭捏,他先是恭敬地向着刘琦行了一礼,然后问道:“敢问师兄,适才大家所议有关雒阳诸事,事关重立太学和天子,太傅,卫将军三人之争,不知师兄所言的局势,是这两件事中的哪一件?” 刘琦笑呵呵地招了招手,让庞统在自己的桌案的对面坐下,然后命人送上茶叶与热水。 “说了一上午,口都干了,眼下就剩你我二人,也不必拘谨,想到什么说什么,我就是想看看,你如今成长到了什么程度,如此也好量才取用……咱们虽有师兄弟之名,但毕竟你才十五岁,我若是委你重任,也得看看你的水平不是?” 说罢,刘琦亲自泡茶,递给了庞统一盏。 “谢师兄。”庞统接过茶盏,先泯了一口,然后道:“师兄,依照弟弟看来……天子,太傅,卫将军,三人虽有间隙,但却彼此制衡,互有顾忌,且互为依仗,三五年内,是不会出现大事的……闹不起来!” “哦?你为何如此肯定?”刘琦感兴趣地问道。 庞统掰着手指,对刘琦道:“陛下虽为天下共主,手中并无实权,卫将军麾下虽有强兵,但出身不过并州一武夫,无依无靠,既不能得士人之心也不能得门阀之心,若是离了陛下和司徒,早晚必将败亡,且更无眼下天子亲将的殊荣……王太傅出身太原王氏一门,倒是有资源有人望,且此老能够一举重立朝堂,实乃兴汉一大功臣,可惜此老不懂变通,脾气又暴,且他一大把年纪了,时日无多,怕也是不会有什么野心,倒是一心为公,如此纵然陛下对他有万千不满,他依旧还是会忠于陛下。” 说罢,庞统拿起了刘琦桌案上的一只三脚酒爵,放在刘琦的面前,低声道:“他们三人就如同这酒爵的三脚,虽然各自头都是冲外,但却互为鼎足,共同支撑此爵,无论如何闹都是闹不散的,而且……也倒不了。” 刘琦恍然地点了点头,拍手赞扬道:“师弟真是好毒的眼力,如此说来,就算是他们三人彼此互忌,朝廷也是倒不了的,是么?” 庞统摇了摇头,道:“自然不是,酒爵么,有三个腿,若是要其倒,只需要将其中一个腿掰断,那自然就倒了。” 刘琦感慨地道:“幸好,我大汉朝的这三条腿够硬,怎么掰也是掰不断的……这爵,注定是稳固的。” 庞统闻言沉默了。 少时,却见他从刘琦桌案旁的木犊堆中,抽出了一根木犊,伸手撅折了一段,然后将剩下的一段支到了那酒爵之下。 但那断的木犊很显然要比酒爵的三条腿要长,它不去倒是还要,庞统硬将它塞在酒爵 却见庞统微微一笑,道:“师兄也莫要对朝廷那边太过放心,这腿其实有时候不需要掰断,一旦要是再多一条腿,甚至是两条,或许比掰断腿倒的要更快。” 刘琦闻言愣住了。 这孩子不简单啊。 凤雏之名,果然不是白叫的。 少时,方见他又问庞统道:“那关于王允提议立太学的事呢?你认为如何?” 以王允,杨彪,司马孚等一众为首的士族朝臣,对于立太学是执着的,因为只有重立太学制度,才能将这天下人才的任免权力重新抓在他们这些士族群体的手中。 百多年来,士族群体在大汉朝的势力越来越强,话语权越来越大,盘根错节利益输送,归根结底,还是因为察举制度,而太学正是将察举制度发挥到极致的体现。 庞统笑了:“以小弟之见,王太傅想要重立太学的心是好的,但太学立不起来。” “哦?”刘琦一挑眉毛:“为何?” 庞统深吸口气,突然道:“现在归朝廷直接管辖的地域,无外乎京兆、司隶与河内以南地界,自太学被焚之后,天下士子入仕无有通路,虽依旧可举孝廉,但官职任免,全凭地方郡署征辟,说句不该说的话……就算是太学重立,从太学生中分往各地的补郎补吏,各地牧守有几个会让他们真的上任?” 庞统这话说的没错,昔日太学尚存之际,各郡的二三百石官员皆是由京中的太学生中向各地委任派发,但如今各地已经形成割据之势,别人不说,单说袁绍、袁术、曹操、孙坚这些人,会任凭王允从京城中派人到他们的地头去当官,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庞统继续说道:“三万太学生,若不能派往各州各郡,仅靠司隶,京兆各地承接……我就算王司徒每年将各县的县令、县尉这些六百到三百石的官都换上一遍,最多也不过能委任一千余人,侍卫到时候天下士子云集于中枢,三署郎中的郎官数量倍增,各个每年都要吃朝廷三百石俸禄,这些俸禄都要从雒阳太仓来出,他养的起么?” “士元之所思,果然和平常人大不相同,不枉费你受师尊一番教导……真凤雏也。”刘琦赞叹道:“这次整治蜀中,你还需多费心力,但有功成,为兄必不薄待于你。” “多谢师兄,弟一定恪尽职守,绝不让师兄失望。” 庞统走后,刘琦便转身冲着后堂喊道:“出来吧。” 他的声音落下没一会,便见一个身影从后堂缓缓走出。 正是贾诩。 刘琦斜眼看着贾诩,无奈地摇了摇头。 “你说你,好端端的议政你不参加,非得躲在后面偷听,能听出什么?” 贾诩淡淡一笑,道:“末吏乃是西凉降叛,今日参会的,皆是君侯心腹之人,老夫若是参加,恐惹人私议,还是躲在后面听听,关键时刻再给君侯支招要好。” “文和先生活的真是小心谨慎,刘某佩服,敢问先生,今日听出什么来了?能给我支什么招?” 贾诩抬眼望向厅堂外,若有所思。 少时,方见他慢悠悠地道:“君侯的这位小师弟,小小年纪见识就如此不凡,日后必将是个雄飞人物,不过老夫观听这孩子说话时的语气,还有在后堂暗中观其颜色……唉,小小年纪,便身负大智慧,时间一久,恐志得意满,自视甚高,久而久之,行事就容易率性、着急……怕是会吃亏的。” “先生好一双慧眼,就这么几句话,就把我师弟的优点和缺点都看出来了?”刘琦微笑道。 “老夫活了大半辈子,见的人和事太多了,该见的不该见的,都见过……这孩子是个好苗子,再过十年,必是一州之俊杰,但越是如此,越要小心,以免少年气盛,养些不好的习惯出来,再长大些,怕是就不好改了。” 第六百八十八章 刘琦和刘备 治理益州的事宜,随着荆州士族入蜀,开始有条不絮的进行着。 梯田、井盐、羁縻、造船等内政正在一项一项的进行,西南边陲之地,正在向着一个全新的领域发展。 本想将镇西稻先安排在南中进行种植,但依现在的情况来看,南中那边没有回信,想来还是得先在蜀郡、巴郡等地试种,不过所幸这种稻种的成熟期,大概是两到三个月便能一熟,成长周期非常迅速,若是试种的好的话,在秋收之前,便可为明年整个益州和荆州储备上充足的稻种了。 当然了,镇西稻若是能够普及,势必也会流传到北方去,但刘琦并不怕袁绍或是曹操得到了这稻种之后会对己方形成威胁。 因为水稻历来都是南方主要的种植产物,而且镇西稻属于热带性的农作物,抗旱不抗寒,北方的气候并不适合镇西稻的大面积种植,所以放眼整个汉境,能够有效地利用镇西稻来储备粮食的势力,除了自己之外,也就只剩下孙坚了。 至于孙坚,刘琦已经打定了主意……下一个目标就是要收拾他。 不为别的,只是因为江东之地包括了后世的浙江,福建,而这两个省份的气候和土壤,是占城稻最适合种植的地方。 宋朝普及了占城稻之后,浙江和福建逐渐成为了天下粮仓,从那刻时期开始到刘琦穿越前的现代,江浙地区一直都是整个中原的主要金库粮库,这根基和地位在千百年来一直就没再动摇过。 根据刘琦前世的经验,只要能将镇西稻普及到浙江,福建,两湖,四川这些地域,那整个南方每一年所产出的粮食,足够可以让他大幅度的扩建军队,南方的人口也会因为粮食产量的递增,而成爆炸式的增长。 对于历史上的三国来说,锐减的人口是无法弥补的伤痛,但是一旦粮食充足了,刘琦相信,待全国一统之后,想要将汉人的人口重新恢复到东汉时期的鼎盛时期,应该不是什么难事,甚至用不上两代人的时间。 人口的增长速度,最基本的是要有合理的粮食供求。 另外,卫士署的人还在越巂郡寻找着攀枝花矿床之所在。 刘琦本以为这个矿床还未经开发,可能会比较难找,但事实证明他错了。 其实在这个时代,攀枝花矿床在邛都以南,早就已经开始被开采,只是没有像是后世那样被大规模的开采。 主要的原因,还是因为其矿床所在的越巂郡对于汉人来说,是一个偏远所在,甚至比凉州诸郡还要不得汉朝中央政府的待见。 而且这里居住的大部分人都是夷民,汉人的数量非常少,因而并不得汉人看重。 不过对于汉中中原经济中心来说,邛都虽然偏远,但这里的冶炼地点可是非常之多,从凉山到邛都再往南的矿床,一路探查下来,冶炼点最少也有数百以上,而在矿床边缘的山脉上,光是被本地人开采的铜洞、银洞和铁洞,就多达十七个。 更重要的,是还有采金的洞! 这可是一笔巨大的财富,而且很大程度属于军需资源,刘琦当即下令,让自己的弟弟刘修前往越巂郡任郡守。 盐、铜铁金属、粮食,在刘琦的概念里,这三样东西事关当下整个国家的走势,也是命脉所在,一定要规范化,官营化,绝对不能下放到民间。 并不是他想与民争利,而是每一个时代都存在着或大或小的资本运营,这些命脉物资的流通和定价权一旦被散开,最终也会被民间的大族豪强所强行兼并垄断。 就如同汉朝的土地一样,最终小民的土地被豪强兼并,这是一种必然的结果。 刘琦觉得既然如此,那与其被大族垄断,那还不如一开始就由自己所代表的官署来进行垄断的好。 而也就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刘备入蜀了。 …… 他和张飞,赵云等人轻装简行,走长江水路逆流入蜀,入蜀后又由刘琦亲自派遣的军士保护,一路前来成都。 虽然刚刚经历大战,但在刘琦和他手下一众人的努力下,蜀中的新政很快就走上了正轨。 百业待兴,一路西行而来,刘备看到的,是到处都是在兴建的梯田,以及他原先从来都没有见过的水车,还有地方郡署对夷民居住地的重新安置,包括汉人官吏在征召夷民开垦新的梯田和稻田,由官署派遣郡国兵帮助他们开垦,并给他们提供江东犁进行耕种,并置办水车等物。 一路走下来,刘备心中不免升起了几分艳羡之情。 “着实是想不到,这刘伯瑜不但打仗是一把好手,治民居然也这般厉害,宗室后辈中,有这么一位能人,兴复汉室有望。” 赵云跟在刘备身边,道:“云也早听说刘伯瑜之名,听闻他手下人才济济,荆州之地,能人众多,这一路行来,观各地郡署治蜀如此有章法,想来也和刘琦麾下的一众英才也脱不开关系。” 刘备心中感慨,不知不觉间,他长叹了一口气,脸上略有落寞。 张飞在一旁看到,遂问道:“大兄,为何叹息?” 刘备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只是干巴巴的笑。 为什么叹息? 还不是叹息自己为何没有刘琦这样的好命,能有一块基业立足发展。 自己也是宗亲,同时还是卢植学生,与公孙瓒又是至交,后又得刘虞器重……他虽然家道中落,但好歹也曾在黄巾之战时立过功劳,有县尉之职傍身,仔细想想这一辈子的机会也算是不少。 但很可惜,虽然每一次机会刘备都能抓住,同时又很努力,可就是一直没能成就大一些的功业,着实时运不济。 而如今,他一步走错,被曹操打败,损兵折将不说,连幽州都回不去了,只能来此仰人鼻息。 再看人家刘伯瑜,同样是汉室宗亲,但年纪轻轻的就已经是二州之主了,雄踞半壁江山,南方之地虽偏狭,但论地域之广阔,怕是袁绍也不能与他相提并论。 人活一世,就怕跟人比,这一比之下,刘备心中难免会蹦出几分失落的感觉。 一行人过了雒城,又过了绵竹,数日之后便抵达了成都。 听说刘备到了,刘琦难得的放下了手中所有的事情,亲自来见刘备。 刘备的容貌确实与寻常人有些不同,他的臂展很长,眼睛很宽,但不是那种传说中的双耳垂肩、双手过膝,目能自顾其耳。 还算是个正常人,而且英姿勃发,颇有英杰之相。 刘琦见到刘备之后,非常热情的握住他的手,拉着他一同进入牧署。 “玄德叔父大名,琦久闻已久,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叔父乃是当世英杰,谁得叔父,谁就等于得了一州疆土……叔父能来相投,汉室大业振兴有望!” 刘琦一见面就大赞刘备,把刘备说的有点不好意思,不过跟在刘备身后的张飞倒是非常受用,心中暗道这年轻人有眼光。 刘琦转头看向刘备的身后,只见两名铁塔般的汉子站在他的身后。 一个人脸上挂满了虬须,身材高大犹如典韦一样的身形,不过举手投足只见,却还有几分儒雅之气。 这一定就是张飞了。 另外一个大汉,也是身材颇为高大,棱角分明,颇显刚硬,想来就是赵云了。 不过这个赵云的样貌跟刘琦想象中的有点不太一样。 后世看各种演义或是电视剧,都把赵云形容成了一个俊俏的青年战将,武艺高低暂且不论,但外表绝对是帅。 但站在自己面前的赵云,他的脸虽然也是有棱有角的,但若说俊俏,那肯定是不搭边……不过英武之气还是有的。 有点像是江湖草莽豪侠的感觉。 带着刘备、张飞、赵云入了客厅上了席,刘琦主动开始向刘备咨询一些他的往事。 什么刘备师从卢植的事情,还有他当年讨伐黄巾的事,另外,还主动跟他攀谈关于刘备是中山靖王之后这件事,询问刘备的家传等等。总之,反正什么往事让刘备有面子,能够往他脸上贴金,刘琦就跟他聊什么。 这一聊,就是整整一个办时辰。 在这一个半的时辰中,刘备,张飞,赵云对刘琦的印象可以说非常的好,身为两州之主,大汉实际上的南天王,刘琦在刘备等一行人面前,丝毫不吹嘘自己,也不彰显自己,而是主动给刘备表现和发挥自我的机会。 这在三人原先的入仕经历中,是从来都没有碰到过的事情。 第六百八十九章 刘备居中猛士居外 宗室之后在这个时代,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汉朝成立四百年,老刘家开枝散叶,刘姓宗亲千千万,直系宗室尚不是那么值钱,更不要说是刘备这种遥远的西汉中山靖王之后。 就算是昔日曾担任宗正的刘虞替他正了名分,但这个中山靖王之后的名头,终归还是不怎么能拿得出手。 换成往常,刘备若是遇见什么生人,都会赶紧把自己的这个身份抬出来壮壮门面,虽然不一定会有什么大用,但至少可以在一定程度上让自己办事说话更加的有胆气。 但是今天,刘备本来是没打算在刘琦面前说这个,毕竟跟刘琦的身份比,他差的太多了。 只是没有想到,刘琦居然主动问他关于宗族家室的事,看这个样子,刘琦这一声‘玄德叔父’叫的确实是心甘情愿的。 刘琦如此给刘备台阶下,大大的超出了刘备的意料之外。 当下,便见他站起身,双手抱拳道:“君侯这般看重刘备,备实在是受宠若惊……唉,也是扫了君侯的兴,君侯虽如此称赞于某,但备实则是势穷兵败前来相投,恳请君侯能够收留。” 刘琦微笑道:“什么收留不收留的,玄德公乃我族叔辈,你我身为同宗,又都是护君盟中的一员,咱们今后当携手共进,同辅汉室!不瞒族叔,如今我这儿还是比较缺人手的,玄德公若是不弃,可愿来我中军任职?” 刘琦没让刘备开口,而由他自己来开口,刘备万分惊喜,没想到不用自己过多请求,刘琦就将他收在麾下了,而且顺理成章,没有丝毫让自己丢面子。 “这……这,君侯对我这般厚意,备着实是感激不尽,给君侯添麻烦了。” “怎么会呢?族叔自打黄巾之时起,便辗转多地,常年征战于各地,玄德叔还是幽州人,在北地练骑经验颇多,叔父身上所所拥有的,正是我南军缺少的东西啊!只是刘琦目下不过是以镇西将军,不能给玄德叔父过高的军尉……不妨就权且任中郎将,待日后若有功劳,定有迁升,如何?” 刘备原先虽然是渔阳都尉,但却也明白,自己不可能一到刘琦麾下,还有这秩比两千石的职务。 但他万万没有想到,刘琦一上来就委任给他了其麾下最高的军职。 据刘备所知,刘琦麾下的中郎将屈指可数,好像就那么几个。 刘琦麾下中郎将确实不多,如今仅有黄忠,蔡勳,张允,蒯良,蒯越,徐庶……外加刚刚因诛杀刘璝而升迁为中郎将的太史慈。 当下,便见刘备站了起来,对刘琦施礼道:“备初来投靠,无有尺寸之功,如何敢受此殊荣,万万不可?” 刘琦摇头道:“叔父于荆州军虽无功劳,但于汉室却有泼天之功,叔父这些年在北地,辅佐大司马,与我荆州军南北呼应,对抗袁绍,驱逐公孙,恶战曹操,桩桩件件哪件不是功劳?” “这……恐难服众啊。” “这中郎将,我说叔父做得!叔父就是做得!哪个敢说半个不字?” 饶是刘备,此刻心中亦是不由感动了。 刘琦确实是一片赤诚。 “多谢君侯厚意。” 刘琦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突然又长叹口气,道:“若是琦手下再有几个像叔父这样的英杰,事情就好办了。” 刘备见刘琦一脸的愁容,忍不住关心道:“君侯有何为难之事,不妨说于刘备,若能替君侯解难,刘备定万死不辞。” 刘琦叹息道:“我刚刚平定益州,三军疲敝,且各部将领都有调用,只是这掌管的地域越大,所要面对的贼子便越多。” “那些贼子,竟令君侯这般忧心?” 刘琦挠了挠额头,道:“如今我麾下,有黄忠坐镇襄阳,替我北防曹操,文聘在汉中挡西凉诸将,魏延坐镇江夏抵御袁术……只是另有南中诸蛮屡传不至,大有造反迹象,荆州东有孙坚这只江东猛虎,零陵方面有士燮,恐不时来犯,我麾下虽还有猛将,却也不能尽调之,只因我中军主力,还需时刻准备北上保驾才是。” 刘备看似忠厚,但实则是一个天性比较喜欢显摆的人。 他自幼就喜欢穿华丽衣服,逢人也愿意说自己是汉室宗亲,比较爱表现。 刚来刘琦面前时,尚有几分谦谨之情,如今见刘琦对他礼遇有加,又委以重任,刘备的心中一高兴,就有点把持不住,本性就露出来了。 “君侯若是不弃,刘备带来的三位猛士,足可委用。” “哦?叔父指的是?” “关云长和张翼德皆我义弟,虽不如君侯麾下诸将文武双全,却也都是久经沙场的猛士,赵子龙虽为监军,亦与我情同手足,且颇受大司马重用,有他们三人在,或可解君侯之忧?” 刘琦转头看向了张飞和赵云。 张飞和赵云彼此互相对视了一眼。 然后便见张飞拱手道:“张飞愿往!” 赵云亦是拱手道:“请君侯吩咐便是了。” 刘琦满意地笑道:“好,好……既如此,我便请子龙兄任会稽都尉,替我东防孙坚,翼德兄可谓越巂都尉,替我震慑南蛮夷族,关云长为零陵都尉,往南面赴任,替我挡住士燮。” 刘,张,赵三人闻言大惊。 三个都尉,没曾想让刘琦一下子就给出去了,刘备当年在渔阳,也不过是就任渔阳都尉,秩比两千石,如今他本人来了荆州,不但得了升迁有了将军好,连跟他一起来的三位小弟,身份都是水涨船高和他昔日平起平坐。 好半天之后,方才见张飞和赵云连忙拜谢刘琦。 当天晚上,刘琦在牧署摆下宴席,为刘备接风洗尘! 一场酒宴,刘琦和刘备都没少喝,刘琦一个劲的感慨,刘备能来投奔真是件大喜事。 而刘备,则是一个劲的感谢刘琦能够接纳并如此厚待他,他发誓,一定对刘琦誓死效忠。 酒宴过后,刘琦没有回家,而是在牧署的书房休息。 蔡勳和张允两个谄媚之徒,亲自将他送了回来。 刘琦喝的迷迷糊糊地,很是开心。 他冲着张允道:“再去命人拿些酒来,咱们再喝一场!” 张允命人端上茶水,亲自给刘琦斟满:“伯瑜,你喝醉了……快喝些茶汤解解酒。” 刘琦起初不愿意喝,但架不住张允和蔡勳软磨硬泡,只能喝了。 蔡勳问道:“姐丈,那刘备不过一败军之将,你收下了他也就算了,为何还要对他委以重任……他一来就当中郎将,未免太过厚待了吧?却是让我们这些人颜面何存?” 张允亦是担心地道:“不单委任刘备为中郎将,还让关张赵云三人担任都尉,分驻于边境要地,如今刘备居于内,猛将居于外,你这不是给自己找不自在么?” 刘琦呵呵一笑,伸出一个手指摇了摇头,也不回答他。 然后,直接他一闭眼,仰头向着后方倒去,沉沉的进入了梦香。 第六百九十章 薄葬薄婚与民休息 次日清晨,躺在牧署书房床榻上的刘琦被阳光晃醒,房屋外,清脆的鸟叫声将他拉出了梦香。 刘琦揉了揉自己太阳穴,打着哈欠从床榻上直立起身。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衣服,却发现自己穿着内衫,外面的衣服不知何时已经被褪去了。 这一段时间他也是过于劳累,因而昨夜不免喝的有些过于尽兴了。 而且喝到最后,他最终竟也有些断片了。 说实在话,刘琦也不是故意想喝醉的,但从打从征益州,一直到如今治理益州,刘琦实在是太过疲乏了,有些时候就不由得想放松一下……这一年的日子过得太过紧张。 位高权重的人,有时候所承担的压力与普通人远远不同,刘琦现在就体会到了这种感觉。 人不可能永远都保持自律,特别是在精神承受高压的情况下,不然那种高负荷的精神压力真的会把人累垮的。 因此,时不时的,刘琦也需要一些释放。 打着哈欠,刘琦站起了身,房间内已经被人放置了清水和方巾,还有他自制的牙刷和食盐,用来给他洗漱用的。 刘琦刚刚拾掇完,房间的门开了。 蔡琰端着一碗清粥走进了房间内。 “伯瑜,你醒了?”蔡琰见状欣喜地言道。 刘琦微有些错愕的放下了手中的巾帕,疑惑道:“你怎么来了?” 蔡琰噘着嘴道:“什么我怎么来了?昨天一夜,都是我在照顾你,只是你自己不知道罢了。” 刘琦皱眉细细地寻思了一会……嗯,还真就是记不起来了。 蔡琰走到了刘琦的身旁,扶着他在桌案前坐下,然后亲自为他抒发戴冠。 “你这段时间总是不回府,姐姐担心你出事,故而让我们姐妹中来一人到牧署照顾你,我便毛遂自荐来了,哪曾想你竟然喝成那副样子。” 刘琦闻言,心中不由感动。 自己家的这几个人夫人,对自己还真是没话说,个顶个的好。 蔡琰给刘琦梳理完头发后,束发戴冠,然后引着刘琦来到桌案边:“伯瑜,咱们一起进大食吧。” 刘琦点了点头,随即端起到米粥喝了起来。 粥很香,与平日里府内的侍从熬制的粥味道不一样,再加上案几上那些清凉的小菜,虽然材料简单,但颇有一番滋味的。 刘琦知道,这是蔡琰亲自下厨的结果。 身为士族之后,又是当世有名的才女,但却并不影响蔡琰下厨,乃至于织布,她亦是一把好手,可以说她既有才女的雅,同时也有普通民女的贤。 明明有着冠绝天下的文采,却丝毫不以为傲,平易近人且没有架子,这是刘琦最欣赏蔡琰的地方。 半碗粥下肚儿,刘琦感觉胃里面暖乎乎的舒服多了。 “昭姬,你为何不吃?”蔡琰面前的粥碗还是一开始那么满。 面对刘琦关切的神情,蔡琰娇柔的脸上,出现了一丝丝的怪异神情。 “伯瑜……我,我吃不下。” 刘琦疑惑地放下了粥碗:“你这是有心事?” 蔡琰轻轻地摇了摇头,道:“没什么心事,只是……有些不舒服……” “不舒服?”刘琦闻言皱眉道:“你生病了?” “没有……” “嗨,你也真是的,身体不舒服,还来这照顾我作什么?我一会让许郸安排人送你回府,以后再有这种事,可莫要逞强。” 望着刘琦关切的申请,蔡琰的心中涌起了一股暖意。 “伯瑜,其实……其实我不是的病,我只是、我只是最近吃饭,偶尔会吐……” “吐?”刘琦闻言先是一愣,但看着蔡琰脸颊上的那两团红晕,他骤然间突然一下子浑身打了一个激灵。 刘琦急忙站起身,绕过桌案来到蔡琰身边坐下,伸手将她环抱在怀里,伸手抚摸着她的小腹,道:“该不会是……有了吧?” 蔡琰抿着嘴,温柔地笑着,虽然没有直言,但那个表情显然是已经承认了刘琦的猜测。 刘琦见状,不由哈哈大笑,他猛然一伸手,将蔡琰一个公主抱从原地抱了起来,在房中转圈。 蔡琰吓了一跳,紧紧地抱住刘琦的脖子,急道:“你这是干什么?别发疯,当心伤着孩子!” “放心吧,我手里有准!”刘琦笑呵呵地抱着她在屋中站定,道:“多久了?” 蔡琰摇了摇头,道:“还不知道,不过我私下与嫣姐说过,她觉得最少应该有两个多月了,估计是在江州那时怀上的。” 刘琦责怪她道:“既是这样,那如何还特意跑来此处?万一动了胎气怎么办?” 蔡琰笑道:“我至少应该将这事当面告诉你一声才是啊,如何能不来。” “倒也是。”刘琦恍然地将蔡琰放下,笑道:“我一会就让人送你回去,你可莫要在乱走了,回头我再让医官替你诊断一下,看看究竟是不是喜脉。” 蔡琰轻道:“估计应该就是了……对了,伯瑜,其实我今日来,除了告知你此事外,还有一事想与你说。” “什么事?” “当初入蜀时,你不是曾说,待平定益州之后,要为我们姐妹几人补办婚事么?” 刘琦闻言笑道:“我心里一直没有忘记这个事呢,只是益州的政事太过繁忙,一时之间倒不出空来,不过该忙的事马上就过去了,回头此事定将补办。” 蔡琰闻言喜道:“当真?” “自然是真的,你回去跟阿姐说一声,我与你们几人的婚事,就在今年补办。” …… 蔡琰走后,刘琦平复了一下喜悦的心情,来到牧署正厅,命人将今日需要阅览的军政诸事呈递上来。 批阅了一个上午的公文,午时初,刘晔前来拜见。 见了刘晔,刘琦便将自己想要在蜀中办大婚的事向刘晔说了一遍。 刘晔听完之后,认真地思考了一会,道:“几位夫人随君侯多年,东西辗转,南北行走,颇是辛苦,如今益州以定,镇西稻亦已经开始种植,不出数载,君侯霸业可成,给几位夫人补个大婚,也在情理之中。” 刘琦闻言笑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只是,这婚事,当如何操办?” 刘晔向刘琦进言道:“君侯眼下有四位夫人,但是依末吏看来,这婚事不要分着办,要一起办,而且君侯成婚,虽然要做主声势,但一定要从简,不可奢靡。” “不可奢靡……”刘琦略微沉吟了一下,道:“为何?” 刘晔对刘琦道:“我大汉朝多少年来,厚葬之风在民间极盛,厚葬之风同时也直接影响婚假,但凡是有婚丧嫁娶,都是极尽奢靡,往昔的太平之时也就罢了,但如今乃是乱世,厚葬与盛婚严重影响军民休养生息,以末吏看来,君侯当提倡薄葬薄婚,与民休息,并以身作则,为万民之表率。” 刘琦闻言点了点头。 刘晔的谏言非常中肯,也非常务实,深得刘琦赞赏。 “那就依子扬之谏吧,我这婚事,不需奢靡,同时下令,在辖地严禁奢华的婚丧嫁娶,与民休息,不可助长民间攀比之风。” “君侯英明……对了,君侯,刘晔今日来此,还有一事想问君侯……听闻君侯让刘备为中郎将,另外遣其三将分别往南中,零陵,柴桑诸地镇守,以晔看来,恐有不妥。” “何处不妥?” “刘备居于内,坐享中郎将的大权,而他又是君侯叔辈,声望颇高,他麾下三将据说皆能征惯战之人,让他们分散于东西南三面,日后羽翼渐丰,恐刘备成尾大不掉之势,还请君侯三思。” 刘琦闻言笑道:“子扬,你觉得刘备这个人如何?” 刘晔说道:“刘备此人,虽有能力,但我观其面相,非同一般,举手投足之间,尽显雍容之气,恐非久居人下之人。” 刘琦笑道:“既然你知道他非久居人下者,又为何觉得,我会过于放纵他呢?” 刘晔闻言一愣,似乎没懂刘琦的意思。 “其实,我任刘备为中郎将之举,实乃是在试探他。” 第六百九十一章 刘、关、张、赵 刘晔昨夜其实没有睡好。 因为当他知道刘琦厚待刘备,关羽,张飞,赵云,并委以他们内外重任之后,心中不免极为担忧。 刘晔是个人精,阅人无数,他昨日宴席虽然是第一次见刘备,但仅仅只是交流了一晚,他就看出了此人的能力和心胸都非寻常人,且周身上下有股让人心折的凝聚力,绝非凡夫俗子。 更兼他还是刘虞的得力干净、汉室宗亲、刘琦的族叔!要知道刘琦一直以来打的就是宗亲辅国的旗号在天下间征战,刘备加入了刘琦的阵营,虽然可以给刘琦造势,但同时也可以借由刘琦的名号,将自己的声望达到一个顶点。 偏偏以现在的形势来看,刘琦还不能轻易对刘备如何。 因为护君联盟当年是刘表刘琦父子发起的,而幽州宗室派系,一直是护君联盟的强力拥护者,刘备这些酸辅佐刘虞,也算是为宗室立下了汗马功劳,刘琦若是随意对他动手,这天下间的舆论势必将他推到宗室的对立面,这对刘琦的政治立场极为不利。 在刘晔看来,刘琦完全可以养着刘备,不需要给他中郎将这么重要的职务。 但他没有想到,他今日来见刘琦,刘琦给他的回答,居然是自己在试探刘备……这是怎么回事? 该不是怕折了面子,故意这么说的吧? 见刘晔一脸怀疑,刘琦遂为他解释:“我昨日任刘备为中郎将,然后又对他说了麾下缺少猛将的需求,而刘备毫不避嫌,就将手下战将主动推荐给我,这就是我的试探。” 刘晔言道:“君侯试探的是什么?” “试探刘备的格局。” “愿闻其详。” 刘琦微笑道:“刘备远来相投,骤然被我以中郎将之职厚待,必然感恩戴德,不论他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单冲我如此对他,他在近年之内,必心甘情愿地为我所用……而我之所以问他要关,张,赵三人,其实也是想看看刘备自己有没有摆清自己的位置。” “他若是一味推诿,不敢让手下三将担此重任,则说明他是个心中有数的,且是一心一意的在我麾下,没有任何坐大的心思,只是想谋求一处安身立命之所……如此,我必将真心对待他,还会一力提拔他,重用他。” 刘晔若有所思地点头道:“但刘备没有……他顺水推舟的让手下三猛士去往各郡任职……是有在君侯麾下坐大之心?” 刘琦摇了摇头,道:“不,刘备刚来我麾下,立足未闻,根本想不了那么深远,他之所以顺水推舟的推荐三将去各地任职,完全是下意识的。” “下意识?”刘晔不明白这个词。 “下意识的意思就是说,刘备这个人,打从他一出生开始,就是一个不会放过机会的人,当机会摆在他眼前的时候,他会不假思索的驱驰自己去做能够让自己强大,也能够让自己得利的事情……或许他根本就没有想那么多,只是一种习惯而已。” 说到这,刘琦叹了口气,道:“天生不服输,有志气,想要强大起来的人,他想要强大起来的意识或许在不经意间已经融入到了日常的方方面面,乃至于任何的细节……这样的人或许一时不会成功,但随着他们的日积月累,则必然成事。” 对于刘琦说的东西,刘晔目下还是似懂非懂,但他已经很清晰的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那就是刘备确实是个能成大事的人物,他有这个潜质。 “不论如何,末吏还是觉得,君侯此举不妥……依末吏之见,君侯要么收回刘备中郎将的职位,要么不可使其三将居于三郡。” 刘琦闻言笑了:“既然子扬对刘备这么不放心……要不我杀了他吧。” 刘晔闻言顿时一惊:“万万不可!刘备乃是宗亲中的豪雄,这些年也曾辅佐大司马响应护君联盟,若是无故杀之,对君侯声望大大不利,就算是袁绍和曹操也能也会以此为理由,抹黑君侯!” 刘琦笑道:“既然如此,那不如将刘备安置到一个好地方,如何?” “什么好地方?”刘晔不解地问。 刘琦没有说话,他的脑海中只是想起了那一日,庞统对自己的谏言。 当时的庞统,拿着一个三脚酒盏,告诉刘琦,只要往酒盏… “这个好地方,眼下不好说,而且我玄德叔父也未必能去的上,因为他现在身份不行,还需再捧一捧才是……” 刘晔不解刘琦话中之意。 刘琦委任刘备为中郎将的身份还够行?那还得委他什么身份? “至于关羽,张飞,赵云的事,你不必忧虑。”刘琦淡淡道:“我委任他们三人为三郡都尉,但个中情况却比较特殊。” 刘晔遂虚心请教。 刘琦慢悠悠地道:“张飞为越巂郡都尉,协助军管南中,这越巂都尉的职务倒是实的,但子扬你别忘了,咱们眼下要在南中施行羁縻之政,也就是说,各郡的大小事务,包括南部军事,都掌握在我们所要委任的南蛮诸族手中,而派兵监管恐惹蛮人心疑,纯属多余,所以张飞这个都尉,实质上并无多少兵马可以调用,因为他的权力在南中与我们委任治军的蛮王实际上是重叠的……只能说,属于摆设。” “至于关羽的零陵都尉,荆南七郡,在我荆州一直属于特殊地域,自打张羡反叛后,荆南七郡的兵权已经全部集中在我兄长刘磐手中,而荆南七郡的郡国之兵,每年也是由武陵蛮,湘江蛮所提供的壮丁轮流交替戍边,那些荆蛮因为蛮王的位置和賨布政策,与我密切接洽,所有的郡国兵其实等同于由我间接执掌,而真正有威慑力的中军,则尽在我兄长刘磐的掌控之中,关羽到了零陵,虽能在名义上领导零陵的郡国兵,但只需要给诸蛮首领一纸书信,他的郡国兵就会立刻倒戈,而且我兄长的兵力,在荆南针对各郡,永远处于绝对压倒性的,这是我的底线,所以关羽去了也就去了,根本拢不起自己的人马,反倒是会被我兄长刘磐随意调动监视。” 刘晔听到这的时候,不由恍然大悟。 顿了顿,又听刘晔问道:“那赵云呢?君侯若是派他往东面,那里既无南蛮,也无荆蛮,既无賨布政策,也无羁縻政策,所有的一切都当遵循我大汉的郡国兵制,无法控制。” “无法控制就无法控制吧。”刘琦无所谓的摇头道:“赵云是刘备的监军,和他平起平坐,虽然他们之间的关系好,但就根本而言,赵云和关羽、张飞不同,那两人是刘备的部曲,赵云只能算是刘备的同僚……如今我把赵云和他们拆开,再委以重任,并以恩义予之,不用多久,赵云就会真正变成我的手下,到时候又何须提防呢?” 第六百九十二章 为汉荐贤(二合一) 雒阳城的皇城之内,刘协正百无聊赖的向着在宫内的后花园中散布,一脸的郁闷神色。 刘协今年十四岁了,已经到了初长成的时候,对什么事都稍稍懂一些,但又偏偏什么都懂的不多。 十四岁的少年,对世界充满了好奇,也充满了主观上的掌控欲望。 但很可惜,刘协在这个年岁,已经被王允给限制住了。 朝廷上的事,他目下依旧只是能够旁听,并无多少实际上的裁决理政之权,所有的大事还需经过王允做主。 时间一长,刘协的心中越来越不满,但偏偏还没有什么办法。 于是乎,他就只能每日闲逛在院子里生闷气。 “啪!”刘协蹲在池塘边,将手中的石子重重地向着池塘中央扔去。 看着池塘中被石头荡起的阵阵波纹,刘协的眼中不由出现了些许落寞之情。 “唉,笼中鸟,池中鱼,渊中龙,折了翼的鹰……朕,真是好不甘心啊。”刘协默默地念叨着。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小黄门匆匆忙忙地奔到了刘协的身边,对他施礼道:“陛下!” “何事?” “镇西将军刘琦,派使者杨松运来了蜀中的珍奇草木和西南奇石,为陛下装点皇家园林之用,辎重已入少府,杨松已经去过了尚书台,面见过了王太傅,如今又专程入宫,前来拜见陛下。” 刘协一听刘琦的使者入京,顿时来了精神。 “快!快请杨爱卿来御花园。” “诺。” 少时,便见小黄门引着杨松来到了刘协的面前。 “臣杨松,拜见陛下。” “杨爱卿平身,不必多礼。” “谢陛下。” 杨松直站起身后,刘协问他道:“杨爱卿前段时间方才离京不久,怎么又突然回来了?” 杨松笑道:“镇西将军听闻陛下在雒阳重建宫室,修复皇家园林,特命臣从西南携珍石奇花等,送往京城,好为陛下后宫园林之中,增添些光彩,镇西将军说了,如今天下虽然大乱,但陛下的宫室不可废,皇室气度不可堕。” 刘协心中很是感动。 “皇兄真乃当世贤臣也。”刘协感慨道。 顿了顿,刘协突然对着身边伺候的宫婢和宦官道:“尔等且退下,朕与杨爱卿有事单独说。” “诺。” 宫女和宦官们纷纷退下。 待左右纷纷退走之后,刘协方才看向杨松,低声问他道:“上一次爱卿和李铮来京,朕曾托付李爱卿带朕的口信给皇兄,可带到了?” 杨松向着刘协长长地施了一礼,道:“回禀陛下,镇西将军知道陛下在京中之难,归心似箭,恨不能立刻便来京师辅佐陛下……但却不能。” 刘协的脸上露出了失望的神色:“为什么?” “陛下,镇西将军替陛下收复了益州和荆州,如今疆土广大,势力大增,带甲十万,如此强大之势,可谓陛下后盾,有镇西将军率荆州和益州之士,为陛下外援,天下群雄就不敢蔑视陛下,也不会有人敢不尊汉室……但若是镇西将军入朝,这益州和荆州的千里之土,何人替陛下执掌?就算是有人能够执掌,他们又能如同镇西将军一样,压制住这两州豪雄,对天下诸贼有所震慑么?” 刘协闻言略显犹豫。 杨松继续道:“陛下且细想,若没有镇西将军在雒阳南方为陛下撑腰,袁绍,曹操,袁术……甚至是凉州的韩遂和马腾,亦或是扬州的孙坚,岂能坐实陛下在雒阳壮大?他们怕是会和董卓一样,率兵冲进雒阳,挟持陛下,自领朝政,颠覆我大汉朝的基业!陛下难道真想这样?” “这……”刘协听了这话,顿时犹豫了:“那朕去荆州,如何?” “陛下,袁绍,曹操……哪怕是王太傅和吕温侯,怕是都不会允许的吧。” 刘协闻言,顿时沉默了。 半晌,方见他长叹口气,道:“若如此,真不知朕这个日子何时是个头啊。” 杨松向着刘协拱手道:“陛下,镇西将军此番听臣等诉说了雒阳之情后,他觉得其实王太傅虽为人古板严厉,且行事有些霸道,但并非擅权之臣……依镇西将军来看,王太傅其实还是一个忠臣的,他的一举一动还是为了我大汉天下着想……至于吕布,如今靠着陛下脱胎换骨,位极人臣,想来他也明白他今天的地位全靠扶持汉室而来,断然不会轻易背叛陛下的。” 刘协叹道:“我亦知太傅非篡逆之臣……只是,只是长此以往,太傅权柄过重,朕这个天子,真是有名无实,这样下去绝非良策啊。” 杨松左右看了看,突然道:“陛下,镇西将军卓臣给陛下带几句话来,如今将军身负重任,需要坐镇于外,为汉室为陛下与天下诸侯争雄,但天下姓刘者多矣,镇西将军不能入朝辅佐陛下,难道别汉室宗亲,也不能入朝么?” 刘协无奈地摇了摇头,道:“如今宗亲之中,大多皆为平庸之人,如何能担的起大任?” 杨松低声道:“镇西将军今番让臣来此,就是想替陛下举两个宗室人选,让他们入朝辅佐陛下,或可成事。” “哦?”刘协闻言不由精神一振:“何人?” “一为大司马,大司马乃是宗亲魁首,亦光武血脉,根正苗红,大司马若能再度入朝,则在声势上可力压王允和杨彪等人,有他替陛下招揽四方之人,陛下可成大事!” “大司马、大司马……”刘协喃喃地念叨了几句:“可大司马如今还在替朕坐镇幽州,如何好随意召他回来……” “就是因为幽州已经不能待了。”杨松言道:“镇西将军言,如今袁绍大败黑山,派兵入主并州,青州的公孙瓒前番在中原失利,且其乃边郡之将,在青州根基尚浅,怕是早晚坚持不住,袁绍一统河北乃在顷刻,大司马若是继续固守渔阳,怕是早晚必死于袁绍之手……我汉室栋梁,不可轻易折损,幽州丢了就丢了,但大司马不可不顾啊。” 刘协点了点头,道:“这些军略之事,朕不甚懂,但既然是皇兄之意,想来我差错,那朕便下旨,召大司马回京……就是不知道他愿不愿意回来。” 杨松叹息道:“镇西将军也担心大司马不愿意放弃幽州……但不论如何,还是得试上一试,毕竟事关大司马的性命,不能不谨慎对待。” 说罢,杨松又看向刘协,低声道:“不知陛下可知晓刘备这么一号人物?” 刘协觉得这个名字似有耳熟,然后便认真地回想了一会,方道:“朕的印象里,倒是有这么一号人,好像是大司马的左膀右臂,是么?” 杨松点头道:“正是,正是,此人目下已经在镇西将军麾下。” “哦?”刘协闻言一愣:“大司马的手下,如何会在皇兄处?” 杨松随即将事情大致向刘协转述了一遍。 刘协听完之后,方才恍然大悟。 “这刘备,其人如何?” 杨松认真地道:“此人先得大司马赏识,如今又得镇西将军重用,自非比常人。” 刘协闻言恍然。 他认真地思虑了一会,突然道:“听爱卿言下之意,是想将刘备举荐于朕入京为臂助?” 杨松点头道:“陛下英明,其实依照镇西将军的分析,陛下如今之所以在朝中没有话语权,盖不过是因为羽翼不丰,且无亲信臂助,若是召刘备进京,同时再召大司马入幕,有宗室辅佐,不愁陛下日后不能重掌山河。” 刘协闻言很是开心:“不错!朕怎么把这茬忘了,若要重掌朝政,还需宗室辅佐……皇兄不能来京为朕分忧,那他推荐的宗室必无差错……朕就下旨召大司马和刘备同时入京辅政。” 杨松拱手言道:“陛下且勿着急……镇西将军虽然已经为陛下做好了筹谋,但却还有为难之事,尚未解决。” “有何为难?” “大司马乃是朝廷重臣,若是入京无人可说三道四,但刘备虽是宗室,又是卢尚书的门徒,但昔日曾织席贩履,身份低微,且并无大功于社稷,若是骤然召之入京,恐不为太傅所容……太傅出身太原王氏,他替陛下召集的朝臣,大多为海内名士……朝廷毕竟是个讲究身份的地方,若是官阶太低,恐不为太傅所容……特别是那刘备还有个习惯……” 刘协奇道:“什么习惯?” 杨松迟疑了一下,长叹口气,道:“刘备本人能力不俗,又是宗室,怎奈家道中落,幼时家中贫疾,全靠族中之人接济,后组义军讨伐黄巾,也常与不登大雅之堂者厮混。” “比如呢?”刘协好奇地问道。 杨松道:“别的且不说,那刘备有两个义弟,一个是乃是河东游侠,在家乡杀人后,四处逃难,混迹江湖,另一个乃是涿郡屠户,虽是富户,却终归难登大雅之堂,那刘备天天与这二人厮混,同吃同睡……唉,难道翌日他入了京城,还要如此行事么?岂非让王太傅抓住把柄。” 这个年头,阶级观念还是非常严重的,刘备与关羽张飞同吃同住的兄弟之情,经杨松这么一拐外抹角的一说,在刘协听来,就实在是令人有些不能容忍了。 毕竟京城之中,放眼望去,皆是士族和名士。 “皇兄怎么给朕推荐了这个么人?”刘协不满地言道。 杨松无奈道:“刘备行为虽然不羁,但人确实有本事,又有能力,不然也不会得大司马和镇西将军看重。” 刘协皱眉寻思半晌,道:“罢了!终归是出身使然,又常年行于军旅,有些不雅之行也能理解,但日后入京,却万万不可如此,身为宗室却与下人厮混,岂不招人笑话?回头朕只招他一人入京便罢了。” 杨松叹息道:“就怕刘备暗中带上他那些部曲兄弟一同入京,陛下却不知。” 刘协哼了哼,道:“这又何难?你回去告诉皇兄,将与刘备厮混的那些部曲都是何人,告知于朕,朕下令敕封他们一官半职在荆州,以天子明诏令其等原地驻扎,听从镇西将军的安排任职,不得擅动!难道他们还能抗旨,硬随刘备入京不成?还反了他们!” 杨松笑道:“若如此,那就可断了京中人是非口舌的源头了。” 刘协随后又对杨松道:“朕信任皇兄,也相信皇兄替朕举荐的人,不过那刘备目下无有寸功,骤然召入京师,恐惹人疑……你且让皇兄设法,让刘备多立些功劳,待时机成熟,朕在下旨便可。” 杨松拱手道:“诺。” …… 刘备到了成都之后,杨松就又被刘琦派去了成都。 刘协在京中没有势力,也没有人脉,需要人辅佐帮忙,毕竟是天子,而且刘协对刘琦非常信任,刘琦决定为刘协物色人才。 从方方面面来考虑,刘备都是一个非常合适的人选。 让他入京,协助天子搞政治,搞公关,一定会是一把好手,对王允和吕布来讲,也一定的个劲敌。 但刘备的政治背景弱,若只是他一人去,只怕非王允和吕布的对手。 于是刘琦想起了幽州的刘虞。 以刘虞的身份来讲,他一旦入京,必能引得四方支持宗室的贤能来投,到时候再加上他的老搭档刘备,宗室之力必然大帐,届时天子的地位就不会像是目前这样,只是一个供王允差遣的摆设了。 而且若是只让一个刘备入京辅政,以刘备的人格魅力,数年之内,很有可能会让天子对他言听计从,那样反倒是将他捧起来了,倒也不是什么好事。 所以,让刘虞进京,作为宗室之首,也可以起到遏制刘备成为天子身前第一臣的作用。 当然,让刘虞上京,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毕竟,他也是在幽州叱咤多年的一方牧守,让他放弃基业返回朝廷,他甘心么? 刘琦觉得他不会甘心。 而且,袁绍能够那么轻易放他过境么? 所以,只是让天子一纸诏书召刘虞返京,并不现实。 幸好,刘琦还认识一个人。 那就是刘虞的儿子,刘和。 亲自的劝谏,有时候或许比诏书什么的都有用。 至于关羽,张飞,赵云…… 刘备入京是去和陛下一起搞政治的,这些人都是武夫……去了不合适,不合适! …… 经过刘晔的一番筹谋,并派人算了黄道吉日,准备在下月初八,为刘琦和他四位夫人举办婚事。 自打进入益州一来,刘琦集团一直都是忙着打仗,忙着治政,如今一切都已经开始进入正轨,整个荆益集团,也确实需要一场喜事,来好好的热闹一下了。 本以为刘琦的这场婚事会举办的非常隆重,但当婚事的流程和预算下来之后,荆益集团的臣子们赫然发现,这场婚事举办的竟非常简单,非常朴素。 而同时,刘琦开始在境内发布了一条,严禁奢华厚葬奢婚的政令。 当然,若是要举办婚礼,还同时要将刘表,庞德公,蔡邕,以及襄阳蔡家的族长们都请到成都来。 婚事虽简,但重要的人却一个都不能少。 第六百九十三章 新的税政 时间一晃,今年已经入秋了,刘琦在巴郡、蜀郡、广汉郡试种的第一批镇西稻终于成熟了。 三月一熟的镇西稻试种成功,顿时在整个西南边境引起了轩然大波。 如此短期成熟的稻子问世,毫无疑问将彻底改变大汉朝南境粮食量产。 而粮食的量产,也将彻底改变已经掌握了重要经济武器的刘琦和地方豪强势力之间的势力分布。 镇西道种目下还掌握在刘琦手中,他所用来试种的土地大部分也都是军屯,因为稻种目下大部分还都是刘琦的。 下一步,这能够大幅度增加量产的稻种即将会普及往民间。 但毫无疑问,伴随着刘琦将镇西稻普及下去,势必还有新的政策伴随问世。 这是历史发展的必然结果。 但是这项新的税务政令,让荆益两州的地方豪强都有些措手不及。 “滋生人丁,永不加赋,将人头税并入田亩之中,无地者无需纳税,口算税赋全部折入到訾算与田地之中。” 这样的政策无疑减轻了普通农户的负担,避免了豪强在兼并土地时,用隐匿人口来偷税漏税,并将税务分摊到贫农身上的举措,对于遏制地方豪强势力有着极大的好处。 但毫无疑问,政策一下,刘琦就将要面对一件最严重的问题。 那就是怎么应对地方豪强的反抗和违政? 其实解决的办法也简单——就是用强大的军事力量……压制! 要拥有绝对得的军事实力,就要拥有充足的粮草。 但现在,刘琦已经粮草不缺了,而且随着一切事情向着良性循环发展,他的粮草会越来多,他能养的兵也越来越多,所以此刻他敢于施政。 有任何豪强敢因政策的事反叛,那就决不轻饶。 在这个时代活着,不能一味的只讲要名声和声望,该铁血镇压的时候,必然就要铁血镇压。 …… 入秋之际,益州在进行了一轮秋收之后,很快就准备开始下一轮的稻种播种,这一次的普及面积,可就是大了许多。 而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刘表,蔡邕,庞德公,司马徽以及襄阳蔡家等三佬亦已经入蜀。 刘琦已经定下了日子,下个月便即举行大婚,如今刘表等人按时赶到,就时间方面而言,确实是正好的。 对于诸位从荆州来的长辈和大佬,刘琦自然要认真的接待,他在百忙之中,还亲自出城迎接他们进入成都,并置酒陪宴。 接风之后,蔡邕和其他的长辈被刘琦派人安排到府宅休息,而他则是亲自陪着刘表在成都坐辎车视察。 刘表一年前的病确实很重,但还好没影响到性命,不过这次的康复之后,刘表的身体素质也减弱了不少,以前走到精神抖擞,腰背挺直的他,现在却已经需要使用拐杖最为依凭了。 “昭姬怀上你骨肉了?”父子二人闲谈之际,刘琦将蔡琰怀孕的事情告诉了刘表,刘表一听之下,顿时喜不自胜。 刘琦认真地点了点头,道:“是的,已经快四个月了,明年入了春,应该就能临盆了。” 刘表在车上,兴奋的搓着双手,叹道:“好啊,好啊……你这后继有人,为父这心里一块石头就落下了,踏实了……唉,杜嫣上次临盆生了个女娃,着实让人有些气闷,这次昭姬怀的,定是男孩!” 刘琦苦笑道:“父亲,孩子尚未出世,你如何就说是男孩?” 刘表肯定地言道:“为父说是,那就是了,绝不会错!” 刘琦摇了摇头,无奈苦笑。 刘表一场大病,从死亡线上挣扎过来之后,性格似乎变了很多,看什么事也淡薄了不少,关注点也不再是天下各州诸事,反倒是对自己生活上的细节更加感兴趣了。 或许,这就是一个得过大病的人,心态上的转变吧。 对于现在的刘表来说,什么事似乎都比不过他的性命和后代重要。 “对了,父亲,您可知道刘备这个人么?”刘琦突然问刘表道。 刘表不以为意地道:“听说过,好像是大司马那边的人吧?与咱们也是同宗……好端端的,怎么突然说起他了?” 刘琦微微一笑,道:“这个人,目下已经投效到我军麾下了。” 刘表近一年来在荆南,真的只是一心扑在经学上,多余的事情统统是充耳不闻,他竟然还真的不知道刘备已经到了益州。 不过眼下的刘备,声名还远没有在历史上投荆州时那么的大,听说他来了荆州,刘表并没有过大的反应。 “哦,来就来了呗,又能如何。” 见刘表说的轻描淡写,刘琦多少感觉有些不太能接受。 这不应该是你历史上的好兄弟么? “父亲不想见一见这位同宗兄弟?”刘琦试探的问道。 “为父又不认识他,见他作甚?难道我平日里很闲,没事做么?” 刘琦闻言顿时哑然失笑。 “对了,为父这次来,其实是有件事想跟你商议。” “父亲请说。” “为父近年来与庞尚长和司马德操等人在荆南治学,甚感愉悦,深觉得比起治政治军,还是治学最适合为父……前些年,你曾与为父谈过,想在合适的时机,将荆州选纳官员的考评制度,以察举改为,改为……什么来着?” 刘琦认真道:“改为科举。” 刘表一拍手,道:“对,就是这个了……其实你当初与为父说起这个时候,为父心中并不甚喜,不过经过这一年的所见所闻……唉,以我们刘家目下的地位,这科举若能在境内施行,却是最好。” 刘琦微笑道:“但是目下,还是不宜完全施行,因为孩儿目下已经颁布政令,将算赋并入田亩之中,如今各地豪强震怒,需用兵力压制,若是在这个时候,再用科举将那些经学望族得罪了,我们的压力未免太大,以孩儿之见,还是带摊丁入亩之事完毕,再行科举才是良机。” 刘表闻言一愣,思索片刻之后,不由老怀大慰。 儿子在治政治民治军……特别是治人心的方面,已经超过了他,在某些事情的前瞻性上,自己已经远远的不如刘琦了。 不过,这确实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刘表伸手拍了拍刘琦的肩膀,道:“还是那句话,有治政的事,老夫不管,但日后若是要兴科举,为父的这把老骨头,还是可以替你往上冲一冲,顶一顶的。” “多谢父亲。”刘琦拱手向刘表敬道。 …… 益州这边,刘表和刘琦父子一片祥和,父慈子孝。 但幽州那边,刘虞眼下却是心事重重。 盖因雒阳那边,召他入京的诏书已下。 但说实话,刘虞并不想离开幽州。 虽然刘协许诺给他的太师的尊位也让刘虞心动,但实话实说,眼下入京一切还要听从天子的命令,而同时还要与王允彼此钳制,刘虞并不想就这凭白的被小小年纪的刘协利用了。 当然,他暂时也并没有割据称帝的野心,只是自己一个人独镇北僵,号令一方的感觉,总比要去朝中屈尊于旁人之下要好的多。 但是,他能够打赢袁绍么? 刘虞心中实在是左右为难,他甚至为此三天三夜睡不着觉。 直到他的长子刘和来见他的时候,刘虞疲惫枯槁的面容着实把刘和吓了一跳。 “父亲,您是在为去不去京师的事犯愁,对么?” 刘虞轻轻地点了点头,道:“正是如此。” “孩儿对此,倒是有一个建议,不知父亲可愿听否?” 第六百九十四章 刘虞的未来 刘和是刘虞的长子,也是他心目中理想的继承人,刘和若是有谏言,刘虞自然要非常慎重的来听。 “儿啊,你有何想法,但说无妨。” 刘和先是向着刘虞施了一礼,方才言道:“孩儿知道,父亲眼下所思为何……如今天下纷乱,各地牧守雄踞一方,自领军政,不听朝廷号令,父亲昔日来幽州,一举平定举、纯之乱,后又招募百万流民,开通边境,可以说幽州这里承载着父亲的心血,父亲不想离开这里的心情,孩儿万分理解。” 刘虞抿了抿嘴唇,长叹口气。 “而且,离开了幽州,前往雒阳,终归还是如同当年一样,受制于人,远不如放任于地方来的滋润,舒坦。” 这最后一句可算是说到了刘虞的心坎中,虽然这话不能随意乱说,但毕竟他们父子之间,倒也没有那么多的忌讳。 “吾儿知我,唉!其实为父也甚是为难,若是换成平日,天子召我入京的这份诏书,为父绝不会应,定将想出千般理由回绝陛下……但是现在这个情况……” 说到这的时候,刘虞脸上的愁苦更甚了。 “只是自打袁绍击败黑山之后,其势日益强大,整个河北,不论是士族还是门阀豪强,尽皆归心,声势远超于我,若我所料不错,袁绍下一步定是要攻取幽州了,但我们目下的实力到底能否与袁绍一战……说实话,我心里没底。” 刘和轻叹口气,道:“父亲,其实此事很好判断,根本不需细想……我们眼下,断然不是袁绍的对手。” 刘虞的心不由一下子落到了谷底。 “父亲虽然在北地多年,又平了举纯之乱,但却是借着诸豪之力,而非治军之能,论及治人,父亲乃是当世一等一的,但论及治军……” 说到这,刘和摇头叹息:“此非父亲之所长啊。” “是啊。”刘虞伸手,揉了揉太阳穴,道:“为父连公孙瓒都不是对手,又焉能对付的了袁绍?和儿你说的对……若是继续待在这里,怕是早晚身首异处。” 刘和拱手道:“其实以父亲的声望,袁绍也不想轻易对父亲就下痛手,毕竟父亲与公孙瓒不同,您在幽州素有人望,袁绍不到最后关头,想来也不想轻易谋害父亲,父亲若是能主动离开幽州,对袁绍而言也是件天大的好事,他必会放父亲离开的。” 刘虞长叹口气,道:“可惜啊,以为父这般的年岁,今次返京之后,日后若是想在替朝廷牧守一方,怕是再没有机会了。” 不想,刘和却摇头道:“也不尽然。” 刘虞闻言一愣,道:“何意?” 刘和低声道:“如今朝廷虽然已经在司隶,京兆等地站稳了根基,但中原之地已为曹操窃据,河北归于袁绍,北境繁华之地的口赋、人丁、资源皆不能为朝廷所用,只有荆州的刘伯瑜,如期为天子进贡财货并辎重用度,时间一长,朝廷岂能干休,早晚必将拓展,到那时便是父亲大显身手的良机了。” 刘虞捋着自己跌胡须,认真地想了片刻之后,方道:“你的意思是……朝廷有意往西拓展?” 刘和点头道:“正是,关中以李傕,郭汜等为首的凉州诸将,各据地盘,虽已被朝廷赦免,但以王允的性情,必不会放过他们,” “而凉州之地,马韩二人代替董卓在那里据守多年,朝廷目下往东发展不得,想来只能往西,而可用之人,不过吕布,皇甫嵩,朱儁而已……” “但吕布乃是虎狼,一旦放往凉州,必成尾大不掉之势,陛下和王允必不能许,而皇甫嵩和朱儁,近日听闻皆身体有恙,恐难远征,朝廷之中其余诸将,要么不够资格,要么资格够了却不得天子信赖。” “但父亲却不一样,父亲多年镇守幽州,替陛下牧守北方,自打父亲到了幽州,这北疆之地变化之巨天下皆有目共睹,天子不用父亲平关中和凉州,又当用谁呢?” 刘虞闻言,顿时心动了。 “届时父亲能够在关中,凉州站稳了脚跟,和在幽州之地替陛下戍边,又有何区别?” 刘虞认真地思虑了一会,突然道:“吾儿。” “何事?” “你适才说的这些,可都是你自己的想法么?” 刘和闻言,表情变得有些扭捏。 “自然是孩儿的肺腑之言。” 刘虞笑着摇了摇头,道:“不对吧,你是老夫的儿子,你有多少斤两为父还是知晓的,今日来此这诸多献策,断然不是你自己的想法……说,谁教给你的?” 刘和见瞒不过刘虞,随即拱手道:“回禀父亲,是刘伯瑜置书于孩儿,请孩儿代为转述。” 刘虞闻言笑了:“果然是他……当日你南下一次,与那刘伯瑜倒是相处的融洽!” “刘伯瑜之所作所为,皆是为了汉室,他派人来教孩子用这些言语劝谏父亲,也是希望父亲早日离开这是非之地,为大汉保全股肱之臣……还请父亲明断。” 顿了顿,刘和又道:“而且刘伯瑜还说,刘玄德已在他处,翌日父亲进了雒阳,当想办法遣刘备入京辅佐父亲……而且若是朝廷要定西州,他在汉中也愿意出兵北上相助。” 刘虞长长地叹了口气,道:“这刘伯瑜,倒也是煞费苦心,刘景升生了个好儿子,让人羡慕啊。” “父亲,那您的意思是?” 刘虞重重的一拍手,道:“当下之势,除了领旨之外,为父难道还有第二条出路了么?” 刘和听了刘虞表态,不由大喜过望,一直紧张的表情终于松懈了下来。 “父亲英明!” …… 此时的成都,刘琦已经派张飞去了南中,到越巂郡就任。 他的弟弟刘修在越巂郡,向刘琦传递消息,说是南中的诸路蛮王,已经知晓了刘琦在巴郡、蜀郡等地与当地夷民的施行的羁縻之政大获成功,因此纷纷向郡署递上奏请,期望能够归顺。 得到了这个消息之后,刘琦以及他的心腹下属们,不由大受鼓舞。 不过眼下主动权已经从南中的蛮王们到了自己的手里,刘琦对于在南中行使羁縻之政就不那么着急了。 他告诉刘修,让他代表自己与南中的诸位蛮王沟通,让势力最大的孟纣,铁象王,兀木扶等人亲自来成都见他。 而就在这个时候,广汉郡和巴郡,有本土豪强因为摊丁入亩的税政,而发动叛乱,荆州那边的南郡和江夏郡,包括长沙郡亦是如此。 这些叛乱早就在刘琦的意料之中。 重大的变革之下,触碰到了某些群体的利益,他们为了利益发动反抗也是正常。 但此风不可涨! 刘琦当即下令,让荆州的黄忠,魏延,刘磐,李典等人率兵镇压本土叛乱……一旦平乱,为首之人连带直系亲属就地处死,无需解押至成都。 益州这边,刘琦则是命庞德,徐荣,甘宁外加上刘备平叛反叛豪强,一样下达了铁血军令,为首叛变者,连带直系亲属,直接处死。 有些人,让他们直接死在战阵中,总比生擒回来让自己下令再杀要好得多。 徐荣,刘备等人出征之后,刘琦开始在成都主力攻略一个人。 那个人就是赵云。 相比于和刘备关系过于亲密的关羽好张飞,刘琦感觉到赵云目下跟刘备的关系,还没有到达非要捆绑为一体的地步。 不如,先把他收心吧。 第六百九十五章 与赵云相交 “驾!” 成都郊外的平原上,一道白色的身影和马影夹裹成一团,以迅雷不及掩耳般的速度奔驰着,犹如一道白色的闪电,让人有些目不暇接。 刘琦坐在平原旁边不远处的一座帐篷前,帐篷前的篝火上,正烧烤着一整只羊腿,烧烤的肉香伴随着微风,散布在平原之上,让人闻着馋涎欲滴。 那不远处骑着白马在平原上奔驰的身影,毫无疑问正是赵云。 今日刘琦邀请他同来郊外马场,并在军中挑选了一匹最上等的凉州骏马给他,用以作为他的坐骑。 赵云出身于河北,又在刘虞手下供职三载,他胯下的战驹也是北地良马,但这世界上,谁又会嫌弃好东西多呢? 赵云在平原上奔驰了几个来回之后,方才意犹未尽的行马来到刘琦之所在。 刘琦冲他招了招手,邀请他与自己一同坐在篝火旁边。 同时,刘琦还转头呼唤典韦和太史慈,让他们也一同过来吃羊肉。 赵云驭马来到了刘琦的篝火忙,翻身下马将马匹拴在旁边的木桩上,后向刘琦拱手问安道:“多谢君侯赠马,云感激不尽。” “不必客气,良将配宝马么!”刘琦笑着挥了挥手,然后用割刀切下一块羊肉,递给了赵云。 赵云一边谢,一边伸手接过。 刘琦同时又割了两块递给旁边的典韦和太史慈。 “这战马乃是我昔日讨伐董卓之时缴获的凉州战驹,颇为雄壮,不知和子龙昔日在幽州的战马相比如何?” 赵云一边吃肉,一边坦诚相告:“幽州战马耐力好,长于奔袭,凉州战马的体型大,冲击力强,皆是上等的好马,难分高下,至于如何使用,却还需看作战用途才是。” 太史慈闻言奇道:“赵都尉,你似乎颇懂驭马之术?” 赵云笑道:“云出身河北,不通旁事,唯独马术和弓术,这两项勉强算是颇为精钻的。” 太史慈闻言,一下子就来了精神。 他三口两口地将手中的羊肉吃干抹净,拍了拍手站起身来道:“巧了!赵兄所擅长的这两样,慈也刚巧擅长,不如咱们今日就比试比试,如何?” “比试?”赵云闻言一愣,显得有些犹豫。 太史慈毕竟是刘琦麾下良将,自己与对方较技,这输赢着实不好说……输了的话,倒也没什么大不了,自己甘拜下风就是,但若是赢了,让太史慈丢了面子,未免不太好看。 毕竟自己还是初来乍到,犯不上招惹他。 就在赵云犹豫的时候,却见刘琦摆了摆手,笑道:“大家如今既已经都是同僚,那彼此之间就当以赤诚相待,不用想那么复杂……子龙放心,我麾下诸人皆乃豪气万丈,心胸开阔的磊落之人,不会有小肚鸡肠之事的!” 刘琦当面说出这话,赵云的心方才落下。 看来是自己多虑了。 他站起身,拱手道:“既然如此,那云便向太史君请教了!” 刘琦举起了手中的酒盏,道:“输了的人,自己一会罚水三盏,赢了的人,我另有厚礼相赠!” 当下,两人便即约定,先比箭术。 刘琦今日前来,除了与这几个人烧烤纵马,同时也打算围猎,他让人在场中放了几只围猎的小鹿,用来测试两个人的箭术。 古人游猎之时,有时会特意前往山中打野物,但有时也会自己携带自养的野物,用以放生追逐猎杀。 虽然这种方式很残忍,却是这个时代的特色,是人类文明进化过程中不可缺失的一环。 刘琦不喜欢这种方式,但他却不能禁止。 太史慈和赵云骑上战马,各自锁定目标,追逐着猎物而去。 赵云出身北地,长于骑射,一身箭术颇为不俗……若与常人相比,他想获胜应是十拿九稳。 但可惜,他面对的是不但能够左右开弓,而且已经进入了‘觅声而射’的弓术高手太史慈。 太史慈与赵云各自连射三鹿,每一次都比赵云抢先一步射中猎物,而且次次都是射中了鹿的脖颈。 赵云在仔细的观察了太史慈的箭术之后,随即拜服了。 随后,两人开始了驾驭马匹的技术比试。 而在这一局中,赵云的驭马之术确实极为了得,他左右两手来回拉扯缰绳,左腿和右腿来回踢击马腹的力道都是恰到好处,可以让战马做出极为精确地挪转腾移。 太史慈只是看了赵云驾驭马匹之后,便随即放弃,在这一项上,他承认不如对方。 随后,两人一同来到了刘琦的面前。 典韦在后面揉着大拳头,笑道:“君侯!太史君和赵君如此英雄,某家也想和他们比划比划?” 刘琦笑着看向他:“典君想与他们较量什么?” 典韦大咧咧地道:“骑马,射箭……某都不行!咱们就较量最实际的,打就完了!” 太史慈直接将脸扭向一边。 赵云看了看典韦粗壮的胳膊,还有他那沙钵一般大的拳头,苦笑着摇了摇头:“若是在马上,赵某利用战马的速度和驭马的轻灵,或许能跟典君一战……至于步战交锋,还是免了。” 刘琦见状,不由抚掌而笑。 “子龙真是实诚人,不狂妄亦不自大,性格沉稳,令人钦佩。” 说罢,却见刘琦转头喊道:“将我准备好的东西拿上来。” 少时,便有荆武卒扛着几件兵械,来到了三人的面前。 刘琦笑道:“你们都是我的心腹手下,我今日邀请你们共同郊游,除了饮酒叙乐之外,也为你们各自准备了一件礼物,适才你们三人比试,各胜一局,我便以此作相赠作为嘉奖。” 刘琦送给他们三人的,分别是三件由蜀中越巂郡那边,新成立的工坊用攀枝花铁床的铁冶炼出的上好兵械。 就这个时代的冶炼工艺来说,不论是卖相还是铁的纯度,都属上佳。 给太史慈打造的,一柄称手的新长戟。 给典韦打造的,是两柄大铁戟。 至于给赵云的兵械,则是一柄类似于矛的兵械。 但若说是矛,却又有些不同。 首先就是形状不同,这兵械的前端头部相比于长矛而言显短,而且是三棱锥的造型,与长矛的扁平不同……但是头部却比长矛更加尖锐。 赵云不明所以地看向刘琦,却见他笑着为赵云解释道:“子龙,这兵械是我荆州铁匠所创,乃长矛的衍生兵械,多用于刺,少用于劈,换做长枪,你不妨试试,用着可习惯否?” 身为一个征战沙场的武者,最喜欢的东西无疑有三件。 一为兵刃,二为护身甲胄,三为良驹。 而这三件东西,听起来没什么,但价值着实不菲。 普通人一辈子的身家,可能也买不起一个纯铁制的枪头。 赵云仔细地观看了许久,随即冲着刘琦拱手谢道:“君侯如此重赏,赵云感激不尽,此番前往荆州上任,定好生守护疆土,不让孙坚的兵马进犯荆州一步,若有差池,甘当军法!” 刘琦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不用给自己那么大的压力,好生履职便可,回头你去荆武卒中,挑选一些精锐的军士作为你的随身护卫,让后我再拨一支精锐与你,供你调教。” 赵云忙道:“君侯不必如此,云此来荆州,有随身侍卫和本部兵马,我自带他们去便是了。” 刘琦闻言一愣,转头看向太史慈:“子龙有自己的本部兵马?有么?” 太史慈摇了摇头,道:“不对啊,关羽已经将幽州所有的兵将带走,一并带往零陵上任去了……另外还有一部人马,已经由简雍带往入蜀,来归附刘备,但那都是刘备的亲军,与旁人无干啊。” 赵云闻言,心下不由一沉。 第六百九十六章 我愿保卫君候 毫无疑问,刘琦和太史慈的这几句对话是故意的,但却绝不是撒谎。 当初刘备带张飞和赵云入蜀,而让关羽率兵在穰城驻扎,其本意为何,刘琦心里跟明镜似的。 但赵云眼下想来还是被蒙在鼓里,刘琦觉得自己有必要出言提醒他一下。 果然,赵云听到了刘琦和太史慈的对话之后,脸色忽红忽白,恍然间似乎想明白了什么。 他终归还是较为有城府的人,还不至于在刘琦的面前露怯,他恍若不知一样。 接下来他们继续吃羊肉,畅谈天下的奇闻趣事。 但很显然,赵云此刻已经有些心不在焉了,他神思不属,只是时不常的应付着刘琦回答上一句,颇为敷衍。 赵云的表现被刘琦看在眼中,他不以为意,只是装作毫无所觉的继续与对方说话。 时至傍晚,众人吃的尽兴,方才返回成都。 路上,赵云打马来到太史慈的身边,虚心请教道:“太史君,赵云有事相询。” 太史慈见赵云主动来找自己问事,忙道:“子龙不必客气,今后你我以朋友相交即可,有事但说无妨。” 赵云也不做作,随即改口唤他‘子义’。 “子义,听君侯适才言,简雍已经到了成都?” “是!” “还领了玄德公的亲卫人马?” “是。” 赵云的脸色愈发的不好看了:“他人在何处?” “就在驿馆休息,要不要来日我引你去见他?” 赵云寻找简雍要说的事,自然不好让太史慈知道,他急忙摆手道:“不劳子义,我有些私事自去问宪和便是了。” …… 次日,赵云随即前往驿馆去见简雍,待见了简雍之后,赵云也不遮掩,直接开口问他:“宪和,赵某麾下的本部兵马,目下皆在何处?” 简雍没曾想赵云一大早上就跑到这里来问他这个,心中不免有些发虚。 刘备将赵云带入蜀中,却让关羽在荆州悄悄地兼并了赵云的兵马,这事儿虽然无可厚非,但就实际而言,其实做的并不怎么地道。 简雍沉默了一会,道:“子龙久在蜀中未归,而云长得了刘镇西之令,要前往零陵赴任,故而便权且将子龙麾下人马都带往了零陵。” 赵云的脸色变得铁青。 他双拳情景暴露,攥拳攥的骨节隐隐中‘咯嘣咯嘣’响,看的简雍额头上冷汗直冒。 这也就是赵云,若是换成张飞,怕是绝不会这般轻易善罢甘休。 少时,却听赵云冷冷道:“我人在蜀中,人马就得由云长带走,玄德也在蜀中,为了其麾下兵将却被宪和你带过来了?” “这个么,终归是自家兵马,带他们来蜀中也能说了算。” “哦?”赵云闻言笑了:“带到蜀中你们说的算?我看你们把我麾下之人带往零陵,也不见说了不算。” 简雍的脸上顿时一阵尴尬。 赵云深吸口气,虽然心中甚是愤怒,但简雍毕竟不是主谋,他不过刘备麾下一士,又岂能做的了刘备和自己的主? 幕后指使之人,想来还得是刘备。 赵云本来对刘备的印象不错,但眼下出了这么一档子事,他对刘备的好感顿时一落千丈。 “告辞。”赵云冲着简雍一拱手,转身就要离去。 简雍见状急了,忙喊道:“子龙!” 谷</span>  赵云停住了脚步:“宪和还有何见教?” “子龙,其实你大可不必这般愤怒……此事……多少有些误会。” “误会?”赵云闻言不屑一笑,道:“赵某活了二十六载,什么事是误会,什么不是,我自己能分辨的清楚,不劳先生多虑。” 说罢,他不再搭理简雍,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驿馆。 望着赵云消失的背影,简雍略显惆怅的叹了口气。 这件事,确实是有些做急躁了……只是他们事先也没有想到,刘琦会突然委任给关羽和张飞一郡都尉这样重要的职务。 结果连带效应下,竟然是将赵云给得罪了。 …… 赵云离开了驿馆,满心郁闷,不知该何去何从。 好端端的一个幽州的中军监察官,如今一朝变成了光杆司令,换成谁,谁心里好过? 就这么漫无目地的走着,不知不觉间,赵云来到了成都的牧署门前。 略微犹豫了一下,赵云随即上前去禀明自己前来求见镇西将军。 守卫进去通禀,不多时便出来亲自引赵云进去。 刘琦依旧在忙碌的处理公务,堆在他面前的公文堆积如同小山,不过大部分都已经被法正,徐庶,伊籍,刘阖,崔钧,刘晔,满宠等人阅览过了,并提出了落时意见,刘琦只需要仔细观看,然后在上面画圈同意或是不同意就可以。 饶是如此,这工作量依旧是大的惊人。 “子龙来了?”刘琦微微一笑,道:“我已经跟典君打过招呼了,一会就让他领你去荆武卒中选人,不过荆武卒中的人数较少,你且在当中挑选一批,然后我让子义领你去中军,你再挑一部分人与你一同前往荆州,让你带往柴桑。” 赵云略有些疑惑地看着刘琦,道:“君侯,赵云不懂,赵云与君侯昔日从不相识,又是初降之人,君侯为何这般信任于某?” 刘琦摇了摇头,道:“子龙此言差矣,你并非临阵叛将,而是大司马的手下,我与大司马乃是同盟,护君之盟以扶保天子为己任,大司马的人,就是我刘伯瑜的人,咱们打从一开始就是同一战线的,又何来降不降一说?” 说罢,刘琦从桌案上拿起一份缣帛,对着赵云笑道:“大司马相隔千里,派人星夜飞马送来书信,他打算入京了,如此倒也是去了我一块心病!” 刘虞好歹也是昔日提携赵云的恩人,如今听他要去雒阳,赵云自然是倍感诧异。 他迈步上前,接过了刘琦递给他的那份缣帛。 这确实是刘虞写给刘琦的信。 上面告诉刘琦,自己已经回复朝廷,将前往雒阳任职,并感谢刘琦对他的提醒与指点,这份恩情,日后待他到了雒阳之后,一定会找机会报答。 赵云虽然不知道刘琦与刘虞暗中沟通了什么,但却通过刘虞的字里行间看出来,刘琦确实是在对他进行着帮助。 这年头,诸侯军阀各个为了扩充自己的势力,无所不用其极,就连那个连军阀都算不上的刘备,还在暗地里谋算自己的兵马,着实是令赵云心凉。 但通过刘虞的信笺,赵云能够品出,刘琦跟这些人不一样,他并没有利用大司马,而且还是在真心实意的帮他……看样子,如果不出意外,大司马如今的事情也是刘琦一手促成的。 再加上他对自己的重用和无私,还有他对汉室朝廷的忠贞,这份公正之心,着实非一般人可比。 至少在赵云目下见过的所有人中,还没有人能够比得上。 想到这,便见赵云对着刘琦作揖拜谢道:“君侯相助大司马,云身为大司马旧属,在此替大司马感谢君侯之恩,请君侯受赵云一拜。” 说罢,便见他单膝跪倒。 “哎,你这是干什么?”刘琦急忙起身,来到赵云面前将他扶起。 却见赵云似乎已经下定了决心,他对刘琦拱手道:“赵云已是奔三旬过的人,可直到今日方才活明白,知晓谁才是英雄俊杰,赵云有一不情之请,想请君侯应允。” “你且说?” “赵云虽善于弓马骑射,但在调兵遣将方面却不甚精,若是去了荆州,恐给君侯误事,若君侯不弃,赵云愿意留在君侯身边,当君侯身边一护卫,从此鞍前马后,保卫君侯,为君侯效力疆场,不知君侯可能允否?” 第六百九十七章 南中蛮王来访 赵云不去柴桑了,而是打算留在刘琦的身边,作为类似于一个护卫军统领一样的保护自己。 其实仔细想想倒也不是不行。 赵云这个人是有能力,他谨慎,明事理,懂进退,而且武技不俗,善练骑兵,但若是要单独外放,让他独挡一面,眼下的赵云似乎还稍嫌有些不足。 他需要一些时间磨炼。 毕竟历史上的赵云,在跟随刘备东征西讨的期间,大部分时间都是作为刘被麾下的中军战将随军征战的,直到人生的后半段,才单独领兵外放。 一次是征桂阳,二次是入蜀攻取江阳、犍为,三次是在汉中与曹操交锋,四次是独自领兵战于箕谷。 虽然次数较少,但却都是胜利的战绩,最后一次箕谷之战期间虽偶有失利,但总体方向还是算蛮好的,不过赵云的这些独自领兵作战的战绩,基本上都是在他生命的中后期,且并没有作为一方主将督战,基本上都是偏师,虽然不知道这与他本人的能力上限到底有没有关系,不过就目前来看,还是将他留在自己身边慢慢培养才是正道。 当他积累了一定经验后,再行外派。 至于柴桑,自上一次刘繇被孙坚打趴下之后,一直以来都是孤悬于荆州之外,而孙坚也放弃了柴桑没有占领此地,毕竟他眼下还是在致力于收复扬州诸郡,还没有闲心去占据柴桑偷袭江夏。 既然赵云不去,那终归还是要有一个人去的,这个人应该派谁呢? 左思右想之下,刘琦还是决定让太史慈领兵前往。 当刘琦找到太史慈之后,太史慈略显得有些犹豫。 “君侯刚刚平定益州,如今因为摊丁入亩的事,各地豪强皆蠢蠢欲动,多有叛变之举,值此非常时节,太史慈觉得还是留在君侯身边协助君侯处理益州的事情较好。” 刘琦却摇了摇头,道:“不必了,如今我们在益州兵强马壮,蛮夷归心,镇西稻一经普及,仓禀丰足,不过一两年内,我想再添兵增将,亦非难事,现在这些豪强反叛,我用强兵镇压,旦夕可定……留你这样的强将在此,实在是可惜,我已经派人向朝廷表奏,请你为豫章郡守,并安排刘琮在荆州各郡督办造船厂,多建战船供给和江夏的魏延用来操练水军,你去柴桑招兵买马,缺什么直接跟我说,益州的事一定,我最迟明年就会返还荆州,到时候或是向东扩张,或是向北出征,咱们再根据时势定夺。” 顿了顿,刘琦笑道:“只是在这期间,荆州不可有事,只有黄汉升,李典,刘磐等人镇守,我心中还是有些没底,你去了相助他们监视孙坚和袁术,我多少还能放心些。” 太史慈沉默了半晌,认真道:“既然是君侯这么说了,末将自无不从,只是有一件事请君侯答应。” “何事?” 太史慈的嘴角露出了笑容:“末将想下个月再回去赴任。” 刘琦疑惑道:“为什么非要多待这半个月?” 太史慈很是认真地道:“总得让末将喝完这一盏喜酒之后,再走吧?” 刘琦这才恍然大悟。 “是了,是了……下个月,我成婚,让你喝尽兴之后!再去赴任!” …… 转眼间,到了十月,而本月初十,是刘琦的大婚。 他与他四位夫人将成婚并行周公之礼(虽然这周公之礼已经行了无数次了) 虽然刘琦的婚事以简单为主,但毕竟是州牧的婚事,多少还是要弄些动静的。 益州大开仓禀,接济百姓,以为庆贺。 这段时间,刘琦也去了吴苋那边几次,与她一同研究如何栽种更多更好看的南州奇珍花朵。 相较于床榻之欢,刘琦更喜欢在吴苋这里的宁静。 除了种植花草修养身心之外,吴苋还喜欢养猫。 在满是奇珍的花草从中,撸一撸猫咪,然后在院中泡上一壶香茗,当真是回味无穷,怡然自得。 刘琦仿佛在不知不觉间,感觉到了后世时闲暇中的宁静感觉。 “这是什么?”吴苋看着刘琦今日带过来的新鲜玩意,眼中闪现出了好奇的光芒。 “这是躺椅,我让城中的木匠打造的,放眼整个大汉朝,你院落中的这两幅可是大汉朝仅有的。” 虽然刘琦说的是实话,但吴苋并不相信,她看着刘琦认真的表情,被逗的咯咯直笑。 吴苋仔细地看着那两幅摇椅下面弯曲的旋木,再看看那椅背和扶手……这种线条变化多样的东西,她还真就是从没见过。 “此物……如何用?”吴苋温柔地看向刘琦。 刘琦拉着她,将她按在一架摇椅上…… 她刚刚坐下,便感觉摇椅随着她的身体,开始前后来回摆动。 吴苋原先从没体会过这种感觉,顿时吓了一跳,害怕摔倒当时就想战起来,但却被刘琦继续温柔地按下。 “没事,不用怕,往后躺,慢慢的摇。” 吴苋闻言安下心来,随即向着后面靠去。 摇椅伴随着她身体摇摆的节奏,一下一下的轻轻摇晃着,仿佛慈祥的母亲将她轻轻地抱在怀里,来回的哄着。 一只小猫漫步到了吴苋的腿边,抬头望着它的主人,接着轻轻一纵身,便跳到了吴苋的双腿上。 吴苋下意识的伸手,将猫抱在怀中,一边轻摇一边闭气了眼睛,闻着院落中的花草和旁边案几上茶叶的香气…… 一种安详舒适,怡然自得的感觉扩散在了她的每一个细胞之中,让她感觉到无比的惬意。 刘琦在另外一副摇椅上躺了下来,轻轻地摇摆着。 两个人谁也不说话,就这么在院落中享受着鸟语花香和那份舒适的宁静。 “君候跟妾身想象中的……不太一样。”就这么好一会,吴苋突然开口。 刘琦闻言睁开了双眸。 他望着湛蓝的天空,随着微风流动的白云,还有从天上飞过的鸟群,嘴角露出了笑容。 “如何不一样?” 吴苋闭着眼睛,嘴角含笑道:“昔日兄长为了吴家,让妾身侍奉君侯……他写信于我说,君侯是这天底下最善战的将军,南征北战,攻必克战必果,同时还是这天下间最博学的名士,年纪轻轻就筹措汉书与汉记的后续,文治武功,皆可算是天下顶尖的。” 刘琦听了有些不好意思。 夸的有点狠,但仔细品品,却发现没什么毛病。 “但是这样的男子,在妾身想来,不过是每日忙于国家大事,要么是常年在外征讨,就算是来了妾身这里,也最多不过是寻求舒适和床榻之欢,与我这样的妇道人家,怕是没什么话可说的……” 说到这,吴苋睁开了眼睛,嘴角勾勒出了一丝微笑:“妾身从来没有想过,君侯居然会和我一起种花,一起品茶,一起逗猫……还有在这摇椅上一同仰卧不言,静享这片刻安宁。” 刘琦嗤笑一声,闭着眼睛哼道:“君侯也是人,需要修身养性的……傻姑娘。” 说罢,隔着摇椅,伸手宠溺地轻轻拍了拍吴苋的头。 吴苋抿着嘴偷笑。 “君侯,您过几日是要成婚了么?” “是。” “哦。”吴苋的心中有隐隐的有一丝失落,胸口似有一块石头堵着。 “你不去看看热闹么?”刘琦在摇椅上轻轻地晃着,嘴角含笑地问道。 吴苋低落地道:“妾身去干什么?” “去看一看你的那几个姐妹啊,认一认家门,以后早晚都是要在一块生活的。” 吴苋刚开始有点没反应过来,但随后一下子回过味来。 她一下子从摇椅上起身,惊喜地道:“君侯这话……何意?” “什么何意?”刘琦疑惑地皱眉看她:“难道你还能一辈子跟我分着住不成?” 吴苋的脸上露出了喜色,低声道:“妾身还以为……君侯不想纳我过门的……” “从没有不想,只是暂时不能……眼下益州本土豪强反叛接连不断,我若是纳了东州士的族中之女,只怕会惹出更多事情,不过这种情况不会坚持很长时间,多则半年,少则三个月,待镇西稻再次有守城,南中的蛮族答应行使羁縻之政,豪强之乱平定,那时候,你就可以大大方方的入刘家的府门了。” 吴苋的双颊红彤彤的。 她轻轻地点头道:“不急,妾身愿意等,别说是三个月半年,就是三五年都等。” 刘琦坐起身,拽着她的手道:“等过府之后,你要帮我种一个比这还要大一倍的花圃。” 吴苋娇羞地额首。 就在这个时候,院落外,张允的声音响起:“伯瑜,有大事!” 刘琦站起身,从躺椅上走到院边。 “什么事?” “南中的那几位蛮王,包括孟纣,铁象王,兀木扶以祝贺伯瑜你大婚为名,皆亲自前来成都了!” 刘琦闻言笑了。 “这只是借口,这是服软妥协来了,不错,还算是他们有远见,知道该怎么做……看来,南中的事情,基本可以定了,他们目下行到何处了?” “已经是到了越巂东的边境,越巂郡守刘修,派人前来禀报!” “派人引他们来成都,一路之上要好生款待,要显示出我们的诚意和礼数,不可亏待了这几位蛮王。” “诺!” 第六百九十八章 不想费力不讨好 所谓的南中,范指的就是益州南部的四个边郡,即越巂郡、牂牁郡、益州郡、永昌郡。 这四个郡属于汉朝的老少边穷地域,汉人数量少,叟民的数量多,大大小小的有几十个蛮王。 说是‘王’,但其实就本质来讲,不过是夷民中的部落首领和大族豪强,其势力跟县令和县长差别不大,手中有能够调动的兵勇私士,但数量有多有少,人员素质也是参差不齐。 但毫无疑问,就打仗来说,汉魏时期的军阀,还是喜欢以叟民为军的。 南中目下的经济状况和农业发展跟中原有着天壤之别。 根据刘琦所知晓的,南中目下各族枝系很多,其中越巂的叟民属于越巂羌,他们的祖先属于西夷,也就是北方的羌人是他们的祖先,而再往南,则还有濮族,昆族属于氐羌族系。 另外还有僰族最仁,所谓的仁指的是经极和农耕水平最优,他们用灌溉的方式来种田。 但对于很多其他的蛮族部落来说,他们并不像是僰族人一样灌溉农田,而是使用刀耕火种的方式来种粮,这是一种新石器时代流传下来的农业经营方式。 说白了,就是蛮人没有固定的农田,耕种的蛮人先把地上的树木全部砍倒,不能砍倒的大树则先割去一圈树皮让他们枯死,随后再用大火焚烧,在树林中清出了一片土地,随后在这片土地上挖坑埋种,也不浇水也不施肥,粮食长多少纯靠赌命……长多少算多少。 更有很多落后的蛮族还居住在山洞里,连田都不种,屋子也不盖,就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纯粹的天养活。 另外还有板蛮,賨族,僚族为百越族系……很多,但都很落后。 南部四郡的人口很多,近五十年间,人口最高时能达到将近四百万,后来因为反叛和战争人口受到了一定影响,但依旧维持在三百万口以上,且因为是边郡蛮夷,很多部落还有漏查的情况,这个人数是只多不少。 但是很可惜,这么庞大的人口基数,却不能形成有效的生产力和纳税群体……因为实在是太落后了! 在刘琦大婚前的三日,几位在南中最为有名的藩王,抵达了成都。 他们为首的是益州郡的孟纣,属于氐羌族系之一的昆族,他是南中八大姓之一‘孟’姓的族长。 这个群体的人数最多,在南中的势力最大,而身为昆叟族中最大的一姓族长,孟家就犹如中原人中的四世三公,在蛮人中的威慑力和凝聚力惊人。 另外,还有八纳洞的铁象王和乌戈国的兀木扶,他们一个是濮族中人,他们皆是百越族系中的濮族和僚族,在当地也有着极高的威望。 其实还有很多南中的蛮王想要来成都,但他们的势力和威望实在太低了,上不得台面,最终只能委请三位蛮王,代表他们一同前来成都拜见刘琦,并为刘琦的大婚送上他们真挚的祝福。 孟纣是个相貌粗犷的汉子,他的头上包裹着头巾,上面还插着鹰翎,身上包裹着五彩斑斓的碎布所缝成的衣服,外面好包裹着一层虎皮裙。 乍一看之下,刘琦还以为这是孙悟空下凡了。 相比于孟纣唱大戏似的打扮,八纳洞的铁象王更是不同寻常。 他浑身上下和孟纣的穿戴差不了太多,就是没有虎皮裙,不过他身上却有着更多的装饰物。 大大的套圈耳环还有鼻环,脖子上也戴着环,手腕上也有,走起路来甚至有叮铃叮铃的响声。 相比于腰上跨铃铛的甘宁而言,铁象王的这一套行头,着实炫酷了许多,锦帆贼与他一比,顿时黯然失色。 最后一位乌戈国的兀木扶,脸上用丹青颜料抹的一道一道的,看不清真容,粗布的衣服外面,还罩着一层藤条编制的板甲。 他若是一张嘴就说出‘呜帕帕,该该架’的话,刘琦真的很容易把他当成野人。 虽然穿戴有些怪异,但不难看出,他们都是精心打扮过一番而来的。 谷</span>  这足矣说明他们对刘琦的尊重。 孟纣走上前,将一份皮图似的东西双手举起,呈递在刘琦的面前,道:“尊敬的镇西将军,请原谅我们来迟了,这上面是我们为祝贺将军大婚,各族所筹备的礼品,略表我们南人对将军的一片心意,请将军笑纳!” 他有些重口音,让刘琦听的不太清晰,但至少还能听明白。 刘琦伸手接过了孟纣的那份皮图,感激的对他点了点头,道:“有劳三位蛮王不远千里从南中赶来参加刘某的大婚,刘琦不胜感激!三位不但人来了成都,还带了礼物给我,刘琦感激万分。” 孟纣笑道:“我们南中不及大汉朝中土富庶,只能提供少许的礼品,还请君侯笑纳,这次我们带了金十钧,银五十石,丹二十大车,漆二十大车,驮马二百匹,象三十头……” “大象?”刘琦闻言先是一愣,接着有些不敢相信地道:“你们能驯养大象?” 孟纣摇了摇头,道:“象是南中的神物,不是每一个部族都可以驯养,但是八纳洞的铁象王,是驯象的专家,这三十头大象皆是由八纳洞主一手调训的。” 刘琦转头看向了那个浑身挂满了金属器,瞅着又炫又酷的八纳洞主。 他单手摸胸,向着刘琦微微欠身行礼:“一点小小礼物,不成敬意。” 刘琦见状笑了:“三位大王如此厚意,刘琦心甚感激,我已略备薄酒,为三位大王接风,咱们一同入城,先吃饱肚子,如何?” 三位大王从南方一路赶来,虽然入了越巂郡之后,一路上都受到了地方的招待,还为了抢时间,多数时间还是风餐露宿,颇为辛苦,更是不敢饮酒怕耽误事。 如今到了成都,确实该好好放松,大吃一顿了。 …… 三人随同刘琦到了牧署,刘琦安排一众军中武将和少数几名亲信文臣,一同陪宴,至于平日里那些士人手下,则一概不用。 跟这些蛮王打交道,还是少用那些惯于引经据典的儒生要好。 汉人的酒对于蛮人来说,一直都是最诱人的东西,蛮人的粮食本来就不多,根本不敢酿酒,他们一般只是喝用南方森林中的野果酿制的果酒。 但相比之下,还是粮酒最为好喝。 一场酒宴下来,三位蛮王足足喝了一坛。 酒至半酣,刘琦遂问道:“三位大王,刘某来益州也有几个月的时间了,如今巴郡,广汉,蜀郡皆已经实行了羁縻之政,颇有成效,刘某与旁人不同,我视叟羌各族人皆为兄弟,如今我既领了益州牧,那便不能只是汉人的益州牧,于叟族而言,我也是益州牧,不能厚此薄彼……我想将我们汉人的耕田方式,以及织布、建房、冶金的技术,传到你们南中各族,让各族人不再挨饿受冻……只是我先前派人去了南中,你们却无人回应于我,让刘某好生尴尬。” 孟纣打着酒嗝,急忙站起身来,冲着刘琦道:“将军的仁义和对我们各族的热情,孟纣真真切切的能够感受到,只是南中四郡地域广大,族落甚多,原先的历任刺史和郡守,对我们南中各族也不尽友好,多为排斥……所以,南中很多人对将军的好意,还是心有余悸的。” 刘琦哈哈大笑,道:“我要教你们技术,让你们能够吃饱饭,你们反倒是多有疑虑,请问你们怀疑什么?” 兀木扶站起身,道:“刘使君,恕我直言,刘君要传我们耕地和织布盖房之法,那是不是打算借机在南中各郡各县加驻兵马?用以监视我们?” 刘琦摇头道:“放心,除了现在四郡标准数量的郡国戍边之兵外,我不多留一兵一卒,而且除了在各郡设监察官之外,所有具体治理各族的事情,我全部交给你们南人自己。” 兀木扶似乎有点不太相信:“将军是在骗我们吧?” 刘琦微笑着摊开手,道:“我为什么要骗你?我留官在你们那,对你们的部落和对我都没好处,第一,我若留人,则当留兵,兵留则无所食,我空耗粮饷,而且终归还不会得到你们的信任,时间长了,咱们彼此之间还会互相埋怨,我费着人力费着粮食,到头来却吃力不讨好……又是何苦呢?” 第六百九十九章 孟获 刘琦如此坚定的说明了自己不会增兵去南中,他应诺了三位蛮王,只是会派遣监察官,剩下的管理官职将会任命蛮族人。 当然,这个任命权还是在刘琦的手中。 孟纣等人闻言,急忙拜谢。 刘琦接下来,就着南中各部的生存状态发表了自己的意见。 南中各部的粮食产量实在太低了,南中各部落的百姓,每年都要有几个月不得不忍饥挨饿,因为粮食问题,各部落之间时有斗争,死伤是常有的事情。 所以,刘琦认为,当下的首要大事,就是想办法在南中广为开垦土地,种植镇西稻,将南部四郡的粮食产量提上来。 特别是那些还居住在山洞,靠着山林湖泽生活的蛮人,一定要把他们全部都带出洞来,让他们投入到耕种之中。 至于代替刘琦管理南蛮的诸位蛮王或族长……毫无疑问,眼前的这三位一定都将会在南中的羁縻政策中担任重要的位置。 一场酒宴下来,三位蛮王代表对刘琦愈发的尊重,而刘琦对他们三人也是越来越看重。 今后若是要在南中持续打开局势,这些蛮王对他而言实在是无比的重要。 酒宴过后,三位蛮王都已经是喝的醉醺醺的了,他们步履蹒跚的走出了州署,一路上对着刘琦不停的行礼,感恩戴德。 少时,到了门口,却见有一个少年站在那里,牵着马车,杵立在门口等待着孟纣他们。 “大爹!”少年见了孟纣,随即走上前,向他行礼。 那少年的年纪不大,看着也就七八岁的模样。 他年纪虽然不大,但却没有什么少年该有的样子,反倒是一脸的戾气,和他的年纪颇不相称。 孟纣冲着那少年挥了挥手,道:“获儿,快过来拜见镇西将军!” 孟获眯起了眼睛,颇有些疑惑地看向刘琦,似乎是在筹谋着什么。 小小年纪,就有这样眼神的,并不多见……早熟。 “见过将军。”孟获似模似样地向着刘琦行了一礼。 刘琦微笑着伸手去扶孟获直身,但见这个孩子很快的向后面退了两步。 然后,他便自己直起身来。 刘琦收回了手,微笑着看着孟获,道:“你是随你父亲,一同来成都的么?” 孟获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一路远来成都,也是吃了不少辛苦吧?你父亲在这赴宴,你为何不去馆驿休息?” 孟获犹豫了一下,认真地道:“我、我是怕大爹喝醉了……所以专门在这等他。” 刘琦闻言笑了。 终归还是个孩子,撒起谎来多少还是差着那么一丝火候。 他是害怕他大爹喝醉么? 他是怕我不怀好心,给他大爹宰了吧? 小小年纪,对汉人就这么的不信任,充满了戒备之心,看来夷民和汉人之间的关系,真的是太紧张了。 刘琦微笑点了点头,道:“孟获,你父亲是喝酒了,但却没有喝多,带你父亲回馆驿休息去吧。” 说罢,刘琦转头看向孟纣:“你有个好儿子。” “不敢,不敢!”孟纣急忙向着刘琦行礼:“岂敢承蒙将军这般厚赞,无知小儿岂能和将军家的虎子相提并论。” 刘琦微笑着摇头:“我没有你有福气,我还没有儿子呢。” …… 三位蛮王上了马车,车夫甩动鞭子,带着几个人返回馆驿。 车上,铁象王看着在旁边默不作声的孟获,奇道:“孟大王,其实这一路上,本王就想问您了,咱们此番来成都,您为何要带着自己的儿子?” 兀木扶虽然没有说话,但也是疑惑地看向孟纣。 孟纣略微沉吟了一下,道:“其实,我对于刘将军,到底是不是真的要将治理南中的权限交给我们,颇有疑虑……毕竟原先的汉人郡守、刺史亦或是上一位州牧,都从未这般行事过……本王想看看,这位刘将军到底是不是在欺骗咱们?” 兀木扶摇了摇头道:“我看不像,而且不光南中,如今七姓夷王朴胡那边,就是行事这羁縻之策,而朴胡总领巴地的夷族,眼下就是我全部归他统领,而巴地诸部所居住的地方,据说刘将军将治理诸部的官职,全都让夷人首领担任。” 孟纣打了个酒嗝,重重点头:“正是如此,刘将军如此行事,实乃我诸族之福……我孟氏一族将誓死效忠于刘将军……其实我已经想过了,今次来成都,见过刘将军后,他若果真是值得我叟民辅佐之人,那本王就对他誓死效忠!” 铁象王听了孟纣的话之后,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 他惊诧地看向旁边的孟获,若有所思地道:“孟大王携子入成都,该不是想将这孩子留在此地吧?” 这话落在一旁的孟获耳中,却见他丝毫没有抗拒的反应,神色很是平淡。 很显然,他的这位大爹,在来成都之前,就已经对孟获解释过了。 孟纣的面色一正,道:“刘将军如此信赖我们,且又表示了他的诚意,愿意将南中诸族之事交给我们诸族自己处理,可见其心胸广阔,我们这些人也不可失了信誉,本王想留下儿子在刘将军身边,以示我孟氏一族向刘将军的归顺之诚!” 兀木扶和铁象王彼此对视了一样,各自哂笑。 孟纣乃是一方蛮王,又是八大姓之一的孟氏族长,岂会凭白将儿子送到刘琦身边当人质……而仅仅只是为了表现出自己的诚意?骗鬼呢! 另外两位蛮王也不是等闲之辈,只是顷刻间便想通了。 眼下羁縻之策刚刚准备在南中施行,所任用的官吏毫无疑问就是蛮族中人,而这个时候,刘琦在南中的诸族中还没有特别信赖的人,他只是会依照声望与实力,来给予这些蛮王相应的官位。 现在,属于刘琦和诸蛮合作开发南中的起步阶段。 孟纣现在把儿子送到刘琦身边,毫无疑问会让刘琦对他另眼相待,在诸位蛮王中,刘琦一定会高看孟纣一眼,把他和其他蛮王区别对待。 最肥美的差事和最大的利益,刘琦首先考虑的一定就是孟纣了! 而孟纣得到了刘琦的青睐关照,其势力毫无疑问,一定会在南中呈跳跃式的增长。 这位孟大王,是想借着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扩充势力! 铁象王和兀木扶也不傻,他们也开始考虑起这件事来。 他们两个人也是有儿子的。 把儿子送到刘琦身边待几年,以示忠诚,而获得巨大的权力与利益,这买卖确实相当划算! 第七百章 骑象接亲 次日,孟纣等人酒醒之后,又前往牧署拜见刘琦,并向他陈述了自己想要留孟获在成都的意思。 刘琦倒是真没想到,孟纣居然会将自己的儿子留在成都……这是遣子为质,心甘情愿的为自己所用啊! 刘琦仔细地打量了一下孟纣的表情,发现他并不似作伪说谎,而是心甘情愿的。 孟纣整这么一出,刘琦反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孟大王,咱们都是大汉之臣,我刘琦奉旨前来益州总督军政,汉人是我下辖之民,叟民亦我下辖之民,不分彼此,何必还弄出个人质的事来?大可不必。” 孟纣反倒是来了劲,他一个劲地冲刘琦拱手道:“孟纣遣子在此,非为人质,只是让他在这里,跟随将军学习汉人的技术和礼仪,也好让他把跟随将军学到的精华本事带回到南中去,让我们叟民得到教化,饿能吃饱,冷有衣穿,这就足够了!” 说罢,便见孟纣伸手揪住了他身后的孟获,向着前面一推:“还不快见过君侯!” 孟纣有些迟疑地看向刘琦,最终向着他仓促地施了一礼。 刘琦轻轻地揉了揉眉心,无奈的笑着摇头。 连铁象王和兀木扶都能猜测出孟纣的心思,他又如何猜不出来? 不过他遣子为质虽然是有他的私心,但确实在间接的表明,他是铁了心打算支持刘琦的…… 这样的人,可用。 “好,孟大王,其实我已经决定了,将南中四郡重新划分,改为七个郡,每个郡设一名郡守,一名郡丞,一名监察官,一名都尉……这四个郡制的官位皆由我汉人来当,当然他们主要治理的则是辖境内的汉人,另在每一个郡设置都护府,并选出一位蛮王担任大都护,总览郡内的蛮人诸部事宜,都护府人只需定期接受郡监察的考评,其余蛮族诸事,皆有都护处置,都护有开府之权,我昨日已经将七郡的地域重新划分,分别为牂柯、越巂、朱提、建宁、永昌、云南、兴古七郡,而你孟纣孟大王,便是越巂郡都护府的第一任大都护。” 顿了顿,刘琦又道:“另外六府的都护,每季需要向朝廷上报一次诸部夷民学习耕种,盖房,织布等技术的进度,并按年度清点辖境内的夷民人头,定期上报给成都……不过七个郡分别上报,恐有疏漏,这头两年,就先统一汇总到你越巂都护府,核查无误之后,再一起上报吧。” 铁象王和兀木扶闻言顿时大惊。 这话里话外之意,刘琦似乎是要重用孟纣节制所以诸蛮! 想不到棋差一着之后,竟然就落后了一大步。 铁象王急忙向前迈出一步,高声道:“回禀将军,其实我也是打算将自己的长子木鹿送到成都来,让他向将军学习,只是路途遥远,想要抵达成都还需时日。” 兀木扶喊道:“我那儿子兀突骨,早就想领略汉人的文化和学识了,只是一直没有机会,还请刘将军给犬子一个机会,让他来成都,侍奉刘将军吧!” 刘琦闻言不由想笑。 在城府方面,这些蛮人跟汉人比,差了真不是一点半点。 “好,那就依你们所言,你们尽管把儿子送往成都吧,刘某一定会好好调教他们的。” 随后,刘琦又敕封铁象王和兀木扶为永昌和云南的都护。 …… 十月初十,终于到了……是刘琦的大婚之日。 在这个大喜的日子,除了荆州的至亲外,刘琦同时也邀请了很多故友从荆州赶来参加自己的婚礼,同时他还给了益州所有的大豪强世族最后一个机会。 他挨个派人去请他们的族长来成都,参加自己的婚礼。 眼下益州各地都在叛乱,很多的叛乱就是这些大族族长为了反抗新政而搞出来的,但刘琦眼下的军事实力,在整个南境无人可比,灭掉这些反叛的叛军,只是时间问题。 行使摊丁入亩一定会有利益冲突,导致有很多人会死于非命,这点刘琦很清楚,但他左思右想,不想耗损太大。 毕竟内战中死去的,都是益州内部的有生力量。 故而,他给了那些反叛的大族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只要他们肯来负荆请罪,参加婚礼,刘琦便决定饶他们一命。 最终,大多数反叛的豪强来到了成都,献上厚礼,并向刘琦表示愿意归降,请刘琦既往不咎。 刘琦清点了一下人数……还是有十五家的人不见踪影。 刘琦当即给前线的徐荣等人下令,这十五家全杀。 婚礼的当天,整个成都自早上开始,就变的异常热闹了起来。 不光是高官和大族们,整个城中的人在一天之内,都被州牧府发了好几次的喜钱。 刘琦的婚礼虽然并不奢华,但活动还是比较多的,毕竟是州牧成婚,场面事儿还是要做的。 旁人的婚礼,都是折腾新婚的夫妇,但是刘琦却也没有让旁人消停。 一日之间,整个成都城内,文官比赋,武官比箭,另还在郊区举办了一场马赛,几乎吸引起了成都周围小县的所有男子前往观摩。 当日,欢声笑语响彻整个都城,一副喜气洋洋之景。 而刘琦接亲的场景,也让整个成都城内所有的人终身难忘。 刘琦别出心裁,新郎官没有骑着高头大马去接亲,而是骑着铁象王从南中给他进贡的大象! 刘琦从铁象王给他带来的大象中,挑选了一头最大的象,并命人做好红布,打造了象椅,他坐在上面,亲自前往事先预备好的接亲府邸,迎娶他的四位新婚妻子。 刘琦的岳丈蔡邕,满面春风的等待着他的女婿前来接人…… 但是当看到刘琦骑着巨大的怪物向他们这边走来的时候,蔡邕的脸色一下子就变得煞白。 他平日里虽然也是见多识广……但这种长鼻子大耳朵的巨大怪物,蔡邕还是第一次见到! 这玩意他竟然也敢骑? 当大象站立在府邸门前的时候,蔡邕望着那高大的怪兽,身体竟然是不由自主的往下蹲,差点没坐在地上。 幸好身后的人急忙伸手将他扶住,才没有让蔡邕露怯。 最终,四位新娘被刘琦用一头大象,走完了程序后全都拉走了,只是留下一脸惊骇的蔡邕,站在门口,呆呆的望着大象那巨大的肥臀…… 半晌后,方见蔡邕露出了懊恼之色。 他其实今日是有心想为难为难他的这个女婿的……至少也要让他当众保证永不辜负自家女儿! 可结果,老丈人的威严还没立,却让骑着怪物来接亲的刘琦惊的脑中一片空白,将什么事都忘在脑后了。 第七百零一章 周礼 当天晚上,婚房内,刘琦与四位新娘喝完交杯酒后,便用挑称挨个挑开了盖头。 看着眼前四个如仙子一般的美娇娘,刘琦不由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自打到了荆州之后,已经快五年的时间了,眼前的这四位女子都跟自己经历过风风雨雨,为自己奉献出了许多,如今一朝修成正果,不论是自己还是她们,这心中都算是踏实了。 从今以后,他们彼此将共同携手走完一生。 “大婚之后,我们就是正式的夫妻了。”刘琦微笑着来回看着四人,道:“毫无疑问,阿姐跟我最早,为正室,我不在家时,家中事宜一切都由阿姐做主。” 蔡觅今日成婚,竟然是一改往日的似水柔情,她轻轻额首,异常认真地对刘琦道:“古语有云,出嫁从夫,我们四个从今往后,自当以夫君为天,凡事皆以夫君为重,蔡觅自当细心为夫君持家。” 说罢,蔡觅站起身,又看向身边的三位妹妹,道:“蔡觅自幼在家中行事多惯自作主张,性格时而也多有偏激,幸遇少郎君和几位妹妹多多包容于我,从今往后,姐姐我做事若有偏颇,还请几位妹妹能够指出,不吝赐教,切勿包庇于我才是。” 说罢,冲着小她七八岁的这些妹妹环抱双手施礼。 蔡琰,杜嫣,任姝亦起身还礼。 “姐姐不必如此,小妹等人今后定当和姐姐一起,将这个家治的妥妥当当,绝不让夫君有一丝烦忧。”蔡琰当先开口道:“咱们姐妹之间,还有什么好说的?” 任姝笑道:“大姐的为人,我们几个当妹妹的都心知肚明,姐姐你就放一万个心吧,我们以后都听你的。” 杜嫣亦是微笑道:“姐姐但忧吩咐,小妹无不遵从。” 刘琦轻轻地咳了一声,道:“你们四个……这大婚之日,何必这么客气?今日乃是大喜之日,咱们应做些喜庆的事,你看你们一个个,犹如开誓师大会一样,搞的为夫这心中好生紧张。” 蔡觅转过身,道:“夫为妻纲,你也正经些,好歹也要给我们做个好的表率才是。” 刘琦摇了摇头:“今日是表率不了啊,大喜之日,洞房之时,咱们还谈什么表率不表率……还不快过来,咱们该洞房了。” 场中的四个新娘顿时面红耳赤,就差将头伸到地底下去了。 任姝抿着嘴,双颊绯红,她双手紧紧地搓着自己的裙摆,低声道:“这天底下,哪有五人洞房的……这岂不荒唐么?” “谁说荒唐的……就算是真的没有先例,咱们怎么就不能破一个先例了?” 四女彼此看看,各自皆有为难之色。 却见蔡琰微微一笑,站起身来,盈盈一礼:“夫君,琰儿有孕在身,怕是这段时间都不能服侍夫君了……待日后产下麟儿,定当补偿今日之失,还请夫君莫要怪罪。” “嗯……”刘琦犹豫了一下,终归还是点头答应了。 蔡琰的肚子里有他的骨肉,虽然月份不大,但终归还是怀上了,眼下的她需要静养。 对于现在的刘琦和蔡琰来说,天大的事都比不上将孩子顺顺当当的生下来重要。 刘琦无奈的一笑,然后向着旁边一站,为蔡琰让开了一条路:“好好休息。” 蔡琰掩嘴轻笑,盈盈一礼,随即离去。 刘琦转过身,看向剩下的这三个新娘,方要开口,却见蔡觅也站起了身。 刘琦皱起了眉:“你干什么去?” 蔡觅将头靠在刘琦的肩膀上,红唇靠近他的耳旁,低声道:“少郎君,姐姐来月事了。” 刘琦脸上的肌肉来回抽动着:“真的假的?” 蔡琰咯咯一笑,低声道:“不信……你摸?” 刘琦翻了翻白眼,又向着旁边一站,为蔡觅让开了通路。 “少郎君,对不住了。”蔡觅向着刘琦轻轻地抛了个媚眼,然后笑嘻嘻地迈步离去。 任姝和杜嫣彼此对望了一眼。 任姝站起了身,方要开口,却见刘琦突然转身一指她们俩。 “不许说话!不许走!你们俩……谁敢再找理由离开,家法处置。” 任姝见状先是一愣,接着便见她温柔的走到了刘琦的身边,伸手替他脱掉身上的红色罩服,笑道:“夫君误会了,妾身起身是想为夫君宽衣的。” 杜嫣也站起身来,走到刘琦的身边道,红着脸道:“夫君,今夜妾身陪你。” 刘琦适才有些僵硬的表情这才缓和下来,他长叹口气,感慨地道:“还是你们两个乖啊。” 说罢,便见他伸出双手,一手一个,环抱着两女向着那张他命人特制的巨大床榻边走去。 …… 次日临近午时,刘琦方才走出了婚房。 他长长地伸了个懒腰,脸上都是满足的神情。 昨夜的情形在脑中回荡着,让他回味无穷。 历史上的美女貂蝉和曹操最宠爱的杜氏两名艳丽无双的美人和自己同榻而眠,当真是酣畅淋漓。 特别是当行周公之礼时候,身后还有一个人扶腰助推,那种感觉当真是……没谁了。 刘琦背着手,迈开双腿,吹着口哨向院外走去。 喝了一碗粥,刘琦出府准备前往牧署办公,方一出门,就看见了正在门口等着自己的徐庶。 刘琦见状一愣:“元直?” “君侯!”徐庶急忙向着刘琦双手作揖行礼。 刘琦疑惑地看着徐庶,道:“元直,你这么早就到我家大门口守着?” 徐庶闻言淡淡一笑,没有回话,只是仰头看了看日头。 刘琦也是抬起了头,然后轻咳一声:“其实……也不早了。” “君侯昨夜大婚,一切自当以夫人为重,末吏明白,故而未曾去牧府等君侯,只是在这里等。” “那你入府去等多好,在这站着……”刘琦无奈地摇了摇头:“走,做我的辎车,咱们一起去牧署。” “多谢君侯了。” 马车缓缓地向前行驶,刘琦问徐庶道:“元直,你一大早上就来府邸门口等我,是有什么要事吧?” 徐庶点了点头,道:“昨夜,末吏麾下在北方的卫士将最近北方发生的大事带了回来,末吏昨夜略作整理,有几件大事需要向君侯禀报。” “北方?”刘琦一听这两个字,就大概知道徐庶要说的是谁了:“是袁绍和曹操吧?” “不止。”徐庶淡淡道。 “说吧,都有什么大事发生。” 徐庶深吸口气,道:‘第一件事,大司马在幽州卸任,携亲信和精锐,准备回返雒阳了。” “他终于肯动了。”刘琦笑了笑,道:“明智之举,袁绍是何反应?” “袁绍并未曾派兵阻拦,反倒是一路不断派人犒劳大司马一众,将他送出了幽州境。” “是个聪明人,还有呢?” “第二件事……徐州的陶谦,病故了。” “陶谦病故?”刘琦的脑海中立刻想到了那个在他荆州为人质的陶商。 如果没有意外,陶商应该是陶谦正统的继承人啊。 现在的徐州没有刘备在,让徐州的事情不存在……那继承陶谦基业的人,会是谁? “谁替陶谦执掌丹阳军,执掌徐州了?” “是他的次子,陶应。”徐庶拱手道:“而且公孙瓒似乎已经派兵南下,准备袭取徐州了。” 第七百零二章 诸 葛 陶谦病故,其长子人在荆州,故令其次子继承基业,这确实是在刘琦的预料之中,毕竟这是陶谦唯一的选择……不过公孙瓒南下攻徐州,这一点刘琦倒是没有想到。 “陶谦临终之际,可明说让陶应继承其基业了?” 徐庶的表情略有些嘲讽:“明说又怎样,不明说又怎么样,就算是其病来的突然没立遗嘱,但陶应事后想编排个明文,也是手到擒来的。” “这倒是。”刘琦对于徐庶的这个观点深表赞同。 他转头看了看辎车的窗外,一时间陷入了沉思。 思虑了好一会,方见刘琦转头问徐庶:“元直,依你之见,公孙瓒率兵攻入徐州的原因是什么?他眼下连青州的基业都还未曾巩固。” “依照末吏之见,公孙瓒是在给自己找退路。”徐庶不紧不慢地道:“想来,大司马放弃幽州,回返雒阳的事情,给公孙瓒的触动太大了。” “这是何意?”刘琦虚心地请教。 徐庶搓着双手,一边想一边道:“公孙氏是辽西大族,根基在边郡,他建功立业的地方亦是在边郡,中原的地界虽然富庶,但并不适合他,他一开始落足于青州,也是想暂时用之以做根基,然后与刘虞里应外合,突破袁绍的防线,然后回返辽西郡。” “若果真如此,他当初就不应该答应刘备,一同攻打兖州,导致损兵折将。”刘琦摇头道。 徐庶叹息道:“公孙瓒毕竟是久经战阵,战略眼光还是有的……他攻打兖州的目地不在于占地,而是想灭了曹操之后,逼迫袁绍将战略重心转移,曹操是袁绍的铁杆盟友,此事天下皆知,有曹操在兖州给袁绍当防线,袁绍就可以心无旁鹫的收服北方诸郡,其实这么多年来,袁绍在河北发展如此迅猛,很大程度上要归功于曹操,若是没有曹操,且不说中原诸牧守,光袁术一个人就足矣让袁绍无暇旁顾。” 刘琦恍然道:“原来公孙瓒打的是这个主意。” 徐庶摇了摇头,叹息道:“很可惜,曹操的能力超出公孙瓒的想象,他在最为危机的时刻,最终还是用计打败了公孙瓒和刘备的联军,杀死了张邈,一举破敌,而公孙瓒想要灭掉曹操分化袁绍兵力的策略,也算是彻底失败了……如今大司马又回了雒阳,毫无疑问,不出一个月,幽州就会被袁绍接手,到时候袁绍占据冀,幽,并三州,下一步的目标必然是青州,而公孙瓒恐怕这辈子也没有机会返回辽西了……他必须得给自己的未来做打算。” “你的意思是,袁绍在收服幽州之后,若是转战青州战场,公孙瓒必不能敌,他必须要选择一个给自己落脚的地方……而徐州则是最好的选择。” 徐庶慢悠悠地补充道:“也是唯一的选择。” 刘琦长长地叹了口气:“可叹北地名将,如今不得不往中原发展了……那针对徐州的问题,我们应该如何处置?作壁上观么?” 徐庶谏言道:“回禀君侯,我们的地盘离徐州太远,且中间还隔着袁术,孙坚等势力,只怕难以施展。” 刘琦闻言,眯起了眼睛,开始细细沉思。 “曹操和袁绍目下有何动静?” 徐庶言道:“袁绍目下正等着接手幽州,暂时还不会针对南面有何动作……曹操自打兖州大胜之后,尽扫兖州境内反叛诸士,不再信任陈留和东郡的本土士族,反倒是借收粮之机,南下蚕食豫州境,并启用豫州境内的诸多名士,以为臂助。” 刘琦深吸口气,道:“派卫士署的人,密切注意曹操和袁绍的动向,值此关键时刻,公孙瓒对徐州用兵,我不相信他们会对此事坐视不理。” “君侯放心,末吏一直派人盯着呢。” “还有什么大事情?” 徐庶言道:“关乎天下的大事倒没有什么了,不过有一件小事还需向君侯禀明。” “何事?” “君侯不是向朝廷表奏太史慈为豫章郡守了吗?” 刘琦额首道:“是有这件事,我想让太史慈去柴桑驻守以挡孙坚,故而向朝廷请奏,希望朝廷能给他一个名正言顺的职位。” 徐庶拱手道:“雒阳的卫士回报,说是袁术针对豫章郡守的位子,也派人上表了。” “他?” 刘琦闻言笑了。 自己要是没记错,袁术跟自己抢这种事好像不是一回两回了。 “我们的后将军表奏何人为豫州郡守了?”刘琦微笑道。 “据说是诸葛玄。” “谁?” “诸葛玄。” 刘琦闻言沉默了片刻,突然猛地一拍额头:“我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人都忘记了!” 徐庶见状吓了一跳,不明所以地看着刘琦:“诸葛玄……有这般重要么?听闻他昔日曾是刘荆州麾下属吏,只是在荆州待了没多久便辞官归乡了,他若这般重要,君侯当初如何不留住他?” “诸葛玄在我父亲麾下当过官?我怎么不知道?” 徐庶尴尬一下,不吱声了。 其实说来也是,刘表当初麾下的属吏,鼎盛之时多达数百,且每一年都在换,刘琦当时常年征战于外,又怎么可能过多的去关注刘表的属吏都有谁呢? 沉默了一会,却听刘琦道:“我派往朝廷,表奏太史慈为豫州郡守的使者,你火速派卫士给我追回来,另外让伊籍替我起草一份奏章,表奏诸葛玄为豫州郡守,速度一定要快。” “啊”?徐庶一下子愣住了,委实搞不明白,刘琦这是什么骚操作。 袁术是刘琦的敌人,他表奏的人势必是在政治上已经倾向了袁术,如今刘琦不表奏自己人为郡守,反而去支持袁术表奏的人为两千石? 这是要闹哪样? “君侯三思……” “不用三思,就这么定了!”刘琦肯定地言道。 徐庶见刘琦的表情不似作伪,但也不知道他究竟是何意,只能是无奈的点头答应。 刘琦似乎又想起一件事:“我记得这一次婚礼,陶商应该也到成都了,对吧?” “是。” 在刘琦婚礼的诸多宾客中,自然也饱含着他的亲属,而刘雅和刘灵亦是来了成都,陶商和刘雅早就彼此有感,此番也以护花的名义一同而来。 “稍后派人,找陶商来见我吧。” “唯。” …… 不多时,陶商来到了刘琦牧署,刘琦将陶谦去世和他弟弟陶应继承陶谦基业的事情,向陶商大致诉说了一下。 陶商听了,顿时目瞪口呆,当场便流出了眼泪。 刘琦安慰他道:“我本来想让你返回徐州,替父守丧,只是路途遥远不说,且目下公孙瓒正在猛攻徐州,而且你弟弟已经成了徐州之主,这个时候让你回去,我怕会误了你的性命……” 陶商擦了擦眼泪,作揖道:“多谢君侯关心,只是严君去世,末吏不能不归,还请君侯宽怀,让我回去拜祭先父,以全我父子之情。” 刘琦看着哭泣的陶商,突然道:“放你回去,不是不可以,但你……不怕你弟弟害你么?” 第七百零三章 找毒士谈心 按道理来说,一个大男人当着自己的面啜泣,并不能够打动刘琦,因为在刘琦看来,这样的人多少缺失一些男子气概,属于没有骨气的那一种人,这样的人在这种乱世是难以生存下去的。 而且在这个世道里,外表软弱的男人,实际上在其骨子里都多几分狡黠的,这种人刘琦见的太多了。 但是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他今天在啜泣的陶商身上,却没有品出到什么阴谋的味道。 那份想要回家祭奠先父的感情,十分的真挚,甚至让刘琦感动。 有基于此,刘琦善意地提醒他……不要鲁莽行事,毕竟眼下他二弟陶应已经继承了陶谦的基业,陶商一旦回去,他这个嫡长子的身份毫无疑问会对陶应产生巨大的威胁。 在权力和利益面前,一切都是枉然。 若是陶应从没有当过这个徐州之主,倒也罢了,可他偏偏已经当上了,却突然蹦出个能抢走他已经到手权力的人……但凡是正常人,怕是都不会轻易交出权柄。 等他拜祭完陶谦之后,他还能不能囫囵着回来,只怕就很难说了。 听刘琦说完,陶商低头不言。 显然,他的内心极为矛盾。 但最终,对父亲应尽的孝道打败了自己的胆怯和懦弱,他直了直腰身,对刘琦长作一揖:“恳请君侯让商返回徐州,以全我父子之情。” “你不怕你弟弟为了权柄,害你性命?” 陶商郑重地言道:“孝,德之始也,悌,德之序也,我去徐州守丧,乃应尽之礼,若吾弟害我,是他失德,若不回,是商失德也……我弟失德与否,我不能管,但陶商身为人子,却不可失德。” 刘琦长叹口气,暗道真是个执拗的儒士。 不过这样有原则的人,虽然迂腐蠢钝,但相形之下,却比那些奸猾之徒要好上太多了。 任何人,都有他的优点和缺点。 刘琦沉默了半晌,道:“严君虽然一直不同意你和雅妹的婚事,但在我看来,相比于父亲想让她嫁的其他荆州士人,她对你还是最有情的……难道,你当真想抛下她,然后一人前往徐州赴死?” 一听刘琦提起刘雅,陶商的表情明显有了一些触动。 但最终,他还是坚定地道:“父母之事大如天……我既选择此路,便自会慨然赴死,绝不留牵挂。” 眼见陶商决心已定,刘琦便挥了挥手,说道:“你去见一下雅妹吧,把话跟她说明白,我那妹妹虽然外表柔弱,但事实上是个贞烈之女,异常固执,你自去跟她说明你的心意,再说明你此番前去的后果,让我妹早点遵从父命嫁人,免得空自在这里蹉跎岁月。” 陶商藏在双袖中的拳头不由开始发抖,一股难以言表的酸楚涌上心头。 “君侯放心……我回徐州之前,自会向雅姑娘讲述清楚。” “别回徐州之前,现在就去。”刘琦的口气容不得半点拒绝。 “诺。” 陶商让手下的荆武卒陪着陶商一同去见刘雅。 他出了厅堂时,正逢捧着一摞简牍的贾诩与其擦肩而过。 陶商看了一眼贾诩,贾诩却不看他。 贾诩目前是刘琦手下的掾吏,做一些很基本的文书工作,相当于他的近身之吏,没什么重要的官职在身,不负责具体的事宜。 反倒是他三个儿子,各个在地方表现不俗,刘琦向贾诩承诺,待本年度的计吏表册向雒阳奏报完后,便会再度提拔一下他们三人,让贾家一门荣光。 就目下的情况而言,这算是最和贾诩心意的结果了。 因此,他虽然干着小人物的差事,但心情却是无比的愉悦,且身姿愈发矫健,走起路来丝毫没有昔日的老态,反倒是虎虎生风。 就差吹口哨了。 贾诩将已经先行阅览过的简牍放在了刘琦的桌案边,毕恭毕敬地向他陈述了一下简牍中的内容,然后拱了拱手,就要转身离去。 还未等走出三步,便听刘琦在后面冷冷地招呼他:“等一下。” 贾诩的脚步猛然顿住,眼睛一眯,心中又开始琢磨起弯弯绕来…… 他缓缓地转过身来,向着刘琦拱手道:“君侯有何吩咐?” 刘琦将身体微微靠前,眯起眼睛仔细打量着他:“文和最近日子过得不错?” “托君侯的福,还好。” “没烦心事?” 贾诩摇了摇头:“没有。” “我有,怎么办?” 贾诩心下无奈地叹了口气…… “您说吧,我听。” 随后,刘琦就将今日白天,从早上徐庶向他进行汇报的事情,再加上陶商的适才与自己的沟通,原原本本地向贾诩做出了陈述。 贾诩听完之后,认真思虑了片刻,方才言道:“君侯是惦记徐州的形势还是惦记陶商的安危?” “多少都有些。”刘琦抿了抿嘴,道:“主要是徐州陶谦一死,针对徐州诸郡国的战事必然迭起,公孙瓒和曹操想来都会去往徐州分一杯羹,在这种情况下,我当如何,是任凭事件发展,还是应该做些什么?我现在想不透彻。” 虽然刘琦话中表达的意思,给出了贾诩‘是给出了任凭事情发展’‘该做些什么’两种选择,但贾诩明白,刘琦想要跟他探讨的问题只有一个。 那就是针对徐州的事‘该做些什么?’ 如果准备什么都不做的话,那刘琦也绝对不会开口问自己了。 贾诩筹谋了一会,道:“其实依照老夫的想法,徐州与荆州不接壤,且中间相隔孙坚和袁术两大势力,我荆州不临其地,徐州诸事与我荆州的利害不大,但却可以通过徐州之战,适当的改变一下当今天下的格局。” 刘琦闻言笑了。 他就知道,在这种迷茫的时候,向贾诩这个老毒物请教,他一定会给自己打开一扇明亮的窗户。 因为他本人就是一个很少受到情绪波动的怪种,这天下间很少有事情能够直接影响到他的情绪,这也就导致贾诩的思维异常的敏锐。 “我应该如何做?” 贾诩拱手道:“首先,这陶商……绝不能让他死,陶谦虽然在徐州不受拥戴,但他毕竟是徐州刺史,而且朝廷似有意敕封他为徐州牧,这么多年在徐州的威压还是有的,陶氏一门在徐州,三五年内,都会有一定的号召力。” “可陶商若执意回徐州,又如之奈何?” 贾诩很是风轻云淡地道:“他执意回去,就不代表他就一定会死。” “陶应当了徐州之主,陶商这个嫡长子的哥哥回去,难道陶应会不忌惮他?” 贾诩道:“忌不忌惮,还是得君侯说了算……若是君侯请旨朝廷,给予陶商一个在荆州或是在益州的正式官位,择期赴任,而又许诺陶应,将力保他为徐州牧……条件就是,一定要让陶商安全返回南方赴任,您说陶应会不会答应?” 刘琦闻言一下子愣住了。 贾诩淡淡道:“什么基业不基业的,眼下各地牧守确实是将郡府城池当成了自家私产,想要一代传一代,但实际上,这州牧郡守的职位真正当归属何人,还是朝廷的敕封最重……陶商是不是嫡长子不重要,只要朝廷一份诏书到了徐州,对陶应来说,十个陶商也不算是威胁,而且以老夫度之,陶应最多也就再活一年,但他当徐州牧的这一年,却可以将陶氏的威望延续下去了,这对日后君侯用陶商在徐州行事,颇有好处。” 刘琦奇道:“你为何肯定他活不过一年?” “陶谦死了……公孙瓒,孙坚,曹操,袁术怕是都会盯上徐州,而且徐州本地本来就一直不太平,臧霸等泰山贼,还有下邳的笮融,都是内患……别说是陶应了,就是君侯现在去继任,想多活两年怕是都难了。” 第七百零四章 枪杆子改政权 贾诩这话说的不太中听,但事实却就是这么个事儿。 当然,贾诩话中还有未尽实言之处,不过以他的性格,想要让他全言尽述,只怕也不太现实。 幸亏刘琦本人是一个聪慧之主,他很快就想明白了贾诩话中的深层次涵义。 眼下的局势,是陶应必死,但他死后,不论徐州是何人占据,陶家在徐州一定尚有一些余威,而在陶应死后,如果能用陶商在徐州掀起一些风浪,不论当时占据徐州的人是谁,荆州方面都可以适当的得到些好处。 “文和先生果然是智计深远,让人佩服啊。”刘琦想通了之后,由衷地夸赞贾诩。 别看刘琦麾下智谋之士眼下也如烟如雨,但能在关键时刻,对他进行教导和提点的,也不过就是贾诩和荀攸。 相比于还有半只脚踩踏自己颍川荀氏中的荀攸,善于自保没有其他野心的贾诩,反倒是能够顺其自然的成为刘琦最信任的人。 贾诩谦逊地欠了欠身:“不敢承蒙君侯这般夸赞,总之君侯有事吩咐,贾诩便是拼了这条老命,也一定要替君侯办成。” 这话就说的有点假了……对你而言,这世界上能有什么事比你的命重要? 不多时,刘琦派去送陶商见刘雅的荆武卒匆匆忙忙地赶了回来,向刘琦复命。 “事情办的如何了?”刘琦问那荆武卒道。 荆武卒有些犹犹豫豫。 “陶君见了姑娘,说了他要去往徐州的事,还未等说完,姑娘便连连啜泣……” 刘琦长叹口气,这事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然后呢?” “然后姑娘就让属下带陶君出府,说是他若去徐州,那就永不复见……随后就命人将大门关上了。” “嗯,那陶商是何表现?” “陶君……当时就晕过去了。” 刘琦哑口无言。 就这点出息…… 他转头看向贾诩,却见贾诩也是随意的一摊左手,表示无奈。 “让人给陶君治一治,赶紧弄醒了抬到这来。” 陶商这一股急火攻心,虽然晕倒在地,但幸好并无大碍,只是由刘琦麾下的荆武卒一番施救后,便苏醒了过来。 回到刘琦面前,陶商一脸的颓败丧气,但却依旧坚持着咬牙要回徐州。 这股子执迷不悟的韧劲,倒是值得人欣赏。 刘琦挥了挥手,让陶商坐下,道:“徐州你想回就回去吧,我适才已经想过了,你不惜冒险也要回徐州祭奠父亲,孝感动天,若是连你的性命都保不住,那刘某人就羞为大汉之臣了。” 陶商惊讶地抬头看向刘琦。 “我会派人先去一趟徐州,亲自手书一封给汝弟,陈明个中厉害,然后上表朝廷,表奏你为永昌郡的抚夷都护,来年便即上任,按道理来说,你身为士人应为父守孝三载,但如今天下多事,朝廷需用贤良,特别是南中刚定,需要有人前往行之教化,这三年的守孝之期,便给你缩短到三个月,夺情启用,你到了徐州祭奠恭祖公侯,便即返回吧。” 陶商心中涌起了一阵感激。 他的文治武功虽然不是顶尖,但好歹也是出身士族之门,对于政治上的事情还是有敏感度的。 刘琦让自己做抚夷中郎将,并夺情启用,本质上是在保护自己,陶商心中非常明白。 他冲着刘琦长施一礼,道:“末吏些君侯大恩,末吏若能侥幸归来,必以残躯回报君侯!” 谷</span>  “先不忙谢,这次去徐州,还有事需要你替我办。” “不知君侯所言何事?陶商此番去徐州,定不辱使命。” “你去徐州,要去见那位被袁术表奏为豫章郡太守的……诸葛玄!” …… 一转眼,建康二年临近年终虽尾,而刘虞也终于抵达了雒阳。 眼见具有极高声望的宗亲重返朝堂,刘协不由大喜过望。 有刘虞在,那汉室宗亲在朝中便有了立足之地,天下宗亲入雒,便可自成一股力量! 届时便可与王允,杨彪等为首的士人力量,还有以吕布为首的并州武人集团分庭抗礼,成为刘协本人强有力的支持者。 那刘协便能够从士人集团的手中抢回权柄了。 刘协敕封刘虞为太师,位列三公之上,与王允并立于朝。 在他看来,有刘虞在,拿回亲政的权力便不再是难事了。 但事情很显然并没有像是刘虞想的那么简单。 刘虞与孝灵皇帝同辈,与刘表同辈,故算是刘协的皇叔。 当刘协向他这位皇叔询问何时可以拿回治政权柄的时候,刘虞给他的则是当头一棒。 “三两年内,怕是极难的。” 刘协听了这话,心下顿时一凉。 “叔父还朝,难道还不能辅佐朕亲政吗?” 刘虞叹息道:“经过董卓乱政一事,宗亲力量羸弱,王允辅佐陛下重建朝纲,虽有匡扶国君之功,但却也让朝廷彻底为士人所据,宗亲暂时没有立足之地,陛下想重振朝纲,只怕非一两年之功。” 顿了顿,便听刘虞道:“当年先帝立州牧,其本意也是想在雒阳都城之外,扩大宗亲之力扶国……可惜,一切都乱了。” “叔父,那朕眼下,应该如何?”刘协急切地问道。 “当务之急,是扩大的宗亲在朝廷之力,目下我们有刘伯瑜这一大臂助在南方,声势颇隆,但朝廷之内,除臣之外,并无宗亲担任要职,长此以往,陛下必然会被架空,当务之急,是在朝廷内安排宗室之人为股肱之臣。” 刘协犹豫道:“叔父乃是当世名臣,入京尚可,其余各地宗亲,并无功绩,若强召入朝,恐太傅不允。” 刘虞笑道:“这点臣早就已经想到了,如今之事,非战不可!” “非战不可?” “不错,只要出兵作战,建立功勋,才能打破眼下局面,让立功者进入朝廷分权,这是陛下唯一的机会。” 枪杆子底下出政权,这个道理在哪个朝代都是一通而百通。 “那我们该讨伐谁?” “关中的张白骑,还有白波黄巾,当是首选,臣愿代劳,率兵讨贼,为陛下打开僵局。” 刘协沉默了一下,道:“可是皇叔若要出战……手中无人啊。” 刘虞笑了:“陛下放心,臣心中,已经揣摩出几个人选了,若有他们相助,臣此番出征必成。” 第七百零五章 刘备入朝 刘虞向刘协首先推荐的,自然是刘备,这一点在某种程度上和刘琦的想法相同。 当刘虞向刘协提出这个意见的时候,刘协表示很是赞同,并同时将刘琦当初派杨松来对自己的谏言向刘虞叙述了一遍。 刘虞听完之后,哈哈大笑,抚须淡笑不语。 “皇叔为何发笑?”刘协不解地问道。 “回陛下,臣笑的是,那刘伯瑜竟然也有小心思,让刘备入朝,却不让关羽、张飞等人随行,却是摆明了看重了关、张的武勇,想要留之为己用,故而用一些虚言,来请陛下不要召关、张入朝。” 刘协闻言皱了皱眉:“皇兄麾下猛将如云,还会惦记刘备的两个部曲么?皇叔此言是不是未免有失偏颇……况且,那关张的身份确实不高,而刘备与他那两个部曲,又确实有尊卑不分之嫌,此风不可助长。” 刘虞叹息道:“若是在清平盛世,陛下的想法或许没有什么,但如今天下纷乱,民间游侠武人的豪迈之风,该默认还是要默认的,毕竟士人的力量大,但战场上,还是得需要武人替陛下打天下的。” “这个……”刘协闻言一阵犹豫:“可是,朕已经答应皇兄了。” “陛下也不必急于一时,可先召刘备入朝,敕以官职,至于关羽和张飞,陛下可一面安抚刘备,一面安抚刘琦,并与刘琦说明情况,让他寻找些机会,让关、张建功,提升身份,待日后再行召入朝中为将,作为陛下的股肱之将。” “也只能如此了。”刘协轻轻地额首。 “另外,臣听闻车骑将军皇甫义真在长安病重?” 刘协点了点头,道:“皇甫将军乃是大汉国柱,有他镇守长安,方可压制关中内的诸多凉阀,只可惜天妒英才,朕上个月得了消息,车骑将军的病……怕是撑不过来年了。” 刘虞捋着须子,没有说话,他并没有像刘协一样的感到伤感……皇甫嵩是凉州系人,刘虞当年在朝中与他的关系并不算近,而且因为皇甫嵩筑京观的事,对他颇为反感。 “陛下,皇甫义真病势加重,臣想请命去往长安,一则替陛下接掌皇甫嵩在长安招募的军士,以为陛下后援,二则长安的张辽,臣想替陛下说服他站到我们这一边。” 刘协闻言道:“张辽不是跟随吕布的战将么?如何会轻易跟随我们?” 皇甫嵩摇头道:“张辽与吕布麾下其他的并州战将不一样,他昔日曾隶属于大将军何进,只是后来董卓入京后,为了笼络张辽,便将他与北军中部分出身于并州的将士编入到了吕布麾下,其实据臣所查,张辽本人一向是较为独立,且不屑与凉并军士为伍,此人跟随皇甫嵩在长安镇守一年,据闻也是恪尽职守的……以臣看来,或可一用。” 刘协见刘虞说得认真,遂道:“既是皇叔有这个想法,那朕就全权交付给皇叔处置便是。” “谢陛下!” 随后,却见刘虞又拿出一份随身的缣帛,递交给了刘协,道:“陛下,这些人都是臣这些年在幽州的心腹之人,此番随臣一同还朝,皆是可大用之人,这一次去长安,臣想借着机会请陛下提拔他们一下,与臣为陛下一同效力,还请陛下恩准。” 刘协接过缣帛,认真地看着上面那一个个名字……有田豫、魏攸、鲜于银、尾敦和张瓒等人,都是刘虞这些年在幽州所招揽的心腹。 刘协心中也能理解刘虞此举的用意。 他刚刚上任,而且还要率兵征战,自然是需要心腹作为臂膀的。 “皇叔想怎么做,那便怎么做,朕全都支持你。” “多谢陛下!” …… 益州方面,临近年底的时候,刘备等人平叛终于归来了。 镇西稻种的普及,使得刘琦手中握有大量的粮食,益州本土豪强的反叛并不能引起多大的风浪,在绝对实力的碾压下,很快就被平定了。 徐荣和甘宁等人此番征剿立功不少,而刘备也是立下大功,声名涨了不少。 他回师之时一副喜气洋洋之色,与刚来益州时,那略有些颓废的状态,大有不同。 见过刘琦之后,徐荣、甘宁和刘备三人一同向刘琦禀报这场大战的虚实。 待听完之后,刘琦当场便夸赞了三人,然后命张允、徐庶等人替自己设宴,先犒劳徐荣和甘宁。 至于刘备,刘琦则是单独领他向着牧署的静室而去。 少时,两人到了静室,刘琦从桌案的一个小木匣中取出了一份圣旨,递送到了刘备的面前。 “前几天,朝廷那边刚刚送来的,叔父且看看。” 刘备疑惑地双手接过圣旨,打开细瞧。 这不瞧还好,一瞧之下,他的脸色顿时变得忽红忽白。 那圣旨中的意思言简意赅,就是点名道姓地要召他入京,随朝伴驾。 刘备的双手不知不觉间,竟有些微微的颤抖。 他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竟然会被天子点名召入朝中伴驾。 眼见刘备的表情有所异动,刘琦知道,他这是心动了。 “叔父,不瞒你说,大司马如今已经入朝,被天子敕封为太师,位于王允看齐,足见天子对刘氏宗亲目下的重视程度……天子如今已经长大,眼下朝中权柄大部分集中于士族之手,天子少年雄心,如何能忍,此正是我辈为陛下分忧解难之际……想来,太师也是因为看重叔父的人品和能力,才向陛下举荐的,但这前途看似平坦,实则坎坷凶险,叔父……你还需做好准备才是。” 刘备见刘琦说的真诚,心中甚是感动。 “君候放心,备一定谨慎对待,去了雒阳定尽心辅佐天子,为陛下分忧。” 刘琦点了点头,突然又道:“对了,还有一事。” 说罢,便见刘琦又拿出了一份敕封的诏书,道:“天子仁德,特明诏敕封你两个兄弟为都尉,让他们坐镇南方,如此……倒也是断了你入朝的后顾之忧。” 这话一说出来,刘备的脸色顿时变了。 “备与两个弟弟骨肉连筋,不求同生,但求同死,如何能分离两地?断断不可!” 刘备的回答倒是在刘琦的意料之中。 刘琦无奈道:“只是陛下旨意在此,咱们不可不尊。” 不曾想,和刘琦认识以来,一直很好说话的刘琦,此番却是异常的固执。 刘备很是固执地道:“总之,备若上京,则我两个兄弟亦需上京,不然备宁死不离荆州……罢了,抗旨便抗旨吧,只怪刘备愚钝,辜负了朝廷和君候的期望!” 看起来……有些事情确实是自己想当然了,刘琦心下暗自叹息。 三兄弟中,理应是最理智的刘备都是这般表现,剩下的关羽和张飞又当是何样的表现? “叔父务要着急,其实太师另有私密信函一封,托人送到成都,让我转交给叔父……关张之事,叔父看过之后,便明其意。” 第七百零六章 换个思路 刘虞写给刘备的信,写的比较婉转,他在心中阐明了自己这一次请刘备来雒阳的理由,是希望刘备能够帮助他扫平关中,为雒阳开辟后方作为基础保障。 关中现在残破么?答案是肯定的。 但关中的底蕴还在么?答案也是肯定的。 朝廷现在只有京兆、司隶、河内的部分土地掌握在手中,实在是太少了一点,只有将关中这个大后方彻底的打下来,朝廷才能将自己的地位抬到袁绍,曹操或是刘琦这个层面上来。 刘虞的信中向刘备阐述了他的这个意向,同时他还向刘备说明,眼下他也是刚刚入朝,时局不定,以王允,杨彪等一众为首的大臣们,都在密切注视着以自己为首的这一帮宗室的所作所为,一旦刘虞的行为有所偏差,带来的必然是士族们最为猛烈的政治反击。 刘虞也算是两经沉浮,对于朝堂中的权柄之争也是门清,他深知政治博弈的残酷性,因而在信中对刘备也算是推心置腹。 把老领导的信给刘备看了之后,他的情绪很显然平稳了许多。 “叔父看到了吧?太师在信中也提到了,如今朝中的门阀士族都在紧紧地盯着他呢,叔父身为宗室入朝倒是还勉强说得过去,但若是关、张随叔父入朝,他们二人出身不够,目下又不曾立下功劳,试问若真被王允一系以此为理由攻击,叔父在朝中,当如何自处?” 刘备紧咬牙关,半晌之后突然道:“我二弟,三弟入京不用为官,只需作我身边的两名随从,难道还不行么?” 听了这话,刘琦的面色骤然一正。 他不满地道:“叔父这话,未免就有些自私了,难道在叔父眼中,你那两位兄弟都是平庸之才,碌碌之辈,只配给人牵马坠蹬么?” 刘备当即反驳道:“自然不是,我二弟三弟乃是大将之才,此事太师知之……君侯心中想来也是明白的!” “我们自然是明白的。”刘琦眯起了眼睛,道:“既然是大将之才,难道不应该让朝廷重用他们,用为大将,平四方贼寇,为国建功么?” 刘备被刘琦的话有些绕糊涂了。 “备也想……但这不是因为他们出身不够,不能入朝么!我只能出此下策!” 刘琦摇了摇头,道:“出身不够,拿功业来补,难道你还不明白大司马和我的意思?让他们为两郡都尉,先在南方干出功绩,待日后有了功绩和声望,朝廷若有战事,一朝召入朝中用为大将,岂不是顺其自然,两全其美?你现在让他们入朝当了随从,那在那些士族朝臣的眼中,他们就永远是雒阳刘备府下一家奴,日后连立功的机会都没有,更别说提拔了……因为他么俩已经被你打入了家奴的行列中,雒阳城中诸士,眼光何等毒辣,言辞何等犀利,你这是在断送里你两个兄弟的前程!” 刘琦自认为自己这番话说的很是中肯,但刘备在这件事上,就是一根筋宁死不从。 刘琦心中暗叹口气。 看来,他们三兄弟确实难以分开。 刘备尚且如此,若是关羽和张飞得知大哥远赴雒阳,将他们留在自己的辖境,怕是会立刻挂印弃官,千里追兄! 甘当家奴,估计也认了。 罢了,想来自己无论如何设计,都和这两位猛士无缘,可惜了自己的一番部署。 刘琦现在多少有点能够体会到曹操想要收关羽而不得的那份挫败感了。 认真地思虑了一会,刘琦最终下定决心。 罢了,虽然不能收下关、张二人,但好歹拿下一个赵云,也算是聊以慰藉。 虽然就历史上的战绩而言,其实刘琦最认可的还是关羽……但很显然,这位历史上的蜀国第一名将,跟自己应该是失之交臂了。 那就改变套路,一则借着这件事跟刘备搞好关系,二则自己也可掺和一下关中的事情。 略微沉吟之后,却听刘琦缓缓开口道:“叔父若是心急,我倒是有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刘备心中已经做好了和刘琦硬抗到底的准备,不想却听到了刘琦改变了口风,顿时精神一振。 “君侯有何妙计?” 刘琦言道:“太师想要在长安整合兵马,平定关中,今番召叔父前去,必然会起用叔父为将……此番平定关中,倒是一个立功的良机,叔父不妨向朝廷谏言,邀请我派兵遣将,一同兴兵入关中,相助朝廷,到时候我以关,张两位为先锋大将,让他们助朝廷在平定关中的时候,立下汗马功劳,待关中事定之后,请太师以替朝廷戍边为名,将两位强将直接召回雒阳……如此,关张两人就是以功臣之名入雒,那些士族便也说不出什么来了。” 刘备没有想到刘琦居然会想到这么一个好方法,当即拍手赞道:“此法甚妙!多谢君侯全我兄弟之情。” 刘琦见刘备答应,便道:“既是叔父应允此法,那我立刻作书,星夜召关张二人从任地来成都,咱们仔细磋商一番之后,叔父在上京,如何?” “甚好,甚好!” …… 刘备走后,刘琦就命人火速送书信召关羽和张飞来成都。 随后,他又开始细细思量关中这场仗应该怎么打。 想打明白关中这场仗,首先还是需要用熟悉长安以西的地域和势力形势的人。 毫无疑问,对长安以西最为熟悉的人,自己麾下应是莫过于贾诩了。 贾诩听了刘琦的咨询后,很是诧异。 饶是他老谋深算,此刻多少竟也有些不能理解刘琦的举动。 “朝廷要平定关中,君侯想要出兵相助?打下来的城池,皆属于朝廷所有,此战对君侯有何好处,我实不明白。” “一是人口,二是战马,三是兵源。”刘琦言简意赅的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以贾诩的智慧,刘琦只是简简单单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贾诩瞬间就可以明白他的意图。 关中之地连番战乱,如今被李傕,郭汜,段煨等军阀割据着,朝廷向西用兵,必然会触碰到他们的利益,想都不用多想,这些贼子一定会再度反叛。 再加上凉州的马腾,黄巾张白骑恐都不会置身事外,到时候整整个西州又是一番战火纷纷的热闹景象。 届时,关中的人口,势必又将迎来一次大量的南下潮流。 而随着镇西稻和摊丁入亩的实施,过多的人口对于刘琦来说,也完全不是问题。 而同时,与凉州军,叛军,包括黄巾军交战,在辎重、战马、人丁的收益上,一定也会非常巨大。 第七百零七章 刘表教学 揣摩出了刘琦的想法,贾诩开始冷静的对刘琦进行分析。 他拱手言道:“关中诸将虽有强兵,但面对君侯的精兵悍将,倒也是不成气候,只要小心彼之骑兵便可……但君侯这些年来也与西凉铁骑不少交手,经验丰富,应不足多虑……依照贾诩看来,朝廷若是对关中出手,难保凉州的马腾和韩遂不会坐视不管,毕竟一旦关中成了朝廷的瓮中之物,那金城的马韩二人就等于失去了战略纵深,他们唯恐势危,定会出兵干预……这两个人麾下的都是叛军,人数不少,还需慎重。” 刘琦笑道:“无妨,毕竟我不是以占领关中为目地出兵,若事有不济,我大不了撤兵回汉中就是了……这趟北上入关中,文和你与我同往……对于西北这些军阀,你却是要比我了解许多。” 贾诩沉思片刻,道:“君侯要北上协助朝廷取关中,但同时也要关注东方的动向,毕竟陶商已经携带君侯之令,去往徐州,还需时时派人接应,以免出什么状况。” “这点你放心,荆州那边有荀攸在,我会让他代替我时刻关注东方之事,陶商身负重任,我还要让他帮我办成大事呢。” 贾诩见状点了点头,多余的话便不多说了。 …… 刘琦的大婚操办完后,刘表并没有立刻就返回荆州,而是留在了益州,并在本土开始筹措兴学的事情。 对于刘表来说,治学、兴学这种事不仅仅只限于荆州一地,他的梦想,是让大汉朝各州各郡的学术氛围都重新兴旺起来。 如今荆州的学风大盛,在某种程度上而言,已经不再需要刘表,那么留在益州治学,对于刘表来说,或许是人生中更大的一项挑战。 不过大兴私学,不是朝夕之功,荆州也是经过了四年多的时间才达到今天这样的规模,而益州的荒蛮和落后程度,较于荆州远胜之,特别是当地的夷民极多,就兴学教化的复杂程度而言,还要远胜于荆州多矣。 尽管前方的困难重重,但刘表本人还是非常有干劲的。 虽然蜀中的官学私学一时间不能够大兴,也不是刘琦目下施政的重点,但刘表还有别的事情做。 那就是调教三个从南部蛮夷部落来的少年蛮人。 孟纣遣送儿子孟获来了成都,表面上是将他留在刘琦的身边学习汉人文化,事实上是让儿子在成都当人质,用来获得刘琦的信任和重用。 而八纳洞的铁象王和乌戈国的兀木扶也仿效孟纣,将他们的儿子从南方召来,一并抵押在了成都。 看似很无脑的举动,却让他们在此番的南中大改革中占据了先机,他们三人也确实得到了刘琦的信任与重用。 当然,刘琦是一个对属下很大方的人,对于真心投效自己的人,他不但会给予重要的位置,也一定会给予他们实际的利益。 不过,孟纣等蛮王对于刘琦来说倒是好说,但他那三个儿子,此刻对于刘琦来说倒是有点不好搞。 人质归人质,但名义上,人家是来自己这里学习汉人文化的。 既然来了,那总得学一点吧?不然以后放他们回南中,见了自家族人,问他们在这学到什么……总不能跟族人说在这学扯淡吧? 但问题是,这三个少年应该让谁来教。 若是三个汉人孩子倒是还好说,可偏偏是三个蛮族孩子,而且还都是蛮王的儿子。 这就有点不太好弄了。 就在刘琦犹豫,该把这三个孩子交给谁托管的时候,刘表主动站了出来,告诉刘琦可以把这三个小蛮王教给自己调教就行。 刘琦一开始不同意,虽然是三个孩子,但毕竟是蛮夷,不通王化,刘表怎么可能管得住他们? 但刘表的回答却让刘琦万分惊讶。 “老夫志在兴学,普教于人,若是连三个夷人小子都教化不了,又如何教化万方?” 就这样,孟获,木鹿,兀突骨三个蛮族少年,被刘琦交到了刘表手中。 但刘琦始终还是有些不放心。 今日,处理完公务,刘琦便去往他为刘表安排的宅邸。 刘表的宅邸在成都城南的郊区,占地不大,修建的也极为朴素,不过却相对幽静,旁边是一大片竹林,风景优美秀丽,却是一个老年人养生的好地方。 孟获等三个小子目下就跟随刘表住在这里。 刘琦进了院落后,立刻就听见了郎朗的背诵声。 “所谓修身在正其心者,身有所忿懥,则不得其正,有所恐惧,则不得其正,有所好乐,则不得其正,有所忧患,则不得其正。心不在焉,视而不见,听而不闻,食而不知……不知……” 背诵大学这篇内文的人,正是铁象王的儿子木鹿。 但显然,小伙子只是死记硬背,对当中的道理弄的并不很清楚,因而背诵的时候磕磕绊绊,背完几句之后就记不起来了。 刘琦站在院外,仔细瞧去,却见木鹿背不下去大概不到三秒钟,一柄戒尺就凌空而下,‘啪’的一声抽打在了他的胳膊山,生生的抽出了一道血淋子。 别说是木鹿了,便是刘琦也不由吓了一大跳。 “疼!”木鹿冲着拿戒尺的刘表大吼了一声。 “就这么一段篇章,让你背了两天了,却还背不下来!好意思喊疼?这一板子便是让你涨涨记性!”刘表怒气冲冲地吼道。 刘琦见状不由看呆了。 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如此盛怒的刘表。 教学中的刘表,与平日的状态完全不同,犹如一头狮子,双眸中充斥着凶狠的目光,表情冰冷严厉。 木鹿显然有些不服气:“我大爹送我来这,不是天天让你骂让你打的!” 刘表冷声道:“生子不教,犹如害子杀子也,老夫今日打骂于你,是为了让你懂得如何做人,如何为人,如何立于世,怕是你大爹对你都没这么用心……把手伸出来!” 木鹿一听要把手伸出来,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 旁边的孟纣和兀突骨的脸色也极度不好看,很显然是被吓到了。 木鹿咬着嘴唇,执拗的伸了手出来。 刘表冷冷言道:“你不伸手,我便让侍卫把你吊起来打!” 这三个蛮族少年崇尚武力,若是换成别人敢这么对待他们,他们仨早就扑上去将对方抹脖子放血了。 但刘琦为刘表配备了百名精锐武勇悍士,保护他的安全……别说是这三个小玩意,就是再来三百个,只要刘表一声令下,也能将他们砍瓜切菜般的剁零碎了。 木鹿咬着嘴唇,望着刘表的眼神凶狠,但最终还是缓缓的将背在伸手的手神了出去。 刘表抬起戒尺,罩着木鹿的手,就是重重的一板拍出。 “啪”的一声脆响,便见木鹿的手掌上瞬时间肿了起来。 而木鹿看向刘表的眼光中,很显然也多了几分恨意。 刘琦见状大惊,急忙冲入了院内。 第七百零八章 蛮人的需求 “见过父亲。”刘琦见刘表对木鹿管的有些狠了,急忙进院劝阻。 刘表想要替自己管一管这三个蛮族少年,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既然已经退休还肯帮助自己解决问题,这一点让刘琦非常的感动。 问题是,刘表完全没有必要对这三个少年施以这般狠手。 毕竟,他们又不是刘琦的儿子,学好学坏跟自己不沾什么关系。 但消息若是传到了南中,让那三个刚刚归顺自己的蛮王知道刘琦虐待自己的孩子,这影响可未免太不好了。 益州的地方政府,多少年来对待蛮人都是与汉人区别对待,这使得很多夷民首领对待汉人政府充满了警觉与提防,他们不信任汉人。 而刘琦如今治理益州,好不容易刚刚与蛮人们打了一个好基础,通过各式各样的手段,让他们感觉到自己与原先的统治者是不一样的……至少刘琦现在的举动,让蛮人觉得刘琦对他们信任并有一定的尊重。 但这不代表,刘琦在短时间内就可以磨平这个阶级划分,这是数百年来已经形成的,绝非朝夕之功就能改变。 若刘表教汉人孩子,别说是打手板,把手剁了刘琦也管不着,但体罚这三个蛮族王子,肯定有所不妥…… “你怎么来了?”刘表停下了戒尺的动作,皱眉看向刘琦。 在刘表看向刘琦的一刹那,刘琦看到了孟获,木鹿和兀突骨,看向刘表的目光中,骤然生出了几分狠辣之意。 果然…… 刘琦轻叹口,道:“父亲,孩儿今日得闲,特意来看看您老人家。” “哦……为父这里没事,你大可不必总来,为父知道你孝顺,不过你眼下已经是两州之主,是统领十余万大军的一方牧守,要想的事情太多,老夫这里你不必挂怀。” 刘琦心道我若是不往这跑,天知道你要给我惹多大的乱子。 “父亲,这三位王子都是夷民,自幼不通我汉人文化,他们学不好,也在情理之中,还请父亲多多体谅,不要过于苛责他们。” 刘琦这话说的隐晦,但以刘表的政治智商,他觉得对方应该能够听明白自己的意思。 但哪曾想,今日的刘表却是吃错药了,他此刻的想法完全跟刘琦不在一个频道上。 “我儿此言差矣!正因为他们不归王化,自幼不通理,这个时候才更应多加鞭策,弥补先前所失,你看看他们,已是总角之年了,却连几篇大学都背不下来!何其悲哉!” 刘琦暗道我可不觉得这有什么可悲的。 孟获突然站了出来,颇不服气地道:“我们背不下来这大学,阿翁就说我们可悲,那我想问问阿翁,你们汉人的孩子,就都能背下来了么!” 刘表转头看向他,淡淡道:“也不尽然,不过能通读五经的汉家孩子,则比那些不懂五经的孩子更加明理,前途和成就也不是一般的大。” 孟获又道:“那如果我们是汉人,若是背不下来的话,阿翁也会用戒尺打他么?” 刘表认真地道:“老夫治学,一视同仁!” 兀突骨站出来:“我不信!” 刘表也不多解释:“信不信随你们,不过你们需知晓,老夫传你们的经文,寻常汉人家的孩子想学还根本都学不到,在汉人之中,也是要有一定的家室和门第的孩童才有机会学经,如今这好东西摆在你们眼前,你们却不懂珍惜,试问老夫如何不气?” 很显然,三位蛮族王子并没有将这破经文当成好东西。 他们脸上的表情此刻都是深深的不屑。 刘表见状大怒。 “真是不可教也!你们需知,在我大汉,能成大事者,非得是熟读四书五经不可……” 说罢,刘表指向刘琦,道:“这位镇西将军,自幼秉承家训,苦读经文,终有今日的成就,你们当他走到今天这一步就很容易么?” 说罢,便见刘表看向刘琦,道:“伯瑜,你给他们将大学的第八章,背诵一遍,也让他们心中有数,回去自省。” 刘琦:“……” 额…… 半晌之后。 “父亲,孩儿……有点记不起来了。” 话还未说完,突听一阵风声,刘表手中的戒尺罩着刘琦的脑门就扔了过来。 “逆子!” …… 半个时辰之后,刘琦无奈的从刘表的府中走了出来。 适才自己背不出大学,刘表差点没冲进屋里拔剑劈了他。 其实想想也是,身为八及之一的刘表,他的后人连篇大学都背不出说,说出去怕是得让他那些同期的党锢名士笑话死。 索性刘琦也算机灵,见势不妙赶紧向刘表道歉,然后又急忙告辞,以免产生父子相杀的悲剧。 想想适才刘表回屋提着宝剑出来时样子,刘琦不由打了个冷颤。 不过有一点好处,那就是那三名蛮族王子在看到了适才刘表用戒尺怒仍刘琦,然后又用宝剑去砍他的样子……竟然是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 待刘琦准备走的时候,那三个少年居然认真地又开始温习背诵起了大学。 而刘琦没有再在他们的眼眸中发现恨意。 这是为什么? 饶是刘琦也有些不太明白了。 第二日,见到了贾诩,刘琦将这件事向贾诩进行了叙述,想听听他的意见,毕竟在揣摩人心方面,这个老东西远远的胜过了自己。 贾诩听完之后,不由笑了。 “其实别看那是三个蛮族王子,但蛮人生活环境困苦,又不善耕种,过的几乎是部落一般的生活,汉人的屋舍、农耕、稻种、经学、文化,他们也自然是羡慕的,那三个蛮族王子也非愚鲁之辈,在成都的生活比他们在南中的生活强上百倍,他们心中自然是羡慕的……但是,他们就怕咱汉人瞧不起他们,会对他们区别对待,这数百年来,当地的郡署和豪强,也确实是这么做的。” “刘荆州教三个夷族王子,行为严苛,在汉人眼中或许没什么,但三位王子本来就对汉人有成见,他们不怕挨打挨罚,就怕这是刘荆州故意刁难他们,但当他们看到了刘荆州对君侯一样是这般对待,心中不满的情绪自然就放平了,因为不论是汉人还是蛮人,刘荆州的标准皆是如此。” 刘琦这才恍然。 他大概明白了这些蛮人的软肋在什么地方。 提升他们的生存环境只为其一,但他们更迫切的还是想要体会公平。 贾诩看着认真思索的刘琦,心中也产生了一个疑问。 这位镇西将军,当年不是在荆州一手策划了汉记和汉书的后续编纂么?怎么反倒是连大学的篇章却背不下来? 第七百零九章 邀请诸葛玄 一转眼,一年又过去了,时间进入了公元195年,建康三年。 而前往徐州为父奔丧的陶商,也终于抵达了徐州境。 他一路风尘仆仆的赶往郯城。 而此时,郯城内的陶应,已经收到了刘琦的书信。 这封书信一到,差点没把陶应的肺管子给气炸了。 书信上的语气倒是客气,但当中却尽是威胁之意。 刘琦信的内容言简意赅,大致的意思就是他会向朝廷表奏陶应为徐州牧,同时请朝廷敕封陶商为犍为郡守,带守孝三月后夺情上任。 其实这事对陶应来说是好事,无奈刘琦信中的口吻委实不太客气。 信中大概的意思是,你听话,我自然就能让你当徐州牧,你若是不听话,别说徐州牧了,刘某人让你在徐州待不消停,早晚弄死你。 “刘琦这厮,他居然敢威胁我!” 陶应将那份简牍重重地扔在地上,喝道:“这只荆狗,不过是占据了荆,益两州而已,就敢这般狂妄?我凭什么要听他的!他是州牧,我也是一州州牧,为何我就要听他的?” 陶应的旁边,有东海巨富糜竺捡起了那封信,大致的看了看。 少时,却见糜竺将简牍合上,对陶应道:“少君莫怒,刘琦如今横跨荆益二州,势力庞大,与袁绍一南一北为两大枭雄人物,兵多将广,非同等闲,他看不起少君,也在情理之中,不过抛去刘琦的狂妄不说,他的提议还是很好的,当今天子认刘琦为皇兄,引之为汉廷在南方的臂助依靠,他若是向天子谏言,主公这徐州牧的位置就算是坐实了,而陶商也顺理成章的被他召回南境,对少君的基业不会产生任何威胁,此乃天大的好事,少君可忍一时之气,答应刘琦,好生善待陶商,既能得实又可得名。” 陶应委屈道:“只是我这心中着实不痛快。” 糜竺叹了口气,道:“眼下这情况,公孙瓒南下,曹操也欲起兵东征,咱们四下皆敌,少君若是连徐州牧的位置都坐的名不正言不顺,这徐州还如何能保的全?还请忍一时之气,不要与刘琦为敌才是。” 陶应一听糜竺说起北面和西面的兵势,顿感头都大了。 “公孙瓒南下,曹豹已经率兵前往抵御,但战况一直不佳,这个时候如果曹操又出兵犯境,我等实难抵御,还请子仲帮忙,给我想个办法才是。” 糜竺道:“如今之际,一定要与曹操议和,予他钱粮财货,恳请两家和睦,只要是能够稳住曹操,单是公孙瓒一路兵马虽然难敌,咱们却也不至于有灭顶之灾。” 在这个时空,陶谦因为当年陶商被牵制在刘琦手中,故而一直不敢得罪刘琦响应袁术,因而徐州方面没有和袁绍曹操形成对立关系,而也就没有曹操大举破陶,血屠彭城的事件。 而曹操的老爹曹嵩,也没有死在徐州人手中,目下已经是平安的抵达了濮阳。 故而,曹,陶两家在关系上,虽然相对一般,但也绝不是如同历史上的那般苦大仇深。 只要陶应给出的条件足够丰厚,想来还是可以稳住曹操的。 而徐州诸郡,虽然这些年也经历了不少战争的洗礼,但好歹没有致命的打击。 因而还算是丰饶。 “行,那就依子仲先生所言,派孙乾为使者,去往濮阳见曹操……至于我那个兄长,罢了,好好待他,让他安安生生的来,安安生生的回荆州,只要他不惹事便可……” “少君英明。” …… 陶商回了郯城,祭拜亡父,然后又看了他的弟弟陶应,兄弟俩在灵堂上抱头痛哭。 当然,陶商的眼泪真一些,陶应的眼泪假一些。 随后,陶应当着众人的面,拿出了徐州牧的印,请陶商接下,并言自古家业当由嫡长子继承。 但陶商却死命不从。 他说徐州牧乃是朝廷职位,非是陶家私产,当遵循朝廷旨意,而朝廷木下雨已经下旨敕封他为犍为郡守,并夺情上任,他守孝之后,自当返回益州,这徐州牧与他没有任何关系。 陶应再三请求,但陶商只是不从。 眼见兄长如此真诚的退却,陶应心软了,同时心中也有些自责,是不是对自己的兄长过于防范了? 从小到大,陶商一直都是让着自己的,实有君子之风。 陶应于是便收了印绶,兄弟俩坦诚相待。 一晃三个月过去了,陶商向陶应请命,想去琅琊郡的诸葛家,替刘琦拜访琅琊的名士诸葛玄。 诸葛玄昔日乃是刘表从吏,后辞官归乡返回徐州,这点陶应知晓。 陶商代表刘琦去拜访他,想来说的也都是荆州之事,对陶应并无什么大的影响,于是他慨然应允。 陶商随即前往诸葛家。 诸葛玄当年在刘表属下为吏,后闻其从兄诸葛珪病逝,便辞官归乡,代替其从兄打理家业,一晃经年。 诸葛家昔年曾与袁术有过交际,袁术敬慕诸葛玄的声名,去年来信,想要表奏他为豫州郡守,让他全家南下移往庐江,授予重任。 诸葛玄对此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直到陶谦病故,公孙瓒率兵南下讨伐徐州,诸葛玄隐约感觉到,徐州这地界似乎有些不太平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代表刘琦的陶商前来拜见诸葛玄。 陶商是陶谦的儿子,又是刘琦的使者,诸葛玄不能不谨慎对待。 虽然原先没见过,但诸葛玄还是很热情的迎接了陶商。 陶商也不客套,一见面就向诸葛玄表达了刘琦想要诸葛玄移家中人去荆州的事。 同时,刘琦还表示,愿意上表朝廷,附和袁术奏请诸葛玄为豫州郡守,只是希望诸葛玄不要去庐江,而是来荆州受任。 毕竟豫州目下大部分的地域都在孙坚手中握着,诸葛玄就是受了朝廷的敕封,直接去上任的话也不过是找死而已。 诸葛玄闻言很是犹豫。 “镇西将军的美意,玄心领了,只是诸葛玄原先与镇西将军从未有过交集,镇西将军为何要这般善待于我?” 陶商道:“镇西将军横跨荆,益两州,乃是当世英雄,他从刘荆州治学,心中常挂念这天下有名望的经学贤士,琅琊诸葛家乃是士族名门,镇西将军久仰大名,他希望诸葛家能够去往荆州,安居乐业,治学为官,这也算是镇西将军为大汉朝保全了一个名门,这是镇西将军的初衷,仅此而已。” 诸葛玄心下感慨,道:“可是,袁公路先邀请我去往庐江,若是不应,恐为人所指。” 陶商道:“袁术志大才疏,如今占据江淮却横征暴敛,不懂体恤于民,而荆州乃是丰乐之土,被镇西将军保护的犹如铁桶一般,诸葛公只有去荆州,才能使家族安泰长存,您还是要考虑清楚才是啊,” 第七百一十章 诸葛瑾的理想 陶商的话说的挺真诚,而且也很符合当下的形势。 放眼烽烟四起的大汉朝,目下最为安泰的地方,也就是荆州,大批量的人口南迁,安居于楚,这事诸葛玄不是不知道。 相比于袁术的庐江郡,还是荆州这个世外桃源最适合安居了。 只是四年前,诸葛玄曾在荆州任刘表麾下属吏,但他并没有跟随刘表干多久,在初平二年就返回了徐州的的故乡。 所以对于诸葛玄而言,他内心中也对刘表也有几分歉疚之情。 如今又让他回荆州为官,他也着实落不下这个面子。 但是今天,陶商却代表刘琦,主动来给了他一个台阶下,这让诸葛玄的心中很是舒服,同时他心中对山阳刘氏父子的感激之情更甚。 当天,诸葛玄就留了陶商在自己的庄园中过夜。 晚上,安顿好了陶商,诸葛玄随即让人将他的从兄的三个儿子召到了自己的书房。 诸葛玄的从兄诸葛珪去世后,留下了三个儿子,老大诸葛瑾,现年二十一岁,老儿诸葛亮现年十四岁,老三诸葛均,十岁。 三个孩子年岁都不大,却都异常懂事明理,平日里不但肯学用功,且还知书达理。 诸葛玄回琅琊之后,除了主持家业之外,还一门心思的培养这三个侄子,特别是诸葛瑾和诸葛亮。 诸葛玄常对族中人言:“日后能扬我诸葛家之威名者,必瑾儿与亮儿也。” 三个孩子进了诸葛玄的书房,向他问安,随后在诸葛玄的示意下,跪坐于书房的两旁。 饶是一家之亲,三个孩子在诸葛玄面前,也非常恭顺,他们在诸葛玄面前从不踞坐,必须是挺直腰背的跪坐着。 诸葛玄随即认真地将去荆州的事对他们说了一遍。 说完之后,诸葛玄问他们三人道:“去荆州的事,你们三人以为如何?” 说是问他们三个,但诸葛均此时年纪尚小,虽然比同龄人懂事,但对政治和家族上的事还涉猎不深,所以诸葛玄这个问题,主要针对的还是诸葛瑾和诸葛亮。 诸葛瑾听完之后,道:“荆州丰乐之土,太平之地,叔父又承蒙刘将军看重,比起徐州四战之地,实在是要强出太多……对于此事,瑾甚感赞同。” 诸葛玄满意的点了点头。 诸葛瑾已是加冠之年,为人老成持重,眼光深远,颇为可信,他既同意了自己的意见,那想来此事无差。 诸葛瑾继续道:“只是,我诸葛氏一家若要举族而往,却多少有些不妥,侄儿认为,叔父可带两位弟弟并族中亲眷前往荆州……侄儿就不同叔父一起去南方了。” 这一反转来的很是突然,把诸葛玄给弄愣了。 他疑惑道:“子瑜,你此言何意?难道你不想随我们一同去荆州?” 诸葛瑾摇头道:“不是不想,而是不能……叔父可还记得颍川荀家?” 诸葛玄点了点头,道:“自然知晓。” “颍川荀氏,据侄儿所知,依旧有在本家赋闲不仕者,有在袁绍麾下者,有在刘琦麾下者,亦有在曹操麾下者,他们分散于天下各大势力中,游刃其间,家族策略既清楚又明晰。” 诸葛玄有点没太明白诸葛瑾的话中之意。 “这与咱们家去荆州有何关系?” 就在这个时候,一旁的诸葛亮发声了。 “叔父,兄长的意思是荆州虽好,但若是举族入仕于南方,日后万一山阳刘氏败落了,我诸葛氏一门尽皆受其牵连,非明智之举……兄长如今已是过了冠礼之年,不需和我们一起走,我们去荆州,兄长可往他处入仕,如此,日后万一山阳刘氏落败,我诸葛氏一门也有兄长在外可撑大局,不至于满族都被其牵连。” 诸葛玄闻言,顿时恍然大悟。 他欣慰地看着诸葛瑾和诸葛亮,感慨道:“唉,真是后生可畏,你二人的见识,如今已是超过了叔父……叔父老了,想法过于简单,比不上你们年轻人了……兴旺咱诸葛氏一门的重任,日后就要交到你们手里了。” 诸葛瑾和诸葛亮一同作揖应命。 诸葛玄问诸葛瑾道:“子瑜,如今天下诸雄之中,你想往何处投奔?” 诸葛瑾认真地思索了一下,道:“侄儿想往河北袁绍处,寻求发展。” “袁绍……”诸葛玄默默地念叨了一下,道:“此言在理,当今天下,南有刘琦,北有袁绍,刘琦为宗室英杰,袁绍为门阀之首……他们两个人分别代表着两个不同的阵营,谁最后能够压过谁,叔父我也看不出来……如此,你我一南一北而行,却也是好的,不论哪路日后得势,咱们也都可以给诸葛家留一条后路。” 诸葛瑾道:“叔父明鉴。” …… 叔侄几人详谈许久后,兄弟三人才离开了诸葛玄的书房。 诸葛均年纪小,在这样的场合下,也不过是听个过场热闹,他自己也不甚感兴趣,随后便回房间去睡了。 诸葛瑾却是和诸葛亮坐在院内详谈。 “唉,今日白天还在一起读书,不想今夜一番谈话,却要彼此各奔东西了……”诸葛瑾无奈地摇了摇头:“真是世事多变啊。” 诸葛亮道:“兄长其实早就有入仕的打算,就算是没有今日之事,也一样会有其他的借口,咱们兄弟分开,是早晚的事,今日一切尽在兄长算计之中,何须过谦。” 诸葛瑾闻言一愣,接着哑然失笑道:“果然,在咱们诸葛氏中,不论老幼,还是你最有远见……早知道我瞒不过你,适才你当着叔父的面,为保全发扬诸葛家的一番言语,也令为兄深以为赞。” 诸葛亮摇头道:“其实……我们一家也大可不必如此,就算是咱们全去了荆州又能如何?只要咱们兄弟都在一块,不管日后天下局势有何等变化,以咱兄弟之才,想要保全诸葛氏也非难事,为什么兄长偏要单独行事呢?” 诸葛瑾摇头道:“二弟,你还小,不懂……为兄想要的,并非保全诸葛一门这么简单,而是将诸葛氏一门发扬光大。” 诸葛亮闻言沉默了。 诸葛瑾年纪轻轻,胸中志气高远,有雄心壮志,仅仅只是简单的守护家族,并不符合诸葛瑾眼下的志向。 他不想跟随诸葛玄的脚步,而是想自己去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 诸葛亮轻叹口气,摇头不再言语。 聪明如诸葛亮已经看出,眼下的诸葛瑾是无法劝服的。 诸葛瑾突然对诸葛亮道:“二弟,那刘伯瑜乃是当世英雄,你随叔父到了荆州,在他面前务必要好好表现,也好为自己谋一个好的前程。” 诸葛亮却是摇了摇头:“英雄不英雄,雄主不雄主,却还需由弟弟我自己来审度判断……” 诸葛瑾看见诸葛亮认真的神情,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 但最终诸葛瑾还是将话头咽了回去。 因为他知道,自己这个二弟为人极有主张,不是谁来都能劝的明白的。 希望二弟有个好的前途。 第七百一十一章 徐州第一富豪 次日,诸葛玄开始让家中的人收拾东西,并着人开始往外变卖族中的田产和屋舍。 北方不宁,时局不定,兵荒马乱的,既然要走那就干脆走得彻底一点,索性将族中基业变卖,不留一点念想,让自己家族彻底地离开这个地方。 陶商在得知诸葛玄的动作之后,极为高兴,他先行向诸葛玄告辞,返回郯城。 三个月的守丧之期一转眼就要结束了,陶商也向陶应告辞,准备返回荆州。 与此同时,从雒阳那边,天子的敕封使者也抵达了徐州,他带来了刘协的圣旨,敕封陶应为徐州牧。 这一下,陶应喜不自胜,睡觉都能乐出声来。 亲哥走了,徐州牧是他的了,从今往后,他将成为搅动一方、拥兵数万的一方牧守,何其快哉! 他实不知,表面上的荣光和地位其实都是虚的,此刻的他和他的徐州,正面临着巨大的危机,这个危机一旦处理不好,结果就是失地败亡的结局。 就在陶商离去前的几日,有一名徐州本土的豪强富户亲自找上门来为陶商践行,同时赠予其重礼,包括两千万钱和上百名随行的年轻仆役,外加驮马五十匹和锦缎华服。 放眼整个徐州,虽然有数不清的地主豪强,但能够拥有这样大手笔的人,除了东海糜家之外,再无第二人。 糜家在徐州数代积累,不仅是田产无数,却还以徐州为根据点,垄断了汉境东南大部分的生意,他们家所涉猎的产业极多,从北方的驽马到南方的水果,从青州的纸业转卖到人口奴仆倒卖,不论是黑的白的,还是明的暗的,糜家都做。 如此厚重之礼,陶商实在不敢受,执意推脱,但糜氏的家公糜竺,却坚决要让陶商将礼物留下。 相比于豪强家公的身份,糜竺似乎更倾向于做一个商人。 一个商人,想要往外送礼的时候,一般是不会送不出去的。 经过了一番互相客套之后,糜竺凭借着他天生的优秀情商和后天做生意练出来的老辣,硬生生地让陶商收下了这份豪礼。 陶商拗不过厚脸皮的糜竺,收下了礼物,但心中却很不好意思,他感激道:“严君新丧,我弟年纪轻轻便需担当一州州牧的大任,全赖糜君等诸位大贤相助稳固徐州,如今还要受糜君的厚礼,陶某这心中,实在是惭愧啊。” 糜竺果然不愧是东方的大豪商,为人很是圆滑。 他上前握住了陶商的手,言道:“糜某跟随陶公六载,受君侯大恩,无以为报,今陶公欣赏,糜竺受陶公临终之托,辅佐二公子上位……只是苦了大公子,远离亲人,南下去那蛮荒之地,心中实是不忍,故略备薄礼,只希望大公子到了南中之后,用这些财货置办些产业,也好免于受苦,如此则糜竺心中就稍感安慰了。” 陶商是一个谦谦君子,不善于阴谋诡计玩心眼,糜竺的这番话说的感人肺腑,让他心中甚是感动。 “子仲先生如此恩义,陶某感激于心,永世不敢相忘。” 糜竺摇头叹息道:“这徐州的基业,本该是由大公子来秉承的……可是,唉,可惜啊可惜。” 陶商急忙摆手打破:“糜公万勿如此说,若是让我二弟知晓,恐对先生多有不便……况且这一州之牧,乃是朝中要职,又非我陶家一家的家私,岂是我陶商想坐就想坐的。” 糜竺捋着薄须,点头道:“公子真是仁义之人啊,不愧为陶公之子,真是令人钦佩。” 说罢,却见糜竺从袖中掏出了一份缣帛,递给陶商,道:“糜竺有一件事相求,但又不方便当面明说,只能将想托付给公子的事情,尽写于此书信之中,还请公子闲暇之时,能够拆阅一观,若能相助,则公子便是我糜家的大恩人,我糜家一百二十余口,对公子大恩当永世不忘。” 陶商伸手接过信函,道:“子仲先生放心,陶某回头一定会看,只要是能帮的事情,陶商绝不推辞。” “多谢公子。” 又闲聊了数句之后,糜竺便告辞离去了。 而他的弟弟糜芳,一直在不远处等待着他的兄长。 兄弟二人一同上了辎车,向着自家的府邸而去。 路上,糜芳有些不安地问糜竺道:“兄长,那陶商会帮咱们联络刘琦么?” 糜竺很是自信地道:“陶商乃是赤诚君子,为人知礼重义,咱们与厚礼与他,并真心与子相交,他心怀愧疚,一定会帮我们的。” 糜芳搓着手,颇有些忐忑地道:“兄长,咱徐州眼下这么多事,你却还偏偏还要联系那刘伯瑜,万一让陶使君知晓怪罪下来,咱们该如何是好?” “陶使君?”糜竺轻笑一声,摇头道:“不过是一个娃儿罢了,别看他当了徐州牧,但这徐州牧他能当多久,只怕是不好说了。” 糜芳有些忐忑地道:“如今曹操、公孙瓒……或是扬州的孙坚,都瞄上了徐州,一旦姓陶的倒了,这些虎狼之辈若是入主了徐州,咱们糜家的前程究竟会变的如何,我这心中实在是忐忑的紧。” 糜竺淡淡道:“不用害怕,也不要紧张,不管是公孙瓒、孙坚、曹操哪怕是袁绍,他们谁当了徐州之主,只要咱们糜家对他们有用,那就可以在徐州境内立于不败之地。” 糜芳叹道:“兄长所言的有用……也不过是为各诸侯牧守提供钱粮财货而已吧?” “那你还想怎样?”糜竺冷哼道:“如今世道纷乱,各家牧守彼此之间鏖战不休,自打董卓入京之后,你看这刚五年时间,但这天下各州所发生的战乱之数,却比整个大汉过去二三十年的多得多,而且如我所料的不错,最少十年内,怕是还会如此……为兄为什么要联系刘伯瑜,因为他手中有白瓷、有陶器、有香茗、有蜀锦、还有粮秣……为兄佩服啊,佩服他能够在短短数年时间,弄出这许多的可以赚大钱的东西,只是他的这些东西,据为兄所知目下还没有向东南方普及,这是一个良机,只要搭上了他这条线,以我们糜家多年来积攒的渠道,我们在徐州的地位便可稳如泰山,今后不论谁来徐州,得了我糜家的支持,便可得粮养兵,横扫东南,这对我们糜家来说,才是最大的保障!” 糜芳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兄长,那在这诸多牧守之中,你可有看好的人选?” 糜竺颇为自信地道:“陶应小子无人主之相,更无人主的胸襟,为兄目下看好的人,乃是骠骑将军曹操。” 第七百一十二章 赵云的选择 益州,成都。 关羽和张飞在年前的时候,就已经抵达了成都。 刘、关、张三人虽然并没有分离多久,但此番见面,还是显得异常亲热,彼此之间似有说不完的话,兄弟三人在成都依旧是食则同案、寝则同室。 这些事情刘琦通过卫士署的禀报,知道得一清二楚,所以他更加没有心情再去留关、张在自己的麾下。 有些情谊,不是靠着计谋和机变就能斩得断的。 过了除夕,刘琦将刘备三兄弟召到了牧署,向他们阐述了刘备此番入京的意义所在。 同时,他还向关羽和张飞二人表明了,要让他们随自己以偏师入关中,与刘备所在的朝廷官军联合,收复关中诸县,待立功之后,便可让他们兄弟三人团聚了。 毫无疑问,关羽和张飞刚一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差点没炸了。 关羽手中端着一个茶盏,正在慢饮,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丹凤眼骤然一瞪,手一用力,直接将手中的茶盏捏的粉碎。 刘琦看着有点心疼。 毕竟那可是从荆南刚刚给自己运送来的一批最好的白瓷。 说实话,连他这个后世人都得是小心翼翼地保养着,关羽居然说捏爆就捏爆了……而且还是捏爆了不赔钱那种。 张飞猛然一起身,道:“刘镇西,你此言何意?将我兄弟三人分开,敢问是何居心!” 他的话虽然不客气,但却也并无不敬之处,但其嗓门实在太大,回响在厅堂中有些震耳欲聋,震得人耳膜发胀,说不出的难受。 普通人面对张飞这种浑厚的气势,早就吓得腿都麻了。 但刘琦可不是普通人,他见过的猛将实在太多了,张飞再猛对刘琦来说不算什么。 而刘琦身后的典韦见张飞如此不客气,不由勃然大怒。 他猛然起身,喝道:“张飞!汝是什么身份?也敢对镇西将军不敬!” 张飞其实平日里,对待刘琦这样的士人,还是非常客气的,他敬重名士,尊仰名人,其虽脾气刚烈,但一般情况下也只是冲着下层人,对名门士子还是非常尊敬的。 但也分什么情况。 听了要把他和他大哥分开,别说刘琦是名门士子,他就是玉皇大帝,张飞也要骂娘。 典韦一向最为敬重刘琦,刘琦就是他的精神领袖,张飞如此不尊重他,典韦当时就火了。 他大步走到厅堂中,大有与张飞一较高下之意。 典韦的身材高大,犹如巨熊,张飞的身高也不矮,他是地地道道的幽州人,论及身体素质和身高,在汉人中都是最顶尖的存在。 这两个壮汉在厅堂中对峙,大有战斗一触即发之势。 刘琦座位旁的另外一边,赵云迈步过来,挡在了张飞和典韦的中间。 “二位,镇西将军在此与我们商讨国家大事,事关天下安危,你们如此作态,恐有失体统吧?” 别看赵云的身形小他们二人一圈,但其也是健硕挺拔之人,横在两个大汉中间,也颇有震慑力。 不过赵云这话好似是在跟二人同时说,不过他的眼睛可是一直在看着张飞。 刘备也是站起了身,喝道:“三弟,休要胡言!刘镇西是在为我们兄弟筹谋规划,难道你看不出来?不可失礼!” 说罢,便见刘备转身冲着刘琦作揖道:“翼德秉性耿直,出言无忌,冲撞了君侯,还请君侯恕罪!” 刘琦随意道:“不妨事,况且翼德公适才只是嗓门大了点,也没说什么过激之言,算不上冲撞。” 说罢,刘琦看向关羽和张飞,道:“二位,雒阳可不比我这里,那里到处都是天下最顶尖的门阀名士,他们一个比一个精明,容不得你们犯任何错误。” 说罢,刘琦站起身来,认真地看着张飞,道:“若是到了雒阳,翼德还是这幅脾气和秉性,只怕回头你坑害的人不是你自己,而是你的兄长,朝堂之内可不比咱们这边,那些门阀出身的朝臣若是抓住了你的把柄,便是天子也保不住你兄长。” 刘琦的话没有任何讽刺的意味,只是很平淡的向张飞进行讲解,听不出任何的声调起伏,如此反倒是让人觉得能够信服。 刘琦看向关羽和张飞,道:“自古成大事者,哪个不需经历磨难,哪个不受尽委屈?何独你们三兄弟?况且你们如今也不是受委屈,我这是在给你们二人资历,给你们二人功劳,让你们可以名正言顺,昂首挺胸的入朝辅佐你们大哥,难道你们堂堂九尺男儿,连这点委屈都受不了?” 说罢,便见刘琦伸出手,一指屋外,道:“若是不愿意,你们两位现在就回去,待玄德叔父入雒之时,你们就以仆役门客的身份随行,我倒是要看看,这样身份的你们在雒阳,能对你们大哥有何帮助?” 关羽和张飞闻言皆沉默了。 刘备叹息道:“二位贤弟,难道你们还没品出刘镇西的良苦用心?他是一心想扶持我们兄弟三人啊……还不快向镇西将军道歉!” 说罢,刘备看向了张飞。 张飞虽然是急脾气,但却是个讲道理的人,只要你能跟他说明白话,他自然就会信服的。 当下,便见张飞单膝着地,拱手拜服道:“是俺误会了君侯,适才出言无状,还请君侯责罚!” 刘琦走到厅前,虚手扶他起来,笑道:“我与叔父都是宗室中人,都是进忠为国!” 张飞见刘琦如此对待自己,心中更是感到惭愧。 刘琦认真道:“玄德叔父翌日就要启程前往雒阳,只要朝廷那边邀请我一同平定关中的诏书一下,我就立刻北上出兵,到时候你们二人就是我左右先锋,这一次平关中的功劳,皆由你二位去立!” 关羽抱拳施礼道:“关某虽兄长纵横北地多年,自认也见过不少英雄人物,但如同君侯一般胸襟广大,一心为国者,却还是第一次见到,君侯高义,请受关羽一拜!” 说罢,长长作揖行礼。 关羽这个人很傲,却不装假,他若是真心佩服的人,那便是真心佩服的,绝不会虚与委蛇。 随后,刘琦让赵云送三兄弟一起出府,毕竟刘备马上就要入雒了,他们兄弟三人相聚的时间不多了,还是让他们好生团聚一下。 赵云领命,送三人出了牧署。 来到牧署门外,刘琦突然转头问赵云道:“子龙贤弟,你不随我一同入朝扶政么?辅佐太师么?” 关羽亦道:“子龙,太师人在朝中,需要我们相助,你原先也是太师的手下,回头不妨跟君侯说一声,随我们一同走吧。” 赵云闻言,略有些犹豫。 不是冲刘备,而是冲刘虞。 毕竟,刘虞曾是第一个将他从义军阶层扶持起来的人。 但经过了一番考虑之后,赵云还是摇了摇头。 如今的刘虞已经贵为太师,在朝中也算顶级大佬,他要玩的是政治,而自己这种生活在北地的边郡武人,到了雒阳的朝堂中,并没有什么用武之地。 而且刘虞给刘琦的来信中,确实也没有提到赵云的名字。 反倒是刘琦在南方,替朝廷南征北战,频上战场,更能够用得到自己。 赵云拱手道:“劳烦玄德替云回禀太师,云在荆州,替陛下开疆拓土,剪除四方凶逆,这朝堂中的事不适合我……赵云也非能够高居庙堂之人,还请太师勿怪。” 第七百一十三章 剑阁关 赵云最终没有答应随同刘备一起去雒阳。 他送刘备三兄弟出府之后,便拜辞转回了牧署。 望着赵云消失在门口的背影,刘备不由惋惜地叹了口气。 “子龙一位猛士,又沉着冷静,甚是可用,若是能有他相随,对咱们在雒阳站稳根基实有莫大好处……可惜可惜。” 张飞不解道:“赵子龙来了荆州并无多长时间,为何反倒如此死心塌地地追随刘镇西?” 刘备言道:“刘伯瑜确有雄主之姿,此为其一,其二恐怕是我带赵子龙入蜀,云长在南阳收了子龙的兵马,让他对我有所提防了……唉,罢了,时也命也,不想这些了。” 随后,刘备认真地看向了关羽和张飞,低声道:“二弟三弟,我入雒阳之后,会极力向陛下谏言,让陛下邀请镇西将军同伐关中。” 说罢,刘备看向他们二人,道:“为兄去雒阳之后,你们一定要仔细听从镇西将军的话,谨遵其令,不可妄为,争取早日建功,入雒阳与为兄一同辅佐朝政。” 关羽和张飞见刘备说得郑重,自然不敢怠慢,随即答应。 …… 其实,此番刘虞进京之后,他征辟入朝的宗室英杰远不止刘备一人,尚有其他宗室能人,亦是被刘虞举荐给了刘协。 其中,还包括现任的扬州刺史刘繇。 自打柴桑之败后,刘琦就没有再度启用刘繇,倒也不是刘琦故意冷待他,实在是他不知道应该用刘繇担任什么职位才好。 毕竟柴桑一战,刘繇连一天都没有坚持住,就被孙坚打残了,诚然是孙坚的战力确实很高,但刘繇在武略军事上的不济,也确实让刘琦感到头疼。 如今刘虞调刘繇入京扶政,倒也算是给了刘琦一个合适的理由撵走他。 毕竟刘繇这样身份不俗的宗亲在荆州待着,浪费粮食不说,而且还不好安置,委以重任他不行,让他做些要紧的差事,他也实在是不怎么给你长脸。 不过刘琦对待刘繇还是不薄的,此番入京供职,刘琦没有强占刘繇昔日麾下的一兵一卒,刘繇的本部兵马依旧还是由他麾下的大将张英、樊能、于麋等人统领。 同时,刘琦给还在荆州的刘繇写了一封书信,告诉他翌日重征关中,他也会带上刘繇麾下的兵将,和关、张一样,待立功之后,并让他们追随刘繇入京,用以壮大宗室的力量。 毫无疑问,刘琦如此大公无私的举动,让刘繇的心中倍加感动,对于这位同宗后辈,涌起了无限的钦佩之情。 其实刘琦也不过是做了一件顺水推舟的事情,在他看来,趁着同宗人物上京而侵吞他们的兵马,确实有失厚道,而且刘繇那万余兵士对他而言并没有多大意义,他连关羽和张飞都放弃不要了,难道还差刘繇手底下的那三瓜俩枣? 接下来,就是准备远征的事情了,刘琦开始命人在益州调兵遣将,同时他自己则是率领一支人马,先行离开了成都,北上去往剑阁关和阳平关巡视。 在刘琦的概念中,剑阁关和阳平关是入蜀的两道巨大屏障,若是想安心发展益州,不让蜀中受到战争的摧残和威胁,那就一定要将这两处关卡认真修筑,只要这两道天然的巨大关隘建成了,则蜀地无忧矣。 刘琦一行北巡的兵马,先行抵达了剑阁。 剑阁是蜀中的一个县城,当时并无关隘,但由于地处于陡山峡谷之间,历史上被诸葛亮视为建立险关的天然要塞之地。 而刘琦也是因为知道了这件事,而立意在剑阁建立险关。 不过,他所建立的险关与其他的险要关隘不同。 在修建剑阁关卡之前,刘琦先在巴郡和阆中建立了砖石土场。 现在的土墙,大部分还只是以普通的黄土夯实,就坚固程度而言,还是略微逊色。 于是,刘琦开办砖土厂房,打算在辖境内推广三合土,用以建城。 首先是要进行石灰的开采和炼造,以这个时代的工业水平来说,还不算是特别难搞,只要肯投入人力和成本,还是可以很快实现的。 石灰这种东西很有用,可以吸潮气,在一定程度上来讲,可以改善南方人的生活,毕竟刘琦所统辖的荆州和益州都是潮气很重的地方,特别是到了冬天,虽然气温不像是北方那么寒凉,但是潮气真的是异常严重。 有了石灰的加入,毫无疑问城墙一定会变得更加坚固。 而剑阁的新城,就是用石灰、黄土外加糯米汁筑成的。 筑城的时候,先让工匠把石灰和黄土铺好,再把糯米汁泼上去,当中可以加一些小石子,再经过夯制之后,城墙便会变得坚硬如铁,这个就是三合土。 即使是后世,三合土在一些场合依旧在使用着。 这样的土搭建起来的城墙,与用城砖建立起来的城墙,在硬度上,几乎是不相上下,而且由于特殊的坚固性,用三合土搭建的城墙,可以修葺的更高更厚! 刘琦相信,由他主持修建的三合土剑阁关隘,会比历史上诸葛亮修葺的更大更雄伟,同时也更为坚固。 此时的剑阁关尚未完全修筑成,但也已经完成了大半。 刘琦站在剑阁关上,遥望着远处的景色,不由心潮澎湃。 左右两面是高耸如云的巍峨高山,关隘就修筑在山骊之间,关前的城门正中连着栈道桥梁,供给那些商旅入蜀之用,但只要将城门关上,并派遣一万精兵把守,刘琦相信,对方就是有十万之众,想要突破剑阁也无异于痴人说梦。 有时候,天险真的不是单单只是靠人力就能解决的。 刘琦站在剑阁关上,伸手向着北面一指,道:“出了此关径往北走,便是关中平原,那里如今被诸多虎狼割据,战乱不休,但以此山为分界,关外纵然是烽火连天,也绝不会侵蚀到关内分毫!这蜀中之地,在未来十年之内,可为世外桃源乎?” 贾诩站在刘琦的身后,也同时向北而望。 他的心中此刻也不由感慨万千。 刘琦用他的能力和远见卓识,亲手在这乱世之中,打造了一处安全的乐土,墙内和墙外,竟犹如两个世界一样。 幸好自己是那个活在墙内的人。 沉默了半晌,却听贾诩突然开口道:“老夫虽是自私之人,但此时此刻,却也希望君侯,能够将这剑阁的城墙越修越广,非但能够覆盖蜀中,更能涵盖关中、中原、河北,进而覆盖整个天下!” 刘琦微笑道:“想不到,文和公居然也能有如此志气!” “老夫是有志气的,只是不会随意对别人表露老夫的志气,但若真能相助君侯成就一番功业,扬名于后世,老夫也自然是不会推却闪躲的。”贾诩信誓旦旦地道。 “好,那此番北上,就有赖文和先生好生辅佐于我了。” “末吏自当尽命。” 第七百一十四章 王允的门客 雒阳城中近日可谓是热闹非凡。 被刘虞谏言,征辟入京的刘氏宗亲络绎不绝,先是东海王刘袛来了雒阳,随后便是从荆州赶来的刘繇,外加彭城的刘记,临淮的刘冲等等…… 若是细细算一下,宗室的臣子数量,一下子在朝堂上增加的占比多了两成。 虽然,大部分的宗室子弟在朝中都是没有什么实权的侍郎,但毕竟也算在京城中站稳了脚跟,而他们一旦站稳了脚跟,那日后想要在往上再走,或是有了一定资历后更换有权力的职位,那就是顺其自然的事情。 看着刘虞大刀阔斧的在京行动,刘协满心欢喜,但是王允的心却有些慌了。 刘虞这样的举动是为了什么,王允心中自然是异常清楚的。 用宗室或是外戚的力量来平衡士族的力量,历朝历代皆不缺少先例。 毫无疑问,自己目前就是那个要被平衡的主要人物。 不过,刘虞现在也不过是往京城中召人,并未有大的动作,如此自己还是可以容忍的。 但事实证明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 很快,太师刘虞就在朝堂上向天子谏言,说是关中乃是雒阳的大后方,亦将是朝廷日后的粮草,赋税的重要出处所在,但眼下以李傕,郭汜等为首的镇将在地方横征暴敛,切断各县与朝廷的通路,致使各县的赋税和人丁每年都不能抵达雒阳,反倒是成为了凉州诸军阀囊中之物,这对于朝廷日后的长远发展来说很是不利。 所以,刘虞谏言,想要以巡视为名,入驻长安。 说是入驻长安巡视,但明眼的人都知道,刘虞这是想以兵势定关中。 王允当时就有些慌了! 长安的皇甫嵩正在病中,一旦刘虞入驻长安,接手了长安军务,征伐关中得胜,那宗亲一方在军事上的势力就足矣令自己生畏。 怎奈刘虞是突发制人,丝毫没有给王允反应的时间。 刘协在廷议上当场拍板,让刘虞挑选兵将,前往长安。 王允眼见刘虞得手,不容更改,无奈之下只能祭出最后一件法宝。 他站出班道:“陛下,太师初来雒阳,尚未熟悉关中时局,冒然去长安,恐有疏漏,依照老臣之见,还是让卫将军吕布代为前往的好。” 事到如今,对于王允而言,哪怕是让吕布前往,也总比让刘虞前往要强百倍。 但刘虞既然敢当殿请缨,自然就已经思虑好了对付王允的办法。 当下,便见他对王允道:“太傅,老夫此番去长安,乃是为了巡视,并非为了征战,吕将军乃是我大汉第一猛将,若是他前往长安,关中诸獠岂不皆以为朝廷有用兵之意?如此可谓是打草惊蛇,况且雒阳东面中原局势纷乱,吕将军镇守于雒阳,观东面形势,助太傅稳固朝廷基业,才是上善之策,这可疏忽不得。” 王允心中暗骂刘虞是个老狐狸,但却偏偏没有办法。 人家说是去‘巡视’,可没说是去打仗! 不打仗,自己让吕布去作甚? 无奈之下,王允只能是眼睁睁地看着刘虞兵发长安。 …… 当日下了早朝,王允回到府内,连朝服都没有脱去,就去命人将他的两名门客召来。 他穿着朝服在正厅内转来转去,犹如老虎被关进了笼子一样,异常的烦躁。 少时,却见两个文人走到了正厅内一同向他拱手问安。 “进来吧,都没有外人。” 这两个人一个乃是李儒,昔日在郿坞中,被王允保下的。 王允不恨李儒么? 他当然恨,当时的王允恨不能将李儒扒皮生吞了。 但李儒计策之毒,超乎了这个世界上的大部分人,身为太原王氏的王允,自认为可以在麾下招揽诸多门客,但他若是想再招揽一个和李儒一样毒辣的人物,实在是太难太难了。 雒阳城中,有很多人都知道王允私藏下了李儒,但对此都不闻不问,装聋作哑。 毕竟,王太傅如今已经权倾朝野,留下一两个罪臣的性命,供自己驱驰完全不是问题。 而另外一个人,则是兖州的名士,东郡豪强,昔日其宗家与太原王氏多有往来,年前特意来雒阳投奔王允。 这个人,就是去年兖州大战时,被曹操打败的张邈麾下的要人,陈宫。 两人走进了厅堂,在王允的示意下坐在了两侧。 王允闻了闻心神,随即将今日朝堂上的事向他们二人做出了转述。 “刘伯安带兵从幽州来,在朝中广布宗室党羽,陛下亦是支持他,如今他借口要去长安,皇甫义真病重,长安兵权必为其所夺,老夫心中甚忧,故找两位前来商议对策,有什么意见,二位但讲无妨。” 李儒沉吟一下,问道:“太傅想除此人否?” 这一句话正中王允内心的软弱处。 他想除掉刘虞么? 他当然想! 自己代表的士族门阀,而刘虞眼下代表宗室,傻子都能看出来他是陛下专门从别处找来京城对付自己的! 不除不快! 但王允即使是这么想,他也不能这么说。 他和董卓不一样,他给自己营造的,是一个绝对忠臣的形象,不是权臣。 “老夫不想除掉任何人,老夫只是想稳定局面,毕竟天下纷乱,群雄率兵于外,大汉朝根基不稳,容不得变故。” 李儒砸吧砸吧嘴,不说话了。 王允还是太过在意皮毛。 若是他想要快速的除掉刘虞,李儒自信可以帮他。 但他要玩这种迂回的战术,此非李儒长项。 陈宫在一旁道:“太傅所言甚是,太傅今日纵然除去了一个刘伯安,但天下宗亲数不胜数,陛下若是想,随时都可以在宗亲中再培养一个人物,让他待在长安与太傅对立,自古为君者,皆不喜功高盖主之臣,太傅如今在朝中的风头太大,陛下让刘伯安来此压一压太傅,也在情理之中……试问太傅,日后若是刘伯安风头太盛,谁敢说陛下不会转而请太傅帮忙压一压刘伯安呢?” 王允闻言大喜,赞套:“公台所言,甚和吾心。” 李儒却是在一旁嗤之以鼻。 妇人之仁的想法……都已经当了权臣了,却还不着急弄死对手,真是愚不可及,政治斗争不快刀斩乱麻,非要抽丝剥茧,日后早晚把自己捆死。 陈宫认真地对王允道:“太傅,刘伯安此番去长安,只怕是蓄谋已久,太傅已经失了先机,恐未必能拦住他,但对方也有一招漏算。” “是何漏算?” “今日太傅请吕布随征,刘伯安乃言他是巡访,不是征战,不需吕布出马,这眼下之意,就是只要日后他不在巡查打起来了,太傅派吕布前往相助,便是名正言顺。” 顿了顿,却见陈宫眯起了眼睛,道:“太傅觉得打不起来么?” 王允冷冷道:“李傕,郭汜,段煨,马腾,韩遂,李蒙,王方……还有那些凉州军阀,哪一个是省油的灯?朝廷的兵马不入关中倒好,一入关中,必起骚乱,到时候想不打都不行。” 陈宫道:“正是如此,既然肯定要打,那派吕布增援助战的事情便是顺理成章,以陈宫之见,太傅可以陛下扶持宗亲为由,乘此时机示好于吕布,与他达成同盟,然后寻良机派遣吕布入关中,与刘伯安争兵抢权,见机而行……刘伯安入关中是为了壮大自己,太傅既然拦不住他,却也不可让便宜都被他给占了去。” 第七百一十五章 曹操的规划 雒阳方面,刘虞和王允之间的较劲已然开始了,刘虞在经过了一番筹谋之后,整点兵马,开始向着长安的方向进发。 而刘备亦是已经抵达了雒阳,对于这位昔日的老部下,刘虞自然是格外看重,他保举刘备为副将,一同前往长安。 大汉朝的西州不太平,东面此时也不甚太平。 公孙瓒南下进攻徐州,陶应麾下虽有数万可用之士,但论及战力相较于公孙瓒的兵士大有不如。 主将曹豹只能依凭城廓,才能勉强地挡住公孙瓒的进攻。 同时,为了缓解东面的压力,陶应还同时派出了使者,前往濮阳去见曹操,希望与其盟好。 曹操此时正在兖州和豫州边境大力发展屯田,筹措粮秣,休养生息。 陶应的书信送来之后,曹操对于进攻还是防守,心中非常的犹豫。 他去年刚刚平定了兖州之乱,但治下的兖州确实一片焦土,同时更因为张邈与陈宫等人的反叛,使得曹操不再相信兖州的士人系,麾下需要士族来担任的官职出现了大量的空缺。 在这种关键时刻,荀彧向曹操提出了一个意见,就是派兵入驻豫州,并启用豫州士人作为曹操麾下官吏的主要构成。 兖州的士人不能为曹操所用,那就只能去用豫州系的士人了。 而想要用豫州系士人,首先就是要入主豫州,占领豫州主要的郡县,这样本土士族才能够放下心中的疑虑踏实地跟随曹操。 这也就是曹操派兵进入豫州的最主要目地。 但豫州近些年来,经历的战祸也不少,不论是人口还是农业经济,都衰退得比较厉害,曹操占据豫州之后,当务之急就是要恢复豫州的农耕,治理内政。 首先他要先保障手底下的人能吃上饭,减少人口的外流,让豫州和兖州维持在一个稳定的状态,不然这两州之主他坐得也是极为难受的。 曹操目下虽然忙的焦头烂额,但总体来讲,其势力却是在快速发展并增强的,自古以来黄河流域和颍水地区就是中华民族的文明发源地,这里经过千百年的积累,底蕴丰富,虽然目下因为战乱而处于低迷,但一旦有机会,中原地区的恢复能力却还是异常迅速的。 在曹操致力于恢复中原地区经济与农业的节骨眼上,徐州的陶应却来向他示好求和。 曹操的政治敏感度很高,他瞬时间就嗅到了机会的味道。 这或许是取徐州的大好时机。 但是当他向手下的一众精英文士们咨询意见的时候,等到的却是清一色的反对。 从荀彧,到程昱,到戏忠,到毛玠,再到当年从长安回返家乡,后又经荀彧推举来到曹操麾下的钟繇,无一例外的都反对曹操在这个时候兵进徐州。 反对的理由很简单,因为兖州和豫州目下都在恢复时期,百业待兴,发展内政恢复民生才是首要的大事,再行征伐不是良机。 曹操虽然也知道这个道理,但他心中却异常不甘。 如今自己已经有了兖州八郡国外加豫州的颍川郡和梁、陈、鲁三国,而汝南和沛国则是作为他和袁术的缓冲地界,双方各自划定疆域分治。 这些郡国昔日都是大汉朝历史、经济、技术最为发达的地域,在大汉朝全盛时期,曹操目前治下的地域人口加起来不下八百万,但近些年因为战争,中原地域民生凋零,很多人还做了长远的迁移…… 但即使如此,曹操目前治下人口依旧在五百多万以上,这当中还不包括汝南和沛国这两个大郡国。 若是能够拿下徐州,那在整体实力上,曹操觉得自己足矣与北方的袁绍和南方的刘琦形成持平局面。 但众人却不建议曹操东征,这实在是让曹操好生郁闷。 但问题是,就局势而言,曹操知道众人说得是对的。 可他就是心有不甘。 就在这个时候,有一个新加入曹操麾下的谋臣开导了他。 那就是前番从袁绍麾下辞官归乡,后来被荀彧和戏忠才极力举荐入仕的颍川人——郭嘉。 郭嘉先前因同宗郭图的引荐,任职于袁绍处,但最终还是离开了。 其实袁绍待他不错,虽没有破格提拔,但绝对是优厚待遇,但这却并不符合郭嘉的志气。 他希望能够跟随一名抛弃士族身份之见,完全欣赏自己的人一同平治这个天下。 最终,经过荀彧和好友戏忠的一番苦劝,郭嘉来到了曹操的麾下。 到了曹操麾下的郭嘉,暂任骠骑将军府内幕僚。 曹操将自己麾下的幕僚职位,命名为军师祭酒。 这一日,郭嘉随同曹操一同在濮阳郊外视察。 这里是曹操进行军屯的一个试点,种植着大批的麸麦。 南方用水稻,北方种麦麸,此乃自然常理。 曹操一边和郭嘉一同在田亩间视察,一边感慨道:“听闻刘伯瑜在南方种植一种名为镇西稻的稻种,可一季一熟,整个南方遍植此稻种而产量大增,可叹曹某如此用心用力地养田农耕,到头来每年的粮收却是连刘伯瑜的一半都抵不上……长此以往,这差距怕是会越拉越大的。” 郭嘉背负着双手,听了曹操的抱怨只是微微一笑,道:“想要镇西稻的稻种,并不难,但兖州却不适合用水稻,只能用麦麸,而豫州地界能用镇西稻种的南境县城,大部分都在袁术手中,主公若想用这稻种缓解粮秣的危机,非得再辟新境不可。” 曹操叹息道:“知我者,奉孝也。” 郭嘉转头望向东方,似有些出神地道:“主公心中惦念的,怕是徐州吧?” 曹操叹息道:“徐州人丁两百余万,广陵和下邳郡等地与扬州接壤,或许适合种那镇西稻,若是能得徐州,曹某在这天下,便可位列诸雄前端……只可惜……” 曹操长叹口气,道:“只可惜,眼下光是治理兖,豫两州,就耗费了曹某全部的心力,实在没有闲余的兵力来做这件事了。” 郭嘉拱手言道:“其实主公不需如此着急,主公虽不能一时抽手去取徐州,但却不妨碍主公日后整顿了兖,豫两地后再取徐州,公孙瓒麾下的骑兵虽然强悍,但想要拿下徐州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如今他与陶应交手,若能两败俱伤,耗损徐州的兵力,这对主公而言,倒也是件好事。” 曹操皱眉道:“其实奉孝所言的,曹某倒也是想过,只是那陶应小子乃是庸碌之辈,万一他真的败给了公孙瓒,实非曹某所愿。” 第七百一十六章 第一个动手的人 听了曹操的忧虑,郭嘉笑呵呵地摇了摇头。 他对曹操拱手言道:“主公大可不必为此事担心,依照郭某看来,公孙瓒虽有强兵,但后继乏力,他在临淄城的基业不稳,更何况后方有袁大将军虎视眈眈,若是短期内不能拿下陶应,势必不能久留于徐州,只能转兵回去固守本部。” 曹操点头道:“此言倒是有理。” “其实,郭某还有一策可以帮助主公除去心中忧患。” 曹操一下子就来了兴趣,道:“奉孝有何妙策?” 郭嘉笑的很是风轻云淡:“妙策倒是说不上……如今陶应既然肯来向明公求和,那明公不妨向他索要粮草,军械,财货以补军需……求和么,总要拿出些诚意的,依照郭某来看,陶应为了安抚明公,一定是会应诺的。” 曹操捋着须子点头:“然后呢?” “明公拿了陶应的好处,可派人去往开阳说臧霸,孙观,尹礼等人,让他们出兵袭扰公孙瓒之侧,这些人在徐州与陶氏相辅相成,互为牵制,一旦公孙瓒攻破了陶应,那他们在徐州的好日子怕是也到头了,事关他们的生死存亡,他们出兵相助也是理所当然,只是缺少了一个契机,而且有这种交好明公的机会,他们不会不应。” “最后,明公可派人去往河北,请大将军出兵袭取青州……自打刘虞离开了幽州之后,袁大将军一直致力于稳定幽州局势,如今数月时间已过,时势已成,袁绍如今已经占据了河北的三州,一旦再拿下青州,便是全据河北之地的天下霸主,此乃袁绍战略之初衷,他若是出兵青州,则公孙瓒必退……但两方交战日久,陶应的势力也将大为折损,明公休养生息,利用公孙瓒、臧霸等人的势力来回对徐州进行削弱,待兖,豫两州得定之后,再行平定徐州,定然可获全胜。” 曹操望着眼前的麦田,脑海中在飞速的琢磨着郭嘉此言的可行性。 虽然在某种程度上而言,郭嘉的谏言还存在着一些想当然,但不得不说,总体的战争方略还是没有问题的。 以自己目下的角度而言,出征徐州确实不是最好的时机,但利用各方势力来削弱徐州,迁延徐州的沦陷时间,这对于曹操来说应该还不是什么难事。 袁绍那边自不必说,对他曹操也算是有求必应。 而臧霸那边只要许诺以足够的利益,也绝对不会对陶应坐视不理,毕竟徐州的局势也牵扯到他们的个人的利益。 “雒阳那边的事情,如何了?”曹操突然转移话题。 郭嘉拱手道:“刘虞的兵马已入关中,想来不久之后就会入主长安,刘琦人在蜀中,看似无害,实则虎视眈眈……毫无疑问朝廷此番兵定关中,一定会邀请刘琦出兵,不然单凭刘虞自己,想要平定三辅和凉州实是极难的……明公一定要乘着朝廷打下关中,重新划定天下格局的这段时间,将兖州和豫州完全收于掌中,当然若是能够拿下徐州,则可大事可期。” 曹操的脑海中又想起了刘琦的样貌…… 那个当初率兵北上护君的小子,如今已经是雄踞西南的一方霸主了,如今他还要协助朝廷平定西州。 毫无疑问,没有利益的事情,那小子绝对不会去做的。 自己还需加紧步伐,以免落后于人才是。 …… 阳平关上。 刘琦在剑阁视察了一番之后,再次北上巡查直入汉中,在与文聘见了面之后,就来阳平关进行巡视。 相比于剑阁的筑造和修葺速度,阳平关的修建速度很显然要快了许多。 刘琦站在城头,向着阳平关以北的方向遥遥望去,但见群山绵延,地势险要,孤道狭窄,易守难攻。 果然是一处好的天然屏障。 “阳平关的城楼,用三合土加固了多少?”刘琦转头问文聘道。 文聘很是郑重地道:“城墙高了三尺有余,厚度亦增了两尺,以这个坚固程度而言,足可防备二十万大军。” 见文聘说的如此郑重,刘琦算是彻底的放下心来。 阳平关作为防御北方的第一道屏障,再加上广汉郡的剑阁,有这两道关隘作为蜀中的防线,益州之地就是进可攻退可守的局面,蜀中只需要安心发展内政和经济就好,完全不需要担心北方敌人的进攻或破坏蜀中的发展。 刘琦正在关头巡视的时候,却见一名卫士署的卫士匆匆忙忙地来到了他的面前。 那卫士手中拿着一份诏书,单膝下跪对刘琦道:“君侯,雒阳朝廷派来了使者往成都,君侯未在成都,是故张中郎将命属下携诏书来阳平关见君侯,请君侯定夺!” 说罢,便将那份诏书呈上。 按道理来说,朝廷的使者下诏,理当由使者当着刘琦的面宣旨,只是从雒阳往蜀中一路行来崎岖偏远,再加上朝廷也是急的不行,故而张允便先行决断,让卫士署的卫士先行赶往阳平关来询问。 刘琦接过诏书,仔细地看了一下,果然是天子在诏书中言刘虞已到了长安,请刘琦率兵前往相助。 “动作倒是还真快。”刘琦微笑着将手中的诏书递给了身后的贾诩。 贾诩大致的扫了一眼,道:“是很快,那君侯打算何时出兵?” 刘琦微笑道:“和朝廷的兵马一同平定关中和凉州,对于我来说是早就筹谋好的事情,兵马和粮草我早在来汉中之前,就已经预备妥当了,就等这诏书一下,就可大举直入关中。” 文聘在旁边听了,不由一惊:“君侯这么快就将兵马整备好了?” “正是,兵贵神速么。”刘琦淡淡一笑:“我的兵马如今都屯驻在葭萌关,朝夕可抵汉中,届时令三军将士出秦川直抵长安……仲业,你收拾一下汉中的兵将,这一次也随我一起去长安。” 文聘一听刘琦要带他一同出征,不由大喜过望道:“末将领命!” “等一下。”贾诩在旁边突然开口道:“末吏认为,君侯此番出兵,不应直接出秦川去长安,而是应该先走武都郡,在天水与武都的交界处先设下埋伏,才是正理。” “在武都设下埋伏?”刘琦闻言一愣:“埋伏何人?” 贾诩微笑道:“刘虞兵入长安,招兵买马,以巡查为名收服关中诸县,以君侯看来,何人现在是最慌张的?” “何人最慌?”刘琦眯起了眼睛:“李傕?” “不是。” “郭汜?” “也不是。” “黄巾贼张白骑?” “张白骑一定会慌,但最慌的人定不是他。” 刘琦大概明白贾诩指的是谁了。 “你的意思是……韩遂和马腾?” 贾诩点头道:“马腾是何心理,老夫目下揣摩不透,但以老夫对韩遂的了解,眼下在关中和凉州诸雄之中,对刘虞入驻关中最为恼怒的人,一定就是此獠!此獠凶狠不说,且行事不尊义理和常势,谋反对他来说犹如吃饭一样简单,如无意外,韩遂一定是第一个动手之人。” 第七百一十七章 启用关张赵 通往汉中的官道上,沙尘弥漫,马蹄声轰隆,一支有五万左右的部队正马不停蹄地向着北方急驰而去。 这支部队,便是刘琦在蜀中最精锐的部队。 平定益州的战事结束后,刘琦在这段时间招募了不少益州的本地军卒,而这些本地军卒中,有六成以上都是巴郡和南中的叟民。 和扬州的山越一样,这些叟民的战力极强,虽然不好统管,但论及单兵作战能力,比起长于耕种的汉民,这些长于走山趟水的山蛮实在是可以训练出来的最好精卒。 五万人马日夜骤行,终于赶到了汉中郡。 而此时的汉中郡,文聘已经命人在汉中的郊外搭建好了点将台,全军将士静等刘琦点将指派。 汉中的点将台高丈余,方广四、五丈,空其下,往来通达。 点将台的两侧,放置着四面大鼓,场地正中站着几名身材魁梧的巨汉,手持鼓槌,对着鼓面猛烈地撞击着。 “咚咚咚咚”的鼓噪响声震动着在场军校每一个人的心。 刘琦全身甲胄,手持长矛,身披蜀锦战袍,矗立于土台上,威势十足地看着下方一众军校。 “关羽、张飞听令!” 随着刘琦的呼喝声,关羽和张飞一同出班,共同喝道:“在!” “命你二人为前部正副先锋,走武都郡去天水,探查敌情,我引大军随后就到……你二人既为先锋官,当逢山修道,遇水搭桥,务必为大军的前进做好准备。” 刘琦麾下的其余诸将闻言,心中颇为诧异。 这关、张乃是新近降服之将,他们的兄长刘备目下人已经去了长安,在一定程度上而言,这关、张两兄弟其实是不可信的,但为何君侯要用他们为先锋官? 这当中的缘由,只有寥寥数人心中才知。 关羽向前迈出一步,扬声道:“敢问君侯,我军此番奉旨前往关中,助太师安定诸县,如今为何不入秦川往长安去,怎么反倒是要往凉州方向去?” 刘琦扬声道:“关中和凉州之地,有李傕、郭汜、段煨、李蒙、王方、马腾、韩遂和张白骑等诸僚为祸,而这诸僚之中,又数韩遂最为狡诈凶狠,太师奉命西巡,表面上是安定诸县,实则乃是讨平关中,将千里沃土重新纳入朝廷的掌握之中,此举定然瞒不过关中诸僚的耳目,不过他们眼下心存顾及,不知当附和朝廷之举,还是举兵反叛为祸……但诸僚之中,唯有韩遂一人狡诈凶狠,且敢作敢为,如我所料不错,韩遂在得到消息之后,一定会乘太师初至关中立足未稳,派兵偷袭,而你们两人此番从武都去天水,就是要在半路上阻拦住韩遂奇袭的兵马,若是能够拦住韩遂的奇袭军,回头我报往朝廷,定是大功一件。” 关羽听了不由恍然大悟,当即拱手道:“诺!” 关、张二人此刻心下对刘琦甚是感激,且不说刘琦此言是真是假,但他若果真是看破了韩遂的心思,这在某种程度上而言,可就是救了刘虞一命了。 刘琦这摆明了是将功劳送给自己了。 随后,刘琦转头看向徐荣,道:“徐将军。” 徐荣迈步出班:“在!” “徐将军昔日曾与李傕、郭汜、李蒙、段煨等人乃是同僚,如今他们四散屯于关中各处,被朝廷和太师视为心腹之患,太师人在关中,想来不久之后就会与他们正面交锋,你熟悉他们的战法,知晓他们的韬略,由你去协助太师对付他们,我甚放心……告诉太师,我这边处理完凉州的叛贼之后,便即刻转兵与他会和。” 徐荣慨然应诺道:“诺!” 领了军令之后,徐荣似乎是又想起了什么,道:“回禀君侯,徐某虽是久经沙场,但已经是年过四旬,身体愈发老迈不堪大用,这行军布阵尚可,但若是论及冲锋陷阵,只怕是当不得大用了,因此徐某想请一名勇武的将军为副将,作为率兵冲锋陷阵的先锋,与西凉军交手,这能够带动三军士气的勇武之将,必不可缺啊。” “冲锋陷阵的勇武之将。”刘琦开始在心中默默地盘算起自己麾下的这些人。 黄忠、太史慈、黄叙、魏延等人现在荆州不在此地。 益州的猛士有典韦、庞德、甘宁。 这三个人应该都可以满足徐荣的需要,不过刘琦这一次倒是想试用一下另外一个人。 “赵云何在?” 随着刘琦的招呼,赵云在众人的注视下来到了点将台前。 “子龙,你当徐将军的副将,去关中前阵助他抵御西凉军,可行?” 赵云认真地思索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道:“如果只是为徐将军冲锋陷阵,赵云可也。” “好,徐将军,这就是你的副将了。”刘琦微笑着伸手指了指赵云。 徐荣略有些疑惑地看向赵云,这汉子虽然精壮,但看模样并无什么特别之处,便是适才刘琦启用的那关羽和张飞,也比这个人看着要强。 但以徐荣对刘琦的了解,他应该是不会随随便便塞给自己一个不可用之人的。 最终,徐荣心中略有存疑地接纳了这位名不见经传的新来战将。 …… 凉州,金城。 “咣当!”韩遂重重地一脚踢翻了桌案,怒声道:“我就知道,朝廷中没有一个好人,咱们当初助朝廷除了董卓,可如今呢?得到的就是这个下场!” 马腾见韩遂如此震怒,遂劝导:“文约,且勿如此武断,太师去关中,也不过是想安定诸县,巩固朝廷后方,你何必想得那么多呢?凉州相比关中,毕竟还是更加偏僻之地,朝廷眼下还不会对我们用兵。” “我的寿成兄啊!”韩遂使劲地跺了跺脚,道:“你如何这般天真?如今中原河北还有荆州皆被占据了,朝廷想要往四方展足,唯一的选择就是西面,当初陛下在董卓的掌握之中,流落荒野,不能自主,故不得不对我们妥协用之,如今朝廷元气已经恢复,对于李傕,郭汜还有你我这样曾经有叛逆行径的人,焉能饶恕?他们如今先打关中,待打下关中之后,必图凉州之地……若不乘着这个机会拿下刘虞,恐怕再过个一年半载,你我的形势就被动了!” 马腾心中委实不想对汉廷方面动手,但看韩遂说的激烈,遂问道:“文约想要如何?” 韩遂恶狠狠地道:“先发制人,出奇袭之军先生擒了刘虞,然后用他跟朝廷谈判……实在不行,你我兄弟向东进兵,抢在朝廷之前,占据关中!可立于不败之地。” 第七百一十八章 刘镇西救我 韩遂说话的时候,牙关紧咬,呲眉瞪目,一脸的凶悍之相,看样子似乎都有些抓狂了。 瞅着韩遂这幅如同发狂野兽般的样子,马腾最终没敢直接反驳他。 不为别的,他怕韩遂扑上来咬他。 “罢了,这大汉朝廷的反贼,马某人也不是当了一次两次了,就依照文约的意思,出兵关中吧……只是眼下刘虞何在?” 韩遂见马腾答应,面色方才稍稍缓和。 他重重的一拍桌案,道:“既然如此,寿成兄,你我各自招募麾下最为精锐的精骑,并同时派出精干将领,前往关中……我听闻那刘虞目下已经出了长安,在槐里以西的右扶风巡视,咱们的精骑从金城出发,昼夜不停的通过天水郡直入关中,当可在刘虞返回长安之前,将其拿下!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马腾点了点头,没有表示反对。 你想怎么做那就怎么做吧。 …… 从韩遂那里离开,马腾回了自己的军营,就开始派人整点兵马,安排精骑突袭。 他的几个儿子听闻后,急忙来见马腾。 马超脾气秉性最为火爆,他直接问道:“父亲,我们好不容易脱离了叛贼的身份,受朝廷恩赏,如今父亲听信韩遂之言,又要对刘虞用兵,如此我们必然又会被归于反贼一系,这些时日的努力,就全都白费了。” 马腾长长地叹了口气,苦笑着摇头:“为父也知道,这官身来的不易,只是天下纷乱,朝纲不振,韩文约又常据金城,势力颇强,我若是因为这些小事得罪了他,以他睚眦必报的性格,必然会对我军用兵,到时候两方交手内耗,空自让外人捡了便宜,故而权且忍耐。” 马腾的次子马铁道:“我等虽然年幼,却也能够看懂是非,多少年来一直都是父亲在忍耐那韩遂,何时能让韩遂反过来迁就父亲一下呢?” 马腾闻言苦笑了一下。 让韩遂迁就自己?那只怕是做白日梦。 “休要多想了,我回头派校尉杨建总领突袭的骑兵,与韩遂麾下的人一同入关中去劫持刘虞……事已至此,咱们就好好做该做的事,若是真能生擒刘虞,倒也是件好事,朝廷为了赎回刘虞,肯定会下血本的。” 马超拱手言道:“父亲如何要用外人,孩儿愿意率兵前往,生擒刘虞!” 马腾一个劲的摇头:“你太年轻了,做事又冒失,还是跟在我身边好好学学用兵和驭人之道,咱们西州人行走于这天下,单靠勇武善战还是远远不够的,要多学些心术。” 这话马腾已经跟马超说过许多遍了,但却犹如对牛弹琴一般。 马超表面上遵从,但实则根本就不往心里去。 看着马超那副假装听命的样子,马腾无奈地长叹了口气。 …… 另外一边,韩遂也在收拾精锐骑兵东进去偷袭在右扶风的刘虞。 身为他麾下重要人物的阎行知道了,顿时大惊。 自打征讨董卓一战后,阎行一直都是比较亲近刘琦的,并且暗地里已经与刘琦达成了默契,打算在今后的某一个时间点投效在他的麾下。 甚至连自己的老父母,阎行也暗中派人将他们送往荆州安居去了。 当然,韩遂对阎行也算是重用,有知遇之恩,在阎行的角度上,他非常不希望韩遂跟朝廷决裂,再度走上反贼的道路。 那样肯定会影响自己的前途。 他渴望有朝一日,韩遂能够在自己的劝说下入京述职,这也算是全了他和韩遂主仆一场的情谊,也实现了自己的野心。 但是情绪化的韩遂,将阎行心中的向往给粉碎了。 阎行匆匆忙忙地去找韩遂,想要请他收回军令,怎奈韩遂已经容不得人劝了,他派遣麾下四名亲信骑将,统领西凉铁骑精锐,与马腾军会合奇袭右扶风。 见事情已经定下,阎行的心如坠冰窖。 但他表面上还是没有表现出来的。 “彦明!”韩遂突然开口道:“本将麾下没有什么通文知礼的俊杰人物,只有你能文能武,堪称俊才,老夫有一件事想要交给你去办。” 阎行站起身,道:“韩帅有令,末将自当遵从。” 韩遂眯起了眼睛,道:“此番突袭,若是能一举拿下刘虞,便是最好的结果,大事可定……但若是拿不下刘虞,那就只能另想他法对付朝廷的兵马了。” 看着韩遂郑重其事的表情,阎行心中不由一凉。 感觉韩遂要把事情闹大。 “如今凉州有数十股军,各立山头,若是能将他们整合起来,定是一股不小的力量,老夫打算做流言散布于凉州,言朝廷已经集结重兵,准备一举平定关中和凉州诸县,夺各路诸豪的兵权和人丁,以为己用,如此逼他们站在老夫这边,一同对抗朝廷的兵将。” 阎象沉默了许久,缓缓开口道:“只是区区一些流言,那些人能信么?” 韩遂笑呵呵地道:“都是生性暴戾的边郡莽夫,各个不通王化,有什么不能信的?只是光散布流言,只是会让他们有所顾虑,不会让他兴兵,还是要派一个精明能干的人,去挨个说服他们相助。” 阎行心中暗叹口气。 他站起身,对着韩遂拱手道:“末将愿担此任。” 韩遂哈哈大笑,道:“好,好!关键时刻肯站出来为本帅分忧……本帅果然没有看错人……彦明啊,老夫有一个想法,酝酿许久了,今日不吐不快……我想此战过后,召你入赘为婿,待老夫百年之后,这金城的基业,全都是你的!如何?” 阎行本来只是有些心凉,但听到这差点没昏死过去。 召我为女婿? 你个一心当反贼的人,难道是要将我捆绑在你贼船上吗? 若是当了你的女婿,我这辈子岂能有翻身之日。 “韩帅,末将身份低微,如何能给大帅当女婿?如此岂不辱没了大帅家门?万,万万不可。” “嗨!何必自谦,本帅说你当得,你便当得……这事就这么定了!” 韩遂说最后一句话时,豪气万丈,尽显大家本色,犹如施恩于阎行一样。 阎行站在原地,呆愣楞的看着韩遂,表情木讷,心中泛起了惊涛骇浪。 韩遂看到阎行的表情,以为他是欢喜的懵了,不由当场哈哈大笑。 殊不知,此刻阎行心中正在疯狂呼喊——‘刘镇西救我!’ …… 韩遂和马腾的突袭兵马从金城而出,一路东向奔右扶风而走,日行三百里,其速如风雷,其势如龙虎。 眼瞅到了天水郡在东面的边境,只要再过了一条河川,越过圪子山脉,便会进入右扶风的地界,到时候就可以整备军马,直去刘虞所在的县城。 但这支兵马却不知道,在山脉的对面,已经有一支精锐的兵马埋伏在此,而为首的战将便是以万人敌而著称的关羽和张飞。 而刘琦的后续部队,亦是即将抵达这处战场。 第七百一十九章 遭遇 圪子山的东面,跨过山骊小道,林。 关羽和张飞的先锋部队,此刻就埋伏在密林之中,而刘琦的主力部队则已经开拔到了他们两人后方的不远处。 张飞在密林中,遥望着西面的山骊谷口,虬须大脸上挂满了焦虑和凝重。 张飞和关羽作为先锋部队,抵达此处已经两日了,他们埋伏在这片密林中,静等刘琦口中所言的韩遂叛军送上门来。 但连着等了三天,别说叛军了,就是连一个路过的客商都没有,有的只是飞禽和走兽……这让一向脾气就不是很好的张飞,心中异常的焦虑和急躁。 毕竟,在这场战役中立功与否,事关他和关羽日后能否入京继续追随大哥。 也不怪张飞着急,他们三兄弟之间的感情在这里摆着,什么事情都不及他们与兄长在一起干事业重要。 别说张飞了,便是关羽心中也很是急躁,但他表现的并没有张飞那样浮于表面。 他单手竖持青龙刀,坐在林中的一块大石上,另一只手则是缓慢的上下捋顺着自己的长须,半瞌着双眸,犹如睡着了一般。 张飞转过身,大步来到关羽身边,急道:“二哥,那刘镇西是不是算错了韩遂?好歹他如今也是朝廷委任的边将,如何会因为太师率兵入了关中,就轻易造反?刘镇西若是猜错了,咱们这几日在这岂非白等了?” 关羽抚摸须子的手中骤然间停住了。 他缓缓地睁开了自己的丹凤眼,认真地思虑了半晌,方才道:“不会。” 张飞见关羽这般肯定,奇道:“二哥如何这般看好刘镇西?毕竟他才二十多岁。” 关羽平静地道:“三弟,刘镇西的岁数是不大,但这些年却干出了许多大事,世人皆知,而且你我当年随大哥起事的时候,亦不足三旬,不也一样走到了今天,年龄不是问题。” 顿了顿,关羽又补充了一句:“最重要的,是大哥信任他。” 听了关羽的话,张飞瞬时间就沉默了。 “是啊,大哥信任他,咱们便也要信他。” 关羽缓缓地点了点头,道:“不错,三弟,你仔细想想,咱们跟随大哥着许多年,大哥看人可有过什么偏差么?” “不曾。” 关羽重重点头:“所以,关某不担心,就算是这一次刘伯瑜算错了韩遂,但既然大哥肯让你我跟随他,他就一定会再找机会让你我建功,绝不会错……三弟,咱们何必急于一时呢?” 除了刘备,张飞最信服的自然还是关羽。 “二哥所言极是,弟记住了……” 张飞的话还没等说完,就见关羽猛然一抬手,丹凤眼略略眯起,神情变得异常凝重。 “三弟,你听到什么声音没有?” 张飞闻言一愣,接着侧耳倾听。 空气之中,隐隐传来了依稀的马蹄声响,虽然遥远,但却逐渐开始变的清晰 关羽站起身来,捋着长须,震声道:“刘镇西果然是妙算,韩遂的奇袭军……来了!” 张飞摩拳擦掌,满面都是凶狠的笑容。 “好,甚好!不怕他来,就怕他不来!传令,让三军将士备战迎敌!” …… 而此时,一众西凉骑兵已经通过了山脉,从天水郡的边境直插入右扶风的辖境内。 由于行军甚急,故这支西凉军所派出的查探斥候的数量也不是很多,为了保障三军的行军速度,斥候也只能是大略地替大部队查探一下前方的形势,但却不能尽查。 谷</span>  因而关羽和张飞此刻的动向,凉州叛军的斥候竟未能查探的到。 他们给后方领兵的五名骑将,回报的是前方畅通无阻。 “前面的是什么河?”韩遂军的骑将徐昆用马鞭指向前方。 “回禀将军,那是渭河的一道分支,当地人称之为灵河。” 徐昆转头问身后的几名同僚道:“今夜权且在此处安营扎寨如何?明天早上我们在附近搜索船只渡口,若是能顺流直下,或许可以更快的赶到。” 西凉战马虽快,但毕竟耗费体力严重,马上要进入三辅之境,走陆路硬闯很容易招至对方的察觉,相比之下,走水路就要快上许多。 其余四名领兵的叛军骑将毫无异议。 当下,这支西凉军就在此处安营扎寨。 天水郡目前登记造册的人口只有七八万,可能还比不上荆州的一个县城的人口多,这当中的主要原因,是因为登记造册的人丁大多皆为汉人,而羌胡虽自成部落,虽归于汉人统治,但却无法做到完全的统计。 这七八万汉人的人口,基本上都居住于县城之内,而其余的羌族部落则是群居在各县四周的部落中,而凉州的地域相比于中原本就广大,因此就形成了地广人稀的局面。 整个山脉和灵河附近,渺无人烟,十分荒凉,原野茫茫。 西凉军卒奔跑了一天,开始在灵河边安营扎寨,并摆灶煮饭。 凉州之地虽然荒凉,粮食的产量不高,但耗酒的数量却不比大汉其他的任何一个州少。 边郡荒凉之地,生存环境极为恶劣,每个人都过着有今天没明天的日子,在这样的条件下,也只有喝酒才能麻痹并缓解人的精神。 韩遂麾下的叛军将士们,一个比一个好喝酒,喜欢喝酒,而且西凉军是整个大汉朝唯一一支没有禁酒令的军队。 当然,好酒归好酒,但并不是每一个身份级别的人都能喝得上酒,眼下这支叛军之中,也唯有为首的几名骑将随身携带着酒。 他们命人在灵河的旁边升起了篝火,他们围绕在篝火旁边,五个人都是拿出随身携带的肉干和酒,开始大快朵颐起来。 远处的山林之中,张飞隐隐看到了西凉军的情况,不由狠狠地啐了一口。 “这些个狗贼,倒是活的快活!看你张爷爷一会不将你们赶尽杀绝!” 说罢,便见张飞猛然起身,快速回到了关羽身边:“二哥,敌军已经开始安营造饭了,此时正是咱们出击的好时候!” 关羽重重地点了点头,道:“此言是也,刚才刘镇西的传令官也来了军前,让我们相机而动……眼下确实是奇袭他们的良机!” 说罢,便见关羽起身,一甩手中的青龙偃月刀,道:“三弟,咱们走!” “走!”张飞亦是放声道。 如此,由关羽和张飞所率领的三千人马,开始从树林中向着敌军的营地冲了过去。 灵河岸边的树林中,巨大的牛角号声突然打破了河岸旁的这片宁静,凄凉而急促的号角声响彻了夜空,就象静谧的湖面被人丢下了一块巨石,波涛汹涌的波纹瞬息间便向着四周扩散而去,静悄悄的叛军大营顿时像炸了锅一样的沸腾起来。 目力可及的范围内,一支如同潮水般汹涌的大军铺天盖地,挟带着惊天动地的风雷之势向着叛军的营地冲了过去。 正在喝酒吃肉干的几名叛军骑将顿时傻了。 他们皆是张大了嘴巴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的望着远处的那些从树林中冲出来的敌军,他们浑然想不明白,这个荒无人烟的地方怎么会突然冒出一支军队来? 奇袭刘虞的计划,是韩将军几日前刚刚下定的决心,事前没有丝毫的预兆,怎可能被人知晓他们的计划? “敌袭!敌人来袭了!……上马,全都给我上马!” 第七百二十章 反奇袭 刘琦的主力军队,此刻正沿着灵河之东,向着西面快速移动着。 由于三万军士的阵容相对庞大,且大多数为步卒,因而进兵速度比较缓慢。 但是由于事先有充足的预见性,并且已经做出了相应的策略,所以刘琦的军队在一定程度上而言,还是抢占了先机。 此刻他麾下的三万大军,距离关羽和张飞突袭凉州叛军的地点,也不过只有二十里之遥。 “报!” 随着一声呼喊,却见刘琦军的斥候以极快的速度纵马奔驰到了刘琦的面前,向他拱手言道:“禀君侯,关羽和张飞两位先锋已经率兵与西凉军交手,西凉军在灵河岸边安营造饭,关张两位先锋乘良机杀入其营地,大占上风。” “竟然能够赶上对方安营扎寨的时候突袭得手,这两个人倒是好运气。”刘琦笑着感叹:“让甘宁和庞德速来见我。” 少时,便见两位校尉率兵而至。 “我大军的行军速度慢,只怕赶不上去增援关羽和张飞了,他们二人眼下和西凉军交手,占据了优势,但毕竟我只交给了他们三千人众,怕是不足矣完全击溃彼军,你们二人率领骑兵先往,从侧面夹击,协助关、张成事。” 庞德和甘宁同时拱手道:“唯!” 二人带领骑兵走后,刘琦当即下令道:“传令三军,加速行军!尽快赶去前方的战场!” “唯!” …… 叛军士卒们的战马就系在营地旁边,在帐篷内的士兵们冲出帐篷就可以翻身上马投入战斗。 关羽和张飞来袭,动作快的叛军士兵已经跳上马了匆忙去迎战,但由于事情太过紧急,导致他们的准备并不充分,因为他们有的人已经卸了衣甲,有的已经摘掉了兜鍪,更有的在慌乱中胡乱操起别人的兵械,而导致战友找不到兵刃…… 从对方在树林中吹响号角到发动奇袭不过瞬间之事,此时关羽和张飞袭营的大军前部距离敌方大营最多不过三百步,大营内的士兵们只能是潦草的列阵阻拦,完全不能发挥出最强的战斗力。 马腾麾下的偏将杨建不停地叫着喊着,象疯子一般在营地内拼命的挥舞着双手,让将士们上马冲出去御敌,但此刻的大营已经乱成了一锅粥,他声嘶力竭的号令在灵水河边显得是那样的微弱无助。 韩遂麾下的骑将张盛适才没有和其他几名战将一同吃肉干喝酒,而是进了帐篷,独自躺在羊皮垫子上呼呼大睡,鼾声大作,他睡的深沉,就连营寨被突袭了,他也没有反应过来。 直到他被几个亲卫使劲的摇晃了几下,才迷迷糊糊地清醒过来。 “将军!敌人袭营了!袭营了!” 张盛迷迷糊糊的,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只是翻身了个身嘀咕着道:“你们自己解决……” 一个亲卫见状,不得不硬性地将他从软垫子上拉了起来,对着他的耳朵吼叫了一声:“将军!有敌人袭营!” 张盛被他震的脑瓜子嗡嗡作响,耳膜生疼。 他勃然大怒,反手一把巴掌抽过去,将那亲卫的脸抽成了五指山。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确实听到了帐外传来惊天动地的轰鸣声还有巨大的喊杀之声。 脚下的地面也是在来回颤抖着。 张盛这才明白过来:“哪里来的敌人?” “不知!” “他娘的!”张盛大叫一声翻身跃起几步就冲出了大帐。 刚一冲出帅帐,张盛就看到一名身着黑色甲胄,满面虬须,胯下一匹乌骓马,犹如一团黑火的巨大身影,正快速的向着自己冲来。 那将领的身材宽大,相貌狰狞,手中一柄丈八蛇矛,一边冲杀一边高声呼喝,其声音如雷,震得包括他在内的在场将士们都心脏都‘扑通扑通’的直跳。 那大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如同踏浪一般的向着他飞速行进。 张盛好歹也是凉州边郡久经沙场的猛士,但看见那黑汉子的时候,不知为何心在一瞬间竟然是冰凉冰凉的,被死亡笼罩的恐惧象一柄利剑一样,霎时间穿透了他的身体,在浑身上下的血液中流淌着。 “贼子受死!” 瞬息之间,那豹头环眼的猛将就冲到了张盛面前,连问都不问张盛的性命,直接一矛向前刺出。 长矛顺着张盛的左眼眶扎入,鲜血从眼眶内激涌迸溅而出,长矛顺着他的后脑勺刺出,显得极为恐怖。 他麾下的将士们急忙惊慌的向四周撤去,谁也不敢去硬接这个一矛就刺死了主将的怪物。 张飞却不以为意,他一甩长矛,将张盛的尸体甩到了一边,然后猛然一夹马腹,纵马直奔着前往再次冲了出去。 激昂的牛角号声再一次的响彻了天空。 不是关羽和张飞军中的号角,而是庞德和甘宁率领的骑兵已经杀到。 荆州骑兵从另外两个方向,冲入了西凉军的营寨,他们一边狂奔,一边高声大吼。 庞德和甘宁是以雁行冲锋的队列呼啸杀至,让对方毫无反应与还手之力。 西凉叛军的大营沿河而建,长约二里宽,甘宁和庞德的骑兵冲了进来,几乎没用多少时间,就将对方的军营冲了个对穿。 骑兵战士大声叫喊着,他们一边纵马奔驰,一边用手中战刀来回砍杀,其速度如同风驰电掣,给了西凉叛军极大的压力。 若是论及骑兵战阵,西凉叛军当远在荆州骑兵之上,只可惜他们骤然被袭,骑到马上进行反击的人少之又少,就算是骑上了,没有距离进行加速度助跑冲锋,根本就不能发挥骑兵的最大优势,他们充其量只能是在营地内展现自己的机动性,往来奔驰救援同僚,但效果却不甚佳。 敌营内没有上马准备不足的叛军士兵们,此刻正毫无目的在营内跑来跑去。还有一部分士兵已经跳上战马四散逃离。 这个时候叛军士兵既没有勇气杀向敌人,也没有组织抵抗的时间和力量。他们现在最明智的办法就是有多远跑多远。 其实这不证明他们怕死,反倒是证明了凉州叛军的战争敏锐度。 凉州士族不论官军还是叛军,都是在战乱中长大的,他们久经战事,在骨子里已经养成了既能打,又能跑的习性,他们打起仗来比谁都凶狠,而逃跑的速度,也不会输给任何人。 而且凉州叛军非常聪明,他们很多人知道此刻往河里跑,生存下来的概率便是最大的。 关羽手持青龙刀,在敌阵中往来冲杀,他手下无有一合之敌,只要是每一刀挥起,则必定斩杀一人。 从最初的进攻到现在,死在关羽手中的已经不下有六十多人了。 这样的杀伐战绩若是说出去,足矣让任何人为之惊惧。 而与此同时,率兵前来协助的庞德,已经与关羽相遇了。 两人并未多说话,只是各自持刀率兵分别沿着两条线路直线并行向前冲杀,在他们二人的带领下,荆州军如同一柄刺刀,深深的扎入了敌人的腹部,毫无任何阻隔停滞。 庞德一边挥刀,一边还不忘抽时间去观察关羽。 关羽每刀都会立斩一人,毫无间断,佛挡杀佛,神挡杀神。 这样的战绩,让庞德好生羡慕嫉妒,同时他的心中也升起了争抢好胜之心。 他也鼓足全力,开始拼命的挥刀杀人,力争不落于关羽之后。 关羽每杀一人,庞德也必杀一人,他咬紧牙关,在心中暗自要求自己,绝不能输给关羽。 但是关羽在乱军之中,还没有庞德那么大的压力。 庞德眼下的战绩虽不输关羽,但只是看二人的表情,就大致能够推断出二人眼下的状态。 关羽神情淡然,显得比较轻松。 但庞德神情严肃,要紧牙关也要跟上关羽的节奏…… 单冲这一点,二人的高下已经有了一个比较。 第七百二十一章 刘备的计策 青龙偃月刀在空气中划出一道来回飞舞的光影,那道白色的光影左右划过之际,便有鲜血和人头飞舞在半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然后再落于尘埃中。 虽然是在干着杀人的活计,但关羽的表情和气度根本就不像是在杀人,反倒像是在干一件很优雅的事情,他挥舞着青龙偃月刀左右劈杀的同时,还不忘了腾出手来,捋一捋自己的长须,显示一下优雅。 这年头,有长美髯的男人,就跟后世时的长腿男神差不多一样的受欢迎,会让人看着有一种酷酷的感觉。 庞德在不远处看到关羽在作战时,如此的优雅从容,心中很是敬佩。 庞德举刀砍死了一名凉州叛军,然后伸手摸了摸自己短短的胡茬,再遥望关羽的长髯,既羡慕又嫉妒的长吁口气。 关羽纵马在敌军的阵营中往来冲突,所到之处三军辟易,不多时便来到了骑将杨建的面前,两人交手,往来不过三个回合,便见关羽大袖一抖,将青龙偃月刀在头顶甩了一个圈。 他一手捋着须子,一手甩刀横劈而出,锋利的刀锋配合他的巨力,重重地砍在了杨建的胸口! 巨大的力道不但砍破了甲胄,同时将杨建的肋骨尽皆砍折,断裂的骨头瞬时间便扎入到了肺腔中。 杨建连喊都喊不出声,就这样被关羽一刀从战马上打飞了出去,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样在空中飘荡。 五名从凉州赶到此地的叛将,已经亡了两人,这令整个西凉叛军的士气大为挫动。 就在这个关键时刻,远处的平原上,又隐隐传来了号角之声。 毫无疑问,正是刘琦的主力军已经赶到。 关羽,张飞,甘宁,庞德的前部兵马对阵西凉叛军,已经是占尽了上风,如今刘琦的大部兵马又赶来增援,叛军的士气和战意可想而知。 随后,荆州全军开始对西凉叛军进行了单方面压倒的追击和屠杀,特别是关羽和张飞二人,他们对着剩余的西凉叛军向西一阵穷追猛打,在这过程中又再度斩下首级数百。 而此一仗,缴获的马匹也不下五六百骑,可毫无疑问,这些战利品自当由刘琦照单全收。 荆州军的这场埋伏仗,着实是让西凉叛军胆颤心惊了一把,而关羽和张飞的形象,在那些逃遁的西凉叛军的脑海中犹如鬼神一般深深的烙印了下来,犹如鬼魅般的挥之不去。 “云长公,翼德公!” 后方的军阵中,被刘琦派遣来的许郸纵马直奔二人而来,拱手言道:“君侯有令,穷寇莫追,让他们回去给马腾和韩遂报个信,也好震慑彼军,二位此番已经立下大功,刘镇西说请二位回去庆功!” 关羽和张飞彼此互相对视了一样……然后,就见关羽点了点头。 张飞此刻已经是热血上涌,杀的有些上头,若不是冲着关羽的面子,只怕未必能有人拦的住他。 当下,二人便在许郸的带领下,返回了后军清点部队的损失和战力品。 …… 两日后,刘琦就将在冀县这的战况,写明了书信给正在右扶风屯扎视察的刘虞送了过去。 谷</span>  刘虞在右扶风一边视察,一边与刘备和田畴商议如何进兵。 就在这个当口,刘琦的使者奉命前来拜见。 刘虞将使者召入了大帐,从他手中接过缣帛,细细的读了一遍之后,脸上顿时就露出了诧异的神色。 他急忙将那封信分别交给了刘备和田畴观看。 不看还好,这一看之下,竟也惹的田畴和刘备暗自心惊。 “想不到,韩遂居然这么沉不住气,想要派兵突袭我们!?”田畴皱起了眉头,叹息道:“若非刘镇西有先见之明,单凭我们带到右扶风的兵马数量,恐大势危矣!” 刘备感慨道:“刘伯瑜年纪轻轻,却能猜透反贼韩遂的心性,当真了得……” 田畴犹豫地道:“只是这样一来,凉州的马腾和韩遂,想必就会铁了心的造反!” 刘虞道:“不错,韩马二人既然已经动手,那就说明他们已经决定叛乱,老夫当速派人前往朝廷,向天子禀明实情,请雒阳那边再增兵添将往长安,平定叛乱。” 说罢,刘虞又看向刘备,道:“玄德。” “太师有何吩咐?” “老夫前番进长安,见那皇甫义真已经是病入膏肓,时日无多了,你速持老夫的军令,前往长安,代收皇甫义真的兵权!长安城内的张辽,老夫上一次与他已经深谈过了,他愿意站在我们这一边,皇甫义真的手下人,但凡有不尊军令的,你大可让张辽助你震慑之!” “诺!” 田畴闻言犹豫道:“朱儁目下在左冯翎屯兵驻守,他麾下的人马应该怎么办?” 刘虞淡淡一笑,道:“不妨事,朱儁虽有兵将,但老夫对这个人还是了解他,他也是外强中干之辈,纵然在朝堂上倾向与王允,却也不会与我撕破面皮,况且我有天子名诏,朱儁就是想指责我夺取兵权,他也没有合适的理由。” 田畴恍然而悟。 刘虞又笑呵呵地看向刘备,道:“玄德,你的两位兄弟,这一次在阻拦韩马叛军之战中,立下首功,伯瑜已经在信上尽陈他们二人之功,老夫回头便命人将他们的战功禀明朝廷,并在司隶之地广为宣扬,为他们日后进京打好基础。” 刘备闻言,大为感动,长作一揖道:“多谢太师。” 随后,刘备又对刘虞道:“太师,备有一计,可助太师在关中旦夕得定大事。” “哦?” 刘备兴奋地道:“如今马腾和韩遂谋反,太师兴兵已是名正言顺,待朝廷诏书下时,太师可以朝廷的名义,召李傕,郭汜,段煨,李蒙,王方等西凉诸将前往长安,共同会师向西讨伐马韩,并许诺他们若能平剿叛军,日后定有升赏……那李傕,郭汜等人都是贪图名利之辈,定会欣然前来,届时太师设宴款待他们,席间安排兵将,尽擒其首,然后收编其众,如此关中诸县,大事可定!” 第七百二十二章 凉州的取舍 刘虞在听了刘备的谏言之后,大为欣喜,他笑道:“玄德果然好计谋,这招关门捉贼之计甚是高明,足可引李傕和郭汜等獠自来投之!” 田畴道:“若如此,可让刘伯瑜先在冀县驻兵,替我们阻挡住韩遂等人,毕竟那韩遂乃是朝秦暮楚之辈,此番偷袭失败,事情败露,他绝不会善罢甘休,一定会出兵袭击长安,我们这边想办法收拢李傕郭汜等人的兵马,万一韩遂兴兵前来捣乱,恐有疏失啊。” 刘虞点了点头,道:“此言乃是正理,君可替我写书信一封,送于刘伯瑜,请他在冀县屯兵!” “太师放心,末吏这就去办。” …… 冀县的县署院落中,刘琦和贾诩席地踞坐,两人手中各自捧着一袋肉干,一边撕咬一边谈话。 西北这面的人就是这风气,没有那么多的规矩,不论是行军打仗还是吃饭务农,都以简单快速为主。 汉人的繁文缛节在这边都可以省略。 就犹如刘琦和贾诩现在,再院落中踞坐持刀吃肉,换成在中原,是坚决不被士林所允许的。 贾诩虽然是士族出身,但毕竟也是凉州人出身,他是该有规矩时有规矩,该豪放时的时候就豪放。 至于刘琦,身为一个从后世穿越来的人,自然更是不加把这些繁文缛节放在眼中。 因此,就有了眼下这情形。 刘琦一边吃,一边读着刘虞派人写给他的书信,脸上略略地露出了几分嘲讽的笑容。 “堂堂太师,虽然政治能力超群,但在军事上的想法却这般小儿科……唉,难怪袁绍和公孙瓒他都打不赢。” 贾诩手中持一把短刀,割下了一大块肉干,给刘琦递了过去,不咸不淡地问道:“刘虞的信中,说了些什么?” 刘琦随意的将那缣帛一撇,接过贾诩递过来的肉干,一边嚼一边说道:“刘虞让我驻兵冀县,挡住韩遂和马腾的兵马,他自己则是留在长安,要尽收李傕,郭汜等人的西凉军众。” 贾诩撇了一眼被刘琦放在脚下的缣帛,但却没有伸手去捡。 他问刘琦道:“如我所料不错,太师应该在长安尽收了皇甫嵩的兵马,但仅凭这些兵马,想要收服李傕、郭汜等人的西凉军众,只怕还是会有困难……” 刘琦摇头道:“刘虞的意思,是想要以讨伐韩遂马腾叛军的名义,将李傕,郭汜,段煨等人尽皆召到长安,然后摆下鸿门宴,将他们一举生擒之……” 正在撕咬肉干的贾诩闻言,差点没噎着。 “咳咳咳……!” 贾诩使劲地咳嗽了一会,惊诧言道:“如此愚钝的计谋,是刘虞自己想出来的?” 刘琦轻轻地摇了摇头:“具体是谁想的计谋,我不知道,但是这计策实在是太过拙劣,太过想当然了,他们把李傕,郭汜等人当成了鲁莽无知的凉州莽夫……唉!” 谷</span>  贾诩轻叹口气,道:“若是其他的凉州豪强,倒也就算了,但李傕,郭汜等人昔日都跟随董卓多年,那董卓乃是世间一等一的诡诈阴险之人,李郭等人跟随他这么久,岂能连这么简单的关门打狗之计都看不出来?再说朝廷对他们是什么态度,李傕等人心中怎会不知?” 刘琦三口两口将肉干咀嚼下咽,道:“那依照文和之见,关中的战事将会如何发展?” 贾诩认真地想了一会,道:“老夫昔日亦在西凉军中,与李傕和郭汜亦皆相识,依照老夫对他们的了解,刘虞的军令只要一到,李郭二人必反……如此一来,关中的战事就会成为僵持之势,而凉州这边,西凉军的马腾和韩遂亦将集结重兵东向而来。” “好好的一盘棋,楞是让我们的太师给下的这么臭。”刘琦无奈地摇了摇头:“文和,那依你之见,我眼下又应该如何做?是按照刘虞的要求,留守冀县,还是回返关中去跟他一起对付李傕和郭汜,段煨等众?” 贾诩沉声道:“依照老夫推断,雒阳那边在知道刘虞打算平关中之后,必然兴兵,依照王允的立场,他一定会借机推荐吕布去关中,而君侯此刻也分出一万兵马交给徐荣带领前往关中支援,再加上刘虞在长安收拢的数万兵将,与李傕郭汜暂时应难分高下,关中的局势怕是暂时是僵持的……所以,君侯不宜前往。” 刘琦吃下口中的最后一口肉干。 “文和的意思是,让我留在这里对付马腾和韩遂?” 贾诩拱手道:“君侯可还记得,当初您想要入关中的目地为何么?” 刘琦闻言一愣。 贾诩淡淡道:“其实以老夫看来,李傕和郭汜若是一下子被平了,倒也不是什么好事,他们若是能和朝廷持久交战,关中则再度陷入战火之中,而黄巾的张白骑也必然不会乘隙起事,到时候三辅战事绵延,百姓难以耕种生产,怕是不得不背井离乡,另寻安生之处……以君侯来看,关中的百姓若要移民,当往何处去?” 刘琦言道:“汉中!” 贾诩言道:“正是如此。” 刘琦缓缓地点了点头,暗道还是贾诩想事情想的通透。 贾诩继续道:“另外,朝廷此番东向,想要平定的地域是关中,但是凉州之地,以朝廷目下的实力,只怕未必能够覆盖的到,一则凉州地广人稀,二则凉州遍地羌人,常年叛乱,朝廷实力不足以治理凉州……孝灵皇帝时起,朝中就常有人向天子谏言,让我大汉放弃凉州十郡,但依照贾诩看来,若实力不足,则凉州是为拖累,但实力若是充足,则凉州乃是培训强兵和饲养战马的最好地界。” 顿了顿,便听贾诩道:“君侯目下有益州和荆州作为大后方,有铁矿,有镇西稻,有蜀锦,有白瓷,有茶叶,如今不论是人口亦或是粮草,资源都不缺,想要支撑起凉州的管理用度……足够!” 刘琦恍然大悟道:“你的意思,是让我将凉州纳入辖境?” 贾诩点了点头,道:“只要有了凉州,悍卒和战马,君侯就可以充分的得到补充,君侯麾下最为短板的骑兵一部,就可以得到充分的补充,但却也有几个弊端。” “文和请说。” “一则就是耗损,拿下了凉州,毫无疑问就需要分兵治理凉州,而凉州地广人稀,羌族遍地,每年的叛乱不休,战争不止,要稳坐凉州,每年都需要投入大量的粮秣和财货以及人力进行平叛,耗费着实巨大,除非有足够的实力,否则凉州便如同累赘一般。” 刘琦慢悠悠地点了点头,道:“还有呢?” “其次就是辖境问题,君侯目下能够与凉州接壤的地方,就是武都郡,一旦武都郡被夺,汉中与蜀郡跟陇西郡的联系就会被切断,那凉州对于君侯而言,就是孤悬在外的弃地,随时都有被吞并的可能,所以这一点还请君侯有个准备……所以说若是能夺取凉州,利益很大,但同时风险也很大,如何取舍,还请君侯自决。” 第七百二十三章 关中局势 长安城。 刘备带领人马赶到长安的时候,正巧赶上长安城发生了件大事。 威震天下,赫赫有名的名将皇甫嵩去世了。 这位汉朝末期的东汉名将,在长安镇守了不到两年的时间,在这期间他替朝廷招募了三万五千余的关中精锐之士后,也落下了生命最后的帷幕。 而长安的部队,也因为皇甫嵩的去世,而暂时陷入了权力真空状态。 但这个状态并没有维持多久。 身为太师刘虞代表的刘备抵达之后,立刻便联合张辽,对长安城的一众将士进行收编。 张辽身为并州军战将,一支都是较为独立的存在,且自打王允重新在雒阳立朝之后,张辽就一直在关中和皇甫嵩一起镇守长安,相对其他并州系战将而言,更是自由。 当初重新立朝时,张辽是因为能力而被王允看上,而特意从吕布手中挖出来放在长安的……至于皇甫嵩,则是王允用来约束张辽的存在。 按道理而言,张辽应该算是吕布的麾下,但相比于魏续,侯成,曹性那些人来说,张辽也不能完全算是吕布的人,因为他的麾下有一支直接隶属于他的军队,那就是当年雒阳北军中的并州系。 自打当年董卓从吕布手中挖过张辽的一次墙角之后,凭心而论,张辽就不太受吕布的待见了。 可反倒是当年背叛吕布背叛的很车堵的魏续等人,依旧能够得到吕布的重用,这当中的原因说起来其实也简单。 因为张辽从来就不完完全全的属于吕布的直属不下,最多算是附庸。 附庸不同于下属,附庸有着独立的军队指挥权,可以随时改换门楣或是独立自主。 随着朝廷建立的时间愈长,张辽镇守长安的时间愈长,他愈发能够感觉到,自己今后在朝中不能只是单单的依附于吕布了。 倒不是张辽善变背主,在实际上而言,吕布从来就不是张辽的主公,最多只是他昔日的上司,要说主公,也得是何进,董卓这些人才算。 雒阳和天下的格局日渐复杂,张辽也需要开始想一下他和他手下的这些兵将门的前程了。 直到前番刘虞来长安巡视,与张辽私下里一番谈话之后,张辽的心中方才猛然透亮了起来。 跟谁混,都不是最名正言顺的! 只有跟随当今天子,才是王道。 虽然随着吕布等人一同归顺了朝廷后张辽被委以重用,但张辽的心中一直有一个疙瘩,也是他的一块心病。 身为护君联盟之一的陈王刘宠,当年就是因为被他砍伤而死去的。 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说不大,是因为这个天下已经纷乱,汉室衰微,别说是弄死一两个诸侯王,董卓当初换了天子,也没见那些士族朝臣能把他怎么样。 说不小,是因为再衰微,这个天下还是姓刘的! 谁敢保证汉室就肯定不会再次中兴? 若是汉室中兴,那他看似刘宠的罪,很有可能就会被人重新翻出来。 这事一直是他的心病。 直到刘虞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张辽才有些回过味来……彻底抹去他这块先前污点的机会来了。 自己若是肯归顺天子,直接为陛下驱驰,那就是宗亲刘氏之将。 当朝天子赦免他的罪过,日后便是换了皇帝,也不好再拿这件事来治他了,而且天下人的悠悠之口也会被堵上。 再也不会有人拿他当初弄死刘宠的事情说事儿! 皇帝都赦免了我弄死他曾祖父的前罪,别人还有什么资格说三道四?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张辽当即表示,愿意随同刘虞一起中兴汉室,为天子效力。 …… 刘备来到了长安,虽然有一些直属于皇甫嵩的偏将和校尉们对刘备接掌军队表示反对,但在天子名诏和群龙无首的情况下,更兼张辽从旁协助,刘备还是很快就在长安站稳了脚跟,并将反对刘虞的战将统统捉拿下狱,以最快的速度安定了长安的局势,并伙同张辽一起收缴了长安的兵权。 随后,刘备命人火速前往通知刘虞,请他前来长安坐镇。 刘虞抵达了长安之后,便立刻按照先前的计策,派人给李傕和郭汜送去了书信,并派人去雒阳请旨,让李傕,郭汜,段煨,李蒙,王方等分散在凉州的军阀,率兵齐聚长安,商议讨伐韩遂和马腾的战策。 长安兵权被刘虞掌握之时,被刘琦指派前往长安去协助刘虞的徐荣和赵云,此时正在斜谷口附近驻扎。 虽然他们两人被指派前往相助刘虞,但因为事关重大,在没有得到最终最准确的全局情报之前,他们还是要谨慎行动,不能随意与刘虞会和。 毕竟,刘虞不同于刘琦,徐荣不能轻易将己方跟对方完全捆绑在一块。 另外,还有一件事让徐荣踌躇不前。 就是他觉得自己没有用着趁手的副将。 刘琦指派赵云给徐荣当副将,其实徐荣的心中是有些抵触的。 毕竟,这小子名不见经传,原先也不过是刘虞在幽州启用的一个义军首领而已,且他在刘虞的军中充其量也不过是个监军,根本没立过什么大的战功。 当初刘虞在幽州与袁绍,公孙瓒等人对峙,靠的也是刘关张,和这赵云根本没什么关系。 因此徐荣对于刘琦这次的指派有些不满,觉得他胡乱派将。 …… 不曾想,徐荣和赵云在斜谷驻扎不到三日,突然有一天晚上,他们大营右侧的粮仓遭到了关中黄巾贼的劫掠。 等到徐荣等一众兵马赶到的时候,黄巾贼早就已经带着部分粮草逃之夭夭。 徐荣见天色已晚,唯恐有埋伏,况且损失不大,就没有打算追击,但赵云却主动请命去追,并说黄巾前来钻空子劫粮,若是不予以痛击,只怕会助长贼寇的气焰,且于三军士气不利。 徐荣问他要多少兵马,赵云言只需百骑便可。 听了这话,徐荣差点没乐掉大牙,不过为了羞臊一下赵云的面皮,还是让他领人去了。 但万万没有想到,赵云率领百骑而出,深夜追击,竟然还能赶上黄巾贼众,杀敌数百,并斩前来盗粮的两名渠帅首级,其余黄巾贼丢下粮车,作鸟兽散。 当第二日清晨,赵云将百骑骑士,黄巾渠帅的首级,粮车等一样不少的交付到徐荣面前的时候,徐荣这才对这名年轻的战将刮目相看。 用兵之道姑且不论,单说武艺和勇气,这赵云就绝非一般人可比。 而且得胜而归的赵云面色如常,丝毫没有骄傲的神态,也不多言,只是很平静的交接了兵马和辎重。 这份淡定和从容,也让徐州非常欣赏。 他终于明白,刘琦让这个赵云给自己当副将的原因了。 第七百二十四章 培养赵云的人 赵云立下了功劳之后,并无任何志得意满的表现,依旧是勤勤恳恳的去做他分内的事情,就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徐荣也没有立刻嘉奖赵云,只是让手下暗地里去打听,看看赵云是不是故意在自己面前装相,一回过头就在军营中自命不凡了。 但打探的结果也是一样,赵云确实就跟没事人似的,依旧是该干什么干什么,且待人豁达有礼,不狂不燥,极显沉稳。 徐荣终于明白了赵云的价值在哪里。 他也知道了刘琦委任赵云给自己的用意何在。 …… 这天晚上,徐荣将赵云叫进了自己的帅帐。 “末吏赵云,拜见将军。” “子龙不必多礼,坐!”徐荣伸手,指了指旁边的座位。 赵云并没有因为徐荣对他突然热情起来而感到惊诧或是兴奋,他只是平静的走到一边坐下,正襟危坐,静听徐荣的吩咐。 “子龙,前些日子,关中黄巾余孽来我们这里劫粮,多亏你深夜率百骑而出,斩其主将,杀散其众,夺回粮草,方全了我军的颜面,徐某这段时间军务繁忙,也没顾得上慰劳你,你不会怨恨本将吧?” 赵云轻轻一欠身,道:“将军过赞了,这只是末吏分内之事而已,何须慰劳。” “哈哈哈,不骄不躁,沉稳有度,果然是将才的苗子,某甚喜之……唉,说实话,徐某原先看错了你,出兵这段日子对你一直颇为冷待,如今方知子龙乃是真丈夫,本将这里给你赔个不是。” 赵云站起身,道:“不敢,云年轻识浅,本就不堪大用,承蒙将军不弃,自当效犬马之劳。” 徐荣挥挥手,让赵云坐下,道:“子龙,你可是常山人士?” “正是。” “不错,固有我燕赵男儿的风范。” 赵云第一次露出了疑惑的神色:“将军不是凉州人么?” 徐荣哈哈大笑道:“很多人见我当年追随董相,皆以为我是凉州人,实不知我乃幽州玄菟人出身,你我皆乃河北燕赵男儿,虽非同乡,但归根结底,也算是同根所出了。” 赵云闻言恍然大悟,不过他听徐荣称呼‘董卓’时,依旧呼为‘董相’,略略一挑眉,却也没多说什么。 虽然只是一瞬间的表情变化,但还是被徐荣看到了蛛丝马迹。 他哈哈大笑道:“董相被世人认定为国贼,这事我自然是知道的,我如此称呼他,就我目下的身份而言,确实不妥……但他毕竟对我有知遇之恩,我虽非西凉军人,但却被董相破格委以重任,二十年来随他东征西讨,屡次升迁,说实话,若是没有董相,就没有今日的徐荣,世人皆可不敬重于他,但我不行,就算相国被朝廷定为逆贼,我也不可对相国有半分不敬,这是做人的本分。” 听了这番话,赵云第一次露出了敬佩的表情。 他站起身,对着徐荣抱拳行礼道:“将军高义,赵云佩服!” “哎,不必如此!”徐荣挥挥手哈哈大笑道:“你别到旁人那里告发我,我就感激不尽了……子龙你是哪年生人?” “末吏生于建宁三年。” 徐荣扒拉着手指头算了一算,慨然叹道:“真是大好的年纪,让人羡慕……唉,想当年我如你一般大的时候,也是正好投身军中,如今时光飞逝,二十年已过,我已四十有五,老头子一个了。” 徐荣这话不是他自谦,四十五奔五十的人在军中确实就算是老将了。 “子龙啊,说句中听的话,看你的样子,应不是士人出身,亦非大族吧?” 徐荣这话问的挺直接,也挺没礼貌,换成别人或许早就急了。 但正如他所言,赵云和徐荣都是燕赵男儿,而且还都是武人出身,行事上倒还真就是没有那些士族的规矩,直来直往,心胸亦都是比较宽阔。 赵云很是自然的答道:“将军看的极准,赵云却非高门出身之人。” 徐荣点了点头,道:“那你的兵书,想来也是读的有限了?” 赵云摇了摇头:“从没读过。” 这年头,兵书本来就是稀缺物,不像后世一样,想看孙子兵法,鬼谷子兵法什么的,去书店一买好几个版本,最不济上网一查也到处都是。 能够有资格看到兵书的人,屈指可数,基本上都靠祖传……大部分人都是只闻兵书之名,未见兵书实物。 徐荣点了点头:“这就对了,依某观之,你武艺不俗,马术精湛,带骑兵的本领也强,这都是在咱们河北之地练出来的,但如此下去,你三五年最多也就是个能带几千人的都尉之才,若想当大将,非得有十年二十年的经验去磨砺不可。” 这话说的很实在。 没有兵书,也就是说没有先贤的经验可以借鉴,那统帅大军的能耐,就需要从实践中一点一点的磨,看着简单,但实则很难。 先是从一百人,两百人,千人,三千人,万人……带的人越多,需要处理的军务也就越多,能够运用的战术就越多,但同时麻烦也就越多,手下的将领们该如何分配,如何调用的说道就越多……而且作战经验还要有战争作为前提来磨砺,你还得尽量打赢! 打输了,兵没了,就得从头再来。 更惨的是命没了,直接拜拜。 所以仔细想想,将军这个职业,也是一项竞争力极强的高危行业,众人都往一根独木桥上挤,彼此把对方往桥下推。 最后活下来那个,就是威震天下的将军,但他的经验都是建立在敌人的尸体上。 手中没有上万条人命,根本就算不得名将。 赵云不晓得徐荣为何突然问他这个,不由面露疑惑。 徐荣呵呵笑道:“其实我的经历跟你很像,我这一身本领和功绩,也是这二十年来在凉州,并州等边郡之地与人作战时杀出来的……子龙,你我虽不是同郡生人,但在遍地都是南人的荆州和益州,也算是半个同乡了,我原先走过的路,都是你现在再走的……若是你愿意,从这一仗开始,你就跟在徐某身边,徐某将如何用兵,如何调遣士卒,如何排兵布阵,在何种地势用何种战法,一点一点的传授给你,如何?” 赵云闻言不由大惊。 徐荣是什么人?年龄和黄忠一般大,在西凉军中唯一一个以幽州人的身份,成为董卓麾下重要战将的人物。 甚至,他还打败过孙坚。 武艺,箭术,机谋……他可能排不上数,但在行军布阵,用兵打仗,指挥兵将这一方面,他可是老手了,而且战绩还在那摆着。 这样的人物,愿意将他的经验传授给赵云,赵云如何不惊? 赵云拱了拱手,疑惑道:“我与徐将军,非亲非故,将军为何如此厚待于我?” 徐荣笑呵呵地摸着自己的下巴,道:“嗨!实话实说,一则因为你我同是河北人,二则我看你有大将之风,三则我这年近五旬,这辈子也不会干别的,就会带兵,家中那几个小的也不是打仗的材料,将来眼睛一闭,棺材板一盖,这行军打仗的本领,若是不传下去,我心里不是个滋味,但让我著书写兵法,咱也确实没到那个水平……干脆,还是找个传人,手把手的教比较顺我的意。” 第七百二十五章 李郭反叛 徐荣想要培养赵云,在某种程度上而言,其实也是有他自己的私心的。 如今的徐荣已经四十五岁了,和黄忠的年龄差不多,在刘琦的军营中,属于一名老将。 但论起资历和功绩,他跟黄忠可是永远无法相提并论的。 而且徐荣身为董卓军旧部,在刘琦的军队中,他几乎没有什么合拍的人,连一个可以说些真话的同僚都没有。 而赵云也是新来的,和徐荣同是北地人士,同时徐荣能够多少看出,赵云是个有前程有发展的人,而刘琦对赵云也似乎颇为看重。 如此,自己不妨趁着赵云在荆州军中目下还处于最低谷之时,向他主动示好,再借传授兵法和排兵列阵之机,与赵云结下一份交情。 赵云日后若是在荆州军中崛起了,说不定年老的徐荣还能指望上他一些什么事情,这都说不定。 从这一日开始,赵云便算是徐荣的半个亲传弟子,一万兵马往关中进行的途中,何处可以安营,何处可以布防,平原行军如何列阵,山道行军如何列阵等等……徐荣都会根据他们所遇到的不同的地形和情况,来给赵云做出分析,并传授他的经验。 不得不说,徐荣这二十多年的军旅生活不是白混的,有了他的亲自指点和说明,赵云对于行军布阵的认识,在短时间内有了一个质的飞跃。 徐荣和赵云徐徐进兵,并没有着急去长安与刘虞会和,而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刘琦的使者赶到了徐荣军营,对他下达了刘琦的指使。 刘琦的指使很简单,在李傕和郭汜等人没有到达长安之前,不要轻易去与刘虞会和,只等李傕,郭汜等人对长安动手,在内外夹攻,牵制住对方的兵将。 …… 与此同时,李傕,郭汜,段煨,王方,李蒙等人接到了刘虞的传令,让他们率兵前往长安与己方会和,共同讨伐韩遂和马腾。 李傕等人没有任何的犹豫,各自组织兵马,开始向长安进发。 而等在长安的刘虞,则是磨刀霍霍,准备用鸿门宴将这些西凉军阀首领一举拿下。 但事实证明,刘虞的想法有些天真了。 那些西凉军阀,一个个都是常年在刀口上滚过来的,特别是他们昔日跟随的人,乃是董卓。 没吃过猪肉,难道还没见过猪跑么? 朝廷中的士族群体,对他们的态度是什么样的,他们自己心中都跟明镜似的。 朝廷召他们平叛剿贼?防他们还防不过来呢!还会让他们平叛? 摆明了就是要置他们于死地的。 其实按照正常的逻辑概念来说,刘备给刘虞所设的这条计谋并没有什么大问题,但对方是不是普通的西凉人,而是董卓的属下…… 刘备在不了解西凉军阀的情况下,设下了这条计谋,在某种程度上而言,属于纸上谈兵。 这些西凉军人一个个性如烈火,面对这样的召集,他们岂能认命? …… 夜色深沉,刘虞躺在床榻上睡的正香。 自打从幽州返回了雒阳之后,刘虞没有一天闲着,都是在忙忙碌碌中度过,以他这个年龄的人来说,可谓身心疲惫至极。 如今在长安将皇甫嵩的军队尽皆收服之后,刘虞便觉得已经没有什么事再值得自己操心了,接下来就是静等李傕等凉州军阀入瓮,将他们一网打尽。 心理上的包袱卸下来了,刘虞的神经也就不那么绷紧了,因而最近这几日,他睡的极为香甜。 “报!” 突然间,门外传来了一阵急呼。 那声音既急促又响亮,将刘虞从睡梦中惊醒! 刘虞猛然坐起身,不满的向着门外看去,语气略显的有些紧张。 “发生什么事了?” “太师,长安附近的屯营以及槐里、茂里、鳌屋等地皆为人所据,仓禀武库被人劫掠一空,诸位将军皆在正厅等候,请太师前往商议应对之策!” 刘虞听到这,心不由得一阵狂跳。 一种不妙的感觉,瞬息间涌上了他的心头。 他急忙起身,穿上衣服,然后着急忙慌地随着那名侍卫向着正厅而去。 此时的正厅之内被油灯照亮的如同白昼,刘虞手下的重要人物都已经齐聚在此。 刘虞到了正厅,坐在正当中,大袖一挥,示意众人不要多礼,问道:“眼下长安周边是何情况?” 张辽迈步出班,拱手言道:“禀太师,长安西面以及西北面,已经有六县连续失落,而我们在长安周边布置的前哨营盘,也已经被对方拔了个干净,如果末将估计的不错,能够在这么短时间内将我们在西面的布置全都清除掉的,也只有西凉军的李傕和郭汜之流了。” 刘虞紧紧地攥着拳头,目光深邃地望着张辽,道:“文远此言,有几分把握?难道就不会是关中黄巾亦或是白波贼么?” 张辽认真地回答道:“太师,末将有十足的把握此事乃是李傕和郭汜等人所为,关中黄巾和白波贼虽势大,但平日里也只是会去一些县乡之地劫掠,距离长安和雒阳如此近的地域,除非真是缺粮缺到不行,不然黄巾贼就算是势力再大,一般也不会轻易出兵前来袭扰……而太师向李傕和郭汜等人发布了召集令之后,不出数日便立刻有县城失落的消息,如此细思的话,不是他们还能有谁呢?” 刘虞的面色铁青,斜眼看了一眼刘备。 刘备的脸色很不好看,但却也是无可奈何。 看起来,自己当初给刘虞献的这条计策,惹下了大祸。 刘虞来回四下看着众人,道:“既是李傕,郭汜等人造反,那当务之急,我等该如何是好?” 张辽朗声言道:“李傕,郭汜,李蒙等人麾下的西凉军士虽强悍,但他们自从被朝廷敕封之后,在关中诸县屯兵,一无农耕,二无军屯,所有的军粮全靠搜牢下辖乡绅黔首,其兵卒虽强,却并不会长久,依照末将来看,太师手中的雄兵之数不下于李,郭等人,又有长安坚城为屏障,想要挡住李,郭等人并不困难,太师可以一边凭借城池之坚固与李,郭等人作战,一边派人暗中前往西凉军的属地,策反当地乡绅豪强,乱其后方,断其辎重粮道,李傕等人若不能速胜,时间一长粮草不敷,必然溃败。” 张辽昔日在吕布麾下的时候,对西凉军也多有了解,李傕郭汜的职位虽在张辽之上,但他们的战法和优势,以及劣势和缺点,张辽心中都是门清的。 刘虞听了张辽的谏言,不由大喜过望。 他重重地一拍桌案,道:“文远真乃是大将之才,当可大用……老夫就将这长安的布防之权交给你,你替老夫挡住李傕和郭汜等人,若能破了西凉军,翌日老夫向超朝廷举荐之时,定可授你将军之职!” “谢太师!” 刘备闻言,心中略感有些苦涩。 按道理来说,以他和刘虞的关系,这统领三军的位置,理应是由自己来担任的。 但刘虞当众却将布防的事情交给了张辽,摆明了是对他献策失误的事情有些不满。 却见刘虞转头看向他:“玄德,你就负责辅佐文远,好生布防吧。” 刘备终于不是凡人,喜怒不形于色,他深吸口气,朗声言道:“备谨遵将令!” “再派人置书于刘伯瑜,请他火速派兵来助。” “诺。” 第七百二十六章 贾诩谋叛军 刘虞所在的长安遭到了李傕和郭汜率兵来袭,他派人去找刘琦派兵相助,但可惜刘琦现在根本抽不出多余的人去管他。 他先前已经派徐荣和赵云领一万军去相助了,关键时刻此二人自然会领兵与刘虞等人共同夹击,犯不上他操多余的心。 目下,刘琦的压力也很大,他要面对的是韩遂和马腾纠结起来的西凉军! 据说韩遂在凉州纠集了程银,马玩,杨秋,候选,李堪等诸多凉州大豪,再加上他自己的兵马,不下七八万人,虽然成分和杂乱,但兵力确实强大。 但刘琦这边,也是兵强马壮,人数上虽比对方少一点点,但论及装备和军士的素质,刘琦的兵马比凉州的叛军联军强上一大截。 但现在问题的关键,还是在于西凉叛军的战马数量太多。 根据庞德提供给刘琦的情报,金城以北的各郡马场基本都已经被韩遂和马腾两个人给垄断了。 至于候选,程银,杨秋,李堪等人的战马则是分散于陇西,安定,北地等处,论质量肯定是不如马腾和韩遂军中的战马质量好,但数量却也不可小觑。 探子回报给刘琦的情况,是西凉叛军的各路兵马已经齐聚于金城郡,其部马军的数量不计其数,能够上阵的战马最少也有八千以上,而拉驮辎重的驽马和驮马的数量更是数不胜数。 而且这还是仓促之间聚集的战马数量,若是再给他们更多的聚集时间,他们聚集的人数还会远远超出这个数值。 虽然刘琦已经打定主意,按照贾诩的谏言夺下凉州,但凉州的各部势力错综复杂,羌族首领和豪强遍地,要将他们逐个击破收拾,要花费的精力肯定是不只一点点。 但刘琦还是坚定信心不动摇。 在不久的将来,身为南方最强势力的他,就要直接面对北方的强敌袁绍和曹操。 他们两个人占据着中华当下经济,历史,技术都是最为先进的北方地区,同时在人脉的资源配比上,北方也是远远的超过南方。 虽然益州和荆州经过自己的开发,势力逐渐强大,但终归也不过是不到五年的时间而已。 刘琦估计,若是袁绍和曹操之间能够如同历史上一样一决雌雄,他倒是可以乘隙图之,这样胜算较大。 但是眼下的情况与历史上大不相同。 曹操没有奉迎天子入许昌,而自己在南方的势力要远远的超越历史上的刘表和占据荆州和益州时的刘备。 自己目下的势力太强了,而曹操又远比历史上要来的弱……在这样的情况下,他真的能够脱离袁绍的掌控,而与他一争短长么? 刘琦现在最担心的,就是曹操会继续附庸于袁绍,甚至甘当袁绍的马前卒,日后再寻机起事。 若真是袁曹不分家的话,刘琦的觉得他们想要灭了自己不是没有可能。 虽然他们不可能永远不分家,但如今自己的势力确实已经达到了一个规模,更何况天子在某种意义上还是亲近于己,袁绍和曹操不是傻子,让他们在这样的局势下在华北争霸,概率真的是非常低。 若果然如此,那刘琦就一定要为自己积蓄足够的力量与北方的两股巨大势力相抗衡。 凉州是天然的战马牧场,他一定要拿下来。 …… 在得知了马腾和韩遂所集结的兵马数量后,刘琦连续两天没有好好的睡觉了。 他一直在细细的琢磨应该怎么才能快速的战败马腾和韩遂。 打败韩遂和马腾,刘琦觉得没有什么难度,连董卓当年都被他击败,这两个货也定然是不在话下。 问题的关键,在于如何‘快速’取胜。 这支叛军自灵帝时期开始就存在,直到现在都没有别消灭,可想而知这块骨头究竟有多难啃。 夜色已经深沉,刘琦站在冀县的县署正厅内,手持油灯,对着舆图来回翻看着。 究竟该用什么办法去与西凉骑兵交锋呢? 最好的办法莫过于强弩阵! 论及弓弩的数量和弩兵的质量,刘琦自信在这大汉的境内,没有一个州的弩军可以与己方抗衡。 若是能够用强弩击溃彼众,毫无疑问是最好的选择。 但若是要用弩兵对敌军的骑兵造成毁灭性的打击,那就需要选择合适的地点,同时选择合适的战术。 若是能在山谷中布阵,对于刘琦而言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但问题是,韩遂能上当么? 当年在凉州,刘琦和李傕徐荣二人就曾经和对方交手过一次,当时他就是在山谷内设下伏兵,大败了李傕和徐荣一阵,重创西凉军士气,当时作战的遗址,就在冀城和关中交接不远的地方。 如今刘琦卷土重来,韩遂和马腾还会步李傕和徐荣昔日的后尘么? 只怕很难,毕竟当年那一账,在关中和凉州的影响极大,荆州军的强弩兵,也是靠着那一战,打出了名头。 刘琦望着皮图,长叹口气,无奈地摇了摇头道。 有些难办啊…… “嗯咳咳!” 门口突然响起了一阵咳嗦声。 刘琦转过头,却是他的文掾贾诩,抱着一摞简牍,慢悠悠的走进来。 他将简牍轻轻地放在刘琦的桌案上,恭敬地道:“君侯,这些奏报末吏已经全都复核过了,没有任何问题,请君侯验看。” 刘琦没有管桌上的那摞简牍,而是冲着贾诩招了招手,道:“你过来。” 贾诩没有迟疑,快步走到刘琦挂在厅堂正中的舆图前。 “你说,这韩遂和马腾,纠结了七八万人,小一万的骑兵,如此庞大规模的队伍,我当用什么战法,才能速胜?” 贾诩长叹口气,道:“末吏昔日已经向君侯谏言攻取凉州为上的策略,但具体应如何实施,却非贾诩所能揣度,事关排兵布阵的军中大事,君侯还是找诸位中郎将,校尉,司马商议才是。” 刘琦的脸上瞬息间就露出了不满的神色。 “这里四下无人,你能不能跟我好好说话?” 贾诩的表情古怪:“末吏说的挺好了……” “你是不是觉得,我最近脾气好了,治不住你了?” 贾诩:“……” “零陵郡明年有个郡丞的职位空出来,我本来还想让你二子去上任的,毕竟他这些年的治理县城的功绩不错,但似你这般表现,这事我回头还真就得好好琢磨琢磨了。” 贾诩伸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 这小子对待自己,真是一点都不客气呀。 其实早在汉中那次深谈之后,贾诩和刘琦就已经交心,彼此之间的隔膜不像是原先那般厚了。 但贾诩为人总是天生愿意保持有一份疏远,别说是刘琦了,就是他亲爹,贾诩也会习惯性的保持点距离。 换成别人,也就无所谓了。距离就距离吧。 但刘琦偏不。 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毛病,贾诩但凡对他有点疏远的意思,他就得想法设法的打破这层隔膜,软的硬的他都用,让贾诩防不胜防。 而且刘琦似乎沉浸其中,乐此不疲。 贾诩也算是侍奉了几任主公,且都是凉州边郡武人出身,但像是刘琦这么不把自己当外人的,说良心话,着实没有。 良久之后,却见贾诩长叹口气,下意识的伸手抚摸着胸口。 心脏有点不舒服…… 少时,待贾诩回过气来,他轻轻地扫了一眼刘琦,然后低声道:“末吏认为,君侯没有必要一定要先打赢。” “不打赢?” 贾诩轻轻地点了点头,道:“韩遂叛军的组成复杂,不光是他和马腾的叛军,同时加入进来的,还有凉州的诸多豪强,各自为政,自己都盘算着自己的那点事,君侯若是一下子就打赢了他们,末吏恐这些人会齐心协力,劲往一处使,到时候君侯反倒是难打,倒不如先败他几阵,来个骄兵之计,给那些人一种错觉,就是这关中之地,很快就会落入他们的囊中了……” 说到这,却见贾诩顿了顿,似乎在犹豫着什么。 应该是有些话不好说出口。 “有什么话就说吧,不用有诸多顾忌。” 贾诩闻言一愣,遂道:“依照末吏来看,这个世上,同患难易,但想要同富贵,却难啊。” 第七百二十七章 与叛军的交锋 贾诩的话在不知不觉间,竟然是说到了刘琦的心坎里。 这个老家伙的心里实在是太阴暗了,他似乎总是在关注着这个世界上所有阴暗的角落,而人间那些充瞒阳光的地方,他似乎总是可以自动忽略,视而不见。 但仔细琢磨一下也没啥毛病,人家贾诩有这样的表现也是正常的。 在这个战祸不断的世间,在这人命不如狗的社会,谁还有心情去看什么人间的美景?再说了,战争绵延,人口锐减的人间地狱,也根本不看不到什么所谓的美丽景色…… 刘琦甩了甩头,将脑海中的杂念抛出头去。 他抬起手,手指在舆图上来回滑动,最后落在了冀县的位置上。 “诈败的话,以骄彼心,倒也不是不行,只是韩遂等人的联军骑兵太多,我的大队人马若是诈败而走,仓惶之间被对方追击,奔走践踏之下,定然损伤极多,一个不好还容易全线崩溃,变假败为真败。” 贾诩摇了摇头,道:“君侯错了,老夫所言的诈败,不是如此肤浅的诈败,而是徐徐而败,不乱而败,且战且走。” 刘琦闻言奇道:“如何徐徐而败?” 贾诩道:“韩遂和马腾也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将了,与他们联合的那些凉州军阀也多是常年与羌人交手的沙场骁雄,君侯若是急行交战而败,必然会让他们看出破绽……彼或是不追,或是以力搏之,这对我们都没有好处。” “那你的意思是?” 贾诩走到舆图前,伸出瘦巴巴犹如鸡爪一般的手,在舆图上来回比划着…… “先固守在冀城,与对方交战,固守几日,待双方力竭之时,再行撤兵,走绵诸道,在此地安营扎寨……” “绵诸道?”刘琦的脑海中一下子想起了什么。 贾诩淡淡一笑,道:“君侯也记起来了?不错,绵诸道正是当年君侯用强弩阵第一次大败李傕和徐荣的谷道,当时彼军折损两万余众,士气大磋,也正是由那一仗作为基踮。” 刘琦的反应很快,他一下子就明白了贾诩的意思:“我们在绵诸道驻扎,西凉叛军就会觉得咱们故技重施,会在绵诸道布下埋伏,因为不敢轻易追击……” 贾诩淡淡地道:“不错,所以届时我军就可以安然撤的走,然后去往关中和凉州交境的清水县驻扎,待叛军抵至,我军可再与其交锋,届时依旧死守数日,待双方拼杀的力竭之后,再缓缓向关中腹地撤离……” “那叛军若是追上来怎么办?设伏破之?” 贾诩摇头道:“不需要,只要谨慎的派兵断后即可……依照老夫对那些西凉本土豪强的了解,他们连续经历了几场硬仗,又见君侯撤走没有埋伏,心下自然就开始乱想了……因为君侯没有设伏,只是且战且走,他们便会以为君侯现在是强自支撑,实则不敌,有些人会骄气日盛,有些人还会猜想太师在长安与李傕等人交战不敌,君侯是因为太师的召唤而着急撤兵。” 刘琦若有所悟的点了点头。 贾诩慢悠悠地继续道:“君侯在沿途可留下一些辎重和粮食,好似是因为撤退慌乱而遗留下来的,让西凉军心中琢磨不定……当然,即使他们当中有人想追,但也绝不会轻易追上来的。” “为何?”刘琦疑惑道。 贾诩的嘴角露出了一丝不屑的冷笑:“因为他们名为联军,实则各自为政……君侯虽是且战且走,但却逢地必战,西凉叛军一路追下来也定然是损失不少的,这些凉州豪强,受了损失,且兵进关中,哪里还肯再去为韩遂出力?届时他们必然都势必想要同盟多受损失,自己则是保留实力,以求日后取利。” 刘琦缓缓地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我明白了……文和果然高明,这份见识真非一般人所能及……那就按照你说的办。” …… 数日之后,杨秋,李堪,程银所率领的大部人马,先行抵达到了冀县。 刘琦则是以冀县为大本营,并在旁边设立了三座营盘,彼此互为掎角之势。 双方见面,二话不说直接开打。 西凉军的骑兵虽然多,但骑兵只是适合平原之战,并不适合攻城拔寨,刘琦命人建造坚固的营盘堡垒,用为屏障,并用弓弩军和大盾兵为中坚,与西凉叛军交手。 西凉军的势头虽然猛,但面对荆州军,却也难以占到什么便宜。 毕竟这几名凉州豪强份不同属,各怀心思。 且他们麾下军卒虽然悍勇,但整体素质并不高,反观刘琦麾下则是齐聚了诸多名将——甘宁,庞德,张任等人,随意揪一个出来都是可独挡一面的猛人,另有关羽和张飞也是勇猛无匹,精通战阵,由他们坐镇指挥各部,说实话刘琦想胜或许不能急胜,但想输也不容易。 最重要的,还是有文聘这个善于防守的大将居中指挥。 刘琦将所有兵马的总指挥权交给了文聘。 论及攻城拔寨,文聘或许算不上一流,但若是论守,这天底下没有几个人能是文聘的对手……就算攻坚的人是西凉军也一样。 整个冀县被文聘安排布置防守的犹如铁桶一般,西凉军咬一口就得崩掉几颗牙。 有优秀的兵将作为基础,即使随后又有候选,张横,梁兴等几个势力的兵马加入,但依旧不能动冀县分毫。 …… 日头在雨中几近落下,西凉叛军再经过又一次猛烈的攻击之后,再度退去了。 冀县场地上,数不清的尸体被凉州叛军一具一具的带走,用草席包好统一放在一处,用火烧掉,没有任何祭拜也没有任何凭吊的仪式,只是简易的做了个处理。 就和他们往日在凉州平羌叛的时候一样…… 距离冀县十里的大营处,持着兵器的兵卒一队一队的巡视过帅帐周围,因为下雨而躲进帐篷里的士兵们一边望着外面雨天,一边望着奔涌进来的马队,彼此都在窃窃私语。 不同寻常的气氛笼罩每个人的心头,同时,也笼罩整个西凉叛军的军营。 这些西凉叛军前线都是抱着轻松必胜的心态杀来关中的。 在叛军集结去往关中的誓师会上,韩遂和一众西凉军阀告诉他们的,是李傕郭汜等人和朝廷已经大打出手,关中有累卵之危,这一次他们从凉州出兵,纯粹就是打扫战场捡漏来的,数不清的粮食,财货和女人在等待着他们去强夺,在他们面前的大路,绝对是一帆风顺的。 但是万万没有想到,冀县的荆州军,却给了他们一记当头棒喝。 帅帐之中,几名西凉军叛军的首领正围坐在一起,一边吃肉干,一边跺脚骂娘。 “这西北的事情,和他刘琦有甚关系?他从汉中出兵,来此处与我们专程作对,莫非傻了不成?这对他有什么好处!”候选大口撕咬下一条肉干,一边嚼,一边咒骂刘琦。 他旁边的李堪望着篝火中‘噼啪’作响的柴薪,若有所思。 其实以凉州诸军阀的角度去想,他们是真的想不明白,刘琦率兵来关中有什么好处? 这里离他的荆州和益州遥远不说,而且动辄几万大军来此,军粮消耗极为严重…… 且刘琦军既不搜牢,也不占关中的长安,反倒是跑到冀县专程来组织他们,干费力不讨好的活计。 叛军首领们极不理解,这是图什么。 当然他们做梦都想不到的是,刘琦现在首要的目标,不是要取长安,而是要拿下他们的老巢……凉州。 那个地广人稀,到处都是战祸的贫瘠之地! 好半天之后,方听李堪缓缓开口,做出了一句总结:“这姓刘的小子,到底还是姓刘啊……他如此行径,不为其他,只为朝廷……年纪轻轻的,倒是个愚忠之士,颇让人钦佩。” 程银嗤笑一声,面露不屑:“有荆州和益州这大好的土地,不好像享福,却跑到西北搅这浑水!我看刘家小子也是活腻了……这是觉得日子太好过了!” 杨秋将手中刀向着土地上狠狠一刺道:“你们不要忘了,当初他可是在绵诸道灭了李傕徐荣麾下过万兵马,悬三千人头于冀县之人,虽然迂腐,却也是狠辣之辈,咱们不可大意……” 正说话间,却见一名斥候匆匆来到帅帐外,对着里面的凉州诸将门喊道:“大帅!冀县的荆州军……撤了!” 一颗石激起千层浪,帅帐内一下子就炸了锅。 程银猛然起身,望着那斥候道:“撤了,往哪撤了?” 那斥候操着浓重的西北腔道:“冀县兵马,连夜撤离,奔东而走,不知要去往何处。” “再探!” “诺!” 那斥候走后,帅帐中的一众叛将你瞅瞅我,我瞅瞅你,皆是陷入了一片沉默之中。 少时,方听杨秋缓缓地开口问了一句…… “我说,咱们是追还是不追?” 第七百二十八章 貌合神离 说实话,荆州军的撤离,完全不在这几名凉州军阀的预想内,毕竟荆州军这几日与己方连番鏖战,双方互有损伤,就算是说西凉军多少占了那么一点上风,那占据上风的程度也绝对是有限的。 如今骤然闻听荆州军撤走了,西凉诸军阀们脑海中第一个想到的事情——就是要不要派兵追击。 虽然表面上来看,只有杨秋把这话问了出来,但大家的心中实则却都在琢磨着这件事情。 到底是追还是不追? 稍稍仔细一想,大家心中其实就都有了答案。 说实话,在座诸人,没有一个是真的想推翻大汉朝廷的,他们之所以进兵关中,纯粹就是因为眼下这个局势,进兵关中或许有利可图。 难不成,他们当中还真有谁会闲的没事,想搞一场轰轰烈烈的‘反汉复秦’? 不现实。 如今韩遂和马腾的主力军马,还有跟随他们的其他军阀还在后方未曾至,在场这几名军阀与刘琦已经是酣战了数日,各部都受了不小的损失。 若是再继续强行追击,就算是能打败刘琦的主力部队,但随后再向关中进兵,分配利益的时候,他们还有余力能够争的过其他人么? 答案是显而易见的——此消彼长的道理谁都懂。 少时,却听李堪缓缓开口言道:“这个……刘伯瑜是何等样人,在座的诸位心里应该都清楚吧?” 众人纷纷转头看向他。 李堪轻轻地咳了一声,道:“刘伯瑜当年单骑入荆州,替父收襄阳,短短五年时间不到,南征北战打下偌大基业,哪里是说败就能轻易败的?我感觉这里面有些古怪。” 李堪的话一说出来,众人一下子就都明白他话中之意了。 不管刘伯瑜此举是不是真有古怪……但此刻大家一定要顺着李堪的话往下说。 一直没有开口的梁兴言道:“刘琦善于用兵,万一他是为了引诱敌人,在前方安排下伏兵,我们冒然追击,届时损兵折将,恐大搓三军锐气,还是静观其便的好。” 候选连忙接茬道:“正是此理!咱们的大队人马还没有到,单凭咱们几个的兵马,一旦中了敌计,则太过被动,咱们还是等韩帅等人的大队人马赶到,再行商议不迟。” 众人纷纷点头表示赞成。 …… 刘琦的军马撤离冀县,得到了文聘等人的执意反对。 众将的意思是,如此轻易的向后方退却,属于示弱不说,万一西凉铁骑纵马追上,就算是己方安排下了埋伏的兵将,也未必能够阻拦的住对方的攻势,到时候没有城廓掩体,只是在平原交战,岂不是正中西凉军的下怀? 但刘琦却敢于冒险,坚持己见。 他相信贾诩的判断,也认可贾诩的判断。 若是彼军只有一名统帅,此法断然不行。 但是对方眼下是十余路兵马。 在利益的面前,这十余路兵马在交战的同时,还都想各自保存实力。 事实证明,贾诩和刘琦的猜测是对的。 候选,李堪,程银,杨秋,梁兴等人,真的就是眼睁睁的看着荆州军从冀县安然撤走,不管不顾,任凭他们来去。 很快,荆州军就抵达了凉州和关中交界处的绵诸道,也就是当年刘琦大破徐荣和李傕的山谷通路。 刘琦在观察了绵诸谷的地形之后,当即命令三军在谷内的险要之地,依萍山险之地,安营扎寨,并设下强弩伏兵在谷内,作为防御屏障。 而诸将对于刘琦的眼光也是大为佩服。 当所有人都以为冒然撤退,会遭受对方的追击之后,刘琦则是肯定对方一定不会追击,而果断的下令让众人撤离冀城,前来绵诸谷当道下寨。 这份远见卓识,实是在所有的战将之上……当然,大家都不知道,其实这是贾诩所想的。 但关键问题在于,刘琦为什么要放弃冀城,而来绵诸道安营扎寨? 在哪跟对方打不是打,为何要多此一举? 刘琦并未像他们多做解释,而是静等凉州叛军的第二次进攻。 …… 数日之后,马腾和韩遂,还有剩下的所有凉州战将们全部赶到。 韩遂抵达了冀县之后,首先就是询问刘琦的情况。 当得知刘琦在冀县与己方的人马一番交手,但最终却让刘琦安然撤退之后,韩遂的脸色顿时就变了。 他眯起眼睛,凶狠地来回瞪视着几名凉州军阀,寒声道:“刘琦既然已经从冀县败逃,汝等为何不追,却将他给放跑了?难道你们不知道放虎归山的道理?” 梁兴拱手道:“韩帅息怒,此事我等其实也是经过仔细商议的……我等几人与刘琦在冀县交手,彼军并未受到多大损伤,却冒险从冀县而撤,依照我等看来,这当中一定有所古怪。” 杨秋亦道:“不错,韩帅,不瞒你说,那刘琦现在屯兵的地方是绵竹道,此地乃是当年刘琦战败李傕和徐荣之地,我们寻思了,若是冒然进兵,万一中了刘琦的埋伏,重蹈当年李傕与徐荣的覆辙,损兵折将事小,怕是折却三军锐气事大……” 话音未落,却听韩遂猛然一拍桌案,打断了杨秋的话头。 “尔等不过怯阵而已,还说什么怕折却三军锐气,岂非可笑!”韩遂冷冷言道。 杨秋闻言一愣,接着不由有些火了。 虽然这个盟军确实是以韩遂为首,但大家都是各自为政,并不存在谁是谁的上级之说……你韩遂兵多将广,就可以肆无忌惮的贬斥我们了么? 在场的凉州军阀都是粗莽的西北汉子,一言不合就是干的那种。 杨秋一伸手,刷的一声从腰间抽出佩剑,怒目瞪视着韩遂。 “韩文约,我等在前线奋力拼杀,汝在后阵未动一刀一箭,如今却在此妄自尊大,真当吾等惧你不成!” “反了你!”韩遂一拍桌案,怒道:“给我拿下!” 话音落时,却见梁兴,程银,李堪,候选等人纷纷起身,站到了杨秋的身边,与韩遂怒目而视。 韩遂身后,阎行缓缓的拔出佩剑,站到了韩遂的身前。 马腾见状急忙起身,喝道:“都给我放下兵械!大敌当前,先自内乱,成何体统!” 梁兴冷笑着道:“马帅,您也看见了,非我等想要内乱,实在是韩帅咄咄逼人,欺人太甚,我等与荆州军血战拼杀,折损了不少士卒,到头来连句安慰的话都得不来,却是这般冷言冷语,这盟军待着还有什么意思?依我看,这关中,且不进去也罢。” 马腾长叹口气,转头看向韩遂,向他摇了摇头。 韩遂面色铁青,遂令阎行收起了兵刃。 马腾对众人言道:“其实我也知道你等的辛苦,也知晓你等的难处……罢了,你们不是怕刘伯瑜在绵诸道设下伏兵么?这一次,由本帅亲自率兵,去会战刘琦,若是他真有埋伏,那也自有我马腾一人受着,如此你们放心了吧?” 第七百二十九章 真小人韩文约 马腾当众站出来,声称要由自己去攻打刘琦的军队,这才让剑拔弩张的两边怒火皆冷却了下来。 随后,其他并不站在这两面的西凉诸豪都站了出来,好言安慰这两方,个个都说让他们以大局为重。 最终,双方并没有火拼起来,而候选、梁兴、李堪等豪强则是气冲冲地离开了韩遂的大寨。 虽然双方适才都拔了剑,大有不死不休之势,但在马腾与其他凉州军阀看来,这倒也是没什么了不起。 在这凉州这个野蛮的地方生长起来的人,大家都是为了抢夺生存资源活着,翻脸不认人是常事,今天我拔剑要杀你,明天你举刀要砍我,到了晚上大家坐在一起,一起举爵畅饮,要当生死兄弟,这都是常事。 哪怕是为了生存资源,害兄害弟害父母的事,他们也都干。 少时,待一众西凉军阀都出去之后,帅帐内只剩下马腾和韩遂以及他们的部下。 马腾刚要开口,却被韩遂直接打断。 “寿成兄!你对这些贼子也未免太客气了,他们这些人都是欺良怕硬之辈,你对他们越是纵容,他们便越是不知深浅,强行要骑在你身上拉屎尿!这些人不用对他们客气,若是真的惹急了,我拿刀挨个剁了他们!” 韩遂说这话的时候,吹胡子瞪眼,表情极为狰狞,语气也不客气,让马腾很是反感。 马腾的脸色也有些不好看了。 “文约,你我也做了数年弟兄,咱们两军在凉州也算是唇齿之军,如今讨伐关中,一致对外,你我当站在同一阵线,马某今日为你解围,你却以这般态度对我,是何道理?你可还将我当兄弟么?” 韩遂被马腾一阵义正言辞的斥责,面色忽红忽白,表情阴晴不定,很不好看。 帅帐之中,陷入了一阵尴尬的沉默。 少时,却见韩遂站起身来,对着马腾长作一揖,道:“寿成勿怪,韩某也不过是一时情急,心中焦虑,毕竟事关重大,不能走错一步,还请寿成兄多多海涵。” 马腾叹了口气,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你既是心中焦急,那又为何着急造朝廷的反?当下确实陷在了这进退两难的情况之下。” 韩遂闻言,沉默不语。 马腾见韩遂不说话,也不逼他,只是拱了拱手,道:“罢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你我乃是同一条船上的人,眼下摆在眼前的路只有一条了……我先去收拾兵马,准备会战刘琦。” 说罢,便见马腾冲着韩遂拱了拱手,转身走出了帅帐。 看着马腾消失的背影,韩遂不由长叹口气。 “韩帅,您适才着实有些冲动了。”阎行转过身,对韩遂拱手言道。 “是啊,我确实是冲动了,但不冲动不行。”韩遂的嘴角挑起了一丝笑容。 阎行见状心中不由一惊,一个刚刚跟同僚差点火拼的人如何会露出这样的表情?这当中肯定是有问题的。 “彦明啊,你不懂,这些个匹夫,一个个常年在凉州,都是骄横跋扈惯了,此番进入关中,更是都抱了想要谋利的态度,本帅适才若是不当着他们的面,把事情挑破,回头进兵,他们更是会得寸进尺,不肯用心……” 阎行略有些犹豫地道:“只是适才韩帅已经与他们撕破了脸,末将怕您与他们之间,会出现隔阂……将帅不和,恐危及三军。” 韩遂闻言,哈哈大笑,一个劲地摆手。 “放心,都是一群愚鲁之辈,哪里会那么记仇?你也不是不知道,在咱凉州的地界上,从来都是刀戈大于情谊!回头你代我挨个拜访一下那几个莽夫,许诺攻下关中之后,予以重利,不用两日,他们就会把今天的事情忘得干干净净。” 阎行依旧是不明所以。 韩遂先把杨秋、候选、李堪等豪强得罪了个遍,然后又主动让自己过去示好,翻来覆去的目地究竟何在? 韩遂很显然是看出了阎行的想法。 “说实话,今日的目地,不过是想激寿成率兵去战刘琦……眼下刘伯瑜在绵诸道当道下寨,他究竟打的什么主意,谁也不知道,若是让韩某人率兵去战,那是万万不能的……但候选、李堪、杨秋这些人,也刚刚率兵与刘琦交战过,如今我们的大队人马抵至,若是再让他们出兵,他们也是万万不会答应的……在这种情况下,需要有一个人出头才是。” 阎行闻言沉默了。 半晌之后,他才缓缓开口道:“所以,韩帅您故意与那些人争吵,冷以颜色,激怒他们……就是为了引马帅主动请战?” 韩遂长叹口气:“是我对不起寿成兄了,但眼下这事,也确实只有他能够胜任。” “马帅与我军同为一体……他可是我们自己人啊。” “糊涂!”韩遂重重地一拍桌案,怒道:“什么自己人?老夫与马腾昔日乃是敌手,彼此相互攻杀,不死不休,今虽归为一体,但难保日后不会再分兵为二,如何算得上自己人。” 阎行闻言不由沉默了。 少时,方见他冲着韩遂长作一揖:“韩帅指点得是,末将明白了。” 韩遂长吁口气,无奈道:“在咱们这些同盟中,其余诸人皆不足虑,唯有马腾的兵马数量与我一般,若是不在进攻长安前,尽可能削弱他的实力,真到了长安,他若果真要与我一较短长,却又该如何是好?未雨绸缪,还是要的。” “正是,末将明白了。” 韩遂挥了挥手,道:“去吧,做你该做的事……彦明,本帅如今最为信任的人,只有你了,这些事情,本帅不方便出面,你一定要替本帅好好运筹才是。” 阎行急忙拱手:“韩帅放心,末将自当尽心为韩帅分忧解难。” “还叫什么韩帅,回头咱们当了一家人,老夫的基业也就是你的基业……是不是?” 一听韩遂又有想召自己当女婿的打算,阎行的后背冷汗直流。 他唯唯诺诺地应了几句,随后便找借口离开了韩遂的帅帐。 返回了自己的帐篷内,阎行在认真地思虑了一会之后,决定冒险一次。 韩遂老辣弥坚,做事不讲仁义,满心都是算计,还太会演戏…… 而且他眼下还是叛逆之贼,阎行年纪轻轻,自然不想跟他一条道走到黑。 先前阎行还能忍,但是今日听了韩遂的肺腑之言,阎行只感觉浑身发冷发麻。 一番细思之后,终于再次写了一封书信,然后召来了自己的亲信,让他持着自己的书信,奔绵诸道而去…… 第七百三十章 阎行的野望 绵诸道的荆州军大寨中,刘琦站在空旷平原上,一边轻轻摇摆着手中的羽扇,一边仰望星空,认真地观察着。 他的身边站着贾诩,正认真地给他讲述天上的星相奥妙。 “所谓的三垣,乃指的是上中下三垣,垣乃是星官之名,上垣是为太微,中垣是为紫微,下垣是为天市,三垣下有二十八星宿,东西南北各有龙玄雀虎七星宿,分别是角、亢、氐、房……” “停一停,停一停。” 刘琦伸手拦住了贾诩的话头,他轻轻一咳,羞愧道:“你说的太快了,我有些记不住。” 贾诩闻言一愣,随后笑着摇了摇头:“观星之法,乃谶纬一道,皆方士所学,君侯身为一方霸主,不许记住,大概听个意思即可,难不成君侯还真想每日夜观天象,算天下气运不成?” 刘琦哈哈一笑,道:“为什么不呢?星相一道,自古有之,备受世人推崇……不过你这个老师,当的也是真不够称职的,教人东西就如同倒豆子一样的往外倒,都不给学生一点消化的时间,天下的老师若都是如你一般模样,这世间的学生怕是什么都学不成,全成了废材……” 贾诩无奈道:“末吏本就不适合当讲师。” 刘琦轻摇羽扇,抬头又看了会天上的点点繁星,道:“世人皆言天象可映世间大事,有些人对此不信,有些人却深信不疑,不知文和对这件事情怎么看?谶纬之道,你是信还是不信呢?” 贾诩沉默了片刻,方道:“信。” “为何?” 贾诩淡淡言道:“先人传下来的玄学,自有其奥妙之处,不然也不会传下来,贾诩乃是浅薄粗鄙之人,岂敢质疑先人,是故自然是要信的……不过,却也要看信在什么地方。” 刘琦闻言显得颇感兴趣,道:“那对于谶纬之学,你信它的地方是在哪?” 贾诩认真地道:“若说信的地方,那可就多了……比如何处有山川灵气,比如哪州哪县有天灾人祸,比如哪里有紫气东来,哪州会出黄龙,哪州有帝王将相出世等等。” 刘琦奇道:“那你不相信的地方,又是什么?” 贾诩淡淡道:“前程,命数……之类的,不信。” 刘琦一开始有点没听明白,想了一会大概就了然了。 他信的都是天下大事,所谓的老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但只要是跟他自己相关的,便一概不信了…… 这个老狐狸!真能故弄玄虚。 刘琦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羽扇……这是他为了学习星相,特意让人给自己做的,看来没啥用了。 他将羽扇插入后腰的腰带上,然后百无聊赖地伸了个懒腰……对于夜观星象的这件事,也没有那么热衷了。 本以为这玩意或许有点理论依据,但现在看来,还是自己过于天真了。 “也不知道,韩遂和马腾他们什么时候会派兵过来。”刘琦突然转移开了话题,道:“自打咱们驻寨在绵竹道之后,这些凉州军阀好像就没了动静似的,静的让人起疑。” 贾诩不以为意地道:“快了,君侯勿要着急,想要勾起西凉叛军的骄纵之心,就要沉得住气,依照末吏的判断,经过前番在冀县之战,再加上君侯屯扎在绵诸道这个让他们比较心忌的地方,那些凉州叛军彼此必会经过一番推诿,才会确定由谁来试探君侯的实力……” 刘琦轻轻地一挑眉:“若是他们都裹足不前呢?岂不是就会无限期的僵持下去?” 贾诩摇头道:“断然不会,韩遂手中没有足够的粮草支持长时间的消耗战,他已经会想尽一切办法,让一路或是两路叛军来试探我们的实力……韩遂此人,心思狡黠多谋,同时又心狠手辣,那些凉州叛军首领,都不会是他的对手,早晚必会让他激出一路前来与我们会战。” 就在刘琦和贾诩商议战事的时候,甘宁大步流星的向他走来。 “君侯,末吏手下的巡哨兵士,捉到了一个凉州军的奸细,他自称乃是阎行的信使,说有要事拜见君侯!” “阎行的信使?”刘琦先是一愣,接着脸上露出了笑容。 阎行和自己,一直私下都有联系,而刘琦深知阎行不甘于屈从于叛军,渴望能够有更大的发展,他很早之前,就向刘琦表露了想要投诚的决心,只是时机未到而已。 “带信使到帅帐见我。” “诺。” 刘琦和贾诩随即返回帅帐……少时,便有甘宁亲自押解着一名西凉军卒来到了刘琦的面前。 刘琦大概向他询问了几个问题之后,基本可以断定他确实是阎行的人。 阎行虽然是凉州人,但心思比较缜密,他既然派人来见自己,自然一定是会将一些能够让刘琦信服的事情告诉使者,以免他被刘琦误杀。 在得到了刘琦的信任之后,那使者遂将阎行的书信呈于刘琦。 刘琦细细地通读完一遍之后,不由哈哈大笑。 “文和果然是神机妙算,若论正兵之计,荀攸在你之上,但若论揣测人心,果然还是非文和居首!” 说罢,便见刘琦伸手将信笺递给了贾诩。 贾诩伸手接过,仔细地看了一遍之后,一双老眼不由缓缓地眯了起来。 “韩遂果然不负我等之望……想不到这一次,他谋算的人居然是马腾,可叹那马腾也是西北人杰,却被韩遂玩弄于鼓掌之上,着实可惜。” 刘琦问道:“除了这封信外,你家阎帅还有何事要禀明于我?” 那使者急忙道:“小人乃是阎帅的心腹,祖孙三代一直侍奉阎帅族系,阎帅今日派小人前来,乃是托付小人,言剪除凉州凶逆的时间已到,凉州叛军数万之众,虽然势大,但却犹如一盘散沙,各自为政,彼此提防,阎帅愿为内应,助君侯一举破敌,将这些凶顽之辈尽皆扫除,助朝廷平定西北!” 刘琦闻言不由惊诧。 “你家阎帅的建功之心,竟如此之急……剪除如此多的叛军凶逆,这可不是一件小功劳啊。” 那使者言道:“阎帅说了,大丈夫建功就要建不世之功,犹如君侯一般于少年称雄,方不负大丈夫之志。” 贾诩漠然地看着那名使者,突然道:“做内应相助君侯成事,剪除十余路叛军贼首,这可不是一件小事,一个不好就是身死族灭的结局……你家阎帅冒这么大的风险,终归还是要有所求的。” 使者颇为惊诧地转头看向贾诩。 虽然贾诩的名气在凉州颇响,但他离开凉州时间已久,况且他平日为人低调,故而这名使者还真就不认识他。 “不敢问君之大名?” “不用问,回答老夫的问题即可。” 那使者又转头看向刘琦,却见刘琦微笑着点头:“说吧,你家阎帅有何要求?” 那使者顿了顿,道:“我家阎帅来时曾言,若果能成事,请君侯表奏我家阎帅为凉州牧!” “凉州牧?”刘琦闻言颇有些吃惊:“我还不过仅仅只是一个益州牧,有何权力表奏他为州牧?” 那使者忙道:“阎帅说了,君侯为人低调,当年灭董之后,以君侯之功,足可任大将军之职,但君侯却特意将大将军之位让与袁绍,自己甘为四镇,居于袁绍曹操之下,实属难得,在阎帅心中,君侯乃是大汉朝的第一忠臣,天子视君侯为至亲,亲称‘皇兄’,若有君侯作保,此事必成!” 顿了顿,却听那使者又道:“阎帅说了,西凉诸郡地广人稀,地域广大,一州之地几可比拟中原三州,君侯的势力主要在南方,而朝廷更是没有多余的力量管辖西北,凉州叛羌众多,分本地人而不能治之,这偏僻之所,阎帅愿意替朝廷,替君侯管辖,但不论如何,阎帅将永远忠诚于君侯,只要君侯一句话,阎帅愿意率领西北所有的郡国之兵,替君侯扫荡任何敌人……阎帅永远视君侯为主公,只是想恳请君侯,给阎帅一个机会……况且阎帅的父母族人如今皆在荆州,这已经足矣证明阎帅对君侯的忠诚了。” “唉。”刘琦长叹口气,露出赞赏的神情:“阎彦明真乃是忠贞之士,原来他当年送父母去荆州,除了让父母避祸之外,原来还有这么一层深意在,我若是拒绝,只怕会寒了壮士之心。” 那使者闻言大喜道:“君侯这是答应了?” 刘琦哈哈一笑,道:“我有拒绝的理由么?只不过我毕竟只是一个外藩镇守,阎帅能不能当上凉州牧,毕竟目下在雒阳给朝廷当家的,是王太傅和新上任的刘太师……不是我刘琦一人就能说了算的,我只能是尽力而为。” 贾诩挑了挑眉,嘴角一挑,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但那神情不过一闪即逝。 第七百三十一章 斗将 刘琦好言安抚了那名阎行的使者,答应保奏阎行为凉州牧,随后便安排侍卫带领那使者下去休息。 阎行的使者走了之后,刘琦再次将阎行写给自己的信拿了起来,认认真真地又读了一遍,喃喃道:“凉州牧,凉州牧……呵呵,好一个凉州牧。” 随后,刘琦随手将那信笺扔在了桌案上。 他转头看向贾诩,笑眯眯地道:“文和,这事你怎么看?” 贾诩早就猜到刘琦会问他,但他并没有着急回复刘琦,他只是慢悠悠地问道:“敢问君侯,可是真心想替阎行奏请凉州牧之位?” 刘琦淡淡言道:“州牧之位何等重要,况且他阎行不过是边郡一武夫,既非宗亲又非名士,王允和刘虞岂能轻易许之?再说了,就算是能许,我也不想。” 顿了顿,刘琦遂道:“翅膀太硬了,就不容易掌控……贾龙和任岐皆为前车之鉴。” 贾诩摸着自己稀疏的胡须,道:“但那阎行的父母,眼下毕竟在荆州境内。” 刘琦微微一笑,道:“你不是曾跟我说过,凉州边郡之人,很多不通礼数,不行忠义,便是兄弟姐妹,父母子女,皆可卖之么?” 贾诩心下暗道,想不到自己说过的话,他还记得。 “君侯此言不错,凉州之人,特别是边郡武人,其生长环境与汉人大有不同,性格皆过于自私,且寡于学,不可过于相信……但若想掌控凉州,还真就非得需要一名在凉州本地有名望的大将不可。” 刘琦闻言皱起了眉头。 “文和的意思,是既用且防。” 贾诩额首道:“凉州的形势太过复杂,势力太多,叛羌遍地,若没有本土人代为镇守,单靠君侯麾下的这些猛将,恐也无法治之,依照贾某看来,这阎行还是要用的,只是这凉州牧的职位……” “这凉州牧的职位,我还是要替他争取一下的。”刘琦突然开口,道:“只是我纵然替阎行争取了,朝廷那边不准,我亦无可奈何。” 贾诩暗暗点头,心下赞了一声“高明”。 “至于到底应该给阎行一个什么位置,到时也要看他在此战中的表现……且先不管他,咱们先应付马腾便是。” 贾诩听到这,突然道:“君侯,此番与马腾交战,还需留手,不要让双方损失太大,不然岂不是就是中了韩遂之计?” “甚善。” …… 次日晨间,西面的平原上,一道如同黑色巨浪一般的骑兵队伍出现在了荆州军的眼帘。 大批骑兵踩踏着大地,发出巨大的轰鸣声,如同奔雷一样地向着绵诸道的方向涌来。 即使刘琦现在已经立下了坚固的大寨,但守护在寨中的荆州士卒们依然是被西凉骑兵的威势所震惊。 虽然老兵之中,有很多人也参与过当年讨伐董卓之战,这样的场面倒也是不陌生,然此情此景,依旧还是会让人感觉到浑身发颤。 不多时,马腾的大队人马便抵达了绵诸道大营前的三百步开外。 “止步!”马腾大喝一声,着令全军站定。 随着马腾的大喝,便见大队的骑兵前前后后的在原地站定。 战马厮鸣,军士呼喝,一股肃杀之气开始在绵诸道前的场中蔓延。 就在这个时候,却见对面大寨的大门缓缓被打开了。 一骑飞马而出,直奔着马腾之所在而来。 西凉军没有对那名骑兵动手……很显然,那是刘琦派来与己方谈判的使者。 少时,那使者被西凉兵带到了马腾的面前,向马腾递上了刘琦的战书。 “尔等身为大汉边陲之将,昔日曾为叛逆之臣受朝廷恩典招抚,理当恪尽职守,保卫边疆,守御疆土,以报天子特赦之恩,今却不思悔改,强自兴兵谋逆,其罪可诛,天地不容。” 马腾身后的偏将闻言顿时大怒,举刀就要砍杀了那名荆州军骑士,却被马腾伸手挡住。 “你家刘镇西除了让你来损贬本帅之外,总该有些正事吧?直说吧,他送这战书,想怎么打?” 马腾一伸手,将刘琦写给他的战书扔在马下,却是连看都不看。 那骑士昂首挺胸地道:“刘镇西为避免两方军士交手,死伤甚重,生灵涂炭,想派人与将军斗阵决胜!” “斗阵决胜?”马腾闻言哈哈大笑,道:“刘伯瑜不敢与我西凉铁骑正面交锋,想出了这么一个办法……哈哈,荆州军被我们吓破胆了!” 随着马腾的呼喊,便见他身侧的西凉骑士们都是大声的呼喊。 “荆狗惧我铁骑,不敢出战?” “如此懦弱,也敢妄称强兵?!” “呜呜呜!荆州人胆小如鼠,不敢应战!” “南人果然皆是懦弱之辈!” “呜呜呜!” “嗷嗷嗷!” 在一片嘲讽和奚落声中,那荆州军的骑兵显得有些愤怒,不过好在这样的情形,在他来时刘琦和贾诩皆已经预测到了,并教给了他应对之词。 却见荆州骑士一挺胸,喝道:“这绵诸谷内,两年前在此阵亡了近两万的西凉铁骑,其中有三千余人的首级被悬挂于冀县城头,一时间天下之军闻我荆州军之名,无不胆寒……汝等再强,还能强得过董卓么?荆州和益州两州十八万将士,若有一人怕汝西凉军者,我就地将头斩下,拱手献于汝等悖逆之徒面前!” 这一番话说得铿锵有力,斩钉截铁,颇有气势。 更重要的……是他说的都是事实。 那些适才高呼的西凉军卒,此刻脸色一个个变得铁青,目光中露出了骇人的杀气,似要将那荆州骑兵的身体撕碎。 偏偏凉州军中的人都嘴笨,说不出什么来反驳他。 马腾冷冷地看着他,嘴角的肌肉来回抽搐着。 不多时,方听他缓缓开口道:“你们家刘镇西,想如何斗将?” 那骑士立刻回头:“久闻贵军中有一名年轻善战的小将,名为马超,其年齿虽幼,但却驰名西北,平定羌叛无数,我军中有善战猛士,想与他一决胜负,若是贵军赢了,我军立刻兵撤三十里,行往渭水大营,若是我军胜了!就请马帅移兵回凉州,向朝廷呈递降表,马帅可敢应么?” 第七百三十二章 黑虎白龙 马腾万万没有想到,对方想要约战自己的儿子马超,一时间都有点没反应过来。 不过,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心中却是异常的欣喜。 马超现年十九岁,虽然还不足双十,但正值青春力壮之年,这两年来,他在凉州境内率兵南征北战,为马腾和韩遂打败了不少的劲敌,其用兵之法也是由马腾亲自传授的。 两年前,随同刘琦征战董卓的马超还是颇为稚嫩,但是经过了这两年磨砺,马超应成长为了一个优秀的年轻将领,其指挥骑兵的本领放眼凉州诸郡,绝不在他那些先辈之下。 最主要的,是十九岁的马超眼下武力绝伦,放眼整个凉州境,竟无一人能当他的敌手……至少马腾近一年多来,已经没有看到谁能跟自己的儿子以武力相抗衡了。 要知道,凉州边郡之地,民风彪悍,各级军人都是在刀尖上舔血过来的,论及个人勇武,哪个是吃素的? 可在这样的人群中,马超却能拔得头筹,足见其武技之强! 在马腾的心目中,自己这个儿子已经是天下第一了。 …… 己方的使者正在与马腾沟通,刘琦则是全副武装的站在箭塔上,遥望着对面军阵的情形。 甘宁‘蹭蹭蹭’的翻上了箭塔,快步来到了刘琦的身边,笑道:“听说君侯想要与马腾对赌?” 刘琦笑着转头看他:“兴霸如何知晓?” 甘宁笑呵呵地搓着手,道:“适才某家在下面,看到张飞身穿重甲,整备战马,面色颇凝重,似有出战之意,一问之下才知,君侯竟然是想让他出去与马腾军斗将?” “这张翼德的嘴倒是挺快。”刘琦无奈地摇了摇头,道:“确实如此……与其与马腾军硬战,损兵折将减弱战力,倒不如是用斗将来的省事一些。” 甘宁砸吧砸吧嘴,道:“君侯也未免太小心了,就算是正面硬拼又能怎么样?西凉铁骑是厉害,但只要君侯筹谋得当,将士用命,想要一举破马腾这一支敌军,也并非不可能,凭咱们荆州军目下的实力,放眼天下何人敢敌?” “轻点吹吧。”刘琦翻了翻白眼,道:“我都没有你这么能吹,况且咱们此番北上,共计有六万将士,其中还有一万被徐荣和赵云带走,剩下这五万兵将,就算是能把马腾和韩遂打残,回头我还能有余力入关中了么?要知道我不是专程来灭马韩的。” 甘宁呵呵一笑,也不知道他是听懂了还是没听懂。 “君侯,那马腾能答应斗将么?”甘宁转口又问起了别的。 刘琦轻轻地点了点头,道:“若无意外,马腾一定会答应,一则我觉得马腾对他的长子马超的武艺有信心,二则韩遂和其他的凉州军阀皆在后方,唯有马腾一人率兵来此,不管他当初是因何原因来的,但我料定他此刻的心中一定都不会是太舒服,我许诺他若是他赢了,我军后撤三十里,这对于马腾来说,或许是最好的结果,既不损兵折将,回去面对那些凉州军阀时,也不会丢了颜面。” 刘琦说了这么一大通,也不知道甘宁听没听进去。 却见他嘿嘿一笑,上前两步道:“君侯,那张飞也不是君侯的嫡系,听说早晚都要去雒阳找刘备的,有这等建功立业之机,君侯为何要让给他,不如让某家代替他出战,定将马超生擒回来,给君侯扬威!” “建功立业之机?”刘琦有些哭笑不得:“你当那马超是那般好应应对的么?那小子纵横西北,若说他是西北第一猛将,他也当之无愧,与他交手,稍不留神就有丧命之危,这等惊险之事,我岂能让你去做?你可是我的爱将。” 甘宁一听刘琦这么称呼他,心中很是受用,便也不再争抢去对阵马超的事了。 但刘琦说的确实是实话。 与马超拼斗,是一件极为凶险的事情,就算他麾下猛将如云,各个身怀绝技……但他舍不得让他们轻易犯险。 而张飞好勇斗狠,同时还是刘备的嫡系,跟自己关系不大,终归不能为自己所用,纵然折损了,自己也不会心疼。 约定好斗将的事宜之后,刘琦随即命令张飞出战。 张飞手握丈八蛇矛,胯下烟云乌骓马,身披重甲,头戴狮头兜鍪,纵马奔驰到了大营之前。 “打开寨门!”张飞一声大吼,声音如雷震动四野。 大寨的门缓缓被打开,张飞正要飞奔出去,却见上方的箭塔处,刘琦闪出了半个身子,冲下方喊道:“翼德多加小心。” 张飞仰起头,一边在原地打马,一边冲着刘琦喊道:“君侯放心,稍后看俺将那马超生擒归营!” 刘琦摇了摇头,道:“翼德切莫大意,那马超乃是悍勇之辈,虽然年轻却勇武非常,其武艺不下于并州的吕布,实乃你之大敌,切莫手下留情!若是能刺死他,最好一矛刺死,免得反遭其祸!” 张飞朗声道:“君侯放心!” “稍后你出寨门,只管去报玄德公的大名,如此可扬叔父之名,一举两得。” 张飞见刘琦这般为自己着想,心下甚是感动,他拱手保全道:“君侯放心,俺去去就回!” 说罢,猛然一夹双腿,纵马直冲出大寨,犹如一道黑烟一起绝尘,直奔前方的战场而去。 刘琦望着张飞的背影,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甘宁疑惑地道:“君侯,属下不明白,您为何要让张飞报那刘备的名号?就算他是刘备属下,但他眼下却是在您麾下听令的。” 刘琦淡淡一笑,道:“张飞勇武过人,马超也是边郡猛将,这两个人两虎相争,谁能伤了谁,都说不好……万一马超让张飞一矛戳死了,这日后的摞烂自然要由他兄弟三人去背,我可不想将马腾得罪彻底了。” 甘宁听了之后,不由咧了咧嘴。 刘镇西的心思,也未免太缜密了些吧?这仗还没打,就为以后的事开始考虑了? 张飞纵马奔出军营,来到场间,冲着对面的西凉叛军军阵高喝道:“哪个是马超?快快出来受死!” 马腾在军阵之中,见张飞冲了出来,不由哈哈大笑。 他一甩马鞭子,遥遥地指了指张飞,道:“这等山中莽夫,也配独战我儿?似此愚鲁之辈,吾儿三招之内,就可将其刺于马下,刘伯瑜用他来与我对赌,简直荒谬!” 说罢,转头喝道:“孟起何在?” 身着白色锦袍的马超策马直接奔驰出阵,直奔张飞而去。 少时,马超矗立于张飞的对面,扬起手中长矛,喝道:“匹夫呼喝什么?你马家少君在此!无礼之徒,可识锦马超否?” 张飞冷冷一笑,将蛇矛高举过头顶,大声道:“俺乃大汉皇亲刘玄德义弟,吾兄被天子名诏召入京中匡君辅国,乃当朝太师左膀右臂,俺兄弟皆为大汉股肱之臣,如何会认识你一个叛军之后,反贼之儿?简直可笑!” 第七百三十三章 猛将的比拼 马超马孟起,出身凉州,身上有四分之一的羌人血统,自幼便纵横西北草原大漠,为人高傲不羁,六岁的时候,就能用弓箭射狼,九岁便能骑马纵横草原,十多岁的时候,就持矛纵横西北,遍战北地诸雄,所向披靡。 西凉羌人见了马超,皆惊叹这少年为天人! 张飞张翼德,幽州人,多少年来也是随同刘备南征北战,所向披靡,如今他正值壮年,矛法纯熟,力量绝伦,面对天下任何人,张飞都有着能与之一战的决心和勇气。 这两人相遇,正是棋逢敌手! 听完张飞的讥讽之言后,马超大吼一声,挺矛纵马,直冲张飞而去。 两个猛将在场地之中,终于交手。 张飞和马超的兵器在半空中相交撞击,发出惊天动力的一声巨响,这一声巨响如一道闪电一般划过战场,传到马腾军和刘琦军士卒的耳中,各个心惊莫名,好像整个关中的大地都在这一刻都为之颤抖。 双方将士们的目光都紧紧地集中在了两个人的身上。 丈八蛇矛在半空中淬出一道修长的寒芒,搅动着天空的太阳光线,阳光因为被铁器头部的搅动,四散破碎,挥洒遍地,而兵刃的素缨则在风中摆动飘抖着。 两柄长矛在半空中划着不规则的圆,忽快忽慢,看起来却不让人难以接受,只让人觉得这件兵器是一件活物,仿佛有着自己的生命,正在按照自己的意志再对人强行进攻。 两人正硬撼之时,却见张飞的长矛用力向右方一撇,将马超的兵械激荡开去,然后在一刹那化刚为柔,支取马超的咽喉软弱处。 马超的双眼刹那间瞪的浑圆,从来没有人能够与他交手时,还将他的兵械荡开,别看他年纪轻轻,但是若论力气,还真就是从来没有输过,可眼前的这个铁塔似的汉子,其气力很明显却在他之上。 马超急忙将身体向后一仰,身体整个下弯,堪堪地躲开了张飞的这致命一击。 而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瞬间,马超深吸口气,一只脚脱离了马镫,让身体能够摆动的幅度更大了。 他用力一挥手,整个长矛在空中划成一个巨大的圆形,罩着张飞的脑袋就轮了过来,势能断金碎石。 张飞急忙收回长矛,在千钧一发之际用力挡住对方的攻势,两件兵械相交在此发出巨大的轰鸣声。 而马超也乘着这个空挡,直起了腰背,重新套上马镫,摆正了身姿,准备再次与张飞决战。 两个人的战马暂时分开,互相对峙着……此时此刻,两个人彼此浑身上下都洋溢着浓烈的杀意。 西凉叛军阵中,马腾的脸色被惊的煞白,他不敢相信地看着远处的情形,嘴唇抽出,抓着缰绳的双手不为人察觉的抖动着。 马腾身后的一名羌族校尉低声道:“大帅,末吏观那张飞的武技似不在马少君之下,实乃当世罕见的勇武之将!少君与他交手,一个不好,恐有性命之危!” 马腾适才还是对自己的儿子信心满满,如今见到这种情况,心在一瞬间就揪了起来。 但事情已经到了这般情况,马腾纵然是想反悔,也已经不行了。 他招呼过手下的偏将,吩咐道:“传令三军,严阵以待,让骑兵等我军令,随时准备出击去助我儿!” “诺!” 另外一面,刘琦站在箭塔上,迎着阳光遥望远处的情形。 他的武艺不及马腾,看不出张飞和马超交手的各种细节,但却也能够看得出来,这两个人现在的较量非常凶险,双方但凡有一个人失误,只怕会是立刻身死殒命的结局。 别说是在场中比拼的人了,就算是他们这些在旁边关注的人,也都看的是一身冷汗淋漓。 不过说的真,猛将的比拼着实超乎自己的想象,比看什么摔跤拳击要来的精彩多了,饶是生性冷静的刘琦,此刻竟也被看的人血沸腾。 就在刘琦大呼过瘾之际,关羽匆匆忙忙的跑到塔楼之上,冲着刘琦拱手道:“君侯,还请整备兵马,随时准备出战去救我三弟!” 刘琦露出颇为惊诧的神情:“怎么?难道翼德已露了败绩之相?我怎么没有看出来。” 关羽重重地摇了摇头,道:“非翼德已露败绩,只是依关某观之,那马超虽然骁勇,但毕竟年纪太轻,性情鲁莽,作战经验尚未及完全,而翼德正值全盛之年,不论是经验还是武艺纯熟,当都在马超之上……只是……” 关羽转头看向远处正在坐在的马超和张飞二人,道:“只是若翼德果真得胜,那叛贼马腾岂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家儿子受伤?必会驱兵来战,我们若是不做好准备,恐事有不济!再说翼德虽在马超之上,但战场决胜不一定只看孰强孰弱,万一马超反伤了翼德,咱们也当速速派兵去协助才是。” 关羽这话很有道理,也是发自真心对张飞表示关心。 刘琦闻言,几乎犹豫都没有犹豫,转头喊道:“兴霸。” “在!” “速速传令三军,严阵以待,准备随后出营去援,另着张任带两千骑兵,陈列于大寨门前,不论翼德是胜是败,都要第一时间冲出去救,不可有半刻耽误。” “唯!” 甘宁说罢,便即匆匆下了箭塔。 而刘琦则是看向关羽,道:“云长也去骑兵营备战吧,若敌方当真动手,云长也好第一时间冲出去,协助翼德归营,刘某在后方为你们压阵……你放心,我既让你兄弟出去了,就一定要保他安全回来。” 关羽见刘琦为自家兄弟思虑的这般周到,心中感动非常。 他重重地一抱拳,道:“大恩不言谢!君侯高义,关某日后定当相报!” 说罢,转身下了箭塔。 与此同时,张飞和马超的战斗,也进入到了白热化的阶段。 “再来!” 随着一声怒吼,便见马超便如同一道白色的流星,而他手中的长矛犹如一条银龙,密不透风的向着张飞的面门而去,莫说对敌,普通人见了这般凶猛的气势,只怕是还没有交手就先自倒下去了。 但张飞可不是普通人。 他瞪大了自己的环眼,蛇矛舞开,如同一头蛮牛一样的迎将而上! 两股力量再次相交,发出一声刺耳的闷响! 但很宽,却又双方的兵械立刻分开,但随后又以极快的速度再次相撞,如同炫光残影一般,往来过招的速度让人看得大呼惊奇。 两人用极快的速度彼此又打了二十余招,招招凶险万分。 张飞双目赤红,黝黑的面色微微红润,一种兴奋的快感在他的身上弥漫着。 张飞随同刘备南北征战,凭心而论,除了他兄长关羽,他至今也没有遇到能够和自己斗上几十回合而不败的猛将,但对于关羽,兄弟俩即使切磋,也多是点到为止,不可能生死相搏。 虽然久闻吕布乃是天下第一猛将,但张飞并没有见过吕布,也不知道这个名号到底是否名副其实。 哪曾想,这个年轻的马超今日竟让张飞感到异常的兴奋。 实乃劲敌也! “好马儿,果然是少年出英雄,俺还真是小觑了你,只可惜,你虽然勇烈,但武技尚不纯熟,不是俺的对手……看在你这般英武的份上,俺劝你一句,投降吧!俺饶你不死,日后还可引你父子前往雒阳,归顺于我兄长刘玄德麾下,俺哥哥乃汉室宗亲,天子近臣,日后必可匡扶汉室,成就大业,以你的本事,若是跟了俺哥哥,不亏!” 张飞这话其实说的倒也是一片赤诚的。 他见了马超之后,也真真切切的起了爱才之心,希望马超能够弃暗投明,归顺到刘备麾下。 但马超年轻气盛,却并不领情。 他反倒是以为张飞在故意出言羞辱他。 马超的两道剑眉渐渐坚起,声音中的怒火隐隐上蹿:“刘玄德算哪路蟊贼?也配在我面前卖弄?简直大言不惭!有本事先胜了我再说!” 张飞闻言不由勃然大怒。 小贼焉敢辱吾兄也? 随着话音落时,马超再次突进,长矛自然而然地摆动挥舞了起来,其速如风变幻流转,令人为之目眩神迷。 没有迫人的杀气,也没有让人心悸的挥舞风声,只是犹如一张银网,将张飞紧紧的包围在其间。 马超手中的长矛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挥舞着,或举,或刺,或扫,或挑,仿佛每一个动作都是那么真实,但同时每一个动作又那么虚幻。 这一刻的马超简直有如天神! 但是经验老道的张飞已经能够看出来,此刻的马超其实已经是很焦急,很心躁了。 论武艺,马超或许和张飞不相上下,但是论及心态,不到二十岁的马超远远不能和已经三旬的张飞相比。 有胜机了! 第七百三十四章 马超的败绩 马超的攻击势同龙虎,手中的一杆长矛犹如一团银光般的炸裂开来,向着张飞攻去,仿若无孔不入,无处不在。 只是一个人,就能够杀出千军万马的气势,着实厉害。 但马超的气势虽然强劲,可张飞已经能够感觉出来马超处于暴怒的情绪中,精神状态不是很好。 虽然张飞的脾气也不是很好,但他毕竟已经人至三旬,不再是年轻气盛。 反观马超依旧是秉性暴烈,一点火就着。 此刻的马超,他的攻击势头给了张飞一种感觉,就是他身上的每一滴血,仿佛都在因为愤怒而燃烧着。 对方这样的精神状态,给了张飞一个非常重要的信号……那就是此战可胜。 挡住了马超的一波强烈进攻之后,张飞假装气喘吁吁,似已经是后继乏力,他咬牙切齿的怒吼了一声,然后便立刻调转马头,双体猛夹乌骓马的腹部,向着后方快速撤离,做出一副溃败转逃之相。 若是换成关羽,吕布,黄忠等人,见张飞在猛攻之下骤然离场败退,心中一定会有所怀疑,不敢轻易追击,就算是追击,也自当多留几个心眼。 但十九岁的马超却膨胀了! 毕竟还是太年轻了,没受过挫折。 “匹夫哪里走!”马超一声大喝,猛的一夹马腹,纵马直追,持矛便奔着张飞的后方追去。 就在一黑一白两匹战马奔驰大概百步之后,张飞骤然勒马站定,手持丈八蛇矛,猛然转身,一记回马枪向后刺出,同时大声怒吼,声音滚滚如雷,震动四野,极具震慑力。 这一变化着实是平地惊雷,大大超乎了马超的预想。 他勒马不及,眼看着自己就要直勾勾的往张飞锋利的矛尖上去撞。 但此时此刻再想停马,怕是已经来不及了。 千钧一发之际,马超只有咬紧牙关,将身体向着旁边猛然一侧,尽力避开要害,任凭那长矛硬生生的‘噗嗤’一声划过了自己的腋窝处,将胳膊和胸膛之间刮了个血肉模糊。 “啊~啊!!”马超被张飞一矛扎穿腋下,疼的不由扬天长啸。 “孟起!”后方的马腾见状大吼一声,然后大手一挥,下令道:“出阵!速速出阵……救人啊!” “呜呜呜——!” 随着马腾军的号角声吹响,便见西凉骑士纷纷纵马而出,铺天盖地的向着张飞和马超之所在。 无数只马蹄踩踏在平原之上,发出了滚滚的雷鸣之声……仿佛要将大地踩踏的粉碎。 荆州军的大寨内,关羽见状大惊,当即也要冲出去。 却见张任急忙伸手拦住他:“关兄且住……不妨事,贼骑距张兄尚有距离,不可能仓促而至,当务之急,是召张兄回营,再行交战,此刻出动骑兵,却非良机!” 说罢,张任也不管关羽同意不同意,转头冲着身后的传令兵道:“立刻鸣金!” “叮叮叮叮!” 荆州军的大营内,鸣金之声响起,其声急促。 张飞此刻正手持蛇矛与受伤的马超对峙着。 听到后方的鸣金之声,再加上马腾军的骑兵已经是铺天盖地的向着自己冲来,张飞有点慌了…… 他当即对马超道:“马儿!今日本当取汝性命,但俺看你有猛将之姿,却属良才,不忍杀你,今放你回去,望你好自为之,规劝汝父,早日归到俺哥哥帐下……滚吧!” 说罢,他一使劲,便要将蛇矛从受伤的马超腋下抽出…… 但不曾想,马超这小子的秉性太过刚烈火爆,更是视死如归。 对张飞放过他这是,小子根本不领情。 马超腋下的疼痛此刻足矣令他昏迷,但他却死咬牙关,猛然一合胳膊,夹住张飞的蛇矛,然后伸手死死的抓住张飞的长矛杆,不让张飞将蛇矛从自己的腋下抽出去。 “匹夫,想走?没那么容易!某家今日就是死在这,也要拉你这环眼贼一起下九泉!”马超声嘶力竭地吼道。 张飞万万没想到马超会来这一套,不由大惊失色。 他双手用力去拽蛇矛,却是将马超疼的扬天长啸。 “啊啊啊啊~!”马超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滑落,疼的双眸血红,但就是死死的抓住张飞的长矛杆不放。 “你疯了?还不放手!”张飞冲着马超暴怒道。 马超此刻确实是疯了,年纪轻轻的他,平日里收到的挫折非常少,在凉州的这些年,都是他击溃别人,却从来没有被别人击败过。 若要细算马超失败的次数,也不过是上一次随同刘琦从征董卓,在对阵时败于吕布,再就是这一次被张飞正面击败。 但相比于那次败于吕布,这一次的失败更加让马超难以接受。 毕竟败给吕布,是在战场上不敌而后撤,属于战略性的败退,不是他个人比不上吕布。 但这一次跟张飞败了,而是彻彻底底的单挑败了,毫无理由可说。 马超纵横西北,最引以为傲的就是他的武艺,如今被张飞一招击败,这位十九岁的少年的自尊心可谓是彻底的被击溃了。 此刻的马超完全不在乎自己的生命,他宁可疼死,也要把张飞拖延在此处,让他不得好死! 张飞用力的去抽自己的蛇矛,马超却只是拼命的抓着矛杆,不让张飞撤手,双方就这么僵持在了原地。 “张飞!某家今日便是死,也要拉你一起上路!” 马超的脸上露出了狰狞的笑容,恶狠狠地冲着张飞咆哮,他的唾液甚至因为情绪过于激动,都喷到了张飞的虬须大脸之上:“你休想走脱!” 而后方,西凉骑兵的距离则是越来越近了。 “你这混人!”张飞狠狠地啐了一口,然后撒开双手,丢弃了蛇矛,转身打马直奔着后方的大寨奔驰而去。 马超看着张飞丢了兵械逃遁,不由大怒,他在后方拼命高呼:“张飞匹夫休走……休走!你、你、你这懦夫!” 问题是,张飞虽然鲁莽悍勇,却并不傻痴,岂能留在这里,跟马超无限期的耗下去? 蛇矛不要就不要了,还是性命要紧。 眼见张飞奔了回来,张任急忙高呼:“打开寨门!” 荆州军的寨门被打开,以张任和关羽为首的骑兵出现在对方骑兵的眼帘中,荆州军的战马厮鸣,马蹄刨地,全仗着背上的骑手驾驭,才没有在瞬息冲出去。 …… 马腾一马当先,奔驰到了马超身边扶住他,然此刻的马超已经因为失血过多,陷入昏迷。 长子受伤至此,马腾自然是心如刀绞,他大吼一声,声嘶力竭地喊道:“全军进攻,踏平荆州军大营!” 他身边的西凉骑兵队伍,并没有停下自己的脚步,而是飞快的向着对面的营寨冲去。 在他们眼中,荆州军想要与己方用骑兵对碰,简直就是不自量力。 但荆州军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和马腾军用骑兵正面相搏。 很快,便见西凉骑兵已经冲到了荆州军大营内的百步之遥。 而营寨高处和栅栏后面的的荆州弩兵,早就已经枕戈待旦。 “呜呜呜!” “放箭!” “放箭!” 荆州军的号角吹响,随后便见铺天盖地的弩箭,向着对面的马腾军骑兵射了出去。 在这种情况下,最有力的武器自然莫过于强弩箭。 荆州多弩,多竹,弓箭之利,天下无双。 刹那间,箭如飞蝗,雨点一般持续不断地落在马腾军的骑兵阵中。 前排的西凉铁骑随即被长长的弩箭穿倒,人死马亡,血肉横溅,密集的箭雨一层层覆盖着那些西凉战马。 站在高处的刘琦眼前,很快就生长出一片“箭田”。 这一轮箭雨下去,对敌军的人数和战马的损伤还是最小的,最重要的,是对凉州叛军中高阶军尉的损伤很多。 凉州叛军的部队有一个优良的传统,那就是崇尚武力,崇尚个人英雄主义。 凉州军的骑兵一旦冲锋,那些中高阶的骑兵战将都是冲锋都在最前面。 这样做,固然可以最大限度的提升手下兵马的士气,激发他们最大的斗志,但是却也最容易造成首领的损伤。 而汉末的军队,一旦首领出事,就很容易出现指挥失灵的情况,届时全员混乱,就很容易遭到对方的强力反击。 刘琦站在箭塔上,遥望着凉州军冲在最前面的骑兵被扫倒了一大片,当即下令:“擂鼓,着张任和庞德的骑兵出战!” 第七百三十五章 敢于胜利的原因 “咚咚咚咚~~!” 大寨之内,雷鸣般的鼓声响彻在平原的上空,震颤着每一个士卒的心房。 “冲阵!” “杀啊!” 随着张任的怒吼声,荆州军的铁骑在铺天盖箭雨的支持下,向着西凉铁骑猛冲了过去,犹如一柄锋利的宝剑,狠狠地刺向敌人的心脏。 他们的气势如虹,如同脱弦的利箭,凶猛的向着西凉铁骑的队伍冲了过去。 西凉军的铁骑受到了荆州军强弩阵的冲击,其进攻的步伐瞬时间被阻隔住了,队形也变的混乱。 而荆州的骑兵们则是抓住了这个时机,加快速度向着对方的军阵猛冲过去,很快就扎入了对方的军阵中,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响动。 三千精骑在奔袭出去的一刹那,就分成了三队,分别由张任,庞德,关羽三人作为先锋率领。 关羽率众居中直冲,张任和庞统则迂回从左右两面迁移,夹击西凉铁骑。 这三千骑兵,乃是刘琦麾下骑兵队中,最为精锐的存在,虽然组建的时间也很长了,但在刘琦的手上,使用的次数并不算多。 论及战马的素质和军卒的战力,荆州的骑兵和数量或许还是有一定的距离的,但是他们有一项长处是北方骑兵不能比及的,那就是荆州军骑士的器械和甲胄,都是用南阳郡最好的精铁冶炼而成。 如今在刘琦的治下,并不缺冶炼的工匠,因为荆州的南阳郡是大汉建国以来,冶炼技术最好的地域之一。 而益州的攀枝花和荆州南部所拥有矿床的年产出,足够支撑整个南方的冶炼供给,哪怕就是大批量的出口往北方也完全没有压力。 说白了,就是不缺自然资源。 没办法,中国南境的几处拥有丰富资源矿场的地区,早就已经深深的印在了刘琦的脑袋里。 刘琦目下还在继续整合辖下各县的冶炼技术,南阳郡本地的冶炼人才和技术是核心,刘琦非常重视这些人才,他将技术最好的工匠予以州府编制,让他们替郡署带徒弟,扩充建设型的人才队伍。 刘琦此举,是为了大幅度的增强荆州南部和益州本土技术水平,争取在这两个大后方建立强大而高产的冶炼基地,保证全境的铁器和矿产制品供应,使荆州的整体经济和军事实力能够达到一个质的飞跃。 …… 这三千精锐骑兵,各个精神抖擞,且皆穿玄甲,手持长矛,腰跨横刀,头戴兜鍪。 而且他们的马鞍和双脚马镫也尽皆配置! 东汉末年,北地的骑兵大部分皆用单脚鞍,且马匹没有马蹄铁,因为铁器物资实在是太匮乏了,根本就不可能为了区区一块马掌,而去耗费有限的铁物资源。 但在不缺乏铁器资源的情况下,刘琦自然要为自己麾下的骑士和战马做到做好。 既能提高战斗力,同时又能减少人员和马匹的折损数量,从武装和科技的角度来弥补南方军队和北方军队之间的地域差距和体型差异。 其实荆州军战力不低的事情,马腾也知道,但他救子心切,眼看着马超受伤,便在不知不觉中动了真火,急躁之下便驱赶西凉铁骑冲上去与荆州军交战。 倒也是不能怪马腾冲动,凉州边郡的人都是在打打杀杀的环境中成长的,他们心中大多没有那么多的弯弯绕,想打就打,想杀便杀。 若是自家儿子当众受伤,尚能隐忍撤兵,只怕那些血性的西凉叛军也会瞧不起马腾,他日后再想在凉州带队伍,怕也是难了。 所以,就算是明知道吃亏,也得干。 刘琦也没有同情马腾……既然你认准了想要血拼作战,那我陪着你就是了! 荆州军,在这个天下,无人不敢敌也。 人衔草,马衔环的三千骑军张开血盆大口,向着对面狠狠地扑去。 骑兵的运用不在于人数多少,而在于对入场时机的把握。 刘琦和太史慈和徐荣等人经过几番研究,深知最简易的战法就是最有效的战法。 先弓弩,再突袭,万变不离其宗,无论碰到什么战况,这都是最行之有效的战术。 “噔、噔、噔、噔!”刘琦的身后传来一阵仓促的脚步声,想来是有人正在攀爬他所在箭塔的登梯。 刘琦没有回头,只是紧紧地注视着前方的战场。 他大概能够猜到此刻来到他身后的人是谁。 “拜见君侯。” “文和。”刘琦的嘴角挂起了一丝微笑。 贾诩站在刘琦的身后,随同他一起看向远处的战场……但见双方的骑兵已经互相冲撞到了一起,数千人的骑兵队伍,喊杀声震天,气势雄壮,每一名士兵都犹如一柄利剑,战场中升腾起无数的血雾光影…… “君侯,为何要派骑兵出击?”贾诩在刘琦的背后突然开口道。 刘琦笑了笑,道:“彼之骑兵来冲营,若是不让骑兵出阵,万一敌军冲破了我的大营,三军将士,岂不任彼踩踏?” 贾诩摇了摇头,道:“凭咱们营中的强弩数量,想要全力射退敌军的骑兵阵,并不困难,毕竟这不是叛军的全部骑兵,而只是马腾一军骑部……君侯,你忘了,咱们说好了要且战且退,诱敌深入,使其骄狂,如今你派骑兵迎战,万一在正面战场上击败了马腾,回头我们又当如何诱敌深入?” 刘琦转过身,紧紧地瞪着贾诩,笑眯眯地道:“事情要分两面性看,若是一味败退,做的太假,反倒是会让对方生疑,反倒是会让对方感到忐忑,悬而不进。” 贾诩慢悠悠地道:“可若是大胜,也一样会适得其反,这个度还请君侯仔细拿捏。” “放心吧,我心中有数。”刘琦一边说,一边笑呵呵地从怀中逃出了一份缣帛,递给了贾诩。 “这是?” “这是昨日从长安来的使者给我的,是刘虞召我去长安的救援信……是真的,不是伪造。” 贾诩犹豫了一下,似乎是在考虑要不要真的去看那封信。 毕竟是当朝太师写给天南边阵大将的书信,若是轻易看了,会不会有些僭越。 刘琦见了贾诩的神态,不由长叹口气:“文和先生,这是战场,千钧一发之际,我着实是没有心情试探你,让你看你就尽管看,你要不看……难不成还需我念给你听?” 贾诩闻言一愣,接着尴尬一笑,伸手接过了刘琦手中的缣帛。 大概看过之后,贾诩恍然大悟。 看起来,长安那边的情况不是很好啊。 “按道理来说,李傕,郭汜,李蒙,王方等凉州诸将,麾下虽有强兵,然当年关中之战,他们的折损也较多……这一年多的时间在关中,他们各自分地割据,缺少财货军粮,全靠搜牢为生,想要招募新兵也较为困难,而刘虞虽然刚刚接手长安,但其城内兵将数量不少,想来应不至于被李傕等人打败吧。”贾诩疑惑道。 刘琦郑重地点了点头:“不错,此事我也想过,故这段时间派人多方打探……但卫士署的军士传情报回来,说是白波谷的黄巾贼和关中的张白骑,乘着关中动乱,浑水摸鱼,竟也来围攻长安,如此一来长安多面受敌,自然就坚持不住了。” 贾诩闻言恍然了。 “难怪如此,长安如此局势,凉州叛军必也会有所耳闻,我军乘此时机,毕其功于一役,大败马腾一阵,然后急撤佯装去救长安,这在韩遂看来,便非常符合情理了。” 第七百三十六章 边将马腾 长安的情况不妙,这就是刘琦敢与凉州军交手的原因。 而且在这种情况下,他敢赢。 因为即使赢了,他也有合适的理由撤退。 主要是,刘琦想借着这次机会,试试西凉叛军的战斗力。 马腾一军的实力,应该是西凉叛军各部的天花板级别,若是试出了他的实力,剩下的人战力如何,刘琦心中基本就有数了。 战场之中,荆州军的诸位勇将,也在这场骑兵搏杀中,充当了重要的角色。 其中,显得特别勇猛的人自然是关羽,他接到张飞之后,随即命身边的一名骑士将多带的长矛抛给他,又将兵械交给了张飞。 虽然没有自己的丈八蛇矛使着顺手,但张飞有了兵械,好歹还是可以反身与关羽共同作战了。 兄弟两人并驾齐驱,冲入敌阵,青龙偃月刀和长矛上下翻飞,配合的极为默契,在敌军的中阵溅起起了一阵阵血雾。 关羽一边手扶长须,一边横扫大刀砍杀着敌人,同时他还不忘了冲张飞叫嚷:“翼德!今日之战,实乃镇西将军为咱兄弟而设,你我兄弟当奋力冲杀,以命相搏以报君侯,决不可浪费了君侯的一片情谊!” 关羽的话,张飞自然是听的,而且眼下的情形,也让张飞感觉到刘琦是专门派出了数千骑兵来接应自己的。 幽州武人虽久在边郡,为人暴躁好战,却也最重义气,知恩图报! 也因此,张飞便不要命一样的随同关羽在敌军阵中拼杀作战……不到一会,死在他们兄弟二人手中的西凉骑士,便已不下三十余骑! 与此同时,分成左右两路包夹的庞德和张任,也是完成了对西凉骑兵的合围,这三千铁骑装备精良,又有良将指挥,更兼养精蓄锐,战意高昂,又有关羽,张飞,庞德这样的猛将为先锋带头冲杀,可谓是锐不可当。 特别是关羽,张飞等人的勇猛善战,大大的激发了荆州骑兵的作战士气,让他们一个个犹如打了鸡血一样,悍不畏死,勇往直前。 荆州军的骑兵先前是经过太史慈调教的,后来又经过徐荣的战术指导,在某种程度上而言,于战术上是克制西凉骑兵的。 毕竟,徐荣原先也曾随董卓跟马腾和韩遂有过交手,多少知道一些他们的战法,而这些经验,早在来凉州之前,徐荣就统统告知了荆州军的高阶将官们了。 不同于凉州军一味拼死冲杀,荆州骑兵在冲入敌军阵营中后,使用也保持着冲锋的阵型,三千骑军在作战时基本都是分为三三一组。 在张任的指挥下,庞德和关羽,张飞三将的带领之下,荆州骑兵一边厮杀,一边来回冲突,始终以保持机动性为主,不以杀人为最主要的目地。 凡骑兵者,须有平易之地,进退无碍,冲杀无匹,战则必胜。 这句话是当初徐荣告知刘琦的。 而这句话也是由刘琦转告给了麾下每一位战将,让他们紧紧牢记于心的要点! 也正是以这句话为基础,才有了眼下荆州骑兵的作战形势。 三千骑兵在冲入敌军阵中后杀伤甚多,三千柄兵械在挥舞突刺之间,不断的溅起血雾与残肢,不一会儿,便见草原上的众骑马蹄下就不知堆积了多少尸体。 有人的,有战马的。 但荆州军骑兵们并没有沉醉。 因为随着战斗时间的加长,他们发现了西凉骑兵的强大之处。 一开始因为错误的进攻指使,西凉骑兵遭到了荆州军的弩箭乱阵,然后又被骑兵突袭,冲击受阻,一时间乱了阵脚,让荆州军占据了上风。 但是很快,他们就重新稳定了下来,所有的骑兵又开始结阵,重新纵马向着三路荆州骑兵发动反击。 西凉骑兵的骑术非常好,他们每一名骑士都是常年骑在马上,纵横南北的优秀骑手,御马的水平比组建时间不长的荆州骑士要强太多,这是刘琦用资源和兵器无法堆积出来的。 军械可以用好铁打造,但一名好的骑手,非得是靠常年在马上磨炼,磨炼五年,八年甚至十年才能磨炼出来的……靠钱靠粮靠资源堆积不出来。 刘琦再高明的主公,也无法破解。 想要弥补这方面的短板,就只能在战术上取胜。 在荆州骑兵与那些西凉骑兵作战的过程中,张任并没有像是关,张,庞德一样向前冲杀,他在后方,命人随时发出指令,调整骑兵的作战方略。 一旦发现己方骑哪支骑兵部队冲杀的太过深入,有陷入敌人包围的危险后,张任就果断的命人用号角发号命令……或是冲击太猛的骑兵改道,他就让侧翼的骑兵去支援……或是在发现了己方冲杀的劲头过来,那就下令重新集结,让骑手们畜满马力,重新布置阵型选择冲锋。 为了能够达到这样的作战效果,荆州军在号角传令这方面,下足了功夫,他们号角传令的频率和号角中所代表的命令,在整个大汉朝,只怕是最多的。 原先,与其他敌人作战的时候,荆州军的这种战法也曾取得过重大的成效。 但是马腾不愧是久在凉州边郡与羌族交手的老兵油子,他很快就看出了荆州骑兵作战的勇猛和难缠,很大程度上,是依赖于号角的传令。 这样的传令方式有好处,可以让三军随时改变战术,用最好的状态去与敌军作战。 但同时也有一个坏处,就是会让士兵产生过度的依赖。 当然,每一支军队都会有这样的依赖,只是看依赖程度的大小。 中原地区的士兵,对于将帅的依赖性是最高的,但是边郡的士兵,特别是叛军,就这种依赖而言,相对较小……至少比荆州军小。 当然这就是叛军的特色,算是缺点但也是优点。 不好的地方就是他们独立性较强,不容易指挥,好的地方就是若是失去了这个指挥,他们自我的适应能力要比中原的骑兵们要强。 “吹角!吹角!一直吹,使劲吹!不要停的吹!”马腾向着身后的传令兵咆哮命令道。 马腾军的号角声一瞬间响彻在整个天空。 那连续不断的号角声音杂乱,丝毫没有章法,混淆在空中,任凭其他的声音再响,也不能够清晰的传到两军士卒的耳朵中。 不论是荆州还是西凉军,突然遭到这样的变故,直接指挥系统便立刻陷入了瘫痪状态。 这副情势不禁让刘琦骂出一句“我日”。 着实是没有想到,姓马的不按套路出牌,居然跟他玩这一手。 刘琦不是神,他没有办法算准战场的每一个细节,在瞬息万变的战场,刘琦不可能随时保持全部优势。 不过对于这样的形势,他并不是没有办法。 “要不,撤兵吧?”贾诩也看到了对方的情况,随即向刘琦谏言。 刘琦却是摇了摇头。 论阴谋诡计,贾诩乃是当世第一,但临阵指挥兵将,他跟自己比还是不行。 “现在这种情况,若是让骑兵部撤兵,那就是被马腾追赶碾压的结局,马腾既然想玩大的,那我就跟他赌一把大的,我派全军出击,用人堆死他,任凭他骑兵再多,眼下也是强弩之末,在人墙之中,没有冲击的余地,就是再勇猛的骑兵,也是得乖乖束手待毙!” 第七百三十七章 流星取将 荆州大寨的门开了,装备精良的步兵从大营中冲出,他们手持长戟和盾牌,一步一步果断地向前迈进着。 而负责指挥步兵的主要统帅,是汉中太守文聘。 文聘的指挥能力,别说在荆州,在各个州郡而言,毫无疑问都是最顶尖的。 两万精锐的步兵在出了营寨之后,便迅速地在营寨之外列成阵势,他们分别按照文聘的指挥站定,分成了六个方阵,并呈凹凸型的纵向排列。 盾兵站立于最前,而长矛兵则是错位站立于其后,而各个方阵的最后两排,则是满弦满箭的强弩兵,他们距离前方的步兵有一段距离,随时准备向两侧转移,用强弩的火力来支援前部战士。 步兵一边高喊着口号,一边整齐地向前推进着,他们重重的脚步落在地上,发出雷鸣般声响,大地也因为他们的步伐而略微有些发颤。 关羽一刀再一次劈杀了一名西凉骑卒,听到后方的声响,他猛然一甩长刀,急忙扭头向着后方看去。 却见整齐的队伍,雄赳赳气昂昂地向着战场的正中心快速而来。 步卒们并没有大跨步的奔跑,因为那样的话会使阵型散乱,他们只是小跨步地向前迈进,在不断移动的同时,还喊出了响亮的口号声。 “战!战!” “战!战!” “战!战!战!” 毫无疑问,那些步兵们的整齐的喊叫声和行为,已经足够引起战场中那些骑兵们的注意。 这些喊叫声令己方的骑士备受鼓舞,士气大涨,反观马腾一众,很快就出现了慌乱的情绪。 按正常的道理来说,在战场上能够令三军将士恐惧侧目的,应该是骑兵才对,但是今日,在双方骑兵几番纠缠互杀之后,突然进入战场的大量步卒反倒是成为了最为恐怖的存在。 文聘站在战车上,不断地催促着三军将士向前突进,并在心中默默地计算着步伐。 “三百步……二百五十步……” “二百步……一百五十步……” “百步……五十步!” 数到这的时候,文聘一直眯着的两只眼睛中,突然精光大盛,他猛地跳下战车,快步跑到身后承载着战鼓的车撵上,从敲鼓的士卒手中接过鼓槌,亲自擂鼓。 一边擂鼓,便听文聘一边高声喝道:“杀啊!杀啊!杀啊啊啊!” 随着鼓噪声响起,荆州步兵的速度开始加快,然后在两军骑兵惊愕的目光中,狠狠地撞进了战场。 与骑兵们交锋时的惊天动地不同,步兵队伍进入战场之后,并不着急对骑兵发动攻击,他们只是固守着己方的军阵,快速地绕过那些骑兵的所在地,并对他们逐渐呈现出了合围之势。 一瞬间,在场的西凉骑兵都有些慌了。 若是一开始,己方蓄势待发,奔驰出阵,撞击进入对方的步兵阵营,往来驰骋,撕破他们的防御阵型,区区荆州步卒完全不在他们的眼中。 但现在,己方适才的冲锋劲头已经被敌方的骑兵给阻挡了,双方一直是在战场的原地绕圈打转厮杀,最具有优势的冲锋已经不能使用,如今荆州的步卒围了上来,骤然给他们形成了一个包围圈,这让西凉骑士们都非常的惊恐。 他们开始四下冲杀,但荆州步卒将他们包围之后,便死死的固守阵型不动。 那些骑兵冲上来,要么就是碰到林立的长矛,要么就是碰到了坚硬的铁盾,荆州军的士兵死死地顶住压力,就是不让那些骑兵在缝隙中寻找到机会撤走。 西凉军后方的步卒在反应过来之后,也急忙赶了上来,他们拼命地与外围的荆州军步卒对砍,想要为内里的西凉铁骑寻到一条生路,荆州步卒犹如铁桶一般,就是不让他们越雷池半步。 “咚咚咚咚!” 文聘敲击大鼓的节奏越来越快,同时他使劲地瞪视着眼睛,口中高声大叫着:“剿杀!” 随着传令兵的信息传达,阵中的荆州步卒也开始大声的呼喊了起来。 “剿杀!” “剿杀!” “剿杀!” 而冲不出去的凉州骑兵,也逐渐被阵中的步兵切成了数段,当然想要做到这点,荆州军也付出了不小的伤亡代价。 甘宁一部已经与马腾的中军相遇,他呲牙咧嘴,满面凶相,率领着麾下的亲卫拼命地向着马腾的所在杀去。 马腾此刻深陷敌阵中,也颇为慌乱,他死死的咬紧牙关支撑。 怎奈在这种情况下,终究还是收效甚微。 “不要慌乱!不要慌乱!”马腾声嘶力竭地怒吼着,他麾下的骑兵拱卫着他在阵中往来突杀,寻找能够冲出去的机会,但很可惜,不论他怎么找,就是没有。 “马帅!我们深陷重围,外面的士兵打不进来,咱们在里边冲不出去!怎么办?”马腾身后的骑将高声喊道。 马腾四下观望着局势,脸上一片茫然。 他实在是想不通,为什么区区一群步兵,就能够将他逼至如此的地步? “不过是区区的一群步兵,人数再多又能怎样?跟我冲出去!冲出去!”马腾气氛的高声吼道。 但不论他怎么喊,眼前的局势都不会有所改变。 当然,若是马腾能够看到文聘平日里练兵以及治军布阵的方法,他就不会有眼下这样的表现了。 而不远处,甘宁已经纵马来到了马腾十余步之后,他看准了前方那个头戴雄狮兜鍪,骑着白色战马,正大呼小叫的将令,嘴角露出了凶狠的笑容。 他从怀中掏出一个由南阳冶署打造的流星锤,开始在头顶划着圈的甩。 刘琦这些年,针对军中的各种兵械,包括明的暗的,都做出了不少的改良,并针对不同的战术,不同的战将,为他们专门打造称手的标配军械。 而甘宁最喜欢使用荆州人打造的这流星锤。 也似乎是因为天赋的原因,甘宁扔流行锤的准头远胜常人,只要是在足够的距离呢,他几乎都是逢扔必中,准头准的着实是让人称奇。 当下,便见甘宁将手中画圈的流星锤突然脱手,那锤子如同一个旋转的飞碟一样,向着马腾的头颅重重地轰击而去。 也幸好是马腾久经沙场,第六感非常准。 他感觉到身后有呼呼的风声,心道不妙!身体下意识的向前倾斜,没有让那流星锤击重脑部。 但是那流星锤却也是重重的击在马腾的背部,当场将他砸的口吐鲜血,两样一翻白,直接昏死了过去。 甘宁见状大喜过望,当下一打马,就要率众追过去杀马腾。 但身旁突然出现一骑,战马上的人伸手揪住了他的马缰,不让他轻举妄动。 甘宁见状顿时大怒,暗道哪个没长眼的敢来拉我的马缰。 扭过头刚要破口大骂,但一个‘狗’字刚吐到嘴边便立刻被他咽了回去。 “君,君侯?”甘宁诧异地道。 刘琦在典韦的保护下来到战场中,他冲着甘宁摇了摇头,道:“放他一条生路,任其去吧。” 第七百三十八章 激流勇退 甘宁是刘琦的属下,刘琦怎么说,那甘宁自当奉命,这本是无可厚非的事情,但眼瞅着就能拿下马腾的首级了却让刘琦给直接拦截,甘宁心中颇不爽利,但却也无可奈何。 他对刘琦言道:“君侯,眼下这局势,末吏不消一时三刻,定能砍下马腾的首级,如此就破了这一路贼兵!何乐而不为之?为何要放他们走?” 此刻刘琦身边,有典韦、许郸、许沂和三千荆武卒在身边拱卫,有这样强大的保镖队伍,使他在整个战场往来穿梭完全不受影响,即使眼下与甘宁在战场中轻松对话,也不伤大雅,完全不必担心受伤。 刘琦笑着将甘宁拉过一边,道:“杀马腾一人容易,但剩下的那十几路人马可就望而却步了,凉州地域广大,这些贼子散布在凉州各处,若是我兵往凉州,逐个击破实在太过费力,眼下我已经有了一朝击破对方的策略,汝等切切不可坏了我的大事。” 甘宁闻言,惋惜的向着马腾的方向看了一眼,长叹口气。 同时,刘琦转头对身后的许郸道:“火速令张任和文聘,给马腾以及其麾下兵马让开一条生路,放他们归去!” “唯!” …… 马腾被一记流星锤打中,已经是接近昏迷状态,但幸好天不绝他,荆州军西面的军阵突然间变的异常薄弱,被西凉骑兵撕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 这就如同大坝上露了一个洞一样,所有的洪水都宣泄着向那个洞眼争相流去,根本无法堵住。 马腾军残余的部众,保卫着受伤的马腾,发了疯一样的从那个破绽处冲出了战场……当然逃出去的只是一小部分人,大部分的人还是被荆州军给拿下了。 此一战的胜利,大大出乎了在场诸多将领的意料之外。 当下便有诸多战将来请求追击,但全都被刘琦给拒绝了。 而且刘琦还下达了一个重要的指令! 立刻打扫战场,将己方阵亡的将士尸身妥善处置,然后在最短的时间拔营起行,向长安进发……时间不可超过三个时辰。 这一番话吩咐完,众将都大感不解。 庞德谏言道:“君侯,我们在此处既大败了马腾一阵,为何不继续驻扎抗敌,反倒是还要向长安撤离?况且撤离就算了,为何还不让将士们好好休息一下?” 张任亦是道:“此战缴获颇丰,还请君侯让末吏好好地打扫战场,充实军需。” 庞德和张任的话很合情理,在这个物资匮乏的年代,以战养战是每一个军队的基本方针,打赢了仗不收拾铠甲,军械,战马,辎重……那这仗不就是白打了么?己方的损失却是拿什么来补。 但刘琦却很严肃地道:“没有时间给你们解释那么多,总之一句话,明日之前必须起行,战场随意的打扫一下就好,能不要的东西就不要了,轻装简行,还有营寨中的帐篷,辎重,若是来不及收拾,就捡些重要的带,剩下的都扔在这里便可……此乃军令,违令者斩!” 张任犹豫了一下,试探着道:“君侯如此着急起行,莫不是长安那边出了什么事?” 刘琦没有回答,只是吩咐张任:“依令而行!” 随后,他便转身带人向着军寨而去。 张任和庞德愁眉苦脸的对望了一眼,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甘宁打马来到二人身边,伸手一拍张任的肩膀,他腰间的铃铛发出了‘叮铃叮铃’的响声。 “还愣着干什么呢?时间紧迫!赶紧走啊!”甘宁大大咧咧地笑道。 张任长叹口气,然后对着将士们一挥手道:“起行!” …… 马腾一军的情况很快就传到了后方的韩遂处,韩遂等人听说马腾战败受伤,急忙率大军前往绵竹道接应。 见了马腾父子之后,西凉军诸军阀各个唏嘘不已。 这爷俩也太惨了。 谷</span>  马腾身为凉州叛军中的一大势力,本人可谓是久经战阵。 而马超身为凉州年轻一辈的猛将,武艺绝伦,放眼整个凉州也少有人能敌。 可如今,两人却全都被打成了半残。 一个腋下受重伤,整个臂膀连带胸膛都给包扎了起来,失血过多,站都站不稳。 另一位则是被一记流星锤打的吐血,趴在床榻上都爬不起来炕。 韩遂见了马腾的时候,马腾正趴在榻上让人为他敷药,他整个背部都是青紫的,肩胛骨的肌肉肿大,甚至都有些变了形。 听那医官讲,马腾这是运气好,肩胛骨处的骨头有些裂开了,但幸好没有伤到椎骨,不然的话很有可能就是一辈子瘫在床上的结局了。 韩遂和一众凉州军阀安慰了马腾一番,便去视察战场。 一路上,众人都是议论纷纷,对荆州军的战力都有些惊惧。 毕竟,马腾军的实力,在一众西凉军阀中,是数一数二的。 “连寿成都被打败了,咱们哪里还能是荆州军的敌手?” “依我看,唯有大家集合起来,一同去战荆州军,方有胜算,如若分兵而战,怕是都会落到寿成兄那样的下场。” “要不,还是别追了!万一有个好歹,实在是得不偿失!” “……” 众人议论纷纷,不多时便来到了绵竹道前的战场。 大事战场上的情形,却让这些西凉军阀大吃一惊。 那些已经开始腐烂的尸体并没有人管,有些在太阳的照射下已经发出了阵阵恶臭,僵硬的尸体面容恐怖,缺胳膊少腿,让人看之作呕。 但让人奇怪的是,尸体没有人管也就算了,大量的军械,铠甲,纛旗也都被遗留在了战场,没有人进行清缴。 候选诧异地打量着战场,心中默默的计算着这些被遗留的战利品的数量…… “不少啊!光是这长戟环首刀,我看就逾千之数,这么多的铁器,荆州统统不要?那刘伯瑜究竟有多富裕?” 李堪叹道:“久闻荆州丰乐之徒,富甲一方,今日一见算是真领教了,可叹我们这些凉州人,天天在大西北的过苦日子……唉!” 韩遂疑惑地仰头看向远处的荆州军遗寨,道:“咱们去对方的寨中看看,如何?” 众人纷纷应诺。 众人到了荆州军的大寨,发现大寨之中,遗留的辎重也比较多,什么帐篷,火灶,马具,粮车,麻袋等物,虽然大多是一些不起眼的,但还是让人倍感疑惑。 毕竟是物资军需啊,在不起眼,那也是荆州人的东西。 就这么不要了?岂不可惜。 韩遂低着头,摸着下巴,仔细地思量着,他总觉得这当中有什么不对劲。 就在这个时候,阎行走到他身边,低声道:“韩帅,会不会是关中那边有事,刘琦不得已而速撤?若果真是长安事急,这或许是我们的一个机会!” 韩遂猛然醒悟了。 “不错,长安那边眼下是什么情况,火速派人去打探清楚!” 第七百三十九章 诱敌深入 韩遂在进兵之前,其实一直都在派人往长安去打探情况,毕竟事关他谋取整个关中的大业,韩遂自然是马虎不得。 不过论及侦查能力,韩遂军和荆州军的卫士署中的卫士们相比,那可就是差了太远。 不论是机构的正规性,或是人员与资金的支持,西凉军在侦查这方面肯定都无法和荆州军相提并论。 三日之后,韩遂的探子替他把消息带了回来,说是长安方面,李傕、郭汜、李蒙、王方等人率兵直取长安,刘虞派遣张辽为总督,总摄长安兵将防守。 以张辽目下的能力,再加上长安的守军,想要挡住李傕和郭汜等人的兵马不难,但难就难在关中的黄巾张白骑和白波军联合,也一同向长安发动了袭击。 白波军自中平五年开始,便在河东郡白波谷起事,挟众十余万,曾打败过董卓麾下的中郎将牛辅,而董卓迁都之后,白波军和李傕等西凉军又鏖战了一段时日,互有胜败。 能够跟西凉兵往来交手而不溃败,足见白波黄巾军的实力。 这一次关中黄巾张白骑见关中动乱,一下子来了精神,他早就有拿下雒阳作为根据地的打算。 这一次,张白骑约上了白波谷的郭大和杨奉等人,两面夹击,强攻长安。 李傕和郭汜等人刚被打退,立刻黄巾军就又开始在长安城的北面和东面活动,一时间长安四面受敌,岌岌可危。 张辽和刘备等人,纵然是本领通天,也根本不可能挡得住这么多的敌军,一时间长安便陷入了岌岌可危的局面。 刘虞对打退李傕等人,本来还是颇有信心的,如今两路黄巾军骤然加入,他异常慌张,当下便迫不及待地向刘琦求援。 而这也是刘琦敢于打败马腾之后,匆忙撤军理由。 因为他相信,韩遂一定不会放过这次机会,定会派兵来追击自己。 如果自己输给马腾,反倒是显得太假。 这样一来,反倒是退兵退得顺其自然,毫无破绽。 韩遂得知了长安的情况之后,不由大喜过望。 他当场狠狠地一拍桌案,哈哈笑道:“真是天助我也!” 随后,韩遂立刻派人将阎行找了过来。 当韩遂向阎行知会了长安的情况后,心中直接萌生出了一条计策。 他对着韩遂拱手道:“韩帅,此事对于我等来说,实在是一个天赐良机,长安被多方势力围攻,刘虞形势甚危,那刘琦不得不回兵去救,咱们乘此时机,派兵紧追其后,攻其后方,定然可获全胜!” 韩遂虽然心中窃喜,但他毕竟不是无谋之辈,做起事来也多少要有一些顾虑的。 还是需要慎重再慎重。 不多时,却听韩遂缓缓开口道:“只是马腾此次得了败绩,就算是荆州军为了救援长安仓惶撤走,要候选、李堪那些人去追击,他们怕是轻易也不会答应的。” 阎行冷笑道:“那是因为这些人,都没有看懂追击的好处,他们心中疑惑,生怕打不赢刘琦,兵马受损,但若是他们知晓能够打赢,韩帅哪怕就是不想让他们上,他们只怕还会疯了一样地往上冲呢。” 韩遂微一咧嘴,苦笑道:“可惜的是,眼下在他们看来,刘琦小儿并不好打。” 阎行拱手道:“末将想请命,率兵先出,去败刘琦一阵,若是功成,则必然可引候选、程银、杨秋等人进兵,届时三军一同听从韩帅指挥,大破荆州军,拿下关中,霸业可成。” “你去?”韩遂闻言一愣,皱着眉头思考道:“你有几分把握?” 阎行认真地回答道:“末将没有十成的把握击败荆州军,却有十成的把握不受重大损失,末将率领骑部,小心追击,若遇敌方埋伏,便即撤走,若遇可趁之机,便速与对方一战,如此也可替韩帅探明荆州军眼下的虚实……韩帅,若想探明敌情,总得需要有人站出来的,这一次的机会难得,末将不想错过。” 韩遂赞赏地看着阎行,道:“好!彦明,韩某欣赏的,就是你这份忠肝义胆!好,此次追击,就由你全权负责,务必替本帅打探出刘琦军眼下的势态,若果能得成大功,待某下关中之日,就由你替老夫镇守长安。” “多谢韩帅!” …… 次日,韩遂召集诸位军阀来他的帅帐,大家一同商议针对荆州军的现状,大家到底是追还是不追。 正如韩遂和阎行所料,这些人害怕麾下的军队受到损失,自然不会主动请缨去追击荆州。 唯有阎行站出来,表示愿意率兵前往。 韩遂当众大加鼓励阎行,赞其豪勇,当即命令阎行率兵去追荆州军。 …… 刘琦的兵马此刻已经进入了右扶风境内,在行至槐里时,刘琦收到了阎行给他写的密信。 当下,刘琦就知晓怎么办了。 他一路行军安营之时,不断的装出着急的样子,让三军将士们遗留下了帐篷,粮车,铁灶等辎重。 人的潜意识,是根据环境的影响,在不断的被改变的。 西凉叛军一开始不相信刘琦是仓惶而逃,但刘琦每留下一个营寨,都会在营寨中留下一些他仓惶逃走的物证,一次两次他们或许不信,三次四次,他们或许会表示怀疑。 但七次八次之后,刘琦保证他们的信念就会动摇。 因为人是一种会收到外界环境影响的生物,心理建设圈的大小宽窄,与他接触的环境变化与信息变化,是有着必然的联系的。 况且现如今,还有阎行暗中配合刘琦,那想要成功引诱那些叛军来追击的可能性便更大了。 建康三年四月十七日,阎行于望拢山脚下追上荆州军后军,大破之,并夺取粮草千石,缴获军械千余。 建康三年四月二十三,阎行于渭水下游追击渡河的荆州军后部,破之,缴获粮草两千石,大盾三百面,环首刀四百余,船只数百,战马百余匹。 建康三年四月三十,阎行与荆州军断后的骑兵再次交锋,又中其计,被荆州军埋伏,遭逢败绩。 建康三年五月二日,阎行乘着荆州军得胜,再次反攻,又破其众,缴获军粮,军靴,战马,军需无数。 面对接二连三的战报,凉州军阀们算是彻底坐不住了。 第七百四十章 狠与毒 刘琦和阎行之间的战斗,都是两人事先有所准备,故意做戏给韩遂等人看的。 毫无疑问,这样的做戏在某种程度上而言,也是会对双方的军队有一些损失,但由于双方的主将彼此事先都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准备,这样倒是可以将损失降到最低。 战争和军事,从来都不是一件天真的事情,有些时候,为了最终的胜利,局部的牺牲是必然存在的,每一个时代战争,为了胜利都必然有大量的人牺牲,没有牺牲的战争不是战争,是单机游戏。 经历牺牲与感恩的洗礼……这是每一名领军的战将都必然会走过的心理历程。 对于这几次和阎行军的佯斗,刘琦的高明之处就是在于,他不仅仅的佯装战败,而还在中间穿着了一场他伏兵击败阎行的胜利。 有胜有败,才能让这场戏看起来更真实。 而这个目地,显然已经是达到了。 …… 前线的战报逐条逐条的传回到韩遂等人的本阵之中。 起初一开始,凉州诸军阀们对于这件事还不是很相信,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以及一次又一次的战报传回来,那些凉州军阀们的心开始则活跃了起来。 特别是当阎行派人送回来的那一车一车的粮食和军械摆在凉州军阀们的眼前时,他们心中贪婪的火焰终于被彻底的撩拨了起来。 要知道,凉州地处偏狭,资源稀少,对于中原人来说,西凉之人就是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中原人鄙夷凉州人的贫穷和不学无术,而凉州人则是眼馋中原人的富庶。 荆州军是不好惹,但他们拥有的粮草军需和兵器铠甲,也让凉州军阀们眼馋不已。 最终,凉州军阀们情绪沸腾了,他们极力要求韩遂带领他们,一同去追击荆州军。 阎行的战绩也很令韩遂满意,虽然多场追击战中,也有那么一两场的败绩,但大部分的战果还是非常好的。 出现这种情况,说明刘琦一众确实撤的非常焦急! 真是时不我待啊。 韩遂也是敢于冒险的人,一旦认定了目标,他就绝不拖泥带水。 当下,韩遂下令,兵分三路,前去追击刘琦的军队。 一路是候选,杨秋,李堪,张横等几路人马,从右扶风之南去追击荆州军,并沿途收服诸县。 二路是马玩,梁兴,程银,成宜等几路人马,从扶风之北尾随追击刘琦,并沿途收服城池。 三路是韩遂自己,从正面去追刘琦的大军。 同时,韩遂还给阎行下令,命他不要再继续追击刘琦,而是跟紧刘琦,派人仔细观察对方的动向,随时将情报汇报给三路主力军。 为了鼓舞诸路叛军的积极性,韩遂下令,打赢了刘琦之后,不论缴获了什么辎重,不需交公,自行处置便可。 也就是说,谁先出手,夺下的军需战利品,甚至包括战俘人丁,那就是他的,别人都没有资格去抢。 …… “韩遂终于要尽全力进兵了!” 刘琦将阎行写给自己的书信递给了贾诩,然后从随身的囊中拿出一块肉干,大口的咀嚼着:“他兵分三路,并下令抢夺的军需物资不必交公,可自行处置,这是在提高凉州军阀们的战意,依照凉州军阀的性格,韩遂这条军令一下,他们必然是争先恐后的前来追击我军。” 贾诩沉默了半晌之后,方才慢悠悠地言道:“这是必然的结果,韩遂也是算准了这一点,方才下此军令……不过令末吏比较在意的,并不是他的这条军令,而是他为何要兵分三路。” 刘琦倒是没往这方面多想,他一边咬着肉干一边奇道:“他让其他的军阀兵分两路,自己独领一路,莫不是想从多方袭扰,令我军应对不及?” 贾诩摇了摇头,道:“依照韩遂的性格,眼下他既然已经认定了我军是仓惶而撤,有可乘之机,那就断然不会轻易放过这次机会,也不会轻易将功劳和辎重让给他的那些同僚。” “那是他想用那些凉州豪强,削弱我们的力量,他则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最后才动手?” 贾诩沉默了一会,缓缓言道:“若是不集中全力,万一我军不再撤退,而是整军备战,将追兵剿灭,断其羽翼,韩遂岂非追悔莫及?追兵剿杀这种事,一旦决定了,就要做得彻底,不可过于迁延,韩遂乃是长于征战之辈,这点浅显的道理他应该还是明白的。” 刘琦闻言不说话了。 凭心而论,在这种揣测人心人心的事情上,贾诩总是能够碾压他…… 自己在揣测人心的方面跟贾诩比还是差着段位,他既然觉得这里面有古怪,那就让他自己去想好了。 这对刘琦来说,倒也是一件舒服的事情。 原先这些事情,大多需要他一个人来思考,来定夺,但自从贾诩跟在了他的身边之后,刘琦发现很多需要动脑的事情,他可以偷懒了。 难想的事情,交给贾诩去想,他只需要判断贾诩的想法‘对’还是‘不对’。 这才是一个人主应该干的事情。 过了好一会,方才见贾诩恍然大悟的一拍脑门。 “贾某明白韩遂的意图了。” “他什么意图?” “其余的凉州叛军,不过是韩遂用来牵制住君侯脚步的绊脚石而已,韩遂眼下以为君侯着急回长安,他是有意绕过咱们的军队,先去夺下槐里城,断了咱们返回长安的去路,然后在槐里埋伏,一举击破我军。” 刘琦闻言恍然,他低下头,开始认真的思量了起来。 “韩遂想抄我的后路?” 贾诩轻轻地点了点头:“长安危机,君侯着急撤退,后方又有其他的凉州豪强尾随而攻,在这种内忧外患之际,韩遂若能成功的抄了我军后路,必可一举歼灭我军,一战定局!” 刘琦眯起了眼睛。 这位叛军首领比起刘璋之辈,确实要厉害的多,难怪当年敢反叛,硬撼朝廷的平叛大军,光是这份胆略和眼光,就与一般人大不相同。 这是拿着刀子,对准我的死穴往上扎呢。 “那依照文和之见,我怎么破他?” 贾诩慢悠悠地道:“让他抄。” “让他抄?”刘琦诧然地看向他:“那我可真就是腹背受敌了。” 贾诩不急不缓地道:“君侯别着急,您忘了,你在长安那边还有一支奇兵呢。” “奇兵?” 刘琦一开始有点没反应过来。 随后他想明白了。 “你是说,徐荣和赵云的部队?” “不错,君侯一开始是让他们协助长安的刘虞,在关键时刻里应外合夹击李傕,郭汜等人,但如今黄巾兵已至长安,刘虞根本无暇与徐荣合作,眼下徐荣在长安也是干瞪眼,空自无奈,倒不如将他们暗中调拨到这里,当一支奇兵,给抄我们后路的韩遂重重一击……而君侯,便停住兵马,专心去收拾了其余的叛军便是。” “是个好主意。”刘琦点头赞同道:“不过,只是他们怕力有不逮……徐荣那边只有一万人马,恐怕吃不下韩遂。” 贾诩闻言笑了。 笑的很无害,但刘琦看了,不知为何心中有点发毛。 贾诩平时不笑,可他一笑,就让刘琦觉得他没憋好屁,有点老不正经的感觉。 “君侯难道忘了,还有一个人可以用呢。” “谁?” “阎行。” 刘琦砸吧砸吧嘴,心下暗自唏嘘。 韩遂这一刀是要扎自己的心,够狠。 但贾诩这一刀,却是要扎韩遂的肾……够毒,也够损。 第七百四十一章 小卫士 苍艽崖,是槐里之西两百里处的一处山壁,坐落在渭水北面二十里处,一边是万丈的深渊,一边是平坦的草原。 苍艽崖后,有条无名深谷,地势平缓,可藏伏兵。 荆州军行驶到这里的时候,刘琦立刻勒令三军止步。 虽然已经知道西凉叛军尾随着自己的大部队已经进入了关中,但奇怪的是这段时间,对方只是对己方进行小规模的骚扰和进攻,并没有发动大规模的袭击,这点让刘琦很是疑惑。 贾诩事先已经分析出了韩遂的套路,知道他想要出兵是要袭扰自己后方的槐里城,切断己方归路,与其他豪强对荆州军前后夹击。 可如今后方其余的那些西凉叛军却没有动静,这不得不让刘琦怀疑他们的用心。 将心比心之下,刘琦开始站到对方的角度来思考这件事。 如果自己是西凉军的话,在兵分三路的情况下,为什么一定要奋起直追呢? 韩遂可以抄近路暗度陈仓,其他的人为什么就不可以? 换成自己,若是有这样险峻的地形,那自己一定会在崖上设伏兵,等己方的军队回撤到此地时,突然出击,待己方大乱之时,再指挥骑兵从谷中杀出,不消一时三刻就能让对手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至于撤兵的路线,就算是自己没有奔着这个方向走,但只要稍稍使用些手段,却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儿。 心中有了这个想法之后,刘琦立刻令三军暂时不要继续前进,并派出诸多的卫士去重点打探这个地方,包括山谷附近的周遭,统统都要打探清楚。 卫士署的效率还是非常快的,打探的人不断地将消息送了回来。 “禀君侯,深入山谷一里处,未发现敌军踪迹。” “禀君侯,山谷深五里之地,未发现敌军踪迹。” “禀君侯,深入山谷十里,未发现敌军踪迹。” “禀君侯,末吏等人将崖上全都查探遍了,并未发现敌军设伏。” “……” 卫士们带回来的这些消息,让刘琦多少安心了一些。 看来,确实是自己想得太多了。 他刚打算让所有的兵马进入山谷继续前行……但突然之间似乎又想到了什么重要的事。 “所有前去查探的卫士,可全都回来了么?” 张允跟随在刘琦身边,闻言回道:“末将共派出十波人,近的都回来了,唯独最远的一波人还未回来,想来也是因为距离的原因……要不,且行且等?” 刘琦一伸手,道:“不……小心驶得万年船,人不全回来,咱们就不动。” …… 山谷的深处,荆州军的最后一名卫士已经查探了七十里地,这条道路基本上已经要被他查探八九不离十了。 他查探了许久,如今是又累又渴,疲惫至极。 眼瞅着前面有一条小溪,那卫士跳下马来,让马在小溪中饮水,自己也在旁边使劲地用凉水扑着脸。 “呼,舒服!” 冰凉的溪水让他倍感放松,不过即使如此,他的两只眼睛还是机警地紧打量着四周的情形。 荆州军卫士署中的人员,没有一个是废柴,都是刘琦在军中精挑细选,就算是从民间招募,也都是招募来那些身世清白、身强体健的人。 荆州牧署每年花大价钱供养他们,但同时对他们也进行着非人一般的训练和要求,并时时考评,稍有不合格的人,都会被刷下来。 当初从郿坞带出来的三千少男少女,作为卫士署的班底,现如今也有一半不称职的人被踢出了卫士署。 因为刘琦知道,在自己麾下所有的部门中,唯有卫士署是他最重要的耳目,容不得鱼目混珠。 因为他知道,一名卫士的作用,有时侯强过千军万马,两军交战之时,一个消息的准确性和传递快慢与否,是成败的关键。 情报这东西,有时候可以让一支濒临灭亡的军队走出死亡的深渊,也能让一支胜利在望的军队覆灭在即。 这些人拿着整个南境最优渥的待遇,但同时他们也干着最危险的工作。 喝过了水后,这名荆州军的卫士仰头长吁口气,暗道过了前面这个缓坡,如果再发现不了敌踪,那就回去汇报吧。 虽然这条山谷很宽很平,很适平骑兵通行,但是这里没有任何骑兵通行过的痕迹,那应该就是没有问题的。 当然,他身为探查的最远的一名卫士,故而还是要多多留意,因为他的汇报,很可能就代表着最后的定性。 能多走一些路,就多走一些路。 直到走不动为止。 那荆州卫士这样想着,一边缓缓地爬上了前方的那道缓坡。 但是下一刻,他却当场愣住了。 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座一座的数不清的军帐,还有密集的人头往来走动,帐篷旁边捆绑着很对的战马,那些战马一个个身形高大健硕,但却似乎都听话得很,并没有发生厮鸣之声。 这个山谷的尽头,居然还另有出路。 只是一个瞬间,那卫士就知道,他应该立刻回去报信了。 这可不是件小事。 他小心翼翼地从山坡上撤了下来,然后既小心又迅速地奔回到了自己的战马前,从马鞍旁边的袋子上取出了钳马,给马匹戴在嘴上。 这是荆州卫士们的标配,为的就是防止在关键时刻战马发出厮鸣,而影响到卫士们做任务。 那名年轻的卫士骑着马,小心翼翼地往回返,但事情却没有他想象的那么顺利。 三名西凉斥候正从另一侧向他所在的方向奔驰而来。 在那卫士看到西凉军斥候的时候,对方也已经看到了他。 只是一瞬间,便见那三名西凉军斥候纷纷拿出了武器,奔着那卫士所在的方向奔驰而来。 …… 刘琦的兵马在苍艽崖,这一待就是待到了晚上。 眼瞧着太阳落山了,三军将士只能在此暂时休整,待明日白天再行出发。 “伯瑜……要不,咱们就别等了?只是一名卫士而已,说不定是因为别的什么事耽误了,关中非我们所熟悉之地,这遍地的豺狼虎豹,搞不好遇到什么事……他一日不回来,难道咱们就要在此继续等不成?” 刘琦在帅帐中来回地转着圈。 “这种事原先也发生过么?”他突然看向张允问道。 张允重重地点头:“按约定时间未到,卫士们因为这事或那事而未归,在卫士署是常事,有的甚至还一去不返……怕是十有八九死在外面了……而且还不一定是为谁所杀,或是贼寇或是野兽,也都是说不准的。” 刘琦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眼下咱们后方有追兵,若是在原地迁延日久,实在是对咱们不利,眼下当需寻一处好的地界,排兵布阵,与追击在后的西凉叛军相抗衡。” 刘琦沉默了好久,方要出言,却听外面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君侯,那名派出去未归的卫士……回来了!” 刘琦的心这才放下,他淡淡一笑,看向张允:“还是兄长了解自己的手下多一些。” 张允闻言,不由尴尬一笑。 “让他进帅帐来。” 少时,待那名卫士让人搀扶进了帅帐后,刘琦和张允不由皆愣住了。 那名卫士浑身浴血,满面脏乱,头上兜鍪也没了,身上还插着一支利箭,他的眼眶红肿,鼻孔下的鲜血已经干涸,走起路还一拐一瘸的,显然是受了重伤。 紧接着,那卫士在搀扶者的照顾下,缓缓向下跪倒,虚弱地对刘琦道:“属下霍峻,拜见君侯……苍艽崖中,有西凉军的埋伏,还请君侯速速定策以应之。” 第七百四十二章 霍峻 刘琦急忙命人将这名叫做霍峻的卫士,送到自己的床榻上去。 这卫士极为年轻,看着也就十七八岁的样子。 当然,令刘琦震惊的,不是他的年龄,而是他身上的伤,还有他的名字。 刘琦让人把霍峻安置在自己的床榻上后,立刻让人找来医官,仔细地为霍峻治伤。 霍峻起初有些惶恐,坚决不受,但刘琦却坚决让他趴在自己的床榻上。 医官小心翼翼地为霍峻检查身上的每一处伤口,并上药包扎,而在这期间,霍峻将自己在谷内所探查到的情况,全部告诉了刘琦。 “原来山谷的尽头竟然还有别的道路可通,并不是直来直往的……看来就地形方面而言,那些凉州人怕是比我们要熟知许多。” 此时医官正在给霍峻背上的伤口涂抹草药,那些刀伤颇有些深,已经深可见骨,若是不及时处理,后果会很严重。 “嘶~~!疼啊!”霍峻呲牙咧嘴地道。 医官无奈道:“疼也没办法,要忍着些,你这伤口太深,如若处置不善,只怕会金创瘈疭,到时候神仙也救不了你。” 所谓的金创瘈疭,指的就是破伤风。 “伤你的人,怎么样了?”刘琦坐在霍峻床榻的对面,关切地问他。 霍峻咬牙切齿地道:“对方乃彼军斥候,有三人,他们想杀我……却是反被属下做掉了!” “尸体如何处置的?” “扔于悬崖之下,他们的战马则是蒙蔽其目,用马鞭抽之,亦赶下悬崖。” 刘琦感慨一叹,道:“你在重伤之际,还能将事情处理得这般妥当,并连夜赶回向我汇报,非有大毅力者而不能为之。” 说罢,刘琦转头问张允道:“这个霍峻,你是从何时招到卫士署的?” 张允挠了挠头,轻声道:“君侯,卫士署几千号人,末吏哪能挨个记着他们都是何时招来的?” 就在这个时候,却听霍峻唏嘘道:“张将军,您忘了,末吏的兄长,乃是南郡枝江人霍笃啊!先前,我还和兄长去过您府上送……” 一个“礼”字还没说出来,张允一下子反应过来了。 他急忙打断了霍峻,道:“禀君侯,末将想起来了,此人乃是出自南郡枝江县的霍家,其兄霍笃在乡间有名,乃属一方豪强,初平元年时在乡中有数百部曲,声势不小,后归降刘荆州,被刘荆州委以别部司马之职,现归属于黄忠麾下,那霍笃为人豪迈,讲义气,曾托人与末将相识,推荐其弟以及族中英才入卫士署,末将见霍家的孩子都是好样的,可堪塑造,故而就将他们召入卫士署中了。” 刘琦闻言哼了哼,没接张允那茬。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是张允收了霍笃的礼,然后将霍氏的弟子都安排在了卫士署下。 但仔细想想,那霍笃倒也是聪明,他看出来卫士署定然是荆州最为重要的机构,索性将自家族中子弟先想办法安排进来,待数年之后,这些孩子都有了资历建功,自己再花钱使劲,为他们在卫士署谋取军职前程,如此岂不是就能凭空壮大霍家的声势了? 刘琦看向霍峻,道:“霍峻,你此次立下大功,想让我如何赏你?” 霍峻急忙道:“属下不过是尽了本分而已,何敢谈赏。” “有功则赏,有过则罚,此乃是我军中的规矩,岂可不守?这样吧,你且从卫士署中出来,到荆武卒中,任屯长,跟在我身边。” 霍峻没想到,刘琦居然要将他留在自己身边,心中不由大为感激。 但凡长点脑子的人都知道,刘琦这是有意将自己放在身边,要进行提拔了。 霍峻当时就在床榻上,对刘琦千恩万谢,表示感激。 …… 与此同时,在崖谷的另外一边,候选、杨秋、李堪、张横等人已经得知刘琦军抵达了此处。 他们连夜聚首,商讨如何作战。 “派出去的斥候,可都回来了?”候选问道。 他的手下道:“大部分都回来了,只是尚有几人未至。” 候选随意地摆了摆手,道:“且不管了,既已经是查出了荆州军的动向,那咱们就不必再等了……诸位,咱们是连夜出击,打他一个措手不及,还是埋伏在此,等刘琦自己送上门来?”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开始低头细思。 少时,却听杨秋开口道:“依照我看,还是主动出击的好,荆州军就在谷外休整,他们急着赶回长安,前番又受了阎行的多次袭扰,此时定然疲惫不堪!我军借骑兵之利,自深谷而出,必可一鼓而胜!” “主动出击?” “不错,若是等在此处,万一荆州军前部探查到了我们的情况,令大军有所防备或是改道而行,我们疾行军赶到此处,岂非白费?” 杨秋的话说的颇有几分道理,众人细细地商议一番之后,随即决定,立刻出兵起行。 一个时辰后,西凉军从驻地出动了! 他们乘着夜色,直奔谷道对面的荆州军袭杀而去。 一路上,杨秋,李堪,候选等人,不停的再鼓舞三军士气,为一会的袭击做铺垫。 “将士们,今夜之战,攻打败荆州军后,所有缴获的辎重,不论是粮食还是兵器,都是我们的!”他高声呼叫道。 “打完荆狗,我们就去打长安!” “打下长安城,准许你们放纵三日!” “珍宝和女人,都是你们的!” 三军将士受到为首者的鼓舞后异常兴奋,声动山谷。 “出发!”杨秋将手一挥。 西凉铁骑出动了。 这条山谷,不临渭水,所以并不为人重视,但是它却通向长安,而从绵诸道到长安走这条路最为顺畅,甚至比走渭水的水路还近,候选,李堪等人也是算准了这一点,所以才抢先抄近路,来此埋伏。 一行人马急行,眼瞅着就要到了谷口,杨秋狠狠地啐了一口,低声道:“今夜说什么也要将荆州军全部拿下!” 离荆州军越来越近了,西凉军士兵们也都变的异常紧张起来。 不过紧张当中也包含着浓烈的兴奋。 西凉军的日子过的太苦了,这次打败荆州军后,能够得到的许诺物资,对于他们来说,几乎成了生活的希望。 特别是事成之后,还可以去长安放松几天。 随意杀,随意抢,随意奸! 想想都是神仙一样的日子。 “跟我冲啊!”随着候选的一声高呼,便见西凉军一个个嗷嗷叫着,猛然加快速度,向着谷外迅速奔去。 那外面,是一群可以任凭他们啃咬撕食的羔羊。 但是情况有变! “候帅!您看!这谷口有木桩!” “什么?” “荆州军砍树,将谷口给堵上了!” 候选脸上的肌肉来回抽动着,天色太黑,适才离的还远,他竟一时没有看清楚情况。 “荆狗这是有防备了?”候选愤怒地道。 杨秋纵马奔了上来:“看来荆州人有防备了,此事不妙,要不……咱们先往后撤?”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清亮的声音响在了对面的高坡上。 “不知这大晚上的,率兵来与刘某人会面的,是凉州的哪位高人?” 第七百四十三章 喊话的刘琦 山坡上的声音一下子就引起了下方的西凉军士们的注意。 候选、杨秋、李堪、张横等人齐齐扭头往山坡上瞧去。 此刻天色较黑,天上虽然是月色皎洁,月光照耀大地,但对于普通人来说,视线还是比较模糊,山坡上站着的人依稀只能看清一个大概的轮廓。 正因为如此,所以山下的人想要用弓箭击杀山上说话的人,也比较困难。 杨秋打马向前了几步,眯起眼睛仔细向着山坡上的人看去,他不到四旬的年纪,身披重甲体格健壮,手中握着两石的强弓。 杨秋握紧了手中的强弓,并缓缓地抬起手,大声问山坡上的人影道:“某乃武威杨秋,尊下何人?” 杨秋故意与对方喊话,是想根据对方的声音,听声辨位,以便能够狙杀对手。 能够在场中与自己喊话的人,毫无疑问一定是对方军中的重要人物,在这种情况下,若是能够将对方击杀,对己方的士气提升毫无疑问是有重大好处的。 很快,便听对面的山坡上,传来清晰的声音:“杨大帅不认识刘某人了?昔日同伐董卓之时,咱们好像还见过呢……” 话音未落,便见杨秋觅声而射,一箭直奔山坡上射! 那支箭以极快的速度,向着山坡上刘琦喊话的地方而去,随着重重的一声闷响,发出“咚”的一声。 紧接着,便听山上的人发出“啊,好准!”的一声赞叹! 杨秋闻言不由大喜过望,他放下弓箭,刚想指挥将士们往山坡上去抢攻,却听见山坡上的人随后又补充了一句:“幸好没射着。” 杨秋脸上适才的狂喜神色,一下子僵住了。 便听刘琦的声音淡淡传了下来,道:“凉州之人,皆好弓马,善觅声而射,跟你们见面,我岂能无备?” 说罢,便听到了山坡上,隐隐地传来了刘琦用脚踢击厚重铁盾的声音。 很显然,是他的面前有一架大盾。 “刘琦小贼,果然是你么?” “呵呵,正是,区区小贼二字不敢当,跟在场这么多叛逆大贼相比,刘某实在是摆不上台面。” 李堪纵马上前,喊道:“刘琦!汝不过是一疥癞小儿,借汝父之名,起于荆州,今日居然敢与吾等西州群雄作对?简直自寻死路!今日爷爷在此,你还不授首,更待何时?” 刘琦闻言,很是自然地一笑,丝毫不生气。 在他看来,这不过是一群即将丧命的愚蠢之辈最后的口舌之争。 “不错,刘琦是借父之命起于荆州,也算是个无知的年轻后辈!但至少,刘某人知道自己是大汉之臣,当尽心竭力扶持汉室……你等也是大汉子民!吃汉粮长大,祖祖辈辈皆受汉廷庇护,现如今还是穿着一身人皮站着走路,一个个人模狗样,在凉州地界上也都算有些身份地位,你们办出来的事情,哪一件又是人该干的事?几番叛乱,杀戮黎民,无恶不作,如今还要东入长安,做不臣之事,你们一个个哪里还有半点人性?日后汝等死后,何颜见列祖列宗?何颜见爹娘?你们死后,尔等后辈又有何脸面活在这个世上!” 杨秋和李堪等人被刘琦一番训斥,气的是目瞪口呆,张口结舌,脸上一阵青一阵红。 他们的双手来回颤抖着,牙齿打着哆嗦。 “小贼,你敢骂我?” 刘琦爽朗的笑声传来:“明年的今日,便是尔等祭辰,稍后你们便要做那无头之鬼,我骂你们几句,又能如何?” 杨秋闻言暴怒! 他环首刀指向山坡,高声道:“刘贼,老子不杀你,誓不为人!” “给某冲上去,宰了他!” 随着杨秋的话音落时,便见西凉军的步卒们纷纷向着山悬上拥挤而去,他们高举着兵械,迈着大步子,果断地爬上了山涧。 虽然知道这上面一定会有荆州军的埋伏,但是西凉军已经来到了此地,仓促之下想要全军撤退是不可能的,索性都已经是中伏了,那还倒不如孤注一掷,拿下对方的主将,说不定还能有反败为胜的可能性。 但是突然间,右侧的山巅上,又有一个人发出哈哈大笑之声。 “凉州贼子,不学无术,连真人假人都分不清楚,还妄想攻打长安?简直可笑!狗贼,刘琦在此,有胆子的就放马过来吧。” 张横听到了侧面的声音,急忙转头向另一个方向看去。 “怎么又有一个刘琦?” 天色乌黑,声音又都是从山悬的远处发来的,根本看不清人到底是谁,只能通过声音来辨别,问题是这些凉州军阀,根本对刘琦的声音不熟悉,怎么可能判断得准确。 而就在这个时候,山坡之上,又有其他的方向传出来了几个年轻的声音,都是哈哈大笑自称刘琦,顿时就将西凉军阀们给弄懵了。 李堪、杨秋、张横、候选等人也开始驾马在原地打转,黑夜中那无数自称刘琦的声音,如同鬼魅一样,霍乱着他们的军心,令凉州叛军的将士们不知该行往何处,适才刚刚鼓起的进攻气势在一瞬间便受了堵。 而就在此时,两旁的山巅密林中,突然间爆出无数黑色的闪电! 在一刹那间,好象空气也被撕裂! “嗾!嗾!嗾!” 杨秋连反应都来不及反应,就被这些电光射中。他身子一震,连人带马横着飞了起来,远远地向后摔了出去。 杨秋一开始与山坡上第一个“刘琦”对骂,他以为对方站在这山坡之上,那么他们埋伏就肯定也在这山坡之后,所以他指挥军士们往上冲的时候,自己却向另一个方向匹马纵横着去躲避。 但他万万没有想到,那个刘琦根本不是真的。 而随后在山坡各处出现的那些刘琦,也不一定就是真的。 既然没有一处会是真的刘琦,那对方伏兵到底会在哪个地方埋伏得最为密集,就谁也说不好了。 刘琦军的强弩数量,已经不仅仅只是当初刘宠手中那些强弩了,因为有了刘宠的各种强弩作为参照,刘琦在南阳郡也大力发展造弩的工坊,不论是弩机的制作和望山的校准,荆州的工坊都已经达到了一个极为先进的水平,荆州军现在不但有大量的弩机,而且做工优良,弩机的威力不说穿金断石,但在五十步内贯穿三层甲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所以说,即使是身着重甲的杨秋被射到,也是无力回天之局。 杨秋的身躯在半空中滚转着,鲜血狂喷着。 最后,他便重重地摔倒在地上,当场气绝。 “黄口孺子……疥癞小儿……” 他勉强说出这几个字,就沉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 杨秋的死是一个开始,但远远还不是结束,整个山谷之间,顿时弩箭齐飞,无数的弩箭从山骊上向下齐射,虽然射箭的人看不清,但凭借下方西凉军声嘶力竭的呐喊,他们只要大概朝着有喊叫的地方凭空乱射,基本上也可以达到十箭四中。 一时间,整个山骊间成了一片人间炼狱。 第七百四十四章 平叛 “侯兄,杨秋死了!”在混乱的军阵中,候选拿着一面盾牌,一边左右用手去遮挡箭雨,一边冲到了候选的身边:“刘琦小贼设计害我们,这仗不能打,先撤了吧!” 杨秋死了,对候选等人来说,并不算是什么大事,但荆州军强弩的凶猛,却远远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不过幸运的是,幸好对方是在黑暗中闻声盲射,若是在白天眼睛可以看清的情况下,只怕己方的兵马得十有九死。 “撤!快撤!先回营地,整备兵马,日后再行报仇!” 在箭雨的威胁下,西凉军不在久留,他们急忙调转马头,向着来时的道路蜂蛹撤去。 而山谷外,刘琦的骑兵和步兵已经整装待发,大队人马准备随时涌入。 那山谷内所有的‘刘琦’都是赝品,真正的镇西将军,其实一直都在谷外整备兵将,准备随时往里面冲。 “差不多了。”刘琦闭着眼睛,侧耳听着里面的喊杀声,嘴角露出了微笑。 典韦在他的身边,持着双戟,来回匹马纵横,一脸的焦急。 “君侯,让兄弟们往里冲吧!某家已是等不及了!” 刘琦无奈地摇了摇托,道:“典君,你好歹也是我的贴身护卫,做起事来多少要有些沉稳的气度才是,行军打仗厮杀,最忌心浮气躁。” 典韦憨憨地笑了笑,没答话。 只是他不断的来回打马,围着刘琦的的卢马转圈,这足矣说明想让他忌掉心浮气躁,是极难的。 “放火!”掐准了时间之后,刘琦猛然冲着身后的士卒们挥了挥手。 便见一队手持火把的步卒从阵中冲了出来,他们跑到那些用树木堵住的谷口旁,将手中的火把用力的向那些木柴上扔了出去。 那些木柴,早就被荆州军泼了引火的硫磺,烈焰熊熊,火势瞬间变的极大,几乎都要将天空照亮。 谷口外的火光被点燃,直接也影响到了谷内的可视程度,借着谷口燃烧的火焰,荆州强弩军的准头便的越发精准了。 强弩的准头越强,西凉军的损失便越大,虽然他们可能够通过火焰看清山上的荆州强弩军的所在,但现在他们已经没有士气和决心再往山上冲和他们决一雌雄了。 而山谷外,刘琦让三军将士一齐用手中的兵械互相敲击,发出刺耳的铁器碰撞声,外加上将士们的集体呼喊,声音之大震天动力,虽然双方有一道火墙隔着,但荆州军的声音实在是太大了,犹如这些人眼下就在眼前一样 “杀!杀!” “杀!杀!杀!” “杀!杀!杀!杀!” 除了震天彻地的喊杀声,刀盾兵还用他们的环首刀用力的敲击盾牌,长戟兵则是两两一组,用兵刃的头部互相撞击,骑兵的将士们用双腿夹击着马腹,令战马厮鸣。 那些声音伴随着风声,传进了凉州军的耳朵中,再加上铺天盖地的箭雨,彻底的让他们丧失了战意。 “撤!快撤!” “快走!” 凉州军留下了一地的尸体撤走了,但刘琦并不着急。 痛打落水狗不需要急于一时,左右已经是仓惶逃走了,晚一点也是在预料之中的。 少时,随时火焰将堵在谷口的障碍物燃烧殆尽,追击的通路终于出现在了荆州军的眼前。 刘琦伸手拔出腰间的佩剑,然后冲着远处的山谷中一指,高声道:“擂鼓,杀贼!” “杀啊!” 随着刘琦话音落时,便见荆州军骑兵当先纵马而出,他们一个个如同离弦的箭一样,紧追着那些敌军的屁股后面向前冲去。 马匹脚踩大地,发出巨大的轰鸣声,将整个大地都真的开始抖动。 随后便是步兵紧随,如同风卷残云。 夜空之下,溃乱的战场上,马蹄飞旋奔驰,箭支在空气中四下乱飞。 锋利的箭矢射中一名凉州叛军的后背,溅起血花,后面的马蹄则是快速的越过了从马背上跌落的人,但很有又有马蹄将受伤的人踩踏的血肉模糊。 荆州的骑兵们一边奔驰追击,一边不断地拉满弓弦,对前方的败兵进行扫射。 随着嗡嗡的颤响,西凉军不断的有人倒下有人落马,而剩下的人则是‘啊啊……’大叫着,更加疯狂的狂奔,生怕自己被射成了刺猬。 追逐的战场上,候选的身上已经插着几支箭矢,鲜血侵染了大片的皮袄,若不是内里有穿戴着软甲,阻挡了箭矢的穿透他的内脏,估计此时他也早已被射死了。 但饶是如此,他所受的伤也是太重,恐怕活不了多久了。 而身后轰隆隆的马蹄巨响却片刻不停,数千骑兵的冲锋速度不停,仿佛要踩踏千山万水,填江满海。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受了重伤的侯选一边跑,一边几欲哭了出来,他带着哭腔大吼:“为什么会这样?这根说好的不一样啊!韩遂那匹夫骗我们,他骗我们的!他娘的,有本事别让老子回去凉州,若是回了凉州,老子一定要宰了韩遂那厮!” 似乎是为了响应候选的喊话,随着一声弦响,便见一支利箭划破空气刺来,正中在候选的后脑门上。 候选的眼睛,顿时瞪的浑圆,他身子一歪,从奔驰的战马上栽倒了下来,尸体被滚滚的马蹄洪流践踏而过,踩的面目全非! 而后方,一箭将他射死的刘琦则是放下长弓,一边纵马继续前行,一边目光冷厉地望向前方奔逃的敌众。 “继续追,不要停!今日无论如何,都要尽歼叛军!”刘琦的声音响彻在山谷之内。 而以典韦,张任,庞德,甘宁,关羽,张飞等猛将为首的军团,则是已经率兵追上了敌军的军阵。 这些猛将早就是已经憋了一肚子的战意,他们不断的用手中兵器从背后去收割西凉军的性命,而面对这些穷凶极恶的追击者,西凉军却没有办法调头与他们交锋。 当天夜里,整个山谷之中便犹如地狱一般,让人心悸恐惧。 …… 与此同时,韩遂的大军已经抄了近路,来到了槐里县。 来到槐里县的当夜,韩遂令三军将士整备休息,准备随时迎接前往长安的荆州军。 但他不知道的是,徐荣和赵云所率领的一万兵马,已经在槐里附近等候他多时了。 第七百四十五章 赵云的愤怒 槐里县周边的县乡,残墙破瓦,火焰在断掉的木梁上燃烧着,尸臭已盈野。 烽火遍于野,林间偶尔传来受伤黔首乡人的哭喊声,树林中到处都有人染着鲜血,仓惶的从树林中向外奔出。 乡村中的土道上,则是有人到处传讯示警,让田间的农人和各家的妇孺赶快撤入深山峻岭中躲避那些煞神。 “走啊!快走啊,西凉人来了,他们现在就在槐里城驻扎,说不准什么时候还会出来劫掠,大家快撤走啊!” 那道染血的身影奔过田埂,穿过乡村,不断的哭喊着向着那些还没有来得及撤走的人高声呼喊,声音很是急切。 烈日高照,片刻间那奔走传讯的人已经是神情恍惚,精神不振,他的脚步也变的越来越慢,当周围的村民向他涌来时,他已是没有力气继续前行了。 便见他‘咚’的一声倒在了地上,身体已经是冰冷的吓人,周遭的人围上来,却见他微微张了张嘴:“快走……都快走……通知沿途其乡人......凉州人还会再来,都快走……那些西凉兵不是人啊……” 说罢就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寂静了片刻之后,围拢的人群轰然散去,各自四散跑开,田间的脚步声、呼喊声瞬息间在空气中混合成一气,要多乱有多乱。 乡村中,各家各户的平民携裹着大包小包,逃灾一样的奔出家门,他们有的抱着孩子,有的搀扶着老人,拖家带口的有快有慢,但目地确却都是一样,大家都是舍了家园,仓惶的朝着山上奔逃而去。 视野范围内的都是抛家舍业的人,当然也有人不想离开家园,就算是在家中等死也不去山中躲避,这样的人大部分都是老人,他们宁愿死也要死在家中。 “哒、哒、哒、哒!” “嗷!嗷!嗷!” 远处,一阵马蹄的轰鸣声和凉州骑士们的呼喊声传到了村中人的耳中,顿时哭喊声相城一片,那些想要逃跑的村人奔逃的速度陡然加快。 很快,便见一大队的西凉骑兵冲入了村寨中,他们在村寨中往来奔驰,口中污言秽语。 随后,便见他们有些人冲进了屋舍,有些人冲进了田间,有些人则是紧追着那些逃跑的农妇而去…… 很快,村中有些房屋开始冒出黑烟,一袋又一袋的粮食和稻种被西凉兵从屋舍中取出,村中仅剩的牲口也被西凉兵们聚拢赶往一处,惊恐的叫声在此响彻村寨,刺眼的黑烟卷上了天空 男人痛苦咒骂,老人苦苦的哀求,孩童的哭喊,还有女人绝望而声嘶力竭的高呼……各种各样的声音响彻在村寨中。 一名西凉兵士卒将手中的火把抛向天空,便见那火把呈现抛物线似的落在草棚上,顿时间就火焰窜了起来,而被烧的屋舍中,很快便见一名老妪嘶声尖叫着从屋中跑了出来…… 但等待那老妪的,是迎面一刀劈下! 环首刀砍在她脖颈上,随后是用力的一抽,那老妪瞪大双眸,栽歪着躺在了地上,身体来回地抽搐着,死状凄惨至极。 而那西凉士兵似乎还不满足,他俯身又是一刀剁去,将老妪血淋林的人头举在手中,染着鲜血的脸笑起来,向同伴们大声炫耀。 “哈哈哈!看到没,老子又砍了一个敌军队率的首级,哈哈哈哈!” 旁边的同僚见他如此不要脸面的行为,非但没有鄙视,反倒是陪着他大声欢笑。 不只是那名老妪,以村寨为圆心的方圆数里之地,周围四处乱跑的身影在西凉骑兵们追逐下被砍杀,抱着襁褓的妇人惊慌的四散躲避,很多人被飞奔而来的战马撞的扑倒,脑袋磕在沙地上,鲜血涌了出来,地上襁褓里传来婴儿撕心裂肺的哭叫,西凉兵大笑着纵马扬起蹄子狠狠踏了下去! “我的娃儿……娃儿!” 妇人匍匐在地上,伸手朝渗出鲜血的襁褓抓了一下,似乎是希望那个被践踏的婴儿能够有所反应,但是那细小的婴儿尸体,已经毫无生气,在沙地上怎么碰触他都不动弹了。 夫人浑身发抖,声音哭的断断续续,而那名用战马踩踏死她孩子的西凉骑士则是二话不说,翻身下马将她扛在肩膀上,转身就走进旁边的土房中…… 不多时,便见那女人光着白花花的身子奔跑出来,一边跑一边疯狂的呼救,而那西凉骑卒也是光着膀子追了出来,他掂了掂手中的长刀,对准女人白皙的后背一掷,便见那长刀准确的扎入了女人的后心。 随后,便见那女人身子一软,便跌倒在了她死去孩子的身边,母子二人的鲜血在地上汇集于一处…… 整个村寨,都陷入了一片恐怖的死寂之中。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一支约有百余的荆州骑部先行军来到了此处。 望着被西凉军摧毁的几乎殆尽的村寨,望着横木倒在路旁不断的燃烧,望着满地的尸体……有年迈的老者,总角之年的孩童,被凌辱致死在道边的妇人…… 为首的赵云震怒了。 他握着长枪的手青筋暴胀,双眸变的通红,嘴中的牙齿摩的咯吱作响。 却见赵云打马向前几步,就要往村寨中奔去。 身边急忙有人过来拦住他:‘赵将军,您这是要做什么?徐将军有令,只是令我们先行查探韩遂的情况,他可没说要让我们跟叛军先行交手!” 赵云沉声言道:“贼寇荼毒百姓至此,我今日见之,岂能不顾?” “可若是因为这事而暴露了我们的行踪,被韩遂察觉,回去如何向徐将军交待?” 赵云闻言只是略一犹豫,但立刻道:“若徐将军怪罪,所有罪责自由我赵云一人承担!” 说罢,便见他将长枪向着村寨中一指,道:“走吧,我要去取这队叛军的人头!” 说罢,便见赵云当先纵马,向着村寨中冲了进去。 他身后的骑部见状,无可奈何,故而只能紧随着他冲了进去。 …… 村口处,几名西凉兵正将一个男人绑在树干上,用环首刀一刀一刀的割着那男子的肉……犹如凌迟! 鲜血顺着男子的身体向下流淌,将那男子疼的嚎啕大叫,但却并不能引起西凉兵的同情,他们只是在冷酷的折磨着他。 这几名西凉兵适才在轮流凌辱这个男人的妻子,愤怒的他冲上来与他们拼命,打破了其中一名西凉军的头,但结果却是这些西凉军士卒杀死了他的妻子,而后将男人的腿打折后,绑在树上进行惨无人道的虐待。 就在这个节骨眼上,赵云率兵突入村中! 看到了眼前的这幅情形,赵云的眼眸中不由怒火大盛。 他纵马奔驰到了那几名西凉军士的面前,还未等他们反应过来,抬手举枪便刺, 只是“唰唰唰!”三下,便见那三名西凉军卒应声而倒。 他们在临死前,都是惊讶的望着赵云,浑然不晓得这个骑着白马,全副武装的骑将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赵云举起长枪,向着村寨内一指,喝道:“杀!不要放过一个凉州贼子!” …… 就在赵云突袭那村寨的时候,从另一个方向,约有两千精骑从西面也赶到了这个村寨。 而率领这支精骑部队的人,是刘琦! “君侯,前面的村落正在被一支西凉叛军搜牢,不过眼下却有一支兵马杀进了村落,与那队西凉军交锋,卑职在远处观察,那支兵马似是我荆州的兵将。” 刘琦闻言一愣,接着便似想到了什么。 他抬起手,招呼典韦和甘宁过来。 “率领咱们的人,在西面和南面,守住从村寨的出路,但凡是从村寨掏出来的西凉兵,见一个杀一个,绝不能放走一个,知道吗?” “唯!” 第七百四十六章 屠万人 前几日,刘琦率兵大败候选,杨秋,李堪,张横一众,首战的结果是候选和杨秋战死,西凉军大败。 当时,剩余的西凉军则是逃回了营地,但荆州军却并没有放过他们,而是尾随其后,紧追到其营中,在其营寨内,又对他们进行了一次强攻。 第二次战斗,荆州军鼓足全力,将西凉军彻底击溃,李堪战死,张横被甘宁生擒,表示愿意归顺刘琦。 由于是叛军的身份,所以刘琦暂时没有答应张横的归降,不过表示愿意给他一个机会。 他让庞德监督张横,由他出面,代表自己去招服那些被自己两战击溃的西凉兵,同时收缴他们的军械和战马。 而为了能够快速的击溃韩遂军部,刘琦让大部队暂时在原地驻扎,他自己则是带领着典韦与甘宁,率领最精锐的两千精骑,连夜暗中奔往槐里县,想要乘韩遂还没有发现自己的动向时,配合徐荣以最快的速度将韩遂夹击。 接近槐里城之后,刘琦放缓了进兵的速度,他让手下的卫士先仔细地打探韩遂军的动向,同时派人去联络徐荣,他想寻找一个合适的时间点,与徐荣配合夹击韩遂。 但是没有想到,在这处村寨,碰到了正在猖獗搜牢的西凉叛军,而且还正好赶上赵云正率兵对他们进行突袭。 打败这小股的西凉兵不难,但要是让他们当中走脱了人,赶回去给韩遂通风报信,那就不妙了。 刘琦当机立断,让自己手下的兵卒守在村寨外,堵住回返槐里县的通路,不让他们一人走脱。 很快的,村寨中就传来喊杀声与惨叫声。 显然,赵云一众的猛然突入,让那些在村寨中肆虐的西凉军士们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被杀的个人仰马翻。 赵云原先身处常山郡,乃当地一支义军首领,保卫乡里与入境劫掠的鲜卑胡人作战,类似于今日这样被屠戮村寨的惨剧,赵云昔日在常山也曾遇到。 他最恨的就是这些不把村民当人的胡人,因此组织义兵杀胡骑时,他格外的勇猛,亦是格外的卖力。 今日见了凉州军搜牢乡里,赵云心中久已尘封的记忆在此被唤醒了。 这些叛军比胡人还不如。 赵云如同一只出笼的猛虎,凶猛地啃噬着面前每一个出现在他面前的西凉军。 面对骤然杀入的荆州军,正在劫掠乡间,凌辱村民的凉州军兵士措不及防,很快就被杀死了一半。 他们剩下的人不敢久战,纷纷上马,奔着来时的方向疯狂奔逃,打算回去向韩遂禀报此间战况。 赵云以及他的手下们自然是奋力阻挡,不允许他们跑出去一个人。 但偌大一个村寨,想要不放走一人走脱,对赵云来说还是有些困难。 毕竟,他这次出来替徐荣探查情报,身边只带了百骑。 很快,就有西凉军士冲出了村寨,沿着小路奔南而走。 “快!快回去告知韩帅!此间有荆州人出没……” 喊话的西凉军士卒的话刚喊出一半,便见一支利箭破空袭赖,正中在那西凉军士的脖颈处。 鲜血从他脖颈中的伤口汹涌喷出,那西凉军用手捂着伤口,使劲地砸吧着嘴,似乎想喊叫出声,但却发不出一点声响。 接着,便见他从战马上重重地栽倒下去,躺在地上不动弹了。 甘宁在他们对面的不远处,放下了手中的强弩,他斜眼看着手中的利器,上下来回摆弄了几下,咧嘴一笑:“这玩意,是比弓好用多了!” 随着对面那名西凉军士兵倒下,甘宁这边的人纷纷用强弩对着其他奔逃出来的西凉军一阵强袭,只是一轮射击,便见那七名奔出来的西凉军全都倒在地上不动弹了。 甘宁转头冲着身后的刘琦大声呼喊:“君侯!有几个跑出来,已经全弄死了!” 刘琦轻一咧嘴,提醒道:“别大意,谨防他们中间有装死的。” 随着刘琦的话音落下,便见典韦等一众荆武卒冲了出去,对着地上的西凉军一顿补刀,确保他们各个都死的透了。 就这样,赵云等一众人在村内诛杀西凉军,而刘琦则是守护在村外,替赵云料理漏网之鱼。 终于,村寨内的西凉士兵,一个不剩的被赵云和刘琦配合消灭了。 村寨内的战事结束之后,刘琦遂命令将士们权且在村寨边扎营,同时派人进村寨去招呼赵云,让他来见自己。 虽然已经尽屠西凉军士卒,但赵云从村寨中出来见刘琦的时候,依然是咬牙切齿,脸上满是愤怒。 刘琦坐在一团篝火边,看见赵云来了,他伸手指了指对面,让赵云坐在了那里。 “谢君侯。” 赵云坐下后,刘琦缓缓地开口道:“徐荣让你出来,是做什么任务的?” “徐将军为了锻炼云,让我率一曲人马出来,探查敌情。” 刘琦用一个树枝轻轻地去拨弄着面前的篝火,缓缓地开口道:“你觉得,你今日算是完成了徐将军交给你的任务了么?” 赵云果断地摇了摇头:“没有……云身为军中将,却意气用事不顾大局,抱着被韩遂军发现的危险,擅自动手,若非恰巧君侯来此,替我在外诛杀那些奔逃出去的西凉军,只怕韩遂此时已经知晓了我等动向。” 刘琦转头认真地看向他。 却见赵云突然激动地道:“可是,君侯……你没有看见那村寨中的惨状,那些凉州叛贼,根本就不把人当人!简直就是禽兽之行,若是不杀了他们,赵云枉为八尺男儿!如果再给我一次选择的话,我依旧会动手,绝不迟疑。” 风轻轻的吹来,篝火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刘琦将手中的树枝扔进了篝火里,道:“村寨中的惨状,我见过,而且见过很多……别忘了,我当年也是跟董卓交过手的,西凉军的搜牢,我曾不止一次的见。” 说罢,刘琦转头看向赵云,道:“所以,我比你更想宰了他们。” 赵云闻言不由一愣。 他没有想到,刘琦居然跟他是一个想法。 “但是我与你不同的是,我的目标不是屠戮这一个村寨的百人,而是韩遂手下的所有西凉兵,要么不打,要打,就彻底的解决他们!” 说罢,刘琦伸手用拳头一怼赵云的胸口,道:“徐荣给我写密信了,说你有为将的资质,但尚需磨砺,为将者,有正义感,有惩恶扬善的决心,是好事,但同时,也要有大胸怀和大格局。” 刘琦伸手指了指那被屠戮的村寨,道:“你今日灭了这一曲西凉叛军,可是他们身后还有千万名和他们一样的人,你以为你今日灭了他们,是救了这个村寨的人,但等你走了,韩遂麾下别的西凉叛军来了,这个村寨的人结局,会有什么变化?” 赵云闻言愣住了。 “既然你要杀这群不把人命当成人命的畜生,那就不要只杀这一曲两曲的人马,没有鸟用……要杀,就杀万人,把这些痞子兵全都屠尽!这才算是救了这个村寨的人,也是救了千千万万个村寨的人。” 说罢,便见刘琦怼向赵云胸口的拳头一抬,然后又用力的捶下:“杀一人为罪,屠万人为雄,屠的九百万,方为雄中雄……你想当英雄?可以!敢与我屠尽万人么?” 赵云沉默了良久之后,方才缓缓开口道:“敢!” “好,那就事不宜迟,咱们今夜就去屠了韩遂!” 第七百四十七章 猛虎猎狼 刘琦给赵云的要求,是今夜就要进攻韩遂,而且是一战即定。 这支出来搜牢的西凉军部队没有回去,短时间内韩遂方还不会起疑心,但时间长了,难保他不会做出什么反应。 而且这附近有一支西凉军搜牢,那就难保不会有第二支军队。 迁延的时间越久,出现变故的时间就越长。 赵云随即引刘琦去见徐荣。 徐荣见了刘琦之后,当即和刘琦制定了攻打韩遂的作战计划。 在这个计划中,赵云将作为骑兵队的先锋将军。 商量过所有攻打槐里城的细节之后,刘琦当着徐荣的面对赵云道:“子龙,这一仗,你为先锋!若是有失,我必重重罚你,若是有功,我也不会嘉奖于你,而且三年之内,你不会有任何军职上的升迁……你可知道是为什么?” 赵云自然明白刘琦的意思。 在感情上,自己擅自出动刘琦能够理解他,并帮助他。 但在军事上,自己的行为自然不容提倡鼓励。 若是不对自己施以惩戒,日后刘琦麾下所有的战将都像他一样任性妄为,岂能得了? 赵云是个明事理的人,他愿意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一切代价。 “云没有怨言,云现为君侯身边侍卫,别说三年没有升迁,便是一辈子没有升迁,当郡守身边一侍卫,也是赵云之幸。” “好,去吧,你带领第一队人马,先行出击!” “诺!” 赵云转身离开了帅帐。 望着赵云离去的身影,徐荣惋惜地摇了摇头,道:“君侯,这小子是个好苗子,让他给你当三年侍卫而不外放,太可惜了吧?” 刘琦用拳头支着嘴唇,望着赵云消失的背影,陷入了沉思之中。 历史上的刘备虽然没有曹操的成就大,但在这个时代而言,他毫无疑问也是一位雄主,但他对赵云前期只是留在身边,后期开始发展势力之后,才逐渐外放……很多人觉得是刘备不重用赵云是眼光不行,但现在看来,刘备这么做也是有原因的。 刘备能够发现年轻的魏延是块瑰宝,并委以重用,按道理在早期也不会看不出赵云的价值。 现如今,看来刘备的行为确实值得深思。 “他需要在我身边磨砺,他要学的不仅仅是兵法,更是大局……一个内心太过正直的人,在这个乱世需要懂得分清孰轻孰重,不然再会用兵,也没用。” 认真思量之后,刘琦果断的下了这个决心。 “徐将军,听说你这段时间一直在培养他?” “呵呵,是,是,是个好苗子,我见猎心喜,未曾放过。” “既然如此,那以后还请多和子龙走动,该指点他的,还请多多指点。” 徐荣急忙道:“君侯放心,我与子龙都是河北人,自当厚待于他!” “很好!” 刘琦说罢,不在针对赵云的事情多言,他将长剑用力的插在地上,伸手从桌案上拿起一块粗布,上下擦拭着他的剑身。 “今夜,先灭韩遂!”刘琦一字一顿地说道。 …… 篝火摇曳,槐里县的附近的大篷之内,韩遂将一名颇有姿色的女子推到一名部将怀中,看着那女子挣扎恐惧的表情,帐内其他的凉州叛将们兴奋的发出调笑之声,那女人被那些男人彼此互相往对方的怀中推,同时还被扯下衣服,在这些男人面前,没有任何尊严。 “候选,杨秋等人被荆州军所败,如今刘琦的大军驻扎在离此的百里之地,想来不久就要抵达槐里,荆州军如此了得,咱们还需谨慎才是。”韩遂摸着下巴上的胡须,来回扫视着诸人道。 “候选,杨秋,李堪等辈,与韩帅作对,平日里不甚尊重韩帅,如今被荆州军击败,倒也是省却了韩帅日后对付他们的功夫!” 说话的贼帅身形魁梧彪壮,宽口阔鼻,颔下一圈浓密胡须,他揉捏怀中尖叫的女子时,大笑开口道:“荆州军能够用计打败候选和李堪那几个蠢夫,却胜不得我们!咱们据守槐里,当道下寨,不与其硬拼死拼,就是拦着他们不让他们通过,长安那边的战事愈急,刘琦小贼便愈是着急,时间一长,岂能不露出破绽?” 韩遂点了点头,道:“甚和我心,不错,眼下不需硬拼,咱们就是一个字——拖!” 另外一边,有一名凉州叛将则是道:“不过刘琦狡诈,多有诡计,咱们还是小心不要中了他的道。” 那名揉捏着女人的凉州叛将发出笑声,摇头道:“怕什么!我凉州之地的勇士岂能胆小如鼠?他刘琦若是敢来,定将他性命留下?姓刘的所依仗者不过是弩器而已,昔日打败徐荣李傕,今日打败候选李堪,皆是以山谷为凭,强弩而射,如今槐里城外一片平原之地,他弩器再强,还能射败我这数千精骑不成?无需多虑。” “哈哈哈,所言有理,所言有理!” 众人你一语,我一句,一边吃肉一边谈天说地。 而在那名凉州叛将怀中的女子,突然用嘴狠狠的咬了一下他的手臂,惹的那凉州叛将痛的一声惨叫。 紧接着,便见那叛将一把揪过那女子的头,用手掐住她的脖子,使劲一用力转头,弄断了她的脖子,随后将她扔在了地上,晦气的啐了一口。 帐内众人仿佛视若无睹,该吃肉吃肉,该喝酒喝酒。 韩遂一脸阴沉地道:“总之,无论如何,一定要在这里战败刘琦。” “韩帅放心,刘伯瑜的皮是您的!定能挂在最显眼的位置,让所有人都能看见!” “那就拜托诸位了!” 韩遂豪迈的端起酒碗,一口喝尽,挥手道:“等胜了刘琦,入了长安,韩某与诸位同享富贵……来人啊,再带几个女人进来,与众大帅分了,今夜让诸位兄弟好好享受一下,翌日也好鼓足精神与刘琦交手!” 众人闻言都来了精神,纷纷拱手:“诺!” 帐篷透着昏黄,夜深下来,西凉叛军的大寨内,一道道高大的身影搂着或是抱着他们的战利品回到属于自己的帐篷,女人嘶叫哭喊的声音响在营寨的上空。 良久之后,营寨内的声音方才安静了下来。 帅帐之内,韩遂躺在羊皮毯子上,辗转难眠,睁大眼睛盯着帐篷的顶端,心中暗自筹谋着。 “刘琦的兵马距离此处仅百里之遥,他的大队人马一直没有动,有些太过平静了……难道是在筹谋什么阴谋诡计?” “嗯,也不一定,或许是打败候选等人的时候,荆州军也受了损失,需要休养。” “罢了,不论如何,只要老子守在这个槐里城,刘琦想去长安的话,必然会从我这里走,不论他耍什么花样,都绕不过去!” 就这么翻来覆去的想了一宿,就在漆黑的天色逐渐褪去,东方泛起了鱼肚白时,韩遂方才长长地打了个哈欠,一转身进入了梦想。 令韩遂无法想到的是,荆州的兵马此刻已经在暗处正窥视着他,南方的猛虎终于准备全力出击,去捕获猎物了。 第七百四十八章 除 暴 眼看着东方泛起了鱼肚白时,赵云才开始准备进行攻击。 这是徐荣的主意,他昔日跟久随董卓征战凉州,深知西凉人的秉性和习性。 在凉州的大地上,战乱频频,羌族部落与郡国兵之间时常发生冲突,在战争中夜袭时有发生,因此凉州各部的军士在半夜时分,一般情况下也有会很多士卒的精神头很足,很多士兵甚至是在子时以后方才入睡。 所以,徐荣替刘琦制定的计划是,在寅时初丑时末,再发动进攻。 这个时候,就算是夜猫子,该睡的也睡了,而早起的,基本也不会在这个时间段起。 比起深夜子时,徐荣觉得这个时间段更适合攻击! 眼看着时辰已到,赵云缓缓地抬起了手中的长枪,向着槐里城外的大营一指:“杀——!” 号角立时吹响。 隐隐已经发亮的天空下,赵云率领骑兵队先行,那些骑兵犹如海潮汹涌的向着韩遂的大营推进,从天空的视角往下瞅,看到的是密密麻麻延绵近一里的巨浪正快速的向韩遂的大营冲去,马蹄翻腾疾驰卷起的震动几乎要有推平山岳的威势。 轰轰轰——! 轰轰轰——! 韩遂猛然从睡梦中醒来,他直起身,没有任何犹豫的就从羊皮毯上跃起,抄刀就奔着帅帐外奔去。 “是敌军的骑兵——” 有些凉州叛军的军士已经冲出了帐篷,但说出话语的下一秒,便听到战马厮鸣的声音在极近的地方响起,然后便见迎面而来的马匹撞击而来……那些出帐的叛军士兵立刻就被人仰马翻的撞翻在地上。 赵云麾下的骑兵一半手持长兵刃,在冲进敌军营地之后逢人便刺,另外一半则是手持火把,在敌军帐篷的密集处,或是屯放粮秣的地方将火把抛出,用以混乱敌军,不让他们快速结阵。 同时,有五百骑则是直接奔往马厩,阻断敌军骑手想要去取战马的通路,让他们无法阻止有效的战阵能够与己方抗衡。 赵云冲进了韩随军在槐里城外的大营,而刘琦这边也没闲着,他和徐荣各有分工。 刘琦带着典韦等一众荆武卒,在后方接应赵云,而徐荣则是带领一半兵马,突入槐里县,阻断县内和县外的联系。 槐里城的县城中,驻扎的主要力量大部分都是叛军的步兵,他们夺了居民的屋舍,三三两两的分布在县城中的各处。 而徐荣则是从槐里城正南的最中心街道杀入,奔着北面杀出,一路上荆州军士气高涨,弄出极大的声响,将各街道屋舍中的西凉兵吸引出来。 而这些本喊杀声吸引出来的西凉兵,在县城的街道上根本就不能结成有效的军阵,他们从屋舍中冲出来,基本上就是活靶子。 屋舍中出来一个西凉军卒,便会被沿街扫荡的荆州军立杀,出来一个就会被立杀,有些人刚从门中露出个头,还没等看清楚外面是什么情况,便被守在外面的荆州军用兵械刺倒或是砍翻在地。 徐荣事先已经吩咐过三军将士,在县城中只许扫荡街道,杀死从屋舍中冲出来的西凉兵,不允许任何一个人随意进入任何一个座建筑物,不论是官署还是民宅,都不许进去。 徐荣的作战经验丰富,他知道守护在屋子外面,就可以最大效率的斩杀西凉兵,而一旦分散军力进入屋舍,阵型会乱不说,还会分散兵力。 他们的兵力本来就比西凉兵要少,若是想在县城中掌握主动,就一定要集中军力去消灭对方的有生力量。 只要他们把持住各处的主要街道,把守住关键的制高点和中心地域,分散在县城中各处的西凉士卒就如同一盘散沙,人数再多也撑不起大局。 徐荣在占据住了县城中的各处要害地点和主要干道后,便率领亲兵直接杀奔县署。 毫无疑问,替韩遂镇守城中的主将,一定会居住在县署之中,这是惯例。 到了县署,刚好碰见替韩遂镇守县城中的主将率众冲出来。 徐荣二话不说,直接命守在门口的荆州军用连弩对着县署的大门口一阵狂射。 对方只是听见外面有喊杀的声音,并急忙往外冲,但却没有想到县署门口竟然有强弩列阵,在这样只有一个通路的情况下,毫无疑问县署中的西凉兵就都是活靶子,一个个全都被荆州军射成了马蜂窝。 徐荣亲手砍下了叛军主将的首级,然后命人将他的首级悬挂着长杆上,在县城内的各个街道游走,打击西凉军的士气。 …… 县城之外,刘琦带领着以典韦、甘宁为首的部队,也紧随着赵云的先锋军冲了进去。 赵云的目标是扰乱敌众,并在敌军的阵营中冲杀,消灭凉州叛军的有生力量。 但刘琦的目标,则是韩遂的项上人头。 他没有时间跟凉州叛军过长时间的干耗,他的目地很明确,要一击必杀! 韩遂在仅剩不多的护卫的保卫下,奔走与营寨中的各个战场,不断地发着各种命令,想要挽救局面。 但败势已经形成,想要挽回局面着实不易,更何况县城中的局势也被徐荣控制,外城大寨中的叛军也根本无法等到城内人的支援。 刘琦麾下的士卒将韩遂的位置告诉了他,刘琦当即下令“敌人全营混乱,这是天赐良机不容错过,绝不能让韩遂逃走,传令荆武卒迂回过去,生擒韩遂,用角声通知赵云,马军来回纵横于营寨,缠住敌军主力!后撤者斩!” 命令传达了下去,传令兵飞奔着吹响号角,近三千荆州精骑加强了践踏的攻势,他们分为数队,在敌营中交叉纵横,切割敌阵,不让他们有任何能够反击的机会。 而刘琦在知道了韩遂之所在后,当即下令荆武卒全员向韩遂所在地进发。 “杀!!” 三千荆武卒骑部交杂,发出惊天的怒吼,声音震天彻地,浩浩荡荡的犹如决堤的洪流,蔓延而出,直奔韩遂而去。 荆武卒如排山倒海般的向自己冲来,韩遂自然是能够看见的。 这样的阵势,饶是韩遂见了也惊慌失措,他不敢硬接,只是命令手下的精锐去和荆武卒纠缠,他自己则是率领少量的军事奔着后方仓惶逃走。 典韦和甘宁一马当先,冲破敌阵,为荆武卒杀开了一条通往擒拿韩遂的血路。 “莫要走脱了韩遂!” “杀韩遂!” “韩贼休走!” 无数的喧闹声中,赵云率领着数十骑从另一个方向杀来,正逢刘琦带领着许郸引领精骑从典韦和甘宁杀开的通路中赶到。 刘琦和赵云汇合后,四下观望战场,冷声道:“韩遂呢?” 赵云一抬枪指向西面:“往那边跑了!” “追!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刘琦果断的下了命令。 “诺!” 当下,刘琦以赵云为先,率一部直追韩遂而去。 韩遂一路狂奔,仓惶逃走,而他身后的追兵则是斩瓜切菜般的破开了敌阵,以极快的速度向他接近。 “挡住他们!挡住他们!不要让他们接近!”韩遂一边跑,一边疯了一样的命令手下去阻拦追兵。 营寨中,写着‘韩’字的大纛旗轰然倒了下来。 “韩遂跑了,不能让他跑了!” “追啊!” “君侯有令,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 韩遂带领少数亲卫,杀开了一条血红,拼了命的从西凉冲出己方的军寨,他们仓惶逃窜,根本不辨方向。 现在韩遂什么都不想,只想将身后的荆州军甩的远远的。 但就在这时,他的前方却传来以一阵马蹄声响,却是一支骑兵向他迎面而来。 韩遂顿时大惊,他急忙勒马,惊恐地向前面看去。 可是,当他看到那支骑兵为首的战将后,韩遂心中的石头顿时落了地。 “彦明,彦明,速来救我!”韩遂拼了命的向对方大叫道。 第七百四十九章 擒贼首 对面那些骑兵听到了韩遂的呼喊声,随即加快了速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韩遂所在的方向而来。 那队骑兵领头的战将,正是韩遂的准女婿——备受他器重的阎行。 阎行一马当先的赶到了韩遂的面前,伸手扶住了狼狈不堪的韩遂,急道:“韩帅,出了什么事情?” 韩遂惊慌失措地道:“刘、刘琦派兵夜袭军营,我军大败,三军士气不振,死伤者甚多,本帅拼死突围,方才脱困至此,你若是再晚来一些,怕是就见不到老夫了!” 阎行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他抬眼看去,只见韩遂的身边此刻只跟着十余名骑士,且大部分身上带伤。 阎行心下感叹,暗道拥兵数万的金城之主,如今竟变成这般模样。 “韩帅勿急,阎某带来三千精锐,我这边和您一同杀回去,尽斩荆州兵马,招揽败兵,重振声威!” 不曾想,韩遂此刻已经毫无平日里的嚣张霸气,听了阎行的话,他的脸上顿时露出了惊恐之色。 “糊涂!三千兵马,能当甚用?那刘琦今日前来破营的将士,最少也有数万之众,咱们就这么回去,岂非羊入虎口?自断性命!” 阎行认真地打量着韩遂,观察他脸上的表情……却发现,韩遂此刻脸上的表情没有一丁点的作假,那副惊慌失措的惶恐之色确确实实的是发自内心的。 “韩帅,您冷静一下!刘琦的三万大军此刻都在此地的百里之外驻扎,末将手下的斥候一直在紧紧的盯着他们,断然不会出错,此地就算是有刘琦的兵马,想来也不会过万,最多不过数千!” 韩遂此刻已经听不进去,道:“管他几万还是几千,此时当速速离开此地!勿要久留,在迁延一会……后面的人就要追上来了!” 阎行一听韩遂后方的有追兵,心下顿时一紧……他在瞬息间便下定了决心。 阎行一转头,冲着身后的人使了一个眼色。 便见他麾下的骑兵分成两路,呈包围形状的左右上前,将韩遂一众包围在其中。 阎行手下军队的异常,自然逃不过韩遂的眼睛。 他心中‘咯噔’一跳,遂紧张地道:“彦明,你想做什么?” 阎行长长地叹了口气,他在马上恭敬地向着韩遂一拱手,道:“韩帅,末将有一件事相求,还请韩帅能够答应末将。” 韩遂闻言怒了:“都什么时候了!还不赶紧走,有什么要求的,待离开此地之后再说!” 但韩遂的愤怒,显然对阎行并没有任何影响。 他和他手下的骑士们一动不动,只是默默地看着韩遂和他身旁那仅存的一群护卫。 韩遂一瞬间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表情逐渐变的有些僵硬。 他从适才有些发狂急切的状态下逐渐恢复了正常,他紧紧地瞪视着阎行,道:“说吧,你要如何?” 阎行恭敬地对着韩遂道:“韩帅,实不相瞒,依照末将之见,韩帅此番纵然逃出升天,再回金城,只怕也是待不长久的了。” 韩遂皱眉道:“何意?” 阎行很是正中地道:“刘伯瑜大军此刻尚在百里之外,只凭分兵偷袭,就能让韩帅的数万大军溃不成军,韩帅眼下就算是召集败兵,往返西凉,也必然是会被荆州军阻拦,元气大伤不说,回了凉州,试想各地豪强部族,如何又能服您?只怕是风雨飘摇,难成气候,若是刘琦率兵追击,我三军将士能不能保住性命,只怕都难说了。” 这一番话,犹如当面抽了韩遂一个大耳刮子,只把韩遂打的满面通红,嘴角气的来回哆嗦。 “你、你胡说、说什么呢!”韩遂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 阎行却仿佛没有看到韩遂的样子,他认真地道:“在末将看来,背叛朝廷,攻打长安的举动,无疑于自取其祸,只是当初韩帅您一意孤行,让我凉州的将士们不得不随您一同反叛,如今我等众人皆落到了这般田地……试问韩帅此事该如何处置是好?” 韩遂恼羞成怒地道:“你是在责备于我?” “不敢,只是阎某想请大帅赐我等诸人一条生路。” “什么生路?” 阎行认真地道:“韩帅在凉州举旗叛变,已是为朝廷所不容,但我等诸将士不一样,只要我们愿意诚心归顺朝廷,想来还是会有生的希望……只求韩帅不要断了我们这份希望才是。” 韩遂一把抽出随身佩剑,指着阎行道:“阎行!你想造我的反不成?” 话还没等说完,便见阎行已经是纵马而上,手中的长矛杆一挥直接将韩遂从马匹上扫了下去。 “绑了!”阎行一声大喝,便有他身后的亲卫上前,用绳子将韩遂三下五除二的绑缚了起来。 韩遂本人大骂阎行,而他身后那十几名护卫虽然有心冲上去,但看着围绕在旁边的那些虎视眈眈的骑兵,最终还是没有动。 少时,便见阎行的手下将韩遂推到了马上,韩遂趴在马背上,放声痛骂:“阎行,你这个狗贼!放开老夫!你这叛贼不得好死,不得好死啊!” 韩遂的喊叫声,阎行充耳不闻,他甚至连看都懒得看韩遂一样,当下便指挥手下的军士,压着韩遂和他手下的这些人,奔着槐里城的方向而去。 不多时,对面以赵云为首的一众骑兵,正快速的向着己方奔驰而来。 阎行见状大喜过望,当即纵马而出,对着对面的军阵最前方的喊道:“某乃凉州军的阎行,先前已经献降于刘镇西,今已拿下韩遂,特献往刘镇西帐下,还请将军引路!” 赵云抬起手,勒令身后的一众骑兵止步,他上下打量着阎行,皱眉道:“你说你归降刘镇西,可有凭证?” 阎行心中大骂,暗中做贼,怎么可能随意留下凭证,就是留下了,刘琦又岂能人人都告诉? 但他面上却笑道:“将军不信,可看看此人是谁!” 说罢,便命骑兵让开一条通路,将当中绑缚在马上的韩遂让了出来。 赵云一见先是一愣,但很快就反应过来了。 “此人是韩遂?” “正是!末将生擒此人,正要送往刘镇西处,还请将军行个方便。” 赵云略一沉思,心中暗道不妥。 此人究竟是真降假降,尚不得知,若是引往刘琦面前,万一有个闪失,非同小可。 “你将韩遂交于我,由我带往刘镇西处,届时镇西将军自会召你前往相见。” 暗道理来说,赵云这个要求并没有什么不妥,毕竟阎行是降将,真降假降且不论,但由他直接带着韩遂去见刘琦,肯定会有危险性存在,按规矩先纳了见面礼,再行归降,才是规矩。 但出身凉州的阎行却不认同。 韩遂是他晋升的重要筹码,他岂能轻易拱手让人? 此人该不是想夺取自己的功劳吧? 阎行心中颇为抵触,面上则是重重地摇了摇头,道:“此事不妥,恐末将不能答应。” 第七百五十章 为民报仇 赵云闻言眉头一皱:“你什么意思?” 阎行呵呵笑道:“没什么意思,只是人是我抓的,凭什么要由将军代为转交给刘镇西?似此颇为不妥吧?” 赵云淡淡言道:“你乃是凉州降将,我乃是君侯身边的贴身侍卫,内外有别,若换成你是君侯的侍卫,难道会让一个新降之将手持兵刃,带着叛逆首领,直接面见君侯么?” 阎行闻言先是一愣。 少时,方见他骤然反应过味来。 阎行冷冷一笑,道:“某当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原来不过是君侯帐下一侍卫,也敢拦我?还不让开!我这边生擒贼首,乃是泼天之功!若是迟慢了,耽误了君侯大事,你可担待的起么?” 阎行骤然变脸,换了态度,但赵云并不以为意。 他只是很淡然地道:“足下若是不想将人交给我也行,且等我派人到后方向君侯禀明情况,请君侯之令再做处置。” 阎行闻言大怒道:“贼首在此,你却三翻四次的阻拦推脱,莫不是与贼首为伍?” 就在这个时候,却听后方一阵马蹄声响起,确实刘琦人马赶到。 刘琦自然是认的阎行的,他吩咐手下,让阎行靠近便是。 阎行翻身下来,来到刘琦的战马前,对他拱手道:“拜见君侯!” “彦明,辛苦你了。”刘琦微笑着点头,他抬头看了看远处被绑缚在马鞍上的阎行,眉毛轻轻一挑:“那个就是韩遂么?” “正是。” 刘琦缓缓地点了点头,道:“彦明,你立下大功,功勋卓著,回头我替你将功劳上报给天子,着朝廷对你予以封赏。” “多谢君侯!” “对了,你刚才跟子龙争吵什么?” “额……这个……” 阎行正不知当如何回答,却见赵云大步走来,双手抱拳,向刘琦一五一十的汇报了适才他二人争执的内容,不偏不倚,既不夸大阎行的行为,也不隐匿自己的言语。 刘琦听完之后,半晌不语。 不多时,却见他看向阎行,道:“君为外藩之将,新来归顺,纵有贼首在握,但我的内侍尽忠职守,不让你来见……毕竟,你也算是全副武装,手持利刃,再说这还是在战场之上,他如此行为,不算错吧?” “不,不算。”阎行急忙道。 刘琦慢悠悠地道:“彦明,你初来归顺,又献上韩遂立功,我本当褒奖于你,但我刘某人行事,一向是不偏不倚,错就是错,对就是对,不管你原先在凉州做事时,是什么规矩,但今后到了我帐下,一切的事,就要按照我荆州的规矩来办,知道么?” 阎行当即朗声道:“末将知错,还请君侯见谅!” 说罢,他又转身对着赵云道:“赵君,阎谋适才出言鲁莽,这里给你赔不是了!” 赵云急忙摆手道:“不敢当,阎将军不必如此,你我都是恪尽职守,为君侯办事而已。” 当下,刘琦等人便押解着韩遂,返回槐里县。 路上,刘琦将赵云召到了他的身边,夸赞他这件事处理的得体,没有因为对方依仗功绩而退让半步,恪尽职守,做到了一个做护卫的本分。 赵云不卑不亢,谨言慎行。 返回了槐里之后,刘琦让徐荣配合阎行,一同招降韩遂军的降卒,同时将以韩遂为首,另他麾下的一众军校尽皆绑缚到槐里城外的刑场。 同时,刘琦还派人去将槐里县城中,包括槐里县下属的乡中代表,请到了县城外的刑场。 请他们来的原因很简单,就是要当众斩杀贼首,用以平百姓之愤。 消息散播的很快,不只是县城周围的乡民代表,很多县城的父老百姓,也自发的赶来现场围观。 刘琦已经命人在场地间搭建了一个简易的高台,而台下,则是放置着一具又一具的尸体,这些尸体,大多是在西凉军军寨的周围,还有那些凉州将官们的帐篷内找到的,基本上都是女子。 那些来到刑场的乡人,有一些已经能够辨别出躺在地上人的身份,乡佬在确定了死者的身份之后,立刻派人回去找他们的家人来认尸。 但能够被认领的死者毕竟还是少数,大多数的人无人认领。 刘琦缓缓地走上了高台,他低头看着下方用一张张草席卷起的尸体,长叹口气,并缓缓开口: “关中百姓,受此磨难,刘某心中深感哀伤!是我们来晚了,让你们受了这么多的苦楚。” 说罢,刘琦抬手,指了指地上的那些尸体,道:“我知道,因为这些凉州叛军的到来,关中各县各乡都不断的有人被杀,不论是男丁青壮,还是老弱妇孺,他们一概统统不肯放过,这一次在槐里县破了韩贼的大营,仅从其营中找到的赤裸女尸,就多达四十七人!” 顿了顿,刘琦言道:“凉州叛军进入关中一月,最少有五万百姓无端受难,刘某身为宗亲汉臣,没能保护好你们,心甚愧之。” 人群之中,已经开始有人发出了哭泣声和抽噎声。 刘琦转头对手下人喊道:“将他们带上来!” 便见一队荆州兵将以韩遂为首的一众凉州军将官都押了上来。 一共二十九人。 刘琦指着他们,朗声道:“这些人,就是从西凉边塞之地,率虎狼之师来此地迫害我们关中的百姓,他们烧毁我们的屋舍,夺走我们的粮食,强迫我们的女子,杀害我们的家人,罪不容诛!今日我就当着你们的面,将他们当众斩首,以慰那些惨死于他们手中的人的在天之灵!” “杀!” “杀了他们!” “杀,杀了这些畜生!” “砍了他们!” 下方围观的百姓们们群情激奋,一个劲的高声呼喊。 那些喊啥的百姓们一个个流着眼泪,红着眼睛,扯着嗓子拼了命的呼喊。 却也难怪,韩遂的军马一到,每一家每一户几乎都遭到了西凉叛军的祸害,家家户户都死了人,眼下看着这些罪魁祸首被绑在那里待斩,百姓们胸中的怨气终于可以得意发泄。 不断有人从地上捡起石头,朝着那些叛军首领们扔了过去,将他们砸的浑身淤青,满脸鲜血,但即使如此,仍不解恨。 待大家发泄之后,刘琦终于举起手,高声道: “斩!” 第七百五十一章 汉中调粮 韩遂等一众人,在百姓们异常愤怒的情绪中,被荆州军的刀斧手一个一个地将人头砍了下来。 韩遂是最后一个被砍人头的,他在临死之前,犹如疯了一样地对着刘琦痛骂,同时还不断地辱骂阎行,凶狠地诅咒他们俩人不得好死。 刘琦并不以为意,只是漠然地看着如同待宰猪狗一样拼命咆哮的韩遂,任凭他吐沫星子喊的飞溅。 当刀斧手手中的兵刃终于高高举起后,韩遂的精神终于垮了。 好几十岁的人,突然间竟开始嚎啕大哭起来。 但受到刘琦命令的刀斧手下手却没有停顿,当了多年的刽子手,人死亡前多种多样的表现,他们见得太多,临终因为恐惧而哭泣,并不是什么新鲜事。 但看到嚎啕痛哭的韩遂,下方的人群中,很多人心中这口恶心才得以舒缓。 这恶贼也有今天! 很快,便见刀斧手的斩首刀,重重地落了下来! “好~~!” 人群中爆发出了一阵热烈的欢呼声。 刘琦大步走到台下,将韩遂的头颅从地上捡起来,他高举过头顶,道:“迫害百姓,荼毒万民者,必诛之!” 说罢,刘琦看向四周的百姓,道:“刘某已经派人,去往汉中从仓廪中调拨一部分稻种,分与汝等用以耕种,尔等好生种粮,好生谋生,凉州的贼子自有我刘琦前往讨伐,关中之地,我定还尔等以太平安乐!” 在场百姓闻言,皆放声欢呼。 刘琦招呼过手下,命他们将以韩遂为首的二十九个人头悬挂起来。 有的甚至还高呼“刘镇西万岁”。 不远处,贾诩和张允并列在一旁,看着刘琦在场间受万民拥戴,不由感慨万千。 张允砸吧着嘴,道:“君侯今日杀韩遂一众,为关中诸县的百姓报仇雪恨,可谓是深得民心之举……不过要是从汉中向关中诸县调粮种,这对咱们那边的压力未免也太大了些吧?就算是镇西稻在南境普及,益州境内眼下倒是不缺粮种,但毕竟不是什么地方都适合用镇西稻,关中这地方还是以麦种为主,咱们在汉中的麦种若是都拨到这边,来年汉中那边吃什么?” 贾诩依旧是笑呵呵的,没有直接回答张允的话。 张允转头看了贾诩一眼,见他不搭话,颇有些尴尬。 他轻轻地咳嗽了一声,然后对贾诩拱手请教道:“贾先生,旁人不知先生智谋卓绝,善于度人,但张某却是心知肚明,当年在阳人县时,君侯曾邀请张某一同将贾先生堵于厕中,并在外面高声宣讲天下大势,以引起贾先生的注意……” 一听张允说起当年被堵厕所的事情,贾诩的表情就变得有些不太好看。 毕竟让人堵厕所,也不是什么长脸的事情。 不过张允提起这件事的原因,贾诩也知道,那就是他张允知道贾诩的本事,刘琦也没有跟张允隐匿过贾诩的能耐,所以请贾诩大可不必特意在自己的面前藏拙。 贾诩略作沉吟之后,随即对张允道:“君侯从汉中向此调粮,不一定会满足所有关中诸县乡民所用的粮种,只需少量便可……君侯这样做的原因,是想让关中诸民知道蜀中富庶,不缺粮种,却又有似君侯这样的英雄人物坐镇……经过了凉州叛军祸乱关中,再加上君侯向关中乡民赠粮一事,关中百姓必然会大举南迁,如今君侯普及镇西稻,又施行摊丁入亩,不缺粮秣钱财,正是大举开发益州以及关中之时,对于当下的君侯而言,他缺的,只是人丁。” 说罢,贾诩看向张允,淡淡道:“依照老夫之见,三年之内,蜀中可吸纳我的关中人口,或许能够达到四成以上!” 张允闻言,不由轻轻地咽了一下口水,暗道刘琦真是好大的胃口。 …… 派人将韩遂等人的人头悬挂于槐里县城的城头,又许诺赠送粮种,事情又经过卫士署的暗中宣传,使得刘琦在关中的声势一时无二。 但是眼下,除了韩遂之外,尚有马腾、马玩、梁兴、程银、成宜这些人尚在。 已经归降了刘琦的阎行向刘琦谏言:“君侯,叛军之中,以马腾和韩遂为先,其余诸人皆拥附于他们的疥癞之辈,无足轻重,末将愿意带领君侯麾下的诸位强将,前往讨平,随后引大军西向,助君侯入驻凉州!” 阎行虽然是新降之将,但他的话却引起了包括徐荣、甘宁等人在内很多荆州将领们的共鸣。 “君侯,韩遂都被我们打败了,剩下的凉州叛军不足为虑,可一战而定!” “打吧,君侯!” “末吏等人愿为先锋!” 看着诸位将官们主动请缨,刘琦并不着急作答。 沉吟片刻,方听他缓缓言道:“长安事急,眼下还是以受降为主……我已经调了元直和孝直来军前听令,回头便由他们两人代我前往说服以马腾为首的凉州诸雄,那马腾不同于韩遂,就情感上而言,他还是不愿意当叛臣的。” 说罢,刘琦转头看向阎行:“彦明,你与凉州诸雄皆相熟,回头还需劳你配合于我军,代为在两方之间多做周旋才是,尽量促成剩下的凉州诸雄皆降服于朝廷。” 阎行见刘琦不愿意再动刀兵,随即应诺。 却见刘琦笑着冲他招了招手,道:“彦明,你近前来。” 阎行不知道刘琦召他过去干什么,但还是大步流星地走了过去。 到了刘琦的面前,却见刘琦将桌案上的一份缣帛递交到了他的手上,道:“你看看。” 阎行好奇地将手中的缣帛打开,但见其中的内容,正是刘琦准备上表朝廷,表其功绩,并举荐其为凉州牧的奏章。 阎行见此不由大喜过望,他刚要开口称谢,却见刘琦冲他轻轻地摇了摇头,让他不要大声喧嚷。 阎行心领神会,立刻闭嘴。 刘琦笑道:“内容可还用得?” “用的!自然是用的!” “来人!” 随着刘琦的招呼,便见一名荆武卒迈步走进了帅帐。 刘琦将缣帛递给了那名荆武卒,道:“将此物交给我已经安排好去往雒阳觐见的使者,让他呈禀太傅!” “诺!” 见刘琦当众安排自己的事,阎行的心中不由大为感动。 他当即向刘琦表示,愿意尽心竭力地协助他去说降马腾、梁兴、马玩、成宜等人。 第七百五十二章 凉州刺史 少时,帐内诸将与刘琦商议完事之后,便都下去休息了,刘琦单独留下了张允,说是有一些事要安排给他。 “让卫士署的人,将我从汉中调粮种给关中诸县百姓的事情,在左冯翎和右扶风广为传播,不论用什么样的方法,都要尽量夸大,一定是弄的人尽皆知,知道么?”刘琦很是郑重的吩咐张允。 张允先前已经咨询过贾诩了,此刻自然已经明白了刘琦的心意。 他忙道:“君侯放心,这事末将知道该怎么办……这事一分我让人夸成两分,两分我让人夸成十分,总之定要借此事给君侯扬名,这事咱卫士署办了不止一次两次了,经验多的很。” 刘琦赞赏地点了点头,道:“兄长这些年来久经历练,不论是见识还是机谋,都长进了不少。” 张允笑呵呵地道:“多谢君侯夸赞。” 随后,张允又问刘琦道:“伯瑜,我有一事不明,如今韩遂败亡,马腾受了重伤,西凉叛军折损大半,长安那边目下还在僵持阶段,倒是不着急去救,咱们眼下若是下定决心,灭了以马腾为首的其他凉州豪强,并非不可能,为何特意要招降他们,难道不怕他们日后复反?” 刘琦站起身,走到了帅帐中悬挂的舆图前,用手指向西凉诸郡。 “兄长,凉州地处边塞,地广人稀,地域广大,一州之地足可抵的上中原三州之土,而且遍地羌人,我若是能够据有凉州,便有了上等的兵源和战马,利大……但此地的地域实在是太广了,羌人也实在太多,不归王化的人也太多,你说我能分出多少兵马管理此处?若是仅靠我荆州人治理,我估计我最少要在这里放五万大军……五万大军啊,几乎等于我手下可动用之兵的一半!” 张允也不是愚钝之人,他一下子就想明白了刘琦的用意。 “君侯是想用凉州人治理凉州人。” 刘琦点头道:“治理凉州不是一件小事,我要想治好凉州,就要用荆州重臣去驾驭凉州人治理凉州的羌胡,眼下阎行无疑是一个最好的选择,但若是光用阎行一人治理凉州,难免会令他一家独大,容易种下祸根,所以我还是要给他在凉州设立几个对手作为牵制。” 张允一下子就明白。 他赞叹的冲着刘琦道:“君侯真是高瞻远瞩……这马腾以及凉州军阀,毫无疑问就是最好的选择!” “韩遂如今等同死于阎行之手,此事若是被马腾等人知晓,他们的心中必然忌惮阎行的为人,届时让他们同时辅佐我所立的凉州刺史同管凉州,则马、阎等人必无法同心,届时我荆州之人左右逢源,居中制衡,则可尽用他们治理凉州,同时还可让他们投鼠忌器,不敢轻易造反。” 张允恍然而悟:“只是那马腾亦非寻常之人,经验老道,若要用之,还需谨慎,一个不好反而栽于其手……末将有一法,可保马家不反君侯。” “何法?” “末将以为,马腾老而弥坚,又久在边塞,威望甚隆,不可用之,不如召入荆州,用以为人质,然后用他几个儿子在凉州供君侯驱驰。” 刘琦闻言笑了。 他摇了摇头:“不行。” “为何?” “我宁可召他几个儿子到荆州,然后让马腾在凉州边境替我看门护院,也绝不将他那几个儿子外放掌权。” 张允闻言疑惑道:“这是为何?” 刘琦暗叹口气,心道:因为历史上有前车之鉴啊。 马超那个没良心的,不顾他爹在京中为人质,反叛曹操,间接害死其父……若是让这种野心勃勃之辈在凉州掌权,他以后可就有事干了。 沉默了片刻,却听刘琦道:“因为这天下,多有放弃父母的儿女,少有会放弃子女的爹娘。” 张允闻言愣住了。 这算是哪门子的至理? 不过既然是刘琦认为对的事,张允自然也不会去特意跟他犟。 “对了,伯瑜,你适才给阎行看的缣帛,里面写的是什么?” “举荐他为凉州牧的奏疏。” 张允咧了咧嘴:“你还真打算举荐他为凉州牧?” “当然了,左右朝廷也不会答应,为什么不做个顺水人情?” “你如何会断定朝廷不会答应?” “王允怎么可能会看我所立的人凭空做大?再说了,阎行乃边郡不通法度的叛军,对于朝廷政策不多研习,别的不说,王允光是抛出三互法,就能断了他当凉州牧的通路。” 顿了顿,刘琦又道:“这天下的祸乱之根,便是在州牧的职位上,王允心知肚明,若非不到迫不得已,他是绝不会轻易新设州牧的……阎行痴心妄想,我陪他玩玩又能如何?” “那治理凉州的人,伯瑜你可斟酌好了么?” 刘琦缓缓地伸出了一根手指,道:“有一个人选,定能不负我望。” …… 又过了几日,法正和徐庶奉命前来军前效力,刘琦随即找法正私下单聊。 “君侯让我坐凉州刺史?” 听了刘琦的想法后,法正很是惊诧。 刘琦点了点头,道:“你虽不是凉州人,但却是扶风郡人士,对西州风土也算多有了解,凉州荒蛮之地,羌人屡叛,不能光用兵平之,但若是一味怀柔,也会助长他们的气焰,非得有高瞻远瞩,智谋卓绝之士方能担此重任。” 法正闻言沉默了。 刘琦说的不错,若是论及智谋,能力,包括出身……在他麾下的众人中,确实属自己最为合适。 “唉,不瞒君侯,这可不是一件好差事啊。”法正苦笑着道。 刘琦叹道:“我也知道这凉州刺史不好当,但我便关麾下诸人,唯有你智计无双,又出身西州,可担此大任……你放心,只要你帮我治理好凉州,不用多久,我定会调你回中军……孝直,算我刘琦诚意请你相助,如何?” “不敢,不敢。” “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法正沉吟了一会,道:“我虽是扶风郡人,但扶风毕竟只是离凉州近,而非凉州本土,我要治理凉州,还需有人相助。” “你想要谁?” “孟达与我乃是同乡,亦是西州人士,末吏请他与我一同前往。” “可以,我拜他为都尉,率兵同你前往。” “不不,孟达不可为都尉,当更委以重任,都尉之职,正心中已有人选。” “哦?”刘琦微笑道:“你想如何在凉州布局?” 法正认真地道:“凉州地域广大,有十郡之地,其中金城郡乃是马腾和韩遂的老巢,此地虽出强兵,实力雄厚,但我不能居之,毕竟马韩在那里的底蕴雄厚,我若前往,恐日久为其制之……武都郡最为偏僻穷困,但却距离汉中地缘最近,乃是凉州通往汉中的毕竟之地,如今有吴懿坐镇,而武都郡往西乃是陇西郡,董卓当年在此地起家,我想定治所于陇西,以此为根基治理凉州……将陇西和吴懿治理的武都连成一线,在凉州南部建立自己的基业,以此为根基,收揽羌族之心,逐步扩大声势……另请孟达为汉阳郡守,坐镇冀城,那冀城乃是从凉州前往关中的必经之路,实乃战略要地……至于金城,让阎行和马腾回去在那里互相打吧,我们坐镇在凉州东南,坐观他们在西北互咬,咬的越凶,则凉州便于我而言,掌握的越是牢固。” 刘琦没想到法正在这么短的时间,就想到如何在凉州布局,心中很是欣慰。 “但我想,你身边还是需要一位猛将,作为左膀右臂。” 法正微笑道:“若是君侯愿意割爱,便将庞德做都尉,随我去凉州,毕竟他可是凉州南安郡本地出身,为人又颇忠义,可堪大用。” 第七百五十三章 睿智的法正 法正、孟达、庞德……这个负责治理凉州的组合,在刘琦的脑海中过了许久。 法正和孟达都是扶风郡人,庞德是南安郡人,就地域来说,他们生长的地方不是凉州境内,就是离凉州很近,对于当地的风土人情自然是非常了解。 法正毫无疑问是一名英才,不论是治政还是治军,都极有见地,而且他虽出身于经学名门,却不迂腐,脾气也颇暴戾,就算是面对凉州诸地那些凶狠的羌族,以法正的秉性也不会有半分退让。 庞德,毫无疑问是一名猛将,而且也颇会用兵,就本事和可塑性而言,肯定是比韩遂、阎行等人强上一大截。 孟达也是有能力的人物,若是由他在汉阳郡驻守,协助法正所在的陇西郡作为左右翼,一定会使己方在凉州站得更为稳固。 这个铁三角的组合倒也是不错。 就地域方面来看,凉州的地界实在太大,纵然是自己立法正为凉州刺史,想让他们在短期内就将整个凉州控制在手里也不现实。 而陇西郡和武都郡离汉中最近,汉阳郡离关中最近,先将凉州十郡中最靠东南的这三个郡掌握在自己的手中,让汉中的势力和这三个郡连成一片,打下己方在凉州的一片根基,再慢慢的蚕食凉州其他的势力——不得不说,这样的战略布局确实非常高明。 “你需要多少兵将驻守?”刘琦问道。 法正沉吟了片刻,道:“君侯可与庞德五千人马伴我左右,再与孟达五千人守汉阳郡……至于武都郡,吴懿麾下自有兵将,不需多加增派。” 刘琦闻言奇道:“凉州羌叛遍地,三月一大战,五月一小战,你只靠一万兵将,如何能管制的了?” 法正淡淡一笑,道:“打各地反叛和羌族叛军的事,那是马腾和阎行的事情,与我何干,我和孟达各领五千兵将,只是用以自守,并施行军屯开垦,保证粮秣供应,再多多建立马场……三年之内,正只需替蜀中招纳凉州边塞之地的羌民和人丁,并让君侯的政令在陇西、武都、汉阳三郡能够畅通无阻就是了,至于剩下七郡之地,时间一到自然就能够水到渠成了。” 刘琦认真地摸着下巴思索了片刻,恍然而悟。 将欲取之,必先予之,法正用策略的智慧,很明显在自己之上。 …… 两日之后,由阎行牵头,刘琦给梁兴、程银、马玩、成宜等人各自送出了招降书信,要他们立刻无条件投降,不然便转兵西向,不灭了他们誓不退兵。 对于这些凉州豪强,刘琦没有必要跟他们客气,他现在刚刚斩杀了韩遂,声望正隆,若是这些凉州豪强看不明白时势,负隅顽抗,那刘琦也犯不上跟他们客气。 但事实上,这些凉州军阀一个个都是属墙头草的,根本架不住三言两语的吓唬,刘琦劝降使者还没等到他们那里,这些人就已经纷纷主动派人前来商议归顺的事情了。 事到如今,对于刘琦而言,凉州诸叛中就只剩下马腾一人还未降服。 针对马腾,法正当即表示,想要亲自走一趟去,去说服马腾主动来降。 刘琦不太想让法正去,毕竟他是自己的左膀右臂,且还肩负着接下来替他管理凉州的重任,万一出了点什么状况,对于刘琦而言实在是不值得。 但法正却坚持要去,并对刘琦保证自己不会有事。 他觉得自己马上要与马腾一起在凉州共事了,自己在这种情况下亲自去,多少也可以赢得一些马腾的信任和尊重,而且法正断定马腾不会动他。 比起韩遂,马腾虽为叛军,但多少还会注重一些自己的风评。 扶风郡百世之师,名士法真之孙,有这个名头在,马腾不会轻易动他。 法正既然如此说,那刘琦自然也没有阻拦的必要了。 法正带着满满的诚意,去往马腾的军寨说降。 上一次与刘琦军交锋,马腾父子都受了重伤,不过幸好没有威胁生命。 听说刘琦的劝降使者来了,马超疯了一样地劝马腾将使者杀了,但马腾却没有采纳。 他带伤在帅帐接见了法正。 法正很客气,虽然是来劝降,但是倒不如说是来和马腾搞合作的。 马腾本来就不想背反朝廷,前番是受了韩遂的挟持,不得已才跟随他一同出兵,如今刘琦肯给他一个机会,又派法正前来好言相劝,马腾自然是乐不得的。 听说法正是刘琦即将委任在凉州的新任刺史时,马腾面露惊讶之色,遂询问法正,为何要犯险前来自己军中,万一有什么三长两短,又该如何是好? 听了马腾的话,却见法正微笑道:“久闻马将军乃是伏兵之后,为人慷慨豪迈,深通礼节,礼贤下士,虽一时堕于泥道,但却与寻常的凉州叛将不可相提并论,以将军之心胸和出身,两军阵前必不会为难于我。” 法正这话不轻不重地拍了马腾一记马屁,让他心中感到很是舒坦。 自从与韩遂一同当了叛军之后,就很少有人提到他马家还是伏波将军马援之后这件事了。 马腾笑呵呵地捋着须子道:“先生虽然年轻,但却能够看到他人所不能看,乃真名士也,刘镇西用先生为凉州刺史,真真是慧眼识人。” “马将军过赞了。” “敢问先生,日后入了凉州,当何以治之?” 法正心中暗道,这正题来了。 要想让马腾倾心归顺,不外乎也要给他切实可见的利益。 “说实话,原本刘镇西打算,若是将军肯脱出泥道,重归汉室,他当向朝廷举荐,表奏将军为金城郡守,保全将军昔日的将军之名……怎奈,阎行不肯。” 马腾闻言脸色颇有些不好看。 “阎行为何不肯?” “将军难道想不透这当中的利弊?您跟韩遂,昔日都在金城驻扎,金城是您的根基,但对于阎行而言,何尝又不是他的根基呢?这金城郡守的位置,自然是要给他的。” 马腾朗声言道:“阎行乃我后辈,威望远不及我,如何能先于我为金城郡守?” 法正哈哈大笑,道:“论及声望资历,他自然是不及马将军您的……但您别忘了,阎行现在是功臣,他暗中降汉,生擒韩遂,为朝廷解决了西州之危,而将军您,乃是叛将,时至今日还未曾主动上一奏请求归顺!” 马腾闻言不由一愣。 法正叹息着道:“你二人行径如此天差地别,谁当天子,也自然是厚待功臣的。” 马腾脸上的肌肉来回抽抽着,偏偏没有办法反驳。 因为人家法正说得一点毛病没有,人家阎行早就弃暗投明,还立下大功了,你却还在这不献降,不上奏的死挺着……你凭什么跟人家抢郡守的位置? “唉,可恨我棋差一招,没有早日献降,顾忌与韩遂的昔日旧情而不忍相弃,如今却将自己陷入这般境地!”马腾长叹口气,苦笑着表示无奈。 却见法正道:“其实事情倒也不是没有转机,阎行虽然有大功,按道理本可为金城郡守,但按照我大汉的三互法而言,他身为金城郡人,却不可在金城任这两千石的职位……将军还是有机会的!” 第七百五十四章 马家人质 法正的话,一瞬间就提醒了马腾。 不错,阎行是金城郡的人,依照大汉朝的三互法之政,身为金城郡人的阎行是不可以任金城郡守的! 而他马腾是扶风茂陵人,按制度绝对可以。 马腾笑呵呵地道:“不错,不错,先生所言甚是,还请先生将此事转告刘镇西才是!阎行当金城郡守,恐不容于大汉国法。” 法正心中暗笑,这样简单的事情,刘镇西心中又岂能不知? “将军的心思,法正知道,但刘镇西这个人一向最重情义,阎行为刘镇西捉拿了韩遂,立下了大功,就算是他没有资格当金城郡守,刘镇西也一定会力谏朝廷,请他代管金城郡诸事,这是刘镇西答应过阎行……恐怕是不能反悔的。” 马腾的表情一下子又落了下来,显得很不高兴。 不能当金城郡守,却令他代管金城……这跟当了金城郡守又有什么两样?刘伯瑜此举委实不太地道。 这不是将我姓马的扔到一边去了!? 眼见马腾的表情不悦,法正却丝毫不急,他笑呵呵地道:“刘镇西虽然答应了阎行让他治理金城,但他无论如何,阎行在名义上都是当不上金城郡守的,如此这金城郡守的空缺,可就出来了……这一郡之首的位置,不能总是空着呀,还需有能人坐镇才是。” 马腾毕竟也是在道上久经风浪的人,一下子就品明白了个中三味。 “刘镇西,是想让我当金城郡守?但金城的实权,却要让我与阎行平分不成?这算是什么道理!?” 法正认真地道:“马将军别急,其实这事您也确实怪不到刘镇西的身上,毕竟您和阎行,都是叛将新降,就朝廷和刘镇西的角度而言,若想凉州安定,却也不能轻信于任何一方,是吧?你毕竟刚刚还要率兵去打长安,如今转首就要让朝廷尽信你。恐怕换成谁当政,都很难吧。” 马腾捋着自己的须子,开始认真地思索了起来。 法正的话极具深意,其实简明扼要的说来,就是需要马腾表现给刘琦他的诚意……他和阎行谁表现的诚意更多,将来在金城,或许说是在整个凉州,就可以拿到更多的利益。 马腾看向法正,道:“如此说来,刘镇西是希望我与韩遂能够同守金城了?” 法正笑着点了点头,道:“没有办法,金城郡乃是将军与韩遂昔日起家之地,眼下阎行若是要独掌,将军肯定不答应,但若是将军独掌,阎行也不会答应……将军觉得,朝廷对此事又能怎么办?” 马腾这个人还算是讲理,他想来想去,觉得无论出于什么角度,刘琦都不会让他或是阎行独掌金城郡。 两个人一同驻扎于金城郡,这事只怕是敲定了。 “那刘镇西,能保证我当上金城郡守么?” 法正哈哈大笑,道:“这是刘镇西应该操心的事,而不是马将军该操心的事。” 马腾闻言一愣,接着也笑了:“不错,不错,确实是这么个道理。” 法正随后又对马腾道:“对了,还有一件事,我希望将军自思之。” “何事?” “您可知晓,刘镇西于阎行,为何这般重用?” “为何?” “因为阎行早在昔日镇西将军在关中与董卓交战时,就已经表达了他的诚意……阎行的父母目下可都是在荆州呢。” 马腾闻言顿时愣住了。 接着他便陷入了沉思。 …… 招待了法正之后,马腾随即命人将他的三个儿子和一个从子叫到了帅帐内。 随后,他就像四个孩子表达了自己要归顺朝廷和刘琦的意思。 马腾的话还没说完,他的长子马超当即就表示反对。 当年刘琦在凉州聚众讨董,马超对他的印象就不甚好,此番关中一战,马超本人还被张飞打伤,虽然张飞自称是刘备的兄弟,但他毕竟也是刘琦派出来迎战马超的,所以马超的心中一直不甚爽利。 如今听父亲说要归顺刘琦,马超当时就不干了。 问题是,马腾的心意已决,任凭马超如何反对,他都不会动摇自己的决定。 这叛贼的名头,坚决不能在头上继续戴着了,当务之急,还是要依附于一个强大的势力,为马家谋一个好的前程。 马腾不顾马超的反对,慢悠悠地道:“老夫已经决定,相从于刘伯瑜,归顺朝廷……有刘琦作保,老夫在凉州依旧可担将军之名,并可任金城郡守……只是阎行那厮日后定是老夫对手,还需早做谋划……我意,送一个儿子入荆州,以为人质,也好让老夫在凉州做的顺手些。” 说罢,便见马腾转头看向马超,目光中充满了殷切。 谷</span>  “孟起,你是我的长子,若是由你前往荆州,刘伯瑜必然放心。” 马超闻言却是一个劲的摇头:“我不去!” 马腾对他好言相劝,问题是马超就是不听。 马腾见马超这般油盐不进,愤怒了。 “你这小子,老夫养你这般大,如今让你为了马家,坐这一点点的事,你都不肯?我养你有何用!” 马超却道:“我就是死,也不去荆州看那刘伯瑜的嘴脸行事!” 父子二人正争执间,却见马腾十四岁的从子马岱突然开口道:“叔父勿急,既然兄长不愿意去,那就由我去如何?” 马腾见马岱主送请命去荆州,很是欣慰。 他点了点头,道:“难得你有这份心,只是你身为我的从子,又不是亲子,只怕未必能安刘琦之心……” 话音方落,便见马休站了出来,道:“父亲,那孩儿代替大哥前往,如何?” 马腾又叹息道:“你虽也是吾子,但终归只是次子,不及长子来的让人信服。” 马超气的满面通红。 “父亲,您的意思,是非要我去,对吧?” 马腾长叹口气:“不是非让你去,而是眼下这个状况,只有你去才最合适,刘伯瑜乃是当世少有的信义之人,又是名士,你去了他不但不会亏待于你,而且还会重用于你,你在荆州不用多待,最多两年,只要刘琦信任了为父,他一定会放你回来的。” 马超冷笑道:“父亲不必多说了,您若是执意让我去,孩儿这便去死!” “你……!”马腾被他气的说不出话来。 年轻的马岱道:“叔父,大兄不愿意,您也就不要过于逼迫了,实在不行,我与二兄一同前往,虽然二兄不是长子,但有我这个从子相随,也算是叔父给了他两个人质,如此对于刘琦来说,也应该是够了。” 马休亦道:“兄长雄烈过人,还是让他随父亲在凉州处理诸事,父亲也好有个帮手。” 马腾来回看了看这兄弟几个人,最后长叹口气,只能答应。 …… 与此同时,刘琦派人送往雒阳的奏疏,已经到了王允的手中。 只是大略的看了看内容,王允就直接将奏疏撇还给了刘琦的使者,道:“这东西我都不用往陛之职事关重大,岂能是他刘伯瑜说表奏便随意表奏的!回去告诉他,不准!” 刘琦的使者不以为意,只是收起了王允撇还给他的那份奏疏,然后毕恭毕敬地道:“太傅,君侯还有一份奏疏,乃是前几日派人快马加鞭赶上末吏,让末吏入雒阳时,连同适才被太傅驳斥的那份,一同呈禀。” “什么奏疏?” 使者随即将另一份奏疏呈递给了王允。 王允翻开细细看了看,眉头瞬时间就皱了起来。 “表奏马腾为金城郡守,阎行为安狄将军,法正为凉州刺史,庞德为陇西都尉,孟达为汉阳郡守……刘伯瑜以为凉州是他自家的地盘?想怎么任命就怎么任命?” 使者只是微微一笑,并不言语。 随后便见,他又拿出了一份缣帛,递给了王允。 这封不是奏疏,而是刘琦亲自写给王允的书信。 王允疑惑地接了过来,将书信打开,仔细地看着信中的内容。 看了一会之后,王允不由沉默了。 他缓缓的将信合上,沉吟片刻,道:“你且回驿馆休息,待老夫细思之。” “多谢太傅。” 荆州的使者走后,王允火速命人将陈宫给他找了来。 他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大致给陈宫复述了一遍,随后又将刘琦的书信给他看。 陈宫看了刘琦的书信后,冷笑道:“刘伯瑜,这是在威胁太傅啊。” 第七百五十五章 王允的妥协 刘琦写给王允的信,上面并没有什么过多深奥的内容,他只是陈明了凉州多年来叛乱频繁,朝廷非要耗费大力气来平乱,耗费了诸多人力和钱粮,如今董卓已死,而马腾和韩遂一降一亡,凉州虽暂时无强人,但难保日后不会变乱,非得是由一名有实力有精力有财力的人替朝廷管制,以免让凉州后方成了朝廷在西边的累赘。 当然了,如果王允不愿意的话,刘琦也不能够威胁王太傅,他只是要在相助刘虞打开关中的局面之后,将事情原原本本地向刘虞禀明就是了。 “你看看,你看看……公台,姓刘的小子方才出道几年啊?就敢把刘虞搬出来压老夫!他这是断定老夫不敢因为刘虞得罪他……老夫左思右想,此风不可长,还真就要就这个机会,打压一下他,让他知道知道什么叫尊卑礼仪。” 王允发怒也是正常的,毕竟在身份和权位上,位在三公之上的他,身份高出刘琦太多,如今被刘琦这个外藩镇守来威胁,王允自然是极度不乐意的。 刘琦这小子,王允已经看他不顺眼很久了。 陈宫不冲动,他认真地细思了良久之后,方才道:“太傅,其实依照陈某看来,刘琦并非在威胁您,他这是在跟你商量。” “这也算是跟我商量?拿刘虞来压老夫?” 陈宫摇了摇头,道:“不是,刘伯瑜只是在告诉太傅,若是太傅不准许他的这些人选奏请,他便只能去求太师帮忙,而太师目下就在关中鏖战,一旦胜了,关中诸事和凉州诸事,势必将由太师在前线禀明天子后一手定夺,到时候这个顺水人情,怕是就落不到太傅的身上了。” 王允闻言很不开心。 这跟出言威胁他有什么区别? 似乎是看出了王允的不痛快,陈宫开始耐心地劝他:“太傅,其实在陈宫看来,这并不是威胁,而且刘琦在请太傅针对朝廷的情况和眼下的时局,来做出一个最好的选择。” 王允捏了捏手掌,道:“我若是不选择刘琦替朝廷镇守凉州,又能如何?” “那敢问太傅,刘琦不守凉州,以眼下朝廷之力,当由何人来治凉州。” 王允闻言不由愣住了。 这一次在关中,若是顺利,拿下了关中,那三辅之地就成了雒阳在西面的大后方,关中的千里沃土,就可以成为朝廷治理天下的本钱。 可问题是,关中的西面就是凉州。 关中可以取,但要让朝廷方面直接派兵派人去治理凉州,眼下都超出了朝廷所能承担的负荷。 凉州那个地方,虽然盛产战马,但也是叛乱频频,却生产力极为低下,孝灵皇帝时期起,朝廷在凉州所能够取得的赋税,远远比不上派兵平叛的支出,对于朝廷而言,凉州十郡的广大地域,其实一直都是赔本的买卖。 甚至导致汉室朝廷曾一度想要放弃凉州十郡。 眼下朝廷在雒阳重新崛起不足两载,关中也尚未完全纳入囊中,实力有待恢复,在这种情况下,朝廷根本就无法分出兵力去镇守凉州。 在没有强大兵力和资源的情况下,凉州就是一个无地洞,需要朝廷不断的向里面进行投入。 以朝廷目下的整体实力而言,还是相对的较为困难。 吃下关中,才是眼下朝廷的首要之急。 王允也是政治上的强人,他很快就想通了个中利弊,当即沉默了。 半晌之后,王允缓缓开口道:“那若是不管凉州十郡的话……” 陈宫言道:“董卓、李傕、郭汜、韩遂这些人,虽然凶狠,但至少他们在凉州的时候,还能镇住局面,若是这些人都死了,朝廷放任凉州十郡,那里的羌民缺吃少穿,又不通王化,百年来屡屡造反扰边……过些年后,难保不会再出一个韩遂、董卓、北宫伯玉、边章、李文侯……” 王允揉了揉眉心,一脸的无奈状。 “你的意思,还真就是得让他刘琦管凉州了?” “有刘琦管着凉州,至少朝廷的后方就是安全的,而且依照陈某看来,凉州之地也能牵扯掉刘琦的大半精力,逼着他将荆州的兵马和粮草向西北迁移,这也是削弱他力量的一种办法……太傅,您觉得朝廷还能经得起几次风吹雨淋……更重要的,就算是太傅不让刘琦插手凉州事务,难道太师和陛下也不会让么?若是他们二人执意让刘琦代管凉州,反倒是让太傅的声名在朝中有所坠,得不偿失。” 王允深深地望了陈宫一眼,突然道:“还是你说得对啊,有些事,还需看大势所趋。” 朝廷方面的动作很快,不久之后,敕封诏书便下达了。 法正的凉州刺史,庞德的陇西都尉,孟达汉阳郡守,哪怕就是吴懿的武都郡守这一次朝廷方面都是一次性的给他们坐实了。 唯有阎行被任命为安狄将军,没有当上凉州牧。 而朝廷的回馈亦是“三互法”,让刘琦和阎行本人都找不到理由反驳。 对于此事,阎行很不开心,甚至有些耿耿于怀。 朝廷用三互法驳斥了他的请求,就代表着不但是凉州牧不可以,便是金城郡守的职位,怕是也没戏了。 刘琦好生安慰了阎行一番,并言就算是没有凉州牧和金城郡守的职位,但金城郡的管辖职责,他还是会全权交给阎行负责的。 虽然没有名份,但终归还是可以名正言顺地管理金城,阎行目下也只能如此了。 至于马腾、梁兴、程银、马玩、成宜等投降的凉州军阀,刘琦恩威并施,一方面对他们附庸韩遂反叛深以责备,但同时又代表朝廷接纳了他们的归顺,并安排他们返回西凉,在各县屯兵。 但具体如何划分他们的管辖范围,刘琦将这件事交给了新上任的凉州刺史法正。 法正从马腾处回来之后,送上了马腾的降表,同时为刘琦引荐了两个人。 一个是马腾十八岁的儿子马休,另外一个是马腾十四岁的从子马岱。 “马腾没送马超来么?”刘琦好奇地问法正道。 法正摇了摇头,道:“没有,末吏在彼处打探消息,似乎是马腾的长子马超不愿意前来,故而只能退而求其次,让其次子马休和从子马岱代表马超前来为人质。” “哦,这倒是挺有意思,老子有令,儿子说不遵守就可以不遵守?看来他们马家的门风蛮严的么。”刘琦微笑着摇头调侃道:“那马休和马岱现在何处?” “就在外面,随时可以召进帐来。” “让他们俩进来吧。” 第七百五十六章 马家子嗣 少时,马休和马岱在法正的引荐下,到了帅帐,并向刘琦抱拳施礼。 马休十八岁,马岱十四岁,都还是青少年,岁数不大,看着颇为青涩稚嫩,但他们的身形却因为羌族血统的遗传原因都颇为高大健硕,看着孔武有力,有英武之气。 两个孩子的脸上,因为常年在边郡草原和大漠上风吹日晒,既显得黝黑,同时黑里还透着一些红晕。 “你们两个人,就是马休和马岱?”刘琦来回看着他们两个人道。 “是。”年长的马休当先应道。 “知道这一次来我军中,是要做什么?” 马休拱手道:“自然知道,我兄弟二人乃遵从父帅之命,来将军军中充当人质的。” 刘琦转头看向少年马岱:“你也是这么认为的?” “是。” 刘琦却摇了摇头,道:“你们错了,人质只是你们自己的想法,我从没有这么想过,也不需要什么人质,我大汉疆域广阔,英才辈出,朝廷兵强马壮,能打败叛军一次,便也能打败叛军两次,不需要什么人质。” 刘琦走上前,上下打量着马休,道:“记住,你们的父亲既已经诚心归顺朝廷,那你们和朝廷,和陛下之间就不再是对立的敌人,我刘琦是大汉的臣子,而你们也是大汉的臣子,咱们同为汉室效力,何来人质一说?记住,你我乃是同僚。” 马休闻言,有些愣住了。 他本以为刚来刘琦的军中,刘琦肯定会给自己一个下马威,但没有想到,刘琦对他居然是和颜悦色,而且丝毫不生分。 若是马腾这样的老油条来了,刘琦一定会软硬兼施让他就范。 或是那个脾气火爆,眼高于顶,自私自利的马超来了,刘琦肯定也是另外一种对待。 但现在出现在他面前的人,却是马休和马岱。 虽然是第一次看见他们,但从他们的言语神态,以及他们愿意代替马超来当人质的这种行为上来看,他们的心性似乎与他们那位兄长不太一样。 仔细想想也是,历史上的马休虽然没留下什么名声,但他却是乖乖的随同父亲马腾入了京城,最终却因为马超造反被坑,和父亲一同被曹操杀死的乖乖宝可怜虫。 这样的年轻人,不宜用太激烈的言语刺激他,反倒是好言安慰、鼓励才最能赢得其好感。 至于刘琦为什么要赢得其好感……他心中自然是有他的规划。 马休毕竟才十八岁,又是常年生活在凉州那种野蛮的边郡,像刘琦这样用糖衣炮弹轰炸他的手段,他还真就是没什么抵抗力。 “君侯如此赤诚相待,令马休惶恐。” 马岱也学着马休的样子,冲着刘琦拱手抱拳道:“岱也是惶恐之至。” “对了,久闻马家乃是伏波之后,一门皆豪迈善战,武技高强之士,令尊马寿成纵横西北多年,武勇卓绝我早有耳闻,而令兄马超的本领,我也多有领教,其勇着实不下于吕布……马少郎君身为寿成公之子,马孟起之地,本领也一定是高超的很吧?” 马休这个人倒是谦虚,急忙道:“我可远远不及严君和兄长。” “休得过谦。”刘琦不吃他这一套。 “这个……”马休有些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传甘宁入帐。”刘琦冲着外面喊道。 少时,便见甘宁大步流星地来到了刘琦的面前,高声道:“拜见君侯!” “兴霸,你与马少郎君,切磋切磋。”刘琦指派甘宁去与马休比武。 “啊?” 马休没想到自己刚来这里,刘琦就让他与麾下的强将比试,一时间有些惊慌。 这也太突然了吧。 甘宁的名声他早有耳闻,其名声目下虽不及典韦,黄忠,文聘这样的荆州大将来的如雷贯耳,但他目下也是刘琦麾下有名的强人,怎么一上来就让自己与他比试? 甘宁斜眼看了马休一会,道:“君侯,这还是个孩子,让某与他较量,万一伤了他,如何是好?” 马休本来有些犹豫,但一听甘宁如此说,顿时眉头一皱。 马休的表情落在了刘琦的眼中,他当即笑了。 “你可不要小瞧马少郎君,别忘了,他兄长可是能与张飞鏖战百招而不败的猛士,他既是马超之弟,自然不遑多让。” 甘宁一听刘琦提起了马超,顿时来了精神。 他咧嘴一笑,看向马休:“马少君,要不咱们就斗几下耍耍?” 马休依旧是有些犹豫,却听刘琦突然开口激他道:“西州男儿,都如此扭捏?犹如娘儿一般?” 马休闻言再不推辞:“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两个人随即下去准备。 法正走到刘琦身边,低声道:“君侯这是为何?” “没什么,不过是想看看马休的本事……那马超年纪轻轻,就武勇过人,我想看看他这个弟弟比他能差多少。” 在刘琦的概念里,历史上的马休没有留下什么声名,反倒是他兄长马超武勇过人,威震西羌。 但刘琦觉得那并不是马家其他人无用,只能说他们死的实在是太早,太憋屈,老天爷没有给他们一个施展的机会。 武勇这个东西,一则看身体素质,二则看武技的纯熟度。 马超和马休都是马腾的儿子,就基因遗传的角度来看,他们两个人都是遗传了马腾的健硕体格,大概率身体素质都属于顶尖的。 至于武技方面,刘琦觉得他们都是马腾的儿子,基本上学的也应该是一样的武技,从小受的也是一样的锻炼。 就算是马休比马超弱些,但刘琦觉得应该也不会弱的太多。 随后,准备完毕的马休就和甘宁在校场上较量了起来。 为了避免误伤,他们用的都是木制的军械。 双方都没有骑马,只是在地上步战,这对于甘宁而言,倒也是一件好事。 毕竟若是论及马术,西州出身的马休一定是在他之上的。 两人都没有下狠手,但也没有故意去让对方,两个人斗的可谓是有来有往,一招一式极有看头。 刘琦在一旁看的很是认真。 他也算是战场上的老油条了,也算见识过无数的武人,哪些是真正的高手,哪些是滥竽充数的,他基本上都能够分辨的八九不离十。 看着与甘宁在地上斗的旗鼓相当的马休,刘琦不由的点了点头,表示赞许。 “果然,这马少郎君如果所想,确实是一名勇武之将,若是好生培养,将来的成就,或许不在那马超之下。” 法正站在刘琦的身边,闻言不由疑惑道:“马休不过是马家送来的人质,为什么要好生培养?” “年轻,有气度,沉稳,武艺高强,但性格却不似马超那么乖戾……这样的人若是能用为心腹,日后再放回凉州,扶持他替我戍边,难道不是好事?” 说到这的时候,却见刘琦笑呵呵地转头看向法正:“我也不能总是把你扔在凉州啊?” 法正叹了口气,道:“君侯的想法是不错……只是马休虽然是一名骁勇之将,但性格上多少却杀了几分凶狠霸道,在凉州下一辈的俊杰之中,马超和阎行都在他之上,声名也都在他之上,他未必能够撑得起大局。” “撑不撑得起大局,要看我怎么培养,怎么扶持……不是他们凉州人自己就能说了算的。”刘琦笃定的道。 历史上的马超,在凉州诸郡,被羌人称为神威天将军。 但是在刘琦看来,这个时代的风向已经变了,西北的神威天将军这个名号,不一定还要落在马超的头上。 他相信,有些事情,靠人为的操作得到的结果,比起自身的实力或许更够来的更加直接有效。 第七百五十七章 黄巾 少时,甘宁和马休终于分出了胜负。 马休终于还是以一点微弱的劣势败在了甘宁的手上。 但他败得并不丢人,因为他最擅长的是马上作战,步战的机会对于他来说比较少,其经验远不及甘宁丰富。 若是在马上,甘宁可未必就是他的对手了。 不过毕竟马休还年轻,还处于青春期的阶段,这个年龄段的孩子,不论是实力还是经验,都没有完全到达顶峰,在刘琦看来,若是再给马休十年时间,他的本领定不输当世一流武将。 二人比完武之后,一同来到了刘琦的面前向他请安。 刘琦满意地点了点头,对马休道:“甘兴霸的武勇在我军中可属一流,你能与他旗鼓相当,很是不易,日后定大有可为。” 马休拱手言道:“君侯过赞了。” “马休,你和你从弟马岱,就暂时待在荆武卒中吧,你们两个人跟着赵云,今后常年在我身边。” 马休听了这话,心下不由一阵恍惚。 荆武卒的名头,马休自然是听说过的,那可是刘琦的亲卫军,以大将典韦,和副将许郸、许沂二人为副手,是刘琦麾下最为精锐的强悍部队。 刘琦是士人出身,虽然也懂些武艺,但在这个天下肯定是算不上顶尖的。他之所以能够纵横南北,往来于各处战场而毫发无伤,毫无疑问,正是因为有他麾下荆武卒的护卫。 而能够入荆武卒者,毫无疑问都是刘琦最为信任以及最为重视之人。 眼见马休没有说话,刘琦却并不着急,淡笑道:“怎么?你不愿意?” “不、不是!”马休回过神来,急忙道:“只是某家不过是家父派遣来的质子,若入荆武卒,只怕是不合规矩吧?” “有什么不合规矩的?”刘琦笑道:“我荆武卒中之士,皆勇猛善战,以忠义为先之士,难道你觉得你和你弟弟不符合荆武卒的标准?” “这……不是。” “那你又有什么可顾虑的?或者是你不想在刘某麾下为朝廷为陛下出力?” “自然不是……!”马休急忙辩解,最后终于额首,郑重地道:“既然君侯瞧得起某家,那某与从弟自当为君侯效死力!” 刘琦闻言大喜过望,随后便派人招呼来了赵云,将马休和马岱介绍给了他,并让他们在赵云的手下任职。 吩咐完毕之后,刘琦让二人暂且下去休息。 法正若有所思地看着离去的马休和马岱,道:“君侯是想在荆武卒中,增加骑兵护卫的人数?” 刘琦心下感慨,暗道法正的眼光确实独到。 “不错,典韦、许郸、许沂等人擅长步战,但若是论及操练骑兵,荆武卒中,目下以赵云为先,马休和马岱虽然年纪不大,但毕竟是凉州边郡人士,也算是得了马腾的真传,有这几个人在荆武卒执掌骑部……最好不过。” 法正笑道:“赵云此人,颇有忠义之心,而且也非无谋之辈,君侯让马休和马岱两人跟着他,目濡耳染之下,时间长了他们想来多少也会受赵云的影响。” 刘琦点了点头,道:“龙生九子各有不同,我本以为马腾的儿子都是马超那种自以为是,傲气十足,且生性凉薄之人,但适才与马休和马岱交谈相处片刻,我觉得这两个小子与马超不太一样,虽然他们也是出身凉州,但不代表每一个出身凉州的武人就都是心性凉薄之辈……就冲他们肯替家族危机前来我军营,就说明他们两个人的心性还是可塑的。” 说到这,刘琦笑了:“且再观察些时日再说。” 阎行、马腾……这些人终究是心眼太多了,经历的风雨也多,不可放心用之,马超在刘琦心中,又属于那种有“既定前科”的人,让他们长时间的在凉州帮自己处置羌人,他不放心。 考验一下试试,说不定到头来,还是马休这样的人可以大用。 …… 凉州的任命下达之后,刘琦并没有着急让法正和庞德等人去西凉,当务之急,还是去解关中之危最为紧要。 刘琦先找到了关羽和张飞,让他们二人作为前部先锋,兵分两路,直往长安去袭李傕和郭汜之后。 同时,他让徐荣率领一万精锐,在后方接应关羽和张飞,同时让他节制二人。 至于刘琦自己,则打算率领主力兵去战张白骑所率领的黄巾军。 张白骑的真名叫做张晟,原本也是隶属于黑山军中的一支,后来自立于关中,在此地集结兵马,闯出了名号。 所谓“张白骑”乃是黄巾军中这些渠帅彼此之间为互相吹捧,而各自根据其行为特征,所定的绰号。 张晟常年骑白马,所以就叫张白骑,还有比如黑山贼张燕,因为身手敏捷擅长跳跃而被称之为“飞燕”,嗓门大的叫张雷公,眼珠子大的叫李大目。 有些类似后来的什么豹子头林冲、玉麒麟卢俊义、花和尚鲁智深、东兴五虎、冷血十三鹰什么什么的。 这一次,他听说了以李傕、郭汜等为首的西凉诸雄率兵群起进攻长安,大喜过望。 于是张白骑随即去联合白波谷的郭大等人,从长安的西面夹击进攻,与凉州军阀从两个方向进攻长安。 虽然事先没有和凉州军阀通过气,但李傕和郭汜等人和黄巾军彼此之间倒也是默契,他们都只是针对长安的刘虞,彼此之间倒是井水不犯河水。 在刘琦看来,长安有以刘备、张辽等为首的几万精锐,凭借地势倒也是不怕李傕和郭汜的兵将,如今自己又让徐荣、关羽、张飞前去支援,只要不过于托大,应对西凉军理应没有问题。 所以,他则是分兵绕过长安,直接去打京兆以东的黄巾军。 刘琦手底下的人不明白刘琦这么做的用意。 为什么不先集中兵力,和刘虞一同里应外合,去破了长安西面的李傕等人,反而要绕道去打黄巾。 刘琦打黄巾,也自然是有他的用意。 黄巾军的构成非常复杂,他们一般都是携裹着灾民、流民,男女老少混杂在一块,声势浩大,动不动就出动十万乃至二十万的人数,但实则真正有战力的强兵,不过是当中的四五分之一。 这些人不同于西凉军,没有正规军制,大多数人也只是为求谋生,曹操靠着破青州黄巾收纳了不少的生产力和流民精锐,如今关中和白波的黄巾军,和青州黄巾在本质上没有什么区别,所以刘琦也想趁着刘虞在与李傕等人对峙的时候,先把黄巾拿下。 镇西稻广布于蜀中和荆州,再加上摊丁入亩可以限制豪强兼并土地的危害,刘琦现在不缺粮、不缺铁,不论有多少人口,只要是在他的辖境,他都养得起。 但就在刘琦出兵去打黄巾的时候,雒阳方面,吕布所率领的两万并州军,也已经开始向关中方向进发。 第七百五十八章 贾诩出手 刘琦的兵马绕过了长安,已经行至了南陵,就在这个时候,荆武卒的士兵前来回报,说是吕布率领两万并州军,也向着京兆的方向奔赴而来。 众将知道这个消息后,都异常高兴,毕竟关中黄巾再加上白波军的黄巾,虽然是男女老少尽皆有之,但规模之大足也足有二三十万众,有效的战力是不多,但人多却也能用吐沫淹死人的。 若是有吕布和己方两面夹击,胜算自然大了许多,是好事。 但刘琦可不这么想,吕布率兵来了,就说明多一个人过来跟他抢人头,这可不是个好兆头。 再说了,刘虞受困长安这么久了,雒阳那边一直磨磨蹭蹭地不发兵,偏要等他这面解决了韩遂,才姗姗来迟。 刘琦估计,王允也是在一直观望,看准时机,让吕布过来和自己抢红利的。 吕布向京兆进兵,刘琦反倒是不着急了,他屯兵于南陵,并让张允派出诸多的卫士,前往探查黄巾军与吕布的情况。 卫士署的探查与布局能力,目下在大汉毫无疑问是排名第一的。 卫士们很快就将诸多的一手讯息,从前线给刘琦送了回来。 如今的关中黄巾屯扎于蓝田之西,而白波谷的黄巾贼则是尽屯扎于霸陵之北,两支军队虽然装备不齐,兵器不整,马匹又少,但人数众多,声势颇隆。 而吕布的军队,目下已经行至骊山之东,与黄巾军近在咫尺,但吕布却没有着急向他们动手,反倒是按兵不动,似乎是在等待刘琦。 依照吕布的性格,他压根瞧不起黄巾军,若是换成原先他到了这后一定会大举进攻,但现在吕布却将兵屯扎于骊山,根本没有对黄巾军动手的意思。 刘琦心中明白,吕布身边应该是有高人相助。 次日,卫士署的人又将吕布军的消息给他带了过来。 据传言,此次吕布出兵,身边带了一名从兖州来到雒阳的名士,名为陈宫,是王允专门派往他军中的。 刘琦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个人在吕布的军中,那就不奇怪了。 不过眼下后方刘虞与李傕的战事胜败未定,前方有白波和关中黄巾两支大军不下数十万人,——虽然这是一个虚数,但如此多的敌人不赶紧解决的话,后果也不堪设想。 毕竟当年牛辅就屡次败于白波军手中。 但吕布不动手,自己若是先行动手,只怕最后也容易让人钻了空子。 怎么办呢? 刘琦有些头疼。 最终,他还是决定找贾诩商议一下。 不知从何时开始,贾诩成了在关键时刻,能够引导刘琦的重要人物。 …… “黄巾军人数众多,吕布与您各自屯兵于一侧,表面上是要夹击黄巾贼众,但实际上却是想争利,长安的刘太师与李傕,郭汜,王方等人未分胜负……这就是君侯眼下为难的地方?”贾诩问道。 刘琦长叹口气,道:“难啊,难啊。” 贾诩眯着眼睛,捋着须子,一边想一边道:“不错,挺难,是挺难的……其实不光是君侯,大家都挺难。” “什么意思?”刘琦不解地看向贾诩。 却听贾诩慢悠悠地道:“君侯一向智计深远,最善谋他人所不能,如今受困于一时,进不能进,退不能退……但君侯可曾想过,你眼下受困于此,不知该如何是好,那黄巾军和吕布,难道就逍遥自在了不成?” 刘琦似有所悟。 贾诩淡淡地道:“君侯眼下觉得难受,但在贾诩看来,黄巾军和吕布更是难受……黄巾数十万人,每日开销巨大,全靠在州县劫掠而生,但眼下君侯和吕布两路大军逼近,黄巾为应对君侯和吕布的兵马,不敢让兵将四处劫掠,时间一长,粮草必然告急……至于吕布奉命前来捡现成,但眼下君侯不战黄巾,他便也不能随意动手,君侯忧虑太师那边战事不利,吕布却忧虑太师那边会不会大胜……一旦太师打败李、郭等人,回兵来与君侯会和,届时我等实力远在吕布之上不说,太师官爵亦在吕布之上,况且还是陛下亲任的关中主将,吕布必须任凭太师节制,到那时候,吕布还能拿到什么好处?” 刘琦恍然而悟。 “其实,君侯、吕布、黄巾……都很急,但就看谁先沉不住气!愚以为,以君侯之英明神武,智计之广远,定不会比吕布和黄巾还急吧?眼下这盘棋,大家都是按兵不动,不敢轻易落子,谁先落子,谁便是落了下乘。” 刘琦慢慢地点了点头,道:“文和之言甚是,只是这棋子不落,咱们就在这里什么都不干么?可对面的人多时也和咱们一般想法,这局什么时候才能得破?” 贾诩摇头道:“不是什么都不干,只是不要把该干的事情落在明面上。” “何意?” “黄巾和吕布都不落子,我们可以逼他们落子,不是么?”贾诩笑道。 刘琦闻言顿时来了兴趣:“如何逼迫?” “黄巾缺粮食,我们就用粮逼他们动,吕布怕太师在长安得胜,那我们就想办法让太师得胜。” “如何行之?” “君侯可知刘雄鸣?” “刘雄鸣?”刘琦闻言一愣,这个名字他还真就是没听说过。 贾诩慢悠悠地给刘琦解释道:“刘雄鸣乃是蓝田人士,与贾某年齿相当,昔日常居覆车山下,昔日乃云游方士,关中盛传其有兴云吐雾之能,颇得四方民心,如今在蓝田也是自据一方为雄。” “这个刘雄鸣,对我们有什么用?” 贾诩道:“刘雄鸣有神仙之名,受四方百姓敬仰,在蓝田素有人望,眼下三方围绕着蓝田交锋,只有将刘雄鸣拉到我们这一边,方可施计。” “我不认识此人,不知当如何拉拢?派人以财货贿之?” 贾诩摇了摇头,道:“刘雄鸣乃是方士出身,对财货视之不重,需另想他法……老夫昔年曾与其有过数面之缘,若是君侯信老夫,老夫愿意为使,暗中前往蓝田,说服刘雄鸣在蓝田举力支持君侯,设计谋算黄巾和吕布,不知君侯可允否?” 虽然不知道贾诩为什么一定要说服这个刘雄鸣,但刘琦还是答应了他的要求。 依目下的局势来看,确实也只有贾诩能够破局了。 …… 当日,贾诩便收拾东西,前往蓝田,他没有带任何财货,只是便衣而行,为了保护贾诩的安全,刘琦让典韦、许郸二人与之随行。 刘雄鸣是个什么样的人? 说白了,就是犹如汉末的张角,于吉,左慈这一类的人……平日里能掐会算,又会分发草药符水治病,被普通老百姓称呼为神仙。 说白了,就是个大神棍! 张角的成名之地是在河北,于吉成名是在江南,而刘雄鸣的成名之地则是在他的家乡蓝田。 汉末因为科技匮乏,文化普及率较低,仙人命数之辞大兴其道,备受推崇。 别说是普通老百姓了,就算是皇帝,宗亲,世家门阀的首领都会被谶纬之术左右,对于命理之说深信不疑。 所以在汉末,神棍是一个非常吃香的朝阳行业,由于文化普及度不高且干神棍需要一定的知识储备,所以这个行业的入门门槛在汉末算是很高的。 可一旦入门了,那这个行业的上限几乎没有! 干的不好的可以养家糊口,干的一般的可以开宗授徒,干的挺好的可以入幕于权臣身旁当幕僚且言听计从,干的非常好甚至可以收拢民心,称雄一方,麾下聚拢无数信徒。 干的超级好的,那就如同张角一样,甚至可以争霸于天下! 刘雄鸣——干的不算是超级好,但能够在蓝田一代割据称雄,受一方百姓拥戴,那也算是非常好了。 贾诩来找他,也正是因为看重了他在蓝天附近的实力和威望。 第七百五十九章 识时务者刘雄鸣 关中黄巾的屯营处,张白骑正率领着一众骑兵陪着从白波军来他这里的杨奉在营地内来回纵横。 杨奉奉白波军首领郭大之命,前来与张白骑商量下一步当如何进兵。 张白骑陪着从白波军来己方的客人,在营地内四处游荡。 关中黄巾没有固定的屯兵地点,他们一般只是劫掠完一个县城,在一个地方屯扎一段日子,将那个地方吃干抹净之后,再去下一个地方,辗转腾挪,犹如一支流浪大军。 关中黄巾不下二十万人,因此屯扎在蓝田附近,营地绵延二十余里,人挤人人挨人,营地内还有市集和分发食物的地方,每日固定为黄巾们分发食物。 他们人数虽多,但当中还参杂着老弱妇孺,能够当成有效战力与荆州军搏杀的,充其量也就是四分之一到五分之一,粗算下来,也就四万的精壮上下。 当然,白波军的情况也比他们强不了多少。 今日,杨奉是代表郭大,前来向张白骑借粮的。 可是,当张白骑领着杨奉在自己的营地转了一圈之后,杨奉就有些不太好意思张嘴了。 关中黄巾的生活,明显比他们苦多了,绵延的营地中,很多人连帐篷都没有,衣服都是破破烂烂的,五花八门,有些人甚至连鞋子都没穿。 那些穿着稍好一些的,一看身上的衣服就是别人的,衣服有的大有的小,有些人的衣服披在身上,就如同套了一件罩服。 到了中午放粥的时候,黄巾军的人犹如疯了一样地向着放粥的地方拥挤,放在场地中央的大锅差点没被挤倒了。 很多老弱妇孺根本挤不过别人,连靠近锅的能力都没有,有些人甚至在拥挤的时候,跌倒在了地上,而后面的人仿佛没有看见似的,踩踏着跌倒在地的人就往前继续拥挤…… 粮食!在这个时代,粮食是检测人性的唯一标准。 张白骑挥挥手,命令手下的军士们上去维持秩序,然后无奈地看向杨奉,道:“杨帅,不是本帅藏私,这情况你也看到了,咱自家的粮食尚不够吃呢,如何能分得给你们,张某虽不是什么君子丈夫,但对待盟友却是有一说一,绝不藏私……我军现在是真穷啊,每日只能派部分兵卒前去周边抢粮,却也不敢派太多人去,万一刘琦和吕布趁隙偷袭,又该如何是好?难啊,难!” 杨奉也是长长地叹了口气,心中甚是无奈。 “唉,如此下去,何时是个头啊,再这么拖下去,不用等刘琦和吕布打来,咱们自己就先把自己熬死了……要不,权且退兵如何?” 张白骑苦笑道:“现在就是退兵,咱们又能退到哪去?关中若是被刘琦、吕布等人收服,这天下焉还有我张白骑的容身之地?你们白波谷亦是一样,袁绍已经对黑山军动手了,你们白波军早晚也会被这些牧守盯上,如今这天下的几大势力已经逐渐形成,再不是昔日那般模样,咱们想在夹缝中求存,怕是做不到了,必须要打出自己的基业才是!” 杨奉沉默良久之后,长叹口气:“只是没有粮草,一切都是空谈。” “其实眼下,距离咱们较近的仓禀丰腴之所倒是还有一处。” “何地?” “蓝田!刘雄鸣那个老东西在蓝田称雄,蛊惑一方百姓,手中有不少粮秣,日子过得很是富足,若是把他拿下,定可解你我两军的燃眉之急。” 杨奉听了张白骑的话,心中泛起了波澜。 …… 与此同时,吕布也是等得心焦。 他几次三番地想要出兵,去攻打黄巾军的阵营,但是都被陈宫给拦住了。 “温侯勿急,此时若是出兵,正中刘琦下怀,眼下谁先动手,谁的损失就大,谁的好处就少!”陈宫耐心地劝他道:“眼下比的就是耐力。” 吕布将方天画戟重重地向着地上一插,怒道:“有甚可惧?大不了本将军将黄巾和刘伯瑜一股脑的都灭了,直接驱兵进驻长安,谁能奈我何?” 陈宫闻言笑了。 无奈地笑。 “温侯,陈某不怀疑温侯有这个能力和手段,但不论是太师还是刘琦,在大义上目下与我们都是一边的,温侯千万不能对他们动手,否则会将自己陷入绝境,眼下我们只要认真等待,一定会有良机出现,还请温侯信我!” 吕布瞅向陈宫,道:“那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 陈宫道:“依照我对太师的了解,纵然他有张辽相助,一时半刻也绝不会战胜李傕、郭汜等辈!时间拖得越长,刘琦便越是着急,而对我们越是有利,黄巾军眼下缺粮,只要再等一段时间,黄巾疲惫,刘琦无奈出兵之际,我们再行动手与刘琦争利,方是最佳时机。” 吕布脸上的肌肉来回跳动着。 但他最终还是按压下了自己想要鏖战的心情,听取了陈宫的意见。 毕竟,陈宫可是王允特意派到他身边的,吕布不好对他不敬。 …… 贾诩前往蓝田见了刘雄鸣,与对方关起门来,畅谈一日。 谁也不知道贾诩与刘雄鸣说了些什么,总之第二天,刘雄鸣就悄悄地乔装改扮,暗中随贾诩一起来了刘琦的军营,表示愿意归降。 刘琦见了刘雄鸣,见来者是一个气宇轩昂,气质儒雅的老者,举手投足之间颇有些仙风道骨之气。 按年齿来算,刘雄鸣和贾诩差不多大,不过他保养的却比贾诩强很多。 “刘雄鸣见过镇西将军。”刘雄鸣恭恭敬敬地向着刘琦施礼。 刘琦走到刘雄鸣身边,道:“久仰刘君大名,如雷贯耳,听闻先生在蓝田乃一方俊杰,保一方百姓平安,四方百姓皆深为敬仰,今日得见,先生果然是仙风道骨,有长者之姿。” 刘雄鸣闻言摇头道:“不敢当,不敢当,君侯过赞了……刘某人不过是一采药之人,平日里替百姓祈福,看病,替朝廷安定一方民生,如今君侯代表朝廷来了蓝田,刘某自当举整个蓝田归顺君侯,为君侯效犬马之劳。” 刘琦认真地看着刘雄鸣,突然道:“敢问刘先生,你在蓝田之内,手下有多少人,有多少粮?” 第七百六十章 两条谣言 刘雄鸣似乎早就猜到了刘琦要问他这个问题。 他并不着急回答,只是从长袖中缓缓地逃出了一份缣帛,呈递到了刘琦的面前。 “此乃老夫在蓝田的全部家资,今日愿意全部献上,请君侯过目。” 看到刘雄鸣这么懂事,刘琦不由有些诧然。 好歹也算是据守一方的强人,经过贾诩一番游说之后,不但主动前来自己面前表示归顺,同时还带着自己的身家献降,足见其诚意。 刘琦伸手从刘雄鸣手中接过那卷缣帛,缓缓打开。 这一卷并不是只是一张,而是三份缣帛。 第一份缣帛,是蓝田的税赋和口算钱,包括仓禀的粮秣数量,以及蓝田受刘雄鸣管辖的人户数量。 第二份缣帛,是一份关于蓝田县的地图,包括街道、仓禀、武库、县署等,都绘制得极为详细。 第三份缣帛,则是记录着刘雄鸣个人的资产,包括他在蓝田东南的秦岭中,有一处道观,观中有他的三千门徒,其中囤积了粮草五万石,财货无数……这些都是他这些年积攒下来的,是属于他个人的财货,如今也全部献上。 刘琦看最后一份缣帛的时候,不由直咂吧嘴,暗道在这个缺吃少穿,兵荒马乱的年代,他一个神棍不但能取得四方百姓的信任,代替一方县长守护一方,还能够为自己囤积这么多的财货,偏偏四方百姓还都拥戴他? 光是门徒就有三千个,一个个都心甘情愿为他守山护观,这要是换成自己绝对是做不到的。 都说子不语怪力乱神,但事实上又有多少人能够真正能做到呢? 刘琦意味深长地看着刘雄鸣,道:“刘先生将这缣帛给我,当真是要将这些财货和粮秣,统统献给我么?” 刘雄鸣叹道:“刘某人这些年替朝廷代管蓝田,本就属于僭越之举,这道观中的财货,亦都是这些年为关中百姓祈福看病、演算命理而得到的酬劳,本就不该是刘某的,只是没有心系天下者能够接受,今日能够得见镇西将军,实乃刘某平生之大幸,这些财货粮秣,愿镇西将军能够取之于民,用之于民,若能如此,则刘某便算是死,也死而无憾了。” 刘雄鸣的话让刘琦非常感慨,他实在是不曾想到,这个排名第一的关中第一神棍竟然还有这样的觉悟和胸怀,肯将自己的所有倾囊献出,着实是让人感动。 “刘先生竟能有此觉悟,实在是令人敬佩,先生放心,待关中事定之后,刘琦一定会禀明天子,为刘先生向朝廷请功!” 刘雄鸣恭恭敬敬地向着刘琦长施一礼,道:“不劳君侯费心,刘某不过是一江湖方士,上不得台面,只请君侯能够让刘某在关中继续行医卜卦,采药传道为百姓谋福,愚心愿足矣。” 当下,刘琦便命人在帐中摆宴,正式收刘雄鸣于麾下,并让贾诩和张允等人作陪。 宴席上,刘琦当着刘雄鸣的面说出了一条计策,道:“眼下白波黄巾和关中黄巾都缺少粮草,但碍于我与吕布军陈列于其东西两侧,故不敢派大军出动在民间劫粮……” 刘雄鸣摇了摇头,道:“他们也找不到能够劫粮的乡县了,这附近乡亭中的百姓能跑的都跑了,谁会留下来任凭黄巾贼劫掠?” “难道黄巾贼就没有瞄上你们的蓝田县?” 刘雄鸣道:“确实派兵来骚扰过几次,不过正如君侯所言,黄巾可能是恐惧君侯和吕布的兵马,不敢派大队人马前来攻县。” 刘琦摇了摇头,道:“不然,依我看来,黄巾贼也都不是愚钝之辈,刘先生在蓝田的声望还有他手中有钱有粮的事情,黄巾贼不可能不知道……至少张白骑久居关中,他一定心中有数,只是想来黄巾也清楚,刘先生的大批粮草和财货,未必是在蓝田县,因而他们也是在等待一个机会。” 刘雄鸣恍然大悟地一拍头,道:“正是此理,刘某怎么就不曾想到。” 刘琦道:“我想用刘先生囤积在蓝田以南秦岭山中的粮草和财货做为诱饵,引那些黄巾贼出兵夺粮,不知刘先生可舍得么?” 刘雄鸣闻言一愣,接着有些犹豫地道:“刘某的财货和粮秣,甚至就是我那三千门徒,适才都已经一并送给了君侯,君侯想怎么用,刘某都无二话,只是用这些粮秣来引诱黄巾贼,未免太过可惜了吧?” 刘琦微笑着道:“我只是用那五万石粮草当诱饵,又没说真的要把这些东西给黄巾贼。” 刘雄鸣顿时恍然大悟,道:“如此,最好!最好不过!” “好,既然如此,那我需要刘先生帮我做些准备,你可先暗中潜伏回蓝田,派人从蓝田运送辎重粮秣往你在秦岭的道观,切记要小心翼翼,不要让外人察觉。” 刘雄鸣奇道:“君侯不是想引诱黄巾贼么?若是不让他们察觉,又如何能够成事?” 刘琦哈哈笑道:“你不让他们察觉,却不代表他们察觉不了,张白骑纵横关中多年,岂是等闲之辈?况且我料他早就盯上了你们蓝田,你就是再小心,他也一定会找到痕迹的。” 刘雄鸣闻言不由恍然:“君侯放心,此事刘某人一定办妥。” 刘琦又转头看向张允,道:“兄长,大量派遣斥候,在蓝田附近散布流言,就说蓝田的刘神仙,手中有粮二十万石……” 刘雄鸣身形一晃,手中端着的酒爵哩哩啦啦地洒出去大半。 他尴尬的看向刘琦,低声道:“君候,我哪里有二十万石粮食啊?” 刘琦笑道:“知道你没有,这不是用来诓骗黄巾的手段么?” 刘雄鸣这才做出恍然大悟状,连连点头道:“是了,是了,原来如此……刘某人真是一时糊涂。” 刘琦又转头看向张允,道:“另外,派人多言,就说太师在长安,大破李傕和郭汜数阵,兵峰整盛,旦夕可灭西凉兵……总之尽量夸大,消息散布的越快越好。” 张允心中明白,这第二条谣言,针对的人应该就是吕布了。 第七百六十一章 黄巾行动 用刘雄鸣的粮草来引诱黄巾军出兵,同时再散播谣言去引诱吕布出兵,只要是这中间的运筹得当,刘琦自认为能够运筹的完美。 就像是贾诩事前跟他所说的一样,就算是三方都不落子也没什么大碍,他们不落子,咱们想办法逼他们落子就是了。 这种时刻,考验的就是一个心理素质问题了。 饮宴罢了,刘琦暗中派人送刘雄鸣回蓝田去了。 张允望着刘雄鸣离去的背影,不由的啧啧赞叹道:“这个刘雄鸣,当真是一个实诚人,初来投奔,就带着自己所有的身家,如此倾心归顺之人我还是第一次见,事成之后,君侯不可以薄待了此人,若是能够厚待刘雄鸣,却也算是给天下人都竖起了一个榜样,让他们都知道归顺于君侯的好处!” 以张允长于进谗、自私自利的性格,能够对一个人有这样高的评价可谓是非常不易。 贾诩慢慢地捋着自己的胡须,看向刘琦道:“君侯觉得刘雄鸣此人如何?” 按道理来说,刘琦的想法其实是跟张允差不多的。 他也对刘雄鸣这个老神棍的印象良好,觉得刘雄鸣办事讲究。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心中隐隐的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但具体是哪里,他也说不上来。 “我观刘雄鸣确实是真心来投……不过,嗯……反正总有些说不上来的感觉,和其他献降者有些不一样,只是具体是哪里我还想不清楚。”刘琦坦诚的笑道。 贾诩赞赏地点了点头,道:“君侯思绪之敏锐,实是在一般人之上。” 张允听了这话,不由砸吧砸吧嘴,心下有点犯嘀咕,总觉得有点不舒服。 好端端的,无辜躺枪谁能舒服起来? “那刘雄鸣莫非不是真心归降?”刘琦不解地问贾诩。 贾诩摇了摇头,肯定地道:“刘雄鸣确实是真心实意的要归降,不然末吏也绝不会引他回来见君侯,但贾某从年轻的时候就认识刘雄鸣……怎么说呢,这个人从年轻时起,面上就是一副谦和恭敬,与人和善,且颇有忠义之心的样子,但实则真正了解他的人没几个……末吏勉强算是了解他的其中之一。” “他真正的样子又是如何呢?”刘琦好奇地问道。 贾诩哈哈大笑,道:“君侯,这个天底下的方士,能够聚一方民心者,哪个会是真正的和善之人?这个刘雄鸣别的不说,但以贾某来看,他善藏的本事着实是天下无双的。” “善藏?”刘琦喃喃地在嘴中念叨着,半晌恍然而悟。 “原来如此!”随后,刘琦明白了。 …… 刘雄鸣回到了蓝田之后,便开始暗中派人悄悄的向着蓝田南方秦岭山脉中的道观运送粮秣,虽然他的行动极为小心,命手下人仔细的隐匿行迹,千万不要被黄巾察觉……但很可惜,其行动最终还是被黄巾军发现了。 发现刘雄鸣暗中运输粮草的人,是白波谷郭大的手下。 白波军毕竟是成了规模的黄巾军,而刘雄鸣手下又不是正规军,彼此之间差着段位,被发现很正常。 不过白波军没有立刻派人去抢夺刘雄鸣运送的粮食,而是谨慎的追踪着刘雄鸣的兵马,暗自打探他们屯粮的地点…… 郭大得到了手下的汇报后,立刻亲自前往关中黄巾军的军营,与张白骑商议夺取刘雄鸣的粮草财货之事。 …… “你说蓝田的刘雄鸣在南面的山岭中有屯粮之地?”张白骑听了这个消息之后,顿时精神大振。 “不错,听说刘雄鸣在蓝田之地声名素著,这些年蓝田周围的民众连年不断的给他进贡粮秣,而他手下亦有数千门徒,手中积蓄必然丰厚……我最近听传言说,刘雄鸣手中的粮草不下二十万石!若是能够抢到这些粮秣,那就可解我们眼下的缺粮之祸了。” 张白骑轻轻地搓着双手,双眸中精光闪现,他重重地点头道:“不过为防止刘雄鸣转移粮秣,你我两军暂时还不能擅自行动,只等彻底的探明彼虚实之后,再联合出动,一击必胜!” 郭大伸出手,道:“夺下粮秣之后,不论多少,你我皆平分!” “好,不论缴获多少,咱们两军平分!” …… 数日之内,关中黄巾和白波黄巾都派出了大量的斥候,围绕着刘雄鸣所在的蓝田仔细的探查,经过数日之后,黄巾军终于确定了刘雄鸣道观的位置。 于是乎,黄巾军开始集结兵马,准备向秦岭出发。 与此同时,刘琦麾下的斥候已经将谣言散布在蓝田四周,一是刘雄鸣手中有粮草二十万石,二是长安的刘虞联合刘琦派往长安的徐荣,关羽,张飞三将,大败李傕和郭汜数阵,朝廷的兵马在长安已经重新占据了主动。 消息传到吕布那里,吕布顿时就着急了。 刘虞那边且不说,黄巾军虽然是乌合之众,但毕竟男女老少加起来有几十万人,若是粮草危机解决了,那己方怕是也相当危险。 “蓝田的刘雄鸣有二十万石粮秣,刘虞在长安已经占据了优势,若是他打败了李,郭等贼,转兵来此,回头再向天子告我一状,布有何面目去见京中同僚!”吕布怒火中烧,大吵道。 陈宫忙拱手道:“温侯勿急,此事颇有蹊跷,刘太师并不长于用兵,但那李傕和郭汜可是久经战阵之辈,如何会败给太师?” 吕布冷冷道:“刘虞不中用,殊不知张辽,徐荣等人皆有名将之姿,此二人昔日皆吾同僚,我对他们的本事最清楚不过。” 陈宫忙道:“此事颇有些蹊跷,眼下黄巾诸事和长安诸事皆是流言,但未有真凭实据,依陈某想来,还需多拍斥候前往仔细查探清楚才是?” “查探?”吕布冷冷一笑:“好要怎么探?我手下的斥候已经回报,关中黄巾和白波黄巾暗自联合,秣马厉兵,有往蓝田之南移兵之势,这摆明了就是探出了刘雄鸣的存粮之所,要去抢粮食的!” “报”! 正在两人探讨之际,一名侍卫匆匆走进帅帐,对吕布拱手道:“温候,斥候回报,刘琦命甘宁,庞德两人整备兵马,正奔着蓝田以南的地界进发,不知所谓何事。” “听到了么?”吕布指着那名并州军侍卫道:“看到了么?此时再不出兵,不论是黄巾夺下那些粮草,还是刘琦夺下那些粮草,对我们都没有任何好处!刘琦已经先行一步了,本将若是不赶将上去,还了得?” 吕布的神态和语气已经等同于告诉陈宫,此事不容拒绝。 陈宫无奈,只得任其去做。 第七百六十二章 刘琦的护卫 三日后的一个下午,从蓝田县出来的一支运粮车队,缓缓地开进了南边秦岭内的一山群。 秦岭大致可分为三段,西段分为三支,北支也就是南岐山或大散岭,而刘雄鸣修建的这所道观老巢便是在大散岭之中。 说是道观,但事实上就是一座大山寨。 而他手下的三千门徒,换句话说就是他的三千名打手,都是跟着他一起混饭吃的。 如今这年头,饥民遍地,哪个县的粮食也不够用,但跟着刘雄鸣,不说吃香喝辣,但绝对是可以吃饱的。 运送粮食的队伍,进入深山之后七拐八拐,最终来到一处位于几座山脉之间的大寨正中,为首的人冲着寨子喊了几声,很快寨门就打开了,将他们放了进去。 毫无疑问,这就是刘雄鸣所建的道观地址。 不远处,黄巾军的先锋斥候火速的将消息传往了后方。 秦岭之外,汇聚了关中黄巾和白波军的先锋大军共计三万,而其他的大部人马还在后方,随时都可能赶过来。 张白骑和郭大,杨奉等人都在军中,眼下他们终于知晓了刘雄鸣藏匿粮草的地方,几人的眼眸中不由兴奋的迸出光来。 “太好了,终于是将刘雄鸣的藏匿粮草的地点给查探清楚了,小的们,都随我杀入山中,那里面有可以救命的粮食,夺下了粮食,咱兄弟的命,就有救了!!” 秦岭外的空地上,数万黄巾军的呼喊声响天彻底。 “——杀啊!” 那巨大的呼喊声,震动四野,几乎都可以传到数里之外。 而秦岭东侧的数里之外,此刻是真有人正屯兵在此。 那震天彻底的呼喊声传来,传到了率兵至此的以刘琦为首的荆州军将士们的耳朵中。 刘琦怔了怔,然后一抬手,命后方的传令兵着三军止步。 “这是黄巾军要攻山了是么?真是好强的气势。” 他身边的贾诩骑马在侧,闻言道:“粮草就在眼前,他们的气势如此之强也在情理之中,那可是救他们命的东西!” 刘琦转身喝道:“庞德,甘宁何在?” 两个人很快驱马来到了刘琦面前。 刘琦吩咐他们道:“黄巾军这一次是鼓足全力来攻刘雄鸣的道观夺粮,以白波军和关中黄巾的势力,他们最少也能出动五万精锐来劫粮,不过暂时不会全到,少受待黄巾从山谷往外运粮的时候,你们就率兵前去进攻……记住,做做样子就是了,不要跟黄巾军过于纠缠,要做到进退有度,能随时打也能随时撤……我要的,只是引吕布上钩跟黄巾交手,知道么?” 庞德和甘宁齐齐喝道:“诺!” 不多时,远处的山岭之间,果然传出了震天彻地的叫声和喊杀声,且隐隐的还有烟雾飘上天空…… 甘宁在一旁看的惊诧莫明:“这些黄巾军劫粮,居然还放火,就不怕将粮草也一并烧着了?” 刘琦和贾诩彼此对视一笑。 很快,便见甘宁和庞德兵马触动了! 他们掐准时间,在黄巾军将粮食从山岭向往运的途中,驱兵从侧翼冲杀进了黄巾军的阵营。 他们二人此番攻阵率领的都是骑兵,速度极快,而黄巾军大部分都是步卒,一时间便在其军伍中掀起了腥风血雨。 此时,白波军贼首郭大在山岭的道观内,指挥黄巾军将士一边灭火,一边搬运粮草,而张白骑和黄巾军的其他渠帅,则是在外面负责押韵看护。 当得知荆州军的骑兵前来骚扰劫持的时候,张白骑并没有露出惊讶的表情,很显然对方的动作全都在他的计算之内。 他当即大吼道:“走!都跟本帅走!分一半人马去对付荆狗,剩下的人继续配合寨内的人往外搬!” 很快,黄巾军的主力便与庞德和甘宁率领的部队短兵相接,打斗声陡然激烈,喊杀声响彻在山岭四周。 虽然喊杀声很大,但庞德和甘宁并没有和黄巾军过分的纠缠,他们只是率兵在敌军的外围对他们进行骚然,寻准时机去削弱黄巾兵的有生力量,却没有和对手进行深入的纠缠。 与此同时,在山岭北面,从后方赶来的黄巾军,遭受到了吕布军的进攻! 吕布率领两万精锐并州军赶到,在得知了黄巾军已经拿下了刘雄鸣的粮草后与荆州军交手之后……吕布二话不说,直接令手下的将士冲上去——开打。 他的目地有二,一是击溃黄巾军,不让他们有翻身的机会,二是从黄巾军手中将那些粮草给夺过来。 二十万石的粮草,对吕布来说也有着非常巨大的吸引力。 惊天动地的喊杀声从北面的方向传来,刘琦听见了之后,不由心中狂喜。 果然,吕布动手了! “传令张允,徐庶,张任等人,让他们率领我军主力改道,去袭黄巾军的主营!这里虽然是黄巾军的主要战力,但黄巾军大部分的人口还是都在他们的屯营,那里才是关键,这年头人丁就是生产力。” “诺!” “典韦,赵云!” “在!” “你们二人护着本将,与我一同去与吕布会和,我要和吕布一同杀入谷中,借用他并州军的手铲除掉郭大和张白骑!” “诺!” 很快,刘琦的这一支部队,改道向着并州军的方向进发,他们突破了黄巾军的后阵,与吕布军会和。 吕布此时正手持方天画戟,身先士卒率众在黄巾阵营中厮杀,突然听到侧面的马蹄轰鸣声,随即匆忙转头看去。 映入他眼帘的,是两员猛将,一左一右的护持着刘琦向自己的方向杀来。 左面的一个人手持两把大铁戟,那两只铁戟仿佛重若千斤,挥出之时带动着风响,他挥舞的铁戟,砸在人身上,都必定让人肉断骨碎,仿佛一尊魔神,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毫无疑问,那个人就是刘琦手下的第一号护卫典韦,这人吕布是认得的。 但是右面的一名大将,手中一杆长枪,挥舞的亦是出神入化,快如闪电。 那枪在他的手中,就仿佛就如同活物一般,指哪扎哪,看哪刺哪,每一次刺出,必然见血,着实是神鬼莫测,令人防不胜防。 吕布见状,头顶上不由冒出了汗珠。 典韦也就算了,那名使枪的猛将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他却是从没见过。 刘琦身边的强者欲来越多,别的不说,单凭这两个护卫联手,他吕布面对他们也是毫无胜算。 第七百六十三章 刘吕联手 很快,刘琦便在典韦和赵云杀开的一条血路中,来到了吕布的面前。 即使是在战场上面对着天下第一的吕布,刘琦此刻依旧是信心满满,镇定自若,毫不畏惧。 荆武卒,也就是他的贴身护卫,几年来经过不断的淘汰和纳新,比起当初更是焕然一新。 虽然一直保持着三千人的编制,但人员的实力和装备,这些年一直都在水涨船高,如今已经达到了顶峰。 荆武卒中的骑士和普通兵卒,随便拎一个出来,都不会输给任何一支军队的百夫长。 至于当中的将官,除了原先的典韦和他副手许郸和许沂之外,如今又加入了骑兵长赵云和马休,马岱,霍峻。 有这样的精锐配置保护着自己安全,刘琦可以穿插于任何一个战场,不用有丝毫的畏惧。 黄巾军的包围圈被赵云和典韦轻易的冲开,刘琦很快的就来到了吕布的面前,他手下的人在吕布的面前一字横着排列开来,而刘琦则是打马来到了吕布的面前。 多少有些示威的感觉。 “卫将军,久违了!”刘琦在马上冲着吕布拱了拱手,微笑道。 吕布用冷冽的目光来回扫视着刘琦旁的典韦,赵云……然后目光又游离到身形健硕的马休,霍峻,许郸,许沂身上。 当然,他注视最久的人还是赵云和典韦。 这两个人,着实是强的离谱。 “两载不见,镇西将军手下着实英才辈出,真是让布大开眼界。” 听了吕布的话,刘琦哈哈大笑道:“能得温侯金口一赞,也着实是某手下人的荣幸!” 说罢,便见刘琦看向赵云和典韦道:“温侯出言夸赞你们呢,你们还不谢过温侯?” 以赵云和典韦为首的战将统统拱手道:“谢过温侯。” 说话挺客气,但当中不乏有些不服气的味道。 吕布不再看刘琦身后的强将天团,而是问道:“刘镇西,那山岭中据说有刘雄鸣二十万石粮草,若是被黄巾军拿到,于关中形势大有不利!布今率兵来此,就是要阻止黄巾贼得粮,以免酿成巨患!” 刘琦点头道:“温侯高见,刘某也是这般想法,既然你我两军想到了一处,正好赶上今日黄巾贼主力前来劫粮,你我当携手同力,破其主力,一战定乾坤!如何?” 吕布见刘琦肯与自己通力合作,心中也算是一块石头落了地。 如此便没有后顾之忧了。 “如此甚好!只是……”吕布略微犹豫了一下:“只是那谷中的粮草若是拿到了,你我当如何分配……” “你我一人一半。”刘琦直接回复。 “好,刘镇西果然是快人快语,有君子之风!就这么定了!” 说罢,便见吕布将方天画戟向天空一指,高声道:“三军随本将……突袭!” “杀!” “杀!” “杀!” 荆州军和并州军通力合作,一同向着黄巾军的大队人马中杀去。 黄巾军的人数虽然众多,但没有马匹,没有优良的装备,队伍的规整性不强,犹如一盘散沙。 荆州军和并州军以骑兵为前部,排山倒海一般的杀入了敌阵,骑兵利用他们强大的机动力,将黄巾军整个分割开来,让对方首尾不能相顾。 在能够保持机动力的情况下,骑兵就是无敌的。 黄巾军没有适合用来对付骑兵的战策,他们唯一的方法就是用人潮去堵,用庞大的人数想尽一切办法去吧对方给围死。 这样的方法肯定是有他的用处,但面对荆州骑兵和并州骑兵,效果并不是很理想。 荆州骑兵姑且不论,吕布手下的并州狼骑,可以说是大汉朝最顶尖的骑兵! 并州狼骑各个身材高壮,精神抖擞,面容冷酷,他们身穿精甲,手持长矛和刀械,极是威武。 更重要的是,很多人能够明显感觉出来吕布的骑兵身上似乎是有若隐若现的煞气,这是真正经历过百战的强军才独有的,模仿是模仿不出来的。 荆州骑兵与并州骑兵,张开血盆大口对着黄巾军狠狠地撕咬了下去。 大地在震动,天空在咆哮,黄巾军的士卒们看到了令他们永远也无法忘记的惊骇一幕。 数不清的骑兵在他们的队伍中肆意践踏,数千匹战马奔腾之间,带起了无数的血花,在己方的队伍中往来纵横。 并州军方面有吕布,魏续,宋宪,侯成等长于奔袭的骑将。 荆州军方面有赵云,典韦,马休,庞德,甘宁等猛将为先。 以骑兵为先驱,荆州军和并州军在敌阵中往来纵横,战马厮鸣之间,杀伤敌军甚多,马蹄下不知留下了多少黄巾军的性命。 但黄巾军的人数毕竟太多,这些骑兵在敌军中肆意攻杀的期间,也要小心不可太过深入,一旦陷入了人海之中,被敌军的士兵包围站定的话,那下场怕是会非常凄惨。 天幸,这些战场上的领兵之将,都是身经百战之人,经验极为丰富。 赵云带领着马休,在敌阵中快速奔跑了一圈之后,又命人立刻调转马头,续满马力,再一次的冲进敌阵,在尸体遍如山的兵围中再次掀起腥风血雨。 乱战之中,马休向赵云谏言道:“赵君,黄巾人数众多,我军虽然占据优势,但若想凭往来冲杀溃败其众,终归还是有难度的,还需斩杀贼首,乱其士气,方可成就大功!” 别看马休很年轻,但他常年跟随马腾征战于金城边塞之地,马战的经验极为丰富。 赵云点了点头,一边挥舞着长枪取敌性命,一边道:“君侯也是此意!” 二人正纵马厮杀之间,隐隐的看见远处有一方阵,被黄巾步卒重兵拱卫,当中有一面大纛旗,上书‘白波’两个大字。 而那大纛旗的下方矗立着两名全副武装的骑马战将,他们身上的装备精良,与普通黄巾士兵完全不同,一看就知其身份不俗。 毫无疑问,那两个人一定是白波军的渠帅。 至于是谁……管他呢,先宰了再说! 当下,赵云与马休率领精骑,直奔着那大纛旗而去,他们拼命的夹击马腹,用最快的速度冲入了黄巾阵营中,在彼阵中掀起了一阵腥风血雨。 赵云手中的长枪来回扫荡,每一下的挥击都会见血,让那些拱卫渠帅的黄巾贼都惊恐莫名。 而另外一边,身为并州军主将的吕布,也看到了纛旗下的两人,嘶风赤兔马犹如一阵红色旋风,携带着无边的杀意,燃烧着冲向那两名黄巾渠帅的所在。 冲击的路上,吕布斜眼看见了同样正在奋力向前冲杀的赵云,眼睛中顿时精光大盛。 赵云也同样看到了吕布……只是那一个瞬间,两人的较技之情都涌了上来。 第七百六十四章 吕布与赵云 吕布率领着并州狼骑,赵云则是率领荆武卒中的精锐骑队,两人暗中较劲,朝着那两名白波军渠帅杀了过去。 那大纛旗之下,所立者乃是白波军的贼首杨奉和胡才两人。 眼见对方有两支骑兵正快速的向着己方所在而来,杨奉和胡才自然是明白对方的意图。 他们是瞄准自己的首级来的! “盾兵何在?”杨奉高声呼喊道:“速速命盾兵列阵,挡住来人……弓弩手,赶紧放箭啊!没看见他们已经来了?” 白波军的渠帅胡才看见两路兵马犹如旋风一般的向着自己冲来,心中不由咯噔一声响。 他轻轻地咽了一口吐沫,对身边的杨奉道:“杨帅,敌军攻势太强,他们已经盯上了你我,咱俩还是暂避锋芒吧,不然一旦有事,恐追悔莫及。” 杨奉闻言勃然大怒:“胡扯!你我皆是一方渠帅,三军之胆,我黄巾数万之众,远比他们的人数要多,区区两支骑兵而已,有何惧哉?孬种!” 胡才被杨奉噎的满面通红,却也不好意思再提暂避锋芒的事情了。 与此同时,吕布和赵云正争先恐后的向前猛冲,二人的距离也开始不断的接近。 很快,骑兵队就已经杀到了对方的盾阵之前,同时盾阵的后方开始有弓弩手朝着他们放冷箭。 赵云毫不畏惧,他猛然一夹击马腹,便见战马厮鸣一声,骤然加快速度,从盾牌阵的上空越了过去,落入后面的弓兵阵中,顿时引起了对方的一阵混乱。 赵云在敌阵中用长枪横扫,一枪一个弓手,让他们惊慌失措的四下而逃。 “有两下子!”吕布哈哈大笑,驱赶着赤兔马狠狠的撞入黄巾的盾阵之中。 吕布的嘶风赤兔马极为高大,力气也强,一下子就顶飞了两名盾卒,如履平日毫不停滞。 他反手一挥,方天画戟击飞三人,同时他身后的狼骑也在吕布冲出的空档处蜂蛹而入,轻轻松松的就破了黄巾刚刚组织起来的盾阵。 吕布高举方天画戟,一声狼吼:“兄弟们杀啊!随我取下那两个黄巾贼首的头颅!” “杀啊!” 不远处的杨奉脸色一下子白了。 他适才的傲气和愤怒在吕布的一嗓子吼叫下,顷刻间便化为乌有。 他急忙一转马头,向着后方匆匆逃离而去。 胡才见状吓了一大跳,心中暗骂杨奉不讲究。 刚才我邀你一起逃走你不干,怎么如今你要逃走,却连个招呼都不打? 你还算是个人么? 胡才也急忙调转马头,紧随着杨奉奔离而去。 “想走?” 吕布冷笑一声,驱赤兔马紧随其后,一路上阻拦他的兵将,都被方天画戟横扫着击飞——吕布的力量之大,实在是令人叹为观止。 赤兔马的速度是天下第一的,杨奉和胡才还没跑出多远,就听到身后一阵马蹄声响,转头瞥去,却是如同一团烈火的吕布风一样的向着他们奔来。 “分走头!”杨奉大吼一声,随即打马向右,而胡才则是驱马向左。 很快,吕布已经策马赶到了胡才的身边,他一声暴喝:“哪里走?留下脑袋!” 胡才惊诧的满面煞白,他万万没有想到,吕布的战马速度居然如此之快。 其实也是正常,黄巾贼的战马大部分皆是劣马,像是赤兔马这样的千里良驹,压根就不在他们的认知范围之内。 便见吕布满脸狞笑,手中的方天画戟已经是夹裹着风雷之势,当头向胡才劈下。 “娘啊!”胡才吓得手下一软,直接从马上栽了下去。 而吕布的画戟则是重重的砸在马背上,小枝切割马背,顿时将鲜血直流,而战马遭受这巨力一击,痛苦的厮鸣一声,四肢一软,轰然倒地,竟然是爬不起来了。 此等场景,顿时将在场的所有人都给镇住了。 黄巾士兵么一个个惊恐万状的看着吕布,犹如看一个怪物,没有一个人敢在上前。 一击将战马打的爬不起来,这得是什么力气的人才能办到? 吕布猛一转头,看向胡才,眼眸中爆发出了狠厉的精光。 胡才吓得两腿发抖,他轻轻地咽了一口吐沫,当场噗通一下子就给吕布跪下了。 “将军饶命!胡某愿降,胡某愿降将军,为将军执鞭坠镫……” 话音未落,吕布的画戟已经横扫过去,一声闷响,直接敲掉了半个脑袋。 “本将要你有个屁用!” 胡才的脑浆子顺着脸颊和脖颈留下,剩下的半个脑袋上,眼珠子还悬挂于上,显得极为恐怖。 在场的黄巾军很多都忍受不了,直接张嘴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另一个呢?”吕布高声大喝道。 赵云不知何时已经御马来到了吕布侧面,手中提着刚刚割下的杨奉人头。 他满面惊诧地看着死状恐怖的胡才,和在地上抽搐的战马,再看向吕布,心下暗自叹息。 如此霸道的武技和力量,我不如也。 吕布看了看赵云手中的杨奉人头,得意洋洋的冲他扬下颚,道:“你也有些手段,再练两年,当可与本将有一较上下之力。” 说罢,一转身驾着赤兔马飞一样的离去了。 …… 胡才和杨奉两名渠帅的死讯在军中传开,令白波军的士气大跌,郭大独力难支,整个黄巾军已经有了溃败的迹象。 而荆州军方面,刘琦带着典韦等人支援庞德和甘宁去战张白骑。 吕布军的高顺亦是率兵前往。 庞德和甘宁起先只是骚扰黄巾,并没有和他们硬撼,直到刘琦与吕布达成联合之后,方才集中优势兵力,奋力攻杀。 而白波黄巾因为吕布和赵云的斩将举动,已经开始溃散。 关中黄巾没有了策应支援亦是处于崩溃的阶段。 特别是在战场之中,正有一支无敌的步兵,依凭着阵型,在黄巾的队伍中横行无阻,死在他们手中的黄巾数不胜数,但从战斗一开始,这支精锐部队却没有折损一个人。 正是高顺麾下的陷阵营。 刘琦麾下的诸将,见了陷阵营的战力,心中无不惊惧。 想不到这这天下,居然还有如此厉害的步卒?当真是闻所未闻。 陷阵营的强大,也带动着他们的盟军士气更强,荆州军和并州军联合,以威压之势,狠狠的打击着关中黄巾。 终于,黄巾军中,开始大面积出现心态崩溃的人。 很多人在看见了荆、并骑兵还有陷阵营的恐怖之后,直接扔下兵械,转身朝着后方人群密集的地方跑去,希望可以借着人潮保全自己不要被杀。 人毕竟都是怕死的,被单方面屠杀的黄巾兵经过数次冲杀以及损兵折将之后,很多人已经不想在继续鏖战了。 真的是白送死,打不赢的。 崩溃的那一刻终于来了。 有一就有二,百余黄巾贼一放下兵器逃跑,立刻带动了数千黄巾兵有样学样,扔下兵器就朝大部队中逃去。 在他们的概念里,人越多的地方或许就越安全。 这正是刘琦想要的,那大部的黄巾军正是抵抗住己方的中坚力量,与己方鏖战的主要黄巾战力都在那里。 刘琦是个擅于把握时机的人,他立刻命庞德和甘宁率领主力,在后追赶着那些奔溃逃窜的黄巾兵们。 另外荆州军顺便还将一些想逃往别的方向的黄巾兵逼着全都往大部队的那个方向赶。 “不要乱,不要乱!”黄巾贼首高声呼喊着,却无济于事。 于是在战场上就出现了这么一幕,数千黄巾兵丢盔弃甲,溃不成军的往整个战场的中心逃去。 在他们身后则是有数千荆州骑兵驱赶追击着。 这数千溃散的黄巾兵每到一处,就带着那处的黄巾部众一起溃散,由这数千黄巾部众引发的大逃跑,大溃散正在迅速的波及着整个战场。 由此引发黄巾之间互相践踏的事故,更是在战场各处不断发生。 而这一点无疑又加剧了黄巾大军整体溃不成军的态势。 第七百六十五章 分卒之争 张白骑在谷口督运粮草,眼见己方的形势大乱,心中大为惊慌。 他拼命喝斥手下人在原地待命,不可擅离,甚至不惜动用手下的亲卫们去斩杀了一部分动乱溃逃的兵卒,想以此为震慑,但根本起不到任何的作用。 整个战场的局面对于黄巾来说是越来越乱,越乱越溃,到了最后,整个就是数万黄巾的集体大逃亡,便是那些想与官军一决生死的黄巾士卒,在这种情况下,也只能是和其他那些人一同四下逃窜。 刘琦亲自指挥着中军,以骑兵为先驱,紧随着黄巾军的后方追击。 随着时间的推移,黄巾士兵们已经是精疲力竭,他们仅剩的残余体力只能用来逃跑……甚至有些人连逃跑的力气都没有了。 而荆州军的追击也让他们的精神接近崩溃状态。 反观荆州军的铁骑,则是战意高昂,骑军中又有庞德,甘宁,典韦这样的猛将打头阵冲杀提振士气,可谓是锐不可当,士兵们一个个就如打鸡血了一般。 身体上的疲累暂时被精神上的兴奋所掩盖,荆州军和并州军的士兵们已经将疲惫抛诸于脑后,在局部范围内掀起了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大队的骑兵在追入了黄巾军中后,也保持着冲锋阵型,三三一组,互为扶持。 在典韦、庞德、甘宁等人的带领下,荆州将士们不停的击杀着黄巾兵,有这些强将为先,士兵们皆舍生忘死,毫无所惧。 荆州骑兵在冲入黄巾军阵中后杀伤甚多,万余兵刃挥舞之间,将整个大地都侵染成了瘆眼的红色…… 黄巾军的混乱局势终于波及到了张白骑所在的位置,在窜逃黄巾军人数的堆积下,他们本阵的兵马瞬息间就崩了。 不远处的刘琦看到这一幕,嘴角露出了一丝不屑的微笑。 敌军的中军阵势已乱,此时此刻正是捉拿敌首的良机。 张白骑的位置很容易看,黄巾军的兵卒大部分都是普通的步卒,且大多数人都是甲胄不全,犹如流浪军一样,能够身穿精甲,胯下高马的人,则一定是黄巾军的首脑人物。 因此,当刘琦指挥着三军将士冲破中军之后,他一看就看到了与众不同的张白骑。 从这一刻起,刘琦的目光就一直关注着这个人,他再没有让他离开自己的视线,同时派人将消息传递给麾下的猛将们。 张白骑此刻见大势已去,无奈之下只得准备逃走。 在察觉到张白奇有逃走的意图之后,距离他最近的甘宁果断的拿起马上的长弓,从箭囊中取出一支利箭。 甘宁舔着嘴唇,翻身而起,整个人立于马上。 他左手握弓,右手搭箭,将箭锋瞄准了张白骑的背后。 片刻后,甘宁猛然一瞪眼,与此同时一支利箭从他的弓上急速飞出。 箭尾白羽的剧烈抖动发出了一声刺耳的颤音,几乎是朝发夕至,这支利箭正中张白骑的后心。 并且因为箭势的力道太猛,利箭带着血肉直直将张白骑射的向前直趴。 天幸张白骑平日里珍惜性命,常年在前胸和后辈的胸口处,放上一块护铁,用以在关键时刻保护性命,不想今日竟然还真是用到了。 张白骑不敢耽误,他匆忙挥舞马鞭,一边高声吼叫,一边拼了命的向前方逃离而去。 “娘的!这还是人么?”甘宁不知道张白骑的后心有玄机暗藏,只是以为对方的身体素质硬朗。 不过他并没有放弃,而是掂量了一下手中的长刀,眯起眼睛,双腿猛然一夹马腹,纵马直奔着张白骑的后方追去。 “驾!驾!”甘宁举着长刀,一边拼命的催促着战马,一边仔细地瞄准张白骑的后心。 百步…… 七十步…… 五十步…… 三十步…… 甘宁心中默默地计算着,待距离张白骑在十来步之后,却见甘宁猛然大吼一声,骤然将战刀脱手,直插向了张白骑的后心处。 战刀在空中划出了一个优美的弧度,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重重地刺在了张白骑的后心,那刀直接从后心插入,然后再由前胸刺出,撇刀者力道之大着实是让人摊叹为观止。 张白骑瞬时间就从战马上跌倒了下来,死的不能再死了。 “渠帅死了!” “渠帅死了!” 战场之上,关中黄巾贼见了他们的渠帅到底身亡,惊恐万状,不由全都高声呼喝了起来。 而后方的荆州军则是大声喊叫:“降者不杀!” “降者不杀!” 荆州军将士们的喊声传遍四野,士气高涨的他们横刀向天,齐齐大声喊道:“降者不杀!” 降者不杀这四个字由士气高涨的荆州军精锐喊出,就如九霄之上响彻的惊雷之般,瞬间传遍这十里修罗场。 喊声惊天,杀意布地。 黄巾军溃败逃窜就是为了活命,如今听到“降者不杀”这四个字,就像听到救命之声。 战场内,诸多黄巾纷纷跪地,放声大喊: “愿降!愿降!” …… 战事经过拼杀,斩将,驱敌,除贼首,到最后的招降。 刘琦坐在战场下的一块大石上,被荆武卒层层拱卫着,而外围则是由甘宁,庞德,典韦等人来回巡游,防止心怀不轨的黄巾军靠近。 而那些投降的黄巾士兵中,有些想偷偷溜走的,有些不甘心被俘的,在看到另外一面犹如虎狼的并州狼骑时,全部都放弃了心中的这些想法。 他们实在是怕死。 真是宁肯降荆州兵,也要离那些并州军远一些才是。 不多时,便见吕布和赵云等人率众来到了荆武卒的旁边。 荆武卒的骑兵为吕布让开了一条通路,典韦和甘宁引着吕布来到了刘琦的面前。 “刘镇西,黄巾已溃,当务之急是去取那二十万石粮草,你还在这里磨磨蹭蹭什么?”吕布见了刘琦,直接开口不满的问道。 刘琦微微一笑,道:“粮食就摆在那里,也不会自己长腿跑了不是?” 吕布四下打量着周围的那些正在被荆州军收纳的黄巾军,突然冷冷开口道:“这些归降的黄巾士卒,刘镇西打算如何处置?” 刘琦微微一笑:“吕温侯有何见教?” “吕某认为,此战乃你我两军共胜,不论是缴获的人丁,还是粮秣,皆当一人一半。” “是么?”刘琦摇摇头道:“我可不这么认为,粮草咱们一人一半也就是了,这些黄巾军卒,温侯带回雒阳,又当如何安置?陛下会允许你将这些兵卒编入北军之中吗?要知道,这些可都是叛逆的降卒,万一他们在京城中闹将起来,又该如何是好?” 第七百六十六章 刘吕对峙 刘琦的话刚一说完,吕布当时就怒了。 他的表情扭曲,牙齿摩的咯吱作响。 “听刘镇西这话中的意思,如此多的降卒,你还想一人全都收纳了不成?” 刘琦叹息道:“不是我刻意如此,只是雒阳乃我大汉帝都,岂能容这么多的叛逆降卒居于周围?雒阳乃天子居所,若果真用来安置叛逆之贼,试问日后这些逆贼一旦聚众反叛,威胁陛下安全,温侯身为卫将军,又该如何是好?刘某这是以天子为重。” 刘琦这一番话,只把吕布说的有些哑口无言。 刘琦继续笑道:“自古以来,历朝历代招降纳叛,归降之卒要么坑杀,要么统统戍边开垦,哪有将凶顽叛逆安置在都城之说?将军虽然出身于并州,少读史政,但这点浅显的道理,想来也应该明白的吧?千金之子尚坐不垂堂,何况陛下?” 吕布闻言不由勃然大怒:“小贼,汝安敢小视于我?” 说罢,方天画戟猛然你一举。 典韦和赵云直接挡在了刘琦的面前。 吕布身后,高顺和宋宪也是架起了兵械,一脸凶神恶煞之相。 另外一边庞德,马休,甘宁等人则是从左右两边上去拦住了他们。 典韦的双眸瞪的浑圆,声音震动四野:“吕布!某家不管你是不是什么飞将,你在别的地方嚣张可以,但在刘镇西面前,不行!想在这撒野,先过某家这一关!” 吕布哼道:“凭你还不够。” 甘宁舔着嘴唇,冷笑道:“久仰吕温侯大名,如雷贯耳,我们却是早想领教领教。” 刘琦坐在地上没有动,他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吕布,道:“卫将军,你我同为天子之臣,有事好生商议便是,这降卒和粮草,又不是你我私有,我此举实是为陛下清除后患,黄巾降卒皆为叛逆,你不让我领他们戍边开垦,而是要带往雒阳,不知是何居心?” 吕布闻言大怒道:“吕某一心为汉,能有何居心?” “温侯是和居心,回头我向陛下和太傅,太师据实禀报,自有分晓。” “你?”吕布双眸一瞪:“你敢威胁本将?” 刘琦摆了摆手,道:“我不是威胁将军,而是与将军商议天下大事……这天下大事,当有功议功,有过议过,一切皆以朝廷安危为重,不参杂我等为臣者的私情,当然温侯若是非要意气用事的话……” 刘琦随即拔出佩剑,缓缓的指向吕布道:“那刘某人便也只能奉陪到底了。” 典韦和赵云闻言精神一振,皆是目光炯炯地盯着吕布,握着兵器的手皆青筋暴露。 场中的气氛一时间变的诡异莫名。 吕布气的嘴唇发抖,有心想杀了刘琦,但四周荆州军猛将林立,若是真动起手来……光是典韦和赵云,就够他喝一壶的了。 就在这个时候,高顺靠近吕布,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却见吕布的表情一下子变了……变的由阴转晴。 却见吕布仰头,哈哈大笑了起来。 刘琦见状一挑眉,疑惑地扫了高顺一眼。 少时,却听吕布缓缓言道:“刘镇西跟我论朝廷,那依你的意思,今日剿贼,全为朝廷,全为陛下,这数万黄巾逆贼不发往雒阳,乃是为了陛下的安全着想,是么?” “当然。” “好!有你这句话那就行了。” 吕布将方天画戟猛然向着地上一竖,重重砸地,喝道:“雒阳新立,司隶百业待兴,关中遭黄巾荼毒,损失巨大,陛下为安一方社稷,需用粮秣慰民,既然刘镇西如此忠心于陛下,那谷中的二十万石粮草,就由吕布带往雒阳,全都交给陛下,请朝廷酌情使用……如何?” 刘琦闻言恍然大悟。 想不到吕布居然还有这样的本事。 不对,不是吕布的主要,是高顺的。 看那高顺长得一脸冷漠,神态跟石头一样冰冷,想不到心思还挺缜密的,居然借力打力,通过通过自己说的话来给自己设套。 二十万石粮?呵呵,无所谓,给你就给你。 心中虽是这么想,但刘琦的脸上却露出了踌躇之色。 “这个……温侯,粮食的事情,咱们可是战前商议好了。” 吕布冷笑道:“商议好了,也可以改么?左右你我都是为了陛下和汉室在此破贼,只要是为了朝廷,什么协议都可以改的不是?再说了,你为了大汉能让这所有的黄巾降卒往荆州戍边,我为何就不能为了大汉而运这二十万石粮回雒阳?” 刘琦抿着嘴,似在做左右权衡之态。 “我若是不答应呢?” 吕布冷笑道:“你若是不答应,吕某便也学刘镇西,上书给陛下,太傅,太师,请朝廷定夺。” 刘琦长叹口气,道:“好啊,好啊,久闻温侯之勇冠绝于世,今日看来,温侯之智却也不输一流智者……好,人归我,粮归你!” 吕布向着刘琦拱了拱手,道:“那就多谢刘镇西了!” 说罢,带着手下人转身离去。 吕布心中自鸣得意,其实正如刘琦所言,那些黄巾贼的降卒他确实吃不下。 黄巾贼大多拖家带口,眼下这几万黄巾身后跟着的,可是几十万老弱妇孺,依照雒阳目下的情况,突然让朝廷想办法安置这几十万张要吃饭的嘴,却是极难的。 搞不好,就真如刘琦所说,这几十万人会调转骨头来咬自己一口。 但是如今,他不要这些人了,将他们全都推给刘琦,自己则是凭白拿了那山岭中的粮草,连事先答应给刘琦的一半都不用给了。 岂不是凭白捡了个大便宜? 那些黄巾老弱,刘琦有钱有粮能养?那就让他自己养去! 望着吕布离去的背影,典韦有些不解地道:“君侯,怕吕布作甚?凭什么分他十万石粮草?刚才就是打起来,咱们也不惧他!” 庞德亦是道:“是啊,他吕布再厉害,咱们这么多强将在此,还怕了他不成?” 刘琦淡淡一笑,道:“谁告诉你那山岭之中,有二十万石粮草了?” “啊?”典韦闻言一愣。 刘琦心中暗道那二十万石粮草,本来就是自己让张允散布出去的谣言。 刘雄鸣当初前来投奔自己的时候,说了那山岭中有粮秣五万石,但是现在……呵呵,估计怕是连一半也倒不了。 刘琦自认为也不是吃独食的人,那几万石粮草,吕布想要,自己就送给他便是了。 刘雄鸣手中一定是有不少的粮秣,或许真的有二十万石也说不准,但绝对不会在这处山岭之中。 回头真正大部分粮草到底谁能拿到,眼下还犹未可知。 第七百六十七章 有火没处发 吕布率兵杀入了山岭中的道观,直奔着刘雄鸣藏匿粮草的地方而去。 此时山岭中的道观,已经被黄巾军一把火烧得不成样子,残垣断壁,一片破败之相,幸亏道观所建立的位置旁边没有过多的草木之林,而多为荒山土坡,遍地泥泞碎石之地,不然若真是引起山林大火,那祸害的只怕是一方水土百姓。 吕布分三千人于高顺,让他在谷外搜索黄巾贼在谷外遗落的粮秣,然后亲自率人进谷内,从中将遗留在谷内的粮秣给搬取了出来。 经过了一番整理和清点之后,吕布发现缴获的粮秣总计只有两万石。 吕布当场就发怒了。 “不是说有二十万石粮秣么?如何只剩下这么少?这道观中的人呢?都哪里去了!抓一个来问问!” 宋宪急忙道:“温侯,道观之中空无一人,只有满地被烧焦的尸体,想来是黄巾军进攻山谷之时,那道观中的人要么死、要么跑,如今已是没有一个活人了……” 吕布的脸色阴晴不定,矗立半晌之后,猛然转身向着谷外走去。 不多时,便见吕布率领一众狼骑,追上了刘琦正在往军营迁移的队伍。 此刻荆州军各部都在押送战俘,一路上小心翼翼,毕竟新降服的兵卒过万,这个基数还是非常庞大的。 当然,先前有过收容山越十余万众的经历和经验,故而这次想要收纳黄巾叛军,对于刘琦来说,就不算是难事了。 只需要将先前的经验和套路大致照搬即可。 “君侯,吕布来了!”甘宁从后方纵马而来,低声对刘琦说道:“看样子,应该是在山岭内没有缴到多少粮食。” 刘琦随意一笑,道:“跟我有什么关系?” 当下,刘琦命令庞德和甘宁继续催促三军行进,他自己则是率领一千荆武卒,转身去迎吕布了。 少时,刘琦与吕布再次相遇。 “温侯不在谷中收粮,来我这里作甚?” 吕布一拉马匹的缰绳,赤兔马原地矗立,扬起前蹄发出高昂的厮鸣声。 “刘伯瑜,你居然算计于我?” “算计你?”刘琦露出不解之色:“我何时算计了温侯?我自己怎么都不知道?” “你还装!那山岭道观内的粮秣,别说是二十万石了,连两万石都不到!你让我拿区区两万石粮草,自己却收了黄巾过两万的降卒,你真当吕某是好欺负的不成?” 刘琦转头看向典韦,指着吕布道:“典君,你可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典韦一咧大嘴,笑道:“从没见过!” “你说什么?” 刘琦一脸无奈地看向吕布:“温侯,适才第一个提议,让我带走降卒,而由你带走谷内所有粮秣的人,是谁?” “是……” “是你自己!” 刘琦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声音也变的冰冷:“刘某人看得清清楚楚,你听了高顺的谏言,以我带走降卒为名,要全据谷内粮草,刘某人看你是为天子抽粮,便也就应了你的请求,如今你又来闹事,真当刘某人好欺负的不成!” 说罢,便见刘琦一举手:“荆武卒听令,列阵!” 话音落时,便见荆武卒纷纷上前,步兵竖立起了盾牌,而骑兵则是呈现环绕式地一字行往两侧,准备对吕布动手。 而盾兵后方,一撇手持强弩的荆武卒,将连弩架好,对准了吕布一方。 典韦和赵云双双奔出,一人持戟,一人持枪,双双奔出阵营,一左一右地盯着吕布,脸上皆露出浓浓的战意。 面对刘琦的威胁,吕布心中既矛盾又恼怒。 凭心而论,这事真心赖不到刘琦的头上,毕竟二十万石粮草,是他手下的斥候探回来的传言,那山岭中到底有多少粮草,他也不知道。 两万石粮食,其实已经是不少了。 但因为事先有二十万石粮草的概念,所以使得吕布心中愤愤不平。 此刻面对刘琦的强硬态度,吕布着实是有些进退两难。 说实话,刘琦现在有的是实力,真跟荆州军硬拼,别看他眼下主力兵马不全,但吕布还真就是拼不过刘琦。 吕布身后,魏续急忙打马上前,赔笑道:“刘镇西勿怒,温侯别无他意,只是来告知镇西将军此事个中详情,毕竟现在坊间传闻,蓝田的刘雄鸣在此囤积着二十万石粮草,但实际上却只有两万石,回头天子问责下来,我家温侯恐怕也是有口难辩,所以这才来找刘镇西,商量看看有没有解决的办法?” 刘琦似笑非笑地看向吕布。 “温侯也是这个意思?” 吕布咬着牙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按压下心中的愤怒。 “吕布适才出言无状了,其实……本将真是此意。” 刘琦挥了挥手,示意将士们放下兵械,慢悠悠地道:“此事好说,回头我上奏陛下,将事情如实禀明陛下就是了……如此一桩小事,何须温侯大动干戈?” 吕布脸上的肌肉古怪地抽动了一下,道:“刘镇西所言甚是,本将冲动了!” “两万石粮食也终归是粮食,而且数量不少,温侯还需好生保管,回头要安全无恙地给陛下运抵雒阳才是。” 吕布深吸口气,道:“多谢刘镇西提醒,吕某人自当注意。” 刘琦冲着吕布拱了拱手,道:“温侯若是没有其他的事情,那刘琦便先行告辞了,你我后会有期。” 说罢,便见刘琦调转马头,向着后方徐徐打马而去。 但以典韦和赵云为首的荆武卒却没有动。 他们紧紧地盯着对面的吕布,似乎在期盼吕布能够反悔,率兵攻上来与己方一战。 吕布似乎也在心中做着天人交战。 他其实现在还真是有心扑上去与荆州军好好地恶战一场的。 魏续似乎发展现了他的意图,急忙拽了拽吕布的袖子,道:“温侯,走吧!此时不利于与刘琦交手,若是咱们占理还好,可是咱们眼下是不占理的啊,若是让陛下和太傅知道,对咱们绝无好处……温侯,咱还是走吧!” 第七百六十八章 收黄巾 吕布最终还是没有和刘琦打起来。 他忍气吞声,咬牙切齿的返回了,而刘琦亦是返回了自己的营地。 徐庶和张任那边,按照刘琦的吩咐,已经多占了黄巾军的营地,并收拢了黄巾贼的家眷。 刘琦当即下令,三军将士将黄巾军全部打乱,分而屯驻,然后又将麾下的主要干将们都召集到了自己的营寨来。 “黄巾军中的精壮者为三万,其余的老弱妇孺多达二十余万,这些人丁当如何处置,我现在心中有些犹豫,你们有什么想法,尽可畅所欲言。” 众人议论纷纷。 却见张允站出来道:“君侯,此事易也,不如仿效当年收揽山越之后实行的军屯之法,将这些黄巾军民带往汉中,让他们在汉中开垦新田,且屯且守,精壮者充兵役,老弱妇孺耕田。” 刘琦点了点头,道:“大体上是这个思路没有错……还有谁有什么想法么?” 却见法正站出来道:“法某有个想法,与张将军所思大抵相同,不过又多少有些不同,想请君侯静听。” 刘琦额首道:“孝直有话,尽管直言。” “君侯,依照法正之见,这些黄巾军不应安置在汉中,而应安置于陇西郡和武都郡。” 刘琦闻言愣住了。 半晌后便听他哈哈大笑道:“怎么?我们的凉州刺史还没有上任,就知道问本将军要人了?” 法正笑呵呵地道:“治理凉州,非同小可,要想顺利,必须要有所臂助,如今益州诸郡,钱粮铁人都不缺,且粮食逐年丰腴,要这些黄巾之众去蜀中,也增不得多大光彩,反不如交给法某……君侯放心,法某定让这些人得之以大用!不辜负君侯一番心意。” “这些人交给你倒是没什么问题……只是我想知道,你想如何用之?” 法正一伸手,道:“可否借君侯的舆图一用?” “用!” 却见法正走到舆图之旁,用手指在上面指点道:“陇西十一县,武都三道,这些年来羌人反复叛乱,人口锐减,两郡户册上的汉民相加,不过十万人,尚不足南郡一县之地,如此地广人稀之处,纵然大力开垦新田,但需多少年才能兴旺,尚不得知,如今吴懿在武都三道施行军屯,又收拢了不少移民的羌人施行军屯,虽然郡政有所兴旺,但毕竟羌人与我汉族离心,不宜甚用……若是从蜀中境内移民屯边,恐失人望……如今这些黄巾叛民,却正为其用。” 刘琦点了点头,道:“有道理,既然是要以陇西,汉阳,武都为我们在凉州的根基,那充实辖境内汉人的数量,还是有必要的。” 法正笑呵呵地道:“君侯手中有充足的粮食,再加上法某将这些黄巾精卒分散于军中,大乱建制,再将那二十万的黄巾家眷分置于十一县三道之中,恩威并施,只要能保证填饱肚子,不怕他们不畏君侯所用。” 刘琦一挥手,道:“粮食,我每年都会从蜀中调拨给你,镇西稻在蜀中的产量,足够!但你不能完全指望我,毕竟你手中是三个郡!” 法正急忙道:“君侯放心,适才张将军说了,让凉州亦采取军屯之策,且屯且守,法某既接受凉州,自然不能全仗君侯资助调拨,只是这初到凉州的头一年,我手中无物,却是需要向君侯多索取些财货了。” 刘琦道:“这点你大可放心……不过我对你还有一点要求。” 法正拱手道:“君侯请说!” “黄巾的人,我全都给你,但除了军屯和民屯充边之外,三年之内,我要你在三郡之地,给我建五个最大的马场!让能够信得过的汉民,去学习羌人的养马技术,而且一定不能比他们养出来的战马差……能做到么?” 法正面色一正,拱手作揖道:“法某愿立军令状!此事不成,愿纳上这颗人头。” “那倒是不必了。”刘琦微笑道:“有你这句话,便足够。” 说罢,刘琦一转头道:“将韩暹和李乐给我带上来。” 白波军的几名渠帅中,郭大遁走下落不明,杨奉和胡才两名渠帅被赵云和吕布分别取了首级。 至于另外两名渠帅,韩暹和李乐则是随同一众黄巾,归顺了刘琦。 少时,便见两个人被荆武卒压了上来。 刘琦冷冷地看着他们,道:“拖下去,斩了吧。” 话音方落,便见二人的面色陡然变白。 韩暹和李乐几乎同时跪下,一个劲的冲着刘琦扣头告饶。 “刘将军,我等愿意归降啊!还请刘将军饶过我二人性命!” “刘将军,您不是说降者不杀么?如今为了变了!这不是诓骗我二人么!” 刘琦摇了摇头,道:“不是我非要杀你们,而是你们乃是贼首,罪不容诛,陛下有旨,尔等黄巾贼首,若是擒拿,一概送往京师斩首挂尸弃市,我如今给你们一个痛快,让你们免受去往雒阳受辱,也算是对得起你们了!” 二人听了之后,连连磕头,哭天抢地的告饶。 “君侯不可如此对待我等,我等实是诚心归顺啊!” “那黑山的褚飞燕挟众百万,朝廷尚能敕封他为平难中郎将,为何却不与我等二人一个机会?” “还请君侯开恩啊!” “……” 二人哭天抢地的一顿高饶,最终却见刘琦长叹口气,道:“罢了,终归是我招降了你们二人,若是送往雒阳正法,多少也算是我诓骗于人,毫无诚信,日后怕也是不能在天下立足了……我就给你们两个人一个机会。” 韩,李二人闻言,立刻哭嚎着拜谢。 刘琦对他们两个人的要求很简单,就是让他们两个人去往法正身边,随同他一起去凉州。 黄巾军的数目太大,虽然精锐较少,大多皆为老弱妇孺,但人口基数毕竟在那里摆着呢。 法正若是想要用最快的速度将这些人口摆平,并收之为己用,就一定要有黄巾军的高层协助。 毫无疑问,韩、李二人是最为合适的人选。 而经过今日的一番恩威并施,再加上法正的能力,日后基本上就可以将这两个黄巾渠帅收的服服帖帖的。 …… 两日之后,蓝田的刘雄鸣前来拜见刘琦。 见了刘雄鸣,刘琦遂问他:“昔日你曾与我言,你的道观内有粮草五万石,但后来吕布入山岭之后,却只找到两万石粮草,是为何故?” 刘雄鸣认真地道:“回君候的话,刘某人的财货辎重确实都在那道观之内,只是我手下人回报,黄巾军进攻之时,放火烧观,将那里弄成了一片焦土,想来大半的粮草在烈火中都被烧烬了。” 刘琦恍然地“哦”了一声,随即拍了拍手。 少时,便见黄巾军的韩暹和李乐一同走了进来。 刘琦指着两个人道:“他们两个,乃是白波黄巾中的渠帅,如今已经归顺于我,据他们所言,那日白波黄巾在攻进山岭中时,你手下人就已经自行放火烧观,然后四散潜逃了……这火可不是他们放的。” 刘雄鸣听到这的时候,顿时冷汗淋漓。 此时此刻,他若是跟刘琦说,这两个黄巾渠帅撒谎……怕是刘琦也不会信的吧。 就在这时,刘琦上前,揪着刘雄鸣的胡子,微笑道:“我手下的卫士探听到,前几日你假装从蓝田往南面运粮之时,同时还有人在半夜从你存粮之地偷偷往东运出,一连数日几无间断,可惜所有人都关注你白日向谷内运粮的动作,却无人关注你夜间的举动……不过我手下的卫士却不相同,刘神仙,你敢不敢告诉我,你到底有多少藏私呢?” 第七百六十九章 袁绍的邀请 刘雄鸣被刘琦揪着胡子,却感觉不到下颚上的疼痛,他的心因为紧张正‘噗通噗通’的狂跳,额头上不知不觉间布上了一层密密麻麻的汗珠。 “刘神仙,你紧张什么呢?”刘琦微笑着问道。 刘雄鸣急忙道:“刘某没有紧张,君侯看错了。” 刘琦伸手替他拭下额头上的一颗汗珠,淡淡道:“刘君,我奉天子之命平定关中,匡扶社稷,如今天下纷乱,正是我等忠贞义士为陛下进忠之时,咱们皆当与大汉朝共同进退……当然了,我是宗亲,理应奉献所有,但旁人与我不一样,进忠之时若有些许私心,也是可以理解的……但还是需要明说么?这明说出来和藏私,这性质肯定就是不一样的……刘君,你说对吧?” 刘雄鸣一个劲地点头道:“是,是,君侯所言甚是。” 刘琦轻轻的一撒手,放开了他下颚上的胡须,道:“关中纷乱,人又少,终归不是久居之地,我听闻你精通药理,如此便任你为汉中郡的医官掾,领着你的门徒,到汉中去好好的行医吧,我荆州这些年来一直在大行医馆,如今蜀中也正仿效之,你去了一定会有用武之地的……至于关中这个地方日后终究是是非之地,不宜久留。” 刘雄鸣急忙道:“君侯如此为我着想,刘某真的是万分感激……” 说到这,便见刘雄鸣突然跪下,一把鼻涕一把泪地道:“君侯恕罪,刘某前番骗了君侯,真是罪该万死!” 刘琦伸手将刘雄鸣从地上搀扶起来,奇道:“刘君这是为何?” 刘雄鸣哭泣着道:“刘某藏私啊,刘某藏私啊……其实,让人烧毁道观的,是刘某安排的,让手下人乘着所有人都关注着蓝田往秦岭运粮时,将粮草从秦岭暗中向东移去山中悄藏的,也是刘某,刘某对不住朝廷的信任,对不住君侯的一番厚意……刘某该死,该死啊!” 刘琦扬了扬眉,道:“唉,算了,藏私也是正常,毕竟那都是你的东西,无端的献给我或是献给朝廷,换成谁,谁也都是不甘心的,可以理解。” 刘雄鸣使劲地摇了摇头,道:“其实刘某人也不完全是因为自己,还有我的三千门徒啊,这些孩子都跟了我多少年了,不管怎么样,刘某人都得养他们啊,这些无田无宅,若没有刘某供养,他们又该如何活下去啊……呜呜呜!” 刘琦耐心地询问他道:“那你眼下,到底还有多少藏私?” 刘雄鸣哭泣道:“除了被烧毁的山岭中的那几万石粮秣外……刘某还有存粮十三万石,外加一些财货。” 刘琦恍然地点了点头,然后转头看向一旁的张允。 张允自然明白刘琦的意思。 这抄家的工作,定是要交给自己干的。 却见张允笑呵呵地走上前,伸手搀起刘雄鸣,陪着笑道:“刘君,如此多的粮秣辎重,扔在山里万一有些闪失,该如何是好?要不,就由张某随你去取一趟如何?” 刘雄鸣自然无不应允,他向着刘琦长长施礼,随后在张允的半搀半挟持下,迈步走出了军寨。 望着刘雄鸣哆哆嗦嗦的背影,刘琦撇撇嘴道:“老滑头!” …… 接下来的几日,荆州军一面悄悄的取出刘雄鸣的十三万石粮秣和财货藏私运往汉中,一面由法正带领着庞德,孟达,韩暹,李乐等人将黄巾贼中迁往凉州三郡。 刘琦则是派人盯紧吕布,同时去打探李傕,郭汜等西凉将领的消息。 得知黄巾贼被吕布尽灭之后,李傕,郭汜,段煨等人慌了。 他们这段时间虽然一直在进攻长安,怎奈刘备和张辽将长安守的严严实实,更兼有徐荣,关羽,张飞等人率兵前来,与长安的守军里应外合与西凉诸将对抗。 李傕和郭汜手中有强兵,但面对敌方城内城外的数万兵将,也不能胜,更兼身为对手的徐荣深知他们两人的战法,故而西凉兵的战况一直不尽人意。 而斥候来报,说是刘琦在大胜黄巾军之后,已经携裹着大军从东面奔着长安而来。 同时,吕布也向着这个方向进发。 李傕,郭汜等人慌乱了。 刘琦和吕布若是到了,以他们目下的实力,根本不可能战胜对方。 但眼下若是要撤,却又能撤到哪去呢? 连韩遂和马腾都败了,他们纵然是撤往凉州,十郡之内,恐也无他们的容身之处。 就在李傕,郭汜等人异常惊恐的时候,河北方面来了一名使者,是袁绍派来的。 来人见过李傕之后,随即向李傕,郭汜,段煨,李蒙,王方等人带上了袁绍的诚意。 “袁本初邀请我等前往上党郡?” 当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西凉诸将皆愣住了。 他们万万想不到,在这种危机时刻,天下楷模袁本初竟然会主动邀请他们进入河北境内。 使者郑重言道:“几位将军都是当世猛将,手下又有强兵,但却犹如丧家之犬般在关中被他人驱逐追赶剿杀,实是令人惋惜,袁大将军广纳四方豪杰,立志平定天下,大将军其实一直都在关注着关中的战事,只是事关雒阳方便,他不便出手,故而特派在下前来,招几位将军入上党,日后共成大事。” 李傕疑惑地看着那名使者,道:“袁本初乃是天下门阀魁首,我等昔日跟随董相,与他不共戴天,他为何要招降我等?” 使者认真地道:‘大将军说了,正是此一时彼一次也,昔日他与诸位为敌,实乃各为其主,今日大将军一统河北,据冀,青,并,幽四州之地,带甲百万,足可雄视天下,昔日的恩怨早已尽去,几位皆是当世猛将,麾下又有强兵,足可称雄于一方,怎奈时运不济,落到今日这般田地……王允和刘琦现欲置诸位于死地,今天下之大,能保全诸位将军者,唯有河北之地,难道诸位还看不出来么?’ 李傕,郭汜,段煨,李蒙等人彼此互相对望着,脸上皆露出了犹豫不决的神色。 少时,却听李傕问道:“我等若往河北,朝廷问责袁大将军,他当如何自处?” 那使者却道:“大将军目下已经与南匈奴联盟,匈奴屯驻于上党诸县,从并州往冀州,又有太行山的黑山军在,诸位将军可在匈奴附近屯兵,如此看来,诸位与袁大将军并无关系……不过诸位若是有需求,袁大将军一定会尽全力满足诸位的。” 郭汜对那使者道:“先生且先下去休息,容我等商议商议。” 那使者也不着急催促,而是拱手离去了。 使者走后,郭汜急忙看向李傕等人,道:“你们看,袁绍这是什么意思?” 段煨言道:“还能是什么意思?袁绍如今坐镇河北,人口钱粮极多,有鲸吞天下之势,只是在他面前,尚有刘琦这个大敌,他拉拢我们,不外乎是想用我们助他对付朝廷和刘伯瑜而已。” 第七百七十章 五贼北上 在刘虞离开幽州后,袁绍非常顺利的接管了幽州,随后在这段时间里,他的目标又瞄准了青州这块土地。 青州的公孙瓒想要攻下徐州为落脚点,但很可惜,徐州的陶应不惜一切代价与他周旋对抗,连一向不管陶家事的开阳臧霸都帮助他对抗公孙瓒,再加上曹操突然陈兵于边境,令公孙瓒压力倍增,一时不能攻克,最后因缺少粮食不得不回兵青州。 但是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河北的袁绍已经开始对青州发动了袭击。 袁绍的速度极快,他席卷青州几乎就是在瞬息之间。 公孙瓒的后方被偷袭,急忙率兵回返,但袁绍以逸待劳,他又怎么可能是袁绍的对手? 在加上青州本地士族豪强本来就不欢迎公孙瓒的到来,对这个边君武将异常反感排斥,相反的,他们更愿意让四世三公的袁家来接管他们。 公孙瓒失地陷城,青州大半皆失,只留下青州南方五县之地用以作为自守。 袁绍倒是也不着急灭他,只是将夺取的青州大半土地慢慢消化,并派兵驻守,严阵以待谨防公孙瓒反扑。 袁绍如今算的上是全据河北,但他并没有着急灭了公孙瓒,反倒是派人向西来,掺和关中的烂事,也不知为何。 毫无疑问,袁绍一定是有所图谋的。 …… 李傕,郭汜,段煨,王方,李蒙五个人,在李傕的帅帐内,彼此大眼瞪小眼的默然不语。 半晌之后,却听王方缓缓地开口道:“关中之地,眼下局势对我等大为不利,再待下去确无益处,眼下我们能够选择的,只有北上……只是,只是我这心里不是很踏实。” 在场众人中,也没有蠢蛋,王方为什么不踏实,他们都心知肚明。 跑是对的,但跑到袁绍的地盘去…… 傻子都能看出来,袁绍是冲着他们手中的西凉兵和战马来的。 但问题是,袁绍跟他们真不是一路人! 他们是凉州边境叛将,而袁绍的身份实在是太高了!执天下名门士族牛耳的人物。 他会真心对待他们么? 想想都不可能。 但眼下,若是不去河北,还有什么地方能让他们去呢? 郭汜抿着嘴,认认真真的考虑了好一会,突然重重地一跺脚,怒道:“留在关中若是势败则必死无疑,北上虽有风险,但兵马好歹在我们自己手里,且我们又是屯扎在并州,离他袁绍颇远,如此似还有生机!我决定了,大不了搏他一搏。” 说罢,便见郭汜站起身来,道:“我去河北,你们呢?” 段煨和王方彼此互望了一眼。 却听段煨道:“哈哈,阿多你还真是豪气了一次,也好!那我也陪你走这一次便是了,左右都是个死,要死咱也死的远点,别死在关中这破地方惹人厌烦。” 王方在一旁附和道:“我也愿意随你们二人一同去往河北。” 眼下,尚未表态的便只有李傕和李蒙了。 李蒙看向李傕,道:“稚然兄,你想如何?” 李傕轻轻地吸了吸鼻子,眼眸中多少露出了几分不甘之情。 但事已至此,他也无可奈何。 “唉,也我还能如何?也只能是应了那使者,去往并州安身了!” 说到这的时候,李傕的脸上露出了不甘之色,咬牙道:“我等昔日追随董相之时,皆是纵横东西的骁勇之将,麾下兵强马壮,谁能抵挡?想不到却一朝落到这般田地!四处逃窜不说,还要寄于袁本初麾下……唉!” …… 刘琦的兵马行进到长安东面时,西凉军五名战将已经退兵了,长安之危已解。 刘虞没有派兵追击,他先是着人来寻刘琦,将他的兵马引到了长安。 经过朝廷两年的建设,比起当初黄忠和荀攸在此镇守时,长安的城廓已经更加的坚固了,巨大的城池引得四方商旅和百姓来此,一副繁华盛景,比之襄阳不遑多让。 刘琦原先还从来没跟刘虞见过,这次是第一次会面。 不得不说,刘虞不愧为根正苗红的光武后裔,精神抖擞,器宇轩昂,声如洪钟,就算是跟外姓俊朗挺拔的刘表站在一起,论外貌气质,刘虞也绝不输给他。 “末将刘琦,见过太师。” “伯瑜不必拘礼。”刘虞笑呵呵的握住了刘琦的手,感慨道:“你我虽是第一次见面,但却神交久矣,昔日的护君之盟,老夫与你父子一南一北,互为驰援,令天下惊惧,如今你我在此想遇共保朝廷社稷,实乃是天意啊!” 说罢,刘虞一摆手道:“走,随老夫进城!” 刘琦当即与刘虞并列入城,而以刘备和张辽等为首的重要人物,也只能是跟在两人之后。 此举极是凸显刘虞对刘琦的重视,也更加能够彰显出他的地位。 “伯瑜,这一次打败黄巾,着实是靠你了,若不是你及时入兵关中,这一次面对李傕,郭汜,马腾,韩遂,黄巾等诸多叛逆,老夫恐怕还真就是坚守不住,若是失了长安,纵然囫囵着回了雒阳,只怕也要被王太傅嘲笑奚落了。” 刘琦轻轻的一扬眉,暗道刘虞真是话中有话。 不怕遭别人嘲笑,就怕被王允笑话? 看来,在不知不觉间,刘虞已经将王允当成了对立。 “太师乃宗室豪雄,岂能为他人所笑?着实过虑了,就算是有人敢笑太师,我荆、益两州大军十余万,也绝不答应!” 这话也算是极为露骨的向刘虞表明了自己的立场,让刘虞大为欣慰。 其实也正常,刘虞本来就是刘琦设计请到雒阳的,他有事,刘琦自然要挺他。 “有伯瑜这番话,老夫心中甚安……说实话,若论兵势,老夫眼下还着实不及太傅,别的不说,单是吕布一人,便难抵挡。” 刘琦笑道:“太师如今有刘关张在侧,再加上张辽为辅,何惧吕布?这一次击退李,郭等人,便是全仗着太师自己,与我等全然无关。” 刘虞摆了摆手,道:“哪里是老夫击退的?是他们自行退去的,想来也是听说你率兵来此,不敢应战,故而北上。” “北上?”刘琦闻言一愣,猛然顿住了脚。 “西凉五将没有去凉州,反而奔北走了?”刘琦疑惑地道。 “没错。” 刘琦摇了摇头:“不对啊,凉州才是他们的根基,纵然关中不能待了,按道理他们也应该是奔西而走,返回凉州一争长短才是,如何会北上?” 刘虞并没有将这事当回事,但看着刘琦一脸严肃的表情,他的心中竟然也开始担忧了起来。 “该不会,是要去投奔袁绍吧?”半晌过后,刘虞突然问出了这么一句。 这也正是刘琦所担忧的。 “太师,末将请令,率兵亲自去追击凉州贼寇!” 第七百七十一章 追击凉州贼 刘琦刚刚进入长安城,连官署的大门都没进,水都没有喝一口就要率兵出征,这点让刘虞异常诧异。 不管怎么样,都已经到了长安,难道就差这么一会的功夫了? 刘虞轻咳了一声,道:“伯瑜,就算是西凉诸贼要北上逃走,任凭他们自去便是,他们没有了根基,就算是北上进了并州境内,也是无根之萍,翻不起什么风浪……我不信袁绍会重用他们到哪里去,何必急于一时剿杀?” 刘琦拱手道:“我要防的不是西凉军,而是袁绍本人……如今的袁绍已经占据了河北四州,论及综合实力,还是在太师与我之上的,若是再有西凉兵加入其麾下,未免更加增大袁绍之势,刘某认为眼下最好还是不要助长袁绍的气焰……就算是袁绍不是真心对待李傕等人,但只要他吸收了西凉军的兵马,对朝廷和刘某人,便都算是巨大的威胁,不可不慎重对待啊。” 刘虞闻言,心中顿时一紧。 他久在幽州,对于袁绍的整体实力,在某种程度上而言比刘琦知道的更加清楚。 汝南袁氏,根基太深,确实不可过于放纵。 刘虞皱起了眉头,认真的想了一会,道:“不错,你所言有理,当下正是派兵追击之时,不可让袁绍的实力增长的太多!伯瑜,你领兵去追,我让张辽和刘备随同你一起前往,让他们助你一臂之力。” “多谢太师,只是步兵速度太慢,此番只能集中骑兵前往追击了!” 刘虞随即转身,招呼过刘备和张辽前来。 二人来到刘虞面前,刘虞命他们去整点骑兵,随同刘琦一起北上追击西凉军,二人立刻领命。 刘琦则是招呼过徐荣,赵云,典韦,庞德,甘宁五人,让他们点齐荆州军内所有的骑兵,随同自己北上去追西凉兵。 而张辽和刘备,关羽,张飞也算齐了长安城的骑部,一众骑部共计七千余,火速向着北方追击而去。 虽然追击的兵力只有数千人,但这些精骑和战马都是刘琦和刘虞两军的精锐,而率领兵马的十名战将,也都是久经沙场的骁勇之辈,若是单论武力值,刘琦在这十个人中是最低的了。 但在十个人中,他的地位毫无疑问是最高的。 由于都是骑兵,这些人行军的速度非常快,他们日行二百里的速度越过了关中与并州的边境,并渡过了嘎子河,继续向北行进。 可是在渡过了河之后,刘琦便下令让众人不要快速行军了,相反的则是缓慢行军。 同时他吩咐徐荣,在这期间要大量的派出斥候,不断的在四周巡查,查探有用的情报。 刘琦的举动,让刘备很少疑惑。 “君候,西凉军已经进入了并州境内,若是再不快速追击,怕是他们早晚就都逃走了,咱们现在为何还减慢了行军速度?” 刘琦对刘备解释道:“叔父,并州地域广大,又不是我们的地盘,在这里随时都有可能碰上袁绍的兵将,所以叔父务必要多加小心才是。” 刘备张了张嘴,嘴角露出几分无奈,但还是遵从了刘琦的军令。 少时,关羽和张飞驾马来到了刘备的身边,向他询问刘琦的意思。 刘备随即将刘琦的想法大致复述了一遍。 张飞听到后皱眉道:“这刘伯瑜为何这般小心,袁绍的主力兵将如今大部分屯扎于冀州之内,他本人更是率兵前往青州去战公孙瓒,就算是这并州有袁绍的兵将,又能有谁能够阻拦我们?” 刘备沉吟片刻,道:“刘将军乃是心思缜密之人,你我兄弟不可妄自揣度,就权且依他便是了。” 而另外一面,张辽却是不紧不慢地率骑兵队跟随这刘琦,刘琦让兵马慢下来了,他就慢下来,也不来问原因,倒是很听话。 军中各部的情况,刘琦自然是清清楚楚的,刘备,张飞等人的表现他心中有数。 但张辽的表现,着实有些超乎刘琦的预料之外。 …… 很快,刘琦的骑兵追踪着西凉军的踪迹,来到了高奴附近的一处乡中。 还没等进入乡中,隐隐之中,就可以听见哀嚎与悲怆的哭喊声。 官道两旁,随处都可以看见已经开始隐隐发臭的尸身,有些尸体已经被野狗啃食的不像样子,让人望之欲呕。 乡中更是一片狼藉,犹如被蝗虫扫荡过一样,很多屋舍已经被烧成了焦土,只剩下一片残垣断壁。 乡中还有不少存活下来的乡民,正在安葬着自己家人的尸体,他们有的人哭天抢地,悲痛莫名,有的人则是一脸麻木,犹如行尸走肉,完全失去了生存的欲望。 当刘琦等人的骑兵进入到乡中之后,顿时掀起了一阵惊恐,很多存活的百姓在见到他们之后,疯了一样的四下逃窜,仿若看到了什么鬼怪一样。 刘琦只能派人去寻乡中的三老进行交涉。 毫无疑问,此地一定是被远道而来的西凉军‘搜牢’过了。 经过了好一番的交涉与解释之后,乡人们才知道这些不是那些打劫过他们的西凉兵,而是寻觅着总计来追杀他们的。 为了能够给自己的家人报仇,存活的百姓纷纷向荆州军提供了西凉军的情报。 根据他们给出的讯息,西凉军在打劫过这里之后,携裹着从乡中劫持的物资,奔东而去,如今已经是进入了洧水之东的原都境内。 而顺着原都向东,则是可以进入冀州境了。 当下,便有赵云,典韦,庞德,甘宁等人纷纷请命,请求连夜出兵,追击西凉军之后,务必在他们进入冀州境内前赶上他们。 但刘琦给出的军令却是——让所有的兵将,在这处刚刚被劫掠的乡中驻扎一晚。 这点着实是令诸将大为不解,以典韦和甘宁为首,众人皆向刘琦请命出战追击,但刘琦的态度却十分坚决。 就是驻扎!谁敢违令,军法处置。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自然不会有人再去碰触刘琦的眉头。 于是,这七千骑兵只能暂且安居在被劫掠的乡中。 此处已经被西凉兵祸害的够呛,很多屋舍已经被他们摧毁,无法住人,于是所有的兵将便以被摧毁的房屋为依凭,搭建帐篷用以栖身。 手下人为刘琦寻觅了空屋舍,请他居住,但刘琦却并不领情,他坚定的与手下的将士们一同在外面露营住帐篷。 …… 天色渐渐的黑了,乡中各处的土道上,都有荆州军士们点燃的篝火,军士们三三两两的围坐在篝火傍边,一边吃烤熟的食物,一边说着一些不堪入耳的笑话,时不时的就会听到某一处的篝火旁边,发出畅快且放肆的大小声。 刘琦和典韦坐在一处篝火旁,两个人一起用篝火烤着新鲜的鱼。 这是典韦让人在附近的洧水中打来的。 少时,一条鱼被典韦用木棍穿插着,伸手送到了刘琦的面前。 “君侯,熟了!快吃!” 刘琦点了点头,伸手接过,大口的撕咬了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却见一名战将大步流星的走了过来,在典韦诧异的目光中,毫不客气的坐在了刘琦的一侧,举起手中的木壶,大口大口的喝着。 木壶中的酒气瞬息间便飘进了刘琦和典韦的鼻中。 典韦的嘴不动了,也不在去看手中的烤鱼,只是渴望地瞧着张辽手中装酒的木壶。 刘琦扬了扬眉,转头看向带着酒坐在他身边的张辽,似笑非笑地道:“来拿酒换鱼的?” 张辽用手一擦嘴,将酒递到了刘琦的面前。 “鱼我想吃,随时都有……末将想换的,是君侯心中之所思!” 第七百七十二章 暗处的对手 刘琦笑呵呵地转头看向典韦,颇为诧异的指着张辽道:“典君,听到了么?他这是来跟我兴师问罪来了?” 典韦牛铃大的眼睛顿时一瞪,很是不满地言道:“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来向质问我家君侯!信不信某家捶扁了你!” 张辽冷冷一笑,道:“不瞒尊下,张某活到这般岁数,还真就不知道这天底下还有谁能捶扁了我?” 说罢,他看向刘琦,道:“不过刘镇西确实误会了,张辽并非前往兴师问罪或是故意想给将军找不快,张辽此来,确实是真心实意的想向君侯请教的。” 典韦刚要说话骂他,却见刘琦已经伸手挡住了他的话头。 “张将军想问些什么?” 张辽没有直接回答,却是将手中的木壶递送到了刘琦的面前。 “请!” 刘琦低头看向那木壶。 却听张辽字正腔圆地道:“这是上好的佳酿,是某家的私藏……没毒!” 刘琦闻言暗道“废话,你自己适才还喝呢,有毒才怪。” 他哈哈大笑:“张将军倒是快人快语,放心,刘某人没那么小心眼。” 说罢,他伸手接过了张辽手中的木壶,仰头喝了一口之后,又递给了典韦。 典韦顿时乐开了花,急忙结果木壶,一边喝酒一边大口吃鱼。 刘琦也用手掌擦了擦嘴道:“张将军想问什么?” “张某想知道,君侯今夜在此,想等什么?” “等什么?”刘琦一扬眉:“将军如何会这么问?” 张辽镇定自若地道:“自打进入并州境之后,刘将军的行军便一直缓慢,似并不着急去追赶李傕,郭汜等西凉兵,反倒是步步为营,昨日刘玄德问将军,将军说防备的是并州境内的袁绍之兵,只是依照张辽看来,袁绍如今在东线有事,主力兵将绝不会在并州,所以我想知道君侯到底在提防谁?难道你真的觉得,袁绍手下的兵马,就一定会打过来?” 刘琦笑呵呵地吃了口鱼,道:“当然。” “君侯为何这般肯定?” 刘琦扭头看向张辽道:“将军这么想知道?” 张辽重重地点头道:“自然是想知道的。” “好,那我就告诉你……首先,从西凉军撤走的路线和速度来看,我就已经猜测到袁绍如今在并州境内一定是有针对我的埋伏的,只不过埋伏了多少人,领兵者是谁,我现在还不知道,敌在暗我在明,所以我自然要多几分警戒。” 张辽奇道:“将军为何如此肯定?” “我们起先在凉州境内快马行军,日行二百里,为的就是能够快速的追上西凉军的五名战将,但是当我追到他们之后,我发现事情有些太容易了。” 刘琦言道:“李傕和郭汜早我们数日北上,就算我们都是骑兵,但西凉军大多也是骑兵,并且李傕若真是仓促行军的话,他这一路上一定会有不少掉队的凉州兵卒,但事实上,从打我们追击到现在,连一个掉队的舌头都没有抓到,将军觉得这事符合常理?” 张辽没有想到刘琦居然会想到如此周密的细节,心下不由一阵猛跳。 确实极有见地! 眼见张辽默认了自己的想法,刘琦继续道:“所以,我为了试探对方的虚实,在进入并州边境之后,故意放缓了行军的脚步,我不怕被凉州军甩开,如果他们没有诡计,那就说明他们前次被我们追上,是完全正常的,我只需要再加快速行军,随时都能够再追上他们……但事实是,即使我放慢了行军的速度,我们依旧没有被凉州军甩开……甚至还能找到他们搜牢的乡中。” 刘琦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脚下:“这里是袁绍的地界,好歹这些乡民也都是袁绍辖境的子民,西凉军来河北,有八成是要指着袁绍吃饭的,他们在袁绍的地盘烧杀抢掠,合适么?” 张辽乃是精明聪慧之辈,猛然间就想到了刘琦之所想。 “将军的意思,是有袁军中人的默许,西凉军才会在此搜牢,为的就是引我们过来?” 刘琦微笑道:“你看,来了这里之后,甚至还有活口为我们指路呢……多巧!” 张辽恍然大悟道:“这些乡中人告知我们,西凉军会走原都进入冀州境,这是逼着我们赶紧去追……” “不错,但凡是个正常人,一听西凉军很有可能会通过原都进入冀州境,那自然是不会放过他们的,估计当时就会立刻下令连夜追赶西凉兵,可一旦如此,那就真的中埋伏了。” 刘琦顿了顿,又道:“我们眼下有七千骑兵,虽然精锐,但兵种过于单一,一旦深陷重围,那就是必死之局。” 张辽恍然而悟,道:“难怪将军今夜在此地陈兵不进,为的就是不中敌军之计。” “不错,前面有人设套等我们,我为何要故意往里面钻?”刘琦扑了扑自己的手,道:“我在此等他们一夜,让他们空埋伏一场,打磨他的士气,等来日他们人困马乏之际,我再率兵追,效果一定会比现在去追要好上许多的。” 张辽恍然而悟。 他冲着刘琦拱手道:“久闻刘将军用兵之能,今日一见,方知所言非虚,张辽服气了。” 刘琦淡淡一笑,道:“其实我本不应该跟你说这些话。” 张辽闻言一愣:“为何?将军瞧不起张某?” “不是。” “那是为何?” “陈王死在你的手里,我受陈王大恩,不能报仇也就算了,如今与他的仇人在此谈天说地,实是不该。” 张辽闻言奇道:“将军与陈王血脉不近,况且昔日乃是各为其主而已,天子都已经赦我之罪,将军又何必多虑?” “天子是天子,我是我。”刘琦淡淡地言道:“张将军,话问完了,就请你回去吧。” 张辽长叹口气,道:“将军虽然不欢迎我,不过张辽此刻反倒是越发敬佩将军的为人了。” 说罢,便见张辽冲着刘琦拱了拱手,随起身离去。 典韦一边吃鱼,一边疑惑地望着张辽离去的背影,道:“君侯,你烦他吗?” 刘琦笑道:“当然不烦了,我要是烦他,何必跟他说那么多?” “那你撵他走?” “正因为不烦他,我才更要撵走他——这叫道。” “什么道?就因为他当年害死了陈王?” “不光是这件事,他如今也是太师手底下的人,我眼下不方便与太师手下的人弄的过于亲近,就大局而言,维持我与太师之间的关系,才是当下最重要的。” 典韦听不明白这些,他摇了摇头,索性不听了,随即开始继续大快朵颐的吃鱼喝酒。 …… 另外一边,通往原都的官道两侧,以西凉军和并州军为首的联军,都在此埋伏了好几个时辰了。 如今天色漆黑,这些埋伏在这里的军卒又不敢点火,因而被冻的瑟瑟发抖。 李傕狠狠地打了个喷嚏,然后转头看向身后的一名身着甲胄的士人,不满道:“沮先生,您不是说,刘琦今夜一定会率兵从此处过么?如何他到现在还没有来?再等等,天都凉了!” 这个人,目下正是冀州一系中,被袁绍重用的沮授。 沮授抬头看了看天色,嘴角露出一丝笑容。 “名不虚传,这位山阳刘郎的本事,是实打实,看来他已经猜出我们的用意了。” 李傕狠狠地一跺脚,道:“猜出来了,那还在此等个屁?乘早撤兵,该干什么干什么去算了!” 沮授却是一举手:“且不忙。” “干什么?” “若我是刘郎,则必不进兵,让我们空等一夜,然后待来日再行进兵,以逸待劳。” 李傕气道:“你都知道,为什么还不撤兵?” 沮授笑呵呵地道:“不然,刘郎的目地,是让我们恐等一夜,那他今夜不来,我们便直接过去,如何?” 第七百七十三章 沮授的夜袭 夜半时分,刘琦正坐在篝火边,拿着一份缣帛,在一字一字的往上面书写着什么。 其实上面也没有什么太过具体的内容,大部分都是一些他日常里的经验和心得,用日记的方式记录下来,闲暇无事的时候翻阅一下,会受益良多。 典韦在一旁打着哈欠,替刘琦端着墨汁,目光呆滞的看着刘琦在缣帛上一字一字的写着,神思不属。 “君侯,这几个字念甚?”典韦伸手指了指问道。 他并非不识字,只是这个年头的文化普及率较低,汉字博大精深,并不是每一个人能将所有的文字都认全。 便是算常年读书的士人,也不见得认识所有的字。 刘琦转头看向典韦,发现他的精神状态萎靡,遂笑道:“你若是困了,就去睡一会,让赵云到这来替你,我还不困。” 典韦打着哈欠道:“某家才是君侯的护卫,让旁人来替作甚?君侯不睡,某家也不睡。” “何必呢?”刘琦无奈的摇了摇头,不过对于典韦的忠心,他还是非常赞许的。 一阵脚步声响起,却见徐荣匆忙地向着刘琦赶来:“君侯,卫士回报,东面的数里之外……有敌军的动静!” “有动静?”刘琦闻言一愣:“什么样的动静?” 徐荣急忙地摇了摇头,道:“不知道,天色太黑了,但卫士依稀能听到马蹄的声响,应该是那些想要埋伏咱们的人回兵向咱么这边来了!” 刘琦猛然一收手,将缣帛紧紧地攥在手中,眉头紧皱着。 “看来,和西凉军联合的并州军中,是有高人啊。”刘琦猛然起身,道:“按照常理,他们埋伏不到人,要么继续等待,要么小心撤离,但却将埋伏兵马都抽调出来,主动迎上来作战的……还真就是第一次听说。” 刘琦心中感叹,幸亏自己这些年在卫士署上面的投入巨大,培养了一批精干的卫士,也幸亏这些卫士前置性的情报,才能让自己有充分的时间准备。 若是稍有迟疑,一旦让对方攻进己方的营地,将士们在不及上马的情况下,那损失怕就是大了。 “徐将军,火速安排将士们起身,全部上马撤离乡中,咱们人数只有六千,又都是骑兵,若是在此地交战,对于咱们大为不利!” 徐荣领命道:“诺!” 刘琦站起身,将缣帛收起,吩咐典韦道:“眼下别不怕,就怕咱们的人还没有准备好,对方就杀来了……这次骑兵,你手下的亲卫带来多少?” 典韦忙道:“只有八百。” “八百?也够了!让你的这些人不要随大队人马撤离,和我一同往东面去,带好火种……先拦截一下对方!” …… 西凉军与袁军联军,此刻正向着东面快速的行进着,眼瞅着就要抵达刘琦军的所在,但很快,却见前面的一处密林中,骤然间升起了火。 “着火了?”一马当先的李傕猛然拽住了战马,望着前面越来越大的火势,道:“这是荆州军干的?” 沮授骑马矗立在李傕的身边,望着熊熊燃烧的火势,眼中露出几分欣赏之情。 “看来,刘伯瑜应该是已经发现我军的动向了,他这是放火想要阻拦我等的进程,不过也正因为这一点,证明他现在心有余悸,恐怕他所带的追兵不多,在这种地势下更是无法完全发挥长处,如此我们便更要进兵了!” 李傕略作犹豫地道:“沮君,我等率兵前来投奔袁大将军,为的是获以栖身之地,不是要和刘琦拼命,刘琦兵马再少,却也都是精锐,若是硬拼,只怕我们未必能讨得好去。” 沮授闻言笑道:“你们几个人的兵马加起来,好歹也有数万之众,更兼有我率兵相助,还怕他数千人马不成?李将军好歹也是纵横西北的枭雄,如何竟变成了这般样子?袁大将军怕是瞧错人了!” 李傕被沮授一番话说得面红耳赤,他气的直咬牙,最后一挥手,怒道:“传令三军,绕过火势,跟我去捉拿刘琦!” 西凉军经过了一番折腾,终于突破了林中的火势,直奔着乡中杀了过来。 但是此时,刘琦骑兵队已经从乡中撤离了。 他们撤离的速度极快,没有任何的拖泥带水,当然在仓促撤离的情况下,荆州骑兵的很多帐篷和随身物资,就都留在了原地,并没有被收走。 沮授当机立断,与李傕和郭汜等人商议,将兵马分为两部,没有机动性的步兵暂且留在乡亭等待军令,剩余的骑部则是轻装简行去追击刘琦军,力争给对方的军队造成最大的伤害。 经过商议之后,李蒙和王方,包括袁军的校尉韩济率领步卒在乡亭内驻扎,而以李傕和沮授为主的骑部,则是奔着西面紧追。 按照道理来说,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说明荆州军已经有了准备,但沮授却依旧坚持让李傕等人和他一同率兵追击,说实话,并不是他想打赢荆州军,而是他想测试一下荆州军的实力。 在南方的诸军之中,刘琦的兵士如今最盛,毫无疑问,他将来也是自己主公袁绍的大敌。 虽然久闻荆州军的强大和刘琦的能耐,但沮授并不畏惧,敌人再强也是人,只要是能够与对方交手,摸清对方的虚实,他就无所畏惧。 眼下有刚刚抵达河北的西凉军与他一同行动,就算是有损失,大部分也会由西凉军来承担,在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下,沮授自然不会放过和对方交手的机会。 “嗖!” 就在沮授一边细想,一边在心中筹谋的时候,一支利箭划破当空,在黑夜中冲着己方直直的射了过来。 一名凉州军的队率中了那支利箭,连声都不吭一声,直接从战马上栽倒了下来。 “前面有人!” 手持火把的西凉军队和袁军的联军开始大吼,并组织兵马向着前方猛冲过去。 但在黑暗之中,又有破空的利箭向着迎面射向了西凉军。 随后又是一名接着一名的西凉军卒从战马上栽倒。 “他们在密林里,不要怕都跟我冲上去!”郭汜在后方高声呼啸,指挥西凉军冲杀。 一阵箭雨之后,紧接着便轰隆的马蹄声,黑暗中,人和马匹的厮鸣声震天彻地,从对面冲了过来。 虽然西凉军有火把,但依稀之间根本瞧不清对方冲来了多少人,但毫无疑问,对方是派人过来冲阵了。 战马厮鸣,人声鼎沸,黑暗之中,双方呈现出了游走性厮杀的态势,场间一片混乱。 怒吼声,叫骂声,痛苦的哀嚎声乱成一团,人的声音和马的声音交集混在在一起,显得异常混乱。 沮授在一众人的拱卫下,蜷缩在战场的后方,他看不清黑暗中的态势,只能尽力去倾听战场中的生意。 但不知为何,场中的喧嚣声音虽大,但沮授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那种两军拼死搏杀的那种无畏气势。 相反的,黑暗中的声音,给他的感觉是混乱更加的多一些,拼杀声反而很少。 时间一长,沮授渐渐感觉出不对劲了。 “来人,用火把在附近的林间点火?” “啊?先生,这是为何?” “不要多问了,让你们点你们就立刻点!” 第七百七十四章 杀个回马枪 战场附近的山林被点燃,一开始火势很小,但火仗风势下,随之开始逐渐扩大。 树林着火,对古代人来说是难以遏制的,毕竟那个时候没有什么专业的救火技术,山林着火时,只能任凭其因为天气自然熄灭,对于自然方面的影响是巨大的。 但古代人不懂得保护自然环境,放火烧山扩大耕种土地,对他们来说是家常便饭。 强大的火势映红了天空,在场的士卒们凭借强光依稀间能够看清楚场间的情况了。 率领手下人马在敌军军阵中左右厮杀的甘宁,见到了天空中火红色的亮光,不由咧了咧嘴。 他哈哈一笑,道:“嘿嘿,这可不妙,暴露了……此地不宜久留,速撤之!” 甘宁身后的骑卒口小角,长声一吹,发出了一阵短促却又异常清晰的声响。 那些骑兵似乎早有准备,他们骤然调转马头,随着甘宁向着后方快速的撤离。 甘宁手持长刀,一马当先,向后撤离的时候不断的砍杀着旁边的敌卒,这一路下来,被他砍死砍伤的人不下二十多人。 而他身后的一众骑兵,也是一窝蜂的紧紧跟随着甘宁飞奔离去,他们并不与对方久持,只是清扫着沿途的敌军兵将,一行人马以极快的速度向着西面撤走。 放火烧林之后,光亮度虽然足够了,但场间的形势却变得更加混乱,山火蔓延的速度很快,这些火焰会对人的身体造成致命的打击,因此西凉军和袁军也没有去追击甘宁一众,而是迅速的向着安全的地界撤去。 沮授一边随着护卫逃走,一边问身边的侍卫道:“荆州军有多少人,看清楚了么?” 那侍卫摇头道:“敌军的兵马来的快,去的也快,火势一起他们就全都撤离了,我等看不清有多少人。” 沮授闻言心中不由咯噔一声响,一股不妙的念头骤然间升上了心头。 就在这个时候,却见郭汜急匆匆地向着沮授所在的方向赶来,对他道:“沮先生,敌军的骑兵,退了!” “他们有多少人?”沮授急忙询问道。 郭汜下意识地摇了摇头,道:“适才的天色太黑,看不真切,等到你这边将山火一烧,看倒是能看清了,可他们人跑到却是比耗子都快!根本瞧不真切!” 沮授问道:“他们的人数多不多?” 郭汜奇道:“经先生这么一提醒,我才想起来,好像还真没看见对方又多少人……据说刘琦这次来好像也是领了数千骑兵,但适才火势起来后,我依稀看对方撤走时的状态,好像也就是千余骑的样子,不过也可能是天色太黑,我还没太看真切。” 沮授的嘴角露出了一丝苦笑,道:“刘伯瑜果然是久经沙场之辈,一朝被我算计,立刻便要奉还……咱们中计了,得赶紧撤兵回乡亭中去才是。” “中计了?”郭汜一脸不解地道:“什么意思?” “他用少量兵将来吸引我们的注意力,而将大部分的骑兵转向我们的后方……如我所料不错,他一定是回返适才屯兵的乡亭中区,奇袭我们在那里驻扎的兵马,呵呵,这年轻人,倒还真是一点亏不吃啊。” …… 其实沮授猜测的没有错,刘琦在仓惶撤离乡亭的时候,就已经思考如何反击了。 由于事先有疏忽,没有算准沮授会改埋伏为突袭,让对方摆了一道,但他很快就镇定下来,细细的考虑接下来应该做的事情。 最终,他决定兵分两路,一路派遣甘宁单独带领两千骑兵,利用夜色的掩护去骚扰对方追击的主力军,另外则是将五千主要部队从小路绕回乡亭的所在,去奇袭沮授留在那里的步卒队伍。 因为刘琦估计,沮授为了能够轻装简行的追击自己,一定会将大部分的步兵留下,而以骑兵为主力追击自己。 虽然他确实猜对了,但这么做也确实有巨大的风险。 首先就是留下来钳制敌军主力的两千骑兵数量太少,一个不小心就会身陷包围,并被对方全部歼灭,这个风险非常高。 但幸好天色漆黑,骑兵的机动力又强,给了这些骑兵一个掩护。 因此,刘琦选择了性格长于冒险,但同时又能在关键时刻处理好进退的甘宁。 百骑劫曹营的英雄人物,在今日的这场战斗中彻底的发挥了他的优势。 甘宁集中兵力,不以战斗为主要目地,他只是让两千骑兵随着他在敌阵中到处游走,并以号角声为信号跟随,让大部分人不能失散掉队,虽然中间也却有损失了一部分兵马,但通过最后的战绩来看,甘宁无疑是成功的。 因为天色的掩护,西凉军的内部因为甘宁的骚扰而混乱,己方互相践踏造成的伤亡人数,要远远的超出甘宁对他们所造成的伤害,这是他们完全没想到的。 当然,甘宁对局势的把握也非常到位,当沮授下令放火烧林取得光源的时候,甘宁便在第一时间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而刘琦和剩余的战将们,则乘着这个空隙,火速折返去扑杀敌军步卒。 …… 正在乡亭中清点荆州军遗留物资的西凉军,万万没有想到荆州的骑兵会在这个时刻扑杀回来。 虽然只有五千人,但领军的战将阵容,不得不说实在是豪华…… 典韦手持双铁戟,一马当先的冲进了乡中,在敌军的步兵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便率先冲入敌阵,掀起了一阵腥风血雨,大大的打击了敌人的士气。 “敌袭!有敌人来袭!” 随着典韦冲阵入内,其余的包括关羽,张飞,赵云,张辽,徐荣,庞德等战将也随之冲入了乡亭之内。 这些人随意抽出一个,都是足可威震一方的猛将,可如今他们全都出现在此地,带来的效果可想而知。 关羽的青龙刀大开大阖所向披靡,无人可挡。 张飞和赵云的一矛一枪如同苍龙出海,所到之处肆意取人性命。 张辽,庞德亦是猛将中的翘楚,两把战刀所到之处,手下几无一合之人。 有这些人作为先驱引导,荆州一众骑兵的士气大增,攻击势头威不可挡。 而士气通常代表的则是战力,眼下的荆州军在这些猛将们的带领下足可以一抵十。 只是顷刻之间,西凉军的步卒就被荆州军放倒了数百人。 “放箭!对方都是骑兵,硬拦是拦不住的!用箭雨射杀他们!”西凉军的战将王方冲着手下的人拼命高呼着。 那些兵卒们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按照王方的指示放出箭雨去射杀荆州的骑兵。 乡亭中此刻火把林立,虽然视线不及白日,但也是能勉强看清,因此这些箭雨对荆州骑兵气到了一定的杀伤阻碍,很多骑兵措不及防之下,纷纷中箭落马。 但就在这个时候,一支彪悍的骑兵乘着王方亲自指挥的弓兵营第一波箭雨骤停之后,乘着空隙杀到了他的面前。 为首的将领劈波斩浪,纵马来到了王方的面前,高高举起战刀,对着他的天灵一刀劈下。 王方借着火光,看到了张辽的模样后,只是下意识的说了一句:“是你……” 话还没等全说完,眼前的张辽在他的视线中,就由中间分成了两半,向着两侧栽倒而去。 不是张辽分开了,而是他的头颅,被对方从中间一刀劈开! 第七百七十五章 河北名将 王方在张辽的面前被一刀劈开了脑袋,他的眼神从最开始的惊恐,到最后完全失去色彩灰暗一片,只是经历了片刻的时间。 西凉军的一方统帅,就这么死于张辽的刀下。 王方一死,他手下的兵马立刻就乱了。 “将军死了!” “将军死了!” 荆州军的诸将在这个难得的机会下,立刻加强了攻势,他们指挥手下的兵卒将敌方的兵将切割成了数段,并一段一段的分而屠之。 乡内的荆州军开始变阵,在一声声号角声与呼喝声中,主力军中间突然冲出数支分军将正与自己逆向而行的那些敌军拦腰截断。 在乡中的骑兵虽然不能发挥长距离冲击的优势,但他们的战马即使是在短距离的小跑中,冲击的劲头依旧是很猛的,西凉步卒在不能结阵的情况下,面对这种短距离的冲刺奔跑也无法抵御,只能是被对方撞倒在地,再被肆意的践踏。 一时间,乡中的所有西凉兵都呈现了一边倒的态势,死伤无数。 而西凉军的李蒙正仓惶奔逃之间,突听身后一阵马蹄声响起。 李蒙猛然转头,却见身后一人手持双股剑,正纵马向着自己之所在快速奔来。 李蒙这段时间也和长安的守军往来交手过多次了,自然是认得此人的。 “刘备!”李蒙咬牙切齿地怒吼道:“凭你这厮,也敢来追我……” 话还没等说完,便见刘备的战马飞快的行驶过了李蒙的身边。 他手中的双股剑猛然向侧面一扫,重重一击直接敲在了李蒙手中的兵刃上。 巨大的力道从环首刀传递到身体中,将李蒙震的浑身的骨头都要酥了。 李蒙嘴中一口老血喷出,向着后方倒退了几步,跌跌撞撞的直接摔到进了一间土屋的门中。 刘备用力勒马,在房屋前站定,他翻身下马,手持双股剑,大步流星地走入了那间屋子中。 门板已经在李蒙跌倒时被砸开,刘备持剑大步流星而入,进屋的时候,一脚将一块碎裂的木板踢开,一脸阴沉地紧盯着李蒙。 李蒙浑身酸疼,口含鲜血,他惊恐地看着刘备,胸中的恐惧感觉竟无以复加。 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在战场上看似并不是很起眼的刘备,居然也有这般高超的武技,自己适才着实是小瞧了他。 “饶,饶我一命……我,我愿降!” “降?”刘备冷冷一笑,道:“你能降到哪去?你以为现在的朝廷,还是如同你们当年可以随时凌辱,视之如无物的那个朝廷么?” 说罢,就见刘备一脚踩在李蒙的胸口,用佩剑抵住了他的咽喉。 “有我刘备在的朝廷,容不得你们逆贼宵小欺辱!汉室天下,必将昌隆!” 说罢,也不待李蒙反应,便见刘备一剑刺下,佩剑直接从李蒙的咽喉穿透他的后颈,鲜血如同泉水一般的喷涌了出来。 李蒙死后,刘备随即切下了他的头颅,转身大步流星的离开了屋舍。 这一刻的刘备,显得是那般的决绝,浑身上下的气质跟平日里大不相同。 …… 乡中一片混乱,众人都在对西凉军展开屠杀,赵云则是乘着这个时间段来东面,遥望着远处的情形。 此刻天色已经渐渐发亮了,视线逐渐开始变的清晰起来。 但天色越亮,赵云便觉得越是应该小心。 毕竟眼下他们所待的地域乃是袁绍的地盘,虽然只是边境,但毕竟也是对方的地盘。 战前,刘琦就曾告知过他,己方在屠杀西凉军的过程中,很有可能会碰到袁绍的其他增援。 为此,赵云不在乡中与其他人抢夺屠杀西凉军的功劳,他只是作为以防万一的壁垒,在周围巡视,当然也会处置一些从乡中奔逃出来的西凉军,如此也算是建立了功绩。 但和里面其他的那些同僚来说,这点微末之功实在是微不足道。 “赵君,您看那边是怎么回事?” 顺着身旁荆武卒的手指看去,却见西面,隐隐约约似有一支兵马奔着己方的所在而来。 此刻日头已经升起,东方已出鱼白肚,阳光照射在远处那些正在奔往此处的兵马身上,显得异常诡异。 那些士卒身上的甲胄和装束,与李傕等人所率领的西凉兵有截然的不同,只是一眼望去,赵云就看出了个中端倪。 “火速去告知君侯,就说袁军的援军快来了,请他速速撤离,这里暂时由赵某阻挡!” “唯!” 荆武卒当即领命而撤,而赵云则是抖擞精神,提枪纵马,当先迎了上去。 不过,眼下他不知道敌军的数量……在敌我不明的情况下,若是一味争强只怕损失会不可估量。 当下,赵云立刻命令身边的军卒躲进树林,将战马库绑在密林中,来回奔跑,鼓动起烟尘,给对方一种己方人数非常多的假象。 赵云挺枪立马,率领着几名精锐骑士,冷静地望着对方接近,他们面上毫无惊惧之色。 少时,便见对方的人马抵达了赵云等人的面前。 看到地方军队的阵容之后,赵云的心中微微一跳,心中暗暗心惊。 他也是河北人出身,对于河北军队的装束和风格非常熟悉。 眼下那些军队中,有一些身着甲胄的将士装备精良,军容肃整,很明显就是袁绍的军队,而且对方军中还有骑卒替主将扛着大纛旗的人,那纛旗之上的字赫赫然是一个‘文’字。 赵云昔日在刘虞军中,也曾以监军的职位与刘备同战袁绍军,袁绍手下有哪些厉害的人物,他自然也是清楚的。 若真是文丑来此,那或许还真就是不好应付了。 不过此人性狭多疑,又持勇少谋略,或许也不难对付。 除此之外,赵云还发现对面那些军中有许多骑兵身着怪异,明显就不是汉人的装束。 那些骑卒皆是身高体壮之辈,伤身是芢直襟式短衣,下身合裆裤,叫上是皮子靴,身上包着兽皮,大多数人还都将长发捆扎成辫…… 毫无疑问,这是匈奴人的装扮! 赵云见状心下一沉。 听说袁绍与南匈奴王庭的于夫罗产生矛盾之后,他与匈奴王庭的关系似乎就一直不太好……怎么现在又与匈奴人勾搭在一块了? 若是匈奴人加入了袁绍的阵营,那袁绍的势力……特别是骑兵方面的整体数量和质量,将会再上一个台阶。 …… 正如赵云所料,此时此刻,对面的军队正是文丑前来增援的军队。 而随同文丑前来的,亦是南匈奴王庭中的一支精锐。 为首的是南匈奴的呼延奴,他奉新任的南匈奴王庭之主呼厨泉之命,率兵与文丑共同来支援沮授。 “停!” 文丑猛然举起手,喝令三军止步,然后疑惑地看着对面的赵云,心中泛起了疑惑。 这么少的人,还有身后的漫天沙尘……似有伏兵。 第七百七十六章 赵云斗文丑 文丑和呼延奴率兵来到了离赵云不远处的地方,他眯起眼睛,仔细地看着远处赵云身后的漫天沙尘,心中颇有些犹豫。 “前面那人是谁?”呼延奴低声道:“树林中隐隐似有沙尘,想来是有对方埋伏的兵将?看这样子似还不少呢!” 当年的赵云虽然作为监军与袁绍对立,但上战场的次数不多,主要指挥战斗的人还是刘,关,张……故而,文丑并不认识赵云。 或者说他听过赵云的名字,但却并没有见过……听完也忘记了。 文丑隐隐还能听到远处的鏖战之声,心中猜测西凉兵将应该还在那里受虐,但赵云身后的密林中似又伏兵,这又让文丑投鼠忌器,不好轻举妄动。 呼延奴看到了文丑为难的表情,低声道:“文将军不要烦恼,我有一法可以解开眼下的困境。” 文丑转头看向呼延奴:“何法?” 却见呼延奴眯着眼睛道:“那敌将身后有伏兵,自己则是率少数侍卫立在明处,想来是对自己的武勇颇有自信,咱们不妨上去单挑,激他出手,他若是肯出战,则你我无论谁上前去都可将其斩于马下,敌军主将若亡,管他后面埋伏多少兵马,都会乱的,到时候咱们整点兵马强行攻打,定然可获全胜!” 文丑一听呼延奴的这条计策,立刻感叹道:“此计甚佳!” 自己不用多说了,自打文丑出道以来,纵横河北,论及武勇,整个河北目下除了颜良之外,没人能胜过自己,而呼延奴也是南匈奴王庭少有的勇士。 而对面的那名战将,看体型不甚健硕,没什么特别出彩的地方,想要赢他,应该不是难事。 文丑道:“你我不可一起出战,由你先去,单挑他出马,若不能胜,本将便再出战替你!” 呼延奴哈哈笑道:“不必劳烦将军动手……汉人有一句话,叫做杀鸡焉用牛刀,我虽非汉人,却也深知此言的深意!” 说罢,便见呼延奴一夹双腿,催动坐下战马,跑到两军中间的场地中。 他举起手中略显弯曲的刀,喊道:“对面的战将,我是大漠苍天的子民呼延奴,你是何人,报上姓名来!” 赵云字正圆腔地喝道:“常山赵子龙。” “赵子龙?”文丑皱了皱眉头,仔细寻思着。 这个名字好像是在什么地方听过。 呼延奴道:“赵子龙,自古万物皆有其生存繁衍之处,你们荆州人的天是南方的天,享受着南方的日月光辉,可如今,你们却犯境于北,与我们北人争夺这北方的天地,这算是什么道理!” 赵云一甩手中的长枪:“我不是来与谁争什么北方的天地,而是奉圣旨捉拿西凉叛贼,此事与你们无干,待剿清叛贼之后,我等自会返回雒阳向陛下禀明,你若是识相,就乘早滚远些,不要在此碍眼。” 呼延奴闻言不由大怒:“好大的口气,赵子龙,你敢与我一决高低么?” “呵呵,有何不敢?” 呼延奴的身形极为高大,身材也雄伟,满面虬须,再加上常年在并州草原风吹日晒,皮肤干裂满面凶狠,单凭外在而言,比赵云高了不是一个两个档次。 赵云答应呼延奴的单挑,这在场中人看来,无疑于自寻死路。 “好胆气,放马过来!”呼延奴大吼一声,高举手中弯刀,纵马就奔着赵云冲杀了过去。 赵云一夹马腹,也是挺枪奔着呼延奴冲去。 这一黑一白两道光影迅速的冲向彼此,在场地正中间交马而过,两个人的兵器互相对碰一招,发出惊天动地的一声巨响。 两方士卒听了这声巨响,都不由的深吸口凉气。 呼延奴与赵云交马一招,依稀感觉到对方的力量不小,但仍旧未把赵云放在眼里。 他哈哈大笑,道:“难怪如此嚣张,敢单骑出马迎战,果然是有本领的!再来!” 赵云一转马头,什么也不说,又一次鼓足全力向着呼延奴冲了过去。 呼延奴也是全力驭马直奔对方杀去,两人重重的对碰一招,再次发出惊天动地的响声。 “弄死他,快点弄死他……”文丑在后方低声嘀咕道。 呼延奴再次转马,他咬着牙关,气道:“再来!” 在他看来,以赵云的身形和健硕程度,根本不可能接下自己两次冲击,但对方偏偏就接住了,这让呼延奴很是不爽。 两人再次冲向对方,呼延奴这次使足了全力,一刀狠狠地砸向赵云的天灵。 但在两马交错的电光火石之间,赵云用长枪拨开了呼延奴的弯刀,对方虽然用足了力气,但赵云在拨开对方弯刀的时候,非常的轻描淡写,毫无难度。 只是一个瞬间,呼延奴知道自己适才被对方耍了。 赵云这一次的手法和适才两次完全不同……刚才两次对击,他完全是在保存实力。 正因为如此,致使呼延奴看不清他的真实实力。 此时,他看清了,但却为时已晚。 赵云用长枪拨开了呼延奴的弯刀,并在下一个时刻,用长枪快速的向着后面猛的挥打而去。 他甚至连看都没看,就知道那长枪已经是重重的横扫在呼延奴的背上。 呼延奴硕大的身形在马匹上起飞,直接从战马上摔了出去。 他“噗通”一声趴在地上,抽抽了两下,然后就不动弹了。 ——也不知道死还是没死。 赵云这第三招的速度和力量,让不远处的文丑瞧了个目瞪口呆。 文丑也是武者中的翘楚,自然知道赵云适才打败呼延奴的招数期间的力量和速度,对个人体质的要求有多大。 这是个高手啊。 还没等文丑反应过神,却见赵云高举长枪,指着文丑道:“文都尉难道不想来试试么?” 文丑一听赵云开口……地道的河北腔! “你认的某家?” “久仰大名,早想领教!” 文丑重重地向着旁边‘啐’了一口,掂了掂手中的大刀,冷笑道:“成!既是咱河北的老乡,今日便让你好好领教一下某家的手段!待会这打起来,你小子可别落跑!” 赵云笑道:“不会的。” “我让你笑!” 说完,便见文丑纵马向前,犹如一头横冲直撞的蛮牛,眨眼之间便冲到了赵云面前。 文丑一刀麾下,赵云挺枪去接,一击之下,只把赵云震得双臂发麻。 赵云胸口一窒,差点没憋过气去。 河北名将果然是名不虚传,单就力气这一项,就超过自己太多。 若是大意轻敌,很有可能会是适才那个呼延奴的下场。 …… 而此时,乡亭之中,刘琦得到了赵云的汇报之后,知道袁军的援军已到,就决定不再继续屠杀西凉军。 他迅速召集众将,让他们各自清点兵马,准备离开此处,南下返回关中境内。 虽然没有除掉李傕,郭汜,段煨三人,却弄死了李蒙和王方,却也算是不虚此行了。 众人正指挥兵马撤离之时,卫士将赵云大战文丑的战况向刘琦做了禀报。 “赵云与文丑在单挑?”刘琦闻言奇道。 “是!” “其他人没动手?” “没有!” “那还好。”刘琦点了点头,道:“火速去看诸将,看谁无事可以抽身,让他立刻到我这来领命!” 卫士急忙领命而去,少时便有张辽、刘备两个人赶来。 刘琦言简意赅的将赵云在东面阻拦文丑的事情向他们说了,并道:“眼下其余诸将皆在指挥兵马撤离,唯有你二位得闲,烦劳你们火速赶过去,协助赵子龙对付文丑,务必将其拿下,以绝后患。” 第七百七十七章 文蛮牛 在这种情况下,刘琦觉得再跟袁绍保持什么所谓的友好关系已经没有意义了。 杀了文丑或者不杀文丑,刘琦估计袁绍下一步的目标都是会联合曹操南侵,与其这样,倒是不如乘着今日这个机会弄死几个对方的猛将,借此削弱袁绍的力量。 张辽当即领命,纵马先行离去了。 反倒是刘备没有动,而是在刘琦的面前踌躇不定。 “叔父有事?”刘琦疑惑地看着刘备问道。 刘备似有些犹豫,他转头看向先行离去的张辽……见他奔走的远了,方才道:“君侯,文丑乃是袁绍的爱将,若是对他动手,会不会惹的袁绍迁怒于朝廷?向雒阳用兵?” 刘琦点了点头,道:“肯定是会有这个风险的。。” 刘备闻言,心中不由一阵紧张。 如此为何还要惹他? “袁绍的声势如今愈发强大,当此时节,凭朝廷的势力是绝对无法与他抗衡的,若是惹怒了袁绍,岂不是陷朝廷于危难之间?” 刘琦冷笑一声,道:“叔父,你觉得,就算是咱们不惹怒袁绍,朝廷难道就不会陷于危难之中了么?袁绍下一步难道就不会对朝廷动手么?与其等袁绍静下心来,慢慢谋划朝廷推倒朝廷,倒不如快点逼着他与朝廷撕破面皮,将他彻底推到反贼的位置上去,如此我们才能抓住大义去制他……若是给了袁绍充足的时间准备,回头吃亏的只能是咱们自己。” 刘备闻言,若有所悟。 顿了顿,却听刘琦又道:“宗亲和世家望族,彼此之间的争斗早已经不是一朝一夕,而是有了数十年的积累,想等时机成熟再败袁绍,恐怕就是等一辈子也等不到,因为我们的时机永远不会比袁绍更成熟……我们与袁绍之间的博弈,只能是就锅取料,这饭能烧成什么样子,不能光靠材料,也要看自己掌控火候!” 刘备毕竟也是政治上的高手,一点即明。 他缓缓地点了点头,道声“明白了”,然后一转身,纵马直追着张辽而去。 …… 此时,赵云与文丑正在死斗,这两个人交手可谓棋逢对手,彼此之间不分高下。 文丑力大,赵云不好直面其锋芒,主要是靠着技巧来取胜。 两人你来我往,如同旋风般的在场地正中交锋,眨眼之间已经是三十多招,两个人的神经都是极度紧张,生怕稍不注意,就会被对方乘隙所杀。 双方的弓手皆有心想要放箭帮助他们的主将杀敌,但由于两人的速度实在太快,谁也不敢轻易将箭射出去,生怕误伤自己的主将。 两个人正奋勇厮杀之间,张辽和刘备等人已经来到了后阵,认真的观察前方的情形。 张辽抬眼看了看文丑后方军队的人数,心中估摸了一下,暗自摇头。 对方人数太多,若不是赵云在林中设下了疑兵,凭他手中的这些兵马根本就挡不住对方,也不可能引诱文丑出来与他单挑。 当然,若是不乘现在杀他,一旦被他奔回军中,就什么办法都没有了。 张辽认真地盯着战场中正在鏖战的赵云和文丑,然后缓缓地从战马侧面取出长弓,来开弓弦,眯着眼睛瞄准了文丑。 刘备在旁见状顿时一惊。 “他们两个这种缠斗之法,如何能用弓射之,万一一不小心误伤了赵子龙,岂不悔之晚矣?” 张辽没有回答,只是认真地瞄准着。 刘备的忧虑他不是不明白,只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既然要杀文丑,那就只能乘着现在这个机会。 至于赵云……万一真误伤了他,那就误伤了吧。 反正张辽跟他也不熟。 “着!” 随着张辽一声低声吼叫,却见那支利箭顺着他的掌中飞出,直奔着赵云和文丑的方向呼啸而去! 不得不说,张辽的弓箭还是非常有准头的。 那支破空的利箭从转着圈的赵云身旁刚巧擦过,正中在刚刚转过来的文丑的后肩胛骨上。 利箭射透甲胄,直入肩胛骨,文丑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力的呼喊。 “疼啊!!!” 这一嗓门的呼喊声极大,将正在与他比拼的赵云吓了一跳,手中的长枪也不由慢了半拍。 文丑的反应极快,他强忍着痛苦,在赵云惊诧的这一瞬间,转马就向着己方的后阵奔去。 张辽和刘备同时纵马而出,一边急速奔驰一边大声呼喊:“莫要放走了文丑!” 赵云回过神来,亦是加速纵马直追。 文丑那边的兵将急忙迎上。 一切就在这生死时速之间。 张辽和刘备的速度很快,一瞬间就超过了适才出神耽误了速度的赵云,然后一左一右的向着文丑夹攻而去。 他们想要在文丑奔回己方军阵中的前一刻,一举将其拿下。 很快,便见张辽和刘备已经奔驰到了文丑身后,两个人举起兵械,对着文丑的背后就要劈去。 可猛然间,却见文丑突然回身。 他的面容狰狞,咬紧牙关,双眸血红。 虽然他背部此刻的疼痛感几乎让他昏厥,但文丑依旧是死死的支撑着身体,努力不让自己倒下去。 实在是莫大的毅力。 不仅如此,他还有余力向刘备和张辽反击! 文丑一伸手,一把小飞戟直接从手掌中拖出,直奔着刘备的面门而去。 刘备大惊失色,急忙闪躲。 但却来不及了,那飞戟正中其右胸上方,深深的扎入腋窝处。 “啊!”刘备一声痛苦的嚎叫,直接从战马上栽了下去。 从后方追来的赵云见状大惊。 他不再去追文丑,而是急忙伸手拉住刘备,将他拽上自己的战马,然后一打马,快速的向着后方而走。 但张辽则是乘着这个空隙,一刀劈向文丑,长刀在他的背后又留下了一条深深的伤口。 “狗贼!你等着!”文丑一声暴喝,又将兵刃向着张辽扔了过去! 他的长刀向着张辽迎面劈来,实乃是玉石俱焚之举,弄的张辽大惊失色! 这刀锋若是真劈在脸上,自己可就完了! 这孤注一掷的打法当真是够不要命的! “咚!”的一声,疼痛感从张辽的鼻梁子上袭来,他的鼻孔立时流出了血,却是文丑的战刀的微端棍棒处敲打在了他的脸上。 其实仔细想想也是,以文丑现在的伤势,仓促之下扭身扔出战刀,根本舞不起来,最多也就是用刀的低端木棍起到一个阻碍的作用。 若是对方不畏生死,很有可能就会乘着他的兵器脱手,再来一击结果他的性命。 但很显然,张辽并没有打算跟文丑以命换命。 他拦住马缰,伸手摸了摸生疼的鼻子,看到掌心上都是血,心中狠狠地咒骂了一句。 不过同时他也在心中赞叹文丑的勇武和拼死的劲头。 这厮当真是一头蛮牛。 文丑的伤势极重,适才那一箭已经疼的他近乎虚脱,如今张辽这一刀砍在背后,力道不小,一个不好就算是讨回去了也很容易一命呜呼。 他冲到了军阵中,被左右的将士们接下,袁军将士们和匈奴人眼见主将一死一伤,不敢久留,再加上对方密林中的伏兵情况不明,又有援军前来支援,只能是徐徐撤退。 张辽留着鼻血,没有立刻动弹,只是矗立在原地凶狠地看着对面的军队徐徐而撤。 若是他们现在回身走了,只怕是会引起袁军的怀疑,这个时候可不是与对方缠斗的时候。 待敌军走后,张辽方才捂着鼻孔转身,冲着身后的骑士们高声呼喝道:“将士们,速撤!” 第七百七十八章 袁刘间的暗流 荆州军撤走之后,张辽和赵云等人随即从后方赶了上来,刘琦带着典韦亲自断后迎接他们。 没有拿到文丑的首级,这点令刘琦很是失望,当然这也是事情仓促,准备不足所导致的,怪不得任何人。 但让刘琦没有想到的是,为了能将文丑打成重伤,张辽居然挂了彩,虽然只是简单的鼻孔流血而已,但这对于一名能征惯战的将军来说,也实在是够丢人的了。 至于刘备的伤势很是不轻。 刘琦在接到刘备后,急忙命军医火速给刘备肩头的伤做一下简单的包扎。 刘备常年行走于军中,虽不及关羽,张飞那般勇冠三军,但也颇为善战,且受过不少的伤,今日受了文丑一击,对他而言倒也不算是什么。 他依旧能坚持的住。 他让医官火速替自己处理完伤势之后,就随同刘琦他们一起快速去追赶前军,以免被落下。 刘琦见刘备如此坚强,心中升起了几分敬意。 “叔父这样的伤势,还能骑马?要不我让人寻一辆车承载叔父如何?” 刘备呵呵一笑,他面色苍白,但气质不变。 “大可不必,备虽不善战,却也是久经沙场了,区区小伤何足道哉?坐车焉能有骑马快?咱们还是快走吧,以免耽误了行军!” 刘琦见刘备这般坚强,心下不由感慨。 果然,历史上能成大事的人,不会只凭借一个身份的加持或是运气使然。 后世人总说刘备爱哭,不及曹操,但事实上,在他的性格中,一定有与其他人不一样的地方。 曹操有曹操的魅力,刘备也有刘备的英雄气。 刘琦亲自护着刘备,向着大部队的方向走,这举动令刘备非常感动。 “君候且先行吧,不用管我,我稍后就能追上。” 刘琦笑道:“你我同为宗亲,一般为陛下效力,何必如此生分?叔父是前辈,我定会护叔父周全的。” 刘备长叹口气,心中很是感动。 路上,刘备对刘琦说道:“君侯,还请暂时务必不要将我受伤的消息,告知我那两个结义兄弟,以他们的性子,备实在不敢说他们若是知我受伤,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刘琦恍然地点了点头。 这话说的,倒也是极为实诚的。 关羽和张飞平日没事倒好,一旦碰到点什么事关他们兄长的事情,便立刻乱了。 …… 荆州军撤走后不久,沮授与李傕等人赶回乡中,找到了西凉军的败兵,得知了荆州军已经斩杀了李蒙和王方,并重创了文丑,阵杀呼延奴。 李傕和郭汜等人知晓荆州军居然这般欺人,不由勃然大怒。 但沮授听到这些消息之后,却面无表情,只是将荆州军的行动和部署每一个细节都暗暗记下。 待将事情全部捋顺了一番之后,沮授心中给出了刘琦一个定义。 不会放过任何机会,也不会坐以待毙,敢于冒险,善于观察别人的弱点,精于奇袭之道…… 最重要的是,胆大! 沉默了良久之后,却见沮授长叹口气,慢悠悠地道:“是时候给大将军书信一封了。” …… 袁绍人在冀州,前一段时间他刚刚征讨青州完毕,夺取了青州大部分的土地,但却还是给公孙瓒留下了一点喘息的机会。 这不是袁绍仁慈,而是田丰和郭图给袁绍的建议。 他们的建议是,公孙瓒乃是虎狼之辈,若是一味打击,他奋力反抗,以袁公为死仇,会给袁军造成不小的损失。 反倒是不如给公孙瓒一条活路,再给他在青州南部留下几个县的地盘养兵,然后在掐住北上的重要县城,布下重兵,不让公孙瓒北上,时间一长,公孙瓒所能够选择的生路,便只有南下! 不管他是南下去徐州,还是南下去其他什么地方,最终的结局都是会在南方掀起一阵腥风血雨,以公孙瓒的性格必然如此。 一个人的天性是不会变的。 不论是在哪掀起腥风,坐镇北方的袁绍最后都会捡现成的。 如今对于袁绍而言,河北基本一统,虽然内部还不是那么安定,但毫无疑问,他的势力已经足矣傲视天下。 纵观各路牧守,能与他一较长短的也只有刘琦了。 但刘琦的掌管的荆、益虽然富庶,但毕竟根基浅,是这些年才发展起来的,底蕴不深厚。 大汉朝的北方毕竟是中华人类发展千年的技术和经济中心,论及整体实力和储备能量,袁绍还是远高于刘琦的。 然刘琦现在最让袁绍忌惮的地方,就是朝廷中枢以他为依靠。 这份政治优势,确实要强于袁绍。 毕竟天子称呼他为皇兄。 袁绍已经开始琢磨,用什么方法对付雒阳的朝廷中枢了。 朝廷方面实力远不及他,但问题是天子刚立新朝,自然若是就率兵前去攻打,恐会失天下人望,就算他袁绍是士人领袖,门阀魁首,但派兵攻打帝都的事情,他眼下可是不方便做的。 后果太严重,一步走不好,就容易走了董卓的老路。 当沮授的书信没被精骑,快马加鞭的用千里加急送到袁绍面前的时候,袁绍拆开阅览之后,脸色顿时变得铁青。 随后,便见他重重的将书信拍打在桌案上,咬牙切齿地道:“刘虞,刘琦这一老一少两个匹夫,率兵强入我并州境内杀人焚乡不说,还打伤了我的爱将,真是不把袁某放在眼里啊,我若是不给他们一点教训,他们是不晓得袁某的厉害!麴义何在?” 麴义站出班来:“末吏在。” “点齐兵将,我要亲自率兵去雒阳,向刘虞老匹夫讨个说法!” “诺!” 麴义说完,转身就要出去,却听田丰和荀谌同时喊了一声: “慢!” “麴君留步!” 二人同时喊出口后,又同时彼此诧异的望了对方一样。 田丰虽然在袁绍刚入驻冀州之后,与汝颍一系的人做了仇,但这些人中,唯有荀谌对待他还是比较客观友善的。 因此两人的矛盾相对较少。 荀谌伸了伸手,道:“元皓有话请先言。” 换成别人,或许还会跟荀谌客气客气,谦让一番,但田丰这个人秉性刚直,不懂得客气,眼见荀谌对他谦让,他竟然是直接道:“多谢了。” 一旁的郭图见状,不由冷冷地哼了一声。 逄纪也是不屑的扫了他一眼。 田丰拱手道:“大将军且勿动怒,以末吏度之,刘琦率兵进入并州,追剿西凉军,本就是奉朝廷之命平叛,于情于理并无不可,就算是他与文丑产生冲突,但完全没有必要对文丑猛下死手,毕竟眼下惹怒大将军,对他并无好处……刘伯瑜想来是知道这个道理的,想来,他是故意惹怒大将军,想逼大将军对他动手!” “比我对他动手?”袁绍眯起了眼睛:“这样对他有什么好处?” “刘琦此番出兵,乃是尊朝廷平叛之命,对他动手,便是直接问责于朝廷,届时便会将大将军摆在汉廷宗亲的对立面,这是逼着大将军和朝廷翻脸,他再借此机会推波助澜,在天下散播谣言,言大将军乃是犹如董卓一般的叛逆之辈,玷污大将军声名,大将军切不可中其计也。” 第七百七十九章 三 策 对于田丰的话,袁绍颇有些不以围绕。 “刘伯瑜是厉害,但还至于厉害到这般程度吧?元皓未免有些危言耸听了!”袁绍摇头言道。 田丰见袁绍不信,忙道:“观刘琦数年来之行径,不可以常理度之,此人多诡诈,不可不防,就算是他没有这样的想法,但以大将军的立场,却不可不防。” 荀谌亦是言道:“某与元皓意见相同,不论刘琦有心还是无心,大将军此刻都不能对朝廷轻易动兵,以免失天下士人之望。” 袁绍来回看着荀谌和田丰,有些不甘地道:“按二位先生之言,此番文丑被刘琦所伤,那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田丰言道:“至少在目前这个情况下,还请大将军不要轻易向朝廷出兵。” 袁绍的表情冷漠。 不让出兵倒是没什么问题,但总得有个解决办法才是啊,就这么干等着,实在不是袁绍的性格。 就在这个时候,逄纪站了出来,对袁绍说道:“大将军若是想向雒阳出兵,也并不是没有办法,属下倒是有几个办法,可供大将军参考。” 袁绍听到这,脸上才第一次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元图有何高见?” 逄纪伸出了三根手指,道:“我有三策,可供大将军选择,第一策,是在关东的诸侯王中,寻找一宗室之人拥立为帝,在邺城建都,与雒阳成东西之势,分而抗之……” 逄纪的话还没等说完,便见田丰哈哈大笑。 当然,他的笑并不是赞美的笑,而是赤裸裸的嘲笑。 逄纪脸上的肌肉来回抽动着,他看向田丰,不满道:“你笑什么?” “这也算是一策?”田丰无奈地摇了摇头,道:“当年刘虞在幽州之时,大将军就曾有意拥立他为帝,但刘虞不许,那时候的陛下为董卓拥立,而弘农王则是被董卓鸩毒而毙,彼时拥立新帝与朝廷抗衡,最是时机,如今酸枣会盟以过,诸侯已散,时隔多年,雒阳天子为天下共主已为落定之事,你这时候在关东寻个宗室,就能拥立为帝了?简直可笑!” 逄纪气的牙齿磨得咯吱咯吱响。 就算是自己这办法不行,田丰是不是也没必要说的如此难听? 袁绍抚摸着自己那修饰的整整齐齐的胡须,寻思了片刻,道:“此言有理。” 逄纪闻言大喜:“多谢大将军称赞。” 袁绍一摆手:“我是说田元皓所言有理……这时候立帝,与谋反无甚区别,你当天下士人皆是傻痴的不成?” 逄纪的表情一阵尴尬。 郭图笑着为他解围道:“大将军,元图适才所言乃欲献三计,此计不成不是还有两计么?” 袁绍点了点头,看向逄纪。 逄纪清了清喉咙,又道:“第二法,就是在民间传言,言当今陛下无血脉之属,从血统上否认天子,并言其母昔年德行败坏,未入宫前就常与人私通,不承认当今陛下的天子地位。” 袁绍皱起了眉,开始认真地思量此事。 田丰淡淡道:“只怕未必会有什么效果,毕竟年代久远,空自造谣拿不出有力的证据,也是枉然。” 逄纪狠狠地白了田丰一眼。 你这混账专门与我作对不是?我几时招惹过你? 逄纪深吸口气,不再看田丰,又道:“除此之外,属下还有一计。” “说。” “大将军自夺下幽州之后,与南匈奴,鲜卑诸族,乌桓三王部等建立了关系,但这都是暗中建立的,目下少有人知,将军可许以厚利,着南匈奴派遣骑兵从美稷县南下,在河东诸地行走骚扰,另请三王部和鲜卑做出南侵的架势,如此大将军就有借口率兵前往雒阳勤王,只要进入了雒阳,用兵力控制住朝臣和局势,在请陛下迁都河北,则大事可定!” 袁绍一拍桌案,指了指逄纪,道:“这才是你应该说的,怎么一开始不说!” 逄纪得到了袁绍的夸赞,心花怒放,脸上随即露出了自得的表情。 田丰又出言道:“南匈奴王庭的老单于毙后,大单于之位无主,最近方得呼厨泉任之,呼厨泉年轻,与大将军交好,可用……但鲜卑诸部与我大汉一直多有摩擦,且近些年来势力日盛,田某建议只找匈奴,不请鲜卑……至于三王部,暂且待议如何?” 袁绍额首道:“此言有理,另外在民间广布流言说天子血统不属,虽无证据,但也未必不是个办法,这两法可以同时进行……友若。” 荀谌出班道:“在。” “此事交由你去办理。” “诺。” …… 议事完毕,众人相继出了大将军府,各自离去。 逄纪一脸的恼怒,神色不愉。 他今日献计,本为博袁绍欢心,哪曾想计谋献了,却没有得到最好的效果,归根结底都是让田丰那个匹夫给搅和了。 逄纪低声咒骂,命手下套上辎车,刚要上前,后面有人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逄纪转头望去,却是郭图。 “元图兄,如何一脸的晦气?”郭图笑着问道。 见是郭图,逄纪僵硬的脸色略微缓和了下来。 郭图适才帮他说了话,让逄纪心中很是感激。 逄纪冲着郭图长长的施了一礼,道:“适才多亏了郭先生帮忙在大将军面前说话,若不是公则帮忙,某适才在袁大将军的面前这面子就丢到家了。” 郭图摆了摆手,道:“区区小事何足道哉?只是那田丰的为人实在是太差了,身为同僚,他居然嫉妒元图你的智谋,在大将军面前出言诋毁于你,着实可气。” 一听郭图这么说田丰,逄纪一下子就来了精神。 他使劲地点头道:“这田丰着实可恶,我平日里与他素无冤仇,他却这般折辱于我,此仇不报,逄某枉为人也。” 郭图叹息道:“就是说么,我汝颍中人与其一向不睦,他若是这么对待我们也就算了,可公乃是南阳郡中人,与他河北本地士人一向无仇,他如此对待你们,就不对了。” 一番话下来,让逄纪心中越发怨恨田丰,在不知不觉间,他与田丰已经在无形中处于对立位置。 逄纪是袁绍麾下众人中,南阳郡的士人代表。 他的立场代表了南阳郡士人的态度。 袁绍麾下的南阳郡士人集团从这一刻起,与汝颍系士人开始站在了同一战线。 第七百八十章 谋袁 刘琦等一众兵马急速行驶,以极快的速度南下,甩开了沮授和并州境内的追兵,终于在三日之后抵达了并州和关中的边境。 本来以为袁军方面会派遣重兵追击,但是没有想到,直到刘琦等人进入到了关中境内后,依旧没有看到袁军的踪影。 进入了关中境内之后,刘虞立刻派兵前来接应,而荆州军方面,徐庶亦是亲自带着人马来迎刘琦。 一众人等返回了长安,刘琦向刘虞讲述了这一趟追击西凉军的经过。 虽然没有将李傕,郭汜,段煨等三人拿下,但是却拿回了李蒙和王方的人头,也算是一大功绩。 当然了,以李傕为首的西凉军加入了河北的阵营,增大了袁绍的实力,此事也颇让刘虞担心。 但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刘虞也没有办法回转。 特别是听说了随同文丑一起追击刘琦的兵马,还有南匈奴的军队,这让刘虞更是忧心忡忡。 他一面派人记录下了张辽,刘备,赵云等人的功绩,随后找刘琦商议关于河北的事情。 “袁绍占据了四州之地,如今又似乎是与匈奴等外族搭上了,若是他在联络幽州的外族,携燕代之众南下,恐这天下间无人能够抵挡。” 刘琦心中也有些犯愁。 若只是袁绍一人倒也就算了。 可由于历史的车轮变了方向,袁绍在统一四州之后,曹操的势力却并没有历史上那般强大,因此现在的曹操并不算是袁绍的对象,相反的他还需要依仗袁绍。 也就是说,眼下的袁曹还是一体的。 单挡袁绍,或是单挡曹操,都已经算是不易,但如今若是要对付袁绍两路强兵,只怕是凭刘琦也做不到。 但若是刘琦和朝廷联合起来呢? 说实话,就算是刘琦联合了朝廷,他也没有多少信心。 眼见刘琦不说话,刘虞不由有些着急了。 他急切地道:“伯瑜,你到底有什么高招,还是快点说出来吧?” 刘琦无奈地道:“太师,说实话,我没有什么办法。” “没办法?”刘虞闻言大吃一惊:“连你都没有办法,那此事又该如何解决?我等岂不是坐以待毙。” 刘琦摇头:“也不一定就是必败之局,袁绍虽然强大,但毕竟朝廷才是正统,天子才是天下共主,大义在是我们这一边的……只要是能够游说得各方势力响应我们,倒也不是不能与袁绍一搏。” “游说哪些势力?”刘琦奇道。 刘琦认真地道:“首先,我们要先与王允达成共识,眼下之事,若是王允与我们不一条心,京师之中依旧是彼此间隙丛生,那此事就不易处置了……我想与太师一同回返雒阳,面见陛下,然后再与王太师面谈。” 刘虞额首道:“就算是你不想入京,老夫还想跟邀你一同随我去雒阳一趟呢,正好,事不宜迟,你我整备三日之后,便一同返回雒阳面见陛下!” …… 三日后,刘琦与王允一同率兵,向着东都雒阳回返。 谷</span>  在这个时代,由于董卓并没有焚毁雒阳的宗庙,使得雒阳比起历史上的同一时期,并没有那么残破。 经过朝廷连续两年的建设,雒阳已经逐步恢复昔日旧景。 刘琦随同刘虞来到雒阳,并让大军在雒阳城外驻扎,他自己则是率领亲卫,进入城池,面见天子刘协。 刘协听说刘琦来了,不由大喜过望。 他当即下令,在德阳殿召见刘琦和刘虞。 整个皇宫大厅之内,并无其他朝臣,只是刘协一人召见刘琦和刘虞。 见到刘琦之后,刘协亲自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快步来到了刘琦身前,握住了他的手,一脸兴奋地道:“皇兄,终于再见到你了!” 虽然刘协对刘琦显得极为亲近,但刘琦还是遵守尊卑礼法,恭敬的向刘琦施礼,然后方才笑道:“比起昔日相见之时,陛下龙体愈长,精神焕发,大有人主之相,我大汉真是中兴有望!” 刘协叹气道:“还得是多亏了太师和皇兄这样的宗室人杰辅佐,才能恢复我汉室的往日气象,这一次太师和皇兄西征,灭韩遂收马腾,定关中破黄巾,逐李傕斩杀李蒙王方,可谓功勋卓著,如今关中又回到了朝廷的掌控之中,真乃可喜可贺之事。” 刘虞迈步上前,对刘协奏报道:“陛下,关中之胜虽然可喜,但另有一事我等还需向陛下禀报……事关我大汉的生死存亡。” 刘协见刘虞说的郑重,随即认真倾听。 刘虞言简意赅,将袁绍的事情向刘协说了一遍。 刘协毕竟还是个少年,听说袁绍一统河北有不臣之心,惊的满面煞白。 他哆哆嗦嗦地道:“袁绍势力强大,又是天下门阀之首,他若有谋反之意,那朕当如何是好?” 刘虞言道:“这也就是我邀请镇西将军来此的主要原因,还需商议一个妥善的办法才是。” 刘协看向刘琦:“皇兄,此事你怎么看?” 刘琦拱手道:“陛下勿忧,袁绍虽有异心,但眼下尚未到最后关头,他暂时还不会对汉室撕破面皮,在这期间,臣想连纵反袁的诸侯,结成同盟,共同与袁绍、曹操对抗!” 刘琦闻言忙道:“皇兄想联合谁?” “攘外必先安内,我等当先确保王太师与我们乃是站在同一战线,以免后方出事……另外,公孙瓒刚刚被袁绍夺了青州,流离失所,或可用之,还有袁术一向与袁绍不合,若是能有袁术相助,当可与袁绍争夺那些门阀资源,毕竟袁术在袁门之中身份极高,不在袁绍之下。” 刘协一同这话,顿时懵了。 别说是他,刘虞也有些不敢相信。 “袁术?他能响应我等么?” 刘琦认真地思索片刻,道:“袁术占据淮地,横征暴敛多年,百姓皆怨之,虽有衰败之相,但其心志不减,且受死的骆驼比马大,袁术这些年纵然在军事上屡战屡败,但身为袁氏家公,名声和在士族中的底蕴还是在的,如今袁绍势力如此之大,袁术面上虽然不说,但心中一定是不服气的很……毕竟他与袁绍,本就是竞争对手,彼此脾气不和。” 刘虞疑道:“当年袁绍为了联合袁术,不稀将家公之位让给他,促使二袁同盟,如今让袁术反他,可能么?” “此一时彼一时,事实证明,袁绍当年赠给袁术的家公之位,什么用处都没有,没有给袁术带来任何实质性的好处,反倒是让他在我荆州损兵折将,袁绍自己反倒是得了个大将军的位置,威震天下,换成我是袁术,我是绝对不会甘心让人这般戏耍的。” 第七百八十一章 避客 其实,刘协并不是很想让刘琦去联合袁术。 袁绍如今势大,又或明或暗些有叛逆朝廷之举,很是让刘协恼怒——但袁术在刘协的心中,地位甚至比袁绍还不如。 刘协转身走到自己的龙位前,端坐良久之后,方才徐徐开口道:“难道除了联合袁术之外,就没有其他的办法了么?” 刘琦郑重言道:“也不是说没有办法,只是若不找袁术联盟而,获胜的机会就少了很多……袁绍代表的是士族门阀之长,而陛下,太师和臣,代表的乃是宗亲,这场士族门阀与宗亲的对决,事关天下今后几十年的走势,实在是疏忽不得,万万不可以个人爱恨喜恶为凭,如若不然,我等宗室中人怕是会死无葬身之地。” 刘琦的话让刘协颇为动。 他站起身,对着刘琦郑重道:“此事是朕疏忽了,皇兄所言甚是,天下大事岂能不可掺杂私情……太师,这件事就交由你和皇兄共同筹谋办理。” 刘虞恭敬地道:“臣领旨。” 刘协微笑着对刘琦道:“皇兄来雒阳一趟不易,且在宫中住下,你我兄弟好好相叙几日。” 刘琦言道:“陛下请臣相叙同宗之情,臣甚是感动,只是臣若是居于宫中,确实多有不便,易惹外人非议,给陛下增添麻烦,臣还是居于宫外方才合规矩,也妥当些。” 刘虞亦是道:“此言有” 刘协听到这,不由感慨道:“皇兄真乃忠贞之臣,一切事宜皆为了朕着想,也罢,那朕就不强求皇兄了,不过今日朕要在德阳殿设宴,为太师和皇兄接风,这点皇兄可万万不能拒绝。” 刘琦闻言执礼道:“臣多谢陛下隆恩。” …… 刘琦也刘虞一同返回京师的消息,毫无疑问也传到了王允的耳中。 对于这两个人的情况,王允也自然是密切地观察着。 他在宫内有线人,很快便将刘协亲自接见刘琦,并在德阳殿设宴接风,同时还要刘琦居住在宫内的事情皆如实向他禀报。 不过,刘琦没有在答应在宫殿内居住的事情,倒是让王允颇感佩服。 终归,这小子还是个守规矩的。 不过王允心中依旧不是滋味。 这一趟征讨关中,刘虞又得兵又得将,在朝中的地位稳固,而刘琦更是成了从龙功臣,名震天下。 吕布虽有功绩,但是和刘琦和刘虞的功绩一比,着实是差的太远了。 王允的心中很是不爽。 毕竟,原先的朝廷是他一家独大,但是现在,刘虞这个新来的,已经完全有实力和他相庭抗礼了。 次日,王允找了他的心腹党羽士孙瑞,杨彪等人商议此事。 众人坐下之后,正商议之间,却有王允府中的下人来禀报,说是刘琦送上名刺,想要拜府面见王允。 杨彪听了这话,随即看向王允道:“这刘伯瑜果然不是一般人物,刚刚受了天子恩宠赐宴,竟毫无狂妄之气,立刻就来拜访太傅了。” 王允面色深沉的望着门口的下人,沉吟良久之后,突然道:“挂出避客牌,暂不见客。” 士孙瑞听王允说要挂出免战牌,不由吃了一惊。 他冲着王允拱手道:“太傅,刘琦尊礼前来拜府,他又是外藩的镇守,太傅若是不见,传出去,只怕会惹人非议。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咪咪阅读, 安装最新版。】 王允没有回答,他只是缓缓地站起身,对着众人道:“诸公若是无事,便暂时回府吧,老夫身体疲乏了,想休息一下,便不多做招待了。” 士孙瑞还想说话,却见杨彪伸手拉了拉他,然后冲着他摇了摇头。 随后,一众人便告辞走出了王允的府邸。 杨彪太了解王允了,他知道这个老头的性格有些偏执,且极为刚烈。 就算是明知道是错的,他也会去做的,甚至九头牛也拉不回他。 …… 刘琦乘车来到王允府邸,随后命人去敲门。 但很快,侍卫便回来禀报刘琦,说是王允高挂避客牌,谁也不见。 刘琦知道这消息滞后,不由一愣。 接着便见他笑了。 “好家伙,这老头的脾气秉性,还是这么的倔强。”刘琦无奈地摇摇头:“太远王氏的骨头,也不知道是不是个个都像他这么硬?” 典韦颇为气恼地道:“好歹也是堂堂的朝中太傅,如何这般小家子气?这定是看君侯在外面打了胜仗,心生妒忌了,忒的不怎么样!” 刘琦转头看着一脸怒气的典韦,笑道:“你要如何?” 典韦搓了搓自己犹如熊掌一般的双手,恶狠狠地道:“君侯莫急!且待某家去砸了他的大门!看他见君侯不见?” 刘琦急忙阻止:“别,别,别闹……这京城中的事,和咱们在战场上对待诸雄可不一样,都是斗智不斗力的,你别看王允今天没有见我,但他可未必就是占了我的便宜,你若是跑去砸他的大门,回头反倒变成咱们的不是了,你可别犯浑……当初去见庞老师时的那股蛮劲莫要拿出来!王允可不是庞老师,你一把火点了人家的房子,王允可不会善罢甘休的。” 典韦哼了哼,道:“那就这么算了?” 刘琦笑道:“先回驿馆去,咱们就陪王太傅磨磨耐性就是了……走吧,回去补觉。” 刘琦和典韦返回了驿馆之后,刘琦便立刻写好了十份名刺,上面标记好了日子,然后交给典韦道:“让手下人,从明天开始,每天去王太傅府上送一份。” “十份?”典韦经验的接过了刘琦的名刺,道:“君侯要连续十天拜府?” 刘琦打着哈欠道:“以王太傅的脾气,这十天怕是都会高挂避客牌,但我偏偏就是要恶心恶心他,咱们每天送一份名刺,每天出去遛弯的时候,顺道去一趟他的府邸砸门,想来不过是一炷香的功夫,就当锻炼身体了。” 典韦闻言有些气恼:“王允高坐府堂,却让君侯连续十天往他那跑?这便宜岂不让老东西占大了。” 刘琦看了典韦一脸恼怒的神态,不由哈哈大笑:“镇西将军的便宜,哪是那么好占的?典君,你让张允悄悄进雒阳见我,莫要让旁人发觉了。” “诺!” …… 下午,张允奉命来雒阳见刘琦。 刘琦将自己见王允被其挂避客牌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 张允听了后,也颇为愤怒:“这位王太傅也未免太端架子了,天下哪有这般的辅臣?” “他自己愿意落名声,神仙也拦不住他,这一次又是到了卫士署发挥本事的时候了,从现在开始,我每日拜府王允一次,在这同时,你们卫士署的卫士,给我在雒阳暗中将这件事散播开去,花多少预算都无所谓,但一定要把王允的傲慢,无礼,倚老卖老,为老不尊这些事统统散播开,把他的声名传的越臭越好。” 第七百八十二章 雒阳无趣 张允在刘琦的手底下执掌卫士署的时间很久了,这种散播流言的事情,已经是手到擒来,越干越是顺手。 雒阳虽然是帝都,但毕竟重立没有多久,各项机构还相对不完善,卫士署在雒阳的城内城外,布置十分周密,情报网和能够散播流言的人数极多。 别说是用流言说王允傲慢目中无人,就算是说王允是头猪,十个人中也会有三个人相信。 …… 次日,刘琦便开始了他的行动。 左右王允不想见他,而他也是第一次来京城,那干脆就在京城中多走动走动,旅旅游,长长见识,好好的参观一下这座天下第一城。 他早上起来,先是照常晨练,这期间会派人向王允的府上送去名刺,在晨练过后,会洗漱一番,然后在典韦的保卫下亲自去王允的府邸拜府。 虽然明知道会被拒绝,但刘琦依旧是无所谓,眼下这种情况,不被拒绝他还真就不答应了呢。 去拜府犹如上班打卡一样,走个形势之后刘琦便开始在雒阳城中散心。 而张允麾下的卫士亦开始行动起来。 数日之内,整个雒阳城中针对王允的流言便开始四起。 当然了,也并不算是完全的流言。 王允不见刘琦,用的乃是身体不适的名义,但雒阳城中的流言,则是说他对在关中立下大功的刘琦心生嫉妒,故意为难,屡次不见,生怕自己如今在朝廷中的权柄为他人所夺。 更有甚者,通过这次事件,还延伸出了别的内容。 说是天子当初招重臣刘虞前来京城扶政,王允对此就非常不满,觉得自己的权力会被宗室分走,因而百般刁难,并暗中派人在关中的战局中百般阻挠,吕布就是被他派去与刘琦抢夺功劳的人之一…… 很多事情也确实是真的,但却以讹传讹,被传的遍地皆知。 古代最重风评,这风评不但是针对普通的士子,也针对名士和朝臣。 因为在这个没有科举考评的时代,政治风评基本就代表了仕途。 一时间,王太傅的恶名在整个雒阳周边传将了开来。 王允手底下人也算是遍布京城,京城中的消息,他们也很快的就给王允带了回去。 …… 王允坐在正堂之上,面色铁青,听着下面的人向他禀明京城中的情况。 王允手下的人,哆哆嗦嗦的,将消息汇报完毕后,便闪身站到一边,浑身不由自主的哆嗦着。 王允手中握着一个陶盏,半晌过后,突见他用力一把将陶盏握碎。 “不过是刘琦来拜府的事,怎么会在京中传出这么多花样来?连带着老夫的人品也说道上了,这当中定然是有人在暗中施计……赶紧给老夫派人,把这事情给我查明了,把幕后主使给老夫揪出来!” 王允手下人为难的向着他拱手道:“太傅,属下也多方面派人打探,但对方散播谣言的人做的很是隐秘,若想查出来,势必在京中引起骚动,只怕此事会闹的越来越大……太傅,这事属下认为还是谨慎为上。” 王允捋着自己胡须的手,硬生生地将胡须拽掉一小撮。 他嘴角略略一抽,哼道:“其实不用猜,老夫也知道这事是谁干的……刘伯瑜,算你厉害。” …… 王允那边虽然猜出了此事大概是刘琦所为,但他却也没有任何办法,也没有任何证据,只能空自闹心。 而刘琦这边每日除了去王允府中定点打卡之外,基本每日都在游览雒阳的名胜之地。 东汉末年,旅游业估摸还未达到一定程度,各地的景点也未成体系,雒阳虽然是京都,但除了城大人多之外,可游览的地方着实是少之又少,没什么玩的。 连转了几日之后,刘琦就有些兴意阑珊了。 古代的生活内容实在是过于单调,委实没什么意思。 这天早上,刘琦起了个大早,晨练完之后,按时派人去给王允的府邸送名刺,然后就准备去打卡拜府。 但他今天有点犯难。 在王允府前打完卡之后,又该去做些什么呢? 就在刘琦有些犯难的时候,典韦前来禀报,说是刘备求见。 刘琦没想到刘备会来见他。 他随即外出相见。 刘备领着关羽和张飞,三兄弟一同前来。 “叔父怎么来了?”刘琦诧异地看着他道。 刘备长长地作揖道:“其实早就该来了,只是备前次去河北受伤,这回京之后又休养了数日,这才来见君侯。” 刘琦哈哈一笑,道:“凭叔父与我如今的关系,还叫什么君侯?我乃叔父侄辈,叔父若是不弃,唤小侄儿表字即可。” 刘备略微犹豫了一下,但还是果断的道:“既是伯瑜不拿我当外人,备就不客气了。” 说罢,刘备上下打量了一下刘琦的穿戴,疑惑道:“伯瑜,你这是往哪里去?” 刘琦微笑道:“去太傅那里拜府。” 刘备闻言,无奈地摇了摇头:“君侯和太傅之间的事情,如今在京中已经是传的人尽皆知,太傅如此薄待伯瑜,伯瑜还每日一片赤诚的前往拜府,实在是让人钦佩动容。” 刘琦长叹口气,无奈道:“太傅的年纪大了,有时候思绪不清,又或者被旁人左右,做出一些小错,都在情理之中,我若是和他一般见识,岂不是致朝廷的安危于不顾么?” 刘备敬佩地点了点头,笑着道:“若论对大汉朝之忠,当今天下,无人可出伯瑜之左右。” 说到这,却见刘备问道:“只是今日去见王太傅,恐也未必能够得见……若是见不到太傅,伯瑜打算如何?” 刘琦闻言一愣,接着无奈一笑:“若是不见我,我自去找地方玩乐便是了。” 刘备急忙冲着刘琦:“伯瑜,我领你找个地方欢快一下,如何?” 刘琦闻言奇道:“叔父要领我去什么地方?” “伯瑜,备最近在京城交下几名好友,喜欢赛马,伯瑜若是喜欢,不妨前去看看,若是喜欢,或可用自家马匹参赌,还能赢取赌注,如何?” 第七百八十三章 刘备借钱 “赛马?”刘琦一听刘备的话,不由苦笑着摇头:“叔父倒是好兴致。” “哈哈,左右无事,偶尔放松一下,也是好的……走走走,莫要多言了。”说罢,便见刘备笑呵呵地抓起刘琦的手,与他一同上了辎车。 刘备这人倒是不外道。 一行人随即先向王允的府邸出发,待拜府之后再去郊外的马场。 眼看着还有两条街就要抵达,只见一名荆武卒的侍卫匆忙从前方迎上,来到随车的典韦面前,低声细语了几句。 刘琦见马车停了,遂探出身来,问道:“出了何事?” 典韦转身来到车边,低声对刘琦道:“君侯,王允府邸的避客牌,撤了!” 刘琦眯起了眼睛,抬头向着远处观望了片刻,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 “姓王的果然是老奸巨猾,这怎么还偷偷摸摸的就把避战牌给撤了?” 刘琦扑了扑手,转头对车里的刘备道:“叔父,咱们直接派人去郊外吧,见识一下你说的赛马赌局。” 刘备闻言奇道:“伯瑜今天不去王太傅的府邸了?” 刘琦摇了摇头:“不去了,本来我就是不太想去的,如今听了郊外有马局可赛,便更不想去了,左右王太傅也不愿意见我,那今日便空闲一天,我随叔父一同去散散心。” 刘备闻言大喜过望,道:“贤侄只是去观赛,还是去比马?” 刘琦略作沉吟,道:“比马就算了,且先去看看热闹就是了。” 其实仔细想想,刘琦都能猜到,雒阳如今虽然新立,但底蕴尚在,以河东和河北周边等地大豪门大族,必然还是愿意在雒阳安居,而在皇权的吸引下,数不清的名门之士亦是来此安居。 名门之士,则自然要有名门之士的气派,唐宋以诗词棋画为先,而汉朝则是以舞蹈,技击,饮酒,找女人,赛马逐犬为风雅之事。 说白了,高层人士的风雅,就是玩。 刘备虽是宗亲,但论及身份门第却和朝中的这些达官显贵相差甚远,特别是这群门阀权贵的子女,基本都是自成一帮。 刘备能够和他们在这么短的时间就玩到一块去,足见其情商之高。 但换成刘琦,他终于还是看看热闹就算了。 其实也不是他妄自清高,实在是他去了就是看看热闹,本质上对赛马逗狗并不热衷。 一个21世纪穿越过来的人,古代这种单调的娱乐项目实在是触碰不到他的兴趣点上。 而此时此刻,王允正在家中背词。 雒阳城内外的舆论实在是太强了,强到王允不得不放下了自己的自尊和傲气,将避客牌撤了下去。 他在等待着刘琦拜府,这一次他将接见刘琦,并准备用犀利的言辞来攻击刘琦。 他要问问刘琦,为何什么要在雒阳城中用流言攻击他? 他要问问刘琦,身为边疆大吏,为什么在没有天子明诏的情况下,就随刘虞一同入京! 他要问问刘琦,为何在关中贪天之功,将所有黄巾俘虏全部收降到自己麾下,而只是给了吕布两万石粮草让他带回京城! 王允正在一条条筹措着词汇的时候,却见手下人匆匆忙忙的走进了厅堂中,对王允言道:“家公,那刘琦没来。” 王允还坐在原地斟酌词句准备一会攻击刘琦,闻言不由大吃一惊。 “怎么,没来?”王允喃喃地自言自语道:“姓刘的连续十天送名刺,上门拜府,一日不曾间断,怎么今天说不来就不来了?” 王府的下人一脸尴尬地看着王允,低声道:“家公,刘琦不来,家公不接见他,这城中的流言只怕就无法解释的清楚,似此该如何是好?” 王允长叹口气,暗暗咬牙道:“刘伯瑜啊刘伯瑜,你是看老夫卸去了避客牌,反倒是故意不来了么?竖子安敢如此戏弄老夫!” 怎奈他心中虽然恼恨的紧,但却没有半点办法。 沉吟了片刻之后,却见王允突然长叹口气,道:“刘伯瑜眼下在何处?你速速前去打听,老夫亲自手书一封,你去替老夫送上。” …… 刘琦来到雒阳南郊,这里的马场中,果然是有许多望族名流人物,在此进行赛马。 刘备虽然来雒阳不久,但已经与这些玩主混的极为熟稔,他将刘琦引荐给了在场的这些人。 按照身份而论,身为镇西将军的刘琦在这里的身份也是最高的,众人皆纷纷见并与之攀谈。 这些人中,有朝臣,有武将,有门阀家公,有纨绔子弟,年龄大的年龄小的都有,甚至还有一些高门妇人小姐,也来此斗马。 一个个介绍完毕之后,刘琦只是认识了十之三四,大部分人的名字都没记住。 好一番寒暄之后,刘琦便自己往边上靠,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场间有下注之处,很多人来此并不是为了参加赛马,而是为了赌马。 刘琦也是不差钱的人,虽然他并不喜欢赌博,但既然已经来了,那自然还是要随大流一起玩几局的。 至于输赢,并无所为,在这里赌马的人,都不是为了赚钱来的,说白了就是玩个乐呵,就是玩个格调。 连压了几场之后,刘琦输多赢少。 这也是在意料之中的,毕竟他虽然长于征战,颇通相马,但战场上的战马和此处这些纨绔权贵用来下注的跑马,在本质上还是大不相同的。 不过本来就是打发时间的举动,刘琦也并不在意。 输了赢了他都无所谓。 反倒是刘备,沉溺于其中,一旦比赛开始,便见他一个劲的为自己所压注的跑马大声喝彩。 赢了之后,刘备便放声大笑,输了便跺脚哀叹,完全的沉浸于其中。 看的刘琦都有些莫名其妙。 委实想不到,堂堂的昭烈皇帝,居然是一个如此贪图玩乐之徒。 不过想想也是,贪图玩乐和胸有大志,其实并不冲突。 跑了几场之后,刘备便回到了刘琦的身边。 “叔父过足了瘾了?”刘琦微笑着道。 刘备呵呵笑道:“人活一世太苦太烦,总得给自己找些喜欢的事情来做不是。” 刘琦闻言不由哈哈大笑。 紧接着,他看到了刘备身上披的紫色披风,似与他们今日来时有些不一样了。 刘琦疑惑道:“叔父,你早上来与我一同赛马之时,穿的好像不是这件披风吧?” 刘备笑呵呵的穿着紫色的披风,在刘琦面前转了一个圈。 “这是我与御史大夫之人换的上号罩服,我用我的罩服,外加三万钱从他手中买来的,怎么样?这个颜色看着不错吧。” 刘琦闻言不由啼笑皆非:“叔父,你要是这种玩法,很容易将手中的钱财散尽,还是控制些要好。” 刘备的表情一下子变得有些扭捏。 他悄悄地走到刘琦身边,低声道:“伯瑜你果然是看的明白……实不相瞒,刘某现在手头着实有些紧,伯瑜若是方便,可否借我点钱应急周转一下,如何?” 第七百八十四章 内奸 刘琦没有想到刘备一张嘴居然就要问自己借钱。 这事他原先在现代经常碰见,但自打穿越之后,这事就再没碰见过了。 这脸皮着实也是有些过厚了。 饶是刘琦性格深沉,智计深远,此刻竟然也有些懵了。 以他和刘备目下这个阶层的人物而言,借钱着实是有些寒碜的。 不过自己一想,倒也是。 这也确实是刘备的性格才能够干出来的事情……历史上的刘备连荆州都能借,为了斗马华服向自己借钱,又算是什么难事么? 刘琦闻言不由沉默了。 眼见刘琦不答,刘备也似乎是觉得自己的言语有些孟浪,他急忙冲着刘琦拱手道:“伯瑜勿怪,备也不过是一时兴起,适才出言有些莽撞,你可莫要往心里去,莫要往心里去啊。” 刘琦急忙摇头道:“叔父不要误会,我不是因为叔父问我借钱的事情犹豫,而是突然有一个想法,想请叔父能够配合我。” 刘备闻言一奇:“伯瑜有什么想法,尽管直言,你我之间还有什么可忌讳的?” 刘琦抬头看向远处的这个赛马场,道:“叔父,你自打到了雒阳之后,你可是经常流连于跑马逐犬,喜爱锦缎华服?” 这一番话说完,饶是刘备脸皮极厚,也不由有些尴尬。 问的也太直接了。 他冲着刘琦拱手道:“唉,不瞒伯瑜,这些事情,我是自幼便喜欢的,我也知道喜欢这些事情颇是不雅,非成功业者当为之……只是这喜欢就喜欢,改不了啊,又如之奈何?不过喜欢就喜欢,也不耽误我办大事。” 刘琦急忙摆手道:“叔父误会了,我今日不是要问责叔父……其实叔父是什么样的人,我心中最是清楚不过,你虽喜欢猎鹰逐犬,锦缎华服,但却不代表你是个胸无大志之人,相反的,你比一般人更加明白,你心中需要的什么!” 刘备有些不明就里,浑然不知道刘琦说这话的意义何在。 “如此说来,伯瑜愿意借我些钱周转?”刘备顿时喜笑颜开。 但刘琦却重重的摇了摇头:“不借。” 刘备没想到刘琦在给自己一顿正名之后,居然最终是不借自己钱,不由有些哭笑不得。 不借我你说那么多废话干嘛? 刘琦看见刘备的面色尴尬不愉,急忙道:“叔父莫要误会,其实若是在别的地方,这钱别说是借给叔父,就算是送给叔父又能怎么样?只是我适才思出一计……扶汉之计,但此计若成,非得有叔父相助不可,日后大汉朝重新振作,恢复往昔峥嵘,到时叔父就是咱大汉中兴的第一功臣。” 刘备一听顿时来了精神:“伯瑜此言当真?” “我何时骗过叔父?” 说罢,便见刘琦拍了拍自己的身边,道:“叔父请坐。” 刘备小心翼翼地坐在刘琦的身边。 刘琦低声道:“以叔父来看,我大汉眼下最大的敌人乃是何人?” “自是袁绍。” “敢问叔父,袁绍为何有能力够格成为我大汉的强敌?” 刘备淡淡一笑:“四世三公,天下门阀魁首,自是我大汉劲敌。” “多少年来,这些士族门阀首领愈发坐大,无时无刻不想替我汉室宗亲执掌这大汉江山的权柄,比起董卓……他们委实是我大汉之强敌大患,但眼下袁绍对于陛下而言,只是外敌,这朝廷之内,尚有不安定的因素,叔父可曾看到?” 刘备何等眼光,自然明白刘琦话中之所指。 “伯瑜口中所言的朝廷内不安因素,是指王太傅吧?” 刘琦淡笑着点了点头:“正是太傅本人,太傅虽然是一心为了朝廷,但如今已经是位极人臣,视朝中权柄为己物,便是天子在他面前,礼让三分是少,礼让七分不多,他太原王氏又是并州第一名门,族连上百,日后他王家人入朝入郡者,岂不论以数百计?弄不好,二十年后,太原王氏的声势只怕会远远高过如今的袁绍。” 刘备叹道:“正因为如此,陛下才召太师入朝,用以制衡太傅。” 刘琦道:“叔父觉得,光靠太师一人,够么?” 刘备闻言沉默许久,摇了摇头。 “别的不说,光说伯瑜你回京拜府十日而不得见,就足矣看出王允目下的傲气与威势,太师虽有才干,但想要在关键时刻扳倒太傅,也属枉然,当然太傅对太师亦是如此。” “所以,叔父就是我们刘氏宗亲在对付太原王氏时的重中之重。”刘琦肯定地言道。 刘备闻言大惊:“伯瑜想让我作甚?” 刘琦微笑道:“叔父假意委身于王允,做他的探子,愿否?” 刘备没想到刘琦会说出这样的话,当场就愣住了。 “伯瑜你是想让我……去王司太傅麾下做内奸?” “纵观满朝宗亲,也只有叔父最适合了。” 刘备苦笑道:“备身为宗室,又承蒙陛下恩典,太师提携,伯瑜举荐,纵然是将这性命为我大汉朝扔了,也无所谓……只是,王太傅那边,能信我么?” 刘琦微笑道:“这若是换成别人,或许不行,但依照我今日的观察,若是叔父,或可逐渐得到王允信任!” 刘备奇道:“为何?” 刘琦言道:“王允也不是一般人,乃是心思缜密诡诈艰险之辈,如我估计不错,他也早想在咱们宗室这边,替他自己找一个奸细了,只是一直没有合适的人选。” 顿了顿,刘琦一指刘备,道:“但是现在这个合适的人选出现了。” “备为何合适?” “这能够当奸细的人,一定是要在某些方面能够被抓住把柄,或是有喜好弱点,才能收买……试想一个不爱钱,不好女色,不喜玩乐的人,如何收买?” 刘备恍然而悟。 刘琦继续道:“叔父乃是胸怀大志,一心为国之人,这一点我深知晓,但同时,叔父也是一个喜欢锦衣华服,走犬跑马的人,而这一点自打叔父入京之后,表现的尤为明显,我觉得这就是给了王允一个收买叔父的契机!” “叔父,你不觉的,你今日问我借钱,但我没借给你,是给了王允一个难得的机会么?只要咱们好好筹谋,用心策划,我觉得想要将叔父打入王允麾下,绝非难事……当然,叔父需要借的钱,王允日后也自然会出的,刘某就不越俎代庖了。” 顿了顿,却听刘琦道:“只是叔父,你愿意么?” 刘备沉吟片刻,郑重道:“若果如伯瑜所言,备自然是愿意的,但这件事一定要让陛下和太师知道!” 刘琦笑道:“那是自然,我不能在京城久留,叔父的事情,陛下和太师一定是要知晓的,此事若成,叔父日后便是我们对付宗亲的一柄利剑,也是陛下收回我大汉朝执政权柄的一柄利剑,这汉室的天下就交到叔父手中了。” 第七百八十五章 二刘布谋 在见到刘备在雒阳的状态和生活之前,刘琦并没有产生这样的想法,但是现在,刘琦却觉得这个碟中碟的任务非他莫属。 如今他连钱他都开始借了,小子若是传到王允的耳朵里,刘琦觉得以王允的心性,不可能不来挖刘备的墙角。 刘备放狗跑马,喜爱锦缎华服,一天天不务正业,活脱脱的纨绔子弟,同时他又是刘氏宗亲中的重要一员,这样的人王允若是不招揽,刘琦就真觉得自己看错他王允了。 眼看着跑马的比赛已经进行了数场,即将进入尾声,典韦便大步流星的向刘琦和刘备二人走来。 来到了刘琦面前,典韦遂给刘琦献上了一份书信,道:“君侯,那边有个人,自称乃是太傅府邸中人,特来向君侯送上太傅手书,请君侯一观。” 刘琦闻言笑了,伸手冲着典韦勾了勾手指,让他将手中的缣帛递给了自己。 典韦伸手将那份王允亲自写的书信递给了刘琦。 刘琦展开来看,嘴角的笑容越发深刻。 刘备在一旁看见刘琦的笑容愈发深刻,问道:“伯瑜,王允信中所言何事?” “王太傅连续好几天见不到我,服软了,想要约我见面一叙……不去他府上,随便什么地方,让我选?” 刘备的脸上也露出了喜色:“这是好事啊,看来此佬也是一个注重风评的人,雒阳城中如今盛传之事,对王太傅来说,太伤声望,如今他到底也是服软了。” 这种事情,刘琦心中自然是非常清楚的,他站起身,在原地转了三圈,突然转头对刘备道:“叔父,看来咱们俩适才商议的事情,此番成矣!” 刘备闻言一惊:“这么快?” “机会就是来的这么快……叔父过来,咱们两个商量一下该如何做戏。” …… 少时,便见典韦引着那名王允的手下来到了刘琦的面前。 刘琦看着那名使者,淡淡言道:“王太傅连续十日都不曾见我,今日这是怎么了?” 那使者一脸笑容地冲着刘琦拱手道:“王太傅年龄大了,这几日来偶感风寒,身体不适,一直卧病在床根本没法见客。” “生病了?” “生病了!” “王太傅生病,这么大的事,我怎么一点也不知道?” 那使者无奈一叹:“刘镇西明鉴,王太傅在京中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身系天下安危,太傅得病,绝不能让旁人得知,以免引发天下大乱。” 刘琦心中冷冷一哼,面上却是恍然道:“原来如此,似此就不奇怪了……不过你们太傅也着实是冷淡,我身为外藩,进京一次委实不易,太傅有病在身不愿让人知道,但让手下人私自告诉一声总可以吧?弄的我十日拜府,十日不得召见,传将出去,却是让整个司隶之人作何感想?” 那使者忙道:“太傅前几日病情颇重,神思不属,这些事情一概处置不得,我等府中下人也不能僭越行之,只是委屈了刘镇西,太傅身体稍好,得知刘镇西拜府十日不得见,勃然大怒,深责府中诸人,并专程着我来见刘镇西,还请镇西将军万勿见怪。” 正说话之间,却见刘备匆匆忙忙地跑到了刘琦的面前,着急忙慌地道:“伯瑜,再借些钱与我,适才又输了两场,欠了御史大夫家的公子三万钱!你且弄些白瓷与我,待我回了本,一并还你。” 刘琦的脸色一下子就黑了。 他重重地咳了一声,道:“我这里有客人,你的事稍后再说!” “休胡说,赌马的地方,来的什么客人?快快借钱于我……” 话还没等说完,便见刘琦猛然一抬头,愤怒道:“叔父,我敬你乃是我之长辈,又是屡立战功之人,故不愿惹你,你今日赌马买华丽衣服,前前后后问我借了多少钱?你自己心中没个数么?” 刘备见刘琦吼他,颇为不悦。 “咱们在蜀中,在关中,在并州出生入死之时,你与我说同享太平,安乐富贵,我为了保你还受了伤,如今回了雒阳,正是享福的时候,你如何却不认我了?” 刘琦怒道:“我若是你知道你是这般死狗扶不上墙的人,我原先就不会认你!钱给你我不心疼,问题是你照镜子看看你一天天做的都是什么事!” “赌马博钱,走犬放鹰,买华服,呼朋唤友,放纵滥饮,你自己说哪一件能摆的上台面?” 这话说的其实颇重了,别说是刘备,便是那名代表王允来见刘琦的使者听着都不是滋味。 不过刘备偏偏面皮极厚,他冲着刘琦长长作揖,道:“总之,今日你不借我钱,我怕是就走不出这个地界了……那御史大夫的公子心性狭隘,我适才跑马前与他置气斗嘴,如今他胜了,我若付不出钱,他岂能放我离去?” 刘琦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道:“行了,少废话……你去找那位公子,告诉他若是要钱一枚没有,让他自己拿马与你私下再赛一场,他若是赢了,你除了赔钱之外,还从他胯下转过,他若是输了,你与他之前的债一笔勾销!” 刘备闻言大惊:“让我钻他胯下?那如何使得?死我也不干!” 刘琦看向典韦:“将我的的卢马借给他。” 刘备一听,顿时大喜过望:“嗨!原来你打的是这个主意,难怪难怪,有了的卢,别说是赢了他,便是再赢几十万钱,也不在话下!” “休要再赌了,只把那与你不快的人打发了便是。” 少时,待刘备离去之后,刘琦又转头看向那使者道:“见笑了。” 那使者笑着摇了摇头,很是有眼力见的没提这事。 “太傅连续十日不见客,如今身体刚一康健,我就去拜府,恐惹人非议……这样,我明日选个地方,然后会派人送上名刺,请太傅前去一叙,还请先生代为转告。” “刘镇西放心,属下一定将话带到。” 那使者走后,刘备又悄悄的返回到了刘琦面前。 “伯瑜,我适才装相装的如何?” “叔父高明,若非我知道叔父的为人,刚才还真就把你当成个浪荡子弟呢。” 刘备笑着摆了摆手。 随后,便见刘琦扑了扑衣摆,站起身道:“走,咱们先往太师府中一趟,与他说明此事,回头也让太师将叔父的牺牲和所为,禀明陛下!” 刘备拱手言道:“有劳伯瑜这般替我着想。” …… 王允的使者回到了太傅府,将今天的事情向王允做了一个汇报。 王允听的很细,将那使者与刘琦所谈的个中细节,完完整整都问了一遍,当然也少不了刘备和刘琦之间发生的一小段插曲。 听完之后,便见王允捋着胡须,陷入了沉思。 “那刘备喜好赌马?” 使者道:“看那副样子,确实是真心的沉溺于其中!刘伯瑜还将战马借给他,让他去扳回赌局。” “你立刻派人查一查,看看那刘备自打从益州来了雒阳之后,除了出兵打仗之外,平日里都做些什么,都干些什么,交些什么人,喜好做些什么事……方方面面,都要给老夫打听清楚,知道么?” 那使者有些疑惑:“太傅,刘备目下虽受刘虞重用,但终归不过是一远枝宗亲,又无甚好的家室,查他作甚?” “休要多问,让你去查你就去查!” 第七百八十六章 招 刘 王允手下的人很快就将刘备的情况探查了底朝天。 自打到了雒阳之后,刘备便经常与那些雒阳的纨绔子弟混在一块,又是走犬又是跑马,总是买锦缎华服,而且现在还在向刘琦借钱,虽然有战功在身,但总体看来却也是个爱慕虚荣繁华,喜欢游戏人生的货。 王允虽然脾气火爆,但并非莽夫,他在这方面的敏感度还是很高的。 通过手下人对刘备行为的探查,王允发现刘备是一个可以收买的人。 却也难怪,刘备虽然是汉室宗亲,但家道中落,先前在幽州的时候,也一直都是任低等官员,他原先在幽州的那个环境,和他的地位,促使他有如今进入雒阳之后的一系列表现……这并不让王允感到奇怪。 “今夜帮我约见一下刘备这个人。”王允对手下人吩咐道:“老夫要见一见他。” 王允的话还没等说完,便见他手下的人无奈苦笑。 “太傅,今夜怕是约不上这个人了,还需择日。” 王允闻言一愣:“为何?” 他手下的人道:“据说刘备今夜,已经约上了刘琦,前往雒阳官闾了,太傅也知道,官闾那地方,去的人非得是待个一宿半宿的不出来,太傅想要今夜找他,只怕非得等到子时之后不可。” 王允闻言笑了。 “这刘备居然还愿意去这地方……行,他既是好这口,那就总比不好这口要强,无所谓,老夫等他就是……你派人在官闾那边盯着,刘备出来之后不论多晚,都务必要把他引到老夫府上!” “诺。” …… 汉朝的官闾和春秋之时管仲所创造的女闾不同,有些类似于后世的高档会所的性质,能够来雒阳官闾中的人非富即贵,他们在这个喝酒烤肉,听歌赏舞,尽显奢靡本色。 古代人其实已经开始烤肉了,秦汉时期的烤肉更是在刘邦的时代便极为盛行,‘九市,车行酒,马行炙’这八个字就记录了享乐的场景。 炙肉即烤肉。 今夜在雒阳的官闾之中,刘备和他的两个兄弟关羽张飞,就请刘琦来官闾来吃正宗的雒阳炙肉。 汉朝达官显贵的烤肉种类比较丰富,除了烤肉之外,也常以烧烤鹿肝牛肚下酒,且汉朝人制作调料的手艺也非常了得,自张骞出塞打同西域和中土的贸易之路后,大量的调味料从西向东引进,再加上汉民的延伸改良,如今光是烤肉的佐料,整个大汉朝境内规整一下,就能达到数十种以上。 其实这也算是正常,烤肉再经过改良,延伸到了一定程度之后,在明代的《天工开物》中,已经记载了二百余种佐料。 本来在官闾烤肉,除了欣赏歌舞之外,还可以找侍女陪坐共同饮酒,但这项服务刘琦却没有接受。 他不喜欢自己吃饭的时候,一个女人还在旁边给他递酒递肉,又是夹菜又是喂菜的,弄的自己跟个半残废一样。 吃饭就是吃饭,喝酒就是喝酒。 既如此,刘备便也不强求,众人只是一边欣赏舞蹈,一边烤肉。 张飞夹起一块鹿肚,往铁板上一扔,发出‘刺啦刺啦’的烧烤声响,待肉半熟之后,又从旁边的调料罐中取出五六种佐料,均匀的撒在烤肉上,顿时香味四溢,惹的人食指大动。 饶是刘琦这位从后世穿越来的人,对张飞烤肉的手艺也是在赞不绝口。 “不想翼德居然还有这般炙肉的手艺,着实令人叹服!便是宫内的厨子,也是不及翼德厉害。”刘琦夹了一口,吃的满嘴流油,一边吃一边大力的赞赏。 张飞闻言,很是自得的一笑。 刘备举起酒爵,道:“若是论及炙肉知道,雒阳城中,怕是谁也没我这位兄弟有手段!我这兄弟相貌虽粗野,但心灵手巧,不论是炙肉还是草书,我涿郡皆属一绝!” 众人借着话题和酒性,又连喝了好几爵。 刘琦擦了擦嘴,道:“叔父,太师那边,已经将叔父准备委实于王允的事情告知了陛下,陛下对叔父之忠勇大加赏赐,只是不便召见,特别命太师与我传了口谕,待日后大汉中兴之时,必厚赏叔父,彰显叔父功业。” 刘备闻言浑身一个激灵,作势就要起身参拜皇宫方向,却被刘琦一把拉住。 他四下观看了许久,道:“不必如此,当心隔桌有眼。” 刘备恍然地点了点头,瞬时间就明白了刘琦的意思。 追知道这场间炙肉的众人,哪些不是和王允的手下呢? 刘琦端起了酒盏,道:“叔父,如我所料不错,待会出了官闾,王允手下的人就会来见叔父的,估计今夜,王允就会对叔父行招揽之策了。” 刘备疑惑地道:“王允下手,竟会这般之快?” “太原王氏中人,三朝老臣,自然不同于旁人,稍后出了这个门,还请叔父多加小心,从今往后这雒阳城中的一切,就指望叔父了!” 刘备重重地点了点头,道:“伯瑜放心,此事备一定尽力!” 说罢,他转头看向关羽和张飞,道:“二位兄弟,今后我们每走的一步,都是困难重重,艰险万分,你们二位在这雒阳城,当谨小慎微,不可给为兄惹下祸端才是……” 说罢,意味深长的看了看张飞,那眼神中充满了警告的意味。 关羽和张飞也知道此事的困难,但既然是事关天子,又能让刘备得到一个大好的前程,他们又岂能不尊? 于是,便见二人一同举起酒爵,道:“尊兄长之令!” …… 这一顿酒,足足喝到了子时时分,方才散局。 雒阳虽有宵禁,但却也要看针对的是谁,官闾建立在雒阳城北面,临近皇城,在这个区域内居住的人,都是雒阳城内的权势人物,京城的宵禁对于他们而言,并没有约束的作用。 规矩,在历朝历代,都是定给平头百姓的。 刘备打着酒嗝,目送刘琦上了辎车离去,直到刘琦的辎车慢慢的消失在街角的拐角处后,便见刘备冲着刘琦辎车离去的方向狠狠地啐了一口。 “连几万钱都舍不得借,还说什么同宗之谊!我呸!二弟,三弟……回家!” 说罢,他拉着关羽和张飞转头就去寻自己的车马,就在这个时候,不知从何处闪出来一名青衣文士,挡住了刘备的去路。 “玄德公,某家的主人久仰玄德公的大名,想请玄德公往府上一叙。” 第七百八十七章 返回荆州 刘琦坐在辎车上,来回摇晃着,晃晃悠悠之间就回到了他自己所居住的驿馆,他一步三摇晃的走下了车,进了院落中,却发现徐庶正在驿馆的院落中等他。 “元直?”刘琦见状一笑:“你怎么来了?” 徐庶急忙走上前,伸手扶住刘琦:“君侯今夜如何饮的这般多?这是应了朝中哪个达官显贵的邀请?” 刘琦随意地摆了摆手,道:“不是什么达官显贵,是刘备的局。” “刘备?”徐庶露出浑然不解地表情。 在他看来,刘备是一个当初从幽州跑到荆州的流浪降将,如今虽能在雒阳得以任职,但跟刘琦相比,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上。 在这满是权贵与门阀首领的雒阳城中,刘琦跟谁喝酒也没有必要跟他喝成这样……没价值啊。 这当中的事情,刘琦自然不会跟徐庶说。 刘备接下来要做的是内应,他将会成为王允安插在宗室中的一枚暗棋,同时也是宗室在王允身边安插的一柄利剑。 他的真实情况,自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依目下的情况来看,知道刘备行动计划的只有刘协,刘虞,刘琦,外加刘备自己和关羽,张飞。 刘琦走进了驿馆,来到了自己的房间,命手下人烧水浸泡他自带的香茗解酒。 “你等了我多少时间?”刘琦伸手让徐庶坐下。 徐庶跪坐在刘琦的对面,道:“大概一个半时辰。” 刘琦闻言顿时一愣:“这么久?什么事情让你大半夜的进城来找我?” 徐庶叹息道:“若是小事,徐某也就不敢半夜来折腾君侯了,只是事情确实太急。” 说罢,便见徐庶从袖中抽出了一份简牍,递给刘琦。 “这是卫士署在河北安排的探子,连夜送到雒阳的快报,请君侯阅看。” “是袁绍有动作了?” 徐庶捋着须子道:“按道理,确实是袁绍有了动作,但却不是他亲自动手。” 刘琦好奇的伸手接过那份简牍,展开细细来看。 “南匈奴王庭从美稷县南迁,鲜卑和乌桓三王部叩边……” 刘琦的眼睛顿时眯了起来。 “是的,虽然我大汉与鲜卑乌桓等各族部落,历年来屡有争斗,但如此大规模的叩边与迁移,却是数十年来少有的,北境部落一直是大汉的内患,但昔日河北分裂之时,他们尚无动作,如今河北一统,袁绍势力强大,他们反倒是开始有了动作,末吏觉得此事极不合常理。” 刘琦苦笑道:“确实不合常理,因为这事一看就是袁绍在背后暗中操手实行的,但咱们没有证据,又能如何?” 徐庶言道:“另外,卫士署的卫士在中原和河北,又打听到了一些新的流言,皆是质疑陛下血统的言论。” “质疑陛下血统?” “说陛下非孝灵皇帝之子,乃是王美人当初与人苟且所生,虽无证据,但却依稀在黄河两岸疯传。” “啪!”刘琦随手将简牍扔在桌案上,冷冷道:“胡说八道,简直荒谬。” “是啊,末吏猜测这当中定然是有人暗中散布流言,用以抹黑陛下,只是虽无证据,但民间以讹传讹,百姓不懂政事,胡乱的跟着人云亦云,时间一长,对陛下声望有损,而那些心怀叵测的高族望门,说不定什么时候便会借机来行不轨之事。” “你觉得这波流言,也会是袁绍之所为么?” 徐庶摇了摇头,道:“是不是袁绍所为,末吏猜不透,但袁绍于当中获利,乃是必然的。” 刘琦伸手拍了拍徐庶的肩膀,道:“元直且回营中,来日待我面见陛下,再行定夺这个中诸事。” …… 次日,刘琦醒酒之后,即刻前往皇宫拜见刘协。 他没有联络刘备,因为已经没有必要。 针对让刘备假意投靠到王允麾下的这件事,他们事先已经做了不少次的推演,依照刘备的领悟能力,再加上王允的热切,不出意外的话基本上是必成的。 当务之急,是先向天子说明袁绍眼下的状况。 当刘协看到刘琦手中的那份奏报之后,当场勃然大怒。 十几岁的孩子,将书房内能够看见的东西,统统扔到了地上。 整个书房,被刘琦砸的一片狼藉。 刘琦只是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刘协发泄,并没有阻拦。 这孩子终归还是需要发泄一下的。 也不怪刘协生气,换成任何平民百姓,你质疑人家不是自己亲爹的儿子,还说人家是妈妈出轨了隔壁的王叔叔所诞的产物,谁不急? 更何况人家是皇帝。 刘协发泄完了,伸手指着刘琦道:“皇兄,让你手下的人给朕查,无论如何都要把这件事的源头查清楚,看看到底是谁敢妄议先帝皇族血脉?朕一定要诛其三族!” 刘琦长叹口气,摇了摇头道:“陛下,这事还用查么?一看就是袁绍所为的。” “袁绍?” “南匈奴南迁,鲜卑和三王部频频异动,事关陛下血脉之事开始在河南河北有了传言,这么多事怎么会这般凑巧的同时发生?陛下把这些事串联起来,若说不是袁绍所谓,那还会有谁呢?” 刘协深深的吸了口气,道:“是了,就是这么回事!就是他!除了袁绍,谁还有这么大的本事,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做成这许多恶事……皇兄,朕一定要罢免了袁绍的大将军之位!” “陛下万万不可,此事若是行事过激,反倒是适得其反,引来袁绍大军攻打雒阳……陛下,咱们先前不是说了么,待臣先联合了袁术和王允之后,确保后方无事,再对袁绍动手。” 刘协不甘地道:“难道朕就这么任凭袁绍欺辱不成?” “陛下,这些事情咱们虽然推测是袁绍所为,但却拿不出确凿的证据,正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袁绍若是以此来驳斥朝廷,并对陛下动手,咱们何以解之?” “这……”刘协愁苦的揉了揉眉毛,道:“那你联络王允的事情怎么样了?” 刘琦道:“臣去拜王允之府,连续十日不得见,直到前两天,方才得王允下属的密信,约臣择日相见。” “那皇兄为何还不赶紧与他相见?” 刘琦摇头道:“事到如今,已经是没有见的必要了,有了这份事关河北的情报在手,王允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他心中应该是最明白的,臣打算派人将这份情报交给他,然后便起行回返荆州去联合袁术。” “这样做,行吗?”刘协有些不安。 “王允挂避客牌十日,他如今要见臣了,臣就去见他,这折的不是臣的脸面,而是宗亲的脸面,陛下的脸面……陛下放心,臣这一份情报送过去,不需赘言,王允就算是不见臣,在击溃袁绍之前,也必然是和咱们同心同德,陛下尽管放心……眼下,只是袁术当如何拉拢?” “你的意思呢?” “臣需要陛下敕封袁术的诏书,袁绍如今是大将军,袁术只是后将军,只有陛下下诏提升袁术的将军名位,臣才有信心派人说动袁术。” 第七百八十八章 以眼还眼 说实话,刘协是发自内心的不想跟袁术有什么关系牵扯的,他更加不愿意将自己手中那屈指可数的几个真正有作用的将军之位许诺给袁术。 四世三公的袁门世家,在刘协心中此刻就是个屁,让人恶心到不行的屁。 刘协噘着嘴,站在原地好半天都没有吭声。 这让刘琦颇感有些无奈。 这孩子还是得多教育。 于是,他开始耐心的劝谏刘协,将个中的利弊再次向对方做出详陈。 虽然这些话刘琦在刚入京的时候就向刘协做出过详细的说明,但眼下刘协似乎将他当初的劝谏全都忘记了。 小伙子忘性挺大的。 不得已,刘琦又重新对刘协阐述了一遍天下的大势,并详述个中利弊。 经过了刘琦一番苦口婆心的劝慰,刘协最终点头答应了。 刘琦道:“袁术自年轻时起,就视袁绍为劲敌,二人颇为不睦,后袁绍当了大将军,位居武官之首,地位大大地高于袁术,陛下若是想要拉拢袁术为己用,这将军之位便一定要给袁术,让他与袁绍地位相近,如此方可成功。” 刘协长叹口气,道:“大将军,骠骑将军,卫将军都已有了人选,袁术如今是后将军……若要他与大将军地位相近,那就只有拜他为……” “车骑将军。”刘琦镇定的接了话茬。 自打皇甫嵩去世之后,车骑将军的位置空悬,如今若是要拉拢袁术,自然是要用这个将军位的。 也只有车骑将军的位置,算是与袁绍的大将军在一条水平线上。 “罢了,既然是皇兄所谏,想来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朕准了,皇兄,联合袁术的事情就拜托皇兄全权处置了。” 刘琦长长施礼:“臣一定尽心竭力,不负皇恩。” 刘协迈步走到刘琦身边,又道:“但如今袁绍已经用流言污蔑朕,又联合北境异族图谋不轨……若是袁绍借北境异族南侵,要出兵往雒阳护驾,朕岂非陷身于其手?似此如之奈何?” 刘琦笑道:“陛下,袁绍可以用计谋,使流言,咱们也可以用计谋,使流言啊。” 刘协未明其意:“还请皇兄细言之。” 刘琦耐心地为刘协解释道:“陛下,袁绍暗中用流言蜚语抹黑陛下非先帝血脉,难道我们就不可以用流言蜚语来抹黑他么?若是论及散播流言的本事,臣手下的卫士人数已经过万,遍布于大江南北,陛下只要一句话,臣就在黄河两岸之地,让袁绍声名尽坠。” 刘协一听这话,顿时来了精神头。 以眼还眼这种事,大家都愿意做。 “皇兄打算如何做?” 刘琦冷笑道:“南匈奴南迁,三王部和鲜卑侵边,虽然陛下不能直接说是袁绍做的,但臣可以将在民间散布流言,就说袁绍勾结北方异族,有造反之意,只要臣想,就算是没有证据,也可以将这件事散布的沸沸扬扬,人尽皆知!” 刘协恍然地点了点头,道:“可毕竟只是流言而已,不能坐实袁绍的罪状。” “但流言扩大了,袁绍也必然要顾忌到影响,他四世三公的门第,靠的就是声名混迹于天下,他勾结异族意图造反的传言一旦公之于众,袁绍为澄清自己,必然会派人上表,只要袁绍派人上表,那主动权就掌握在陛下的手中了!” 刘协毕竟年轻,反应还是比较慢的,一时间反应不到刘琦所想的那个点子上。 “朕还是不明白皇兄的意思。” 刘琦拱手道:“袁绍主动上表想澄清自己与外寇入境没有关系,那陛下就可以给他下诏书,若袁绍想要彰显自己的清白,就出兵剿杀三王部和鲜卑各部,将他们赶回大漠,以证清白!” 刘协听到这,终于明白了刘琦的想法。 “妙计,妙计!若是袁绍不答应,则他就无法澄清自己与外寇入侵没有关系,反倒是会给了朕怀疑他的理由,到时候将消息散布出去,流言势必愈重,但若是袁绍真的率兵去会战三王部和鲜卑……哈哈,那他就是自己给自己惹了个天大的麻烦,那些人是他撺掇进我大汉的,如今让他去打,他是动手还是不动手?妙哉!妙哉!” 刘琦笑道:“陛下圣明!” 刘协看向刘琦的目光中,流出了浓浓的崇拜之情。 “皇兄真是能人啊,能思他人所不能思,有皇兄相助,朕方能守住江山……皇兄,朕想着升你为前将军,金印紫绶,位在卿上。” 刘琦急忙长长作揖拜谢。 …… 随后,刘琦又与刘虞和刘备打过招呼,便开始整合兵马,向荆州方向行进。 临行之前,刘琦将卫士署此番带回来的情报派人给王允送了过去,让他自己掂量着办。 王允在得知了袁绍在河北的动作之后,心中的傲气也没有了,也不针对刘琦了。 他亲自请刘虞过府一叙。 双方在大形势的逼迫下,很快就达成了共识,一致对外。 当然,两方心中都各自藏着小九九。 …… 很快,卫士署的卫士开始在黄河两岸散播关于袁绍勾结南匈奴和鲜卑,三王部的望族的谣言。 当然,这其实也并不算是真正的谣言,袁绍他额确实这么做了。 卫士署的行动非常迅速,袁绍联合外族犯上的消息,很快就在黄河两岸广为传播。 一时间,不光是民间,便是大汉的士族集团以及各地门阀皆大为震动。 勾连外族侵犯皇驾,这可不是小事! 整个天下人的一时间都开始对袁绍口诛笔伐。 而最先得知这个消息的人,是屯兵于濮阳的曹操。 “呵呵,想不到雒阳的这些人还是挺厉害的,这流言十有八九是从雒阳那边散出去,可偏偏袁绍还没有证据,也没有办法,只能被朝廷牵着鼻子走!天子岁数虽小,但也颇有些手腕。” 曹操笑呵呵地对着一众手下议论袁绍和朝廷博弈之事。 郭嘉言道:“明公,眼下之势,对于我们来说,乃是一个天赐良机,如今各方势力的目光都被集中在朝廷与河北方面,我们当火速派兵,强攻彭城,拿下徐州,以定中原基业!” 曹操点头道:“奉孝之言甚是,如今徐州经历过几次大战,实力已堕,而曹某又联络了臧霸和昌豨等人,他们已经答应投诚,乘此时机,徐州一战可定!不过……” 曹操来回看向众人:“不过接下来,很有可能就是本初与朝廷之间的博弈,在这个节骨眼上,曹某应如何做?” 荀彧起身言道:“雒阳的天子毕竟是天下正统,袁绍若反朝廷,当为逆贼,明公不可附之。” 曹操听了荀彧的话,无奈一笑。 荀文若乃是颍川名门出身,在拥护正统皇族这一方面,还是比较坚定的。 郭嘉却突然道:“但我方此刻势力尚不强盛,不能得罪袁绍,依郭某来看,袁绍若是真与朝廷闹翻,明公还需拥护袁绍才是。” 第七百八十九章 孔明来见 郭嘉的话让荀彧有些不满。 他皱起了眉头,转头对郭嘉道:“奉孝,大忠大义之前,不可站错,袁绍若反,明公附之,则声名尽堕,日后当如何挽回?” 郭嘉笑道:“文若过虑了,袁绍也非无谋之辈,他若是要反朝廷,也必然会拿出名正言顺的理由,空自造反,绝非四世三公门中的佼佼所为,更何况袁绍纵然要反朝廷让我们支持他,我们也大可不必特意针对朝廷做文章,明公只需将矛头转向所指,则不必为天下士人所唾弃。” “转向何人?”曹操眯起了眼睛道。 郭嘉拱手言道:“袁绍若要拿下天子,首先自当要过刘琦这一关,依郭某度之,袁绍第一大敌不是朝廷,而是那山阳刘氏,袁绍日后若真与朝廷翻脸,他针对雒阳方面所做的声讨,我们一概不应,若是他有针对荆、益的举动,我们则尽皆响应,如此在大忠大义之前,明公无所亏欠,而在袁绍方面,明公也无过错。” 荀彧听到这,不说话了。 虽然郭嘉的话他不是很愿意听,但这个折中方针荀彧还是可以勉强接受的。 说实话,郭嘉这种做法,在后世就是玩擦边球,做什么事都含含糊糊的,让你抓不住实质性的把柄,但实际上缺德事哪样也没少干。 曹操捋着须子缓缓地点了点头:“眼下曹某得罪不起本初,本初若有动作,曹某还需响应,更何苦我与他乃是兄弟之谊……奉孝此言甚善。” 郭嘉拱手道:“袁刘两方相并,若是能够拿捏好这当中的局势,明公乘隙崛起扩张势力,倒也是个好机会……甚至说不定,明公还可在朝廷方面与袁绍斗的各自疲软之时,还可入主京师,扶保天子,总揽朝政,拥天子以伐不臣!” 曹操没有说话,他在思考这件事的可行性。 半晌之后,他看向戏忠:“志才觉得奉孝之言可行否?” 戏志才道:“当下,还需先拿下徐州,全据中原,有了实力之后,再议旁事。” 曹操对于戏志才的老练很是满意:“善。” …… 刘琦原本是从汉中郡进入的关中,但如今他并没有返回蜀地,而是和文聘分道扬镳。 文聘自返回汉中镇守,刘琦则是率领本部人马走南阳郡去荆州。 蜀中的大事基本都已经安定了,汉中的门户一关,则益州便是他刘琦的大后方。 在益州种水稻屯粮,开采铁矿筑铁,大力发展蜀锦、白瓷等行业积累财富支持前线…… 至于与北地枭雄争夺天下权柄的前沿阵地,还是在荆州。 进入南阳郡之后,刘琦得到了蔡觅派人送给他的书信,言蔡琰怀胎临盆,她们姐妹几个目下不能返回荆州,都要在蜀中相陪蔡琰。 刘琦心中感慨万千,虽然很想奔赴蜀中守在蔡琰身边陪她度过这个重要时刻,但时局摆在眼前,他真的是不能前往,心中着实遗憾。 他在南阳郡置办了很多新生婴儿所需用的物品,并亲自书信一封高知蔡觅,蔡琰等人自己对她们的思念之情,聊以慰藉。 随后,刘琦将大军驻扎在宛城,并派人给九江的袁术送信,以示友好。 关于和袁术同盟的这件事,并不是动动嘴皮子就可以做成的。 毕竟刘琦先前跟袁术交手数次,楞生生的将袁术从一流军阀的梯队打入了二流,双方积怨颇深,还需谨慎处置。 李典等人在得知刘琦进入了南阳郡之后,立刻前往拜见。 刘琦将南阳境内的主要干将都召集到了宛城,与众人商议如何联盟袁术。 针对这件事,大家都比较为难。 毕竟荆州方面和袁术的关系一直都非常紧张,甚至连一个合适的接洽人都没有。 “金钱财货,粮草蜀锦,这些东西目下我军应有尽有,再加上君侯已经在陛下面前为袁术争取到了车骑将军的位置,有功名利禄作为保证,此事就成了五分,但另外五分却还是比较关键,就是如何维护袁术的面子……另外我们还需要一名能够在袁术面前说的上话的使者。”徐庶向刘琦陈述了自己的意见。 “使者……”刘琦将自己手下的人从东往西大致的数了一遍,实在是没有发现哪个人最为合适。 就在这个时候,贾诩突然出言道:“君侯前番曾着陶商回徐州奔丧,并让他邀琅琊诸葛氏一同返南,老夫听说袁术曾保举诸葛玄为豫章郡守,两家的交情似乎不浅啊。” 贾诩这番话,一下子就提醒到了刘琦! 他猛的一拍额头,恍然大悟道:“对了,对了!此言有理……诸葛玄,陶商他们现在行至何处了?我记得我前往关中后曾得到消息,他们已经从徐州往荆州返回了。” 张允站出班来,道:“陶商虽已是说动了诸葛氏南来,但徐州彼时正经历公孙瓒之乱,且路途遥远,因而耽误了不少时间,不过想来,他们已经快要进入江夏境内了。” 刘琦当即道:“着令魏延,立刻率兵从西陵前往迎接,务必让陶商和诸葛氏全都安全的返回荆州,入了荆州之后,让他们立刻去往襄阳,刘某要在襄阳,亲自接见诸葛先生一家。” 军令传过去没有几天,诸葛家的人居然就在魏延的保护下抵达了南郡。 但却只有一个人,这个人就是年纪轻轻的诸葛亮。 而陶商,诸葛玄等人却都没有到。 刘琦返回了襄阳后,也正好赶上诸葛亮来到了襄阳。 当下,刘琦便召见了这位流芳千古,让后世所有人都为之倾仰敬慕的季汉丞相。 眼下,这位站在刘琦面前的千古名相,只有十四岁, 诸葛亮虽然只有十四岁,但身材挺拔修长,面如冠玉,相貌俊朗儒雅,风度翩翩有出尘脱俗之气。 相比于自小便丑到极致的庞统,诸葛亮是从年轻时起便俊到了极致。 “诸葛亮拜见君侯。” 他的声音很脆,很柔,但却并不缺乏阳刚之气。 “诸葛亮,你是诸葛玄从子?” “家叔正是诸葛玄。” 刘琦上下打量了一会诸葛亮,问道:“我已经收到了陶商手术,言你琅琊诸葛家与他一同从徐州同返荆州,如今已隔数月,按道理也应该到了吧?怎么如今只有你一人前来?” 诸葛亮恭敬地道:“亮正是因此事来见君侯,陶君与家叔等人,眼下受阻于建阳渡口,不能过境,迁延时日,不能前来荆州面见君侯,小侄年幼,无人注意,便改了装扮,绕路先行前来荆州,向君侯禀明。” “建阳渡口?”刘琦皱起眉头想了想,道:“那是袁术的地盘吧?” “正是。” “是袁术不让你们过去的。” “袁术屯兵于九江边境,阻拦一切旁州之民出境,家叔和陶君若是从建阳渡口进了九江,再想来荆州,只怕就是难了。” 刘琦闻言心中暗笑……袁术还是那么小家子气。 他一定是事先知道了消息,得知诸葛玄举族虽陶商前来荆州,便故意唱这么一出,不为别的,就是为了恶心自己。 劫持诸葛玄入九江郡,袁术也怕会使自己的声名在士林之中受损,但若是这么凭白让他们安全的进入荆州,袁术心中也憋屈,故而弄了这么个事,要自己和诸葛玄都难堪。 袁术的心胸还是不够开阔啊。 第七百九十章 诸葛为使 袁术与诸葛玄很久以前就认识,因为两家都是有名的士族,在士林中占据了比较重要的位置,因而彼此之间的关系一直都较为和睦。 袁术前番表奏诸葛玄为豫章郡守,同时请他南下,诸葛玄虽然有意,但经过了陶商的劝谏和跟自家几个子侄的商议,最终还是放弃了投奔袁术的想法。 所以诸葛玄来荆州,被袁术知道后,袁术心中很是不忿,但碍于面子,不好对老朋友动手,因而只能用封边限民的办法来阻碍诸葛玄进入荆州。 刘琦并没有着急跟诸葛亮商量如何快速地迎诸葛玄和陶商等人回荆州,他只是关切地询问诸葛亮道:“诸葛亮,你原来辛苦,今日可吃饭了么?” 诸葛亮闻言一愣。 他一路行来奔波劳苦,紧赶慢赶,就是为了能够早日抵达襄阳,这一路上风餐露宿,饥一顿饱一顿的。 就拿今天来说,诸葛亮着急来见刘琦,确实是没太吃饱。 刘琦露出了笑容,说道:“有什么事情,也不是急于一时的,人不能将自己的身体累坏了,先把饭吃饱了,好好休息一下,然后咱们一起想办法就是了。” 诸葛亮见刘琦对自己这般体恤关照,心中颇为感慨。 很快,刘琦便命手下人端上饭菜,他陪诸葛亮一起进食。 刘琦府中的饭菜很简单,主食是麦饭,还有一些青菜。 依照刘琦的身份,他想吃肉食不难,但他还是控制一些肉食的摄入量,以清淡的青菜为主。 诸葛亮眼下虽然是饥肠辘辘,但吃饭的时候还是颇合规矩,他一口一口地、慢条斯理地吃,很是儒雅。 吃完之后,刘琦又让人领诸葛亮去驿馆休息。 至于诸葛玄的事情,他让诸葛亮睡上一觉,补足了精神之后再来与自己商议。 诸葛亮虽然心焦,但面对刘琦的一片热枕,他也不好推却。 毕竟人家也是为了自己好,再说自己眼下这个迷迷糊糊的状态,也确实没法和刘琦商议正事。 再说了,若是真要解决这件事,还得是看刘琦的态度。 诸葛亮领命去驿馆休息了。 躺在驿馆的床榻上,诸葛亮在床上辗转反侧,左思右想,好半天方才进入梦乡。 这一觉诸葛亮算是睡了个昏天黑地,直到戌时方才醒来。 诸葛亮醒来的时候,天色已是黑了。 他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然后爬了起来,向着窗外看了看天色。 见屋中有动静,驿馆的人急忙又为诸葛亮送上了饭食,并替刘琦转话,说是用过饭后,诸葛亮可以去府中见他。 诸葛亮匆匆地喝了些稻米粥,然后穿上府中侍从给他预备的衣服,梳洗整理完毕,便跟随着侍从去见刘琦。 刘琦依旧是在书房内处理州内诸事,地上的简牍一托盘一托盘地摆在他的面前。 诸葛亮转头看了看夜色,见天色已黑,他又看了看面前奋笔疾书的刘琦,心中不由升起了几分敬佩之意。 好一位勤政的将军。 诸葛亮也是个勤劳之人,对于和自己一样的勤政之人,他心中很容易产生共鸣。 虽然他今日刚见过刘琦,两个人之间也没有太深的交集,但通过一日时间的相处,诸葛亮对刘琦的印象已经不止停止在南方霸主的这个层面。 相反的,现在的刘琦在诸葛亮眼中是一个有血有肉有感情有责任的人。 很多地方,他甚至觉得刘琦与自己有共通之处。 只看刘琦如何对待自己,又是如何对待荆州的政务,诸葛亮就能品出来他的厉害之处。 刘琦抬起头,见诸葛亮来了,微笑着冲他挥了挥手,安排他坐下。 诸葛亮冲着刘琦长长作揖,道:“拜见君侯。” “诸葛亮,你来看。”刘琦冲着诸葛亮招了招手,让他来到自己的桌案前。 诸葛亮来到刘琦的桌案旁,看着刘琦桌案的最边上有一个托盘,里面摆着几样东西。 刘琦将正在批阅的简牍先行放在一边。 他指了指这个托盘道:“诸葛亮,你先看看这里面的东西都是什么?” 诸葛亮将托盘中的东西逐一浏览。 有刘琦亲自写给袁术的书信,也有天子敕封袁术为车骑将军的诏书,另有一些钱粮礼物的礼单列于缣帛之上…… 诸葛亮虽然年轻,但思绪很快,他立刻便明白了刘琦的用意。 看来早在见自己之前,刘琦在京中就已经与陛下商讨出了应对袁术的策略。 “君侯这是要派人送给袁术的?” 刘琦点头道:“是,我这次从关中返回荆州,第一要务,就是要结交袁术,而正巧,令叔和陶商被袁术阻拦于九江之东,我想这倒是一个跟袁术谈判的大好机会,只是……” “只是什么?” 刘琦仰头看向房梁:“只是我这边,一直缺少一个能够说动袁术,但同时又不会令袁术过于防备的能言善辩之士,其实我曾想过,我麾下的刘子扬或许还比较合适,但现在看来,你应该是一个能够打动袁术的选择……最好的选择。” 诸葛亮极为聪慧,很快就明白了刘琦的意思。 一则是自己出身于琅琊诸葛氏,而诸葛氏与袁术的关系一向亲密,这一次虽然诸葛玄的行为让袁术不高兴,但毕竟关系还在,若是由诸葛氏中人代表刘琦去交好袁术,等同于在袁术和刘琦之间放置了一份润滑剂来滑润两人之间的关系。 诸葛亮沉吟片刻后,道:“君侯若是要用亮,亮自无推辞之理,只是亮尚年幼,若是办不好的话,耽误了君侯大事,恐无颜面对君侯。” 刘琦认真地道:“诸葛亮,你且与我说说,你若是作为使者,去面见袁术,当施之以何法?” 诸葛亮低头认真地思考了起来,道:“亮若为君侯使者,面见袁术,当不出示君侯所赠袁术礼品,先以大义说之,并尽陈袁术如今的处境,为他阐明眼下困境,请其三思,同时阐明君侯对他的敬重,尽述君侯诚意……袁术虽然傲慢跋扈,心气高傲,却也不是不通情理之辈,亮先承其地位,再赞其功德,让后将君侯许诺给他的利益,分成几次徐徐而露。” 刘琦点了点头,道:“这就是我想用你的原因,你虽然年轻,但我观你处事极有条理,虽然略显稚嫩,但瑕不掩瑜,这趟出使,我相信你能做好。” 说罢,便见刘琦冲着诸葛亮笑道:“诸葛小友,为了汉室天下,也为了你叔父能够成功进入荆州,这件事,就就拜托给你了,可否?” 诸葛亮这趟来,纯粹是为了替自己的叔父来求刘琦帮忙,但没有想到,反倒是在刘琦的手中接了这么大的一个任务。 但不知为何,面对刘琦交给他的任务,诸葛亮竟然也没有丝毫的恐惧,反倒是被刘琦的信任所感染,心中涌起了热情与自信。 特别是刘琦今日那一句“诸葛小友”,在亲切之余,还让他觉得自己备受尊重。 第七百九十一章 黄叙平南 诸葛亮接受了刘琦的请求,愿意作为使者去九江郡与袁术谈判。 不过他在临行之时,向刘琦提出了一个要求,这个要求委实让刘琦没有想到。 诸葛亮也听说过刘琦的一些事迹,知道他早年发起护君联盟的时候,曾率兵北上中土,在南阳郡与袁术见过面,刘琦亲自担任使者去游说袁术,请对方让路给荆州军。 诸葛亮希望刘琦能够扮演袁术,并由自己来担任使者,演练着来试着说服刘琦。 虽然刘琦和袁术并不是一个人,但毕竟他见过袁术,也大概知晓袁术是一个什么样子,由刘琦来扮演袁术被说降,尽可能地将袁术会使出的手段或者是为难的套路统统使出来,如此一来诸葛亮实际去劝说袁术的时候,也会多上几分胜算。 这个要求不难,但却让刘琦对诸葛亮刮目相看。 诸葛亮身上似乎有一些强迫的性格,在做事的时候力求完美,即使是去当使者这种任务,他也要预先演练,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体会共情效果,以求将事情做到尽善尽美。 刘琦麾下虽然有许多的智者,但能够达到像是诸葛亮这样对自己要求这么高的人,目下来看,似乎还真的是没有。 从现在的少年诸葛亮身上,刘琦仿佛能够捕捉到那个“三顾频烦天下计,两朝开济老臣心”的忠臣身影。 责任心,在少年诸葛亮的身上表现的淋漓尽致。 …… 诸葛亮和刘琦演练了好几日,他们针对如何说动袁术做出了好几套方案之后……最终,诸葛亮在做足了准备后,成为了刘琦的使者,前往九江郡。 与此同时,刘琦下令将在蜀中的重要手下统统召回襄阳。 他将继续以襄阳为大本营,开始去对抗北方的强大敌人。 前番在益州,刘琦已经开始大力地普及镇西稻,而荆州十郡的气候,相比于益州境内更适合镇西稻的生长,虽然荀攸、蒯良、蒯越等人得到了刘琦的命令,在荆州大量地普及稻种,但由于没有刘琦亲自监督,再加上他们对镇西稻的效果将信将疑,使得稻种目下在荆州的普及率不及蜀中。 但即使如此,最近这半年来荆州水稻的整体产量也让人叹为观止了。 产量和税收增高了,但在刘琦看来,水稻的产量就荆州而言还是不够用! 要将整个荆州十郡的所有稻种全部更换,当辖境内的稻种全部变为镇西稻的时候,荆益两州的粮食产量将呈倍数的增长,到时候便是集中两州之力,供养凉州的法正,也绝对没有问题。 就是用粮食堆,刘琦也要在凉州堆积一个只属于他的天然马场出来。 但前提,他要有更多的粮草和物资。 诸葛亮离开了襄阳之后,刘琦就立刻着手开始派人整理荆州目下的政治与经济情况。 他要对于荆州和益州目下的财政收入,以及人口增长有一个大概的了解。 事实证明,因为摊丁入亩的实施和镇西稻的普及,使得荆州整体的财政收入在本年度上涨到了去年一整年的水平。 而人口,相比于去年刘琦荆州讨伐益州的时候,增长了近五十万口。 而刘琦现在不怕人口爆发式的增长,就算是这些迁移到荆州的人没有耕地,但只要有摊丁入亩的政策跟着,财政就不会缺钱,普通人黔首也敢生孩子,没有土地的附户也不怕交不起税,反倒是拥有太多土地的大族,持有土地的成本上涨,不得不开始抛售一部分土地。 而那些隐藏的人口,也在政策实施以来开始浮出水面,整个荆州税收达到了全面普及化。 当然,这样的做法也使得刘琦的辖境出现了另外一个问题。 那就是刘琦的辖境豪强叛乱一直没停。 去年讨平了一批,今年又开始叛乱了。 这点是毋庸置疑的,刘琦的政令大幅度的触碰了豪强的利益,让他们的资产缩水,他们自然是要反的。 但拥护他们反叛的人,则是锐减了,至少普通的黔首平民不可能。 但针对地方,刘琦通过数年的战争期间,已经积累了比他们要强大的多的军事实力,地方豪强要反叛,他自然是毫不留情的出兵给予剿灭。 诸葛亮刚走不久,桂阳郡就又出现了五名豪强联合本土大族挟众叛乱,声势不小,一时间竟携裹至数万人众,攻略县城,意图自守。 消息传到襄阳,刘琦并不着急。 这样的任蹦出来越多越好。 杀鸡儆猴……只要是敢反的,讨平后全部灭族。 到了这种时候,还怕得罪人么? 刘琦即刻找来黄叙,命他为平南先锋,率领一万精锐,水陆并进南下联合刘磐,一举歼灭桂阳郡的叛军。 黄叙在荆州也是和黄忠蛰伏了许久,一直以来都没有战事能够用上他,如今得了平南的将令,黄叙异常兴奋,满面笑容的领命。 “黄兄,你在襄阳随令尊驻守,这段时间只怕也是憋的够呛吧?这一次平定桂阳之乱,全凭你一人决断,刘磐只是负责支援你的军需用度,前线的所有战事,皆交由你一人负责,另外我会让满宠随行,你们二人一同前往,也好互相有个照应……对了,桂阳郡和武陵郡的郡国之兵,你尽可随意调用,若是不够,直接问刘磐要人就是。” 黄叙有点听傻了。 他沉默片刻,方才道:“君侯,桂阳的豪强叛乱,虽攻略县城,携众数万,但不过都是乌合之众,我有一万兵马破他们足矣,如何还要满宠随行?更不用调动郡国之兵,君侯未免太小心了吧。” 刘琦哈哈大笑,道:“给你这么多的人和兵源,其实并不只是让你剿灭几个反叛的蟊贼而已。” 黄叙一听别有隐情,立刻道:“君侯还有何吩咐,请尽管直言!” 刘琦冲他勾了勾手指,道:“这一趟出征,我想让你一举攻入交趾!平定交州诸郡。” 黄叙一听顿时浑身一个激灵:“打交州?” “你不敢?”刘琦微笑道。 “不,敢!敢……只是……” “只是没想到我会将这么重要的任务交给你,是吧?”刘琦微笑道:“交州乃是我军的大后方,地域广阔,人口稀疏,地势颇为险峻,又荒凉少兵,士燮手下虽无强将,但也毕竟在那里镇守多年,你不可大意,此事若成,你黄叙在我荆州诸将中,便可声名尽显,我也可以向陛下表奏你的功绩了。” 黄叙急忙向刘琦表示感谢,但他又有些不明白:“君侯,为何突然要下交州?” “拓展战略纵深,交州虽然落后,但气候条件与荆南相当,镇西稻只能在长江以南种植,如今荆、益二州都已经大面积耕种,若是拿下交州广为推广,必然又可大增我辖境的粮秣产量……粮食越多,人口越多,我的实力也就越强,只要我手里有足够的粮食,袁绍再强我也能跟他一搏!” 刘琦的想法没有错,镇西稻本来就是从交趾以南传到中原来的,论及种植地域,交州虽然炎热,但在气候上可以说是比益州更适合镇西稻的种植。 第七百九十二章 中原使者 黄叙领了军令之后,便开始整点兵马准备南征了。 黄忠在知道自家儿子出征之后,便立刻来见刘琦。 他对刘琦拱手道:“君侯,听说君侯让黄叙率兵平定桂阳之乱,可有此事?” 一段时间不见,黄忠虽然依旧健硕,但脸上却隐隐多出了几分沧桑之感,头上的白头发比起刘琦上一次见他的时候似多出了不少, 五年多前,黄忠刚刚投奔刘琦的时候,也就是四十出头,但是如今时过境迁,他已经是奔着半百年岁走的人了。 黄忠颇有些担忧地道:“君侯,不是末将不相信君侯的判断,只是叙儿原先出战,都是随同君侯,或是随着老夫一同征战,很少有独自率兵的时候,这次平定桂阳内乱,虽然对方皆乌合之众,但末将还是怕他不能够胜任,还请君侯仔细斟酌才是。” 刘琦摇了摇头,道:“汉升,你是当局者迷,在我看来,黄叙已经到了可以独当一面的时候,实话跟你说了吧,这一次出战我不光是想让他平定桂阳的内乱,同时还想让他协助我收复交州。” “什么?”黄忠闻言顿时一惊:“收复交州?这么大的事情如何要让他去做,况且君侯怎么突然就盯上交州了?末将愿意替君侯去收复交州!” 刘琦摇了摇头,道:“不需要,你是我军中的大纛,从今往后,一些平定四方的小战事就交给年轻一辈或是属下去做吧,你和我还需一同应付北方的敌人才是。” 黄忠有些不敢相信地道:“听君侯这意思,是想南北两线同时作战?只是以我们目下的实力,行么?” “若是原先,肯定是不行的,但是现在,镇西稻的普及和摊丁入亩政策的实施,保证了我们后续的军粮和人口,都有着巨大的潜力和支撑力,毫无疑问,北方人的实力是在不断下降的,但是我们的实力却是在不断增强的,而且这个局势在未来会越发的明显……而且现在对于我们来说,我们在南方的地盘越大,将镇西稻、摊丁入亩的政策普及的地域越广,我们自身的实力就会越发强大,所以从现在开始,我们对外不需在束手束脚,若有机会,就要开始不断地拓展地域……” “而交州往南,尚有林邑等国的大面积土地,百多年来,那里屡叛不止,就是因为我大汉朝的经济和政治中心不在彼处,汉人对他们的同化力较弱,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南方眼下产物充足,人口在未来将成倍地增长,再加上北方不断会有人南迁,我们中土的汉文化将会大面积地广布于南方,到时候再想继续向南开疆拓土,哪怕就是海外,我们还会畏手畏脚么?” 黄忠被刘琦说得楞住了。 他自然是想不到刘琦心中构建的这份替大汉朝开疆拓土的宏伟蓝图。 “汉升,现在有一件事需要你办。” 黄忠急忙正色道:“还请君侯吩咐。” “我要你立刻在荆州展开募兵,并要求荆南诸蛮部落尽显人丁,不过要对他们友善些,如今荆南诸蛮有了土地,又有了镇西稻种,粮食问题想来可以逐步解决,只要粮食问题得到解决,他们就不会复叛……我要你在一年之内,替我训练精卒五万!” “增兵五万?”黄忠的心一阵跳动:“能承担得了么?” 刘琦甩了甩他桌案上的简牍,道:“以荆州目前的粮食产量和赋税数量来看,完全承担得起!” 黄忠有些犹豫地道:“可是征募这么多的兵卒,对我们目下没有太多用处。” “眼下是没有,以后就会有的……随着荆州和益州的势力发展越大,各地豪强的叛乱也不会不断地增多……增兵是为了剿杀!” 毫无疑问,将军政和财政全部集中在手中,并将税赋分摊到土地之中,随着时间的越久也一定会触碰到更多而地方利益,而地方的那些土地主们的反叛也一定会络绎不绝。 但财政和军事只要同时牢牢地抓在手中,不论多少人反叛,也都可以镇压消灭。 改革和镇压,从古至今,这两件事就一直是密不可分的。 当叛乱的火焰燃烧到一定的时候,这个火焰就会开始逐渐微弱,而摊丁入亩的政策,也将会被世人认可为一种常态,而留存于世。 但毫无疑问,这期间会经历数不尽的坎坷。 而且目前归入土地中的税务,只是口算,而其他的赋税当下还没有归入田亩之中。 但汉朝赋税种类繁多,需要逐步精简,而且刘琦目下只是一个前将军、荆州牧,只是改变辖地内的赋税方式,在一定程度上而言,已经是冒了很大的风险了。 其实刘琦不用想,他在荆、益搞的这些事情,雒阳朝中的朝臣们定然是十有七八持反对态度,弹劾他的奏本估计已经堆满了刘协的龙案。 但之所以拿他没办法,一则是因为偌大的汉室天下,目下朝廷依旧只是受困于雒阳一隅之地,诸侯各自为政,朝廷根本没有能力也没有实力能够应付门阀和各诸侯牧守。 刘琦是朝廷的一大依靠,不能得罪。 二则,是因为天子刘协对刘琦的放任,他做什么,天子都觉得是对的。 …… 八月,襄阳方面又迎来了一位重要人物。 这个人是刘琦乃至于他麾下的任何人都没有想到的。 是曹操的使者——毛玠。 毛玠见了刘琦之后,代表曹操向刘琦施以问候,同时也表达了他的敬意。 “孝先先生上一次来的时候,刘某与曹孟德昔日还是对立之局吧?这多年的时间下来,我与孟德好像也一直不曾解开仇怨,如今你来这里替曹将军示好,不知所为何意?” 毛玠笑道:“因为当年两军阵前的战事害死蔡将军,骠骑将军对此一直是深以为责,但事实上,此事事出有因,实乃张邈等辈细作在军中暗施冷箭,毁我两家关系,曹将军因此一直与君侯不睦,心中深感委屈,今时今日,天下形势渐明,将军还是希望能够与君侯友好,共同扶保汉室,以安黎民。” 第七百九十三章 曹操的提醒儿 曹操让毛玠转达给刘琦的话,刘琦全都是当狗屁听的,什么共同扶保汉室,以安黎民,纯粹就是胡扯淡。 就算是要扶保汉室,大家也是各自扶保各自的,根本不需要对方帮忙。 不过曹操命毛玠持礼物而来,想对刘琦示好的诚意还是有的,不过具体是什么原因,刘琦一时间还没有考虑清楚。 在没有摸清对方套路的情况下,刘琦还是热情的接待了对方,毕竟伸手不打笑脸人,如今的曹操也算是称雄于中原,实力不弱,大家都是一方霸主,彼此之间面子还是要留的。 当然,刘琦目下也是非常的忙,他没有时间亲自接待毛玠,而是让刘晔,贾诩,荀攸,蒯良,蒯越等人代表自己宴请毛玠。 刘琦安排接待毛玠的人,都是他麾下的顶尖智士,他让这些人一同接待毛玠,毫无疑问,为的就是能够通过他们来看出一些对方的端倪。 至少他得知道,毛玠来此究竟是要干什么的。 …… 当天晚上,毛玠与荆州的一众谋士们喝完酒后,便回驿馆休息去了。 而荆州的一众谋士则被刘琦依次召集到自己的府邸。 蒯良见了刘琦之后,表示他们觉得曹操应该是惊惧荆州如今的势力,不愿意得罪刘琦,特意派毛玠前来交好……毕竟,刘琦已经是南天王,论及底蕴他或许没有袁绍深厚,但论及粮草的量产数,刘琦远超前者。 蒯越却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但一时间也想不到具体的缘由。 刘晔表示他觉得曹操是见天子与刘琦相善,又有刘虞坐镇朝中,希望通过刘琦在朝中谋取政治资源……这倒也是有些道理。 荀攸则觉得,曹操是想出兵攻打徐州,恐刘琦尾袭其后,故而前来交好。 听了一众人的意见之后,刘琦最后将贾诩召了过来。 贾诩进了刘琦的书房,刘琦遂命人上茶。 但贾诩此刻跟刘琦已经不外道了,他摆了摆手,示意自己不能喝茶。 “末吏喝这东西,晚上睡不着觉。”贾诩向刘琦如实汇报。 “文和,依你之见,你看曹操派毛玠此来示好,究竟所图为何?” 贾诩拱手道:“敢问君侯,不知其他几位与贾某一同宴请毛玠的先生,对此是何想法?” 刘琦也不瞒他,随将众人的说辞大致向贾诩讲述了一遍。 贾诩听完之后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捋着须子,仔细地思索了起来。 少时,方听他慢悠悠地道:“贾诩赞同荀公达的意见,若老夫站在曹操的角度上,眼下要做的,就是一举攻克徐州。” “所以,他为了防备我从后方偷袭他,特意派毛玠来对我表示友好?” 贾诩摇了摇头,道:“曹操虽想拿下徐州,但却不必刻意交好君侯,君侯若是想袭其后方,也不是他随意派几名使者,送些好处就能拦住的。” 刘琦对于贾诩的想法表示赞同。 他点了点头,道:“正是此理,那依照文和来看,曹操派使者来的目地究竟是什么?” 贾诩有些犹豫地道:“贾某倒是有个想法,但也只是猜度,不知准不准。” 谷  “准不准,你试着说说,咱们一起磋商。” 贾诩言道:“君侯觉得,曹操是个什么样的人?” 刘琦捋着须子道:“聪慧,果敢,有抱负,心志之坚远非常人。” 贾诩又问道:“君侯说曹操有抱负,那敢问君侯,曹操的抱负是什么?” 刘琦闻言沉默了,他开始仔细地思索了起来。 曹操是门阀高族中人,毫无疑问,他最开始得到抱负就是借着随同袁绍等人一起诛灭宦官,而兴旺家族,以个人的角度来兴旺整个族群,从而达到更高的政治追求,这是这个时代每个门阀中人都会有的想法。 而如今的曹操,已经在兖州诸多小强中脱颖而出,与他竞争的张邈,刘岱,鲍信,桥瑁等人全都陨落了,眼下只剩下他一个人占据着中原。 当然,为了占据中原,曹操也付出了极大的代价,那就是他为了今时今日的地位,与他昔日的好友张邈彻底决裂,并与整个兖州的士人集团为敌,在血拼中成了一方州牧。 甚至,他在军粮最为紧张的时候,甚至不惜向军粮之中参杂人肉干,也要控制他在兖州的主动权。 这当中,也体现了他上位者的狠。 这个时期的曹操,他心中的抱负究竟是什么,刘琦也说不准。 就在这个时候,贾诩缓缓开口说道:“依末吏看来,眼下天下大局已逐渐明朗,曹操想要的是称雄一方,继续保持他不受管制,割据一方的地位。” 刘琦揉了揉眉心,认真思考了片刻。 对于现在的曹操来说,或许就是这样。 他不是京城中西园八校尉之一,作为忠臣的职责,他在早些年就已经尽了,同时他又不是那名手握天子,执大汉权柄的司空。 现在的他,只是在血雨腥风中,用好友的性命,用家族的支持,用死人的肉干堆积出了一块属于他的广大地域。 经过了数年的时间,曹操已经体会到了身为一方霸主,将一切都掌握在他自己手中的快乐滋味。 当一个逍遥自在,称雄一方无人管制的外藩牧守,远比在朝中给人当臣子的感觉要好的多,哪怕大汉朝给曹操一个三公坐,他也不想放弃现在的生活。 “曹操派人结好我,是为了能够保全现在称雄一方的地位?”刘琦若有所悟地看着贾诩。 “不错,曹操虎踞中原,一是凭他与张邈和兖州士族决裂,还有他的狠辣,二则靠的是袁绍的支持……但是如今,袁绍愈发势大,曹操远有不及,且曹操本身也是门阀中人,除非有特殊的机遇,否则不能得罪袁绍……” 刘琦恍然地点了点头。 曹操的身份与自己这个宗室不同,他出身曹氏,昔日又与袁绍一同谋图宦官,可以说他眼下站的就是以袁氏为首的门阀士族的队伍,若是他再从这个队伍中脱离出来,就无有立锥之地了。 而贾诩嘴中的‘特殊机遇’,对于曹操而言,毫无疑问就是‘挟天子以令诸侯。’ 没有这个机遇,曹操永远都不可能对立于袁绍。 “但是,如今门阀与宗室之争,并非一面倒,以君侯为首的宗室,其实赢面也很大,若贾某是曹操,断然也不会将宝全押在袁氏身上,总得给自己一条后路,况且袁绍做事也非常出格,搞不好就会将曹操陷在里面。” “明白了,他是想和稀泥。”刘琦轻轻地摸着自己的下颚,眯起眼睛道:“眼下袁绍与朝廷的争雄已显端倪,谁得曹操,谁就能够占据绝对优势……姓曹的这是在给我们提醒呢!” 第七百九十四章 审计核查 贾诩的话深得刘琦赞同。 眼下的曹操既非昔年的那个门阀中人,又非与袁绍一起为了门阀利益而与宦官斗智斗勇的典军校尉,也非后来的那个权倾一方的乱世奸雄。 现在的他仅仅只是一方霸主,与孙坚、袁术等人的利益追求在本质上没有什么两样。 面对即将爆发的以袁氏为代表的门阀士人与以刘氏为代表的宗室之争,曹操最好的方式便是左右逢源。 或者说,现在的曹操已经看明白了,在这场战局中,他属于关键性人物。 袁氏若能得他,则对刘氏呈扑杀之势。 他若倾向于刘氏,则可逆推袁氏。 “文和先生,那依你之见,刘某当如何处置此事?” 贾诩轻声道:“虚与委蛇,且应了曹操的盟好之意,派使者前往兖州,回送曹操重礼,先稳住对方,然后再思今后当如何行之。” 刘琦点了点头,他明白贾诩为何要让他这么做。 眼下的局势尚不明朗,曹操究竟想干什么袁绍究竟想干什么,乃至于朝中的人是不是与自己最后也是一条心,所有的事情刘琦都说不好。 在局势不明朗的时期,他就需要先吊着曹操,待局势明朗之后,再做计较不迟。 …… 次日,刘琦接见了毛玠,与他详谈许久,对曹操的诚意表示感激,同时派使者随同毛玠一起返回兖州,向曹操表示自己的“友好”。 就这样,曹操和荆州方面的局势暂时形成了稳定势态。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刘琦在荆州开始主抓镇西稻的普及和摊丁入亩的效率成果。 政策是有利于普通黔首税收的政策,但相比于普通的百姓,门阀和豪强自然是会抵抗的,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历史上阳奉阴违的事情太多了,刘琦见怪不怪。 不过,见虽然是见多了,但却不能不管。 一定要把政策施行到底,刘琦现在不怕地方豪强造反,但就怕政策的渗透不够深入。 针对这件事情,刘琦还专门找一众手下们进行磋商。 当然,这当中并不包括蔡氏中人和蒯氏中人,包括一些其他的南郡豪门。 摊丁入亩的政策在根子上,也大幅度损害了他们的利益。 若是刘表和刘琦父子刚刚到荆州,施行这样的政策毫无疑问,蒯氏和蔡氏一定会一起反他。 但是事到如今,他们心中虽有怨言,却也只能遵从。 因为荆州的主要军事权力和财政权力,已经到了刘琦的手中,在权力集中的情况下,大族想要存活,只能依靠刘琦。 但在这件事上,他们终归与刘琦不是一条心。 所以,刘琦主要找能够与他商量这件事的,是目前家族利益还不受摊丁入亩损害的荀攸、贾诩、刘晔等人。 经过了一番商议之后,刘晔说了一套详细的办法。 “自古施行新政,则必须要有要人监管,君侯先前已经设立三法署,此事自然要由三法署监管,确保各郡、各县两税赋完全摊入了田赋当中,同时针对各郡县呈报上来的田亩数量,不论是旧田还是新田,下派专人进行考证,查清核实地方是否偷瞒藏报!” 刘琦点头道:“子扬之言甚是,只是三法署要清点此事,必然要有大量的人力投入,人说实话,哪都有,重要的是该用哪些人……大部分的官员,还是和地方望族豪强沾亲带故,恐彻查不利。” 刘晔也有些头疼。 想要彻底规避这种情况,就要将派往各地各县清查的人的身价档案,全部捋顺一遍,然后再看哪个人和哪个郡哪个县的关系较少,从而彻底规避这种家族裙带式的问题。 问题是,大汉朝四百余年,各郡县豪强家族林立,彼此之间盘根错节,想找一个和本州官员和地方豪强没有一点关系的家族,实在是太难了。 荀攸捋着自己的须子,没有说话。 对于摊丁入亩的策略,荀攸在一定程度上是非常欣赏的,能够想到这种办法来实现田亩计算无从欺瞒,同时又使民间无包赔之苦,这是非常了得的。 但是,荀攸身为颍川高门中人,对此自然也不甚喜,虽然他知道此举缓和了各阶层之间的矛盾,同时也能够长久地维护最高层人的利益…… 所以他不好发声。 厅堂中陷入了一阵短暂的沉默。 最终,刘琦还是看向了贾诩:“文和先生,你有何法,不妨试言一二?” 贾诩心下一叹,虽然他知道刘琦最终还是会问他,但说实话,他委实不想当着刘晔和荀攸的面献策。 毕竟,这事若是传出去,可是个得罪人的事。 “末吏目下也无甚好的办法。” 刘琦一听,心中就明白是怎么回事。 “这样吧,你们且先回去,好好思量,针对此事到底有什么好方法,不妨给我拿来,咱们再仔细研究。” 几个人一同起身,道声:“诺。” 三人走后,刘琦一直在厅中,静静等待。 若是等不来信,那回头他就得跟姓贾的好好谈谈心了…… 但贾诩最终还是没有辜负刘琦的期望。 很快,便见许郸急匆匆地赶回了刘琦的府邸,向他献上了一份简牍。 仔细一问,是这几位谋士在离开府邸之后,贾诩借口如厕,慢了那几人一会,随后将一份早就准备好的简牍,悄悄给了许郸,让他帮忙转给刘琦。 刘琦将那简牍展开后一看……连字都不是贾诩自己写的。 “善藏者,就是不想让人抓住把柄啊,活得真累。”刘琦无奈地摇了摇头。 次日,刘琦下达命令,着襄阳学宫、长沙学宫、西陵学宫等荆州主要学宫,每一间学宫推荐一百名十七岁以上的学子名册和履历到州牧署,因牧署有临机要务,需要用这些学子。 同时,刘琦将消息散播在各个学宫,这一次州府所要处理的临机要务,若是被选中的学子能够做得好,可以算作科考成绩,酌情给予评优。 荆州已经连续三年施行科考制度了,各郡的储备官员,就算是要走门子,但也同时要走一遍考试的流程,这是硬杠,不容变更,这在一定程度上而言,是为了维护参考的公平制度。 虽然不能够直接酌情提拔,但若是能够算在科考的成绩中,对于这些士子也是天大的好事。 一时间,整个荆州报名为州署这次临机要务而主动献身的学子络绎不绝。 当刘晔、荀攸、蒯越等人知道了刘琦的举动后,不由皆在心中大感佩服。 君侯当真是高明。 这次对摊丁入亩施政情况的深入检查,他不用在职官员,而改用各学宫的学子……摆明了就是不想给 荆州学宫的学子,本土学子只占一部分,很多都是从北方各州郡南迁过来的,由于离开了故土,没有家族基业庇护,他们做梦都想在荆州当官,重振家族的往昔峥嵘。 而在这种原因的促使下,他们必然会兢兢业业地为刘琦卖这一次命!绝不会有半分疏漏。 而由于摊丁入亩主要审查的田地,编审之年,一旦核实准确了,照例造册,则无需再加稽核,以后若是再行稽查,只需在原有田亩之上另加新田即可。 第七百九十五章 刘琦得子 一转眼,夏天过去了,建康三年的秋季到来了。 今年荆、益两州的粮食收成极为丰厚,丰厚到让刘琦也有些惊讶。 各郡县的仓禀皆满,府库承载不下,陈粮日增,各地郡署和县署都在向上官提报,申请增设粮仓府库。 听着是很麻烦的事情,惹的一众官吏们很是慌张,但毫无疑问,这是天大的好事。 刘琦躺在院落中的摇椅上,将手中的简牍合上,满意的点了点头。 人口的增加,粮食的充盈,政策的贯彻落实……使得他有余力去拓展的更多的事情。 毫无疑问,以荆州的地理位置来说,扩大水产养殖业,对于普通的百姓来说,在粮食充足的基础后是非常有必要的又一项产业拓展。 因为摊丁入地的实施,使得荆、益人口在日后逐渐扩增,生产力得到一定的解放,而入今荆益之地粮食不缺,在这种情况下扩大内需产业就是重中之重。 自春秋战国时起,中华大地就有了养鱼学祖范蠡所著的《养鱼经》,主要介绍了养鱼的池塘条件和繁殖方法,发展到了汉朝,主要的养鱼种类为鲤鱼,同时养鱼不仅仅只是限制池塘,更多的是在湖泊等大水面中养鱼。 荆州的地域对于养鱼业来说,条件可谓是得天独厚。 因此,刘琦下达了政令,鼓励水产业降低此类赋税的同时针对青,草,鲢,鳙等鱼种进行养殖,由此让养鱼业进入一个新的阶段。 当然,刘琦在这方面的知识储备几乎等于零,但他却要求荆州学宫将各地养鱼业的经验和养殖方法收录在册,定期更新经验,特别是对鱼苗的生产季节,鱼苗习性,人工投饵,粗养转精养等进行妥善的记录并及时更新。 另外,粮食的高产,也促进了酿酒的产量。 刘琦知道,对于眼下这个农业社会而言,盐、铁、酒属于一个国家的经济命脉,就算是粮食产量高了,社会资源多了,但这三样东西的出产,定价,销售以及分配,一定要由以自己为代表的官署机构说了算。 而且一定要一直执行下去,狠打私贩绝不手软。 一旦放手,就很容易将好不容易抓到手的中央集权,再次洒落到那些地方大族的手里,从而再走一遍汉朝因为地主豪强势力过强而走向灭亡的老路。 能够左右经济的资源,一定要掌握在国家手中,这是稳定局势的基础。 “君侯!君侯!”典韦的大嗓门从门口传来,将刘琦从遐想中拉回了现实。 “这么大声干嘛?”刘琦用手指掏了掏耳朵眼道。 “夫人来信了!大喜事,大喜事!”典韦笑呵呵地冲到了刘琦的面前,那巨大的身形冲刺的速度极快,晃的刘琦都以为典韦会将自己撞飞出去。 不过,典韦口中的大喜事,刘琦心中大致也有数是什么。 他猛的站起身,道:“是不是昭姬生了?” 典韦奔到刘琦的面前,晃荡着自己硕大的脑袋,将一份缣帛递给了他。 刘琦急忙拆开来看。 果然不出刘琦所料,蔡觅给他的家书之中,写的就是关于蔡琰生子的事情。 蔡琰不负众望,为刘琦生下了一个男孩。 “我有儿子了?”刘琦看完信后一阵激动,他急忙低头再次看了一遍蔡觅写给他的信,确认了自己并没有看错。 他哈哈大笑:“我有儿子了!哈哈,我有儿子了!” 说罢,他又看向典韦:“典君,我有儿子了!” 典韦使劲地点头道:“好事!好事!” “你有几个儿子?” 典韦竖起两根粗大的手指,憨笑道:“我有仨” 刘琦的笑容一下子僵硬了。 好吧,跟他相比似乎也没什么可兴奋的。 他恢复了正常,轻轻地咳嗽了一声,将书信收了起来。 “唉,可惜相隔甚远,孩子在成都,我一时半刻却是见不到的。” 典韦挫着手道:“小孩子身体弱,颠簸不得,眼下也只能是让君候父子分离一阵子了,君侯不要着急,早晚能见到。” 刘琦叹息道:“这确实是无可奈何的一件事,但为了孩子的身体,也只能是认了……只是孩子不在身边,这名字又该怎么办?” 典韦摇晃着硕大的脑袋道:“君侯急糊涂了不是?给孩子起名字,自当由君侯亲自来起,旁人怎能代劳?纵然蜀地与襄阳相隔数千里,但君侯若是真给孩子起好了名,咱们荆州也不缺快马,就派人持君侯家书,八百里加急飞速入京,不就得了么!” 刘琦伸手拍了拍典韦的肩膀,道:“想不到这一次,你的思维居然要比我快,我这真是当局者迷了。” 说到这的时候,便见刘琦开始满院的转悠,一边转一边思索。 “起个什么名字好么?”刘琦摸着下巴仔细地寻思着。 少时,却见他重重地一拍手,道:“有了。” 说罢,便见他冲着里面喊道:“来人啊,取笔墨和桌案来!” 府中的侍从行动很是迅速,不多时就把桌案和笔墨还有缣帛端到了刘琦的面前。 刘琦伸了伸手,撸起了长袖,持起毛笔,旁边的典韦则帮着他磨墨。 刘琦在缣帛上,用飞白体工工整整地写下了两个大字。 刘兴 “刘……?这个念什么?”典韦喃喃地重复了一遍。 “刘兴……兴国安邦,中兴汉室,扶保陛下!”刘琦转头看向典韦,道:“名字么,不用起的太雅,只要能够表示我辈对大汉的赤诚之心,便足够了。” 典韦一个劲地点头道:“是!是!君侯所言甚是!这名起的好!” “派人,将这两个字快马加鞭送往蜀中,亲自交于夫人手上。”刘琦一伸手,将那缣帛交给了典韦。 典韦急忙伸手接过,然后匆匆忙忙的去安排人了。 “站住!”刘琦突然冲着典韦喊了一句。 典韦一下子就停了下来。 “何事?” “告诉张允,将我适才说的那三句话,让卫士署的人在各州郡中广为传颂,明白吗?” 典韦不明所以地看着刘琦,忽然想不起来刘琦适才说什么了。 刘琦长叹口气,道:“兴国安邦,中兴汉室,扶保陛下……” 典韦闻言恍然大悟。 “诺!” …… 不久之后,各州郡都开始传颂刘琦得子之后,为儿子取名,寓意为‘兴旺汉室,扶保皇帝’的意思,其忠君爱国之心日月可鉴。 刘协自然也知道了这个消息。 对于刘琦的忠心,刘协很是满意,当下亲自派人前往襄阳慰问,对刘琦得子表示祝贺。 而河北方面,袁绍派遣使者入京,表示愿意遵从朝廷的旨意,派兵北上征讨三王部和鲜卑诸族,同时还会负责督促南匈奴王庭返回美稷县驻扎,不让它们威胁到雒阳的通知。 刘协对此很是开心,在他看来,袁绍此举属于自己举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有苦只能往肚子里咽! 但王允,刘虞,李儒,杨彪,朱儁,士孙瑞等人却不这么想。 这些人都深知袁绍的秉性,在他们看来,袁绍是不可能让自己吃这种哑巴亏的,他一定是还有什么后招。 第七百九十六章 袁术的需求 秋收之后,刘琦开始在荆州和益州的郡中进行酒类的管制。 南方粮食的产量日益增高,税收均入田亩,使得粮食开始出现大批的盈余。 毫无疑问,粮食的盈余在南方所刺激的第一产业,则必然是酿酒产业。 而如今刘琦能够想到的,就是完全专卖、间接专卖、商专卖。 酒业的利润在这个时代是巨大的,但以官署的能力,不可能将所有的酿酒坊都弄成官酒坊,这是完全不现实的。 所以可以将间接专卖和商专卖的同时进行。 针对酿酒行业,眼下还是只能由官署承担酒业的某一环节,其余环节由民间负责,荆州方面目下下定的政令就是由官署提供场所,酿具、酒曲、酒户自备,向官府交纳酿酒的税费,酿酒数量不限,销售自负。 这当中,特别是酒曲的生产,必须要由官署自行垄断,而私产酒曲,将被定性为重罪,决不轻饶。 庞统如今已经长大了,虽然依旧是有些稚嫩,但却已经到了可以参政的年纪。 蜀中的政事目下趋于平稳,庞统也被刘琦从益州调了回来,而酒政这件大事,刘琦让庞统参与其中,力争让他得到锻炼。 十一月中旬,诸葛亮从淮南返回了襄阳,向刘琦禀报这一趟出使的结果。 按道理来说,作为使者根本用不上在袁术那里滞留这么长的时间,但袁术这块骨头毕竟相对比较难啃,诸葛亮在那里待了很长的一段时间,慢慢地与袁术磨。 不得不说,诸葛亮的年纪虽小,但能力还是非常强的,与一方牧守袁术交涉了一个多月,最终将袁术的观念慢慢扭转了过来。 原先虽然没有答应与刘琦合作,但似乎对荆州一方,也没有了当初那么大的成见,特别是如今袁绍的声势如日中天,他身为大将军几乎占据了北面的半壁江山,势力之大放眼天下无人可及。 袁术不嫉妒么?那是不可能的。 诸葛亮抛转引玉,将刘琦给予的利益一点一点地向其徐徐而露,一点一点地赢得袁术的好感,最终又将车骑将军这个重磅炸弹扔了出来,总算是博得了袁术的好感。 最终,袁术答应了诸葛亮的和睦要求,并命人放诸葛玄和陶商过境。 同时,袁术派杨弘为使者,反带礼品前来荆州与刘琦交好。 主动派使者与人交好,这在原先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诸葛亮的表现得到了刘琦的嘉许,当即任命诸葛亮为自己的掾史,先跟随在自己的身边。 同时,刘琦将诸葛亮引荐给了自己的一众属下。 大多数人对这个年轻的小掾史并没有什么感觉,看他年纪轻轻的,并没有对他产生太多的重视。 唯有庞统对诸葛亮上了心。 因为在刘琦手下的一众人中,只有诸葛亮跟自己的年岁相当,这让一向有些自负的他,在不知不觉间,心中多少产生了一些危机感。 两日后,杨弘的使者团抵达了襄阳,刘琦亲自接待了他。 双方一见面,不谈别的,先是一起义愤填膺地痛骂袁绍。 若想关系和睦,就必须要找一个能够引起共情的目标,不论这个目标是共同喜欢的,还是共同厌恶的,都可以增强双方之间的联系纽带。 毫无疑问,袁绍就是最好的纽带了。 痛斥了袁绍一番之后,杨弘义愤填膺地对刘琦道:“刘将军,后将军说了,袁绍乃是袁门中的忤逆之臣,合该讨之,若非后将军眼下实力不济,定当集齐两淮之兵,提兵北上与袁绍一决雌雄!” 刘琦叹道:“说句实话,鲜卑乌桓入境,南匈奴王庭南迁,在我看来,背后的推手一定就是袁绍,可惜我没有证据,不能指责他的罪行……不过袁绍有此想法,其不臣之心昭然若揭!” 杨弘叹息道:“可惜我家后将军如今实力不济,难能为国分忧啊。” 说罢,一个劲地摇头苦叹。 刘琦何等精明的人,只是大略地一瞅,就知道对方说这话的意思。 说白了,适才所有的话不过都是铺垫,依照袁术的性子,派人为使者回礼,肯定是想从自己手中索取更大的好处。 只是这好处是什么,刘琦还真得好好听听。 “后将军占据两淮,兵精将勇,实力强劲,怎么会实力不济?” 杨弘长叹口气,道:“近年来,两淮之地连遭大旱,水患频频,江淮百姓颗粒无收,饥荒遍地,后将军为救济灾民,几乎耗空了府库,如今又如何有实力能够远征呢?” 刘琦做出恍然状一拍额头。 “原来如此……唉,难怪以袁公这等雄伟善谋之士,现如今还困守于淮地而不能展足,原来竟是因为粮草所累……这样吧,袁公若果真能够匡扶汉室,与我等共抗强敌,袁公出兵所需的军粮用度,全部由刘某承担,如何?” 杨弘长拜道:“君侯高义,实在令人敬佩,只是我淮南军民百万,纵然能得君侯解救一时,难道还能指望君侯解救一世不成?终归不是长久之计啊。” 刘琦轻轻地一挑眉毛,道:“杨君眼下何意?” 杨弘轻轻一咳:“两淮百姓也是大汉黎民,可眼下却因为天灾人祸,吃不饱穿不暖,大多数人生活在垂死边缘,君侯于心何忍?” 虽然没有明说,但刘琦心中也差不多明白了。 他对杨弘道:“先生之所请,我大概清楚……先生一路劳顿,且先去驿馆休息,晚上自有人替刘琦设宴席招待先生,至于江淮百姓衣食不暖的事情,容我细细再思。” 杨弘站起身,向刘琦施礼拜别。 此时,暖阁之侧的木屏后面,尚有蒯良和贾诩两个人在旁细听刘琦接待杨弘。 待杨弘走后,便见贾诩和蒯良一同走了出来。 刘琦伸手请他们二人坐下。 “二位听明白了他的意思吧?” 蒯良和贾诩都是老谋深算、精通谋略之人,虽然杨弘说得隐晦了一些,但他们两个人都是听出了杨弘的话外之音。 蒯良转头坐在座位上,他低下头,捋着自己的须子,突然一阵剧烈的咳嗽。 “咳、咳、咳!” 蒯良咳嗽的声音极为空洞,让人听着很不舒服。 “子柔公,你没事吧?”刘琦关切地道。 蒯良拿出袖子中的巾帕,擦了擦自己的嘴,轻轻地吐出了一口痰。 低头看去,触目所及的是一片鲜红。 蒯良面色不变,将巾帕折上,握在手中,不以为意地道:“不妨事,只是一点小风寒,回头找张神医开些药,调养调养就好了。” 刘琦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却见蒯良长叹口气,道:“君侯,袁术这是想要来问我们要镇西稻的稻种了。” 第七百九十七章 稻种之争 听了蒯良的话,刘琦和贾诩的表情并没有任何的变化。 因为他们两个人也已经猜到了袁术派人来此的用意。 镇西稻一开始被刘琦广为推广的时候,各路诸侯牧守或许不会将这什么劳什子镇西稻种当回事。 但是如今,益州和荆州连续一年几熟,刘琦辖境内的水稻总产量每年成倍数的往上翻长,如今刘琦下辖的郡县库府仓禀丰腴,粮食多到用不完。 在这个人人都以粮食为天的世界,刘琦手中所掌握的,就是天下间最锋利的武器。 但很可惜,水稻只能够在南方种植,像是曹操和袁绍这一类的人,就算是眼馋镇西稻的稻种,但这稻种只能够在南方生长,不适用于他们的辖地,就算是刘协的雒阳,也根本无法让镇西稻成活,不然以朝廷的立场,或许早就问刘琦伸手要稻种了。 朝廷还有北方的诸侯牧守虽然眼馋镇西稻,但即使得到了镇西稻却没有用。 但坐守在江淮的袁术不一样。 九江郡和庐江郡的气候,包括种植的农作物跟荆州基本无甚差别,镇西稻能够在荆州生长,那也自然能够在淮地生长。 寿春周边经过袁术多年的横征暴敛,早就已经是破败不堪,而且近些年来淮地也确实如同杨弘所说的,天灾人祸不断地袭扰着淮地,百姓易子而食的事情已经成了普遍现象,百万人众,皆饱受水深与火热。 而袁术本身,也已经支撑不住了,九江郡的库府根本无法支撑他巨大的开销,说实话,袁术虽然有军队、有将领有谋士,但在财政上,他目下正处于崩溃的边缘。 虽然财政处于边缘,但在这个时代,特别是战争年代,想要救他的方法也很简单,因为这个时代的经济形势也并不复杂。 说白了就是粮食够,让军民都能吃饱就行。 看似很简单的一个要求,事实上目前在大汉境内,除了刘琦之外,谁也做不到。 故而,镇西稻稻种可谓是弥足珍贵的。 “君侯是什么想法?”贾诩问刘琦道。 刘琦呵呵一笑,道:“按照常理而言,我当然是不愿意给了。” 很正常,镇西稻乃是粮食量产的利器,是他称雄于天下的一大支撑,这样的好东西,神经病才会愿意拿出去给人分享。 但是…… 蒯良一边咳嗽,一边道:“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只是镇西稻如今已经大面积地普及于荆州、益州……何止一郡耕种?何止百万黎民用他做稻种?荆州辖境何止千里,田亩之数何止万亩?数百万百姓用它作为耕种,难道君侯还能看住他们每一个人,不让他们将这稻种传到淮南去?” 蒯良说的话,刘琦心中明白,这种事情,当然是看不住的,也没法看。 这稻种又不是国家机密,只能藏在他一人手里,别人想拿也拿不走,一旦问世,传遍世间只是早晚的事情,就看他到底能看住多久的问题。 “话虽然如此,但我若是下达严令,禁止稻种外流,袁术想要拿到稻种最少也要拖上一段时间,而且这稻种与原先各郡县所用的水稻不同,想要每年多几熟的话,还是我荆、益中人眼下最有话语权了。” 蒯良无奈道:“可是,就算是拖上一段时间,又能拖延多久呢?几个月?就因为这几个月的时间,为了一个早晚都会被袁术拿走的稻种,我们何必要得罪他呢?” 刘琦砸吧了一下嘴,虽然有点不爽,但道理就是这么一个道理。 “咳咳咳!”蒯良突然一阵剧烈的咳嗽。 刘琦吓了一跳,急忙起身走到蒯良身边,替他抚胸顺气。 但是蒯良一个没注意,却终归还是咳了一口血出来。 鲜血落在手掌上,红彤彤、红艳艳的。 刘琦吓了一大跳:“子柔公,你咳血了?” 蒯良轻轻地摆了摆手,道:“不妨事,不妨事。” “还不妨事?”刘琦急了:“来人,速速去找张神医。” …… 蒯良不愿意离开,但刘琦已经明显看出他眼下身染重疾,若是再不回去好好休息,只怕会危及生命。 蒯氏首领,乃南郡重要的柱石,不能有失。 刘琦让自己府中人将蒯良送往家中,并卓人通知张仲景,赶紧去蒯府替蒯良诊治。 蒯良被送走之后,暖阁内便只剩下刘琦和贾诩两个人了。 刘琦看向贾诩:“文和,你觉得这镇西稻种的事情,该如何处置?” 贾诩拱手作揖,道:“镇西稻已经广布于民间,要流传出去,只是早晚的事情,这事是无法阻挡的,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蒯公所言甚至,我们没必要因为这事,而耽误和袁术结盟。” 刘琦砸吧砸吧嘴,心中多少有些不快。 “不过,就算是给了袁术稻种,他这稻种拿的,也许还会挺烫手的。”贾诩又慢悠悠地补充了一句。 刘琦侧头看向他。 这个老毒物,又想出了什么毒辣的法子不成? 贾诩慢悠悠地道:“依君侯之见,在我大汉境内,能够种植镇西稻的牧守,现下还有几人?” 刘琦笑了笑:“镇西稻只能在南方种植,当下除了我荆,益之外,只有江淮扬州之地可以大面积种植,如此说来,得镇西稻能用之者,唯有袁术与孙坚二人。” 贾诩道:“不错,镇西稻虽然好,但真正能够用的上镇西稻的人,也只有君候,孙坚,袁术三人而已。” 刘琦一开始没太明白贾诩的意思,但稍稍寻思一下,就琢磨过味儿来了。 “你也太毒了吧?” 贾诩叹息道:“贾某可以不毒,我若不毒,待孙坚和袁术得到了镇西稻的稻种,在各自的地盘上种个两三年,届时他们不缺粮食,可随意征战,虽不能成为君候的大敌,却也必然会成为君候的肘腋之患。” 刘琦淡淡一笑,没说话。 这就算是默认了。 “扬州之地,若是能拿下来,则整个大汉朝能够种养镇西稻的州郡,就全都在君候的手中了。” 刘琦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再下严令,严禁镇西稻种外传,所有的稻种全部由县署和郡署统一收放,不允许一颗流外……但估计也就只能阻拦一时也。” 贾诩笑道:“一时便足够了,回头君候将稻种随杨弘一同送往九江,则可静观其变。” 刘琦摇了摇头:“静观其变,不是我的处事方法,还需再加一把火才是。” 第七百九十八章 袁刘之交 刘琦找来了杨弘,表示愿意出一部分粮草供给袁术的军队使用,同时还会送镇西稻的稻种给袁术,让他在两淮境内种植,用以供给军民。 杨弘得到了刘琦的许诺之后,大喜过望,他兴奋地从座位上站起身来,一个劲地向着刘琦拱手作揖,口中直言“感谢刘益州救我江淮百姓于危难之间,我江淮两岸百万军民,定不敢忘刘益州之大恩大德。” 杨弘谢完之后,刘琦抬手挡住了他的话头,道:“且不忙谢,我给你家袁将军镇西稻的稻种,同时还给你家袁将军军需所用的粮秣……是有条件的,你将这条件传达回去,他若是应允,则一切好说,若是不应……这事恐怕还有些难办了。” 杨弘闻言,心中不由“咯噔”一跳,一种不好的预感瞬息间蹿上了他的心头。 其实杨弘在来之前,就已经跟袁术就这件事商量过了,镇西稻种这么大的事情,刘琦不可能平白无故地送给他们,一定会对袁术提出要求的。 袁术别的倒是不怕,主要就怕刘琦问他要人质。 若是刘琦真开口问袁术要他的长子当人质,袁术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杨弘忐忑不安地问道:“敢问君侯对我家将军有何要求?” “很简单,公路将军与我同盟,共同对付叛逆袁绍,但毕竟是自家兄弟,又都是天下门阀的表率,若是让公路将军和我一同联手出兵对抗袁绍,多少有些不妥。” 杨弘没摸清楚刘琦的用意,遂道:“那敢问刘将军想让我家袁公做什么?” 刘琦的两只手在轻轻地搓着,笑呵呵地道:“袁绍称雄于北方,势力强大,凭我和朝廷之力,与其抗衡倒也不是问题,只是现在还有一个人颇有实力,若是袁绍与他联合,只怕对我或是对袁将军,都不是太好。” 杨弘自然明白刘琦口中的这个人指的是谁。 “刘益州口中所言者,是曹操?” “是他。”刘琦淡淡地言道:“就是曹操。” 杨弘疑惑地道:“君侯想让后将军怎样?” 刘琦站起身,来到厅堂的舆图之前,用手在上面轻轻地点着,道:“如今的曹操全据兖州八郡,同时还占有豫州北部,就实力来说在天下诸牧守当中靠前,只是他地处天下正中,四方皆敌,这是他的弱点。” “据我所知,曹操下一步的目标,就是刚刚受到过公孙瓒进攻的徐州,不出两个月,曹操必举兵东向,若他的兵马离开中原,我意请袁将军率兵北上,攻取豫州,不知杨君可否替刘琦转话于袁将军?” 杨弘没想到刘琦居然会提出这么一个意见。 不是要人质,而是要袁术攻豫州? 这是想要作甚? “君侯,这件事么……” 刘琦抬起手挡住了杨弘的话头:“这件事,杨先生怕是做不得袁将军的主,还请先生火速赶往淮南,向袁将军转达我的意思。” 刘琦虽然是笑着说的,但说话时候的态度坚决,杨弘知道在这继续跟刘琦纠缠是没有结果的。 本来就是己方目下有求于刘琦,现在人家提出要求也无可厚非。 杨弘再不迟疑,遂向刘琦告辞。 杨弘走后不久,张允前来面见刘琦。 “伯瑜,你找我?” 刘琦示意张允坐下,道:“兄长知道吧,我昨天已经命人下达严令,各郡各县将镇西稻种统一控制起来,禁止外流。” 张允忙点头,称赞道:“此事我自然知晓,君侯此策甚是高明,镇西稻种乃我军之根基,有此物在手,我荆、益之地便可永立于不败之地……君侯真乃旷世之英主也,远见卓识,着实是令人叹服……” 刘琦伸出手,停止了张允的吹捧。 “我有件事让你办——急事!” “什么事?君侯只管吩咐!” “我会在全境禁止镇西稻种的外流,但在长沙的益阳,与荆蛮的互市上,我想在流通一些镇西稻的稻种……这事靠你了。” 张允一开始有点没太听明白:“君侯不是已经将镇西稻的稻种禁了么?这在互市上又该如何流通?” “黑市、黑市交易,明白么?” 张允呆愣楞地看着刘琦,半晌方才反应过来:“黑市交易,为何要交给咱们卫士署处理?” 刘琦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正因为是见不得光的交易,才交给你们去办,不然呢?我让各郡的郡守和县令去操办不成?” “是、是!君侯说得是,可是末将不明白,要将稻种打入黑市,为何偏偏要选中益阳的互市?” 刘琦眯起了眼睛,道:“因为那里,离近扬州,而且荆南之地离南郡中枢较远,孙氏在扬州,若是想做些什么动作,第一选择必然就是益阳。” 张允吃惊地道:“君侯是想将这些稻种传到扬州去?万万不可,如此岂不是便宜孙氏的那帮贼子!” 刘琦的嘴角扯出了一丝笑容:“传过去倒是可能传过去,但好不好用却是另一回事了。” 张允有些不解地道:“什么意思?” “兄长可知春秋时期的楚人文种?” 张允点了点头道:“自然知晓,此人乃是越国大臣,为越国灭吴献上九策,功劳赫赫……君侯你说他作甚?” “兄长既然知道文种,又何必害怕稻种外传?古人先贤不是已经给我们做过榜样了么。” …… 杨弘快马加鞭地赶回了寿春,向袁术提出了刘琦的要求。 针对刘琦让他出兵拿下豫州的事情,袁术颇为惊异,因为他看不到这件事中对刘琦有什么好处。 但阎象却指出了刘琦在当中的利处。 “以陛下为首的宗室朝廷,眼下的大敌乃是袁绍,一旦两方对垒,刘琦必要全身心地对抗袁绍,没法分出多余的心思抗衡旁人,而曹操毫无疑问很有可能成为袁绍最强大的臂助,刘琦让袁公去攻豫州,就是为了让曹操对宗室与袁绍之争插不得手。” 袁术捋着须子,认真地思考了起来。 “刘琦拉本将为其盟友,寻机击溃袁绍,此乃常理,倒也是无可厚非,只是这豫州到底是打还是不打?” 阎象慢悠悠地道:“曹操如今的势力渗透到了豫州境,但也仅仅只是限于豫州北境,而且时间太短,掌控力量不强,他若是真要往徐州去,后方没有多少兵将,将军一鼓作气,拿下豫州,乃是正理!更何况,豫州的汝南郡乃是将军故土,袁氏在那里的声势甚隆,汝南人口又多,袁公一旦入了豫州,则势力必将大增,我们眼下犯愁的也不过是军粮而已,但如今刘琦既然愿意提供给将军粮秣,我们有此良机,又为何不为呢?” 第七百九十九章 黑市的稻种 “不错!合该为之!”袁术重重地一拍手,道:“有此良机而不取汝南,实乃天大憾事!” 阎象皱眉道:“曹操若是东征,我们出兵进取汝南和颍川,拿下这两地不难,难就难在,曹操若是回兵来攻,我们是否拦得住他。” “曹阿瞒有甚可惧?他若回来,袁某自敌之。” 阎象忙道:“末吏倒是不担心将军用兵之能,只是我淮南屡经战事,时有败绩,如今虽军队齐全,但士气不振,刘琦虽然应承给我军军粮和稻种,但想来也不会太过大方,军粮或许仅够支撑数月之用,而稻种想要获得收成,也非一时,若是曹操回军与将军鏖战,一时间不能破之,时间一长粮草不敷,却该如何是好?” 阎象反问袁术,袁术自然是一点想法都没有。 “你说怎么办?” “孙坚虽已经与袁公分开,自在扬州创业,但终归还是以袁公为尊,末吏觉得,袁公想兵伐豫州,不妨约上孙坚,承诺拿下豫州之后平分其地,我军与孙坚如今也算是唇齿相依,想来孙坚必会应允的。” “找孙文台……”袁术默默地念叨了一会:“也是个路子,回头派人去吴郡,邀请孙坚共同出兵!” …… 次日,袁术麾下的信使就携带着袁术的信函,飞一样的向着荆州方向而去。 刘琦接到了袁术的消息,却是袁术答应了刘琦的请求。 只要曹操兵马东向徐州之日,他就会立刻率兵北上,去占据豫州。 刘琦厚待了袁术的信使,并告知他,够淮南一半用地的稻种随后就到,剩余的一般和军需粮秣,将在袁术出兵的时候一并奉上。 使者走了之后,刘琦又找来徐庶,向他询问袁绍目下的动向。 徐庶告知刘琦,袁绍已经尊奉朝廷之命,北上去战乌桓和鲜卑,双方在幽州边境展开交锋。 由于袁绍的主动出击,并与鲜卑和乌桓交手,导致先前怀疑他与异族联合的言论,在数日之内便不攻自破。 刘琦在心中暗赞袁绍好手段。 …… 与此同时,以孙坚为首的孙氏,在扬州之地也一直蠢蠢欲动。 江东猛虎实力不负猛将之名,目下已经攻破扬州诸郡,割据长江以东的大片土地。 虽然论及综合势力,孙坚眼下远不及荆州,但在军事实力上,也未必没有一拼之力。 孙坚原先只是一勇之夫,但是如今他也是四郡之主,领地内的民生和农业发展,他也不得不开始上心了。 和其他诸侯牧守一样,孙坚眼下关键的问题是粮食。 孙策将自己几年前在九江结识的好友周瑜引荐给了孙坚,周瑜虽然年幼,但声名颇响,周氏乃两世三公之门,也属江淮强族,袁术昔日亦曾征辟周瑜,周瑜却以疾推之,后袁术在九江横征暴敛,民不聊生,周瑜应孙策之邀,暗中携带家中老人,前往江东相投。 到了江东之后,周瑜又向孙坚举荐贤能,如吴县的顾雍,广陵的张纮等人,会稽的虞翻等人。 虽然有了一定的本土士族基础,但大汉南境的底子相比于北方薄弱,这是不争的事实,在很多人看来,这是在短时间内无法改变的。 但是刘琦在荆州和益州的举动,却打破了这一定律! 眼看着荆州和益州的发展蒸蒸日盛,钱粮之多,人口之盛,资源之丰富几无可比拟,试问孙坚如何能够不眼红不眼气? 他心中又如何能够没有想法? 包括张纮等在内的一众人都力劝孙坚,无论如何都要赶紧拿到镇西稻的稻种。 想要发展江东,毫无疑问,镇西稻的稻种目下是第一位的。 但事情并没有那么容易。 刘琦对镇西稻的稻种管控极严,各级郡、县署衙对稻种限制管控,哪怕就是荆蛮想要开田耕种,稻种也要由官署统一贩卖,且规定数量。 镇西稻的稻种遍布荆州,想要拿到倒也是不成问题,但难点是,怎样拿到足够分量的稻种! 孙坚所掌管的吴郡,会稽郡,丹阳郡,豫章郡虽然只有四郡,但地域极为广大,几乎顶的上中原的两州之地,当然江东之地一半都是荒蛮之所,但即使如此,可耕之田依旧很多。 刘琦当初从交州拿到了镇西稻的稻种也是不遗余力的大批量采购,同时小心翼翼的在军屯耕种取种,然后再以点盖面,方有了今日的成就。 但现如今,可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黄叙用了不到两月的时间平定了桂阳的反叛,但他并没有停止,而是在刘磐的支持和策应下,南下攻入交州,兵峰直指交趾。 交趾地势险要,极为难攻,但却没有精兵猛将,一般到交趾的人都可以割据一方,不是因为这里有多么难打,而是因为太过落后,且山地颇多,攻打一次所耗费的粮草极多,所以一般都是以安抚为主。 但现在不同,刘琦的政权中心就在荆州,距离交趾极近,再加上交趾事关镇西稻的稻种,必须要掌控在自己手中。 所以刘琦这次下了决心,无论下多少血本,也要打下交趾。 如今交州处于战乱之中,士燮自顾不暇,哪还有能力替旁人弄稻种了? 孙坚想要谋取镇西稻,还只能是从荆州下手。 他将这件事交给了孙策和周瑜等人。 在近两个月的时间,他们虽然也在荆州弄到了一点稻种,但数量实在太少,基本都是在民间流露的,用来耕几亩地或许还行,但想要普及扬州四郡……实在是太不现实! 但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周瑜相信,只要是能够坚持,慢慢的聚少成多,或者抓住某一次机会,一定可以拿到足够的稻种。 很快,机会就来了。 派往荆州的探子向周瑜禀报,说是益阳的黑市中,有人在暗中贩卖镇西稻的稻种,而且路子是从武陵郡那边的荆蛮处来的。 荆蛮不喜耕地,如今却被荆州方面强行耕种,虽然官署只是按需给他们稻种,但以荆蛮的体量和镇西稻的成熟速率,官署给予的稻种除去纳税之外,大部分都会剩下。 按道理来说,就算是镇西稻能够一年几熟,但荆蛮各族除了自需和纳税之外,还能剩下大批量的稻种,委实不可思议。 但通过打听,周瑜和孙策才知道,刘琦自打收复了荆南之后,针对荆蛮一直施行賨布之政,如今荆州的人头税纳入到地税之中,就算是荆蛮手中有了土地,但针对他们的賨布政策却一直没有变过。 这就导致荆蛮需要交纳的税粮极少,剩下了大批的稻种悄悄的流入了黑市。 第八百章 年终演武 镇西稻的稻种毫无疑问是眼下孙氏集团最需要的东西,如今益阳的黑市出现了这种稻的黑种,孙氏方面自然要倾全力大批量的购入。 过了这村恐没了这店。 荆蛮黑市方面索要的价格颇高,要是一次性的将他们暗销的镇西稻种全部吃下,可也是一笔不小的费用,但对于孙氏集团来说,这些钱并不是什么问题,关键还是要看稻种的品质。 周瑜为了稳妥起见,派人去益阳的黑市暗中与荆蛮中人商议,而黑市方面为了显示诚意,东吴手下的人取了样本带回江东给周瑜过目。 镇西稻的稻种与汉朝所有的稻种都不一样,颗粒极大,且饱满非常,汉境内的其他稻种,想要与镇西稻的稻种鱼目混珠坑人,根本就做不到,只要是种过地的,基本都能识别的出来。 稻种拿回来之后,周瑜立刻派人找手下的内行人专门验看——结果显而易见,确实是镇西稻的稻种,真品。 既然得知对方卖的是正货,周瑜自然毫不犹豫的向孙策进行汇报,他请求将镇西稻的稻种全部买下,以免出现意外,错过良机。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周瑜建议还是分批次量的小心购买,以免出现对方以次充好的情况。 但不论是分几次,周瑜想要收购镇西稻的稻种是确实的了。 孙策非常信任周瑜,当机立断的就采纳了周瑜的建议。 于是,东吴开始暗中通过益阳的黑市,暗中和荆蛮交易,大批量的购买镇西稻的稻种。 …… 东吴所有的行动,自然都瞒不过刘琦的耳目。 表面上对东吴贩卖镇西稻种的人是荆蛮,而实际操作的人是他。 两方都是藏头露尾,但实际上就是荆州官署和江东官署的交易。 为了装的像,刘琦特意让沙摩柯,羊栈岑狼等荆蛮战将出头,联合他们的部落,暗中替张允卫士署中的人和对方进行交易。 当得知东吴答应会大批量的采购镇西稻的稻种之后,刘琦心中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事儿算是办成了。 “呵呵,孙坚下手还真是够快的,幸亏我技高一筹,如若不然,还真是容易让他不声不响的就将稻种弄走了去。”计谋得逞的刘琦也开始自吹自擂。 张允在一旁笑道:“这煮熟的稻种,待来年收成之时,却可让江东孙氏好好喝上一壶的了。” 刘琦对张允道:“孙氏在益阳购买镇西稻种的事,兄长做的极好,多亏了兄长,才能有今日这般的局面。” 张允一个劲的谦虚道:“非也非也,还是伯瑜智计高深,心思缜密,方能使我等成就大事。” 刘琦又道:“对了,曹操那边可有什么动静?” 张允的面色一正:“末将正想对君侯禀报此事,曹操现在濮阳,集结了近六万左右的人马,准备东征!” 刘琦点了点头,自言自语地道:“看来曹操是想乘着陶应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争取在冬季之前一举攻克徐州,不想将战事牵扯到明年,毕竟就当下的局势来看……明年的天下,一定会是一个最乱的天下。” 张允忙道:“即使明年天下大乱,但只要君侯在,我荆益之地,便万无一失,我等将士也定会为君侯拼效死力,管他什么袁绍,管他什么曹操,末将不惧也!” 虽然明知道张允说的是奉承的话,但刘琦听着依旧是感觉非常的受用,舒服的紧呢。 要不然说谄媚之臣抢手呢,当一个人真正面对一个谄臣的时候,那种感觉绝对是无法形容的。 他冲着张允摆了摆手,道:“莫要奉承了……火速派人去寿春,告知他曹操即将出兵,让他履行约定,出兵豫州,军需粮饷这边,我自会为他供应充足。” “诺!” 张允起身领命去了。 办妥了稻种的事情,刘琦暂时也没了什么大事。 时近年底,他也想好好的休息休息,放松一下了。 毕竟明年,将会是极为难过的一年。 但放松归放松,有些事还是不得不办…… 举办一场大型活动庆年! 刘琦当即制定计划,将在荆南长沙附近准备一场整军布武。 说白了,就是一场军事演习。 为什么要这么做?很简单,就是为了震慑江东孙氏。 刘琦给江东孙氏煮熟的稻种这件事,早晚会被孙坚发现,虽然这件事是对方私下与黑市进行交易,表面上看与刘琦并无干系,但以孙坚那不讲理的性格,未必不会将这件事迁怒到荆州上。 虽然刘琦并不害怕孙坚迁怒于他,但他的目地并不是要挑起孙坚与荆州的战争,相反的而是别有所图。 如果不想和江东展开战争,毫无疑问,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对方知道自己的军容之盛。 在不打仗的情况下,又如何让对方知道自己军容的强悍呢? 军演! 这叫做示威外交。 当然了,只是简简单单的自己军演没什么意思。 刘琦找来伊籍,让他作为使者前往江东,邀请孙坚与自己一同进行军演。 这在一定程度上,属于示好,但同时又是在示威。 按道理来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伊籍持礼而去,邀请孙坚,孙坚按理不能拒绝。 但他敢来么? 刘琦这是故意给孙坚出了一个难题。 让你贪图我的稻种?不给你点颜色看看,又该给谁颜色看? 在长沙整备军事演习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了各级军校的耳中。 荆州军中的主要干将,都奋勇争相,并开始积极的操练麾下的军马,希望能够被内定为这次军演的主力,展现自己的能力。 毕竟,能够在不上战场的情况下,能够展现自己的军事能力,又何乐而不为呢? 这种机会可不是年年都能碰见的。 当然,除了自己手下的人之外,刘琦还需要锻炼自身的武艺,以求在军事演武的时候露上一手。 身为一方霸主,在这种军事演武上,刘琦动不动手,展不展露,都无所谓,但若是能够就着自己的长处秀上一两手,也定然会取得不一样的效果。 身为一方霸主,他无需去与手下的将士们争抢第一,但一定要展现自己也是武道中人。 刘琦这些年常年征战,虽不临前线,但武事这一块,去不曾丢了。 不论是骑马还是射箭,刘琦眼下也都算颇有些造诣。 但即使如此,刘琦依旧是抓紧练习,每日抽出不少时间骑马射箭,舞槊弄刀。 临阵磨枪,不快也光么。 转眼间,半月时间过去,曹操的兵马开始东征了,而袁术也约同孙坚一起北上去攻豫州。 如果换做是刘琦,他一定会借着这件事耍一个鬼心眼。 刘琦会亲自北上随同袁术征伐豫州,如此一来,就算是他拒绝了荆州方面的演武邀请,也完全在情理之中,没有任何的毛病,让人挑不出问题来。 但孙坚偏偏不走寻常路,他居然让孙策替代自己,率兵北上,随同袁术一起去攻打豫州,自己则是前往益阳,与刘琦一同演武。 第八百零一章 大夫人回楚 刘琦没有想到,孙坚居然主动前来赴约,这实在是让他大感意外。 刘琦觉得,哪怕就是来,以孙坚的角度而言他也完全可以派一个手下人来,没有必须自己过来参加这场演武。 站在江东的角度而言,主将来这捧荆州的场纯属是浪费。 但孙坚偏偏就这么做了……真是输人不输阵啊,江东猛虎的思维方式,与刘琦这样的人是肯定不同的。 作为一个男人、硬汉……孙坚绝对是够资格的。 但是作为一个执掌权柄的一方枭雄,孙坚在性格上委实是有些欠缺。 霸气十足,忍耐不足。 得到了孙坚的回复之后,荆州军的一众军校们操练的劲头自然是更高了。 毕竟,当军事演武变成了两方共同的事情时,这当中的意义就不同了,上到刘琦,下到每一名军卒,一个人做的不好,就是大丢面子的事情。 在得到了孙坚的回复之后,刘琦立刻派人在全荆州境内进行局部的演武考核,他下定决心,同时下达军令全军加紧操练,无论如何都要在这一次的演武之中盖过孙坚一头。 不过,有一件事有些令刘琦心下有些为难。 那就是这一次的演武,他到底要不要亲自上场。 其实以他的武技和弓马,便是自己上场演示一翻,完全不会堕了士气。 但对方是孙坚,一旦自己上场演武之后,孙坚也同样上场演武,那又该怎么办? 刘琦不会觉得,自己在武技方面的才能,会比孙坚还强吧? 若只是自己一个人上场表演一番,倒是还好,但若是孙坚出马,和自己表扬相同的项目,力压自己,岂不是凭白堕了己方的锐气? 一想到这,刘琦就不想上场了。 虽然世人皆知晓孙坚乃是江东猛虎,他的武技就算是在刘琦之上,刘琦也不丢人,但毕竟是两军演武阵前,在千万双眼睛下进行演武,自己身为一方霸主,若是在这种场合下技不如人,肯定是不行的。 就算是这方面是他的短处,刘琦也不能在两方将士们的面前露怯。 这事关体面。 但在一场由自己策划的军事演武,他却又不能上场,刘琦心中又多少有些不甘心。 但仔细想想,却又无甚办法。 这一日,刘琦正在自己的后园与赵云对练剑术,突见许郸气喘吁吁的向着他跑了过来。 “君侯!” 刘琦将长剑一收,赵云也配合着他收了剑。 “这场比试算什么?”刘琦笑呵呵地问赵云道。 赵云很是恭敬地道:“算平手。” 刘琦闻言哈哈大笑,道:“匹马纵马南北,便是吕布也要另眼相待的赵子龙,怎么对我却这般谦让?我若是真能与子龙战成平手,这天下虽大虽险,刘琦又哪里单枪匹马往来纵横去不得了?” 赵云拱手道:“君侯乃国之柱石,纵横天下何必呈莽夫之勇?” 刘琦长叹口气,道:“说是这么说,但有些时候,这匹夫之勇还是要逞一逞的。” 说罢,刘琦看向许郸:“有事?” 许郸擦了擦汗,道:“夫、夫人回来了!” “谁回来了?” “夫人!蔡夫人从蜀中回来了,车驾已到了襄阳百里之外!” “怎么连声招呼都不打?”刘琦皱了皱眉,喊道:“来人,备马……在准备些厚衣。” 却是刘琦亲自要去接蔡觅了。 如今的天气已寒凉,昨日刚刚下过雪,襄阳的附近的气温,已经到了每一年最低的时节。 刘琦骑着马,带着一众护卫,行于城外,向着西面而去。 大概过了小半个时辰,蔡觅的车撵就出现在了刘琦的眼中。 似乎是听到了远处的马蹄声,便见辎车的帘子掀开,那张久违的风韵脸庞出现在了刘琦的视线中。 “阿姐!” “少郎君!” 蔡觅使劲地向刘琦挥着手,如花一般的脸虽被风吹的有些红扑扑的,但却遮掩不住她内心的欢欣雀跃。 刘琦纵马来到了她的辎车旁,向后伸手,立刻有人替他递上了厚厚的罩服。 “快穿上!昨日刚刚下的雪,如今的汉江周边,可是冷的紧。” 蔡觅伸手接过刘琦递过来的罩服,脸上都是妩媚和幸福的笑容。 “就带了一件?” “你要披两层?”刘琦有些不解地道。 蔡觅笑嘻嘻地伸手接过:“主要是我这车里还有个人。” 刘琦下意识的往里看去,却见她的身边,又出现了一张成熟妩媚的脸庞,在寒冬中如同一枝盛开的寒梅,艳丽无双,美艳不可方物。 “邹夫人?”刘琦见状一愣,接着一挑眉看向蔡觅:“把好姐妹也带回来了?” 邹氏贝齿轻咬嘴唇,含蓄地向着刘琦额首示意:“君侯……” “邹夫人。”刘琦笑着向她回了一礼,然后又伸手给后方的人,又让对方递上了一件罩服。 邹氏接过之后,感激地向着刘琦额首称谢。 “阿姐,怎么突然回了襄阳,连声招呼也不跟我打?”刘琦疑惑地看向蔡觅道。 蔡觅幽幽地叹了口气:“你那几位小夫人们都不放心你呢,看你一个人在外面这许久,眼见年关将近,妹妹们都惦记的紧,怎奈昭姬怀胎,不能远行,其他她姐妹也得一起帮着照顾,我这个当大姐的只能是辛苦一趟过来看看你好还是不好。” 刘琦呵呵一笑,道:“我能有什么不好的?” 蔡觅笑盈盈地看着他:“家里没招什么新人么?” 刘琦一听这话,立刻就明白了蔡觅的意思。 当下,便见刘琦笑呵呵的道:“家中还是那些地方,一个人没多,一个人也没少。” 蔡觅媚笑着掩嘴道:“少郎君真是乖巧呢,眼见少郎君如此有正事,回头阿姐用书信告诉几位妹妹,也好让她们放心。” 刘琦一边笑,一边无奈的摇了摇头。 这些小女人,有时候真是让人无奈。 “阿姐,别唠了,车外面冷,你先回车里好好暖和一下。” 蔡觅轻巧的放下了帘子,笑看向邹氏:“我们家这位少郎君,就是会体恤人。” 邹氏浅浅笑道:“姐姐真是好福气。” 第八百零二章 小姨子不可欺 刘琦一行人护送蔡觅返还了襄阳。 蔡觅和邹氏下了辎车之后,天上又开始向下飘起了薄薄的雪花,白色的雪花轻轻地落在一众人的罩服上,瞬间便被罩服上的温暖所融化。 蔡觅回了故乡,很是开心。 她将罩服上的雪弹掉后,又立刻伸手在半空中接了几片雪花,温柔的看着手掌上的洁白之物。 看着雪花一点一点的在手掌上融化,最后变成了冰凉的水露,蔡觅的脸上露出了温婉而满足的笑容。 这就是襄阳的雪呀。 “还是襄阳好呀,还是咱自己的家好……荆州,我回来了!”蔡觅返回了家乡,格外的兴奋,犹如一个调皮的孩子冲着远方大叫着。 邹氏跟在蔡觅的身后,将双手放在嘴边轻轻地吹着,她的脸上也满是笑容:“襄阳的雪虽大,但论及寒冷却远不及我们凉州,凉州诸郡若是下了雪,立时就是寒风刺骨,让人都没法在外面待,可荆州的雪,便是让妹妹在外面站一个时辰赏雪,也不会感到冷的,南北两地果然是天壤之别。” 说罢,便见邹氏转头看向刘琦:“姐姐和姐丈有荆州这一块宝地,当真是好福气。” 邹氏的身材极高,比蔡觅整整高出一个半头,和刘琦几乎是差不多高,身材挺拔腿又长。 猛然转头之下,正好和身后的刘琦是脸对脸的互相对视,目光完全是平行的。 以这样平行的角度与女人说话,刘琦还真就是第一次。 特别他眼下直视的还是一张美艳绝伦充满着成熟韵味的脸。 邹氏今年二十八岁,比刘琦刚好大五岁,比蔡觅小两岁,就这个时代而言,她已算是彻彻底底的大龄中年女了。 但不得不说,出身于凉州边郡之地的邹氏,保养的很好,因为她常年练武,故而身形极为挺拔,该耸的地方耸,该翘的地方翘。 一米七五以上的身高,已经和刘琦持平,和这个高的女人正面相对,刘琦感到有些别扭。 他淡笑着,不露痕迹的侧开了身去,与这个高个子美妇悄悄地拉开了一段距离。 “邹夫人如今也是我们的家人,荆州之地,是我和阿姐的家,今后也自然是你的家,你大可不必如此羡慕。” 蔡觅笑着地拉起了邹氏的手,道:“听见没?这一声姐丈,可不是白白叫的,有你姐丈在,天下谁能为难妹妹分毫?” 说罢,她又看向了刘琦,道:“少郎君今后,对我这个义妹可要多照顾些。” 刘琦微笑着点头:“自然,不看别的,也得看阿姐的面子。” …… 当天晚上,刘琦放下了手中别的事情,在府中摆下家宴,和蔡觅和邹氏两个人一同用饭。 蔡觅好久不见刘琦了,心情极好,整个宴席之中,她一直都在和刘琦诉说个不停,一会说杜嫣和任姝在成都又闹别扭了,一会说蔡琰刚刚诞下的麟儿可爱至极,如今几个月大了,已是会咿呀的叫大娘和姨娘,就是不会叫爹,还有蜀中关隘封锁,开垦梯田,收成极多,百姓富足等等。 蔡觅说的这些事,刘琦心中都清楚的紧,但看她说的开心,刘琦便也不打断她,只是笑呵呵的在一旁一边听她说话一边点头,做了一个很是合格的倾听者。 刘琦和蔡觅之间的表现,落在了一旁邹氏的眼中。 刘琦只有二十出头,在邹氏的眼中不过是一个小弟弟,但他的风度和休养,比之那些成熟男人却有过之而不及,很显然蔡觅说的这些琐碎的事情,刘琦心中是异常清楚的,但他却并不厌烦,一句一句都听蔡觅说完了。 蔡觅说的兴奋,甚至还命人上酒,她与邹氏与刘琦一起喝了不少。 相差十岁,几乎差了一代人,却这般的宠溺大姐……唉,邹氏心中暗叹一声,蔡姐姐找了一个小郎君,却忒对她好,真是好福气。 蔡觅举起酒爵又喝了一口,她满脸通红,眼神迷离,显然已经有些醉了。 她满面通红,突然看向邹氏:“妹妹,你如何这么沉默?一句话都不说话,莫不是对你姐丈有什么不满么?” 邹氏从遐想中回过了神,笑着摇头:“姐姐误会了,妹妹适才只是想些自家的事情,姐丈对我有大恩,我岂能挑姐丈的不是?” 蔡觅掩嘴‘咯咯’的笑着,道:“你是我妹妹,跟你姐丈不是外人,你有什么需要,尽管直说,不必客气,你姐姐我什么都舍得……” 邹氏轻轻的摇头道:“姐姐客气了,妹妹眼下过的很好,无甚所需。” “谁说的?难道妹妹就不想男人?” 一句话,只把邹氏说的满面通红,一米七十多的大个女人瞬时间闹了个大红脸。 好尴尬的话题。 刘琦长叹口气:“阿姐,你喝醉了?如何胡言乱语的?人家邹夫人可是良家妇女。” “原先那个都死的透透的了,还说他做什么?我妹子天生丽质,如何不能再寻个男子享受夫妻恩情?我看他那侄儿张绣,似乎就对他这个婶婶很是上心呢。” “阿姐,莫酒醉胡言,人家邹夫人面皮薄……” “什么邹夫人?这是你二姐。”蔡觅红着脸,酒醉道。 “啊?”刘琦闻言苦笑不得,实在是弄不清楚蔡觅这辈分是如何论的。 蔡觅很是认真地跟刘琦唠醉话:“你看哈,我是你阿姐,他是我妹妹,你年龄又最小,所以应该管她叫什么?” “我还是她姐丈呢。”刘琦撇了撇嘴。 蔡觅一个劲的摇着刘琦的胳膊:“不行,我就要从我这边论,你叫她一声二姐,要不我今夜可就不痛快了。” 刘琦被蔡觅弄的哭笑不得。 我媳妇今夜这是真奔着耍酒疯来的。 “好,好……二姐。”刘琦看向邹氏,额首轻笑道。 “哎。”邹氏答应的很是顺其自然。 艹,你倒真是一点都不客气。 蔡觅笑的前仰后合,身体前后摇摆,显然有些撑不住了。 笑够了之后,又用葱细的手指去扶自己的额头。 “少郎君,我喝多了,头晕……” “唉,本是个不能喝的,偏要喝这么多作甚?”刘琦无奈地摇了摇头,伸手一个公主抱,将蔡觅从地上抱了起来,看的邹氏顿时愣住了。 “二姐,阿姐醉了,我就不招待你了,房间我已经命府内侍婢给你收拾好了,稍后让人带你去休息。” 刘琦横抱着醉醺醺的蔡觅,居高临行的对邹氏说如此正经的话,让她有些惊诧,一时半晌的竟然是回不过神儿来。 当着外人,如此宠溺自己的正妻……邹氏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人。 片刻后,方见邹氏从惊讶中回过神儿来,她感觉自己的脸有些发烫,低着头嘀咕道:“姐姐,姐丈请自便。” 刘琦抱着蔡觅,转身就走进了后宅。 来了自己的房间,蔡觅在自己的怀中已经沉沉睡去,刘琦亲昵的揉了揉阿姐的脸庞,将她放在床榻上盖好被子,随后命人烧上热水灌桶,自己要洗个澡。 忙了一天,又是练武又是接蔡觅和邹氏,如今可是得了个机会,说什么也要好好歇歇了。 烧好水后,刘琦跑入桶中,舒服的闭上了双眸,舒服的长舒口气。 说实话,刚才把蔡觅抱回来的时候,搂着他丰腴的身体,刘琦的身体多少有了些反应。 小棍棍好长时间没有吃肉了,有点憋的慌。 但赶上蔡觅今天喝醉了,也没办法了,只好放到明天了。 刘琦闭上眼睛,将头靠在木桶边上,舒服的吹起了口哨。 可不知为何,他一闭眼睛,脑海中第一时间开始想象的,竟然是一个赤裸的女子。 身材高挑,长胳膊长腿,凹凸有致,偏偏还长着邹氏的脸。 刘琦的嘴角挑起了一丝笑容,但很快似又想到了什么。 他睁开眼睛,用洗澡桶中的水扑了扑自己的脸,使劲的摇了摇头,驱赶脑海中的遐想,自言自语地道:“小姨子,不可欺……刘伯瑜,别当渣男。” 第八百零三章 明年 就在刘琦在洗澡桶中自言自语的时候,突听他身后一道温柔的声音传来:“你说什么呢?什么可欺可气的……你要欺负谁啊?” 刘琦被身后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他身下不小心一滑,差点滑进去呛到水。 他疑惑的转过头,看见蔡觅不知何时醉眼朦胧的站在了他的身后。 蔡觅身形摇摇晃晃的,罩服和曲裙深衣不知何时已经褪下,此刻晃动在刘琦眼前的,是一具穿着白花花的身子。 刘琦心中有点亏心,他鼻孔往下的半张脸埋在水中,不好意思直视蔡觅的眼神。 这种时候,应该说点什么。 “咕嘟咕嘟咕嘟咕嘟……”刘琦一开口,说出的话都埋在澡盆的水中,发出了含糊不清的声响,水面上开始冒泡泡。 蔡觅醉眼朦胧地看着他:“你说什么?” 刘琦的脸稍稍往上抬了抬,道:“我说,阿姐你喝醉了,还是赶紧回去好好睡一觉,熬夜太晚伤身。” 蔡觅眯起了自己的一双媚眼,脱掉了自己身上的衣物,一伸腿就迈进了刘琦的澡盆。 她酒醉的厉害,身体下落的时候太过用力,溅起了好大的一片水花。 “深水炸弹么……”刘琦心中嘀咕着,却不敢怠慢,急忙去接蔡觅,以免她滑伤。 蔡觅跌倒在了刘琦的怀中,两人栽进盆中,在水中坦诚相见。 “呵呵呵~~”蔡觅温柔的笑着,用手指一点刘琦的鼻梁子,道:“小东西,都多久不见了,第一晚就想躲?” 刘琦的表情严肃,颇为不愉:“你说谁小呢?” “哎呦?还黑脸了!”蔡觅笑呵呵伸手向着手中一抄…… 紧接着,便见她的笑容一下子凝固了。 少时…… “这么大反应?”却见蔡觅的媚笑又开始流动,藏在水中的手开始有了动作。 刘琦呵呵干笑着。 他实在是不好意思告诉阿姐……这反应跟你没关系,是刚才想你妹想的。 蔡觅当然不知道刘琦的想法,她媚眼如丝,一手在水中使劲的晃动,一只手则是轻轻的抚摸着刘琦裸露在水面的胸膛…… 大概不到一炷香的功夫。 刘琦猛然站起身,将蔡觅湿漉漉的抱在怀里,喘着粗气,大吼了一声:“这是你自己不想先睡的,可莫怪我折腾你了!” 随后,便见他拥着蔡觅,哗啦啦的带着水快步走进了内室。 …… “呼——!” 半个时辰之后,刘琦从床榻上爬了起来,漫步走到房中的桌案前,又开始咕嘟咕嘟的从壶中倒水痛饮。 蔡觅则是躺在榻上,一脸迷离地望着刘琦,也是急促地喘息。 “少郎君今日好生了得……是有什么事发什么?” “没什么事。”刘琦将水灌进喉咙,言不由衷的回答道。 蔡觅一个翻身,逗刘琦道:“该不是在想什么人吧?” “有什么人可想?我现在脑中天天想的,除了袁绍,就是曹操,再不就是孙坚袁术……难道想他们会让我变的这般了得?” 蔡觅咯咯的笑了一会,突然一个翻身,在床榻上杵着下巴望着刘琦喝水的背影,嘴角都是欢欣的笑意。 经过了适才一番折腾,蔡觅的酒似乎也醒了。 “少郎君,我过几日想要去一趟南阳郡,你陪我走一趟呗?” 刘琦疑惑地看向她道:“你去南阳郡做什么?” “承蒙少郎君恩典,容我蔡家产业进入南阳,只是自打成珪继承家业之后,他便一直致力于军务,少有顾及家族的生意,先前成珪找我商议,恳请让他替他打理蔡氏在荆州的产业,我想南阳的茶叶生意眼下做的最大,我想去那边好好的走访一下。” 刘琦恍然地点了点头,又喝了口水,道:“你们蔡家的生意,我也不便插手,阿姐要去走访,自去走一圈便是了,我派人沿途跟各级县署打好招呼,让他们多多关照便是,我这边还有许多大事,就不陪你走了。” 蔡觅噘起了嘴道:“如何不便参与?你是蔡家的女婿。” 刘琦摇了摇头,道:“蔡家的女婿不假,同时我也是荆州之主……不瞒阿姐,我马上要率兵南下,去长沙益阳,与江东之军共同演武……眼下着实是没有时间与阿姐一同北上,阿姐莫怪。” 蔡觅一听刘琦要去长沙演武,吓了一跳。 她急忙从床榻上站起身,在光溜溜的身上披了一件外套,走到刘琦身边,勾着他的胳膊缓缓坐下,低声道:“少郎君,好端端的,为何要和江东的孙氏扯上干系?” 刘琦伸手拍了拍蔡觅白皙的手背,镇定地道:“如不出我之所料,明年的一整年,或许将是事关天下走向最关键的一年,各大势力应该都会在明年出手……这个纷乱的天下,到底将归于谁来引领统属,或许明年的年终岁尾你就能够看出端倪了。” 蔡觅听到这顿时愣了。 她诧然地看着刘琦,道:“明年一整年,当真有这么重要?” “重要,非常重要,而且不仅是我,包括袁绍,曹操,袁术,孙坚,朝廷等各方所有的人在内,基本都能够看出明年的重要性……所以,为了巩固我荆州的旁侧,与孙坚的演武是势在必行的。” …… 蔡觅是个很懂事的女人,既然刘琦已经跟她实话实说,她自然不会为了自己家族的一点私事便去叨扰刘琦,相反的,她说她会尽快结束在南阳郡的巡查,以最快的速度赶到长沙去与刘琦见面。 蔡觅为了节约时间,在襄阳没过两日便走了。 而与此同时,荆州各地的强兵猛将开始向襄阳集结,准备随同刘琦南下一同与孙坚整军演武。 这一趟南下以黄忠,张允,蔡勳等人为首,另有李典,魏延,霍峻、张任,赵云,典韦,马休,甘宁,徐荣等人尽皆前往。 再加上驻守在长沙本地的刘磐和太史慈,可谓声势极强。 刘琦相信,以这样的阵容,江东方面纵然是再有强兵,也绝不可能压过己方一头。 眼下的关键,还是在自己和孙坚的比较上。 要么他刘琦不出手,要比他就要想办法,不能输了孙坚的阵仗。 …… 此时此刻,幽州方面,袁绍与乌桓和鲜卑经过了几次交手之后,乌桓和鲜卑被败,随上表向袁绍祈降。 而祈降的表奏,立刻就被袁绍派人转送到了长安。 虽然天下的魁首巨头心中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但面对袁绍如此精彩的战绩,他们也说不出什么来。 毕竟,谁也不能可以说袁绍其实与鲜卑乌桓是一伙的,先前两族犯境,就是袁绍所指使的。 但是现在,袁绍一转身,反倒是成了替汉廷阻挡异族叩边的能臣。 如同刘琦先前所料,袁绍并不是吃亏的人,他这一次假意战退鲜卑和乌桓的人是有用意的。 他打算以向天子当面陈明乌桓和鲜卑部族的事情为由头,在来年开春的时候率兵南下,前往雒阳,名为向天子禀陈边关之事,实则一举掌控雒阳,将刘协抢夺回邺城。 第八百零四章 花架子 蔡觅在襄阳待了数日之后,便带着家人北上,去南阳郡巡查自己族中的生意。 而刘琦则是在襄阳调兵遣将,准备南下长沙,在益阳与孙坚布武会师。 这一日早上,刘琦身穿劲装,在院内晨练,他先是热身,然后练剑练枪,并做负重运动,锻炼体能。 就在这个时候,却见邹氏一身劲装也是来到了院落内。 看见刘琦在这里,邹氏不由一愣。 “妾身见过君侯。” “夫人不必客气,你还是叫姐丈吧,听起来比较顺耳。” 邹氏出身西州,虽也算出身高门,但性格上相比与其他的中原女子上,倒是更显磊落,扭捏程度相对较少。 她也不客气,遂道:“姐丈,妾身在此练武,不耽误姐丈吧?” 刘琦自然不觉得邹氏耽误了他练武。 “夫人何必跟我客气,咱们都是一家人了。” 邹氏笑了笑,随即从身后的皮囊中取出了一条软鞭,随即在手中扬起,在空中挥洒的转起圈来。 “中!” 随着邹氏的一声叫喊,便见她手中的鞭子向着西面一抽,正中在旁边的树枝上,直把树枝立时抽断了一截。 正持剑练习劈砍的刘琦闻声转头向着邹氏所在看去。 紧接着,便见邹氏又甩动鞭子,向着右面猛然一甩。 顺着她目光所及的方向,那条长鞭子又狠狠地抽在了院中的一块青石上,瞬时间便抽出了一道白色的痕迹。 刘琦的眼睛顿时一亮。 他迈步走上前去,来到邹氏所在的不远处,若有所思的看着邹氏甩鞭轮。 “啪!” “啪啪!” “啪啪啪!” 邹氏将鞭子抽的很响,连续十来鞭子‘啪啪’的都准确无误的抽打在邹氏目光所及的东西上。 连续抽打了这么多鞭子之后,邹氏似乎也感觉到了刘琦的目光,遂疑惑的转头看向刘琦。 “姐丈有事?” “夫人的这一手鞭法,似颇有造诣。” 邹氏闻言噗嗤一笑,道:“哪里是什么鞭法,不过是我等女流之辈习武强身所用而已,女人气力不足,不论是舞刀还是弄矛,练不得多时,这体力就跟不上了,很是容易疲惫,妾身祖籍的武威郡,便常有大族女子为了习武强身,就总是用一些旁门之道来习练,就比如这甩鞭子,左右我们这些女子也不上战场,练的这些东西充其量不过是个花架子好看,却是让姐丈见笑了。” 刘琦心中暗道:花架子……花架子……呵呵,两军演武,拼的不过就是一个面子,到底实用不实用又有什么关系?要的就是好看而已! “二姐,刘某有一件事相求,还请二姐应允。” 邹氏闻言吓了一跳。 二姐这个称谓,不过是昨日在酒桌上,三个人之间的调笑之言,如今被刘琦拿来称呼自己,倒是将邹氏弄的有些手足无措。 “姐丈有何事,小妹若是能帮的,自然会尽量而为。” 刘琦伸手指了指邹氏手中长长的鞭子,道:“刘某想跟你学学你的这套本事。” 谷</span>  邹氏不解地看着他,遂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鞭子,疑惑道:“倒也不是妾身藏私,只是这鞭子上了战场,并无实际用处,只是平日里舞着好看好玩用的,姐丈学它作甚?” “上了战场没有用,但在战场之下,用处可就大了!”刘琦肯定地说道:“我并不想向二姐一样舞的这么精湛,只需要能够在特定的场合,做出一套特定的把式,便足够了……如此需要练习多久?” 邹氏好奇地问道:“那却得看看姐丈要做的,是什么把式了?” 刘琦走上前,小心在邹氏的耳边,低低细语了几句。 邹氏有些不太习惯,轻轻地向后退了几步。 但很快,她还是听明白了刘琦的用意。 邹氏认真地思考了一会,点头言道:“姐丈若想办成此事,倒也是不难,毕竟你只是要练特定的几个角度和动作,只要好好操练一段时间便是了。” “那还得劳烦二姐帮忙了。” 从这一日开始,刘琦便开始跟随邹玉,一同联系甩鞭子的方法,同时,他还暗中找人,去准备一些供给他自己在演武上表演的道具。 所谓的演武,就主公的角度而言,不是比试谁的武艺孰高孰低,而是看谁能够通过某种方式,更加激发起三军将士们的士气。 …… 数日之后,襄阳方面整军布武,开始向着南方的长沙进发。 为了能够继续完善自己的表情,刘琦邀请邹玉与他一同随行,邹玉自然没有拒绝,随同刘琦一起南下去了长沙。 大部队开进长沙之后,刘琦与刘磐,太史慈等人相见。 刘磐见了刘琦,异常兴奋,兄弟两人在城外紧紧握手。 刘磐壮实了,成熟了,浑身上下已经有了一方雄主得到气势与气度,看着与当年愣头青一般的他,大不一样。 “伯瑜,你说你这些年东征西讨,南北征伐,可谓是会尽了天下枭雄人物,可却把为兄一个人扔在此处替你看护荆南,这日子何时是个头啊?”刘磐很是无奈地道。 刘琦听了刘磐之言,立刻就明白了他是什么意思。 “兄长一人可调度荆南七郡之地的所有的人员与物资,可谓称雄一方,坐拥荆州半壁,如此殊荣可不是谁都可以得到的。” 刘磐苦涩地道:“话虽然如此,但我却不能在北方前线帮你的忙,你让我于心何安?” 刘琦摇了摇头,道:“兄长的心意,我心中知晓,但你在荆州镇守,替我荆州守住后方,不让江东孙氏来犯,这对我来说就是最大的功劳!我在前线征战,后方无论如何都不能有失,待日后天下大定,兄长的功绩足可与我一字平肩。” “那你何时能换个人?”刘磐依旧是不依不饶地道。 刘琦摇了摇头,道:“你和子义配合的如此之好,就是你们俩了,换不了别人。” 刘磐和太史慈彼此互相对视,皆是无奈一笑。 “兄长,在益阳进行演武的地点已经选好了么?” 刘磐忙道:“伯瑜,我办事,你还不放心么?不光是地方选好了,四周民众皆已经迁移,包括圈地,筑台,打造让江东军驻兵的营地,一切都已经准备就绪,目下就等孙坚率兵前来了!” 刘琦转头看向身后的张允,道:“孙坚何时抵达?” 张允拱手言道:“孙坚派人来说,其一万演武之军,不出五日,就可抵达益阳。” “还有五日是么。”刘琦一边点头,一边仰头看向天空。 一行征雁从江东的方向,正向着西面呈队形快速的飞行着。 “让人在江边设立战鼓,并布置号角,数量越多越好,以孙坚输命不输阵的性格,率兵过江的那一日,说不定就会要故意给我们一个下马威,让将士们都养好精气神,好好应对咱们江东的来客。” 第八百零五章 演武之前的试探 刘琦的命令一下,刘磐毫不迟疑,立刻就让手下人去操办了。 随后,刘磐就请以刘琦为首的主要军中人物,都随他进了长沙城。 刘磐和太史慈引领众人一同进城。 偶然之间,刘磐却是看到了跟在刘琦身后的邹氏,不由愣了一下。 这女人美艳无双,倾国倾城,不过看风韵年龄,似乎是在刘琦之上,应不是他家中的那几位夫人。 刘琦的几位夫人,刘磐都是见过的,除了蔡觅比刘琦大了七岁之外,其余的几位应该都是比刘琦小,可这一位美妇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刘磐扫了一眼邹氏之后,下意识的去看张允。 张允自然明白刘磐是疑惑什么,他见刘磐瞧向自己,只是下意识的咳嗽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 刘磐明白张允是什么意思。 不该问的,别问……以刘琦的身份,出门领个把女人服侍着,时不常的聊以慰藉,不是很正常的么? 当天晚上,刘琦在驿馆住下,同时也让人为邹氏安排了一个房间,让她闲暇之时教自己甩鞭。 邹氏教的很是用心,但同时她对这件事有些不明白。 “姐丈,妾身不明白,三军将士演武,弓马长矛,战刀斧戟不才是正道么?” 刘琦认真地道:“弓马虽是正道,但我手下的诸位将官却足矣应对,但是对我而言,身为荆州最高官,我能做的事情,不是持勇与对方比拼蛮力,而是用我的作为,来鼓舞三军士气,来针锋我荆楚将士们的精气神,让他们果敢无畏,敢于争先,匡正乱世。” 刘琦说话时的语气虽然轻,但当中却充斥着坚定。 什么样性格的男人最能够吸引女人?是他性格中的毅力与执着,对外的果敢锐士,对内的温柔体贴,毫无疑问这些素质在刘琦的身上都有。 邹氏轻叹口气,道:“若天下的上位之人,都能有君侯这般的意志心胸,慈悲爱民,或许大汉的各州各郡,就不会乱成现在这个样子。” 刘琦淡淡一笑,没有回答她。 大汉朝的管理体制,走到现在这一步乃是一种必然,与上位者的性格和作为,并没有太大直接联系,而是利益阶层与阶层的残酷斗争所导致的。 但邹氏是女流,刘琦跟她没法说的太清楚。 他只是淡笑着回了一句:“只愿世间安泰,天下清平,万民无忧吧。” 说罢,又开始甩着胳膊论起了鞭子。 邹氏在旁边看了一会之后,摇了摇头道:“姐丈抡鞭的准头,眼下倒是还好,只是这姿势和起手甩鞭的手势,多少还差了些意思,姐丈还需紧记要领……” 刘琦无奈地对邹氏道:“你光是说,光是演练,我光听光看委实是记不清的。” 邹氏听了之后愣了一会,半晌后方才走上前,用自己的手抓着刘琦的手,带着他一下一下的比划着,教他如何甩鞭子,并用自己的手抓着刘琦的手,在空中摆弄着姿势,一边实地演练,一边告诉他这当中的技巧。 邹氏的手冰冰凉凉的,让刘琦有点触电的感觉,她的身高和自己差不多,在她摆弄刘琦身体的时候,是不是的就会感觉到那团傲人的双团,总是在不经意间擦碰着自己的后背。 其实刘琦适才完全没想这么多,只是一不小心顺口说出来的,没想到却是演变成了这么一个结果。 若是现在就把邹氏推开,倒是显的自己小人之心,心中暗藏觊觎了。 于是刘琦只能是顺其自然的接受邹氏用这种方式的教导。 别说……还真挺舒服的。 …… 五日后,便是孙坚率兵抵达益阳的日子,刘琦带领一众将官,并精锐的将士们布阵于江边,等待孙坚的来临。 时间已至冬季,虽然是南方,但江上吹来的冷风依旧刺骨,打在人的身上,让人浑身不自觉的打着哆嗦。 刘琦身着甲胄,全副武装的站在江边,望着远处有些雾蒙蒙的江面,心中不由泛起了嘀咕。 这里与江东只有一水之隔,几乎就是朝发夕至,说句不好听的,江东的将士们在对面的集体放一个屁,这面立刻就能听见,而且过不了多久或许还能闻到臭味。 “君候,好像来了!” 刘琦身后的甘宁突然开口言道。 江面上眼下大雾弥漫,看不清任何的东西。 但隐隐之中,似乎能够听到江面上传来擂鼓呐喊之声。 那声音突然响起,来的异常迅速,让人根本反应不及。 刘琦闻听了信,却并不着急,他只是淡淡然一笑,道:“来的好快……传令三军,擂鼓,吹角,呐喊,声音越大越好,不要跌了我荆州军的声势!” 蔡勳当即下令,着守护在岸边的荆州军开始擂鼓吹角。 “咚、咚、咚、咚!” “呜、呜、呜、呜!” 岸边的鼓声和角声瞬时间响起,声势之大几可震天动地。 而江面中的雾中,对方听到了刘琦军的回应,呐喊之声亦陡然响起。 在那些隐隐映入眼帘的战船上响起了震天的呐喊声,似乎是想力压荆州军所发出的呐喊声。 “呜呼!呜呼!呜呼!” 而岸边,蔡勳见对面的战船上响起了这么大的呐喊声,立刻吩咐手下人,让三军将士开始大声呼喊。 “噫兴!噫兴!噫兴!” 两方尚未见面,但就是鼓噪和声势上,便已经做到了极致。 双方都将能够衬托己方士气的声音弄到了最高,竭尽全力的想要力压对方一头。 刘琦站在岸边,只是望着远处江面上的战船冷笑。 他身后的战将们也都是见过了大场面的人,面对这样的场合,毫不畏惧,只是满面肃然,挺直腰背,静等对方前来。 马休和霍峻,如今都在荆武卒中,如今也是被刘琦任命为贴身侍卫,二人虽然都是英杰,但毕竟太年轻见识不多。 看见这等奇景盛况,二人心中不由大为好奇。 为什么要喊这么大声呢? 霍峻年轻,心中藏不住事,他迈上前两步,站在刘琦的身后,低声道:“君侯,对方这是什么意思?您又是什么意思?” 刘琦微笑道:“此处与江东孙氏一江之隔,孙坚率兵来此,未露其面,先扬其声,是对我示威,告诉我若是他想打过江来,人未至声先到,可谓朝发夕至,弹指可破长沙!但我让三军将士擂鼓呐喊,也是为了告诉他,就算是他能上得舟,却也下不得岸,他若敢来定让他折戟沉沙,死在当下!” 第八百零六章 孙刘相见 孙坚和刘琦,两个人虽然是共同演武,以示友好,但实则却是各怀鬼胎,暗藏心思。 江上和岸边,双方未见其面,先扬其声,巨大的擂鼓与呐喊声震天彻地,响彻当空。 孙坚站在楼船之上,一脸冷笑着望向对面的江边,荆州军的身影逐渐出现在他的眼帘中。 虽然相隔还有一段距离,但岸上那些排列整齐的荆州军的杀气隔着长江水面却也能扑面而来。 望着岸上的那些荆州军的精兵强将,孙坚脸上的表情虽然冷厉,但眼神中却隐隐闪烁出了一些复杂的神色。 “刘伯瑜啊刘伯瑜,唉~~!”孙坚没有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不自觉的长叹了口气。 孙坚身后,有最近刚刚投入到他麾下的战将周泰。 周泰见孙坚长吁短叹,颇为不解:“主公为何叫着那刘琦的名字长叹忧愁?” 孙坚摇了摇头,道:“孙某纵横天下十载,缝战必胜,遇人不输,看人也算是看的极准,唯独这个刘伯瑜,当初孙某真是看错了他。” 周泰似懂非懂的‘哦’了一声,道:“主公当初,是觉得这个刘琦成不了大事么?” 孙坚摇头道:“不,打从一开始见这小子,我就觉得他是个干大事的人,只是从没想到,他干出的事业,居然可以超越孙某……而且还是这么的快!” 孙坚转头看向周泰,道:“当年他不过十八,于军旅之道不过是一个雏儿,但如今一转眼,已是六年过去,他用兵之能已不再孙某之下!” 说罢,便见孙坚在楼船上用手指了指岸边的那些荆州精卒,叹息道:“看到没有,那些岸边的荆州士卒,打眼一瞅就知道是天下强兵,这哪里是当年孙某认识的那个刘伯瑜所能够训练出来的?” 周泰撇了撇嘴,道:“主公莫要长他人志气,这些精卒也未必是那刘琦亲手训练出来的,说不得靠的还是他麾下的那帮强将!” 孙坚叹息道:“若是如此,就更说明刘琦的厉害了……善用兵者只能为阵前之将,而善用将者方才可为一方之主。” 很快,在两方的呐喊与擂鼓声中,孙坚的战船抵达了岸边,露出陆续贴近岸边,以孙坚为首的东吴主要将领们,纷纷下船。 刘琦一挥手,示意岸边呐喊的军队和鼓声停止。 在他的亦是下,传令兵立时摆动旗帜示意。 顿时,三军寂静,整个岸边的吵闹之声骤然停止,整个岸边静的不能再静了,前后反差之大,若不是亲眼看见,根本就难以想象。 “孙将军,多年不见,将军风采依旧,真是令人羡煞!”刘琦眯起眼睛,淡笑着看向孙坚。 孙坚呵呵一笑。上下打量了一会刘琦,道:“伯瑜贤侄真是越发的英武了,想当年在阳人县的那名十八岁的少年郎,如今竟然成了南境霸主,唉,看着你,孙某感觉我实在是老了。” 刘琦哈哈大笑:“文台公过赞了,文台公乃是当世英雄,纵横南北谁人不知?焉能言老?” 孙坚使劲地摆着头道:“不行了,老了,老了……这一次演武,能有作为的都得看我江东后辈了,我是上不得马,拉不开弓了。” 刘琦环视了一圈孙坚身后的诸将,道:“比起当年在阳人县,文台公身边确实多了好多生面孔,想来都是江东的英杰吧?” 孙坚转头看向身后的一众军尉:“还不见过刘益州!” 一众江东军尉纷纷拱手:“拜见君侯!” 刘琦向着众人点了点头,然后向着后面一挥手。 却见一众军卒推着一辆战车向着己方走来,而车上有一根杆子,上面挂着一束花围,却是荆州一方专门用来欢迎孙坚用的。 少时,便有荆州军的侍卫来到了杆下,手中拿着一个托盘,他招呼旁边的侍卫帮着自己将杆子上的花围取下,放在托盘中用以呈递给孙坚。 孙坚面带微笑,转头冲着身后的一名精瘦汉子使了一个眼色。 那孩子当即会意。 “刘益州率众在此迎接,甚是辛苦,区区小事何必劳动麾下诸人?君侯一片好意,我等江东之人愿自领之!” 说罢,便见那人一伸手,便有人递上了一张强弓,并递上箭壶。 那精瘦汉子很是随意的从箭壶中抽出一支利箭,弯弓搭箭瞄准上方的花围,眯起眼睛,一声大喝。 便见利箭从他的手中快速射出,直奔着那系花围的绳子而去,并一箭射断。 那花围不偏不倚的落在了下方那名士卒手中的托盘中。 这一招神箭,技术高超,让人大开眼界。 那精瘦汉子神气活现的将长弓递给了旁边的兵卒,一脸得意洋洋的看向对面的一众荆州军尉。 “雕虫小技,雕虫小技。”那汉子一边笑一边摆手自谦。 不过他很快就不说了。 因为他发现,对面的一众荆州将官,并没有露出惊讶的神情,相反的,都是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表情中竟有几分嘲讽之意。 刘琦冲着点了点头,道:“你叫什么?” 那军尉见刘琦问他,施礼道:“末吏蒋钦,拜见刘益州!” 刘琦恍然地点了点头:“文台公麾下果然是藏龙卧虎,不乏各种英雄豪杰,真真是让刘某好生艳羡。” 孙坚摇头道:“区区小技而已,相比于贵军黄汉升百步穿杨的绝技,那还是相差的太远了。” 刘琦闻言不由眯起了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孙坚。 孙坚这些年,诡诈心思倒是多了不少。 黄忠的弓术无敌,天下尽知,适才蒋钦露了这么一手箭术绝活,黄忠现在若是站出来较技,毫无疑问定然会‘啪啪’的打脸,让蒋钦甘拜下风。 孙坚这么一说,很显然是有意不让黄忠出来秀弓术,其言下之意,荆州诸人中只有黄忠神技了得,换别人出来,只怕就是不行了。 这心计用的倒是深沉。 刘琦哈哈一笑,道:“文台公谦虚了,黄汉升年事已高,论及弓术恐未必比得过这位蒋君。” 说罢,刘琦一转头,看向了身后的一个人。 刘琦虽然没有说话,但他眼神中的意思已经表现的很明显了……给我臊哭他! 太史慈得到了刘琦颜色的示意,慢悠悠地站了出来。 他伸手接过旁边人递上的弓和箭壶,环视了一圈之后,最后将目光落在了远处的一艘战船上。 第八百零七章 演武开始 太史慈盯上的那搜战船,此刻停靠在岸边尚未收帆。 太史慈将箭缓缓的搭在长弓上,一边拉弦,一边慢条斯理地说道:“孙将军远来,如今已经临岸,怎还有战船不肯收帆?难道是不想常住么?且待某助将军一臂之力。” 话音落时,便见那支利箭骤然射出,一下子射在了船帆的系绳上,那船帆在瞬息间便落了下去,重重的堆积在甲板之上。 这一手神技,不论是就距离和所射的东西而言,都比蒋钦适才表现的那一箭要有难度的多了。 饶是孙坚见了太史慈的这一箭,也不由大惊失色,心中惊惧。 他惊诧地看向太史慈:“敢问足下高姓大名?” 太史慈缓缓地放下手中的长弓,认真回答道:“东莱太史慈是也。” 孙坚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他心中自然是知道太史慈这个名号的。 最近这一年多的时间,江东军与荆南的军队屡屡发生摩擦,太史慈作为荆州一方应对东面的主力中郎将,屡次与江东军过招,当然了,他的实力也确实是有目共睹。 不少江东的战将都在太史慈的手中吃了大亏。 如今亲眼见到了太史慈的这一手神技,孙坚才深信刘琦麾下果然是能人辈出。 刘琦笑着对孙坚一伸手,道:“文台公!请!” 孙坚也道:“请!” 说罢,二人一起哈哈大笑,共同向里面走去,其余的战将都是紧随其后。 虽然大家面上都是谁也不服输谁,但明眼人都能看出的,适才那一箭,太史慈着实是力压孙坚手下的蒋钦。 这一局初试锋芒,荆州军得胜! 孙坚的兵马当晚在刘磐替他们提前规划好的营地驻扎,而刘琦则是在演武场旁的帅帐设宴,邀请一众江东英杰共饮。 期间,刘琦见到了程普,黄盖,韩当,孙贲,孙静等一众老熟人,同时又见到了周泰,蒋钦,董袭,徐盛,凌操,吕范等一众在历史上颇有盛名的人物。 还包括小将吕蒙和陈武等人。 当然,最让刘琦印象深刻的,是孙坚领来了一名重量级人物。 周瑜。 周瑜年轻潇洒,相貌俊美异常,可以说是刘琦在这个时代所见过的最俊的美男子,虽然没有说上几句话,但刘琦还是将周瑜的样子深深的记在了心里。 毕竟,这是个需要注意的人物。 …… 酒至夜半,刘琦返回了自己的居所,但他并没有立刻去睡。 反倒是站在院落中,借着酒劲继续在院落中甩动鞭子,继续自己先前的练习。 “啪!啪!” 一声声的鞭响在寂静的夜色中显得格外的响亮。 也不知道练了多少鞭,刘琦浑身大汗,倒也是觉得舒坦。 他长长的舒了口气,冲着天空大声长吼了一嗓子,用以抒发心中的痛快。 “姐丈,你喝酒了?” 一道疑惑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刘琦转过头,看见的,是一身红衣的邹玉,正满面关切的站在他背后。 不知邹氏是何时来到此处的,也不知她看自己练鞭看了多久,或许她从一开始就站在这。 “二姐如何还不睡?” 邹氏轻轻一笑,伸手捋了捋自己耳朵上的鬓角,举手投足之间尽显迷人风韵。 “你抽鞭子抽的这么大声……谁能睡着啊?” 刘琦恍然而悟:“是我疏忽了,多有打扰。” 邹氏摇了摇头,道:“姐丈客气了,左右妾身今日也无甚睡意。” “二姐一个人在这院子里做什么?” 邹氏有些犹豫的用手指了指天空:“我在……观星。” “观星?”刘琦抬起头仰望夜空迷蒙的雾气上方一颗颗星辰闪烁不定衬托着弯冰凉如水的寒月。 邹氏微笑道:“星者,金之散气,与人相应,凡万物之精,上为列星。” 刘琦完全没有想到邹氏居然还懂这个。 “二姐你还懂星相谶纬之道?当真了得。” 邹氏摇了摇头,道:“妾身只是略懂,妾身小时候在武威郡时,严君带我们兄弟姐妹一起看时,偶尔会讲起……” 说到这的时候,邹氏的脸上突然间有些落寞。 “可惜,自打严君去世后,就再也没有人与我一起看过星星了。” 刘琦轻轻地一挑眉道:“张济在世时,不陪你看么?” 邹氏的嘴角露出了一丝苦笑:“妾身当初不过是张济在凉州抢来充为后妻的,且他生性凶顽暴戾,怎会有这般雅兴陪我观星?” 望着情绪有些落寞的邹氏,刘琦很是豪迈地说道:“既然如此,那我陪你一起看就是了,有什么忧愁的?” 邹氏闻言不由一愣。 她下意识地看向刘琦,有些犹豫地道:“君侯大事缠身,有时间陪我观星?” 刘琦点了点头:“你是阿姐的姐妹,阿姐临去南阳郡时托我好好照顾你,我自然要信守承诺,看个星星而已,不足挂齿。” 邹氏愣了一会,突然下意识开口道:“每晚都陪么?” 说完这话,邹氏就后悔了。 自己怎么能问出这么愚蠢的话来,这不是容易让姐丈误会么? 刘琦的眼角抽了抽,随即笑道:“在能力范围内的话,就尽量。” 说罢,两人一起坐在院落中看起了星星。 说实话,陪邹氏观星很容易,因为刘琦对古人的这种星相谶纬知道一窍不通,他看也不过就是看个热闹,两人之间就这件事而言,完全没有什么可以交涉的东西。 他们只是坐在地上,一起抬头望着星空,就是单纯的看,一句话都不用说。 但不是为何,即使不说话,邹氏却也感觉到异常的放松。 不知过了多久,却听见身边隐隐的传来了鼾声……邹氏转过头去,却见刘琦已经耸拉了脑袋,开始东倒西歪的来回晃悠着。 邹氏吓了一跳,急忙向旁边靠了一靠,正好接住了向着自己这面栽倒过来的刘琦。 就这样,刘琦靠在邹氏的肩膀上睡着了。 邹氏并没有着急推开他或是找人来,不知为何,此刻的她对于这种状态竟然是格外的享受。 …… 两日后,孙刘两军在益阳的演武正式开始。 百面战鼓,上千的号角在校场中同时响起,孙坚一军披红色披风,刘琦一军披蓝色披风,双方的战将引领着各自的兵卒,从东南西北各自引兵进入校场。 三军将士各成行伍,一边走入校场,一边放声高呼! 而两方眼下则是各自有一名将领,负责指挥两军进场的队伍。 孙氏一方的指挥者是程普,而刘琦一方的指挥者,则是徐荣。 按照孙坚的想法,负责指挥刘琦队伍的人,一定会是黄忠,但是他的想法落空了。 论及整军布武排列阵型,在刘琦看来,老将徐荣若是出马,则己方的将军之中,恐无第二人能出其右。 第八百零八章 擅长布阵的徐荣 整个校场之内,荆州军的军阵和江东军的军阵,在程普和徐荣的指挥下,往来着在场中穿插进行着。 双方各自出动了五千人马,并形成五个方阵在场间来回穿梭着。 将士们一边行进,一边高呼:“扬我汉威!” “扬我汉威!” “扬我汉威!” 十组队伍在场间来回穿插,并不时的来回变换着队列阵型。 因为这十支队伍的行军,再加上号角与鼓声震天响,整个校场的气氛一时间达到了顶点。 巨大的声响几乎都能将天空怼个窟窿。 正在负责指挥孙氏五支队伍的人是程普,他眼下正中规中矩的命传令骑卒用旗号指挥着每一支队伍,让他们彼此配合,在阵型整齐的情况下保持最高的气势与威势。 当然,仅仅只是保持气势,这对于江东孙氏来说还是不够的,这一趟的军演表面上来看只是双方的兵将彼此间的一次共同演武而已。 但事实上,这当中蕴藏着很大的深意。 由于荆州和江东的地缘实在是过于接近,所以在军事上能够力压对方,对于两方以后在南境的共处,都会对己方有着难以言喻的好处。 当程普所率领的本阵兵将来到了刘琦和孙坚所在的高台前时,骑在高头大马上的程普,转头向着高台的侧面斜首望了一望。 也就是这一眼,程普看到了孙坚向着他点头示意。 当下,程普便开始命令手下的兵将,在行军的过程中开始变阵了。 江东军的动作,自然没有瞒过刘琦的双眸。 他微微一笑,并不在意。 孙坚一方的行动,早就在刘琦的预料你之中,但他却并不着急。 有徐荣在,一切都不是问题。 程普已经开始变阵,他执掌的五路兵马一队跟着一队,向着校场的两边迅速分散开来,呈现出了鹤翼的样式,大有将荆州军的五路方阵包括在当中的意图。 “呵呵,动手动的倒是真快!” 江东军的军阵方有动作,就被徐荣发现了异样,他不慌不忙地冲着身后的兵卒们一挥手,吩咐道:“传我军令,变阵!” 徐荣身边的传令军卒高声呼喝着……紧接着,最前面的一名骑卒将高举的绿旗放下,转而换上了黄旗。 黄旗一竖,后面的几个方阵也相应的竖立起了黄色的旗帜。 随着荆州军方面的军令下达,五队荆州军的士卒,在为首的五名骑将的带领下,迅速向着中间靠拢,混成蜿蜒曲折的一字阵型,但并非一字排开,而是蜿蜒曲折,犹如一条毒蛇一样的顺着人流蹿动摇摆。 这是为了今日的这场演武,徐荣特意事前经过认真操练的,当年在凉州,这可是徐荣用来切割敌军阵型最为拿手的一招绝活。 排兵布阵这个东西,并没有什么绝对好用的阵型,阵型是死的人是活的,这阵型主要的作用,还是要看将领怎么用,他手下的军尉们怎么去施行,兵卒们怎么去理解执行等等。 很快,便见数千荆州军犹如流水式的在场中跑动了起来,站在刘琦和孙坚所处的高台向下看,此刻的荆州军就仿若一条长河,汹涌奔腾着。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正在向外扩散的那些江东士兵们有些发懵,而荆州军的流水阵型很快又分出了几个支流,他们见缝插针,在江东士兵们措不及防的状态下,从他们的军阵中强行穿插而过! 几乎只是在一瞬间,江东军的兵阵就被徐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切割成了数段。 程普直到这个时候,似乎也是看出了徐荣的意图,他脸色一白,急忙下令着三军再次变阵。 可惜的是,为时已晚。 若是在战场上,军队被敌军切割了,可以通过冲锋的方式进行突破,用暴力来打开战场的死局,但是在演武场上不行。 因为双方眼下是友军,行军变阵只是在操练演习,只能靠列队行军,却不能够真的动武,一旦军队被敌军切割成了数段,那就只能随着对方的行动而随波逐流了。 徐荣手下的军队将孙坚的军队进行切割之后,又按照一开始的计划部署连成了线性,如此一来,站在高台之上,观看下方的荆州军军阵,就是一个闭合起来的套环形的流水阵型……而孙坚军则是被这个闭合的套环阵型给切割的一块一块的无法归整起来。 孙坚站在高台上,看着下方的军阵,满脸铁青。 刘琦微笑着扫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但却丝毫难以掩饰他脸上的得意神色。 孙坚扭过头,看到了刘琦的表情,心中气愤更甚。 本想是来着给姓刘的一个下马威,哪曾想自己居然让他给压了一头。 “威武!” “威武!” “威武!” 演武场上,荆州军士卒们伴随着擂鼓声和号角声,响彻天地。 刘琦慢悠悠地转身,对着孙坚礼貌地问道:“文台公,眼下是不是该让三军停步,列阵祭天了?” 孙坚其实打心眼里不想就这么停了。 很显然,在排兵列阵这一块,江东军是让荆州军给欺负了。 但问题是,就算是不停,依照眼下江东军的状况和程普的能力,想要在徐荣的手中找回场子,可谓是难上加难。 精兵强将,江东军的精锐一向是孙坚最引以为傲的,但是如今却被刘琦碾压,孙坚心中不服气不痛快,可却依旧没有什么办法。 他只是黑着脸点了点头。 刘琦得到了孙坚的同意,随即下令将士们停止阵型军演,在校场原地列阵。 少时,双方的兵卒们各自在东西两面站定,互相对峙。 而随后,刘琦和孙坚开始一同祭拜天地,并杀宰牛羊,进献贡品。 祭拜天地完毕,刘琦随即宣布演武开始。 所谓的演武,自然是有项目的。 而除了刚才的军阵演武之外,将领之间的演武自然便是一场重头戏。 将领之间的演武,毫无疑问自然就是单挑。 但用兵械直接进行单挑,一定会有所损伤,因而上场比斗的将官皆持长棍,棍的一头涂抹白粉,而战后待看两方谁身上的粉点多,那就说明收到的致命攻击便多,那对方便可获胜。 第八百零九章 马战连败 “咚咚咚咚~!” “威武!威武!威武!” 演武场上擂鼓声响起,在擂鼓声和三军将士们的呐喊声中,两方的一众军尉们驾马奔到了场间,开始进行马战比试。 荆州军方面,霍峻当先出马。 这是刘琦专门授意安排的。 霍峻这样的年轻人,刚刚进入荆武卒的队伍中,上战场的频次不多,当下最需要积累经验。 虽然单挑并不算是大汉战场上的主流,但让他借着这个跟东吴战将单挑,对于年轻人来说,是个很不错的锻炼。 刘琦不指望霍峻这样的年轻人更够打赢谁,他要的只是增加一点这些新时代军尉们的作战经验。 孙坚军一方首先出战的也是一名小将,是年轻的吕蒙。 吕蒙现不过十六岁,却已经长的身形健硕,体态匀称,样貌颇为雄魁,虽然不足双十,却已经有了一名战将的派头。 随着号角声响起,霍峻和吕蒙同时冲向了对方,两个人手持长棍,在场中交上了手,你来我往拉开了第一场的大战。 孙坚的表情颇为严肃,他眯着眼睛,仔细地打量着远处的局面。 而双方的将士们,则是开始高举兵器,向着场间高声呐喊,为己方的战将助威。 吕蒙与霍峻斗了二十多招,霍峻就有些坚持不住了。 他在武事方面水平一般,骑马鏖战本就不是他的长项,如今被吕蒙击败,倒也是在情理之中。 霍峻向吕蒙高呼且住,吕蒙立时停手,霍峻自认甘拜下风。 有负责点验的军校上前细数两个人身上的粉点,吕蒙身上只有一处,而霍峻身上则是有六七处白粉点。 毫无疑问,头一场的较量,当是吕蒙获胜。 吕蒙获胜之后,观江东军一方的士兵们,无不震声高呼,江东军士不论将还是卒,都是士气大振。 孙坚自打演武开始,脸色一直都不太好,直到这一刻看到吕蒙获胜了,孙坚的脸上方才露出了笑意。 刘琦转头对孙坚道:“江东果然是多英雄豪杰,文台公帐下果然都是猛士。刘某真是艳羡不已啊……佩服,佩服。” 这话说的让孙坚感觉很是受用。 他难得的也自谦了一把,摆手道:“不过是侥幸而已,不足挂齿。” 就在这个时候,双方的第二骑都已是上阵。 刘琦这边出战的是荆蛮战将羊栈岑狼,而江东那边出战的则是董袭。 这两个人也算是棋逢对手,两人彼此之间好一番鏖战,董袭乃是江东豪族出身,武艺精湛,羊栈岑浪乃是荆蛮中的佼佼者,正算是董袭的对手。 两个一场交锋,时间颇长,直到三炷香时间到了之后,才住了手。 经过一番查验,羊栈岑狼身上有十七处白点,而董袭的身上只有十四处。 因此,这第二场马战又是江东军一方获胜了。 连续获胜了两场,整个江东方面可谓气势如虹,三军将士无不高声喝彩,场间呼喊之声如同雷动。 一向是以冷脸著称于世的孙坚,此刻也是不由的露出了开怀的笑容。 他向着刘琦额首示意,道:“可惜了,就是差了那么一点点。” 刘琦摇头苦笑道:“哪里是差了那么一点点啊?委实是差了很多。” 说了没几句话之后,两方派出了第三名战将。 江东一方的骑将乃是韩当,而荆州这方面出场的人则是赵云。 刘琦一看到韩当,顿时一愣,他颇显惊讶的看向孙坚道:“韩义公乃是文台公麾下的英杰人物,南征北战立功无数,又是辽西令支人最善马战,怎么这么快就出场迎战了?” 孙坚捋着须子,满面笑容的道:“义公心机,凡事都不愿拖沓,急于临阵,故而排在第三位!” 刘琦恍然的‘哦’了一声,点了点头,道:“看来这一局,刘某人这边怕是又要危险了。” 孙坚看向赵云,问道:“此乃是何人?” 刘琦淡淡言道:“常山赵云,字子龙。” 孙坚原先从未听说过赵云的名讳,也不曾了解刘琦麾下何时有这么一号人。 “赵云?孙某似乎从未听过此人,不知他现在刘将军麾下所任何职?” 刘琦笑道:“现任荆武卒中一护卫。” 孙坚恍然而悟,不过心中却又生出几分喜意。 ‘区区一个护卫而已,又如何能是韩当的对手?’ 要知道,韩当在孙坚手下的老一辈战将中,马战最强,毕竟他出身于辽西郡,自幼善马,骑术无敌。 这一局基本上就是十拿九稳了。 “擂鼓!” 随着传令兵的命令下达,便听见‘咚、咚、咚、咚!’的擂鼓声再次响起,而韩当和赵云则是分别一夹马腹,开始向着对方冲刺而去。 韩当高举手中长棍,一脸凶相,死死地盯着赵云,他胯下战马如同旋风一样的向着赵云冲了去。 赵云单手持长棍,不紧不慢的向着韩当冲去,他的表情平静,表情上看不出丝毫的波澜。 “威武!威武!威武!” 江东军一方呼喝的声音异常激烈,东吴将士们的表情都是异常的兴奋,在他们的眼中,仿佛又看到了一场属于江东军的胜利。 两马相交,韩当大喝一声举滚就朝着赵云的头颅砸去。 但他万万没有想到,赵云的速度着实是太快了! 赵云一棍刺出,正中在韩当的胸口。 速度奇快!力量奇大! 一击之下,直接将韩当从战马上打飞了出去。 韩当浑然没有想到赵云出手的速度居然会这般之快,当场双眸便是一黑,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样,‘咣’的一声摔倒在了地上。 “威武……武……” 江东士卒们适才还震天动地的呐喊声,在一瞬间就熄了火。 所有人都是张口结舌的看着场地中的两个人,浑然都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了。 韩当被赵云一记怼中胸口,疼的额头冷汗直冒,躺在地上,半天居然没直起身子。 毫无疑问,这一局是赵云胜了,连身上的白粉数都不用数。 孙坚在台上,看的两眼发直,半晌不能言语。 他的脑海中此刻只有一个声音——怎么会这样? 不多时,却见孙坚慢慢地转头看向刘琦,却见刘琦冲着他微微一笑:“承让,承让……文台公,可以招呼下一组上场了吧?” 第八百一十章 荆州将领们的碾压 赵云一招击溃韩当之后,连瞅都没有瞅韩当一眼,只是拉扯着马缰,向着后方缓缓地打马而去。 韩当随后被东吴的军卒搀扶起来,满面铁青。 他面色不好的原因不是被赵云打的,而是被赵云气的。 当着两方将士,万人在场的情况下,双方不持利刃,只是用棍子交手,自己却被赵云一招打下马来,可谓是将江东军的脸面给彻底丢尽了。 可是他这一次实在是败的太彻底,连一点借口和理由都找不出来。 就是纯纯的技不如人。 韩当慢悠悠的被江东军的士卒们搀扶下去了,适才还是气氛高涨,呐喊声震天动力的江东军士卒,此刻一个个犹如霜打得到茄子一番,再也发不出一点声响。 直到鼓声再次响起,小将陈武从江东军的战阵中冲了出来后,江东军方面的士气方才有所回涨。 将士们再次发出呐喊,虽然声音依旧很大,但却不像是一开始那么自信,那么得意了。 “威武!” “威武!” “威武!” 陈武高举手中的长棍,在场中绕着奔驰了一圈,最后将目光锁定在对面的阵营。 “哪位前来一会!”陈武的声音极为亢奋,回响在场间。 他话语中的气势,一下子又再一次的带动起了江东士兵们对胜利的热情。 将士们高举兵械,随着陈武一同高呼‘谁敢一战!谁敢一战!’ 高台上的刘琦见状,不由抚掌赞叹道:“江东果然多豪杰,这小将年纪轻轻,竟这般勇烈,着实令人佩服!了不起,了不起,当真是了不起。” 孙坚此刻已经没有了刚才的好心情,对于刘琦的称赞也并不感冒,此刻在他的心中,刘琦的称赞其实和讥讽差不了多少。 事实上,刘琦或多或少的,也确实是在讥讽他。 很快,陈武的对面,便见荆州军的一名战将也出场了。 让人惊讶的是,和小将陈武一样,荆州军方面派出与他一战的也是一名小将。 来人是在凉州之战后,刚刚投降到刘琦麾下的马休。 马休向着陈武拱了拱手,道声:“请!” 随后便见他纵马奔驰,直冲着陈武而去。 两个人手持棍棒,在马上往来交锋。 二人的速度极快,招式也狠厉,毫不留情,彼此之间都没有给对方留半点余地。 这两个年轻人,分别是江东和荆州年轻一辈的俊才,武技也都极为高强,但是相较量之下,马休比之陈武却多了几个长处! 一则他是凉州人,身上又有羌族血统,天生个大,体质好,手长脚长,有先天体格上的优势。 二则马休与马超一样,自幼都是在凉州苦寒之地随马腾东西征战,凉州遍地战乱,特别是以马腾的身份而言,更是常年不消停。 别看马休年纪不大,上战场的机会可是不少,不论是临阵经验还是生死相搏的经验,都远胜陈武。 三则,马休武技的授业之人乃是马腾,而马腾好歹也是边郡的名将,别的不说,单看马腾一手调教出了马超,就知道他本人的武力值有多高,所以马休的底子跟陈武这样豪强出身的子弟,要厚实的多。 四则,凉州人皆常年骑马,马背对于他们来说,就是第二个家,马休的骑术毫无疑问,要远远的强于陈武。 在这样的情况下,陈武又如何能够战败马休? 两个人一番战斗下来,马休身上一个粉点没有,而反观陈武的身上,足足又十二处粉点。 战果一经宣布,荆州军一方的战场顿时欢呼声雷动,呐喊声响彻天地。 江东军方面,士兵们又一次蔫了。 而马休毕竟年轻,他很是兴奋,在完败陈武之后,便见马休一夹马腹,纵马在场间来回奔驰。 而马休一边跑,一边在马匹是做出了好几个高难度动作,尽显其骑术的精湛。 马休越是嚣张,看台上的孙坚便越是气氛。 但偏偏在这种场合,他也发作不得,也无法发作。 因为确实是己方的将领技不如人,他能有什么办法? 就在这个时候,孙坚身后的周瑜突然弯下身道:“君侯,荆州军南征北战多年,刘琦又屡次发兵凉州和关中,不但缴获了诸多的北地战马,还收揽了一批能征惯战的马上战将,我军想要在马战上争到面自,恐怕是有些难度。” 孙坚闻弦而知雅意,他侧头看向周瑜,道:“公瑾的意思,是与他们步战?” 周瑜点了点头,道:“正是。” 孙坚立刻转头看向刘琦,道:“刘将军,三军演武,岂可只是一种战法?未免太过单调,如今马战你我两方乃是两两平手,接下来不妨换一种比斗方式,如何?” 刘琦恍然道:“文台公的意思,是想换步战?” 孙坚点头道:“这马上和马下,都要有所操练,才能尽显三军气势!” “行,便依文台公。” 当下,场间的比试便改了套路,双方的军演比斗由马上变成了马下。 “咚咚咚咚!” 又是一阵擂鼓声响起,江东军这边,周泰大步流星的向着场间走去。 按照武技的实力相较,周泰在江东军的实力极为靠前,他武技之高,便是与孙坚相比,也不遑多让。 特别是他还是水贼出身,马战或许不强,但步战方面,绝对可以说是冠绝扬州。 但很可惜,论及步战,江东一方虽有强将,但荆州军这一边也丝毫不弱。 典韦大喇喇的迈步走了出来。 手中的那根棍子的重量,对于典韦来说实在是太轻了,轻飘飘的拎在手里,让典韦觉得连一丁点的份量都没有。 看着对面怒目而视的周泰,典韦的粗眉毛轻轻一挑,乐了。 他转头看向台上,去瞧刘琦。 却见刘琦朝着他竖起了一根大拇指,使劲的摇了三下。 这在别人看起来没有什么,很简单的一个手势而已。 但却是典韦和刘琦之间事先谈好的一个暗号。 典韦上场之后,刘琦如果冲他竖起大拇指,那就代表刘琦在告诉他;“狠狠的打。” 但是刘琦偏偏在竖起大拇指的同时,还用力上下摇了三下,这在典韦看来就是另外一种意思……“往死里打!” 典韦摊开手掌,冲着自己的掌心狠狠地啐了一口,然后迈开大步,向着对面的周泰猛冲了过去。 他的行动迅速,犹如一只巨大的棕熊,眨眼之间就冲到了周泰的面前…… 紧接着,便见他呲牙咧嘴的高高的举起了手中的长棍,狞笑着猛然挥下! …… 只是过了一会,便见周泰硕大的身躯轰然倒在了地上,他浑身上下都是棍子的印记,双腿来回哆嗦着,两眼翻白,口吐白沫,身体来回的抽搐着,人整个已经昏死了过去。 江东军那边静悄悄的,所有的士气经过了适才典韦与周泰之间的一场步战,彻底的跌落到了谷底。 第八百一十一章 无 衣 典韦一战打溃了周泰,从此一战之后,江东军的士气在整体上彻底被荆州军给打压了下去。 随后的几场对阵,分别是沙摩柯,许郸,许沂等人陆续出战,而江东那边以蒋钦等为首的徐盛,黄盖步战将领根本就不是这些常年厮杀于南北的荆州强将的对手。 上一个败一个,上一个败一个…… 而随后的弓术较量,太史慈,黄忠,严颜等人更是力压江东诸杰,除了一开始的两场比试之后,江东诸将再没有一战能够赢过荆州诸将。 一大天的演武进行了下来,江东诸杰败多胜少,整个演武的节奏都在被荆州人牵着鼻子走。 而荆州兵卒的精锐,将领的强悍,也通过一场又一场的演武比试,被牢牢的印记在了江东兵将们的心中。 如果说,在演武之前,还有一些江东军中人心中,觉得若是扬州与荆州两方交战,凭借江东军的勇猛精锐,一定可以战胜荆州军,全据长江沿岸周边的城池…… 那经过了今日一番演武,毫不客气的说,江东军士们的高傲和士气,以及他们盲目的自信算是彻底的被荆州军给击溃了。 荆州军的将士们,让他们知道了什么是真正的强大。 实力上的差距,不是那么简单就能弥补的。 刘琦相信,经过今日这一场演武之后,荆州军的战力必然会在江东军心中留下一定的阴影,而江东诸将在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也绝不会再轻易想着与荆州人为敌。 演武过后,时间已是临近傍晚,太阳渐渐的要落山了,经过演武之后的两军按照队列排列开来,刘琦和孙坚在高台上,再次祭拜天地,以示这次演武结束。 祭拜天地完毕,刘琦刚要说话,却见孙坚向着旁边的人伸手,道:“拿弓来!” 手下的人急忙将宝雕弓递给了他。 此时,天上有几只水鸟,正快速的从演武场的上方快速飞过,它们此时飞行的高度较低,目测应是勉强在射程之内。 孙坚深吸口气,张弓搭箭,对准那些从头顶上飞过的水鸟,‘噔’的一声,一箭射出。 随着弓弦的声音想起,一只飞鸟应声落下,掉落在校场正中。 沉寂了好一会,便听江东军的将士们突然齐齐的发出叫声: “主公威武!” “主公威武!” “主公威武!” 今日演武,不论是兵阵还是战将眼练,江东军都是被荆州一方碾压,孙坚的心中早憋不住这口恶气了。 如今一朝爆发,长弓射鸟,一箭将猎物打了下来,也算是显露了一下他孙坚的身手。 虽然无法弥补先前己方兵将们的落败,但不得不说,身为一方霸主的孙坚展露的这手弓术,确实不是一般人能比的。 当然,以黄忠和太史慈的弓术而言,想要压制孙坚并不难,只是……没有意义。 孙坚的身份和他们不一样,孙坚一旦出手,荆州军中与他对标的人只有刘琦。 反观刘琦,此刻则是鼓着掌道:“文台公神射,真是当世罕见啊。” 这番话,在孙坚听来,毫无疑问,是在盛赞他的武勇远超自己。 孙坚听罢,不由哈哈大笑,胸口一口闷气总算是喷了出来。 “不行了,老了,远不及伯瑜年轻力壮,前程远大,以贤侄的资质,不出三五年,这弓术定可远超于我!” 这话虽然是在捧刘琦,但实际上却还是在高抬自己。 孙坚一箭扬威,三军将士开始按部就班的在校场站定,排列开来。 而刘琦和孙坚还有两方的主要将领,则是在演武场的高台上依次坐定。 同时,还有军中的勇士们开始在高台的下方跳舞,用欢愉的气氛来结束今天的这场演武。 军舞完毕之后,便见刘琦站起身来,旁边有荆武卒为他呈递上了一条鞭子。 他大步走到高台最靠前的地方,站在正中,而他两侧不远处的位置,正各自耸立着两只铸钟。 刘琦伸手扬起了鞭子,在空中甩动了一圈,最后重重地落在了左面的钟上。 那钟是刘琦让人新做的,筑时外铜很薄,重量相比于正常的钟要轻的多,因此当鞭子抽打在上面的时候,也可以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叮~~~!” 悠扬的声音响彻在场间,而随着刘琦抽打着钟,一旁早就枕戈待旦的乐师团队则开始演奏起了悠扬的乐曲。 而刘琦用鞭子缓缓的抽打的钟声,则是踩着他们乐曲的点子,发出悦耳的声响。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一首无衣在刘琦的口中随着乐曲缓缓唱出,而下方的荆州军将士们,也应和着他一同唱了出来。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刘琦甩鞭击钟,带领着一众兵将高声合唱《无衣》,让孙坚的心中五味陈杂。 适才一箭射下水鸟的优越感,在瞬时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想当初,刘琦率兵北上阳人县,与孙坚会和,而孙坚当时让刘琦的军士与自己的军士共用厚衣避寒…… 当时两军为了破董,站在了同一条阵线,正应了今日荆州军所唱的‘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可如今,两军共同演武,表面上看虽然是一团和气,但实则内里暗藏汹涌,各揣心思,又岂如当年一般的单纯? 刘琦甩鞭击钟,与众人同唱无衣,很快被他感染的人越来越多,在场的士卒一个接着一个的张开嘴放开声,与大伙一起高声同唱。 益阳的天空下,此时响彻的不再是呐喊声与助威声,而是悠扬振奋的歌声。 相比于刘琦此刻甩鞭击钟的吟唱,孙坚适才的射鸟的举动显得太过苍白无力了。 可以说是毫无意义。 少时,待一曲唱罢,曲声渐落,刘琦放下手中的鞭子,看向高台下的两军士卒,笑了。 “今日演武,荆州和扬州士卒同在一场,共唱无衣,与六年前阳人之战,孙刘联盟讨伐董卓,以求拯救汉室挽救黎民于水火之景,何等相似?” “六年来,暴贼董卓已亡,天子在雒阳立朝,叛逆刘焉、张羡、韩遂等人相继覆灭,南方平定,甲兵已足,今我与孙将军今日再次联手,不为旁事,只为来日对抗北方强敌,协助陛下克成一统……在场诸君,可愿助我与孙将军等一臂之力乎?” 第八百一十二章 周瑜 在鼓舞三军士气、演讲作秀振奋人心这方面,孙坚远远比不上刘琦,其实孙坚并不算是一名合格的政治家,他只能算是一名能征惯战的猛将而已。 他能够用武力去带起三军的战意,却不懂得活用周边的气氛来带动将士们的共情。 乐曲能够调动人类大脑中的化学反应,再加上慷慨激昂的话语,自然很能够调动三军将士们的士气和共情。 荆州军的将士中,已经有人高举兵械大声响应着刘琦呼喝: “愿助将军,荡平叛逆!” “扶保天子!匡扶汉室!” “君侯威武!还天下太平!” “君侯万寿无疆!” 虽然口号非常的杂乱,喊什么的都有,但毫无疑问,所有兵将的士气与共情都被刘琦给带动起来了。 听着高台之下的万人呼喝,刘琦的脸上露出了快慰的笑容。 他转头望向孙坚,孙坚也在冲着他笑。 只不过相比于刘琦的笑容而言,孙坚的笑容更显得有些僵硬和无奈。 …… 演武过后,荆州一方出资大犒三军,三军将士们在校场饮宴助兴。 虽然白日间,双方的战将彼此间都互相比斗是为对手,但演武之后的酒宴上,彼此互相敬酒,推杯换盏,反倒是显得亲密无间。 刘琦和孙坚坐在一起,谈笑风生,一同展望未来。 但表面上虽然是其乐融融,但刘琦能够明显感觉到孙坚此刻对他有些抵触,只是没有发泄的渠道便是了。 刘琦和孙坚喝了一会,聊了一些天下大势,随后起身去如厕方便。 演武场没有正规的厕所,刘琦只是到附近的江边去尿。 迎着凉爽的江风,再开闸放水,刘琦只感觉浑身有点发冷,酒也渐渐地醒了。 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快慰的笑容。 “君侯也来小解?” 一道充满笑意的声音在身后传来。 刘琦转过头,看到的是一张俊美绝伦的脸。 周瑜。 “是公瑾啊。”刘琦笑着向他点了点头。 周瑜也是一撩前摆,和刘琦一起在江边开闸放水。 两个帅哥并排随地小解,此情此景倒也是能让刘琦感慨颇多。 完事之后,周瑜对刘琦笑道:“瑜不胜酒力,喝了一点就不行了,我观君侯似并无大碍?” 刘琦摆了摆手,笑道:“我酒量也一般,这两军的战将各个都是豪爽之辈,来向我和文台公敬酒的人也多,文台公乃是千杯不醉的豪烈英杰,刘某人可是远不及他的。” 周瑜听到这,自然明白了刘琦的言下之意。 他一伸手,道:“既然君侯与瑜都不胜酒力,那咱们不妨一起在江边……走走?” 刘琦伸了伸手,道:“走吧。” 于是,刘琦和周瑜,就肩并着肩沿着江边行走,而身后的不远处,赵云则是大步流星地跟在他们两个人的身后。 今晚,刘琦的安全完全由赵云负责,至于典韦、许郸、许沂等人,被刘琦特许可以放开了喝酒过瘾。 赵云的酒量也很好,但他对于这种场合不感兴趣,因而便承担了今晚保卫刘琦的工作。 周瑜看着身后不紧不慢跟随的赵云,赞叹道:“君侯手下的荆州将官,不但各个都是英杰,而且对君侯还是忠心耿耿,可谓忠勇无双,实在是令人敬佩。” 刘琦随意地摆了摆手:“公瑾过奖了,江东英杰不输于我荆州之人,况且咱们都是汉人,又何须分什么江东人和荆州人呢?” 周瑜点头笑道:“不错,君侯此言甚是。” 刘琦心中明白,自己出来如厕,周瑜紧跟着出来,肯定不会是碰巧的,毫无疑问他是想跟自己谈谈。 但至于谈什么,刘琦现在还摸不准。 “公瑾如今在江东,所任何职?” 周瑜笑道:“没什么实职,只是一个参谋而已,平日里给孙将军出些主意。” 刘琦略略明白了。 现在的周瑜,情况与历史上完全不一样。 历史上的周瑜,因为有孙策这层关系,方一加入孙军,就被委以重任,他是早期随同孙策开疆拓土的左膀右臂,在江东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下的地位。 但现在,孙坚还活着。 孙坚手下有一群元老,江东四郡如今也是孙坚一手平定的,跟孙策关系不大,孙策目下本身在江东也不过是一名偏将,给孙坚打下手的,他举荐的周瑜地位又能高到哪去? 排资论辈,周瑜在江东目下没有什么话语权。 “我视公瑾,乃是当世英杰,若是在江东待得不如意,可来荆州,刘琦必以厚任委之,不知公瑾意下如何?”刘琦出言试探道。 周瑜礼貌地笑了笑,摇头道:“周瑜与伯符,乃是至交,得伯符引荐而入江东,虽地位不高,但兄弟同在一处,甚感顺心,荆州虽好,怕是不适合周瑜,君侯好意,周瑜心领了!” 刘琦点了点头,并没有过多地拉拢。 周瑜和孙策的感情很好,类似于同窗发小的那种,想要挖他背叛孙策,并不容易。 “可惜了,可惜了。”刘琦并不多做赘言,只是摇头笑道。 “君侯,周瑜年轻识浅,有一事相询,不知君侯可愿相告?” 刘琦心中暗道:“正题来了。” “公瑾有话,但说无妨。” “敢问君侯之志?” 刘琦哈哈一笑:“我的志向,很难猜么?我既姓刘,那自然是匡君辅国,中兴汉室了!” 周瑜又问道:“那在君侯来看,当今天下,谁是阻拦君侯中兴汉室之人呢?” 刘琦不答反问:“那依公瑾看来,何人是中兴汉室的大敌呢?” 周瑜哈哈一笑,抬手指了指北方。 其意毫无疑问,不言自明。 刘琦轻轻的点了点头,道:“公瑾之言,是也。” 周瑜又道:“那敢问君侯,今后若是汉室果真中兴,天下安定,民生富足,那君侯对我江东,当行之何策?” 刘琦笑道:“治理天下是陛下和朝中辅臣的事情,刘琦不过是替陛下镇守边南的一将而已,哪有资格对治政天下说三道四?” 周瑜听了刘琦敷衍的回答似乎并不奇怪,他只是换了一个角度问道:“那若是陛下向君侯询问,君侯又如何会向陛下谏言呢?” “很简单,若是陛下问我,刘某自当谏言,助我大汉中兴的忠臣,自可加官赐爵,守其封地,替我大汉镇守边关,因为忠臣可信。” 周瑜又问道:“那依君侯观之,我江东诸杰,可为忠臣否?” 刘琦眯起了眼睛,淡淡笑道:“忠臣这两个字,不是我说谁是谁就是的,而是要看他在大汉危机时刻,都做了些什么。” 第八百一十三章 练 鞭 周瑜与刘琦彼此试探着商议了一会,随即告辞了。 刘琦并没有着急回校场饮宴,他说还想在江边转转放放风。 周瑜知道刘琦的意思,他是不想让人看到他与自己一同回去,随即便先行告辞离去。 望着周瑜离去的背影,刘琦似是若有所思。 赵云见周瑜走远了,方才走到了刘琦的身后。 “君侯,江风太大,咱们要不也回去吧。”赵云低声对着刘琦言道。 刘琦摇了摇头,道:“不着急,让周瑜先回去,我得在这好好琢磨琢磨。” 赵云疑惑地道:“君侯是在琢磨刚才周瑜对您说的话?” 刘琦微笑着看向赵云:“你都听见了?” 赵云也不藏掖,重重地点了点头道:“云适才离君侯和周瑜不远,因而都听见了。” 刘琦微笑道:“你觉得周瑜这个人怎么样?” 赵云言道:“相比于江东诸将,此人儒雅温和,颇有气度。” 刘琦摇了摇头,道:“那只是表面现象,实际上这样的人深藏不露,最有锋芒!” 赵云没想到刘琦居然会给周瑜这样一个评价。 不过在谋人谋事这方面,本就不是赵云的长项。 当下,他便只是认真的听。 “子龙啊,我想问问你,你觉得周瑜适才与我说那些话,其真意为何?” 赵云还是明白天下大势的,他言道:“君侯是南境霸主,而袁绍是北境霸主,如今两强争雄,周瑜自然是想弄清,他需要站在哪一面……想来,袁绍应该是给孙坚送过书信了,希望能够招揽到孙坚支持他,一旦有战事,便可乱我后方。” 刘琦笑道:“你这话说的既对,也不对。” 赵云拱手道:“请君侯指点。” 刘琦淡淡道:“首先,袁绍一定是招揽了江东孙氏,孙坚目下也一定是在犹豫,到底要投靠袁绍,还是继续与袁术联盟……或者说是与我们联盟。” 孙坚和袁术的关系一直是唇齿相依,而如今袁术已经与刘琦联合了,在某种程度上而言就是将江东孙氏和刘琦也绑定在了一起。 但孙氏如今毕竟已经脱离了袁术,而这么多年来,袁术的势力和声望也在逐渐下跌,到底是继续跟袁术一条道走路到黑,还是转而依附旁人,这对孙氏未来的发展很重要。 孙坚肯定也会想这个问题,但他的想法绝对没有周瑜那么深远。 “孙坚并非经学士族出身,更非世家门阀,充其量有个孙武之后的名声,但是不是真的谁也说不好,别看他占据江东,但就名分上而言,根本不可能完全得到扬州本土门阀的支持,再加上山越袭扰,孙坚想要在扬州一手遮天,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更别说称雄天下了。” 赵云恍然地点了点头。 “在这种节骨眼上,以江东孙氏的角度而言,站对队伍,很重要……孙坚是怎么想的我不知道,但周瑜还是比较侧重于站在我们这边的。” 赵云恍然道:“君侯的意思,周瑜是觉得君侯与袁绍相比,胜算更大些?” 刘琦摇头道:“不,周瑜是觉得,若是直接与我们交锋,江东的胜算实在是太低了,孙坚若是投靠他们,那毫无疑问,江东之军必然会直接承受我们的进攻,因为就地缘而言,扬州离我们最近,而且他们就在荆州旁边,对我荆州而言是肘腋之患,而袁绍远在河北,根本帮不了他,而且袁术就在九江郡,孙坚若是敢投袁绍,怕是袁术也不会放过他。” 赵云恍然地点了点头,又问道:“那适才,周瑜问若是汉室中兴,君侯会如何对待他们江东之人,这是什么意思?” “周瑜的意思,是想问我,若是日后袁绍覆灭,天下一统,我刘琦掌控了大局,会如何对待他们江东一方?我回答的意思也很简单,只要他们能在现在这个时间段,帮我对付袁绍,对朝廷以示忠心,日后便会向陛下谏言让他们永镇扬州。” 赵云闻言恍然。 少许时辰之后,却听赵云问道:“君侯这话,可是发自真心。” 刘琦笑道:“一半真心,一半假意吧,至少在现在这个时候,江东孙氏的立场对我们来说,也非常重要。” 赵云恍然而悟。 “那如果日后袁绍覆灭,天下一统,君侯想如何对待孙氏?” 刘琦呵呵笑道:“如果他们真是立了大功,刘某自当重用,让他们永镇扬州。” 事实上,刘琦跟赵云说了假话。 让谁永镇江东,刘琦都不会让孙坚父子在那边待着。 或许是刘琦有点小人之心,但是孙坚、孙策、周瑜这三个人的危险程度,实在是太高了。 历史确实发生了改变,天下的格局也不一样了,相比于原先的轨迹,孙氏父子的世界观与人生观,也一定和历史上有所出入。 但观念有变化,性格这东西却是无法改变的。 孙坚自不必说,擅杀郡守刺史,号称江东猛虎,纵横南北,谁来都是个干。 他儿子孙策,在历史上以弱冠之龄平定江东,号称小霸王,进取之心极为浓烈,就算是曹操,也常感叹“狮儿难与争锋”。 至于周瑜,眼下这是没得势。 历史上的周瑜,其雄心壮志也不是一点半点,吞并荆、益与曹操南北抗衡。 这样的组合,就算是真心扶汉,刘琦也不会允许他们日后的存在。 有时候,一个危险人物或许干不了出格的事,但是一群危险人物,就很容易干出出格的事情。 …… 当天晚上,演武大宴结束之后,刘琦在深夜时分返回了自己的府邸。 天色已经黑了,刘琦也喝得有些迷糊,本想直接返回自己的房间,但隐隐地似乎听到了抽鞭的声音。 刘琦顺着声音来到了院落内,看见的是一身红色劲装的邹氏,正在院落中甩动着鞭子,在半空中发出“噼啪”的声响。 刘琦走到不远处,微笑着观看她甩鞭。 邹氏似乎也已经察觉到了刘琦的到来,不过却并没有停手。 少时,邹氏的额头开始流淌浓密的汗珠,似乎非常疲惫,她才缓缓地停下了手。 “姐丈站在一旁,光是看,也不说话,为何?” 刘琦微笑道:“你大半夜的在此练鞭,不睡觉,为何?” 邹氏自然不好意思承认自己是特意在此等他,慢悠悠地道:“长夜漫漫,有些失眠,故而在此练鞭……出身汗也好入睡。” 话还没等说完,便见刘琦乘着酒劲大步上前,笑呵呵地看着邹氏道:“需要我帮忙么?” 第八百一十四章 除魔卫道 说实话,刘琦现在的举动多多少少有些撩妹的意味了。 其实对于邹氏,他一直都不想向她下手,虽然以他目前的身份,想要收了邹氏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情,但毕竟刘琦的观念比较前卫,对待家人,有时候他还是能够顾虑到妻子们的感受的。 大部分古代男人在家中皆是唯我独尊的态势,从不顾忌她人的情绪,但刘琦在这方面不一样,他多少受了些前世生活的影响,他觉得他的妻子们,在某些方面也应该受到尊重。 蔡觅对自己一心一意,若是乘着她不在的时机,自己与她的闺蜜劈腿,刘琦觉得多少有些不顾忌蔡觅的尊严。 所以对于邹氏,他一直都是以礼待之。 但可惜的是,今天的刘琦因为喝酒,有些控制不住了。 有一句名人名言,叫酒壮怂人胆。 还有一句名人名言,叫酒后乱性。 刘琦现在就被这两个词给包围了,他现在的大脑被酒精刺激的一片麻木。 望着邹氏此刻有些惊诧,同时又娇媚如花,风韵无边的俏脸,刘琦的脑海中不觉想起了前世的一句话。 也不知是哪位高人曾经说过,说是小姨子的半个屁股都是姐夫的。 刘琦今天借着酒劲,想回收一下邹氏半边的屁股。 看着刘琦突然离自己这么近,同时嘴中又说着一些暧昧不清的话,邹氏俏脸一下子就红了。 她低着头,脸颊红如烈火,低声道:“姐丈请自重……你是喝醉了吧。” 刘琦鬼使神差的伸出手,轻轻的抓住了邹氏的手掌,轻轻的揉捏着,邹氏浑身一颤,却没有将手抽回去。 她的俏脸越发羞红,心中‘咚咚咚’的乱跳,身材高大的她,此刻竟如同一只小兔子一样,愈发的惊恐无地。 但她给刘琦的感觉,似乎还是欲拒还换的那种,虽然有些抗拒,但很明显,似乎却抗拒的并不彻底。 “今日,谢谢你了。”刘琦笑着开口道:“今日我在演武场上,挥舞吟词,带动了两方三军将士的战意与士气,得到这样的效果,多亏了你……我得感谢你。” 邹氏听了这话之后,心中不由喜滋滋的。 但表面上,她还是显得犹犹豫豫的。 “怎么了?” 邹氏低头,看着刘琦拽着她的手,长叹口气,幽幽道:“姐丈你就是这样感谢妾身的么?” 刘琦抬起邹氏的手,放在唇下轻吻一口:“你不喜欢?” 邹氏红着脸道:“也、也不是不喜欢……只、只是你我如此……回头见了蔡姐姐,妾身又当如何解释呢?” 邹氏的话让处于半醉状态下的刘琦,一下子就清醒了。 他的脑海中一下子想到了蔡觅的容颜,心中陡然升起了几分内疚。 这事,办的是有些不地道啊。 刘琦小腹中,适才升起的那团熊熊烈火,此刻犹如被浇了一盆冷水,陡然一下子没什么性质也没了精神。 他冷静了下来,缓缓地放开了邹氏的手。 邹氏一直低垂的头,缓缓地抬了起来,一脸诧异的望着面带犹豫之色的刘琦。 刘琦长叹口气,无奈地道:“你说的对,我心中即使对你有情,但若是瞒着阿姐这般做了,终归有违为夫君之道,罢了、罢了……你还是早些休息吧。” 说罢,便见刘琦缓缓的转身,就要返回自己的居所。 就在转身之间,刘琦感觉自己的手臂猛然间被拉住…… 刘琦还没等反应过来,便见对方一个用力,竟然是硬生生的将刚刚转过头的自己又给拽了回来。 刘琦原本以为邹氏就是个子高,腿长,妩媚撩人,且喜好练武,但没有想到,她的气力居然也是这般之大。 其实仔细想想也是,她大长胳膊大长腿的,又常年习武,力气自然不是一般女流相比。 刘琦被邹氏猛然一拽,猛然回身,正好和她面对面的接触。 邹氏的个子和刘琦差不多高,甚至好像还比他微微高一点,此刻脸对脸的站着,刘琦甚至能够感觉到邹氏的呼吸直接喷在他的脸颊上,很有温度。 下腹的那股火热感觉再一次的涌了上来。 刘琦的喉头一阵滚动,轻轻的吞咽一口。 邹氏媚眼如丝的看着他,低声道:“姐丈,妾身后悔了,适才不该乱说话的,扫了兴致……妾身恭请姐丈来我屋中一叙,如何?” 刘琦也算是久经风浪,事情到了这般地步,他焉能还看不出邹氏早就对自己有了想法? 此獠当真动机不纯! 得治她! 刘琦随同邹氏一同进了她的房间。 进了屋内之后,邹氏伸手将刘琦推到床榻上坐下,自己则是缓缓的向后退了几步。 也不见她如何动作,身上的红色劲装便自然而然的从肩膀上滑落,露出了如雪的肩膀。 遮盖身体的,只剩下一件红色的肚兜。 紧接着便见她慢慢的又走到了刘琦的面前,娇媚如丝的眼神勾人,长似白藕的玉璧环住了刘琦的脖子,慢慢的向他压了过去,直把他向后压倒了下去…… 真是个让人欲罢不能的妖精啊,刘琦心中暗自感慨。 邹氏的动作彻底点燃了刘琦心中熊熊燃烧的正义火焰。 妖精害人不浅,自己今夜,说什么也要斩妖除魔,为民解忧收服她! …… 收服妖精的过程异常快乐,同时也异常辛苦,而邹氏这只二十八岁的老妖精,显然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收服的,非得使出七十二般变化不可! 不然很容易被对方反收服了。 刘琦也记不清自己今夜到底收服这只妖精多少次……他只是知道,当东方的太阳已露白肚,而自己从妖精的魔窟走出来的时候,他的双腿已经隐隐的有些发软了。 按道理来说,他今夜就是继续留在妖洞也未尝不可,但刘琦这个人好面子,他多少要顾忌一下自己的风评。 收服小姨子,在这个时代传出去虽无伤大雅,但终归不是什么好听的。 不过当刘琦从邹氏的房间走出来的时候,他心中毫无疑问已经确定了一件事。 邹氏是他所有女人之中,手段最多,本事最高,同时也最能让自己兴奋的一只……妖精。 “自作孽啊。”刘琦无奈地摇了摇头,迈步向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他还需要好好的睡上一觉。 回了房间,刘琦刚刚躺在床榻上,迷迷糊糊的即将进入梦乡,门外突然传来了一个声音…… “君侯,有大事!” 刘琦心中很是生气,一股无名火直蹿脑门。 什么大事,不能等早上再说么?就差这么一会。 “什么事?”他努力压住愤怒,问道。 “君侯,太史将军派人前来禀报,说是在沿江处,捉了一个细作,那细作自称使者,说什么都要见君候,说有事关天下走势的大事与君候说。” 第八百一十五章 公孙瓒的去路 刘琦听了这话,心中有些不悦。 他慢慢地用手支撑起身体,从床榻上缓缓起身。 他伸手使劲地拍了拍自己的连,努力让自己清醒。 随后,刘琦站起身,对着门外的人喊道:“进来吧。” 话音刚落,便见一名荆武卒匆匆从外而入,对着刘琦长长作揖。 “哪里来的细作,居然还需要我亲自接见?直接让太史慈审讯便是了……难道日后捉住一千个细作,各个喊着见我,我还需各个接见么?” 那荆武卒道:“太史将军本来是不想给君侯添麻烦的,只是赵尉似乎认识那个人,他替那人说情,一定要请君侯见一见他。” 刘琦轻轻地挑了挑眉毛:“你说子龙认识他?” “是。” “这细作现在何处?” “就在太史中郎将的帐中,赵尉在那里陪着。” 刘琦整理了一下衣襟,道:“领我去看。” 刘琦跟着那名荆武卒一同前往太史慈和赵云所在的帐篷。 进了帐篷之后,映入刘琦眼帘的是三个人。 一个是赵云,一个是太史慈,另外一个则是身穿蓑衣,头戴兜里的中年人,看外貌没什么特别,想来就是那名细作。 “拜见君侯!”太史慈和赵云两个人一同上前施礼。 刘琦挥了挥手,示意二人不必多礼,随后又将目光转向了那个人。 “你是何人?为何要见我?”刘琦目视着那人,缓缓开口。 那人似乎有些犹豫该如何说,却听一旁的赵云开口道:“回禀君侯,此人名叫单经,乃是蓟侯公孙瓒的属下。” “公孙瓒的属下?” 刘琦闻言一愣。 青州之战中,公孙瓒被袁绍夺了基业,眼下在青州偏安一隅,朝不保夕,在这种时刻,他派人跑到自己这边来做什么? 刘琦上下打量了单经片刻,然后冲着他挥了挥手:“坐。” 单经遂依照刘琦的吩咐,在帐内的一边坐下,而太史慈和赵云则是坐于他的对面,刘琦坐在主位。 刘琦并没有先跟单经说话,而是看向赵云:“子龙,你如何认识此人?” 赵云拱手道:“云当年在幽州,被太师命为中军监军,督监刘玄德,其时界桥之战,玄德与公孙氏联合,同战袁绍,后又随玄德在兖州同战曹操,故而与公孙伯珪麾下诸人相识。” 刘琦闻言方才恍然。 他看向单经:“不知蓟侯派阁下前来此处,找我何事?从青州往南,不下千里之遥吧?” 单经急忙道:“回刘将军,我家君侯此刻已经不在青州了。” “公孙瓒不在青州了?”刘琦闻言一惊:“那他此刻正在何处?” 单经长长地叹了口气,道:“蓟侯虽出身辽西边郡,又久为镇将,却并非不知大势,袁绍一统河北已属必然,他先前攻打青州,未全下青州之境,给蓟侯留下了弹丸之城,不曾尽灭……蓟侯知道他并非不忍,而是另有图谋,继续待在青州,不但要被袁绍利用,且早晚必死,故而蓟侯率领三军,放弃了青州……” 刘琦用手拍了拍额头,恍然而悟:“让我猜猜……蓟侯这是看准了曹操率兵攻打徐州,陶应调兵遣将西向防备,徐州空虚,南下去夺徐州了?” 单经摇了摇头:“徐州眼下临逢大战,虽有可乘之机,但蓟侯自知是守不住的,西面有曹操,北面有袁绍,都对徐州虎视眈眈,蓟侯纵然是能打下徐州一时,又能守护几日呢?故而只是借徐州道南下,不曾逗留。” 按道理来说,公孙瓒南下若是要借徐州道,则必然会受到陶应在各地安排的兵马阻拦,但眼下偏偏曹操东向,徐州的兵马抵御曹操尚且不够,又哪有人会去阻拦公孙瓒?想来这也是公孙瓒能够借道徐州南下的主要原因。 刘琦慢悠悠地道:“公孙将军现在何处?” 单经道:“现在广陵境内。” “你来此有何要事?” 单经拱手道:“蓟侯知刘将军乃是匡扶汉室之重臣,不日怕是将与袁绍大战……蓟侯也算是与袁绍屡屡交手,故愿助君侯一臂之力。” 刘琦闻言,顿时一愣。 “你的意思,是蓟侯想要来荆州相投?” 单经道:“正是,只是……只是从广陵率兵远来荆州,怕是有些困难,蓟侯请求君侯相助。” 刘琦知道他的意思。 想要从广陵进入荆州,要么走九江,要么走丹阳郡。 而这两地,目下一个在袁术手中,一个在孙坚手中,公孙瓒想要跨境,必须经过一场厮杀,虽然公孙瓒善战,但目下乃是流浪军,军需不足,能不能持久鏖战尚在两说之间,如何能与袁术和孙坚厮杀? 所以,他只能寄希望于刘琦帮忙。 刘琦轻轻的用手敲打着桌案,陷入沉思。 少时,却听刘琦缓缓言道:“袁术和孙坚,目下因为袁绍的事情,倒是与我有些往来,只是若是我让他们借道给蓟侯,只怕也有些困难……毕竟,我与他们只是联盟,不是他们的主公。” 单经急忙道:“蓟侯麾下有大量的幽州战骑,若是到了荆州,定然可助将军一臂之力,且蓟侯对袁绍的军情十分了解,以将军之军势强悍,若是能够得到蓟侯相助,可谓如虎添翼!” 刘琦略显犹豫地长叹口气,道:“正因为蓟侯手下兵精将勇,骑兵天下无双,若是来了荆州,定可大涨我荆州声势……所以袁术和孙坚,才更加不会愿意让冀州来这,毕竟,我荆州的实力越强,对他们而言威胁便越大,你说是也不是?” 单经闻言不由沉默了。 刘琦说的确实很有理。 但公孙瓒眼下最看好的,就是来荆州,他着实是不想投靠袁术,毕竟在他看来,现在的袁术实力不在一线之列,投了他也等于白投。 “不过……”刘琦突然开口道:“过不了多久,蓟侯或许有一个机会能来荆州。” 单经闻言精神一振。 “还请君侯指点。” 刘琦笑道:“我现在与孙坚在益阳演武,这个结果还是比较让人满意的,而且我与江东孙氏,在一定程度上也达成了共同抗袁的共识,不久之后,我将邀请孙氏随我一同北上,到时候江东兵马北迁,这不就是蓟侯迅速通过其境来我荆州的大好时机么?” 第八百一十六章 利用 孙坚具体会不会北上,单经不知道,但刘琦既然敢把这话说出来说,说明这件事应该是有谱的。 刘琦没有必要骗他,毕竟,接纳公孙瓒来荆州,可以大幅度的增强荆州军骑兵的实力,而且公孙瓒与袁绍有过多次交手,对袁绍的战术比较了解,让他来荆州军中,也可以增加刘琦对袁绍军的了解程度。 不过单经心中还是有些没底,忙道:“刘将军此言当真?” 刘琦点了点头,道:“我为何要欺骗你?公孙将军若来荆州,对于我荆州军来说,也是大有裨益之事,日后对阵袁绍,我也多了几分胜算,此事对你我两方都是有百益而无一害的,不过我需要你回去,对蓟侯说明件事。” 单经急忙道:“还请刘将军直言!” “蓟侯若是来了荆州,那从今往后就不再是一方牧守了,而是我荆州之将,一切当以我为先,我便是其主,他麾下的精兵强将,也当归我统管,当然若是日后蓟侯为朝廷立下大功,我自当向天子禀明,请陛下恩赏擢升。” 单经一个劲地点头,道:“一定,一定。” “你先回去,向蓟侯禀明刘某的态度,若是蓟侯真的愿意甘居人下,咱们再具体详谈后面来荆州的细节。” 单经随即向刘琦告辞。 待他走了之后,太史慈和赵云便一起站起身来,来到刘琦的面前。 赵云对着刘琦拱手道:“君侯既想让公孙瓒来荆州,适才又为何说出要代统其军的话?要知道公孙瓒久为边将,最看重的就是他手底下那些精锐的骑兵,君侯若要统领其众、架空于他,只怕是比杀了他还难受。” 太史慈在旁边补充道:“君侯就是真有吞并公孙瓒兵马之意,也大可等待公孙瓒抵达荆州之后,再做决断,若他不来,岂不是君侯的损失?” 刘琦的表情很是轻松自然:“这我知道,其实我压根就没打算让他来。” 这话说的让太史慈和赵云很是诧异。 好端端的有这么强大的一股战力来投,如何不要? 见二人有些不明白,刘琦遂对他们解释。 “公孙瓒,性格高傲,北地枭雄,一生少服于人,便是当朝太师当年在幽州,也治不住他,我不觉得论及人格魅力,太师征服不了的人,我就可以。” 太史慈道:“公孙瓒纵使桀骜不驯,但他的麾下的兵马很是精锐……” “他麾下的兵马都是幽州的边郡武人,是凭借军功走到今天的位置的,如今公孙瓒流离失所,那些对他不忠心的兵将,只怕是早就散了,如今还肯留在他身边的,必然都是对他军功作风大为认可且只是忠心于他的人,我就是夺了他的军权,短时间内也未必控制的了,一个不好还容易引起兵变,而且眼下我主要的敌人是袁绍,军伍内部一定要保持绝对的统一,这才是大前提!” 赵云是河北人,虽没有在公孙瓒麾下待过,但对这个人多少还是有一些耳闻的。 “君侯所言,甚是有理。” 刘琦又道:“我对单经说要公孙瓒屈居于我,除了是让公孙瓒有所顾忌,不想让他来之外,也是的告知对方我现在与公孙瓒谈条件,确实是眼馋他的兵马,而非另有所图。” 太史慈和赵云闻弦而知雅意,很快就明白了刘琦的话中深意。 “君侯是另有所图?” 刘琦轻轻地点了点头,道:“有。” 太史慈和赵云都是明事理的人,没有继续深问。 有些事,刘琦若是不想告诉他们,自己二人非要硬问,岂不显得尴尬? 但刘琦很显然并没有要瞒他们的意思。 他对二人说道:“公孙瓒手下有在强大的军力,对我而言都没有用,他在这个节骨眼来荆州,很有可能还会对我形成掣肘,有些引狼入室之感……而孙坚占据扬州四郡,居于江东,目下虽然是我的盟友,但说实话,他令我感到如虎在临,对我荆州而言是隐患。” “你们知道我适才为什么只提孙坚北上,而不提袁术么?其实若是让他们两人北上,九江郡和丹阳郡对于公孙瓒而言,都是可以来荆州的路,九江郡甚至比丹阳郡更近些,但我就是要给公孙瓒一个错觉,孙坚一旦北上,则丹阳郡便是等同于空城,无人驻防。” 太史慈也是心思细腻,精通谋划之人,他在瞬时间就理解了刘琦的意思。 “君侯是觉得,公孙瓒不会借道丹阳郡,而是会攻取丹阳郡为地盘?” “公孙瓒,脾气暴戾,生性高傲,目无余子,而且久在边郡,让他屈居于人下,最多不过一时而已,他连袁绍和太师都不服,岂会服我?” “孙坚,当下虽与我军演武,同时作为我军盟友一同北上抗袁,但他岂是甘于人下之辈,而且他那个儿子孙策和周瑜,都是心怀大志,有独霸一方的青年俊杰,荆州沃土对于他们来说,就是一块肥肉,只要我看不住了,他们就会扑上来狠狠地撕咬一口,危险性太大。” 刘琦伸手从太史慈的桌案上拿起了一个酒爵,倒了一些清水,仰头喝了一口。 “驱虎吞狼之法。”刘琦淡淡道。 赵云有些疑惑地道:“那要是公孙瓒,不肯进攻丹阳郡呢?” 刘琦闻言先是一愣。 这倒还真是个问题。 但随后,他笑了。 “我料定他一定会进攻丹阳郡,当然就算是他不进攻,来了荆州……那就来吧,虽然我不想让他来,但若公孙瓒真的来了,我也有办法处置他!” “君侯高见。” …… 忙活了一个晚上,刘琦基本等于没怎么睡,暗中派人送走了单经之后,刘琦疲惫的返回了自己的居宅。 昨晚折腾的太厉害了,今日白天说什么也要好好的补他一个上午。 来到自己的房门前,却看见邹氏倚着自己房门,一脸幽怨的看着自己。 刘琦见状顿时一愣。 “怎么了?” “昨夜睡的好好的,姐丈为何自己偷偷地走了?” 刘琦苦涩一笑,道:“不是偷偷的走了,而是营中有紧急军务,不得不去处理……我昨夜基本就等于没怎么睡,一会得好好补补觉。” 邹氏叹道:“妾身昨夜也没怎么睡。” 刘琦心道,那你也比我多睡了两个多时辰。 却听邹氏突然言道:“姐丈要睡,妾身陪你。” 刘琦闻言不由一惊,急忙摆手道:“这倒是大可不必,你陪睡,我怕是这一上午又补不成觉了……” 话还未等说完,便见邹氏走上前,拽起刘琦的手,一边温柔的笑着,一边轻轻的拉扯着他走进了刘琦的房间…… 第八百一十七章 周瑜图楚 邹氏拉着刘琦进入房间,自然不是只是想单纯的睡觉那么简单,到了屋中之后,她便开始用不正当手段去撩拨刘琦。 面对这样一个一米七十多的长腿女子,要胸有胸,要屁股有屁股,身体还有极强的柔韧性,最重要的是还会撩拨人,别说是刘琦,换谁谁也顶不住。 面对这样的尤物,就算是再困,也要疯狂的输出一波再睡…… 又一次的疯狂输出后,刘琦直接光着身子瘫软在榻上呼呼大睡,这一睡就是整整两个多时辰。 等到他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的时候,时间已经过了正午。 刘琦微一侧身,正感觉到一具软玉绵香的肉身在旁边。 转头看去,却是完全光着身子的邹氏侧身躺在他旁边,一双摄魂勾人的眼睛,正温柔的望着他。 “醒了?”邹氏直着半个身子靠在床榻前沿,见刘琦醒了,伸开又白又长的手臂将刘琦的头搂在胸前。 一股丰腴绵软的感觉扑面而来,刘琦直感觉自己的半个脑袋好似都陷入了大棉花里。 “姐丈你睡的好沉,适才妾身怎么叫你,你都不醒。” 刘琦在邹氏得到怀中有些窒息,随即将头抽了出来,呼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道:“昨夜熬了一宿,只睡这一会算是不错了,按道理来说,便是让我睡一整天我都能睡。” 邹氏‘噗嗤’一笑,接着顺势扎进了刘琦的怀里,温柔道:“姐丈可是怨妾身做的太过?” “嗯……是!” 刘琦坦然承认,的确是这尤物太过撩人,不过也怨自己把持不住,别人一撩拨就上道。 算是大家都有责任吧。 缠绵了一会,却见邹氏抬起头,咬着刘琦的耳朵道:“妾身今后便是姐丈的人了,愿姐丈善待妾身。” 刘琦伸手拍了拍她光滑的背脊,道:“放心吧,做了刘某的女人,不会有差的,我一定会把一切事安排的明明白白。” 邹氏的脸上露出了明艳的笑容,不过她很快又有了几分忧色。 “姐丈,妾身心中有些忧虑。” 刘琦一边搂着邹氏,一边轻轻的抚摸着她的背脊,显得颇为惬意。 “二姐忧虑什么?说来听听。” “妾身再想,这事要如何跟蔡姐姐解释?” 刘琦轻叹口气,道:“难得你还惦记着阿姐的感受,其实阿姐的气量颇大,纵然知晓你我之事,也不会为难于你,回头我自去找阿姐将你我之事说开就是了。” 不曾想,邹氏却摇了摇头。 “姐丈与姐姐多年恩爱,夫妻同心,自不会对姐丈纳妾而有什么怨言,但妾身却不一样……妾身初到荆州,无依无靠,此前又多有各种男人贪图妾身,妄图据我为己有,幸亏蔡姐姐庇护,引妾身为知己,还把妾身当成亲姐妹一样的善待,如今妾身却乘姐姐不在,偷了她的夫君……这事儿怎么想,妾身怎么都无颜面对蔡姐姐。” 刘琦微微一笑,暗道看来邹氏和蔡觅的感情,培养的还真不是一般的好。 若是换了别的女人,做了也就做了,还管蔡觅是怎么想的? 刘琦轻叹了口气,道:“那二姐想怎么办?” 邹氏抿着嘴,道:“妾身也没有想好,只是……只是且先莫要告知蔡姐姐,待妾身想好之后,自去与姐姐解释。” “自去解释……”刘琦暗道邹氏倒还是担当,若是换成寻常女人,这种事哪里好意思自去找蔡觅说?少不得要让刘琦亲自出面。 刘琦伸手轻轻地拍了拍邹氏的屁股,道:“既然如此,那就辛苦你了,回头你想如何处置,和阿姐说便是了。” 邹氏在刘琦的脸颊上亲了一口,笑道:“谢姐丈迁就妾身。” 紧接着,邹氏似乎想到了什么,她一脸羞红的将头缩入了被中,脑袋向着下方缓缓沉去。 少时,便见刘琦舒爽的呻吟了一声,闭起了眼睛,感慨叹道:“这个妖精。” 谷</span>  …… 演武结束之后,江东军便准备撤离益阳。 撤离的当日,刘琦亲自去江边送别孙坚。 面对刘琦,孙坚心中感慨万千。 当年在阳人县还跟着自己屁股后面转的半大小子,如今一朝得势,成为了在各方面都完全碾压自己的雄主,孙坚心中甚感憋屈。 但通过这次演武,孙坚也看出来了,自己根本不能惹刘琦。 按照周瑜的谏言,眼下还是以刘琦为尊,方为上策。 临行之前,孙坚对刘琦道:“刘将军,来年开春,若有北上之举,还请通禀孙某,某自当尽力。” 刘琦笑道:“有文台公这句话,刘琦就安心了,来年开春,北面但有战事,刘琦自当请孙将军与公路一同北上护君。” 孙坚点了点头,道:“静候佳音。” 说罢,便与众人一同上了楼船。 刘琦站在岸边,笑呵呵的向着孙坚摆手示意。 少时,楼船向东开赴,面色适才还一直保持平静的孙坚,此刻终于有些狰狞。 他重重的用手一捶船沿,愤声道:“可叹这荆州的大好河山不在我手,若在孙某手中,我何须忌惮他刘琦区区一介竖子!” 周瑜站在孙坚身后,叹道:“荆州丰饶之地,民殷国富物产丰富,人口又多,实乃是王霸之资,将军若能据守汉江,则天下尽在囊中!” 孙坚不甘心地看向周瑜,唏嘘不已地道:“公瑾,袁绍在北,离我们太远,你让本将随同袁公路屈从刘琦,这点孙某倒也是能够理解,只是这心里,憋不过这口气啊。” 周瑜笑道:“此番演武就能看出来,刘琦麾下兵强马壮,军势极盛,若是正面交锋,我军实非其敌手,但如今将军既肯向刘琦低头屈从,那一切自是好说了。” 孙坚疑惑的看向周瑜,奇道:“为何说,孙某屈从刘琦,便一切好说了?” “将军想要荆州么?”周瑜沉声问道。 孙坚闻言,眼睛都放光了。 “做梦都想!” 周瑜笑道:“既然如此,那便更应该以刘琦为尊了,只有将军一切以刘琦为尊,对他事事应命,则刘琦方不会对我们有所防备,瑜请命率兵屯扎于陆口,请将军撤回走精兵强将,让周瑜一人与刘琦周旋。” 孙坚听到这,犹豫了。 “陆口乃是我们与荆州的第一道防线,也是进攻的踏板,非得有强将镇守不可……你行吗?” 周瑜道:“正因为我不行,所以才更要让我驻扎在此,试想连将军都信不过我,那刘琦焉能对我军还有防备?” 孙坚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猜出了周瑜的意图。 “你的意思是,有你在陆口驻扎,孙某在屈膝事刘,以慢其心,待时机成熟时,拿下荆州?” 周瑜笑道:“正是如此,正面交手,我军十年二十年都拿不下荆州,且还容易被刘琦反杀,唯有乘着来年的袁刘大战,骄慢其心,取得刘琦的信任,待刘琦为了对抗袁绍,迁移走了荆州的大部分军力后,我们才有可能渡江偷袭。” 孙坚恍然道:“你让本将调走猛将,而派你这么个没有声名的年轻人驻扎陆口,就是为了慢刘琦之心?” 周瑜道:“正是,瑜前番已经暗中与刘琦沟通过,尽显屈膝弱势,想来刘琦现在一定认为我是主和之人,待某驻扎陆口后,定然也会时时奉承,以骄其心,待时机成熟,再想夺下南郡,便不是难事了。” 孙坚此刻才明白,自己原先看错了周瑜这小子长得一副俊美儒雅的外貌,实则心里的野心比谁都大。 在与荆州军演武之后,不退反进,反倒是想要谋取荆州,这是何等的胆大! 第八百一十八章 妥善的安排 刘琦送走了孙坚之后,依旧是留下刘磐和太史慈两个人驻守在长沙,负责防备东吴,他则是率兵北上,率领各部兵马返回襄阳。 蜀中方面,因为摊丁入亩的事情,最近也是叛乱激增。 刘琦事先曾留满宠在蜀中整治豪强和吏治,虽然有过一段时间的平稳期,但如今蜀中的叛乱再次增加,使得刘琦不得不继续向蜀中调遣兵将。 最终,他决定派遣张任和严颜代表自己,进入益州,负责协助满宠平定当地叛乱。 安排了后,刘琦便率领剩余的大军,北上复还襄阳。 寒冬已至,一年中最冷的时节到来了,也是时候让三军将士们放个假,开个小差,猫个好冬了。 毕竟,来年还有更严峻的事情在等待着他。 回道襄阳之后,刘琦便让手下人列出了一份名单,同时还列出了荆州,益州以及凉州三郡目下各州的兵马数量和各营建制,为来年的大战做准备。 “荆州和益州是根本,就算是北上与袁绍作战,也不能大意,一定要留下足够的兵将作为防御,不然就算是前方的战事打的再顺畅,后方的老家一旦被抄,则完事皆休。” “而且不论是益州还是荆州,都需要留下信得过的大将带兵,才能够应付所有的突发情况。” 刘琦沉思许久之后,最终决定,让汉中郡的文聘,负责统筹益州所有的军务。 文聘是自己起家时的亲将,忠心程度自不必说,而益州内的豪强们叛乱,凭他的能力,绝不会有人会是他的对手。 最不济,南中那边还有刘表帮他撑着。 另外,有满宠在成都,他们两个人一内一外,也可以遥相呼应,如今的汉中被文聘建设的固若金汤,再加上北面的关中之地,是朝廷的地盘,蜀中基本上不会有任何问题,没有人有能力打得进去。 当然,内部的叛乱还是要重视的,等张任和严颜平叛万这一波叛乱之后,刘琦决定将严颜留下协助满宠和文聘,只调张任回来。 另外还有张绣目下也在益州东部,他也可以成为文聘和满宠的一大臂助。 益州现在的状态,基本上就是与世隔绝,不用操太多的心,而关键问题还是在荆州这方面。 荆州,比益州发展的迅速,发展的时间也长,但却没有益州那样与世隔绝的天然屏障。 袁术和孙坚虽然都与自己联合了,但刘琦心中跟明镜儿似的,他们一定还是对荆州垂涎三尺。 怎么防备他们,是个问题。 江夏的魏延,不能撤走。 长沙的刘磐和太史慈,也不能撤走。 襄阳这边还需要一个总揽大局的人。 蒯良倒是很合适,但是如今他大病缠身,只怕撑不起大事。 而蒯越这一趟需要跟在自己的身边。 如此襄阳这边,应该让谁来呢? 刘琦首先想到的,是张允,蔡勳……或是从宛城那边把李典调回来。 但随后想想,似乎是有些不妥当。 李典是兖州人,这次北上说不定还有用得找他的地方。 至于蔡勳和张允,说实话,刘琦心中有点不放心。 具体应该找谁呢? 就在刘琦认真考虑的时候,张允急匆匆地来到了厅中。 “末将张允,拜见君侯!” 刘琦从沉思中抬起了头,道:“什么事?” 张允急忙上前,将两份缣帛呈递到了刘琦的桌案上。 “东吴新任的陆口镇将周瑜,派人给君侯送信,并奉上礼品,以谢前番君侯相助之情,这是礼单和周瑜的信。” 刘琦听了之后,颇感诧异。 “长江沿岸驻地原先负责领兵的东吴战将是何人?” “启禀君侯,是东吴的大将黄盖。” 刘琦轻轻地一挑眉:“撤了黄盖这名老将,把周瑜给换上来了么……” 张允喜滋滋地道:“这代表我们这次演武成功了!江东之人惧怕我荆州军之威,不敢再对荆州有所图,将那些善战的宿将都换了下去,反倒是让周瑜这个年轻的主和派来统兵,摆明了就是向君侯示好,荆州之东,从此可以高枕无忧了。” “在兄长看来,孙坚把周瑜换成守卫西面的守将,是对我们示弱的表现?”刘琦似笑非笑地看向张允。 张允一个劲点头道:“当然了,这事任凭谁,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刘琦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道:“是啊,确实……依天下所有人的角度来看,换周瑜其实都是江东向我们示弱示好的一种表现。” 刘琦不置可否,他伸手将周瑜写给他的书信拆开。 大致的看了一会之后,却见刘琦长叹口气。 “说的真好听,若非我是……恐怕我真就信了。” 听着刘琦自言自语的说些不明不白的话,张允很是疑惑。 伯瑜这是干什么呢,神神叨叨我的? 刘琦将那封信递给了张允,道:“表兄,你看看,看完告诉我读后感。” 什么……读后感? 张允心中虽然不解,但还是伸手接过了刘琦递过来的东西,认真地看了一会之后,方道: “君侯,周瑜这封信上,皆是对你的臣服之意,说来也是,这小子不过二旬出头,竖子而已,别说与君侯做对了,就是让他服江东诸将之心,他眼下怕是都做不到!” 刘琦笑道:“问题是,我也只是二旬出头。” 张允哈哈大笑道:“他哪能和君侯相提并论?” 刘琦轻叹口气,道:“表兄,你且帮我找诸葛亮和庞统来这一趟。” 张允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拱手告退了。 …… 不知过了多久,少年诸葛亮和少年庞统,一同来到了刘琦的正厅中。 在刘琦的引荐下,诸葛亮已经拜入了襄阳名士庞德公门下,成为了刘琦名义上的师弟。 也就是说,此刻在厅中的人都算是一脉相承了。 刘琦将手中的信让二人来回传阅了一遍,遂问道:“你们二人,觉得周瑜这个人怎么样?” 庞统先答道:“周瑜年轻,先前又无甚名气,纵然在陆口为将,恐也难以服众,按道理来说,孙坚派此人来代替黄盖,是为了让师兄对江东安心,这是再向师兄示好。” 刘琦暗叹口气,心道:也难怪,周瑜的才华眼下尚未惊世,以庞统的智慧,竟也猜不出这个中的深藏之意。 毕竟,他们虽然都是少年英才,却也不是神仙。 “诸葛师弟也是这般认为的?”刘琦看向诸葛亮道。 诸葛亮却没有回答,他认真的思索了片刻,方才慢慢道:“按常理而言,孙坚确实是在向师兄示弱,除非周瑜这个人……” “怎么样?” 诸葛亮转头看向庞统道:“除非周瑜这个人,和庞师兄一样,是少年才俊,则此事另当别论。” 第八百一十九章 卧龙凤雏 刘琦对于诸葛亮的回答很是诧异,也很佩服。 首先,诸葛亮并没有刘琦这种穿越者的先天优势……在众人都以为孙坚安排周瑜是来向自己示弱的时候,而唯独诸葛亮却想或许周瑜是一个深藏不露的高人,很了不起。 能够转换角度来考虑这件事,这说明诸葛亮想事情的方法,确实与一般人很不一样。 而且他在说出自己想法的时候,还不轻不重的赞扬了一下庞统,单是这份情商就非一般人可及。 庞统听诸葛亮说出了与自己不同的意见,本来是有些不服气的,可偏偏诸葛亮聪明的拿他作比较——言下之意,是周瑜若是有什么问题,也需得有像是他庞统这样的聪明睿智和天赋,才能够干成大事。 话说到这份上,庞统就是想反驳也不好反驳了。 他总不能说自己不行吧。 他总不能说自己的这个师弟说的不对吧?那根抽自己的耳刮子有什么区别? 刘琦来回地看着两个人,突然道:“诸葛师弟说的,正中刘某心下所思。” 庞统吃惊的看着刘琦……着实是没有想到,诸葛亮居然能够跟自家的这位师兄想到一块去了。 庞统疑惑地问道:“师兄也觉得那周瑜本领不同于常人?” 刘琦认真地道:“是。” “为何?” “因为在演武之时,我曾见过他,虽然他在我面前极尽掩藏,但为兄还是能够揣摩出他身上的一些不同于常人的特点,也能感受出他的不凡,就少年英杰来说,为兄这辈子碰见过三个倾世之才……周瑜,再加上你们两个。” 刘琦这话,有真话,也有假话,可谓虚虚实实。 在庞统和诸葛亮看来,身为当今天下数一数二的人物刘琦,看人的目光自然是极为准确的,他既然如此高看周瑜,那就说明周瑜身上一定有他的可取之处。 刘琦看人准确,不需要理由。 他的身份和成就本身就是理由。 有些道理,在不成功的人嘴里说出来就是个屁,但在成功的人嘴里说出来,就是金科玉律。古今皆如此。 少时,却见诸葛亮站起了身,问刘琦道:“师兄今日召我二人前来说周瑜之事,一定是有什么原因吧?恕弟猜想,莫不是周瑜对师兄示好了?” 刘琦心中暗道诸葛亮反应是真快。 他从桌案上抄起了周瑜写给自己的缣帛,然后冲着诸葛亮和庞统招了招手。 两个人随即上前,接过了刘琦递过来的缣帛。 二人认认真真地读了一遍之后,皆低头沉思。 在有了诸葛亮和刘琦适才所言的大前提下,庞统这一次思虑明白了。 “若是依师兄所言,周瑜果然是青年俊杰,有大才华大抱负,那这封信与他的才华,只怕是完全的不匹配……除非,他有天大的图谋。” 刘琦微笑道:“那他能图谋什么呢?” 庞统叹道:“除了荆州,只怕也没什么能让周瑜下这般大心思的了。” 刘琦伸手让他们两个人坐下,道:“其实,我这次找你们来,就是想跟你们商量一个对付周瑜的法子……周瑜跟我示弱,意图麻痹我……我想,跟他来个将计就计,也反过来麻痹一下他和孙坚。” 诸葛亮和庞统互相对视了一眼。 他们两个人都是天纵之才,刘琦一句话,他们就知道他的意思。 “师兄……是想来年北上之后,用我二人守荆州?” 刘琦摇了摇头,道:“暂时是不行,因为一下子就让你们两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守荆州,未免会引起周瑜的疑心,我想回头等我北上之后,还是让一名重将把守在襄阳,你们二人辅佐……在适当的时候,我再将这名重将抽调走,而你们两个人,则就是临机受命,代替他坐镇南郡。” 诸葛亮恍然的点了点头。 师兄这个办法好,如此操作不会显得过于突兀,而让周瑜起疑心。 毫无疑问,刘琦所说的适当的时候,就是当江东孙氏和周瑜,对刘琦表现出了足够的殷勤,而令刘琦精神松懈的时候。 那时候在调换守将,顺理成章。 眼下周瑜才只是刚刚向刘琦示好,但刘琦若是这么上道的话,少不得会引起周瑜和孙坚的怀疑。 所以,只先布好局,然后再看机会。 现在,就是两方彼此暗中的较量了。 …… 出了刘琦所在的正厅,来到院门口,诸葛亮便停住了脚步,伸手对庞统道:“师兄请。” 庞统见状一愣,然后回礼道:“师弟先行。” 诸葛亮摇头道:“兄长为先,弟不敢僭越。” 两人互相推辞了一番之后,庞统还是率先而出。 刚刚出了正门,却见庞统猛然停住脚步,转过身若有所思的看着诸葛亮。 “师弟,晚上无事否?” 诸葛亮闻言一愣,不知道庞统为何这么问他。 “弟无事。” “若是无所,不妨到我那里,咱们一同饮酒论经,如何?” 庞统的邀请,倒是令诸葛亮深感诧异。 庞统这个人,一向高傲,虽不能说是恃才傲物,但绝非一般人都能看在眼里的。 诸葛亮到了荆州之后,虽然成了庞统的师弟,但诸葛亮能够感觉的出来,庞统并没有将他放在眼里。 今日庞统肯主动邀请诸葛亮一起去饮酒论经,这在一定程度上而言,就代表了他认可了诸葛亮。 诸葛亮当即笑道:“弟原先从没饮过酒。” 庞统哈哈笑道:“大丈夫如何能不喝酒?” 诸葛亮点头道:“既是今日师兄相邀,弟一定前往,只是若是喝醉失态,还请师兄多多担待才是。” 庞统笑道:“其实我也没喝过几次,咱们两个不论谁喝醉了,都不要取笑对方。” 诸葛亮道:“那是,那是……对了,师兄,还有一件事。” “何事?” “弟不擅论经,也不喜论经。” 这倒是大大的超乎庞统的预料之外。 这年头,经学之门出身的士子,竟不喜论经? 有点意思。 “那师弟想与我论些什么?” 诸葛亮微笑道:“师兄,咱们坐而论道如何?” ‘论经’‘论道’……一字之差,但这胸中的格局却有天壤之别。 庞统的丑脸上,露出了笑容。 “师弟,不是为兄胡吹,这天下与你我同龄的人中,能与我论道者,恐寥寥无几。” 面对庞统的锋芒,诸葛亮怡然不惧。 “小弟愿舍命相陪。” “好!走,咱们且先买酒去!” 说罢,便见两个少年郎一同向着门外走去。 门庭之内,刘琦在角落处,悄无声息的看着他们两个,嘴角勾起了一丝笑容。 随后,便听刘琦自言自语地感慨了一句:“年轻,真好。” 第八百二十章 交州捷报 孙坚有张良计,刘琦有过墙梯。 刘琦自认为不会以他目下的布置,他不会输给孙坚和周瑜。 从镇西稻的稻种送给袁术开始,刘琦针对扬州,就已经开始进行布局,他布的这个局的时间,远比孙坚和周瑜要早的多,更兼公孙瓒如今也在自己的谋划之中。 刘琦相信,在这盘智力的角逐天秤上,他一定可以战胜孙坚和周瑜。 …… 随着寒冬袭来,各方势力算是彻底的进入了平静期。 刘琦回到襄阳后,也难得的进入了短暂的休养阶段。 当然,这个休养也是相对言的,针对荆州的军务和政务,他暂时是不用操心,但在身体上,他着实是没有休养下来。 不得不说,邹氏的身体素质实在是太好了。 回了襄阳之后,邹氏依旧是住在了刘琦的府上,不过这位二十八岁的姐姐实在是太不安分了,他每天晚上都来拍刘琦的房门……刘琦不开门,她就一直温柔的拍。 刘琦若是开门了放她进来,那毫无疑问,一晚上基本就不得消停,他想消停也消停不了,邹氏太过撩人,就算是他再疲惫,她也总有手段能够激发起他的热情和欲望。 “妖女啊。” 这一日中午,刘琦起来之后,一边念叨,一边到书房去看一份从南面传来的军报。 黄叙在去年演武之前,就已经攻克了桂阳郡叛变的豪强,同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打入了交州境内。 交州历来都是偏僻之所,汉朝郡王对此地一直都是可有可无的态度,但刘琦这一次是铁了心的地拿下交州。 交州一共有五个郡,占地面积极大,几乎是兖州、豫州、还有司隶的面积总和,但主要的经济重镇却没有多少,那里生活的大多是不归王化的百越,因此管理起来颇有些难度。 交州好打么?就荆州目前的实力来说,好打! 交州不好打么?仔细品品其实也不好打,主要是地形不好。 古代的交州,按地域来说就是后世的越南的北部和广西南部,包括广东的部分地域。 刘琦穿越前的时期,广东可以说是神州最为发达的地域之一,花城广州更是驰名中外,是全国非常牛逼的存在。 但在汉朝,交州基本还属于半开发的状态。 这就导致想要攻克交州,第一大难题就是行军。 交州遍地都是茂密的丛林,还有连绵起伏的高山,甚至还有不少的猛兽和毒瘴,还有毒蛇、蚊虫……跟走原始森林差不多的感觉。 但天幸刘琦目下和荆南的荆蛮一直保持着良好的关系,荆州这些年一直得到了荆蛮的蛮兵补充,而相比于汉人士兵,这些南蛮兵在交州的险恶地形,可以发挥更强的优势。 黄叙在平定了桂阳内乱之后,骤然就杀入了交州,他的目标是苍梧郡。 黄叙这一手,算是打了交州的士燮一个措手不及。 黄叙攻克苍梧郡,生擒了苍梧郡守史璜,在交州有了立足点。 而苍梧郡乃是连接南海郡和与交州东部三郡的要点,攻克了这里,就等于将南海郡与交州东面的三郡彻底隔离开来。 谷旕</span>  而黄叙在打下了苍梧郡之后,又马不停蹄地率兵南下,去进攻合浦郡。 而刘磐在得知了黄叙的进军情况之后,则是立刻汇总军报,向刘琦呈递了过去。 刘琦在接到了报告后,心中颇为开心。 黄叙攻打交州的战事,刘琦并没有任何的战策性指导,如何用兵,从哪里进兵,兵马如何调度,全都是黄叙一人为之。 交州不好打,但在某种程度上而言,士燮也不是一个特别强的对手,刘琦就是想利用平定交州的战事,来锻炼黄叙的能力。 “传我令,着吴巨暂苍梧郡太守一职,负责接应前线的黄叙,并负责接洽刘磐,为黄叙提供粮秣军械。” 刘琦下方的荆武卒随即领命,去寻刘琦的刀笔吏代为传令。 不过拿下苍梧郡虽然容易,但后续的事情可能就未必那般顺利了,毕竟这一仗是出其不意,随后士燮有了防备,黄叙的进程怕是就未必顺利。 就在这个时候,却见许郸匆匆忙忙地跑进了刘琦的正厅。 “君侯!” 许郸冲着刘琦抱拳,脸上充满了焦虑之情。 刘琦见许郸这般焦虑,不由好奇道:“你这是怎么了?” “君侯,末吏有一事相询,还请君侯替末吏解惑!” 许郸和许沂,自打到了刘琦麾下,便一直勤勤恳恳、任劳任怨,且平日里做事也是一板一眼,很少有惊慌失措的时候。 所以今日许郸的表现,让刘琦微有些诧异。 “叔康,你这是怎么回事?有什么话你尽管问就是了。” 许郸犹豫了一下,道:“君侯对我许氏一族,是如何想的?” “如何想的?”刘琦有点没弄明白:“你许氏一族与我交情不错,当年我与你二兄一同对付公孙越的骑兵,也算是有过命的交情,后来你二哥将你们两人推荐到我的麾下,这许氏一族对我而言,不说世家,但也是通家之好。” 许郸听刘琦这般说,脸上的表情方才缓和了些。 他冲着刘琦拱手道:“既如此,君侯又为何让袁术和孙坚去攻打豫州?如此岂不令末吏与家兄陷入两难?” “陷入两难?”刘琦有点不明白了:“这是何意?” 便见许郸长叹口气,缓缓地对刘琦道出原委。 这个年头,类似于许氏家族这样的大庄户人家,遍地皆是,他们在各郡县盘桓了数代人,每一代人都兼并了不少的土地,在各方成为一霸。 而自打乱世开幕后,这些拥有武装势力的地主阶级,便各自投效到了各位牧守的麾下,进入乱世开创属于他们的仕途。 而左右各个地主投入到哪一位牧守的麾下,首先起决定性作用的,不是哪一位霸主英明果决,而是取决于这个家族所处的地域之长是谁。 毕竟,数代积累的家业和复杂的族内关系,不是简简单单说舍弃就舍弃的。 刘琦认真地考虑了一会,方才慢悠悠地道:“是有人开始招揽你们许家了,是么?” 第八百二十一章 许褚着急了 刘琦这话,算是问到点子上了。 便见许郸长叹口气,道:“正是如此,我二兄已经不止一次给某来过信了……” 刘琦抬手打断了许郸的话头,起身走到他身边,让他跟自己走。 少时,二人来到府中的密室,刘琦命人端上了香茶和热水,并不许任何人前来打扰。 随后,主从两人在密室中的长案前面对面跪坐,刘琦亲自为许郸倒茶。 “有什么难处,不必避讳,尽管跟我说就是了。”刘琦耐心地对许郸道。 见自家主公对自己家族的情况如此关切,许郸随即徐徐道来。 原来,自打曹操占据了豫州之地后,针对当地的名士和豪强,便开始大肆征辟拉拢。 曹操占据了豫州北部的大部分土地,对于豫州本土豪强而言,本来就有地域上的优势,毕竟是他们家乡的牧守征辟他们,无论是对于仕途还是保护本家,都是有百利而无一害,再加上有荀彧作为担保引荐,更是引得诸多士族中人投奔。 当初曹操战败张邈,罢黜了自己麾下大部分的兖州士族,兖州士族如今在曹操麾下的人屈指可数,他继续用豫州人来补充自己因为张邈之乱而带来的人才真空。 除去士人集团外,像是许氏这样的大豪强,也在曹操的招揽范围之内。 毕竟,类似于许氏这样有兵有地有粮的大豪强家族,想要有效地在淮汝扎根,就一定要得到他们的支持。 许褚先前让许郸和许沂去荆州,说实话,是有些想仿效荀氏的做法,将族中子弟放往各个牧守那里,一注多押,最后不论是押中了谁,也不算亏。 但许褚一开始想得有些简单了。 豪强大户和士族不一样,士族的家业根基是经学,是官位,是前程履历,虽然也有土地,但土地并非士族家族中最重要的。 可豪强和士族的情况不同,豪强的根基还是在于土地。 就算是许褚让自己族中的人开枝散叶,往投四方,但是真到了执掌自己地域的执政牧守来征辟他的时候,他的家族还是要以本土的长官为主。 曹操征辟许褚,委实令许褚有些犹豫。 若是换成原先,他或许也就是毫不犹豫地响应曹操了,左右曹操的做事风格比较对许褚的脾气,再一个还是他的同乡,后又兵入豫州,不论是地利人和都恰到其处。 但现在,许褚却犹豫了。 曹操发展呢的是不错,但跟刘琦相比,还是有些距离。 这些年,荆州的刘琦名声愈大,声势愈隆,隐隐已经成了大汉的南境霸主,最重要的,是他还备受天子信任。 若是许褚原先从来不跟刘琦有任何交集,也就算了,但如今他两个弟弟都在刘琦手下受任为亲卫,且所立的战功颇多。 若是自己真的率领两个弟弟投入到曹操麾下,日后战场相见,兄弟之间当如何自处? 为了这件事,许褚一直是拖着,没有给曹操一个明确的回复。 但你身为本土豪强,面对牧守长官的征辟,却屡屡不应,这不是纯粹自己找别扭么? 曹操眼下这是没倒出功夫收拾许褚,一旦倒出时间了,许氏家族只怕会烟消云散。 更为闹心的是,袁术和孙策在去年年底的时节,已经北上进入豫州。 眼下的豫州一分为二,北面是曹仁率兵镇守,与袁术和孙坚相对,南面则是孙袁两家的联军。 针对许氏这个庞然大物,孙坚和袁术自然也是向许褚抛出了橄榄枝。 本来能受到各家青睐是好事,但现在面对几家的招揽,许褚反倒是成了热锅上的蚂蚁,被闹得团团转。 谷儴</span>  若是换成荀家人,或许在这些牧守的招揽下,便权且寻一人从之,日后但有机会,再做所图。 但许褚并非士族中人,心中也没有太多的鬼心眼。 跟当年‘不把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的想法比,他眼下脑海中的想法变了,就是想选择一个最好的归宿,让家族没有后顾之忧。 所以,许褚面对各方压力的时候,只能是不停的写信催促许郸,让他帮忙问问刘琦,荆州方面到底有没有进兵豫州的想法! 听完了许沂的诉说之后,刘琦明白他的难处了。 这是许家人真着急了。 刘琦叹息口气,道:“其实叔康你也知道,来年我就要北上和袁绍作战,许仲康若是真想给许家寻个出路,那摆在他面前的路其实很简单,就那么两条路。” 许郸欠了欠身子,道:“愿听君侯指点。” “其实眼下,应该让你的兄长将眼光和格局看的更大一些,不出意外,来年就是我与袁绍争霸之时,而曹操纵然处于中立,他也绝不会轻易得罪袁绍,况且就算是他不表态,我也一定会把他拉下水,毫无疑问,曹操是亲袁的。” 许郸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至于袁术和孙坚,目下是我的同盟,虽然这个同盟随时会散,但毫无疑问,他们是亲善我的。” 许郸恍然而悟。 “我一时半刻,肯定是不会去谋豫州的,但也是早晚的事,所以,眼下对于你家兄长,面对曹操,袁术,孙坚的招揽怎么选,很简单……他站在袁绍一面,就投曹操,他若是想站在我这一面,就投袁术和孙坚。” 许郸疑惑道:“投袁术和孙坚的话……日后再归于君侯,君侯不怪我兄长?” 刘琦闻言笑了:“这是我给他出的主意,我又怎么会怪他呢?” 许郸重重地点了点头,道:“那我明白该怎么给家兄回复了……只是袁术和孙坚,这两人之间又该如何选择?” 刘琦沉默了一会,方才徐徐道:“孙坚与我的友好时间,可能不会超过半年。” 许郸恍然而悟。 这是让自家兄长投袁术啊。 “末吏明白该如何跟家兄说了!” 刘琦急忙摆了摆手,道:“你还是将我话中之意告诉令兄,他若是看好袁绍,也大可不必顾忌,刘某非心胸狭隘之人,又岂能因此事薄待你兄弟二人,你们若是愿意北去,我也绝不强留……” 许郸听了这话很不高兴:“君侯莫是信不过某之忠心?” 刘琦摇头道:“不是,不是,我只是希望你兄长能够自己想清楚。” “君候放心,某一定不会特意喊兄长投袁术,只让他自己抉择就是。” 刘琦微笑道:“如此最好。” 其实刘琦心中明白,许郸既然能来问自己,那就表明了许褚对荆州的态度。 八九不离十,许褚会按照自己说的做。 袁术冢中枯骨,势头已衰,早晚败亡,到时候许家依旧是会来投靠自己的。 但绝不能让许褚投曹操和孙坚,这两个人在某种程度上和许褚有通点,再加上人格魅力很容易让许褚倾心拜服。 但袁术……刘琦无论怎么想,也觉得许褚跟他处不到一块去。 第八百二十二章 北伐的难事 豫州那边的许氏家族乱了,刘琦的脑海中很快就想到了另一个人。 那个人就是淮南的大豪强李通! 依照袁术和孙坚的性格,当然也包括曹操,他们想要在淮汝称霸,李通必然也是要拉拢的重要人物。 不过就目下的情况来看,李通虽然没有接受曹操,孙坚和袁术的招募,但却也一直没有对刘琦表态。 通过这些年对李通的了解,刘琦知道比起当年,李通如今在淮汝的势力发展的更大了。 除了朗陵县之外,李通去年又击溃了黄巾渠帅吴霸,尽收其众,如今已经是淮汝境内,数一数二的地方豪强,势力之大,直追太守级别的人物。 而且他手中的战船也日益增多,淮汝西境的诸多河道,都已经成了他自家的产业,外人……哪怕就是地方牧守的军队,想要过他辖境内的河道,也要通过他的授意。 许褚和李通都是一方豪强,但在势力上目下还是有差距的,许褚属于那种为了保护家族而尽心竭力的那种人。 但李通的野心,包括他扩张势力的手段,刘琦能够感觉得到,他的抱负应该不是那么简单的。 结合历史上,李通是在曹操奉迎天子的第一年前往投奔,就可知端倪。 许褚或许会因为担心家族而让写信向自己询问,但李通绝对不会。 待许郸走了之后,刘琦就把贾诩找来,与他一同商量此事。 对于李通这种人,贾诩见的实在是太多了,他第一时间就向刘琦发表了自己的观点。 “依照末吏看来,就北方眼下的形势来看,君侯想要收服以李通等为首的地方豪强,今后的难度无疑于会越来越大……若贾某是李通,在曹操、孙坚、袁术还有君侯等人中,应该会最后一个才选择君侯。” 刘琦闻言很是诧异:“为何?” 贾诩捋着须子,轻笑道:“君侯难道忘了,这两年来,益州和荆州各郡,屡屡都有豪强聚众叛变?虽然规模不大,但却一直都未曾间断,这原因是什么?” 刘琦自然很清楚这当中的原因。 “因为摊丁入亩……” 话还没等说完,便见刘琦一下子沉默了。 “是啊,摊丁入亩眼下虽还未完全施行,但毫无疑问,将人头税纳入到地税之中,首先侵害的,就是拥有土地们的豪强利益……” 贾诩笑道:“许褚是个例外,因为他的两个弟弟原先都曾归属到君侯的麾下,他心中知道就算是君侯的政策对他的家族利益有所侵害,但只要君侯得势,他们这支脉的人日后当身居高位,甚至统领一方,如此算下来,这损失倒也值了……但李通可不一样,君侯进了豫州,没有田地和粮食的黔首齐民,会得到最大的实惠,但地方豪强的损失将会增加,因而君侯日后北上,每打一郡一州,受到当地豪强的抵制,一定会非常强烈,就算是他们知道君侯势大,也不会轻易归附君侯。” 刘琦沉默了片刻,道:“如此说来,我施行摊丁入亩的政策……错了?” 贾诩摇了摇道:“就君侯的角度讲,没错……想要施行此政,非得有天时不可,而镇西稻在我南方广为散播,令粮产大增,兵不缺粮,可以让君侯脱离依靠当地豪强的供应独立,这是千载难逢的良机!若不施行,日后君侯想再等到这么一个机会,恐怕很难了。” “是啊,只有施行此政,我才能够完全独立,摆脱豪强对我的钳制……不过,确实也增加了我日后进兵北方的难度。” 贾诩笑道:“难度是增加了,但也是利大于弊,荆、益的政策施行的时间越长,君侯便越是富足,人丁便越多,而北方南迁的人口也越多,时间越长,对我们越有利,而北方豪强对于君侯北上的抵御阻力就越小,就长远来看,还是好的……只是目前……” “只是目前,我想要招揽李通,恐怕就非常有难度了。” 贾诩点了点头,道:“正是如此。” 刘琦向贾诩拱了拱手,道:“文和先生,那我想请问你,日后北上,针对那些负隅顽抗的地方豪强,我当如何治之?” 贾诩轻轻一笑,道:“君侯心中其实有数了,又何必要问末吏?如今君侯已经通过了政策适自身强大,百姓安居有食,人口增长,军政集中,正是横扫天下之时,但有不归从者……” 贾诩用手轻轻地做了一个切的手势。 刘琦轻轻地一挑眉,接着笑了。 “文和之言,颇得我心,这也是最直接也是最省事的一条道路。” 贾诩捋着须子道:“在原先,豪强之所以能够聚众抗上,不外乎他们掌握了普通百姓的命脉……粮食!他们有粮,普通的黔首齐民为了活命,不得不附之,但君侯普及镇西稻,粮秣不缺,只要日后在夺下扬州,在整个南方普及镇西稻,则南境之地便是天下粮仓,足可供应整个大汉,君侯用粮去与北地豪强争民心,争兵源……试问豪强纵然不服,又有何用?” 刘琦拿起水觞,慢慢地泯着……他脑海中在飞速思考着这当中的利弊。 不多时,却见他放下水觞,道:“话虽如此,但是我想我还是要派人去与拜会一下李通。” 贾诩起初先有些不解,但很快琢磨过味儿来。 “是啊,君侯想的没错,这曹操派人招揽李通,孙坚和袁术也派人招揽李通,而君侯身为荆州之主,却一直迟迟没有动静,怕是难免会让李通生疑……派人去与李通商议,还是要的。” 刘琦笑道:“然也。” 贾诩出言举荐:“末吏推荐刘子扬前往。” …… 年关过后,单经再次代表公孙瓒来到襄阳,表示愿意与刘琦合作。 只等孙坚北上之后,公孙瓒的兵马立刻会从广陵进入丹阳郡,来后径直前来荆州相投。 虽然单经向刘琦表示的相当诚恳,但刘琦还是通过他的表现嗅到了蛛丝马迹。 他能够感觉的出来,公孙瓒的目标,还是夺下丹阳郡,继而去抄孙坚的后路,意图自领扬州! 这样最好。 刘琦当即表示,愿意配合并支持公孙瓒,只等孙坚那边一有消息,便立刻派人通知公孙瓒。 而除去公孙瓒的事情,许氏族长的许褚,在与族中的高层经过了一番商讨之后,终于决定投靠袁术了。 第八百二十三章 夫人的好意 在寒冬来临之前,袁术曾经与孙策一同进兵往豫州,袁孙两军联合势如破竹,如今已经占据了豫州南部的大部分土地。 二人现如今正屯驻在符离县,兵马暂未回撤。 他们打算在冬季过后,继续向豫州北面推进。 时值除夕,袁术在符离县大摆筵席,犒劳三军将士。 其中,自然也是包括了以孙策为首的江东将领。 筵席之上,袁术喝的异常开心,还不停的赞扬孙策,称赞他不愧为猛虎之后,真如狮儿一般。 不是袁术故意夸赞孙策,而是孙策在这一次的兵伐豫州的表现中,确实亮眼。 “唉,孙文台当真是好福气,有这么一个好儿子,袁某若是能有这么个好儿子,夫复何求?” 说罢,袁术将手中的酒爵举起来,对孙策道:“咱们,共同敬孙郎一爵!” 孙策急忙起身,感谢袁术的盛情。 坐下之后,众人又谈天说地,并将话题拉到了来年继续向豫州北部推进的事情上。 “报!”就在这个节骨眼,厅堂之外,袁术的手下急匆匆的走了进来,向袁术呈递上了一份简牍。 袁术伸手接过,打开看了一边之后,高兴的用手重重地拍打着桌案,满面兴奋之情。 “哈哈,甚好,甚好!许褚给袁某写信,说是想要率领宗族归附,这除夕之夜,好消息真是一个接着一个,真是个好兆头啊!明年若是想要拿下豫州,想来应是不费吹灰之力。” 满厅众人一听许褚归顺,皆异常高兴,纷纷举爵来恭喜袁术。 袁术此刻,当真是春风得意,异常开心。 这一夜,袁术喝了个酩酊大醉。 孙策当天晚上返回了自己的行营,招呼手下带自己的手书前往扬州,去拜见孙坚。 书信到了孙坚的手里后,孙坚就有些着急了。 孙坚为什么着急? 很简单,豫州之地,他并没有打算和袁术平分,甚是说的霸道一点,现在的孙坚已经有灭掉袁术,全据扬州的心思了。 多少年来,孙坚一直在给袁术打下手,说实话这个下手他打腻了,也打够了。 现在的孙坚,想做的,就是不断的扩张自己的势力,不断的谋求发展。 豫州之地,孙坚已经有志在必得之势……当然若是要在豫州拿下话语权,就一定要得到当地豪强们的支持。 可是如今以许褚为首的谯县许氏归顺了袁术,这对于孙坚来说实在过于被动。 说实话,他也一直在拉拢着许褚,并一直对许褚和许氏宗族许以重利! 可现如今看,他所做的一切都打了水漂。 孙坚在收到孙策的信后,痛定思痛,决定亲自去豫州的前线一趟。 毕竟只是让孙策在前线支撑,这孩子虽然勇猛有余,但毕竟还年轻,论及政治水平和袁术和阎象等人还没法比,而且自己若是不亲临前线,再拉拢豫州本地的豪强方面,袁术就会一直比自己有优势。 当下,孙坚随即率兵北上,去豫州会和袁术。 表面上是会和,实际上是去争地盘。 而孙策则是被孙坚调回了扬州,代替自己镇守基业。 周瑜继续屯兵陆口,不断的示弱来麻痹刘琦,以期能够查探出刘琦的破绽。 谷鉊</span>  现在的孙坚,可谓是蓄势待发! 不论是扬州,荆州或是豫州,只要哪里出现缺口软肋,他都会毫不犹豫的扑上去狠咬一口。 这就是江东猛虎……或许更像是豺狼! …… 而襄阳这边,蔡觅在视察完了南阳郡的产业后,终于返回了襄阳。 蔡觅回府时也正赶上过年,刘琦命人准备了丰盛的饭菜,迎接他的大夫人回归。 当然,这当中也却少不了邹氏的作陪。 除夕当晚,蔡觅和邹氏都喝了一些法正派人专门加急送到荆州的西域葡萄美酒,二女甚感惊奇。 虽然自打张骞出使西域后,‘蒲桃’(即葡萄)就进入了中原,而且用蒲桃酿酒,在汉朝中土也不是新鲜事了…… 但自从凉州韩遂等人造反之后,从西域往中原的丝绸之路,因为战事逐渐频发,逐渐闭塞,中土的进口商品愈少,而传说中的蒲桃酒也变成了稀罕物,非权贵而不得。 蔡觅和邹氏饮了一会之后,皆是喝的面颊羞红,醉态可掬。 虽然两位大姐姐都是喝的有些失态,但刘琦并不在乎,左右都是过年,高兴为主,想多喝就多喝些吧。 蔡觅脸色潮红,娇羞的坐在了刘琦的身边,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笑呵呵地道:“少郎君,妾身有件事想跟你说。” 刘琦宠溺地拍了拍她的头:“阿姐有何事想说?” 蔡觅转头看着他,笑呵呵地道:“少郎君,你不觉得你我每日这般恩爱,却是未曾顾忌我妹妹的感受么?” 刘琦微有些讶异地看了邹氏一眼,却见邹氏也满面不解地看着蔡觅。 少时,却听邹氏道:“姐姐此言何意?莫非是嫌弃妹妹在此过多叨扰?” 蔡觅轻轻地摇了摇头,道:“哪能呢……姐姐只是这几日日思夜想,总觉得让你这么一个人孤零零的守在我身边,对你不住,妹你国色天香,犹如神仙中人,焉能一直守寡下去?还得是成个家才是要紧大事。” 邹氏心中一紧,似乎已经是猜到蔡觅的想法了。 其实不只是邹氏,刘琦也想到了。 只是邹氏没想好怎么跟蔡觅说,那刘琦也不便于先说,他和邹氏之间的事眼下还是瞒着蔡觅的。 邹氏急忙道:“姐姐不必为妹妹烦心,眼下妹妹心中,还没有这个想法……” 蔡觅很是大气的一挥手,道:“你自己不想,阿姐可得替你琢磨。” 说罢,她看向刘琦,道:“长姐如母么,是不是?” 刘琦呵呵一笑:“喝醉了,又胡说。” “哪里胡说了?对了,我观你麾下的那个赵子龙,身材高大,英武不凡,你何不在中间做媒,让他娶了我妹子?” 刘琦抬眼望天,一边喝酒,一边慢悠悠地回道:“哪有牧守给手下的护卫保媒的……胡说。” “怎是胡说?难道那赵云还瞧不上我妹妹不成?” 邹氏在一旁忙道:“姐姐……听说那赵云乃是河北人,妹妹在西州受够了那张家的气,委实不想再找边郡武夫了。” 蔡觅闻言不由一愣。 “哦……这样……那典君这人如何?” 刘琦差点没被蔡觅气笑了:“典君孩子都多大了?再说了,他那个脾气,比边郡武夫还边郡武夫,阿姐你可莫要乱许乱配了行不?” 第八百二十四章 好 妻 蔡觅听了刘琦的话,不但是没有停止话头,反倒是开始挨个将刘琦手下的人,还有襄阳城中有名望的男子挨个掰扯着手指头细数了个遍。 岁数大的,岁数小的,反正但凡是能挨着点边的,都被她拿出来说事,弄的刘琦哭笑不得。 邹氏显然也有些被蔡觅吓着了,几次三番的想要出言说明真相,但话到嘴边,不知为何又偏偏不好意思去说,弄的她心中异常的焦急。 少时,蔡觅说的累了,起身出去如厕,她的背影方一消失在门厅,便见邹氏急忙起身来到了刘琦的身边。 她抱着刘琦的胳膊,一个劲地摇晃:“姐丈,姐姐非要给妾身寻个夫家,你看这事儿该如何是好?” 刘琦用手摸着下巴,轻叹口气:“两条路,要么我跟她去说明,要么你跟她去说明……” 邹氏闻言,依旧是极为犹豫。 刘琦也不催她,只是叹道:“二姐,阿姐是个讲道理的人,而且胸襟宽大,些许小事,不会为难于你,依我看,这事也不会让你们姐妹之情受损的,你大可不必担心。” 邹氏抿着嘴,轻轻地点了点头,道:“既如此,那依旧还是由妾身去说吧……” 说罢,伸手轻轻的抚摸着刘琦的胸部。 刘琦心中一阵紧张。 好家伙,乘着我正妻如厕的功夫还来撩拨我……也真是心里够没数的。 邹氏用手抚摸着刘琦的胸部,嘴角含笑,眼带桃花,似乎极为享受,好一会方才挪了开去,又过了片刻,方才依依不舍的回到了属于自己的座位上。 不一会,蔡觅如厕归来了,就着刚才的话题继续跟刘琦聊。 这一次,她似乎是又替邹氏相中了刘晔。 刘琦只是有一搭无一搭的应承着,既不答应也不再反驳了。 饮宴结束,邹氏自回房间休息,刘琦则是跟蔡觅则是返回了他们自己的房间。 进了房间之后,却见蔡觅突然笑呵呵的一把拉住刘琦,神态和适才完全不同。 蔡觅拽着他到床榻边坐下:“少郎君,妾身想问你件事。” 刘琦道:“阿姐有何事问我?” 蔡觅用葱细的手指点着自己的下巴,媚笑道:“妾身怎么感觉,这次从南阳郡回来,看我那二妹看少郎君你的眼神怪怪的?” 刘琦闻言一下子愣了。 这是,话里有话啊。 他疑惑地看向了蔡觅,却见蔡觅笑嘻嘻的依靠了上来,用双手环抱着刘琦的脖颈道:“少郎君,你说,姐姐我算不算你肚子里的虫?” 刘琦挑了挑眉毛:“这话是怎么说的?好端端的把自己比成虫子。” 蔡觅用手指头轻轻地点了一下刘琦的额头,笑道:“因为你想什么,我都知道啊!” 刘琦轻轻地咳嗽了一声,随后笑道:“那阿姐猜我想的什么?” 蔡觅将头靠在刘琦的肩膀上,低声道:“你这属狗的……现下是想纳了我那邹妹妹,是也不是?” 虽然隐隐约约感觉蔡觅已经是猜出了一些端倪,但刘琦没想到她说的这么直接这么肯定。 刘琦揽着蔡觅的腰,让她自己面对面看着自己,道:“为什么这么猜?” 蔡觅将额头顶着刘琦的额头:“你先说姐姐猜的对还是不对?” 刘琦并不藏拙,他点了点头,道:“是。” “果然。”蔡觅噘着嘴,也不知是真不高兴还是假不高兴:“我这才离开多久,你便将我那姐妹撩拨到手了,却是让我们姐妹今后如何相处?你也真是够让我放心的。” 刘琦呵呵一笑:“有些事也是无奈,这当中也有些曲折的,我不是有意勾搭你的姐妹。” 蔡觅轻叹口气道:“其实说来也是,我这妹子虽是遗妇,但相貌艳丽无双,天下多少男人见到他都魂不守舍,更何况你又是个属狗的……还就喜欢岁数大的……” 饶是刘琦名皮特厚,听了蔡觅的话也不由汗颜。 说我属狗的也就算了……居然还说我就喜欢岁数大的。 她这是骂我自己还是骂她自己呢? 却听蔡觅突然趴在他耳边道:“罢了,我那妹子终归不是个坏心肠的,妾身心中有数,你娶她进门,妾身今后倒也是有了一个能说知心话的,也挺好……要不昭姬,灵伊她们的年岁终究差了妾身些许,平日里也谈不太投机,看着她们几个小的彼此之间相互谈心,知冷知热的,我这心中不知为何,总是空落落的。” 刘琦听了蔡觅的话,温柔地摸了摸蔡觅的脸。 不得不说,在某种程度上而言,蔡觅对自己确实做到了许多女人都不曾做到的事情。 就在这个时候,却突听蔡觅道:“你那个外室吴氏,还有樊家那个相好的,何时纳入府内?” “咳、咳!”适才本来还是满面温柔的刘琦听了这话,不由一阵咳嗽。 “阿姐如何得知的?” 蔡觅翻了翻白眼:“你在成都养着一个女人也就罢了……但在南阳郡扶持一个女商贾,又不是什么隐秘事,但凡是个明白事儿的,谁看不出你们当中的关系?你姐我虽不聪明,却也不愚……不过那些女子也都不容易,既然跟了你,没名没分的在外面总归不是长久之计,还是带入府来吧。” 蔡觅的话,让刘琦很是感动,也很是欣慰。 或许蔡觅的本质并不是这样一个人,但不得不说,她为了自己改变至此,真的是非常的不容易。 就在这个时候,却见蔡觅突然掰着手指头算,道:“从天子敕封你为镇西将军开始,现如今少郎君已是纳几个妾了?” 刘琦闻言一愣。 却见蔡觅一个一个的替刘琦数着道:“灵伊,昭姬,任妹妹,我那二妹,樊家女子,吴家女……六个了!” 刘琦笑道:“是,六个了……多吉利。” 蔡觅用手抚摸着刘琦的胸口,道:“以君候目下的身份,只能是一妻八妾,可莫要违了朝廷的制度才是。” 刘琦郑重地点头道:“放心,绝对不会,就你们七个,多了一个不要。” 蔡觅妩媚一笑:“你?谁都不知道你,姐姐却是最了解你的,这话你现在说说,等再见了好女人,怕是你还是把持不住的。” “……” 蔡觅长叹口气:“可是这个家,若是人太多,终归还是容易出乱子,家不能太小,却也不能太大。” 刘琦认真地想了想,觉得蔡觅说的话,还是非常的有道理。 家里的女人多了,自己的身份地位高了,怕是以后事情也多。 “放心,阿姐的话我记住了,为了这个家,以后一个女子都不纳了。” “不是不让你纳妾,但要有度……最多就再纳两个。” “不用两个,一个都不纳了。” “唉,我怕你管不住你自己。” 第八百二十五章 袁绍的计谋 年关过了之后,从交州和益州传来了前线战事的消息。 黄叙此刻已经攻入了南海郡,同时得到了士家的全力抵抗,两军在南海郡展开了激烈交锋。 而刘琦派遣往朗陵拜会李通的刘晔,也已经返回了。 果然如贾诩和刘琦所料的,李通对刘琦的招揽并没有什么反应,只是虚与委蛇的应对。 至于益州方面,张任势如破竹,连续攻破了三家反叛的地方豪强,几乎是逢战必胜。 看来益州的内乱,很快就可以平定了。 与此同时,雒阳方面,刘协派人给刘琦送来了一份重要的消息。 “袁绍上书朝廷,是想向陛下请令封赏对抗鲜卑和匈奴的将士?” 来襄阳向刘琦传达天子口信的人,乃是议郎吴硕。 他向刘琦拱手道:“是啊,袁绍还列出了一份多达百人的名单,并在后面列明了功绩,这其中最少的都是能够斩首百人以上,率兵独立战败鲜卑和三王部的战将多达三十多人,合计攻杀鲜卑和三王部不下三十万……” “纯属放屁!”刘琦冷笑着拍了拍桌案,不满道:“鲜卑和乌桓本来就是他姓袁的招入汉境的,如今他装模作样的让对方撤兵,然后稀里糊涂的派兵佯攻几阵,随便报几个虚数,就要到朝廷邀功?面皮委实太厚。” 吴硕苦笑道:“事儿确实是这么个事儿,但河北之地,目下是袁绍一家独大,鲜卑和乌桓的事情,本来就是众人的猜测,根本无法证实袁绍确实勾连外族……眼下对于天下人而言,他袁绍就是平叛英雄,若不封赏,恐落人口实。” “这年头,好人反倒是会落人口实了?”刘琦嗤笑一声:“况且袁绍如今已经是大将军了,他还要封赏,陛下能敕封他什么?把皇位让给他坐么?” 吴硕叹道:“所以,陛下才专门派吴某来荆州,向将军讨个方法,看看如何应对袁绍。” “王太傅和刘太师针对此事是如何想的?”刘琦没有给出明确的说法,而是先询问朝中那两个老家伙的意见。 吴硕言道:“太师和太傅一致言,不予封赏。” “我也是这么觉得。”刘琦冷冷道:“姓袁的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要什么就要什么,这大汉朝的朝廷,当真是他囊中之物不成?” 吴硕见刘琦说的肯定,随即道:“既如此,那吴某这心中便了然了,待回京之后,吴某自会向陛下禀明的。” 刘琦哼了一声,缓缓地向下坐去。 当他坐回到原位的时候,刘琦猛然想到了什么! “吴议郎稍等。”刘琦突然抬起头,眉头深深皱起,脑海中来回过滤着一些杂乱的信息。 “君侯有何要事?” 刘琦皱着眉头看向吴硕,低声道:“你知不知道,什么是清君侧?” 吴硕没想到刘琦会突然问起这个事来,顿时大为不解。 他疑惑的向着刘琦拱了拱手,道:“吴某虽是今文学子,却也知晓《公羊》中有言——逐君侧之恶人是为清君侧……君侯言此,不知用意何在?” 刘琦轻轻地点了点头,又问道:“如果你是袁绍,想要寻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向雒阳进兵,你会用什么理由?” “这个……”吴硕闻言急忙伸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 这个问题未免也太忌讳了些,让他怎么答啊? 若真是答出来,岂不证明自己原先曾思考过如何谋反么? 眼见吴硕那局促的样子,刘琦也有些反应过来了。 是自己问的有些不太对。 谷獈</span>  和这些朝廷中的天子近臣,有时候在沟通方式上需要讲究一些技巧。 毕竟他们都是常年在最高政治中枢混迹的人,对言语和政事的敏感度很高。 “吴议郎莫要误会,刘某的意思是你觉得,太师与太傅若是驳斥了边境军功的提案,袁绍会不会借由清君侧的名义,南下雒阳?” 吴硕闻言顿时一惊。 “这?他,他袁绍焉敢造反?” 刘琦笑着摇了摇头:“您觉得他现在就不是在造反了么?” 吴硕闻言顿时一愣。 刘琦对他道:“吴议郎,袁绍现在实力愈大,一旦让他入京,其危害程度不亚于当年的董卓,只是现在他没有一个合适的名义入京……袁绍如今已经位至大将军,再擢升还能升到哪去?他身为世家名门,难道连这点道理都不明白?这次请功有些蹊跷。” 吴硕郑重道:“君侯所言,吴某明白了,吴某这便返回雒阳,向陛下和太师、太傅禀明此事——陛下没有看错,幸亏吴某来此问了君候,不然……唉!” 刘琦对他道:“吴议郎千里迢迢的来荆州一趟,还是暂且安歇两日,刘某让人领你在襄阳好好转转。” 吴硕苦笑着道:“本来不应拒绝君侯美意,但事情太急,一刻不容耽误,吴某只能是谢绝君侯好意了。” 刘琦点了点头,道:“这倒也是……既然如此,那我就不留吴议郎了,这样,我派人为您准备快马和干粮肉干,还有我为天子进献的礼品,还请吴议郎为我一同带回去。” 吴硕一个劲的点头道:“行,行……多谢君候厚意。” 刘琦喊道:“来人啊,让张允和杨松前来,替我为吴议郎送行。” 厅外的荆武卒领命而去。 随后,便见刘琦对吴硕笑道:“刘某公务在身,不能亲自招待议郎,我让我麾下的中郎将和掾史,代替刘某为议郎安排诸事。” 吴硕见刘琦安排的这般周到,急忙拜谢。 张允和杨松这对谄臣组合目下在刘琦麾下也组成了一个势力…… 得知刘琦让他们去负责替自己安排吴硕后,张允和杨松就明白了刘琦的深意。 两个人对议郎吴硕的归程,好一番安排,又是送车又是送马,又是派人沿途护送,最重要的是,他们还代替刘琦给了吴硕本人不少的好处。 毕竟是上面来的人,刘琦身份在那里,不好亲自赠送财货,所以只能委托给张允和杨松本人。 术业有专攻,刘琦知道这两个人一定会把事情处理的妥妥当当——在送礼行贿这块业务上,荆州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比他们俩做的更好。 议郎吴硕带着刘琦满满的诚意北归了。 他不但自己收获颇丰,也为天子带去了大批的财货,同时还将刘琦的顾虑转达给了天子。 天子在得知了刘琦的转达后,心中大概有了数。 他立刻将刘琦对袁绍的顾虑转达给了王允和刘虞,让他们仔细研究,针对袁绍为北地将士们请功的事,究竟该如何处理。 同时,他又向吴硕询问了刘琦在荆州的情况。 收了刘琦好处的吴硕,自然是向天子大加赞赏刘琦,并肯定了刘琦对朝廷的忠心。 刘协听了之后,感慨道:“天下诸臣,可信可亲者,非朕之皇兄莫属。” 第八百二十六章 王允李儒 吴硕面见完天子刘协之后,又分别去拜见了王允和刘虞,向他们详述了刘琦对袁绍之举的看法。 刘虞得知消息后,自然是非常的重视,毕竟刘琦和他一样属于宗室,且还是统一战线上的,对于刘琦所言他甚是看重。 王允就有些窝心了。 说实话,王允在心态上是亲袁的,对于刘虞和刘琦这样宗室,他并不感冒。 因为太原王氏就成分和利益目标来说,和汝南袁氏同为望族,就根本来讲是同一阵线,可惜如今道不同不相为谋,只能站在了彼此的对立面上。 王允心中很是惆怅,但在潜意识里,他知道刘琦所说的话是对的,但却又不想承认。 堂堂太傅,居然让一个二十多岁的小子想到他前面去了,王允心中不服气啊。 可是不服气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针对这件事,王允找来了陈宫和李儒两个人商议。 陈宫听了刘琦的建议之后,遂道:“太傅,依某看来,刘伯瑜此言不虚,对于袁绍而言,此刻上雒乃是最重要的事,什么功绩不功绩的,都属虚谈,若是太师和太傅执意不准袁绍所请,他就会宣扬朝廷内有奸臣辅政,以清君侧之名出兵雒阳,到时候单凭我等之势,恐难抵挡。” 王允的脸色很是不好看。 “袁本初为了一门之荣,居然算计朝廷至此,着实可恨,枉为汉臣。” 陈宫言道:“不过天幸刘伯瑜让吴硕返回来提醒了太傅,我等才能够不中其计,也好施策以应对。” 王允头疼的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道:“袁绍报上来的受军功者,足足多达百余人,而且你我皆知,这些人根本就不曾立下真正的军功,鲜卑和乌桓都暗中与袁绍勾连,我大汉的军职之位,岂能轻易送给这些附庸的叛逆贼子?” 陈宫沉默片刻,突然道:“若是不赏,则袁绍必会怪罪,若是敕封,恐陛下和太傅都心有不甘,这倒是有些难办。” 一时间,厅堂内几个人都是沉默不语。 许久之后,方听李儒缓缓地开口言道:“其实,倒也不是没有办法。” 王允听了李儒说话,不由精神一振。 他欣喜地转头看向李儒……但在和李儒目光相对的一刹那,王允似乎反应过来了什么事,他的脸又冷了下来。 虽然已经收此人为门客有几年了,但王允每次一看李儒的面孔,还是愤恨难平。 若不是因为朝局艰难,需要此人的智慧,王允早就把他…… “有什么话,说吧。”王允淡淡言道。 王允的表情,自然是落在了李儒的眼中,不过他并无所谓,这三年的时间,王允对待自己一向凉薄,李儒早就习惯了。 他是一个被天下所不容的人,若是没有王允庇护,早就被人千刀万剐了。 为了生存,李儒眼下没有别的出路,只能受这份气。 李儒站起身,向着王允拱手作揖道:“太傅,敕封给袁绍麾下的军职,不一定非要从我大汉现在所有的这些军职中出,非常时期,当行非常之事,依照李某人之见……不妨多设一些虚而无实的将军和校尉之位,用来安抚边郡将士,如此既破了袁绍的计谋,又全了朝廷的颜面,不知太傅以为如何?” 李儒这条计策,也算是应了当下的形势。 随着各地牧守彼此之间的战事愈发频繁,战争愈来愈多,获得军功的将士们也欲来越多,依照东汉原先的军功体制,根本无法有效的对各地立功的将士们做出封赏。 历史上到了魏蜀吴彼此交战的三国时期,杂号将军和杂号校尉就应运而生,而随之往后的各个朝代,也都用这个方法来应对军功过多的封赏问题。 有点类似于走职称而不走职务的概念。 待遇是将军和校尉的待遇,但实际权力……不好意思,没有。 李儒将自己的想法提出来之后,陈宫不由大为称赞。 “太傅,这是一个可行的方法啊……而且不光是针对袁绍,以后咱们很长一段时间,怕是都要行使此法,此举也算是替朝廷解决了后顾之忧。” 王允捋着须子,缓缓点头:“李文优,你果然还是有些本事的,不错,不枉老夫当初保你一命。” 李儒连忙向王允道谢,心中却将这糟老头子的祖宗十八代挨个问候了一遍。 帮你出主意,你看看你这是什么态度?怎么弄的我还得谢你!? 陈宫似乎又想起了些什么,他看向李儒,道:“李兄,只是用这种方法敕封袁绍报上来那百余人倒是可以,但袁绍本人又该如何敕封……他如今已经是名震天下的大将军了,恐无路可再予以升迁。” 李儒不急不缓地道:“也不是没有办法,李某这里有个想法,还请太傅和公台先生定夺。” 陈宫道:“愿闻其详。” 李儒认真地道:“我闻袁绍膝下有三子,如今袁绍占据四州,太傅不妨谏言陛下,敕袁绍三子为河北三州牧守,以代其父领功。” “什么?”王允闻言勃然大怒:“胡说什么!那袁绍已经是大将军,你还让朝廷敕封他膝下三个儿子为州牧,袁家一门如此荣光,日后这大汉天下,谁还能压他袁家一头?” 陈宫急忙道:“太傅且先勿要动怒,容李先生把话说完。” 李儒道:“太傅,河北四州已尽在袁绍之手,封不封给他袁家人,以无所谓,今日不敕封,日后早晚也要封,不如赶在现在先敕封,掌握一点先机。” “何为先机?” 李儒低声道:“我闻袁绍虽有四子,但偏爱三子与幼子……他偏爱幼子也就罢了,偏袁绍还重用长子,如今其有三子皆成年,在袁绍麾下各领要务,职位相当,统兵数量相同,不分主次,此乃取祸之道……若是敕封其三子皆为州牧,一时半刻或许看不见成效,但久后必有大患,太傅乃是精明人,这当中利弊,一定可以想的清楚吧?” 王允闻言方才恍然。 “你倒是够毒,这种办法,你也想的出来?谋人之先也就罢了,居然还谋人之后,简直无耻之极!”王允冷冷言道。 李儒本以为自己献上了一条妙计,可得王允看重夸奖,但没曾想确对方却冒出这么一句,顿时有些蔫了。 同时,他藏在袖手中的双手,已经紧紧攥拳,手背上面青筋暴露。 第八百二十七章 贾诩的感觉 “出去,回自己的宅院面壁静思去吧!”王允对着李儒挥了挥手,表情极度厌烦。 李儒也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王允,自己为他献计谋袁,如何反倒让对方一顿指责。 但李儒不敢当面反抗王允,只能是无奈的拜辞离去。 看着李儒离去的身影,陈宫不解地看向王允,道:“太傅,李文优之言,某觉得并无不可,分化袁氏内部,乃是高明之策!再说了,两方对阵,分死即活,哪还有什么谋不谋人之后的说法?” 王允哈哈笑道:“老夫也知道李儒适才所言,乃是一条妙策,老夫也打算和刘太师商议此事是否可行……但老夫就是不想看到他得意,老夫就是想要敲打敲打他!” 陈宫长叹口气。 这不摆明了欺负人么? “太傅可还是怨恨李文优昔日从贼为恶?” “不错,老夫能够恕他死罪,但不能原谅他昔日为恶,此獠与那些西凉兵还不同,他本是五经博士,士人出身,却一朝投奔了董卓那凉州蛮子,甘为附翼!每每想到这里,老夫就恨不能生啖其肉也。” 陈宫闻言不由苦笑:“太傅总是如此对待李儒,恐凉其心也,我怕他日后不会再对太傅尽心尽力。” 王允冷哼一声,道:“他的命都是老夫给的!他若是不服气,老夫弹指之间就可取其性命,绝不留情,他有什么可不服的?留他的命,便是对他最大的恩赐。” 陈宫似乎是还想说话,但王允已经抬起了手,打断了这个话题。 陈宫无奈地长叹口气。 …… 李儒向王允献计,不但是没有得到赏赐或是夸赞,反倒是让王允冷脸斥责了一番,心中很是憋闷。 他心里明白,王允很是厌恶自己,只是看中他机敏的智谋,故而留下自己的性命。 李儒也曾想过,自己在王允麾下当门客,若是好好为他献计,或许随着时间的流逝,能够改变王允对他的态度。 但是经过了一次又一次的事情后,李儒的心彻底是死了。 王允虽然让他活了下来,但给他的未来,却是一片惨淡无光。 自己这样也算活着么? 这一日,李儒正在自己的小宅院里读经,却有家人来向他禀报,说是雒阳城中正在流传着朝廷的新旨意。 李儒放下了手中的简牍,问家人道:“有何传闻?” 家人随即向他细细说明——原来是朝廷那边,已经答应了北面袁绍之所请,天子亲自下诏,着尚书台共议,拟敕封袁绍手下的立功将士各种军职……当然,这拟封的将军和校尉之位,大部分都是没听过的。 李儒听了之后,不以为意,没有什么反应。 不过,当家人对他叙述着接下来的事情之后,李儒的表情顿时变得惨白了。 他手中的简牍‘啪嗒’一声落在了地上,额头上的青筋暴露,嘴唇来回打着哆嗦。 家人见李儒这幅样子,大为吃惊,偏偏又不敢再问。 原来,适才家人对李儒所说的事情,是朝廷为了嘉奖已经官职大将军的袁绍,特敕封他三个儿子为河北三州的州牧。 长子袁谭为幽州牧,次子袁熙为并州牧,三子袁尚为青州牧。 只是家人不明白了,这个消息为何令李儒的变化如此之大。 少时,却见李儒闭紧了双眸,缓缓地从原地站起身,向着后院走去。 他来到了盛水的水桶前,俯身在水桶的水面上照了一会自己的面孔…… 瘦了,比起去年,他消瘦的太多了,而且两鬓都有了白丝。 仅仅只是不到三年啊! 李儒闭上了眼睛,泪水顺着脸颊流淌了下来。 谷鮈</span>  然后,他伸出手,从木桶中取出了冰凉的井水,一个劲的往脸上扑棱。 冰冷的井水浸透了他的衣衫,弄湿了他的头发和鞋子,但那股凉意却让他感到异常的清明。 只是一瞬之间,李儒仿佛什么都想通透了。 他用双手狠狠地抓着木桶的边缘,咬牙切齿地低声嘶吼道: “王允!” …… 敕封袁绍三子和手下将士们的消息还未到河北,便已经被卫士署的人先传回了荆州。 可以说,刘琦是天下诸多牧守之中,第一个知道了这个消息的人。 “别说,王太傅和刘太师,这政治头脑还是够用的,不论是敕封袁绍手下的将士,还是擢升袁绍三子为三州州牧,都远超我的想象……特别是这擢升其三子为州牧这一招,哈哈,够绝。” 刘琦一边看,一边笑着点评道。 贾诩在一旁没有说话,他只是捋顺着自己的须子,默默地听着。 少时,方听贾诩突然开口道:“朝廷这两招,第一招是明招,第二招是阴招……这敕封袁绍三子为州牧的诏书,既打在了袁绍的软肋上,也打在了他手下那般谋士的软肋上,纵然有能猜出朝廷用意者,只怕也不敢跟袁绍轻易谏言……着实是阴毒的很。” 刘琦笑道:“那可不,这手真是太损了,我都没想到!” 说罢,他看向贾诩:“文和想到了么?” 贾诩摇了摇头:“末吏不太清楚袁绍和三子之间的关系,只是适才听君侯分析了一下,方觉得此计之毒辣,对袁绍而言,此计眼下看不出什么,但却遗害无穷,阴损的很。” 说到这,贾诩又皱起了眉头。 “你怎么了?”刘琦好奇地问他。 贾诩摇着头道:“末吏总觉得,这好像不像是王允或是刘太师的作风……天子想来也未必能有这样的谋算。” 刘琦闻言一挑眉:“京城贤臣也算不少,有谋者比比皆是,更何况还有陈宫给王允为辅……就算是王允和太师想不出来,别人琢磨出来,也不稀奇。” 贾诩却眯起了眼睛:“君侯,末吏总觉得,这手法似曾眼熟,乃是出自一个老相识的手笔。” “老相识?”刘琦闻言乐了:“就你这性格,在雒阳还有朋友呢?” 贾诩叹息道:“朋友说不上,最多就算是认识吧……昔日董相麾下诸人,能与末吏比肩者,唯此人也。” 刘琦的脑海中一下子想起了一个名字。 “你说的该不是李儒吧?” 贾诩抬头道:“卫士署的人却有奏报,说此人现在还活着,并在王允的府中当门客。” 刘琦点了点头,道:“我知道这件事,王允当初网开一面,留下李儒的性命,倒是让我惊讶了好一阵,不过这些年,李儒似乎是深居简出,也没有官职在身,只是仰仗着王允鼻息而活。” 贾诩笑道:“他当然是要深居简出的,没有王允庇护,他早就横尸街头了!京城中想弄死他的士人和朝臣太多了……别人不说,王允若不护他,陛下第一个就会动手杀了他。” 刘琦看向贾诩,道:“你突然琢磨这件事,做什么?” 贾诩捋着须子,道:“李儒这个人,毒辣,聪慧,好彰显……但在某些地方,和末吏有共通之处,他待在雒阳,难道就不会担心自己的安危么?我想,王允虽然眼下在庇护着他,但对他怕是也未必真心吧……呵呵,王允许大年纪,万一哪天走了,李儒怎么办?” “你的意思是?” “君侯,您觉得李儒就没有一点想要求生的心思么?我是不信的。” 刘琦闻言恍然而悟。 “君候,末吏想作为君候的使者,前往雒阳面见天子,顺便替君候办一件事。” .... 第八百二十八章 贾诩荀攸各自行动 刘琦明白贾诩话中的意思。 按照道理来讲,李儒是昔日雒阳朝臣之中最大的叛徒,而且他的叛变对雒阳朝局的影响极为深远,董卓将朝廷弄垮,李儒在当中起到了非常重要的辅助作用。 当时的董卓触动的,是以袁氏为首的门阀魁首的利益,而太原王氏也在其中。 针对个人的仇恨倒是没什么大不了,但是当矛盾上升的个人背后的家族之时,再想让王允原谅他,可就难了。 说句不丧良心的话,王允现在还能让李儒活着,在某种程度上而言,他个人确实是下了极大的决心,做出了很大的牺牲。 但问题,他个人的牺牲跟李儒没关系,李儒现在或许过的就是不舒服。 “先生想要入京,倒也不是不可以,正好我有一批兵械、粮秣和财货想要进贡给陛下,先生可代我前往雒阳进贡,正好也探听一下雒阳的虚实,至于其他的事,你就相机行事吧。” 对于刘琦的信任,贾诩心中生出了几分感激之情。 不曾想,他居然连犹豫都不犹豫,就同意自己上雒。 不过想来,这也是刘琦对于自己人格和魅力的自信。 就在这个时候,刘琦突然对贾诩道:“文和先生,有一件事我想跟你商量一下。” 贾诩忙道:“请君侯直言。” 刘琦拿起了桌案上的一份简牍,道:“前几天,黄叙那边又来信了,他与士燮军交战四阵,连战连克,如今已经是攻入了南海郡的番禺,士燮军暂时回撤合浦,黄叙目下并没有着急向西继续进攻,而是转头去收南海郡诸县,待南海郡平定之后,我想表令公子为南海太守,替我治理当地的百越,不知先生可同意么?” 虽然南海郡地处偏僻,但毕竟是一个郡,刘琦若是让贾穆当太守,就算是正式将贾诩之子一手推上了两千石的位置,不得不说,这对于贾家而言,是一个莫大的殊荣,也是一个光耀门楣的良机。 饶是贾诩心中明白,这是刘琦用来收服自己的手段,但他心中依然是感动非常 不管人家的最终目地是什么,但贾家眼下的好处却是实打实的。 而且这些好处都用在了他的软肋上。 贾诩在刘琦的麾下一直是额声名不显的掾史,这和符合他潜身缩首的习惯,但他的功绩被刘琦无形间转移到了自己后代的身上,纵然自己死后,子孙的仕途和荣华也可保无忧,这是贾诩最想看到的。 “君侯用末吏之子,实乃天大的信任与恩宠,又何必相询?” 刘琦摆了摆手笑道:“话可不能这么说,若是别的地方倒也就罢了,但南海郡毕竟地处偏僻,且那里到处都是百越夷民,相比于中土的郡来说,情况要复杂许多,所以要不要让贾郎前去,我还得是征询一下你这个做父亲的意见。” “历练一下终归是好的。”贾诩回复了这么一句。 虽然没有直接回答,但这意见已经表示的很清楚了。 “好,那你放心的去雒阳吧,任职南海郡的事情交给我,此番黄叙评定就交州,贾郎在南海为他巩固后方,若是事成,也自当有他一份大功劳。” “多谢君侯。” …… 贾诩出了刘琦的府邸之后,正巧碰上荀攸前来见刘琦。 两人原先并没有多少交集,不过彼此对对方都是知晓一二的。 两人在门庭相遇,并未多言,只是彼此点了点头,就算是打过招呼了。 随后,荀攸进厅拜见刘琦。 刘琦急忙伸手让他坐下:“公达,豫州那边战事频频,荀家那边可还好么?” 荀攸笑道:“承蒙君侯费心,荀家在颍川声望仍在,不论是豫州的战事有多频繁,一般也没有人敢轻易去碰荀家的……倒是招揽的书信一直不间断往家公那里去。” 刘琦闻言笑道:“是曹操和袁术吧?” 荀攸很是自然的承认道:“是,就是没有孙坚的招揽。” 刘琦笑道:“孙文台自己也有自知之名,凭他的出身和昔日的作为,荀氏中人岂肯相从?招揽也是白招揽。” 荀攸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他很快就把自己想所的话,对刘琦说道:“君侯,眼下应该准备出兵的事宜了。” “准备出兵事宜?”刘琦闻言一愣:“出兵去哪里?” 荀攸抬手指了指北方,道:“雒阳。” “雒阳?”刘琦闻言很是好奇:“眼下雒阳无事,我率兵去雒阳干什么?况且袁绍还未有动作。” “表面上是无事,但要快做准备!依某之见,君侯虽然相助王允破了袁绍之计,但袁绍依旧会出兵,就算是没有理由,他也会强行寻一个理由出兵,而且不会拖延很久。” “为何?” “袁本初麾下谋士众多,快速出兵,强占先机的道理,他们自然都明白,若是他们以疾行军的速度强占雒阳,君侯随后便是出兵上雒也无可奈何,毕竟那个时候,天子已经被袁绍掌握在手中,届时只需一份诏书,君侯就得退兵回襄阳自守,若不尊诏,则如同叛逆。” “对,对,你提醒的对,眼下就应该做准备了,不能等着袁绍先动手再做反应,那样就来不及了。” 荀攸起身道:“这趟北上,荀某想要随同君侯同行。” 刘琦却摆手道:“不行!你不能轻动,我这两年南征北战,襄阳这边一直都是你和黄汉升一同镇守,方才固若金汤,南郡是我基业,必须要有你这样的人物坐镇才是,不过你放心,待时机成熟,我自会调你去北面建功的。” 刘琦已经琢磨好了,让荀攸留在襄阳坐镇,留下诸葛亮和庞统辅佐他,待时机成熟,在把荀攸调走,给周瑜一个襄阳城空虚的假象。 但荀攸却很固执。 “还请君侯重新斟酌人选吧。”他当即向刘琦跪下,长长拜倒。 刘琦急忙起身去扶荀攸:“你这是要做什么……” 但荀攸就是拜倒在地,任凭刘琦扶他也不起来。 怎么突然弄这事? 刘琦看着拜倒在地的荀攸,满面苦笑。 但突然,他心中反应过来了。 他荀家人虽然也是士族中人,在利益上与汝南袁氏有许多的共同点,但也有一些不同的地方。 这个天下的士族群体,并不都是完全沉迷于经学,也并不都是和袁氏这样的庞然大物利益捆绑,有很多的士族群体对于国家的忠心和依赖感,也是发自内心的。 特别是历史上的荀彧和荀攸,就仕途而言,其实是和曹操本人捆绑的,但在家族发展的取向和政治立场而言,他们却和当了司空之后的曹操完全不同,不论汉室朝廷当时有多么的不堪和羸弱,但他们都是希望汉室朝廷能够存续的。 甚至为此,荀彧还付出了生命…… 刘琦伸手扶荀攸起来,荀攸还是不动。 刘琦笑了,他同意了荀攸之所请:“守卫襄阳我会再找一个人,公达起来吧,咱们一起北上。” 第八百二十九章 袁绍出兵 荀攸的表现,同时又让刘琦想到了另外两个人。 一个是在袁绍麾下的荀谌,一个是在曹操麾下的荀彧。 他们分别辅佐袁绍和曹操,尽心竭力,从来未做他想。 但在今年的这场战事中,很有可能涉及到雒阳以及天子,不知道他们那边又会有什么样的动作。 荀家中人,在这场战役中,或许会成为出其不意的变数。 不过眼下,刘琦也确实没有时间想这些了,他的耽误之急,是要赶快筹备兵马,准备随时上雒。 没有朝廷的明确旨意,刘琦私自上雒就是名义不顺,他不能和袁绍一样……所以刘琦只能是先调遣兵马,等待袁绍那边一有动作后,再以最快的速度做出反应。 在己方的地域内,距离雒阳最近的地方,毫无疑问的就是南阳郡的宛城。 从宛城前往雒阳,只需要几日时间,毫无疑问在宛城集中兵力是最好的选择。 但动作不能太大,以免招人闲言碎语。 当下,刘琦便开始调兵遣将,让各郡县暗中在宛城集结兵马,同时征调南阳郡境内的粮草,用以不时之需。 除去益州境内的守备兵将和荆州境内的守备兵将外,刘琦准备集结十万大军在宛城。 荆州和益州可用的兵马大概在十七万左右,虽然益州境内基本无事,但最好还是要有三万兵马镇守,毕竟摊丁入亩的实施促使各地的豪强虽时都有可能叛变,需要留下足够的军事力量镇压。 而荆州境内更需暗中留下可用兵将。 东吴那边,随时都有可能对己方动手。 但有四万兵分布在各处要地,想来应该无事……只要筹谋得当,用来对付东吴足够。 当然,为了迷惑各诸侯的情报,刘琦北上的这十万大军,对外自然是不能报实数的。 等到出兵的时候,可以诈称二十万或是三十万,这是古代人行军中最常用的一种方法,这样可以混淆敌人的视听。 随后,刘琦便开始暗中整点兵将在南阳郡集结了。 不过荀攸不想镇守在襄阳,那这镇守襄阳的人选,自己还真需要好好斟酌了。 黄忠是不能留下的,这趟北上敌人很强,刘琦需要黄忠为辅。 就在刘琦对此事进行斟酌的时候,襄阳城中传来一个噩耗。 蒯良去世了。 身为荆州第一位中郎将,蒯良的死对整个南郡而言都是不小的损失,同时也使刘琦失去了一位重要的臂助。 身为荆州之主,刘琦自然要协助蒯家为蒯良安排丧事。 东汉民间的厚葬之风太盛,不过近些年来,刘琦在境内下令,命丧事从简,蒯家身为南郡数一数二的家族,自然要遵从荆州之主的政令,以做表率。 身为荆州之主,刘琦竟然也亲自来蒯良府上,与他的子女一起,为他守丧,当然刘琦只是一同陪他们守丧三日,但这对于蒯氏而言,也是莫大的殊荣。 灵堂之上,望着放在厅堂中的棺木,看着悬挂在两旁的白绫,刘琦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物是人非啊。 遥想当年,刘琦刚刚进入荆州的时候,荆州尚有五大家族,而那时候的五大家族的五位族长,如今都已经亡故。 谷摽</span>  随着然蒯良的去世,代表着南郡的一个时代结束了。 “君侯。” 就在刘琦心中唏嘘不已的时候,一个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刘琦转头看去,是身着丧服的蒯越来到了他的身后。 “异度节哀。”刘琦叹息道。 “君侯放心,越挺得住。” 蒯良死后,蒯氏的下一任家公毫无疑问自当由蒯越来当,而他也毫无疑问的将成为荆州豪强士族中的元老级人物。 “异度,我不日可能就要北上了……我适才想了,子柔刚刚离世,你在守丧之期,随我北上也多有不便,就留在襄阳城,一边替我看守襄阳,一面为令兄守丧吧。” 蒯越长长的冲着刘琦作揖道:“多谢君侯体谅。” 当下已值傍晚,没有人来吊丧,刘琦和蒯越便一起出了灵堂透透风。 来到了蒯府的花园,刘琦对蒯越道:“你替我镇守南郡,我这边还有两个师弟,想派给你当副手,你帮我好好提携一些他们,这两个少年郎日后都是我要重用的人。” 蒯越也耳闻刘琦召诸葛亮和庞统在身边为辅的事情,不过毕竟这两个少年声名不显,就算是庞尚长的弟子,蒯越打心眼里也未没有瞧得起他们。 不过这样的话,他也不能当着刘琦的面说。 蒯越笑呵呵的道:“君侯放心,末将一定好好替君侯指点他们。” 刘琦伸手拍了怕他的肩膀,又道:“这趟北上期间,我前线可能随时还会召你前去,异度还需随时准备。” “诺。” …… 河北,邺城。 朝廷的诏书到了,而其中的内容着实打了袁绍一个措手不及。 “王允和刘虞……呵呵,倒是挺有手段!” 袁绍随手将诏书扔在桌案上,道:“弄了一堆有名无实的杂号将军校尉,分封我三军将士,这秩俸却还得从未冀州库府中出!他们倒是做了好人!” 袁绍的 两个人彼此互相对望了一样。 逄纪急忙上前,道:“大将军,当初田丰向将军献策的时候,末吏就觉得此事不妥,既然大将军扶国之心已决,那又何必非要找什么理由?三军将士直接开拔南下,直奔雒阳,旦夕可定大事,待奉迎天子回了邺城,纵然大将军先前的行为有什么不妥,一纸诏书就能解决,何必多此一举。” 袁绍哼了哼,道:“袁某也如此觉得,何必如此麻烦……这样吧,你们二人替我召颜良和文丑来,让他们即刻整备三军,准备南下雒阳,这一次,袁某说什么也要将陛下请到邺城来!” 郭图上前拱手道:“大将军,曹操那边对于大将军的邀请,一直都是模棱两可,不曾给予回复,如此该如何?” “曹孟德,对于汉室终归还是抱有那么几分希望,呵呵,这一点袁某知晓,我跟他相识多年,最是了解他不过……也无所谓,他纵然不会出兵上雒,但如今袁术和孙坚北上,若是孟德能帮我牵制住他们,倒也无碍,还有荆州军,若是也能分流一部分到孟德那,对袁某而言,也是天大的好事。” “大将军英明!” 袁绍伸出了手指,缓缓言道:“一个月!一个月之内,无论如何,都要给我拿下来雒阳!雒阳一下,则大事可定也。” 第八百三十章 忠 奸 刘琦在南阳郡集结兵马,他并没有将所有的士兵都集中在宛城,而是分布在各个县城。 同时,益州的粮食也开始源源不断的运往汉中,再通过汉中向东,从东三郡直属送到南阳郡内,为刘琦北上打好基础。 凉州那边,刘琦暂时没有让法正和庞德等人出兵援助,毕竟凉州本身的环境就极为复杂,叛羌遍地,粮食的产量又少,环境也是极为严苛,况且阎行和马腾等人虽然已经归顺了自己,但毕竟不是自己的嫡系,刘琦多少有些不放心他们……特别是马腾麾下的那个马超,虽然勇武非常,几可与吕布相比,但他的天性之凉薄,却更甚于吕布。 现在马腾在倒是好说,但以后马腾死了,马超究竟服不服自己管,这都还是未知之数。 所以还是让法正和庞德,孟达等人好好在凉州发展,自己和袁绍的战事,短期内是先别让他们操心了。 与此同时,曹操也再次接到了袁绍书信,邀请他一同上雒。 对于袁绍这样的举动,曹操的第一反应就是有悖朝廷法度。 当年袁绍召董卓入京,曹操对于袁绍的不满就已经有一次了,只是他们彼此关系太近,而且曹操也确实要靠袁绍的资助才能成事。 但袁绍的行为逐渐跑偏了,这多少让曹操有些不太高兴。 这一次袁绍上雒,曹操也并不想往雒阳那边掺和,当然他也掺和不了。 孙坚和袁术北上攻入豫州,而曹操眼下则是刚刚攻入彭城,拿下陶应。 在刘琦穿越来的这段时空中,曹嵩并没有因为陶谦而惨死,因而曹操对待徐州的百姓,倒是没有施以像历史上那样残酷的报复。 历史上以彭城国为中心,整个徐州西部的雎陵、夏丘等地,被曹操屠杀者多达数十万人,鸡犬无余,泗水为之不留。 历史上的曹操是雄才大略的,但屠徐州却是无法洗刷的污点。 一个人是有多面性的,特别是曹操这样的人,他有时忠君爱国,有时却也自私自利,他有雄才大略,功盖寰宇,但这功盖寰宇的背后,也有他凶残的一面。 但是这个最大的污点,在这个年代却没有发生。 曹家和陶家并没有结下深仇大恨,因此曹操在攻克彭城之后,活捉了陶应,也没有杀死他。 他只是将陶应掌握在手中,用陶家的旗号,来收服徐州各郡国。 但是令曹操恼怒的时候,好不容易将徐州纳入了自己的掌握之中,袁术和孙坚这两个混蛋居然去抄自己的后院,玩了个乘火打劫。 曹仁在曹氏宗族之中,确实是屈指可数的猛人,但面对袁孙联军,也只能是看看将战线维持在豫州以北,而南方的大部分土地则是被袁术和孙策军占据。 虽然失去了豫州南部,但毕竟眼下对于曹操来说,富饶的徐州或许更加重要,他暂时待在徐州,安抚徐州百姓,并指挥兵马快速的平定徐州各地,并重点与泰山诸寇进行联合沟通。 但让曹操没有想到的是,一转年,孙坚居然将孙策给调回了江东,而他自己则是亲自北上与袁术会盟同谋豫州。 这摆明了是要集中全力,一举攻克豫州了! 而袁术本人,更是在除夕前后,收服了谯地的大豪许褚,在当地的豪强中声望大涨,大有收拢豫州诸豪之势,这让曹操倍感忧虑,同时也有些恼火。 特别是对于那谯地许褚的行为,曹操深以为恨。 好歹他曹操与姓许的都是同乡,自己屡次派人招揽许褚,许褚一概不应,如今袁术到了豫州,反倒是引的许褚相投……这算是什么事? 恼许褚的同时,曹操心中又泛起了几分无奈。 袁家的这面大旗,当中所蕴含的力量确实是他无法想象的。 在这种局势下,曹操自然不可能继续呆在徐州了。 他当即亲自南下,去往豫州对抗袁术和孙坚。 当然,这样做的好处,一则可以挡住袁术和孙坚的攻势,不让对方的力量继续渗透到中原,二则也可以用来作为不西向上雒的借口。 曹操不想像袁绍一样选择与朝廷直接去作对,但他同时也不想在这个时间段得罪袁绍。 而此时他主动前往进攻袁术,毫无疑问是最好的选择。 而且袁术和孙坚明显也是因为他与袁绍亲密,才来进攻豫州,所以曹操此刻南下,在一定程度上而言,也是帮袁绍挡住来自南方的压力。 不论是对内还是对外,曹操此刻南下去往豫州,都是非常必要的。 但曹操的目地,也早就在袁绍的预料之内。 建康四年三月,袁绍陈列在河东郡的兵马突然南下,直往司隶境内而去。 当然,以袁绍的立场来讲,不可能随随便便的就向雒阳进发而不能给予停下理由。 袁绍布告天下出兵的理由,依旧是清君侧。 他言前番平叛乌桓与鲜卑,消灭北族三十万人,河北将士们浴血奋战,死伤甚重…… 他向朝廷呈递立功将士的名册,本以为朝廷会公允授赏,但朝廷中的佞臣却仅仅只是用一些新成立的杂号空位来应对将士,甚至不不给于任何抚恤。 如今,他袁绍在三军将士的挟裹下,不得已前往雒阳,替将士们去问责王允和刘虞这两个奸佞。 反正都是鸡蛋里挑骨头的理由,他自己的三个儿子被任命为州牧,袁绍反倒是一句也不提了。 兵贵神速,袁绍在河东的先锋军由高干率领先行南下,直入司隶境内。 而朝廷一方,自然是由卫将军吕布率兵北山,去阻拦袁绍的军队。 河东郡原本也是司隶的地界,先前的河东太守王邑,也是忠于朝廷的,尽心竭力的为天子看护北方的大门。 但后来王邑得了顽疾不能理事,而一直紧盯着河东郡的高干则是乘着王邑病重的时机派兵南下,代替王邑掌管了河东。 当时正值韩遂造反,朝廷和刘琦的注意力都在西方,故而没有对河东郡和王邑的事情有所反应。 而当朝廷该准备对此事行驶权力的时候,袁绍则已经有所行动了。 …… 吕布的兵马和以高干为首的先锋军在太行山南线相遇,双方相遇之后,直接开战! 按道理来说,吕布是卫将军,以高干为首的先锋军不应该对他动手,但袁绍这一次对外放出的消息是清君侧,而清君侧的人除了王允、刘虞等人之外,也有吕布的名字。 所以这次交战,袁军的态度是消灭佞臣吕布,而不是针对朝廷。 所以,高干敢于对吕布动手,因为他们已经给吕布打上了奸臣的标识。 第八百三十一章 各方部署 吕布麾下的士兵们虽然数量远不及袁绍的士兵多,但却胜在一个‘精’字。 并州军士兵都是跟随吕布久经沙场的猛士,在整个大汉天下来数都算是强军中的强军。 但这一次,他们却碰到了硬茬子。 袁绍手底下的兵不但多,却并非乌合之众。 袁绍手下的兵将都是北方人,大多数人都是人高马大的,特别是并州军卒和幽州的兵源,皆是边郡的强卒,虽然不及吕布麾下的士兵善战,但差距并不悬殊。 起初,吕布在与高干的并州军交手几阵,倒是胜多败少。 吕布也因此有些得意,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吕布感受到了越来越大的压力。 高干后方的增援兵将源源不断,但吕布没有! 袁军的数量不断增多,而且轮番上阵,给了吕布一种前所未有的窒息感。 袁绍的军队和粮草,让人有一种连绵不绝之感,打不没杀不尽。 高干虽然年轻,但却是一个极有能力的人,他看出来己方对阵吕布的优势主要就是在人多。 于是,高干将手下的兵将分为三队,轮番去进攻吕布的大寨。 吕布手下的精锐一开始倒是能够支撑,但他们毕竟不是铁打的,不消两日,便坚持不住了。 而高干的手下中,有一名他刚刚在河东郡提拔的校尉,叫做徐晃,虽然年轻,却勇猛过人,且精通兵法布阵。 高干以徐晃为先锋,自己坐镇中军,使用车轮战法,将吕布军打的透不过气来。 吕布坚持不住了,只能向雒阳方面请求支援。 王允和刘虞一面派人从长安调回张辽,一面请天子下诏,斥责袁绍为反贼,同时又派人去荆州火速调遣刘琦支援。 但袁绍却不含糊,着手便予以反击。 他令陈琳书写了一篇檄文,斥责王允和刘虞为逆臣,蛊惑天子,把持朝政,将他们比作如同庆父赵高一样的奸臣…… 陈琳文采极佳,言辞犀利,什么事经过他的笔一润色,白的都能被说成黑的。 王允,刘虞,吕布等人在陈琳的文章之中,属于那种让人恨的牙牙痒的绝对反叛,看了陈琳的文章,任凭是追都有立马抄刀砍了这三个人的冲动。 这就是文字的魅力。 同时陈琳还将他们三个人的生平所作所为,糟践的一无是处。 别人也就罢了,刘虞一向极为看重名声,爱惜羽毛几乎都达到了变态的程度。 当陈琳的讨贼檄文副本被送到了刘虞的面前之后,他脑袋‘嗡’的一声响,直接昏死了过去…… 真的是一口气没上来,背过气去了。 刘备和刘和当时都在刘虞身边,眼见刘虞在读完檄文之后昏倒,二人惊慌失措。 他们一个人高喊太师,一个人高喊父亲,上前又是掐人中,又是抚胸顺气,同时还急忙命人去找医官。 经过好一番努力抢救,刘虞方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刘备和刘和见刘虞行醒了,顿时松了口气。 刘虞回顾神来,又伸手去抓那份檄文。 刘备不敢让刘虞再看,急忙伸手将檄文抢了过来。 “太师,这是袁绍的诽谤之言,太师何必当真?” 刘虞使劲地摇着头,道:“不行,老夫受不了,真的是受不了!玄德,待张辽抵达雒阳之后,你火速与他合兵,共同北上抵御袁军,记住,无论如何,都不可让袁绍的兵越境抵达雒阳一步……老夫跟袁绍势不两立!不死不休!” 刘备:“……” 这份犀利的檄文,算是让刘虞彻底的恨死了袁绍,同时也恨死了陈琳。 张辽抵达了雒阳之后,刘备带领关羽和张飞与之合兵,共同北上抵御袁军,但对方除高干的并州军外,冀州和幽州的军队也已经陆续抵达了战场! 袁绍本人已经临阵,他诈称自己此番是携带百万雄师而来! 当然,真实情况是袁绍不可能有那么多的兵马……但刘备保守估计,袁绍此番带来的兵将,最少也有二十四五万人。 面对人山人海的袁军,就算是有吕布,关羽,张飞,张辽等猛将坐镇,雒阳的兵马依旧是抵挡不住……个人的勇武是无法阻止大局的。 袁绍这一次,真的就是以势压人了。 …… 司隶的情况很快就被刘琦知道了。 毫无疑问,在这种关键时候,荆州不能犹豫一定要火速出兵了。 刘琦的十万大军,集结在宛城,兵分三路,北上直奔雒阳而去。 刘琦亲自居于中军,在抵达了雒阳之后,他先让徐荣和黄忠等人代自己领兵,继续北上支援,他自己则是前往雒阳,拜见天子刘协。 刘协已经连续两天没睡着觉了。 说来也是,面对北方的攻势,雒阳的兵将连战连败,就算是号称飞将的吕布,面对铺天盖地的袁军也坚持不了几日,足见此事之凶险。 袁氏在河北所能够调动的底蕴,远远超出刘协的想象 他这一次是真的怕了。 “皇兄!”刘协大步上前,一把抓住了刘琦的手,话语中都有了哭腔:“袁绍集河北数十万众前来逼宫,吕布等人屡战屡败,如今北方的虎狼之徒就在司隶,朕旦夕不敢安眠,每每一闭上眼睛,就想到袁绍敕剑率兵前来逼宫,似此该如何是好?皇兄,你帮帮朕啊!” 刘协的歇斯底里有点超乎刘琦的想象,他急忙安慰道:“陛下不要着急,臣此番从荆州带了精兵十万来此,臣今日来宫内,就是向陛下保证,臣一定会帮陛下打退袁绍!重新还咱大汉一个昌隆之世。” 刘协听了这话,心下很是开心,他一个劲的对着刘琦言道:“幸亏有皇兄在,不然朕还真就是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刘琦又安慰了刘协一会,突然道:“对了,陛下,臣前番派来雒阳一位使者,替臣向陛下进献贡品,不知此人眼下是否还在雒阳?” 刘协一开始有点没反应过来,但很快他就想起来刘琦说的是谁了。 “皇兄说的人是贾诩吧?他现在还在雒阳。” 刘琦恍然的点了点头。 刘协忙道:“皇兄若是需要此人为臂助,不妨就让他随军去前线,他前番来雒阳替皇兄为朕进献,正逢袁绍南来,朕恐兵荒马乱的,让他回荆州有失,就让他暂歇于雒阳了。” 刘琦笑道:“原来如此,没事,臣只是随口一问。” “皇兄不需要他随军吗?” 刘琦摆了摆手,道:“不用,贾诩年纪大了,若是前往前线,恐有劳顿,臣就将他留在雒阳,还请陛下替臣多多照顾,他虽是降臣,但这些年对臣也算忠心,对陛下也很是尊重。” 刘协忙道:“兄长放心,你只管去前线,后方有什么事,都有朕在呢!” 第八百三十二章 天子与刘琦 刘琦在面见了刘协之后,便要告辞离去,前往北面的战场。 但刘协说什么也要请刘琦在雒阳城中留一夜。 他也是有许多话憋在心中,想跟刘琦诉说一下。 刘琦能够理解刘协,斟酌了一下之后,他也就顺水推舟地答应他留在了雒阳城。 当晚,刘协和刘琦在德阳殿详谈了整整两个多时辰。 在这谈判的期间,刘协一会哭一会笑,一会悲痛地感叹自身命运不济,一会又昂首挺胸,大呼自己乃是汉家天子,继承了祖宗江山,一定要匡扶汉室,不容旁人僭越他权力半步云云。 刘协已经十五岁了,已是青春年少的时节,这个时期的少年郎普遍都是热血方刚,敢作敢为,有一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意思。 刘琦静静地听着,时而又出言安慰一下刘协,好生宽慰。 直到刘协累了,刘琦方才诚恳地劝谏他回宫休息。 刘协拉着刘琦的手,又絮絮叨叨好一会之后,方才在宫女和宦官们的搀扶下,向着宫内走去。 刘协随即回后宫休息,刘琦则是背着手,慢慢地向着宫殿外慢慢走去。 从德阳殿的高台往下一步一步走的时候,刘琦看见张允和蔡勳两个人站在台阶下正等待着他。 刘琦从高台阶上走到了两个人身边,来回看着两人道:“有事?” 张允和蔡勳难得的没有吵架,也没有争抢,他们二人只是彼此互相对望了一眼,各自长长叹息。 张允走上前,道:“君侯,按照你的吩咐,属下便派人在三军将士中安排了诸多卫士,朝廷方面,果然有人代表天子前来犒劳三军,但同时也有人趁着犒军之时,在军中暗中打听关于君侯的事情。” 刘琦点了点头,并没有说话。 “他们其实也没太打听什么,不过就是一些琐事,包括君侯在荆州时,对陛下是否忠心等等,不过将士们哪里知道得那么多,该打听的也就打听了,不该打听的,他们一样也打听不着。” 刘琦轻笑道:“我这边也没有什么打听不到的事,那些在咱们军营中打听我的人,都是谁的人?” 张允继续道:“已经打听了,在咱们军营中打听情况的不只有王允和刘虞的人……还有天子的近侍。” 说到这的时候,张允和蔡勋都是小心翼翼地瞧着刘琦的脸色,生怕他发怒。 毕竟,在荆州人、乃至所有天下人的眼中,他们的主公刘琦是天下第一的忠臣,为了天子殚精竭虑,为了大汉朝南征北讨,为了刘氏的江山,刘琦付出的实在是太多了。 但现在,不光是王允和刘虞,天子居然也暗中派人在军营悄悄地查他,虽然不是什么实质性的举动,但却代表了天子对他依旧还是不放心的。 不知道也就罢了,但知道了岂不会伤刘琦的心? 但很显然,刘琦并没有把这件事当成一回事。 他微微一笑,似乎是早就想通了这件事,随后便迈步向着宫外走去。 张允和蔡勳急忙跟随着刘琦一同走出去。 蔡勳低声对刘琦道:“君侯,您……”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回去再说。”刘琦很是随意地打断了蔡勳的话头。 蔡勳和张允不敢继续问,随即禁声。 出了皇宫,刘琦上了自己的辎车,蔡勳终于憋不住了,开口道:“君侯,眼下北方战事即将大起,君侯率领十万精锐北上前来护驾,在此关键时刻,陛下居然还偷偷地派人在咱们军中查你,未免太伤人心了吧?” 刘琦微笑着转头看向辎车的外面,嘴角挑起了几丝微笑。 “这都是很正常的事情,又何必生气呢?” 张允也有些不满:“君侯为了他小天子,这些年来与天下诸雄斗智斗勇,几番亲临前阵,置生死于度外!他却怀疑君侯,换成末将,定然是气不过!末将可不似君侯这般大气。” 蔡勳道:“就是,况且当初救驾之时,君侯的功劳最大,但却只得了一个镇西将军的将军位,便是曹操,如今都是骠骑将军,位在君侯之上!这小皇帝是怎么想的?” 刘琦伸手指了指蔡勳和张允,道:“你们两个目下的态度,就是小天子眼下最担心的。” 蔡勳闻言一楞:“什么意思?” 刘琦搓着手,笑呵呵地道:“你们刚才所说的事情,陛下其实都知道,但除了你们看到的这些,陛下还看到了更多的事情,当然……他看到的那些事,我也能够看到。” 张允奇道:“君侯所言的是?” 刘琦笑道:“在陛下眼中,我是一个好皇兄,一个一心为了陛下能够赴汤蹈火的宗室英杰……同时,我也是一个控制着大汉半壁江山,麾下带甲十余万,境内民生富足,资源和粮秣极多的一方牧守,大汉天下所有州郡的粮食加起来都没有我境内镇西稻的产量多,我在益州的攀枝花铁矿可以开采出整个大汉最多的铁器,源源不绝,我境内蔡白瓷和茶叶、蜀锦带动一方商贸,得天下士人豪强喜爱,我施行摊丁入亩之法,减轻百姓赋税,让南境每年的出生人口翻倍增长……” 说到这,刘琦转头看向蔡勳和张允:“而我的麾下,还有一大群能征惯战的猛将,他们只认我,不认陛下,不认朝廷,他们的利益已经与我本人切身捆绑,我就是他们眼中的朝廷,而真正的朝廷和天子,在他们的眼中不值一哂……就像是你们两个人一样。” 蔡勳的喉头一阵滚动,轻轻地咽下了一口吐沫。 张允也没想到刘琦会当着他们的面把话说的这么直接,嘿嘿干笑着,但心中对天子刘协的怒气,似乎也平淡了许多。 “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更何况就实际情况而言,我根本就不算是走狗和良弓……说句不客气的话,我就是陛下养在身边的一只狮子,也是他手中一柄锋利的战刀,就算是再温顺,但你见过完全不伤人的猛兽或是擦碰到自己而不受伤的利刃么?我是没见过……呵呵,陛下十五岁了,青春年少,早就不是当年的那个小娃子了,不服管是早晚的事情。” 说到这的时候,却见刘琦闭起了眼睛,不再多言,他的嘴角也开始露出了一丝微笑。 而张允和蔡勋彼此互望一眼,也不说话了。 刘琦说得没错。 其实这也是一个早晚会爆发的矛盾点,只是之前还不曾显现。 或许,待日后击败袁绍之后,这个矛盾点就会慢慢地暴露出来。 若是在某一天,袁绍真的败了,那以刘琦的实力和声望,便会在大汉朝达到最顶点。 说句不好听的话,凭朝廷目下的实力,届时刘琦伸伸手指,就能捏死刘协。 臣强主弱,而且这当中的差距不是一点半点,简直可以说是天壤之别。 而且刘琦的身份和别人不一样,哪怕是袁绍、袁术和刘琦在身份上也无法相比。 说句实话,别人取代刘协,那叫篡位,得改朝,一个弄不好就要留千古骂名。 但刘琦若是取代天子,那最多就是个换代, 大汉的天下还是大汉的天下,没有本质上的改变。 换谁当天子,谁心里会心甘情愿? 第八百三十三章 双毒再会 很快,辎车就行驶到了雒阳城的驿馆旁边,刘琦从车上跳了下来。 蔡勳略有些犹豫地道:“君侯,末将还是认为,您应该回军营去住好些。” 刘琦摆了摆手,道:“没必要,我回军营住,弄的我在雒阳好像心虚一样……我有什么可心虚的?你们不必管我,我在驿馆住一宿之后,明日拜辞陛下就率兵北上。” “诺。”二人一同领命。 望着刘琦走进驿馆的背影,蔡勳急忙提议道:“我一会去找典君,让他领一队荆武卒进城保护君侯。” 张允摇了摇头,道:“典君和马休,霍峻就在城内,只是未在驿馆,我一会让他们来这里就是了,至于调一队荆武卒进城,大可不必,一个不好适得其反,倒是误了君侯的声名。” 蔡勳难得没有反驳张允,哼了哼没吭声。 少时,却听张允先开了口:“你说,天子一直称君侯为皇兄,倚之为亲兄一样,如今为何变的这般快?” 蔡勳摇头道:“天子目下依旧称君侯为皇兄,依旧是以礼待之,并诚心依靠,但他毕竟大了,有了属于自己的心思,就目下而言,君侯和陛下之间倒是不会有什么事,但我们若是打败了袁绍,再过几年,陛下对君侯是一个什么态度,就未必说的准了。” 张允哼了哼,道:“再过几年,我们若是真能战胜袁绍,天子就算是对君侯敌视,又能如何?到时候,他还不是得任凭君侯摆弄?” 蔡勳斜眼看了一眼张允,随后长叹口气。 君侯适才所言果然没错。 天子对君侯若有防备也没错…… 别人且不说,光看张允,听他话中的语气,就根本没把天子当盘菜,对他而言,刘琦才是真正的天。 或许在当今陛下心中,那潜意识的忧虑,就是这个吧。 …… 刘琦进了驿馆之后,坦然的脱衣睡觉。 他这一觉睡的极为香甜,一觉睡到日出东方,方才起身。 梳洗完毕后,刘琦出了房门,却看见贾诩站在自己的房间外面等他。 “文和?”刘琦先是一惊,后又是一喜:“你如何来了?” 贾诩拱手道:“自家上官来了雒阳面君,贾谋岂能不来拜见。” “那你大早上来干什么?在这站了多久了?” 贾诩默默地估算了一下,道:“大概有一个时辰了吧。” “这么久?那你岂不是天刚凉就过来了,有什么事不能换个时辰说?” 贾诩却是摇了摇头,道:“这个时辰来——好。” 刘琦转身推开房门,将贾诩让进了房间内。 两个人在卓岸边坐下,刘琦笑道:“我还没吃大食,要不你跟我一起吃些?” 贾诩摇头道:“不必了,末吏吃过了,不劳君侯费心。” 刘琦不解地问他道:“你要见我,为何不晚点来,或是昨晚来呢?” 贾诩淡淡地道:“晚点来,我怕君侯一会就会离开雒阳,毕竟雒阳战事吃紧,晚间来,弄的好像是末吏与君侯大半夜的,商量一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让人瞧见恐惹非议,毕竟眼下还是对抗袁绍要紧。” 刘琦闻言哈哈大笑:“文和真是个仔细人,不过听你话中之意,难道京中之人,对我还会有猜度和怀疑不成?” 贾诩很是漠然地道:“这雒阳城中的最高位者,又有谁对君侯毫不在意?完全信任?换句话说,如果君侯自己是君王,而身边有一个像是君侯一样的皇兄,您会一直高枕无忧么?” 刘琦嗤笑一声:“所以,你才不在半夜见我是么?” 贾诩自然地道:“我是不想给君侯添麻烦。” “我昨日面见陛下,说你年老体弱,不宜行军,姑且留你在雒阳……你在这好好待着,替我盯着点。” 贾诩言道:“君侯放心,末吏一定尽心……只是,与袁绍之间的战事,却是不需要末吏么?” 刘琦摇头道:“不需要,袁绍虽然兵多将广,但我军目下的配置也足矣应付,你留在雒阳,有些事需要你在此替我筹谋……同时,也能够看的更清楚。” 贾诩明白刘琦的意思,他这是让自己给他当一双眼睛。 …… 刘琦离开了馆驿,前往皇宫去拜见天子,准备离开雒阳。 而贾诩在离开了之后,并没有着急返回自己的暂居之处。 他事前已经打听好了一位老友的住所,但却一直没有拜访,因为贾诩不知道雒阳是不是有人在关注着自己。 但是现在,他觉得无所谓了。 从他进入到雒阳城内的这一段时间,他都是异常的老实,不论是王允或是天子,不论谁想盯着他,基本上都已经丧失耐心了。 而对于雒阳的这些人来说,眼下雒阳城中有一个可以吸引他们所有人注意力的人,一个可以让他们忽略一切的人。 这个人就是刘琦。 有刘琦在,谁还会来管他贾诩在雒阳作甚? 贾诩慢悠悠的来到了雒阳东边的一处酒舍,也没向旁边看,低着头就走了进去。 酒舍负责招待的女子急忙上来招待贾诩,并请他坐下。 贾诩环顾一周,最终将目光落在了角落的一方空案上。 他坐在那空案旁边,点了一坛子酒,又要了两个小菜,随后给那女人扔了钱,便打法她离开了。 而贾诩酒案旁不远处,有一个大清早就醉躺在那里的男人,此刻正趴在桌案上轻微的打着呼噜。 少时,贾诩的酒菜上来了,他便慢悠悠自顾自地坐在那里喝着。 不一会,旁边酒案的那个醉酒男子醒了,遂冲着酒舍女人呼喊道:“酒娘!上酒,上菜!快上酒来!” 贾诩一边喝,一边目不斜视的开口道:“酒菜,老夫桌案上有,贤弟若不嫌弃,可同案共饮。” 那被贾诩招呼的醉汉闻言顿时一愣。 他迷迷糊糊的侧过头,仔细打量了贾诩这位临桌的客人一会,方惊道:“是你?” 贾诩依旧是不瞧他,只是淡淡地道:“是我。” 那醉汉不是别人,正是李儒。 李儒醉醺醺地打量了贾诩一会,突然笑了:“哈哈,好,好!几年不见,文和兄活的是越发滋润了,这年纪越大,反倒是越显年轻,看你这样子,日子过得挺舒心啊?” 贾诩轻轻一笑,道:“还凑合……不过反倒是你,头发白了不少,这是日子过得不甚舒心么?也是,原先恶事做多了,现在一闭眼睛,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怕是都难说。” 李儒闻言,脸色顿时大变。 他咬牙切齿道:“老匹夫,你也配取笑于我?” 贾诩冷冷道:“当年你不能容人,将我从长安逼的远走他乡,如今你混成这幅样子,朝不保夕,老夫现在若不取笑逆于你,更待何时?” “你!匹夫,一朝得势,休要猖獗!” 贾诩轻轻地放下了酒爵,道:“老夫这把年纪了,还能活几年,若是这时候再不猖獗一下,这辈子还有能再猖獗几时?” 第八百三十四章 以毒劝毒 望着贾诩阴狠的笑容,李儒不由感觉汗毛倒竖,浑身发凉。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脾气,狠狠地白了贾诩一样,然后重重的一甩袖子,摇摇缓缓的从桌案上站起身来,迈着步子,离了歪斜的向着酒舍的门口走去。 贾诩在后面的桌案举起手中酒爵,对着李儒的背影高声道:“李郎中,如何走的这般快,留下来,多喝两爵再走,给老夫讲讲你当年的威风与趣事,咱们痛饮一日,岂不快哉?” 李儒根本就不看贾诩,他此刻想哭,但酒舍里的人都在望着他,他的尊严和傲气,根本容不得他此刻留下泪水。 李儒并没有着急回府邸,而是自顾自的走出了雒阳城,他跌跌撞撞的来到了东郊,用尽全身的力量爬到了一处山岗上。 此时已是春节,雒阳城的周边,放眼望去一片新绿。 微风吹来,打在人的脸上,让人感觉异常的舒适。 望着天空白云,绿水青山,李儒的脸上留下了两行眼泪。 却见他无奈地咬着头,无奈地道:“大好河山,大好河山啊,可惜竟无李某人的容身之地……天意,真是天意弄人啊!” 说罢,就见李儒低头看了看山颠之下,不知为何心头蹿起了几分落寞之情。 他现在有一种冲动,现在就是迈着步子,向着这山底下一跳……或许一切就都结束了。 李儒用手擦了擦脸上的泪痕,然后试着将脚往悬崖边上挪动了挪动一下。 紧接着,便见悬崖边的小石头和沙土,稀稀拉拉的向着山下滑落而去。 李儒的喉头轻轻的一滚动,小心翼翼地看着下方,一瞬间他的脑子一片空白,不知道应该怎么做。 就在这个时候,突听李儒的身后传来一个急切的声音。 “莫要跳!有事好商量。” 李儒本来就不是真心想要跳下去,说白了他纯粹就是心里憋屈胡思乱想瞎胡乱试验一下,哪曾想身后突然想起的这个声音却是将他弄的一惊。 张皇失措之下,他脚下一滑,就要顺着山间往下掉落。 “啊~!”李儒一声大叫,极为惊恐的叫出声来。 而他的身后,一只手猛然伸出一把揪住了他的衣服,用力的拖住了他。 索性李儒适才只是被吓了一下,并不是真的要跳,此刻在身后那人的拉拽下,很快的就找到了平衡,快速的向后撤退,离开了悬崖旁边。 李儒因为适才那一吓,此刻酒已经完全醒了,他的后背此刻已经是一片湿润,同时裆下竟也有了几分潮意。 他也来不及看是何人救他,当下便直接拱手作揖:“大恩不言谢,多谢相救……” 话还没等说完,只听‘啪’的一声,李儒的脸上直接挨了一个火辣辣的嘴巴。 “想当年,好歹也是一个意气风发之人,不说满腹经纶,却也是智计百出,如今一朝受挫就想着死,死后下了九泉,何颜去见先祖!” 李儒被这一巴掌抽的发愣,再加上一顿喝斥,犹如被雷劈了一般,待在原地愣愣的不动弹。 贾诩冷然道:“适才那酒舍之中,人员庞杂,定然是有天子或是太傅的细作,京师重地,耳目极多,这点浅显的道理凭你的智慧难道还不知晓?我适才故意出言折辱于你,不过是为了避人耳目,难道你在雒阳被人欺辱糊涂了,就这点浅显的道理,还要老夫教你……死,能解决问题吗!” 李儒呆愣楞的看着贾诩,听着他声音不大,但却慷锵有力的斥责,好半天没反应过劲来。 谷哖</span>  不知过了多久,方听李儒缓缓地开口道:“我、我适才没打算跳下去来着,是你突然唤我,将某吓的手足无措,方才险些跌下去的!” 贾诩:“……” 少时,便见贾诩和李儒一起在山间寻了一块干净的地方坐下。 贾诩捋着自己的须子,自嘲笑道:“老夫这辈子,很少劝人,也很少说多余的话,激动的时候也非常少,今天一不小心将这三戒都犯了,结果还闹了这么个笑话……唉,实在还是道行浅了。” 李儒坐在他身边哼了哼,道:“你道行浅?嘿!你若是道行浅,那我们这些人还活不活了!” 贾诩微微一笑,叹息道:“适才在城内的酒舍之中,定然是有细作,但具体是谁,老夫不晓得,本来是想找你谈些正事,但既然有细作在,老夫便装装样子,出言侮辱你一番,做场戏给那细作看看,或者说给他背后的人看一看。” 李儒皱起了眉头,道:“那你跟着我来这,就不怕那些人的细作跟上来么?” 贾诩随意地道:“你真以为老夫是一个人来的雒阳吗?” 李儒的眉头皱紧:“何意?” 贾诩用双手撑着膝盖,缓缓地站起身来,他低下头看着李儒道:“荆州卫士署的卫士,天下无双,遍布各州各郡,我主刘益州手下的侦查与刺探能力,绝非是旁人家那些斥候或是探子所能比的。” 李儒呆愣楞的看着他…… “老夫在每走到一个地方,有没有可疑人士,自然会有人用一些独特的方法告知老夫的。” 饶是李儒这样的狠角色,听到这里也不由背脊发凉。 卫士署,竟然已经能做到如此地步? 少时,却听他道:“李某人如今已经落魄至此,对你和刘益州而言,怕是也没什么用处了,况且我如今在王允手下,稍有异动就会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你现在找我,怕是也没什么用了。” 贾诩并没有相信李儒所言的这些软话。 “你若是真觉得自己是个无用之人,适才也就不会对着山底下说那些奇怪的话了……” 李儒没曾想到贾诩居然会听见了自己的自言自语,脸色顿时一红。 “你也不用多想,想当年,你在董相麾下之时,也是一时之俊杰,而且在整个西凉军中,只有你能看透老夫三分的心思,虽然当年你遣走老夫乃是为了一己私利,但不得不说,你当时也从老没有过害老夫的心思,而且你也确实算是帮了老夫,所以现在,老夫也想帮你。” “帮我?”李儒的笑容显得极为无奈:“怎么帮我?是你帮我,还是刘伯瑜帮我?” 贾诩笑呵呵地道:“有什么区别吗?若是没有前将军的嘱托,老夫有天大的胆子,也断然不敢私自前来会你。” “问题是,刘伯瑜想让我作甚?” “你觉得你能做到什么?”贾诩不答反问。 李儒的眼睛眯了起来。 贾诩叹道:“你我两人,皆出自西凉军董相麾下,说句实话,咱们两人相比于那些凉州的将军校尉,还大有不同,因为你我身上,还有个士族的头衔,若无强人庇护,那些士族怕是早就扒了咱俩的皮,扔到荒郊野外去喂狗了,哪能活到现在?但你我唯一不同的,是前将军以真心待我,保老夫一生无后顾之忧,但是,你在王允那……能得善终吗?你在雒阳的境遇,并不是什么隐秘的事,老夫多少还知道一点。” 李儒哼了哼,道:“李某当初,就是轻信了王允,事到如今,刘伯瑜又凭什么能保我终生?” 第八百三十五章 窘境 李儒的话,并没有难倒贾诩。 却见贾诩慢悠悠地掰着手指头道:“除了老夫之外,徐荣、马腾、阎行,甚至包括荆南蛮夷和南中蛮夷,在投奔到前将军麾下之后,无一不是被妥善的安置,除了韩遂罪孽甚深,屡反不定而被诛除,你可还听过前将军因为身份的事,而薄待过哪个归降之人?” 李儒闻言一下子愣住了。 好像确实没有。 刘琦这个人,用人着实与一般只看重门第的士人不同。 贾诩继续道:“前将军虽然也是士人出身,但不同于王允那些人的,是他在某些方面和我们一样,对于士人身份的出身,看的并不是那么的重……想来你也知晓,从打前将军在荆州治政开始,他可是一直只重用士族?答案是不曾,而且前将军用人,不光是我大汉族人,便是那些荆蛮异族只要有才能,他便也一定会重用的。” 说罢,却见贾诩伸开胳膊,问李儒道:“你看老夫,凉州边郡出身,又是董相的旧部,昔日还跟随牛辅和张济屡次为难前将军,荆州之地,有名望的士族遍地都是,可他偏偏就是重用我,你我境遇相仿,难道你看不出这才是你的良机么?” 李儒眯起眼睛,道:“你眼下不过是刘琦麾下的一个掾史,何来重用之所?” 贾诩笑道:“可是我那三个儿子,如今一个已经是南郡郡守,另外两个皆已经官至县令之位,且在入仕之前,还都进了荆州官学……文优你觉得,这当中难道没有任何的联系吗?” 听了贾诩的话,李儒陡然动容。 “你儿子当了两千石?” “是。” “莫要诓我!” 贾诩随意的一挥手:“你可以去查。” 李儒眯起眼睛,静静的注视着贾诩许久,突然开口:“或许,你说的是对的……但你我心知肚明,若我归到刘伯瑜麾下,他要我做的事情,跟你相比,那可是天差地别!” 贾诩淡淡道:“不一定会是那最坏的情况。” “但若真的是呢!”李儒猛然站起身来,使劲的瞪视着贾诩,眼珠子仿佛都要跳了出来:“谁知道他事后会不会为了平天下悠悠众口,来摘我的脑袋?!” 贾诩少有的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不得不说,这么多年了,跟你说话就是不累,什么事都是一句就能说到刀刃上!” 李儒冷冷道:“但我跟你说话,很累!这么多年来一直都是。” 贾诩将手掌摊开,道:“不错。你的境遇,与我确实不一样,但你人在雒阳,也并不为君侯所制,我一家老小可都是在荆州的。” 说罢,却见贾诩拍了拍他的肩膀,认真地道:“若是真到了那一天,没有人能钳制你,你可以选择不做……当然了,还是那句话,真有那一天的机会,很小。” 李儒紧紧的盯着贾诩的眼睛,但他没有反应过来的是,自己的衣衫,比之他刚才差点掉下悬崖的那一会,更湿了。 少时,却见李儒突然开口道:“我需要看到你们的诚意。” 贾诩轻轻地点头:“金子、财货、珍宝想要什么你随便说。” 李儒一伸手,道:“我要这些有什么用?我只要刘伯瑜答应我,日后事成,敕封我为交州一郡的太守,让我远离中土,可行否?” 贾诩很是钦佩的点了点头,道:“很好,聪明人,老夫敬佩,老夫替君侯答应你了。” 李儒闻言奇道:“这么大的事,你有什么资格答应?” 贾诩轻轻地从袖中取出了一份缣帛:“这是君侯写给你的书信,上面除了君侯对你的诚挚邀请外,还包括对你利益的许诺,而且君侯说了,只要不是他辖境内的重要地域的两千石太守,文优可任选之……” 谷凱</span>  说罢,就将那缣帛递到了李儒的手上。 李儒展开来看……上面有刘琦的大印,毫无疑问是真的。 “佩服,佩服!单冲你们主从的这份胆略和豪气,就领先了这雒阳城中的人不知多少倍!呵呵,李某也不是傻子,若王允肯用你们三分真心待我,我也绝不会做出叛主之事,只可惜……” 贾诩随意地接口道:“只是,他压根没给你未来,他也压根没打算让你在未来能够活着。” 李儒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额首道:“正是如此。” 说罢,就要把刘琦写给他的缣帛往袖子里放,但却被贾诩一把抓住。 “看完,烧了,今后的每一步,咱们都是要走在刀尖上,不可大意。” 李儒恍然地点了点头。 …… 刘琦当天晚上在辞别了刘协之后,随即率兵前往雒阳之北去对阵袁军。 而与此同时,王允安排在城中的密探也回府向他做了禀报。 王允听完之后,捋着须子半晌无言。 “这刘伯瑜真是大胆,他掌管南境半壁,又有十余万大军,说他是大汉朝的臂助,实则也是我大汉的巨患,如今他竟敢安然居住驿馆之内,嘿嘿,委实是不将朝廷放在眼中。” 陈宫听了,在一旁道:“其实依照刘琦的性格,我觉得此事倒也正常,毕竟朝廷现在需要依附他来对抗袁绍,况且他麾下有十万大军,就在雒阳近郊,这十万虎狼之士一旦被惹怒,谁能挡之?所以他料定我们不敢对他动手。” 王允闻言很是不高兴,即使他知道陈宫说的没问题,也不高兴。 陈宫又道:“当然,或许也是刘琦问心无愧,根本不在乎这些。” 王允听了之后更来气了。 什么叫问心无愧?天下的这些诸侯牧守,就他一个忠臣不成? 随后,探子又向王允和陈宫汇报了酒舍之内,李儒和贾诩之间的情况。 王允听完之后,不由开怀大笑:“姓李的如今是人人喊打,就算是他昔日的同僚,也对他如此薄凉,哈哈,真是老天有眼!” 陈宫见状不由长叹口气:“太傅,他毕竟和咱们是一派中人。” “老夫可从来没有认过他是咱们中的人。”王允冷冷地回答道。 …… 除了王允府的一批密探外,天子在德阳殿,也接见了一个人。 那是他最为亲近的一名宦官,名为马驰,现为中常侍。 “贾诩是这么跟李儒说的?”天子在殿中,听完马驰的汇报,久久无言。 “是,陛下,李儒虽在王允麾下,但王允似并未将他当自己人看待,而如今,代表刘琦的贾诩也对啊口出恶言,看来弘农王的大仇可报了!” “皇兄……朕早晚都会替你报仇的!”刘协嘴中喃喃的嘀咕着,后突然道:“朕,要见这李儒一面!” 第八百三十六章 前线夺权 李儒从来都没有想过,人在家中坐,祸会突然从天上来。 他与贾诩刚刚商量了投降到刘琦麾下的事没过多久,就有刘协的秘使来见他,邀请他入宫与天子见上一面。 李儒在得知这个消息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想转头逃走。 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找我进宫? 我与当今陛下可是有杀兄之仇啊!他见我作甚? 难道,是陛下发现了我与贾诩的暗中密谋? 李儒的心开始打起了鼓点,冷汗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刘协应该是不知道自己和贾诩密谋的是什么……但若是不知道他二人密谋之事,为何还要找自己过去相见? 不对!这里面一定有问题。 若是天子知晓个中诸事,见自己又有什么必要? 他一定会巴不得立刻把这消息告诉王允,让王允来亲手弄死自己吧! 李儒心中忐忑不安,心下焦虑。 但他脑海中虽然混乱,但表面上却还是若无其事。 他只是随同着那名悄悄前来寻找他的宦官,通过了皇宫的甬道,直奔刘协之所在。 但这段甬道的距离,或许是他这辈子走过最长的一段路。 在这段路上,李儒想明白了一件事。 稍后刘协见自己,若王允也在旁边,那定然是他们已经知晓了自己与贾诩商量的秘密,他断无生路。 若是只有刘协一个人在,那说明对方并不知晓自己贾诩所商之事,今夜召自己前来,而是另有图谋。 很快,来到了后宫的偏殿,李儒攥紧的双手……手掌心中此刻全是汗液。 是生是死,就看这殿中有几个人了! 当李儒迈步走进偏殿,看到的,是一脸严肃的刘协坐在上方,目光炯炯的瞪着自己。 李儒的心在一刹那便落了下去。 只见刘协冷冷的声音突然冲不远处传来…… “来人!将这个乱臣贼子,给朕拖出去,斩了!” 一听到这话,李儒不但没有害怕,嘴角反而是不为人所察觉的漏出了一丝微笑。 天助我也,这小子的虚张声势岂能骗的了我? 他这是想要吓唬我,利用我? 真是自己作死啊。 …… 刘琦率领大军,来到雒阳之北,司隶与并州的边境。 袁绍的大军,已经有大半集结在此处。 至于雒阳方面,除了刘琦本人之外,从长安敢来的张辽以及雒阳的刘关张援军亦会和在此。 但张辽和刘备的增援对于吕布来说,无异于杯水车薪,无甚大用。 而只有当刘琦的兵马抵达之后,三军将士方才感觉这心中的底气真是足了一些。 毕竟十万大军来援,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真正能与袁绍对抗的,也只有荆州的这十万大军。 刘琦抵达战场后,自然是先令三军将士搭建好了营寨,挖开陷阱妥善安排粮草辎重,然后便率领一众精锐,前往距离自己不远处的卫将军吕布的大寨。 而此时,张辽和刘备等人也都在此处。 见了刘琦,众人彼此之间自然是不免一番客套。 但说套话的时间很短,毕竟当务之急,是如何击溃袁绍的强兵。 刘琦与众人客套完毕后,随即开口:“袁绍的兵马如今都分屯于何处?” 张辽迈步上前,在帅帐正中的皮图上,为刘琦比划了起来。 “将军请看,如今袁绍的大军,在司隶境内屯扎于三处,分别是程阳、乌口、昭县……此三地的后方,都有从并州向司隶来的渡口,袁绍兵马众多,眼下正源源不断的从渡口向着南岸迁移着!” 刘琦听了这话,脸立刻沉了下来。 “为何屯兵在此拒敌?须知我们若要与袁绍对抗,最大的屏障便是黄河,如今你们将渡口让给了对方,让人家心安理得,轻轻松松的向雒阳的门口运兵!?” 刘备苦笑着道:“我等来时,便已是此局。” 张辽从长安比刘备来的还晚,自然更不用多说了。 刘琦缓缓地将头转向吕布,冷声道:“卫将军,何以教我?” 吕布听刘琦这样跟他说话,心中很是不高兴。 他轻轻地哼了一声,没好气地道:“本将麾下的并州狼骑,最善平原作战,故而本将在一开始与袁军作战时,就命人将展现向后,拉出战略纵深,用以和袁军较量,此乃以己之长,击彼之短。” 刘琦身后,一直紧盯着舆图的荀攸突然开口:“荀某想请问卫将军,卫将军允袁军登岸,以己之长,击彼之短,那战果又如何?” 只是这一句话,就把吕布问的哑口无言。 战果么……很简单,自然是他屡战屡败,被袁军打的体无完肤。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仗打输了,说什么理由都是借口。 “好了,先前所有战事一概不论,当下最重要的,就是要把适才所言的那三处渡口抢回来,你们各部的兵马,从现在开始统统有我节治,全军将令,由前将军营出,三军统一调遣,若有军令至而违背者,定斩不饶。” 刘备和张辽自然对于刘琦的要求,自然无不应允。 但关键还是在吕布那。 “刘将军,你此言差矣!”吕布突然开口。 刘琦不紧不慢地看向他:“哪里差了?请卫将军指点。” “三军统一调遣,这点毋庸置疑,但将令为何从你前将军营出?需知,这战场之上,当以军职论高低统筹,某吕布尊皇命现任卫将军之职,乃为重号将军,在你之上!” 刘琦似笑非笑地看着吕布,然后扭头看荀攸:“是这样么?” 这不是明知故问么?多气人……荀攸心中暗道。 “是。卫将军在三公之下,而前将军为在九卿之下……不过将军还是益州牧,当在九卿之上。” “卫将军司何职?” 荀攸认真地回答道:“卫将军主管京畿军要,负责拱卫皇城安全,前将军置时,皆总管屯边。” 刘琦转头看向吕布:“听明白了吧?温侯若是不服管,自领麾下将士撤回雒阳便是,镇边之事,自由我一人挡之。” 吕布气的咬牙切齿,若是换成往日,他可能会直接动手掐死刘琦。 但是现在,刘琦的身后除了荀攸之外,尚有黄忠、典韦、赵云三人! 光是黄忠一人,便足矣与他相抗。 “除非有天子诏书,否则吕布绝不交权!”吕布恶狠狠地回答。 “天子亲口做诏,允我一统三军在此与袁绍相抗,你岂敢违抗?”刘琦冷冷言道。 一听刘琦搬出天子,吕布先是一愣,但随即笑道:“三军紧要之地,岂容你矫诏躲权,信不信我面奏天子,治你的罪?” 刘琦转头对荀攸使了一个眼色。 荀攸随即转身出去了。 少时,边间吕布的大寨,走进了一个手持黄色诏书的老宦官。 “还不焚香!”那老宦官扯着嘶哑的嗓音到,声调要多高有多高。 吕布的脸一下子就变了颜色。 第八百三十七章 谁来带节奏 毫无疑问,天子的诏书已至,就算是军中的条件不如京师,但该有的接旨仪式子安还是要有的。 别的不说,这焚香接旨的环节自然是不能减少的。 老宦官眼瞅着众人长拜于案前,方才慢悠悠的将诏书打开,宣读了里面的旨意。 旨意中想要阐述的意思非常简单,就是吕布,张辽,刘备等人,都要遵从刘琦的统一调遣,对抗袁绍的战事,将由刘琦全权指挥。 这对于刘琦来说,自然是一件天大的好事,但对于吕布来说,这消息不下于一柄刀子,狠狠地扎进了他的心口。 同时,他心中也涌起了对刘协的不满和对刘琦深深的恨意。 对刘协的不满,自然是刘协在关键时刻不信任他这个卫将军,倚重的仍然是刘琦这个外藩宗室,就算刘琦如今势大招风,但刘协依然是信任他比自己多。 换成别人,这点事很快就会想明白了,刘协和刘琦在某种程度上而言就是一家人,而且刘协能走到今天,有三分之二的功劳是刘琦的,不信任他信任谁。 信你这个三姓家奴? 但吕布这个人很偏激,想事情钻牛角尖,特别是那些对他不利的事情,他更是愿意往坏的地方想。 至于恨刘琦…… 天子既然已经有了明诏,那你适才为什么不让人进来宣读,偏偏要等到自己在众人面前出丑了之后,才让人把诏书的内容念出来。 摆明了就是让自己难堪,不恨他恨谁。 吕布想的没错,刘琦就是故意的,而且是特别故意。 吕布的人性,他最清楚,而且他与吕布不只是一次打交道。 虽然吕布的方天画戟是刘琦赠送的,而且他们两个人的关系一直还可以,但一码事归一码事,镇前拿权力这种事,一定要做的漂亮,才能让张辽和刘备安心的听从自己的调遣,同时也不让吕布起刺。 打压他是必须的。 而且吕布是卫将军,职位在自己之上,刘琦若是不施加些威势,他要反客为主,怎么办? 当然,吕布没有那个势力,但刘琦实在没有时间在内部团结问题上花太多的时间。 他的对手是袁绍,拥兵几十万的袁绍。 在正式确定了自己主帅的位置之后,刘琦派人送走了传旨的老宦官,然后命人将当下战局的情况仔细向自己进行叙述。 刘备认真地为刘琦做解释:“眼下屯兵程阳的,是袁军的中郎将沮授,此人不论是兵法还是机谋,都属于上上人选,儿程阳的渡口最大,水流也最缓,能够接应袁军的数量也最多,属于战略要地,袁绍将这个地方叫交给沮授把守,说明他对沮授极为信任。” 刘琦闻言点了点头,并无过多赘言。 在前世的时候,总觉得沮授属于给袁绍出谋划策的文官,但实则并不是。 类似于沮授,审配这样的人,其实都是能文能武的帅才,可以独当一面,绝非普通的献计者。 “乌口和昭县呢?” “乌口的守将是文丑,而昭县的守将,则是袁军的张郃,文丑乃是袁绍手下的名将,勇冠三军,这些年袁绍在河北,此人阵阵争先,非同等闲,故而我们这段时间一直是尽量避其锋芒,而与昭县的张郃交手。” “玄德叔父,你们选错对手了。”刘琦无奈地摇头道。 刘备不明所以地看向刘琦。 却听刘琦道:“文丑,虽有名将之称,但勇而无谋且性情刚烈,暴躁好战,张郃虽年轻且声名不及文丑,但颇有韬略,有统帅之才,就算是要打,也要先打文丑才是。” 刘备闻言没吭声,反正不该打也打了,你愿意怎么说便怎么说。 “袁绍有多少兵马?”刘琦又问道。 “诈称百万。” “诈称,诈称……说这个又有何用?我要的是实际数量。” 刘备闻言有些犹豫:“实际数量,大概应该是二十万到三十万之间……” “到底是二十万还是三十万!?”刘琦的声音中透着明显的不满。 “容末将派人仔细查探。” 刘琦叹息道:“叔父,对手是袁绍,我们到现在连对方到底有多少人马都没有弄清楚,你说这仗到底该怎么打?” “将军教训的是,刘备知错。” 吕布在一旁,脸一会红,一会白。 毫无疑问,刘琦当众批评刘备,其实抽的是他的耳刮子。 刘备又不曾指挥三军,这一切自然是他的问题。 “袁军的消息查实之后,我自会吩咐战略,到时候三军只管听令便是。” “诺!” “散账吧,下一次再有商谈,都去我的帅帐!” “诺。” …… 出了帐篷,刘琦和刘备并肩而行。 “叔父,对不住,适才在帐内,委屈你了。” 刘备哈哈一笑,毫不在意。 “没事。我知道将军说的是吕布,只是不好当面点破,只能是指桑骂槐,理解、理解。” “袁军的数量,你也不必真的派人去查了,我这边有实数。”刘琦慢慢开口道。 刘备闻言一惊,暗道荆州卫士署的效率实在是高。 “袁绍有多少人马?” 刘琦伸出两只手,做了一个比划的手势:“马步三军,这回他基本全部动用了,共计二十七万。” “这么多?”刘备的手指一松,马缰都有点拽不稳了:“河北果然底蕴雄厚,屡经战乱,居然还能动用这么多的兵马?!” 刘琦眯起了眼睛:“这些不仅仅只有汉人兵马,光凭他袁绍在河北的实力,满打满算能够凑足二十万人算他厉害,这里面还有七八万人,是乌桓和鲜卑暗中支援他的精锐。” 刘备重重的一敲大腿,到:“可恨,与虎谋皮!” “咱们眼下不能大意,要破他二十万的人马,不是件容易事,当徐徐图之,眼下最重要的,是破坏他往南面运人的渡口。” 刘备叹到:“吕布不曾固守在黄河沿岸,此乃失策,但眼下袁绍已经占据了三处渡口,并有不下十万人抵达南岸,眼下再夺渡口,是不是有些晚了?” “不晚。”刘琦摇头道:“袁绍渡河而来,是板上钉钉,肯定得了,但我们拿下渡口,烧毁他的船只,延缓他的步骤进调,这一点是非常必要的,袁绍集中这么多的兵马南来,其势汹汹,意图毕其功于一役,我们要打乱他的步调,将节奏掌握在咱们自己的手里,他要快打,我们就偏要慢打,他的步调乱了,才会漏出破绽。” 第八百三十八章 袁与刘的问题 刘备听了刘琦的话之后,心中对于这场战事的走向,大概有了个数。 他冲着刘琦拱手道:“将军……末将有话要讲。” 刘琦轻轻地抬手,微笑着按下了他的拱手的拳头。 “玄德叔父莫要如此,你我之间,若无外人在,但以叔侄相称即可,我原先应该跟叔父提过此事吧?” 刘备心中叹息道:提是提过,问题是我那时以为你跟我客气客气……不曾想你是真不客气。 随后,却见刘备笑道:“伯瑜如此赤诚相待,备心中甚是感激。” “叔父,你可有什么疑问?” “有。” “请明言。” 刘备清了清喉咙,信誓旦旦地道:“伯瑜,袁绍兵马如此之多,按道理来说,急于寻求破敌之法的人,应该是我们,为何你反倒是觉得,要徐徐图之呢?” “叔父不愧是精通兵法之人,这一问就问到点子上了。”刘琦露出了赞赏的表情,突然问道:“叔父,以你之见,袁绍的兵马战力如何?” 刘备细思片刻,方道:“袁绍之兵,皆河北之士,燕赵之兵,自古身材高大凶狠好斗,更兼幽州和并州之兵多年来与匈奴和鲜卑杂居,平民之中亦多有通婚,生下的孩子皆有胡人血统,善战都狠,袁绍又有战马无数,其部可说是战力极高。” “正是如此,更兼他们人多,我们就算是要急战,但面对这支人数两倍于我们,同时战力又极高的军队,又凭什么能够急胜?”刘琦道:“条件摆在这,我只能是缓打。” 刘备叹息道:“正是如此,伯瑜之言甚善。” “且若要比粮食,我荆州益州自打种植了镇西稻种之后,便已经成为了天下粮仓,我们的兵马虽然不比袁绍少,但论及粮食,却远远超过袁绍,这也是我敢跟他打长久战的原因。” 刘备拱手到:“针对此一点,刘某人倒是有不同的见解,还望伯瑜悉知。” 自打认识刘备之后,刘琦很少见到对方反驳自己的意见,眼下见他一反常态,心中自然有所重视。 “叔父有何高见?” 刘备认真地道:“伯瑜,不是刘备过于小心,只是论及粮草的产量,河北或许远不及南方的收成那么多,但冀州在伯瑜你找到镇西稻种之前,便是天下粮仓,粮秣辎重昔日也曾是天下之最,纵然袁绍的后继之力不如伯瑜,但也绝不会短,你要是与他拼粮食,只怕最少要坚持一年乃至于两年以上……可是一旦时间太长,北方气候便冷,你南境的士兵能否长时间在此坚持,也是一个未知之数,你还需三思才是。” 刘备的话,提醒了刘琦。 不错,自己现在的粮草是丰足,不怕与袁绍打持久战,但袁绍的粮草也很充足,这样一来二去,双方就很有可能形成一场旷日持久的拉锯战。 但北方的的天气,一旦进入寒冬,自己麾下都是南方士兵,这水土不服的情况,还需考虑在其中。 刘琦冲着刘备拱了拱手,到:“多谢玄德叔父指教,刘琦心中有数了。” “岂敢,岂敢。” …… 回了自己的营寨,刘琦将适才刘备的担忧向荀攸和徐庶等人作出了一番讲述,想听听他们的意见。 毕竟,让他使用以拖延为主的战略,是荀攸谏言献策的。 听完刘备的意见之后,荀攸并不着急,他笑呵呵地道:“刘备能向君候献策,通过此事倒是能够看出,他确实是与君候一心同体,不过君候放心,依照在下愚见,眼下试值初春,我们纵然与袁绍拖延交手,但时机也绝对拖不过一年,只要我们能够挺过今年秋季,袁军必有隙可寻。” 听了荀攸的话,刘琦在一瞬间顿时便来了精神。 “愿听公达高见。” “不敢。”荀攸清了清喉咙,恭恭敬敬地道:“君候有粮,袁绍也有粮,但君候与袁绍,两者有粮的情况完全不一样。” “君候有粮,是因为有粮种,再加上摊丁入亩之政,凭借时势一举凌驾于众豪强之上,君候手中的粮食,都是掌握在自己的手中,是实打实的税收……而袁绍所占据的河北四州的粮草,虽也是税收得来,但中间却还有旁人的支持……毕竟河北的口算,得有一大半进不得库府。” 刘琦一下子回过神儿来,他大概明白荀攸的意思了。 荀攸继续到:“河北四州,历来都是大汉重镇,但同时那里也有最强的门第关系……君候可还记得,三互法初立之时,何处最难定?” 刘琦叹道:“自然是幽州和冀州……” 当年,桓帝时期,朝议州郡相党,人情比周,乃制婚姻之家乃至两州不得对相监邻。 这么一弄下来,最后每次选拔冀州和幽州的官员都最难,逾月不定。 实在是冀州和幽州这两地的望族与豪强的人数太多,家族渊源最为久远,多少年来盘根错节,几乎在各州层层都有关系,选不出人来。 冀州富有富的道理,越富的地方,权贵自然也就越多。 而权贵越多的地方,田地自然也大部分集中在他们手中。 田地在他们手中,口算他们却不会为附户承担,附户耕种一年收成本就有限,交自己的口算都成问题,更何况是被豪强隐匿出来的? 一来二去,谁的损失最大? 不管是郡署或是黔首,反正轮不到望族。 如此,望族手里有粮,而且数目远超郡署的仓禀。 “公达的意思是说,袁绍的粮食,有很大一部分,还是他背后的门阀为他供应的,是么?” 荀攸笑道:“袁绍靠的,不就是这些人起家的么?凭借四世三公的名头,在河北招揽凝聚到了大汉朝最强大且有势力的一批望族,袁绍得到了他们的支援,不论是兵马还是军械,再或是粮草,都可源源不绝,但同时,这些望族也有自己的利益,他们支援袁绍也不能是白白支援……迁延日久,耗费的不光是袁绍的粮草,还有这些人对他的耐心,以及袁绍与他们之间彼此的信任,这些都会产生问题,君候认为是也不是?” 顿了顿,荀攸点题道:“拖延到最后,袁绍要面对的问题,一定远超我军的问题,水土不服跟袁绍那边相比,都是小事情了。” 刘琦眯起了眼睛,良久之后道:“不论如何,先制定战略,打下袁绍在南岸的几处渡口再说……试试袁军的斤两和实力。” …… 次日,刘琦随即下令,命令吕布去进攻张郃所在的昭县。 另外,他派遣张辽配合徐荣去进攻沮授所在的程阳,而他自己则是伙同刘备来取文丑的所在的乌口。 刘琦给另外两处地点下的命令是,不用强行进攻,只要虚张声势,拖延对方即可。 在他看来,张郃和沮授在正常状态下,是根本打不下来的。 乌口的文丑虽然兵马极多,势力强劲,但本人在性格上有些缺陷,要突破自然要先从文丑这边来。 第八百三十九章 与袁军的第一场会战 战略划分之后,刘琦便开始指挥三军进攻这三处渡口。 程武,乌口,昭县都是小地方,没有合适的城廓可以让三军作为依仗,因此对于刘琦来说,即使自己是进攻的一方也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劣势。 在安排妥当之后,刘琦便汇集了麾下的主要力量,开始对文丑所镇守的乌口展开猛攻。 他也是要借着这次机会,试一试文丑的实力。 战事在刘琦抵达战场后的第三日开始了。 虽然是进攻的一方,而袁军是防守的一方,但刘琦一上战场就见识到了袁绍野战的实力。 只是打眼一瞅,刘琦就感觉到了袁绍与他昔日交手的那些对头们的不同。 与袁术,孙坚,吕布,曹操,董卓那些人的兵马相比,袁绍军的人数自然是毋庸置疑的! 文丑压根就没有在乌口里面进行防守,而是将兵马带到了外面,与刘琦进行殊死搏斗。 文丑是河北的战将,最擅长的自然就是用骑兵对敌军进行碾压,所以刚一上战场的时候,文丑便立刻调集了麾下三千精骑兵,对刘琦的本阵进行突袭。 但很可惜,他着实太小瞧对方了。 河北的骑兵真的是很厉害,但相比于昔日和刘琦交手的董卓,吕布……说实话,还差了那么一些。 刘琦一早就估计文丑会以骑兵为先驱,于是故意假意摆出了攻击阵型,实则在文丑的骑兵出镇之后,便立刻指挥三军散开阵势,露出了在当中准备已久的强弩阵。 强弩阵经过这段时间的操练和磨合,不论是战术还是精准程度,又有了一次质的升华。 由黄忠亲自进行指挥,强弩阵分为数段,向敌军展开轮番的强射…… 黄忠走的是三段连射的路子,并掐准了一个时间点,通过根据己方列阵的地点和乌口的所在,来判断敌军骑兵冲锋的距离和势头。 别看只是一个列阵,但早在列阵之前,黄忠和刘琦就已经谋划好了如何用最佳的距离来应对敌军。 一匹又一匹的战马,一名又一名,在连弩声中不断的被射杀,摔倒在地上,再无声息! 在冲锋之前势头凶猛的袁军士兵面对强弩,发出了无奈的哀嚎。 骑兵是为冲锋之利器,但强弩的远距离进攻,是他最大的克星,只要是准备充足,并找好距离,同时把握好时机,没有远距离优势的兵种基本是一打一个死。 黄忠掐准了时间放连弩射垮了袁军的第一波攻势,按道理来说文丑此刻应该让三军固收本阵,等待敌军反来进攻,然后寻机一举破敌。 不过文丑果然是应了刘琦的猜测,不走寻常路。 当然,也有他不走寻常路的资本。 他当即令三军将士按照战前列阵的阵型,在保持阵型不算乱的情况下,继续向前推进。 文丑的这一举动,便是黄忠都不由有些愣住了。 但很快,黄忠的心中不由一阵狂喜。 他当即命在阵中的强弩兵重新上箭,再继续来上一波连射。 对方的前阵如今打头的是盾兵,伤害绝不会像是适才射杀那些骑兵时一样了,但能够借着文丑执意进攻的这波势头,在多收割些对方的人头,这对黄忠来说才是意外之喜。 刘琦看到了文丑的大队人马凭借阵势而来,嗤笑道:“这是要以硬碰硬啊?” 张允急忙到:“君候,该怎么打?” “该怎么打,就怎么打。”刘琦的声音充斥着兴奋与阴冷:“河北的兵将是强,但对与我军而言,却未必有用!我三军将士纵横南北,历经无数大小战役,难不成还打不赢河北一偏军?” 说罢,刘琦拔出佩剑,向着天空一指,喝道:“开战,杀敌!” 随着刘琦的喊声,各部将士在他们战将的引领下,从南,东南,西南三个方向,分别向着文丑军冲杀了过去。 世人皆言南军无马,但刘琦的军队,却属于一个极为特殊的存在。 多少年来的积攒和缴获,使得他组建出了一个强大的骑兵营。 三路先锋军,由这支骑兵带头,夹杂着荆州军冲天的杀意,轰然砸入了敌军的阵营之中。 袁军的兵卒很多,这是毋庸置疑的,但荆州军论及战力和战意,却远胜他们一筹。 特别是荆州军的装备,就目下而言也比袁军的士卒要好的多。 南阳郡是大汉朝拥有最前沿技术的冶炼中心,而攀枝花铁矿的矿层则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只要是挖掘技术到位,想要多少铁都有。 这就促使荆州军的装备,在整个大汉朝都是名列前茅的,袁绍的军队只能是排名第二。 装备是提升单兵作战能力的一大因素,装备上的优势,使得荆州军的单兵作战能力,整体上比袁军要高上一些。 但目前高的也确实有限…… 荆州军的士兵们杀入了敌阵之后,场地间到处都充斥着双方的呐喊啥,铁器互相碰撞,刀矛入肉之声,哭喊哀嚎之声不绝于耳。 荆州军分为数股,在敌军的阵营中往来冲突,负责带领骑兵冲锋杀敌的是赵云,马休,率领步兵冲锋的是典韦,沙摩柯,羊栈岑狼等人,在后方负责弓弩阵接应的是黄忠和甘宁,各部各司其职,紧守阵脚,与敌死战不退。 而刘备,关羽,张飞自成一军,则是在战场的侧面方向接应。 在将领配制方面,荆州军的阵容毫无疑问是极为豪华,这些精锐的兵卒在这些强将的指挥和带领下,发挥出了最大的潜能。 由于会战的人数太多,整个乌口南部平原的战场上,到处都洒满了鲜血,折断的兵器数不胜数,本该是黄土颜色的大地,此刻犹如蒙上了一片诡异的鲜红。 北方吹过,空气中的血腥味充斥在刘琦的鼻中,惹的他不由眉头紧皱。 “袁军,不好打。”一直冷着脸,观察着战场中情况的刘琦,突然说了这么一句话。 他身边的刘晔应和道:“彼之战力虽不及我军,却也相差不远,最重要的是人多,光是文丑的这一路镇守兵将,数量似乎就与我军相差不多,若是待袁军全部渡过黄河,只怕更难挡之。” 刘琦皱起眉头,到:“回头得让徐庶派卫士再去查一查,我感觉以文丑这样的打法,袁绍的兵将数量应该是不止二十七万……或许还要更多一些。” “今日这场会战,我军虽然占据上风,但袁绍的损伤若是比我军多出一倍,我们方能称之为胜,不然只是空耗军力,但就这个情况来看……远未达到。”刘晔对刘琦说道。 这话里话外,是想劝刘琦不要与文丑死斗。 袁军的后续人马源源不断,硬打不是上策。 但刘琦却有他的想法。 “损失且不说了,这是我与袁绍的第一仗,这一仗无论如何都要打出气势,告诉诸位将军,文丑不退,我们就不退,说什么也要让他们知道我们荆州军的志气!” 第八百四十章 香饽饽李文优 雒阳城,郊外。 李儒今日正午接到了贾诩的邀请,悄悄地来到了城南的郊外,还是在上次他与贾诩会面的那处河边。 李儒抵达的时候,贾诩已经等候在那里了。 见李儒来了,贾诩的脸上露出了几分和煦的笑容:“这几日,文优过的可还好?” “好个屁!”士人出身的李儒当着贾诩的面直接爆了粗口,犹如山野莽夫一样。 但他此刻也顾不得什么士人体面了:“一个又一个的,排着队的见我,你们是不把李某人吓死,便誓不罢休啊!?” 贾诩见李儒着恼,却并不生气,因为他知道李儒这些天经历了什么,换成自己站在他的位置上,想必胸中也会憋着一口闷气没地撒。 他这表现贾诩可以能理解。 “你找我来此,保证没有人跟踪?”李儒试探着问道。 “放心,卫士署的刺探能力,绝对超乎你的想象,就你们雒阳探子的这点斤两,在我军卫士们面前根本毫无用处,只要他们放信让说你可以来找我,那你就绝对是安全的。” 李儒闻言点了点头。 在这一点上,他对贾诩倒是非常的放心,论及小心翼翼、防止自己受到伤害的能力,贾诩实在是要比他姓李的要高明了许多。 李儒寻了一块大石头,用袖子扑了扑上面的尘土,随后坐下,老神在在地道:“说吧,文和公今日找李某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贾诩慢慢悠悠地在李儒的面前踱着步子,一边走一边问道:“天子那日把你请到皇宫里,是找你说什么事吗?” 李儒哼了哼,道:“就知道你要问的是这个,你们荆州卫士署的刺探那么厉害,自己查去啊,问我作甚?” 贾诩在原地停下了脚步,不急不缓的转头看向李儒。 他没有说话,只是目光颇有些深邃的看着他,就是那么静静的看着…… 李儒让贾诩盯的心里发毛。 “别那种眼神瞧某……嗨呀,还能说什么?陛下要为弘农王报仇,杀了我呗!” 贾诩闻言笑了……轻轻地抿嘴笑,笑的意味深长。 “杀你?不见得吧?”贾诩压低了嗓音道:“若是陛下要为弘农王报仇,何必还非要给你拉到宫里?就算是给你带进宫里去了,你又为何会出现在这?” 李儒心中暗道贾诩这老家伙真是有够狡猾,连想都不用想,就将这个中的机密猜错的七七八八。 当然,若是换成自己站在贾诩的位置上,也未必比他猜的要差。 “不错,正如你所料,天子把我招进皇宫,先是吓唬,再是安抚,恩威并施,说白了,就是想让我站在他的一边,替他监视王允的东向,若有紧急之事,需第一时间向他汇报。” 贾诩用一根手指卷着山羊胡子,笑呵呵地道:“我们的小天子已经长大了,不但开始派人监视前将军,连王太傅都信不过了,这是真龙要显真身了。” “呸……”李儒轻轻地啐了一口:“黄口小儿,这是这两年日子过的好了,非要作妖弄出点花样来!我看他能嚣张到几时。” “看你这样……似乎是很不服气?”贾诩笑着问道。 “嘿嘿,不是我李儒多精明,实在是他还是太年轻,道行太浅,一进宫殿就吵吵着要斩杀了我,我岂能看不出他那点小心思,就将计就计,直接装作被吓到的样子,顺着天子的话茬往下说,反正他吓唬我,我就害怕,他安抚我,我就感激涕零,顺着他就完了。” “最后,你就算是投入在天子麾下了呗?”贾诩笑道。 李儒没好气地道:“不投怎么办?难道等着他赐我一杯毒酒直接鸩死我?换你在场,你跟他对着干?” 贾诩很是实诚地道:“换我,我也和你一样。” 贾诩如此诚恳,倒是把李儒弄得不会说话了。 有心再说几句难听的难为一下贾诩,偏偏贾诩不给他接话茬的机会。 “唉。”李儒摇了摇头,长叹口气:“这大汉的士族群体,皆是恃才傲物,眼高于顶之辈,就算是表面谦逊之人,其内心也都是自命清高,超脱于外者……偏偏西凉荒蛮之地,怎么就养出你这么一个遇事往后躲,从不与人争的老家伙?这不是阴沟里蹦出个白布团子么?……晦气。” 贾诩依旧是不动声色地道:“老夫就当你夸我了。” 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李儒气的实在没话说了。 “文优先生现在厉害了,连着效忠王太傅,天子,还有我们前将军,真是能者多劳,可吃百家饭,老夫佩服佩服。” 李儒使劲地一摆手,道:“你少试探我,李某何许人也,岂能看不清时势?王允待我如同猪狗,天子心中恨我恨的不行,弘农王之事,陛下这辈子都不会原谅李某!我跟着他们能有什么好?” 贾诩笑呵呵地点头道:“算你明智,对了,等过两日,你就去王允那里,将天子召见你的事情,向王允做个禀报。” “什么?”李儒浑身一个激灵:“告诉他?那王允若是去找天子当面对质,岂不是直接将我害死了?” 贾诩点了点头,道:“你此事顾虑的没错,以王允的火爆脾气,还真说不准回去找陛下当面询问……” “他若是一问,陛下必然说是我胡言乱语,王允也不可能给陛下下不来台,最后说不得还是要用我的人头平息这件事……老东西你想害死我么!” 贾诩笑道:“所以,你要当着陈宫的面,将这件事说出来。” 李儒闻言没有说话,而是低头细思这件事的可行性。 贾诩慢慢道:“王允并非无智之人,只是遇事会有些冲动,实际上若是他能够想明白个中关节,也就不会冲动了……其实在老夫看来,王允是一个非常善藏,同时又善于隐藏的人,因此你需要一个能在他暴怒之时,压住的他火气的人,这个人就目下来看,只有陈登。” 李儒细思许久,终于敬佩的转头看向贾诩,拱手道:“我自认为乃是天下第一毒士,但跟你比起来,犹自相差少许,佩服,佩服!” “不用捧我,去把事情办明白就是了。” …… 按照贾诩的要求,三日后,李儒前往王允的府中议事,而正好陈宫当时也在旁边。 议事完毕之后,李儒便当着陈宫的面将自己前番被天子暗中带去宫殿,连威胁带恐吓,最后让自己监视王允一举一动的事情向他做了汇报。 说完之后,满厅皆静,落针可闻。 而王允粗重的呼吸声,则开始响彻整个厅中。 “李儒,你居然敢挑拨老夫与天子的君臣关系,信不信老夫现在就能宰了你!” 第八百四十一章 大犒三军 王允眼下的这幅模样,是早就在李儒的计算之中的,他心中丝毫不惧。 不过是色厉内茬装样子而已,老家伙心中慌了。 不过李儒还是配合王允将这出戏演了下去。 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急切的喊道:“太傅,李某不敢撒谎啊,李某也是没办法,被逼的走投无路,这才来向太傅和盘托出,只是希望太傅能够给李某人一条活路啊!……太傅!” 说罢,便见李儒的头重重的磕在了地上。 李儒如此作态,王允心中的怒火自然没法冲他再发,就算是他再讨厌李儒,但此时此刻,人家主动到这里来,把天子暗中策反你手下的事都告诉你了……王允若是再对李儒发狠,就显得太过没有水平了。 陈宫在一旁说道:“太傅,这事与李文优无干,还请太傅莫要对其恼怒,咱们且仔细商讨良策才是。” 王允恼羞成怒的站起身,一甩大袖绕过厅堂正中的李儒就向着门外而去。 李儒见状大惊:“太傅,您这是去哪?” 王允狠叨叨地道:“我找陛下评理去。” 李儒急忙转身,冲着王允的大腿扑去。 便见他一下子便搂住了他的大腿,哀嚎道:“太傅,您若是就这么去找陛下,则李某死无葬身之地矣!” “滚!”王允怒吼一声,一脚踹开李儒,但被踢倒在地的李儒又急忙扑上来,狠狠地拽住王允不放。 陈宫从旁边走上来,对王允道:“太傅,文优说的不错,太傅现在去找陛下评理,陛下断然不会承认,回头君臣因此事不和,太傅还要找个人来平息陛下的怒火,如此文优便白死了。” 李儒心中暗道贾诩真是高明! 这种时刻,果然还是要有陈宫来劝住王允。 王允并非无谋之辈,只是一时气急方才如此。 陈宫的话他还是能够听进去的。 王允深深地吸了几口气,将陈宫的话在脑海中反反复复的寻思了几遍,终于说道:“你此言有理。” 陈宫得到了王允的认同,倒是没有什么表现,反倒是李儒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老东西,早晚有一天让你不得好死,让你也知道知道我的厉害!’李儒在心中暗暗念道。 王允转头看向地上的李儒,竟然头一次觉得自己对他有些过火了。 “你起来吧。”王允生硬的说道。 李儒急忙起身,刚站直了身躯,就听王允说道:“文优,天子让你当密探,探查老夫虚实,你如何反倒是跑到老夫这来说了?难道就不怕陛下日后寻你麻烦?” 李儒拱手道:“李某罪无可赦,天子纵然用我一时,岂能保我一世?若是当初没有太傅保护,李某早就被陛下和朝臣们处死了,若无太傅,李某也就没有了性命,如何敢替别人来对付太傅?” 李儒这话,虽然让王允感到非常的厌恶,但厌恶的同时,王允也觉得李儒说的这是实话。 虽然不好听,但却是实打实的真话。 没有他王允,天下谁能容的了这个孽障活着? 想到这,王允反倒是对李儒多了几分信任。 “公台啊。”王允转头看向陈宫,道:“依你之见,老夫目下应该如何?” 陈宫冷静地言道:“静观其变。” 王允疑惑道:“如何静观其变?” 陈宫沉声道:“陛下毕竟年轻,如此方值青春年少,正是血气方刚,不懂事之时,太傅不应与陛下因为这点小事翻脸,不妨就让文优替太傅往来传话,咱们看看陛下究竟是要做什么,再做定论不迟。” 王允转头看向李儒:“听明白了吧?” 李儒的头点的如同拨浪鼓一般。 “自然是听明白了,太傅放心,李某人一定好生为太傅效力。” 王允转过身,缓缓地来到桌案边,他望着桌案上的简牍,突然一伸手重重的在桌案上用力一拍,发出重重的声响。 “王某人一心为公,如何却也落到了这般让人猜忌的下场……可恼!” …… “权臣不好当啊。” 乌口的大营内,刘琦将贾诩写给自己的密信合上,苦笑着摇了摇头:“功高盖主,王允也躲不过这般被猜忌的下场。” 他的下方,站立着负责指挥卫士署的卫士协助贾诩在雒阳暗中行事的徐庶。 “君候眼下没有时间替王允操心。”徐庶道。 刘琦抬头看向徐庶:“怎么?” 徐庶轻声叹息:“比起权臣,手握雄兵的外藩才更加令人忌惮,下场或许还比不上权臣呢。” 刘琦闻言一愣。 徐庶这话里话外指的是自己呀。 接着,便见刘琦笑了。 怎么突然感觉,王允好似东汉版的鳌拜,自己像是东汉版的吴三桂呢? 不过可惜,当今天子不是康熙,两者之间的差距有些大。 刘琦直起了身子,道:“伤兵清点的怎么样了?” 前日与文丑一场交锋,双方以力气搏力,荆州军占据了上风和主动权,但袁军的士兵实在太多,援军源源不断,最终双方因天色渐黑而不能继续作战后,方才罢兵。 徐庶走上前,对刘琦说了一个伤亡数字。 刘琦长叹口气。 毫无疑问,论及战果,自己是胜利的,但己方的损失也着实不小。 像刘晔说的一样,敌军的兵力确实过于强大,梁军交战,只有敌军的损失是己方的一倍以上,方才能称之为胜利。 见刘琦的表情有些不愉,徐庶忙道:“君候莫要焦虑,虽然我等没有全胜,但这一仗确实打出了我军的士气,属下觉得,君候应该在营中大肆庆功,以彰我军神威。” 刘琦略有些疑惑:“这刚打了一仗,就要庆功,太快了吧?” 徐庶摇头道:“不快,这庆功不光是为我军所庆,同时也是为了给另外两方看的。” 刘琦仔细想了一下,明白了徐庶之所指。 这另外两方一方指的是文丑,一方指的是朝廷。 “好,那就按照元直说的,咱们今夜便犒赏三军,庆功!” …… 乌口那边,文丑此刻正在厅堂中大口大口的喝酒。 今日一仗,损失不小,且一直被荆州军压着打,让文丑心中很是气闷。 幸亏己方兵多将广,不然还真就是栽在荆州军手里了。 但文丑心中,属实是不服气啊。 第八百四十二章 直肠子文将军 “啪!”文丑将手中的酒爵狠狠地扔在了地上,一张虬须大脸上充斥着满满的怒意。 “刘琦小儿,未免也太过猖獗了吧?区区一场小战占了上风,就大摆庆功之筵?简直就是不把某家放在眼中!” 说罢,便见文丑抬起手,重重地一拍桌案:“来人啊,点兵!某亲自出乌口到刘琦小儿军前搦战!” 就在文丑发脾气的时候,一名医官走上前,他低头看了看地上的酒爵,随后劝谏文丑道:“将军,您前日与荆州军交手,中箭受伤,此刻不宜饮酒,还需慎记才是。” 文丑大喇喇地一摆手,不耐烦地道:“哪有那么多的臭毛病?不过是肩膀上中了一支流矢,有甚可惧的?大惊小怪!你要么赶紧给我换药,要么滚一边去,莫要在这给某添堵!” 文丑的脾气,在整个袁军,乃至于在整个河北都是出了名的暴怒,而且他不只是脾气大,一旦惹急眼了,还愿意动手……不论对方是不是自己人,都照打不误。 说白了,他就是混人一个,袁军中没有人愿意跟他一般见识。 医官当即闭了嘴,随即跑到文丑身边,替他拆了胳膊上的白布,重新为他上药,一点一点的包扎起来。 文丑的脸色极差,少时待医官包扎完后,便见文丑指了指地上的酒爵,对那医官道:“替我把酒爵捡起来!” 医官闻言吓了一跳,急忙跑过去替文丑将酒爵捡了起来。 文丑接过酒爵,自己倒了一爵酒,自顾自地喝了起来…… 又喝了一会之后,便见文丑猛然一拍桌案,把身边的侍卫们吓了一跳。 “去把马延、张凯两位校尉召来见我!” 侍卫不敢怠慢,急忙去替文丑喊人了。 少时,便见马延和张凯两位袁军校尉来到了文丑的面前。 文丑伸手,让两人坐下,道:“二位,某家这心中实在是气不过!” 马延和张凯二人疑惑的彼此对望了一眼。 “将军有何事气不过?” “前番与荆州军交手,我军输了么?”文丑狠叨叨地道。 马延摇了摇头,道:“荆州军的战力确实超乎我军的想象,不过我军却也是兵多将广,依照末吏看来,前番与荆州军交锋,我军虽处于下风,却也未遭败绩,最多不过是四六之局而已。” “你看看!”文丑咬牙切齿地道:“我就说么!咱们根本就没有败,可那刘家小儿眼下却在营寨之中大犒三军,摆明了就是瞧我不起!觉得他那一仗打赢了我,这口气,某家可咽不下去!” 张凯闻言心中啼笑皆非。 人家愿意庆功,你就让他庆功去呗,你管他干什么呀?他庆功,还能伤着你分毫不成? 不过张凯可不敢直接这么说,他若是这么跟文丑说话,搞不好文丑一拳就能打死他。 “将军,刘琦年轻,且久经战阵,好大喜功,或许他也是想借着这场小胜激励三军士气,将军不必挂心。” 谷覃</span>  文丑摇了摇头,道:“不行,这口气我咽不下去!某家明明没输,他焉能如此?” 马延见文丑如此固执,遂问道:“那将军想要如何做?” 文丑咬牙切齿地道:“某家想要派兵去,乘着刘琦大犒三军之时,去夜袭刘琦的军营,你们看此事若何?” 马延和张凯彼此互相对望了一眼…… 果然,和他们猜想的一样。 文丑这个人,不论是性子和心思,都太直了。 马延叹道:“将军,您有没有想过,那刘琦虽然年轻,但也是久经战阵之辈,他这些年打过多少恶战?今日他大犒三军,有没有可能就是想要引诱将军您率兵夜袭,然后设下埋伏,将我军一举歼之?” 文丑皱眉道:“那刘伯瑜犒赏三军,还会想着要设下埋伏杀我?” 张凯拱手道:“将军,我二人自认为远远不及刘琦,然我二人尚且能想到此处,那刘琦岂能不会这般作想?” 文丑的表情显得很是不愉,鼻孔一张一合,显然是胸中有气,只是没有地方撒气而已。 马延见状,道:“不过,我们既然有了防备,若是试探着去夜袭一下刘琦的军寨,倒也不是不行。” 文丑一下子来了精神:“且试言之。” 马延伸手手指,沾了一点水,在文丑的桌案上比划道:“但凡是在营内设下埋伏,无外乎有三种手段,一是内外相合,二是联系盟友夹击,三是全凭在营内的设伏!” 文丑点了点头,道:“继续说。” “若是内外相合,则刘琦必然分兵在附近的山骊或是茂林中安排人手,待我军攻入其寨时,突然杀出,从侧后方断我归路,则可获全胜!将军可立刻派出斥候,在方圆二十里的山骊或是密林中打探,若无荆州军埋伏的踪迹,则可排除刘琦使用此法。” 文丑言道:“第二种?” “第二种,就是刘琦若是要夹击将军,或许会派人邀请吕布和徐荣张辽两支兵马从侧方夹击,但那两支兵马眼下正在程阳和昭县和沮授和张郃对峙,将军只需要给他们二人各写一封书信,让他们拖延住彼军,一旦吕布或是徐荣有所异动,立刻派兵袭杀其后!则刘琦无法用此二军为援。” 文丑恍然地点了点头。 “若刘琦既不能寻外援,又不能在山林中安排援兵,那他只能在营中挖陷坑,安插绊马索,布置埋伏等我军攻入……如此,就好对付多了,只要我军不过于深入,只是在外围与荆州军打边缘战,则刘琦的埋伏全部无用,而我军则是进可攻退可守,或箭雨袭其营,或马军冲其外阵,或是鼓噪乱气心志,或用火烧其外围的栅栏辎重,虽不然大胜,但却也能让刘琦无可奈何!磨其兵马的士气。” 文丑露出了喜色,道:“君乃真将军是也!” 马延笑呵呵地道:“不敢,不敢。” 文丑转甚吩咐侍卫,去办马延适才说的那两件事。 另外一边,张凯道:“刘琦若果真要埋伏我军,则必不会寄希望于一夜,他今夜犒赏三军,则将军也可以犒赏三军,如此刘琦便会知晓我军有异动,其必然会有所响应,而我们则乘着这几日的时间探听明白,若是真如马校尉所言,那大可借此机会搓一搓荆州军的锐气,若是刘琦果真在外面安排了接应,则我们便暂时按兵不动,将军之意如何?” “善!” 第八百四十三章 送礼逾数十亿 文丑手下的护卫以极快的速度去执行马延向文丑所谏之事。 同时文丑也开始仿效刘琦,在乌口大犒三军。 乌口的消息自然是瞒不过卫士署的,徐庶在第一时间向刘琦禀报了文丑的动向。 “咱们这位河北名将文将军,倒是挺有意思的。”刘琦知道消息后,不由当场哈哈大笑,遂问徐庶道:“雒阳那边呢,有何动静?” 徐庶恭敬地道:“末将已经用最快的速度,将消息送往雒阳去了,如果末吏所猜不错的话,将军在前线获胜,大犒三军的消息此刻已经放在了陛下和王太傅,刘太师等人的桌案上了。” 刘琦用双手撑着自己的下巴,若有所思道:“元直,依你之见,雒阳城中的诸位,看到刘某在前线的捷报后,会有什么反应?” 徐庶认真地想了一会,道:“半喜半忧吧。” “如何半喜半忧?” 徐庶一边想一边道:“陛下和朝中诸臣对前阵的具体消息不甚了然,但看到捷报,不论真假,自然都会振奋雒阳君臣和富豪贵族们的士气,毕竟袁绍的大军压境,雒阳城人人自危。” 刘琦点了点头,道:“确实如此。” 徐庶继续笑着道:“虽然士气大涨,却也难保朝堂君臣不会再添忧愁……唉,若是连袁绍都不是君侯的对手,日后君侯一旦灭袁,普天之下,谁能治之?” “高处不胜寒啊。”刘琦翻了翻白眼,笑着道:“估计到时候,雒阳城中的诸位朝臣们,就会向陛下谏言,从各方面来下诏,限制我的行动了,我若是遵从呢,只怕是就会耽误前线的战机,我若是遵从呢……呵呵,回头怕是就落人口实了。” 徐庶叹息道:“这也是末将眼下最为担心的,毕竟对手是兵多将广的袁绍,一步棋走不好,对我们而言都有可能是败亡之举。” 刘琦笑了:“不过你放心,为了应付这件事,其实我也早有准备了。” 就在这个时候,便见张允急匆匆的迈步走进帅帐,见了徐庶,他不由一愣。 “呦,元直也在呢?那我先不打扰了,你们聊!” 说罢,张允就要往帐外走,却被刘琦出言叫住了。 “兄长不用回避,元直不是外人,有什么话直说就是了。” 张允停了了脚步,又返回了帅帐,笑呵呵地冲着徐庶一点头,道:“禀君侯,君侯安排的送给朝中诸位朝臣的茶叶,蜀锦,白瓷,还有麟趾金以及各种财货,都已经以襄阳和宛城为中心向各地送出去了,且分别都安排了精锐人马保护,君侯尽管放心。” 刘琦点了点头,道:“好,最终花费了多少?” 张允从袖子中抽出了一份缣帛,上面是礼品的价值合计,递送到了刘琦的面前。 刘琦打开看了看,轻叹口气。 毫无疑问,这些贵重的礼品价值逾数十亿是然的。 “派人给朝中的各位朝臣送礼单,然后告诉他们,明年若无战事,这礼可再加一倍……我估计他们族中收到礼品,应该也会往雒阳送信告知他们,如此一来,我们的使者进入雒阳,和他们在各地的家人前往汇报,基本都是在同一个时间段上。” 张允立刻道:“诺,末将这就去办。” “派使者暗中会见朝臣们的事情……就交给你和杨松选人去办吧。” “诺。” 随后,张允冲着徐庶笑了笑,便去执行刘琦的吩咐了。 待张允走后,徐庶方才转头看向刘琦:“君侯送重礼于朝中诸臣,是想让他们向天子谏言,为君侯说好话?” “不用他们说好话,只要不拖我后腿就行。”刘琦微笑道:“这钱啊,该花的时候就得花,眼下也确实到了该花钱的时候了。” 徐庶道:“可是依照庶看来,朝堂之中,也不乏忠义慷慨,不为财货所动之人。” 刘琦微笑道:“天下没有完全一模一样的人,世界上有正则必有反,朝廷中既然不乏忠臣志士,自然也不会缺乏重利望君的小人……” 说到这,便见刘琦伸出双手,将两根食指捧在了一起,然后又分别向着旁边摆开:“只要一半一半就足够了。” 徐庶恍然而悟,作揖道:“君侯高见。” “对了,文丑如今也有样学样,学我们犒赏三军,依元直之见,我当如何应对?” 徐庶呵呵笑道:“文丑想要偷袭我中军大寨,却恐君侯在军中设下埋伏,故作此态以为试探,却不知君侯一开始的目地只有一个而已,既然他相陪君侯斗智,那君侯就陪他玩好了……君候与文丑斗智,犹如大人逗弄三岁孩童也。” 刘琦点了点头,道:“匹夫之勇,纵然有再多的军队也没有用,依旧是为他人做嫁衣而已,传令蔡勳,明日继续犒赏三军,然后让将士们在营中挖陷坑,布置绊马索,做埋伏状!” “诺!” …… 当天晚上,荆州军再度犒赏三军,仿若与文丑在唱对台戏。 而文丑知道消息后,立刻又加犒三军一日。 文丑加刘琦也加,刘琦加文丑也加,就跟互相较劲一样。 五日犒军下来,两军将士们都胖了不少。 但在这五日的时间里,文丑的手下也将情况彻底摸清楚了。 方圆五十里内可藏身的山骊和树林极少,就是七八处,目下基本都被文丑军派人驻足,每日传信于主营,一旦有事,文丑定会第一时间得知。 刘琦在营外埋伏兵马,基本可以排除了。 至于沮授和张郃,也都收到了文丑的提醒,答应他们会谨慎应对吕布和徐荣,不让他们来支援刘琦。 不过沮授另外还派使者来劝谏文丑,让他不要轻举妄动。 沮授使者的意思是,刘琦本人姑且不论,他手下精通兵阵的武将和善于筹谋的智士极多,文丑轻易出战,绝不可能是对方的对手,不论对方的意图是什么,还请文丑坐守乌口,做该做的事,莫要节外生枝,惹出事端。 沮授自然是出自一片好心,但文丑却不领他的情,而且对沮授的使者非常不客气,连饭都没让人家吃,直接就遣他回了程阳。 在文丑看来,沮授并不是在劝谏他,而是瞧不起他。 刘琦军有能人,难道自己不是能人? 刘琦想埋伏自己,自己这不是已经很小心了的不让他埋伏了么? 文丑的性情刚烈,且心胸并不宽广,沮授的行为反倒是坚定了他攻打刘琦的决心。 第八百四十四章 夜袭 五日后的夜晚,文丑的兵马终于出动了! 为了这次战斗能够取胜,文丑在乌口做了充足的准备,他让张凯率领少部分兵马坐镇在乌口,然后自己率领大部分的兵卒,乘着夜色去偷袭刘琦的大营。 不求能够全胜,只希望能如马延所献计的那样,扰乱敌军士气,让敌军蒙受损失。 …… 黑暗之中,刘琦的大营俯卧在那里,犹如一个恐怖的庞然大物,虽然没有任何的动静,但是文丑能够感觉得到敌军营寨中,那营中正透露出来的恐怖杀意。 “这营寨之中,一定是有刘琦的伏兵!末吏的探子这段时间查探到,刘琦一直都在派人在附近砍伐树木,同时暗中派人送土出营……定是他在营中设坑!”马延蹲在文丑的身边,低声对他说道。 文丑的表情略显狰狞,道:“说来也怪,隔着这么老远,某家都能闻到他那大营中的杀戮味道……不过,嘿嘿,姓刘的埋伏全在营寨中,根本没有外援可用,咱们不冲进去,就在外面袭扰他,我看他如之奈何!” 马延冲着文丑道:“将军,末吏请令,率领一支偏军去往刘琦大寨的东面,咱们两面佯攻,相互接应,可成不败之势!” 文丑瞅都没有瞅马延,只是挥了挥手,道:“行,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去吧,自己小心。” 马延立刻起身,就要点兵往东面去。 但刚走出没几步,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他转头对着文丑道:“将军,切忌冲动,无论对方用什么战术引诱,将军也不要往营寨里过于深入,不然恐有大祸患!” 文丑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道:“本将又不痴傻,你这一路上反反复复的磨叽了多少次,难道这点小事我还记不住么?快走快走,莫在此唠叨!” 马延知道文丑的秉性,劝的多了反倒是容易适得其反,随即拜辞离去。 马延一军走后不久,文丑随即一抬手,冲着身后的兵将们道:“上马!” 文丑身后的骑兵纷纷翻身上马。 其中,有一名年轻的骑士翻身上马之后,隐隐间有些发抖。 那骑士距离文丑很近,这一幕反倒是落在了他的眼中。 文丑没有上马,大步走到他的身边,上下打量着那小骑士:“你害怕?” 小骑士急忙翻身下马:“不敢!” 文丑冷声道:“你多大?” “十,十四!” 文丑冲着身边的副将吼道:“这种不见血的小玩意,如何也留在前军?撵到后军去!” 副将连忙点头告罪。 文丑低声哼了哼,转身向着自己的战马走去。 旁边有两名骑将窃窃私语道:“文将军这是何意?” “还能是何意?心疼小崽呗!嗨,这次为了能够一举平定雒阳和关陇,将冀,并之地十三岁往上的少年郎都征调了,虽然大多是在后方运量,但也有部分人被派往前军支援。” “文将军那脾气还管这事?” “别看将军平日里脾气大,但对小崽子,还是护短的很。” …… 文丑手持长刀,高声喝道:“随我冲!” “杀!” “杀!” 响应着文丑的指挥,以一众骑兵为先驱,袁军士卒们山呼海啸的向着荆州军的大营冲去。 来到了荆州军的大寨外,文丑一挥手,便将有士兵快速的冲上去,将辕门处的锯鹿角挪开! 随后,便见一众袁军随着文丑呼啸着杀入了辕门之内! 但战斗也仅仅只是限于辕门附近的营寨外围。 文丑的脾气虽然暴力,却并非是那种没长脑子的蠢夫,他杀入了敌营之后,只是带领将士们在外围进行攻杀,同时命人四处放火,但就是不往敌军的内营之中去冲。 因为文丑知道,内营之中有着让他有来无回的埋伏! 面对袁军的攻势,荆州军很快就做出了反应,不断有从帐篷中冲出来的荆州兵士们汇聚成一股又一股的抵抗力量,在营寨的外围与文丑军鏖战,不过却始终形成不了有规模的抵抗力。 以敌军目下的这种抵抗力度,文丑有自信能够攻入大寨的深处,甚至可以攻入敌军的帅帐,生擒贼首,一举决定这场南北之战的胜负。 虽然这件事对文丑而言很有诱惑力,但他也知道这也是不可能的。 对方的大营深处,一定是有着最为严密的埋伏在等着自己,一旦己方的兵马归于深入,那就是必死无疑,再也冲不出去的局面。 与此同时,响应文丑军攻势的马延军,也攻杀进入了刘琦东面的大寨。 而大寨的正中央,刘琦的帅帐中此刻油灯未灭,一身甲胄的刘琦坐在桌案前,手中的长剑杵地,静静地听着远处不断传来的厮杀声和喊叫声。 很快,便见张允匆忙走进帅帐来向他禀明情况。 “文丑果然是来夜袭了!” 刘琦颇为淡定地看着他:“从哪两路攻来的。” 张允拱手言道:“一路在北,一路在东,现有外围军士正在抵御他们,防备不强,不过文丑他们就是在外围袭扰,不向大寨深处越雷池一步。” 刘琦无奈地摇了摇头,道:“文丑也是河北名将,虽然性情暴戾,但并非完全无谋,想要引诱他深入大寨中我军之埋伏,很不现实……我一开始也没对此抱太大的期望。” 张允拱手道:“请君侯示下,下一步我等该当如何行事?” 刘琦掐算了一下时辰,道:“再过一会,从中军埋伏的阵营中,调赵云和典韦率领荆武卒出去战文丑,不过文丑若是退出大寨,严令他们二人不许深追,至于东面的那路偏军,就让蔡勳去抵挡一下吧,另外让刘备,关羽,张飞三人协助他。” 张允当即领命前去传令了。 …… “吹鼓角!” 随着营寨内一阵阵角声响起,由赵云和典韦所率领的荆武卒冲了出来,战马踏过地面的雷鸣化作两道,一东一西夹击而来。 西面的赵云作为箭头,带着荆武卒中的骑士发起了冲锋,那张分不清表情的脸上,在火光的照耀下犹如恶鬼,挥舞着长枪,直直的就奔着文丑所在的军队冲了过去。 一路上,不断的有袁军士兵倒在他的长枪之下。 “啊——” 枪头刺入人的身体飙出鲜血,随后就见那些被刺中的士兵被跳上了天空,白色的战马轰然闯入敌阵,长枪如同银蛇一般挥洒着上下舞动。 赵云奔过的一条直径,血线飞洒,两侧的袁军骑兵就像破布偶一样纷纷的从马匹上摔倒下来,有人曾试图上来拦截,却被赵云挺枪一刺挂在了上面,推着向前进。 赵云等荆武卒的出现,挽回了荆州军的一部分士气,这点自然是落在了远处的文丑眼中。 他心中技痒难耐,随即率领一队亲卫上前,迎住赵云。 “南狗莫要猖獗,当我河北之人手中战刀不利乎?” 赵云手下的荆武卒骑卫,一边去接战文丑手下的军士,一边拱卫着他对阵文丑。 赵云面对文丑,毫不怯阵,举枪照着他的面门就刺去。 上一次潜入并州追击李傕,他已经与文丑交过一次手,当时他们彼此就对对方有了一些印象。 今时今日,两方再战,无需更多赘言,上场直接就是比拼交手。 文丑身体庞大,力大无穷,赵云使枪则是侧重于速度和技术,两方交手互有短长,不过幸好他们身边不断的有侍卫们在随时策应,能够随时弥补他们的不足。 一时间,以文丑和赵云为中心的战场方圆之地,成了大寨外围战场的中心之所在。 第八百四十五章 乌口起火了 厮杀的呐喊,战马的嘶鸣声刺破了黑暗的夜空……刘琦的大寨东侧,由马延率领的袁军偏师正由东向西疯狂撞击而来。 熊熊的火光在荆州军大寨的外围燃烧着,马蹄奔跑卷起烟尘和因为火焰燃烧而留下的飞灰,漫天的尘土挥洒在空中,虽然因为星空下光亮太暗而看不见,但却可以闻到燃烧已尽的飞灰味道。 蔡勳此刻已经来到东寨,指挥三军将士抵抗袁军,当然他更希望能够把袁军吸引到营寨深处,毕竟那里有他们重兵埋伏,蔡勳心中清楚,只要袁军敢向内寨深入,己方就绝对可以让他们有进无回。 但文丑都不上当,试问比他更加冷静的马延又怎么可能会上当呢? 蔡勳指挥手下的士兵,一会猛打,一会又缓大,一会又诈败,一会又故意露出破绽,千方百计的想要把以马延为首的袁军引诱进去大寨深处。 问题是马延就是不上当,惹的蔡勳好生恼怒。 他不但不上当,反倒是在营中攻杀一阵之后,随即又命士兵撤出了营寨,在外面放火放箭,同时又是吹角又是呐喊的,弄的荆州军的大营内外都是一片嘈杂之声。 营寨之内,蔡勳被敌军的打法弄的心烦意乱,有心想要派兵追出去,但碍于刘琦严厉的军令,却又不敢。 就在这个时候,刘备打马来到了蔡勳的旁边。 他看出蔡勳此刻有些心烦意乱,随即安慰他道:“蔡将军不必气恼,君侯既然派将军前来迎敌,想来就一定是对这个局面有所估量,将军不必想着立功破敌,只管按照君侯的吩咐行事,想来后续的事情,君侯已经都想好了,不必为战事过于操心。” 蔡勳是继承了蔡瑁的位置才当的这个中郎将,按道理来说他不够资格,毕竟他没有军功且还很年轻,所以他有时候总是在心中憋着一股气,想要找个机会证明自己一下。 今日这场战事,就是一个好机会。 蔡勳见刘备出言劝自己,又看了看守护在他身后的关羽和张飞两个人,心念微动,道:“玄德公,依照蔡某度之,敌军不想攻入营中,乃是恐惧我营中深处有埋伏,而彼军明知我军有埋伏,却也敢前来袭扰,想来是他们觉得,我们为了引诱他们进去,定不会轻易出击,如此就会暴露我军的埋伏……但彼既然已经断定我军有埋伏,那显不显露就也无甚意义了!” 刘备一脸微笑地看着蔡勳:“蔡将军言下何意?” 蔡勳笑呵呵地道:“玄德公麾下有关、张两位猛将,据闻其英武不在黄汉升和典君之下,若是我们稍后出其不意,并以关张两位猛士为先驱,斩下敌军贼首,则在君侯面前必可建功,不知玄德公意下如何?” 刘备闻言,很是和煦地笑道:“备相信将军的眼光,也觉得将军的方法必可立功,但君侯不允许你我出寨,你我若是随意追袭出去,闹到最后,就算是得了功劳,恐怕也未必会让君侯所喜的。” 蔡勳闻言顿时一愣,心中的某个点仿佛被触动了。 刘备冲着蔡勳欠了欠身,道:“听闻令兄德珪去后,将军被君侯一举扶持成了蔡家之主……但是恕刘备问上一句,久闻襄阳蔡氏之中人才济济,能人众多,而将军能够被君侯这般这般看重,想来也定是因为将军的能力在襄阳能够镇压族中群豪吧?” 一番话,算是不轻不重地点醒了蔡勳。 是啊,当初不就是因为自己听话,他一个蔡氏的庶子,为何会被刘琦联合族中三佬,硬性的扶持到这个位置上来,而且如今还成为了能够统兵一方的中郎将,当了刘琦的左膀右臂,不就是因为他听话吗? 或许在蔡勳的心中,立功证明自己很重要,但若是仔细想想就知道,他立功多少,对于刘琦来说无所谓……刘琦需要的是他的顺从,而不是功绩! 即使他再有功绩,但失去了刘琦的信任,这些功绩又有什么用呢? 蔡勳想明白了之后,心中的那股立功火苗也随之淡了许多。 他向着刘琦长长作揖,道:“多谢玄德公指点,蔡某知道该如何做了。” …… 而另外一边,文丑与赵云斗的也是酣畅淋漓,双方各有千秋,不分胜负。 两个人在与对方交手的时候,因为在乱军之中也出现过危机,但因为他们各自身边都有英武善战的侍卫和骑士,因此在两个人相斗时,每次出现危机的时候,这些侍卫都舍身忘死的向上替他们的主将格挡攻击,才化解了两名战将身边的危机,使他们能够转危为安。 而随着荆州军出来防御的士兵人数增多,文丑一方也改变了策略,他们开始逐渐向着营寨外面撤退,不在敌军的营寨内厮杀,而荆州军方面,追击出来的士兵则是在佯攻之后,便又龟缩回了营寨内,双方在营寨内外用弓箭或是长矛彼此隔着残破的栅栏彼此互杀。 总之,荆州军所作出的势态,就是想将文丑往营寨里引。 但文丑偏偏不中他们的计。 现在的文丑和马延,一东一北,对刘琦的营寨进行游击式的骚扰,虽然看似进攻,但实则并不过分深入……骚扰大于作战。 但不论两方如何作战,主场都是荆州军的营盘,而因为战争所受到的物资损失,毫无疑问都要由荆州军一方承担。 就这个战果而言,文丑今夜绝对是成功的。 文丑此刻已经撤到了营寨之外,他适才与赵云一军相斗,此刻有些力竭,望着远处燃烧的营寨,文丑的脸上露出了开怀的笑容。 笑着笑着,便见他的眉头皱了起来。 他伸手揉了揉自己的左肩膀,长长的一声叹息。 上一场在武口外与荆州军的鏖战,他被敌人的流失射中了肩膀,导致适才与赵云交手时,左臂隐隐间总是有些使不上劲,好几次差点出现危机,若非左右护卫拼死保卫,还真保不齐就会吃大亏。 文丑咬牙切齿地活动了一下肩膀,道:“若不是手臂上有伤,适才定可一刀劈了那个赵云!待我养好伤后,日后再见,定将他首级摘下!” 就在这个时候,突听身后的侍卫高声喊道:“将军,乌口那边起火了!” 第八百四十六章 火烧渡船 “起火了?!”文丑听到手下人说了此信后,顿时大为震怒。 他猛然转头,向着北方瞧去。 果然,乌口所在的方向,已经开始隐隐地泛起了火光,而且在这个距离都能看到,说明火势不小。 文丑如同铃铛一般的牛眼此刻瞪得老大,一张厚唇大嘴惊讶个不停。 他不敢相信地道:“怎么可能,乌口那边,我已经留下了张凯率领重兵把守,就算是被人偷袭,也绝不可能轻易失守……况且荆州军的大营,并无大队人马出入,就算是他们偷潜出营,我军中斥候事先也一定会有消息,不可能会遗漏的……” 但不管文丑有什么理由,但此时此刻,乌口那边失了火已经是事实! 事实摆在眼前,不论文丑用什么理由去疑惑去质疑,但事实就是事实。 “将军!咱们现在怎么办?” 乌口乃是文丑的落脚点,同时也是袁军向南面渡河的三处重要口岸之一,一旦有失,就会影响到袁军整个的南下计划。 文丑再莽撞,也知道失了乌口,耽误了数十万大军的渡河进程会是何等的大罪。 纵然袁绍不处置他,只怕是文丑也无脸面去见袁绍和河北的一众同僚了。 “还能怎么办?撤啊!”文丑恼羞成怒地呼道。 适才还是盛气凌人,在敌军的大寨外作威作福的袁军,骤然间得到了军令,同时他们也有很多人看到了乌口方向的火势,一时间士气大为挫动。 而一直在中军主寨中没有出马的刘琦,终于领着他麾下的精兵强将,来到了外寨。 “沙摩柯,张任!” 刘琦骑在的卢上,高声吩咐麾下的两名亲将。 沙摩柯和张任同时策马而出。 “在!” “你二人各领本部兵马,只待文丑撤退之后,便立刻出击,从东西两路袭扰,不用跟对方硬拼,但也不要让文丑那么轻轻松松地撤走!” “唯!” 二人同时应声,接着便调转马头,各自率领本部人马出营而去。 “魏延何在?” 江夏郡守魏延,这一次也奉命带领西陵精锐前来参加会战。 “末将在!” “率领本部人马,伙同赵云和典韦,从正中路直取文丑的正后方,协助从旁骚扰的沙摩柯和张任,在正面钳制住文丑军。” “唯!” 魏延转身离去,刘琦又立刻吩咐道:“派人去东寨,命令蔡勳和刘备,不必再有顾忌,立刻出兵!” “唯!” 吩咐完毕之后,刘琦神色轻松地甩了甩自己手中的马鞭子,转头望向乌口的方向,嘴角勾起了得意的微笑。 文丑以为那边的火势是乌口的火势么? 错了,根本不是。 我从一开始,压根就没打算进攻乌口。 …… 确实,刘琦打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派兵进攻乌口。 若是要从陆地上进攻乌口,必须要从自己的营寨中分拨出大量的兵马,毕竟袁军的数量极多,就算是文丑领兵出战了,想来乌口本地也一定是有重兵把守。 分出去的兵少了,不足矣成事,而分出去的兵多了,则一定会被乌口察觉。 但只要细细分析,就可以想到,刘琦要乌口根本没用。 文丑为什么镇守在此,因为乌口是司隶北境的三大渡河口岸之一,是袁军士兵南来的必经通路。 但袁军要渡河,除了口岸,还需要什么? 是渡船! 不打乌口,但烧了袁军的渡船,对荆州军来说,有些难度……但这个难度,完全在可承受的范围之内。 司隶北境沿岸的渡口有很多,但能够承担得起让袁绍数十万兵马南渡的三大渡口只有文丑、张郃等人镇守的这三处。 但其他可以渡船的小口岸,就数不胜数了。 刘琦先是暗中派人在沿岸征调船只,然后在一个小渔村的渡口,暗中分批次地派去了五百名精锐的水军士卒,并以甘宁为主将率领。 大批量的人马若是出动,一定会让文丑发觉,但五百人分成数个批次出营,文丑军的斥候根本无法察觉,就算是察觉了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威胁。 毕竟区区数百人,在上万人眼中都不是威胁。 今日夜战之前,甘宁就带领着荆州的五百精锐水军,从上游的一个渔村港口,将预备好的引火之物放下水中,掐好时间,顺流直下,直奔着下游的乌口船坞而去。 守将张凯的兵马虽多,但大部分都是陈列于乌口之内,他们怎么也不会想到,刘琦会派人从水上直接突袭他们的船坞。 因为他们事先完全没有得到消息。 而且,就算是能够得到消息,北方兵士在水面上的作战能力,完全不行。 别看甘宁只有五百人,但这五百名常年混迹于南方的水战好手,在水上打河北一万人都不在话下。 更何况他们是有备而来。 甘宁等人到了之后,立刻便将一部分满载引火干草硫磺的船只狠狠地撞入了乌口渡口旁的船坞之内。 此时天气已经进入深春,温度较缓,再加上晚上河面上风大,火助风势,一条船接着一条船的便开始燃烧! 等到张凯等人反应过来的时候,乌口船坞的火势已经绵延起伏地连成了一片,想救都救不了。 而甘宁等一众人并未上来,他们把船远远地摇开,锁定船只漂浮于水面,并派人弯弓搭箭,只等袁军来到水面上去救火,他们就是一顿箭雨袭射,将他们驱赶回岸上。 甘宁也不求能够给袁军造成多大损失,他的目地只有一个,那就是不让他们救火,他们要是救火,那就必须要给他们增添障碍。 水火本就是无情之物,再加上岸上的袁军准备不足,当他们彻底组织起能够救援火势的人员时,那些船只基本上已经都被烧得噼啪作响,就是扑灭了大火,这上千的船只只怕都不能用了。 张凯站在岸边,目瞪口呆地看着船坞中那巨大的火势,心头仿佛都在滴血。 乌口倒是没丢……可船都已经被烧得不能用了……那要乌口还有个屁用? 以文丑的脾气,回来不活剐了自己才怪。 “啊!” 却见张凯猛然握住胸口,脸色煞白,身体向着后方倒去。 “校尉!校尉!”左右急忙奔上来扶住张凯。 张凯虚弱地抬起手,指着远处江面上隐隐还能够看到人的甘宁一众,声音嘶哑地道:“杀,杀了他们……无论如何都要将他们赶尽杀绝!” 第八百四十七章 连锁反应 张凯被气的捂住胸口蹲在了地上,而他手下的兵士们则是开始在岸边寻找一些散落的战船。 虽然大部分的战船都已经被烧毁,无法承担从北岸往南岸的大批人马的运调工作,但毕竟乌口有上千船只,一次性全部烧毁并不现实,因此还是剩下许多可以用的船只可以入河。 而袁军的士兵们,则就是上了这些船只,然后直奔着河岸中间的甘宁一众杀去。 甘宁见袁军上船来江中与他决战,不由哈哈大笑。 他一挥手,指挥将士们道:“都往江中心去,远离岸边!” 这些士兵们都是长于水战之辈,自然明白甘宁的意思。 这是防止岸边有人用弓箭袭扰他们。 北方汉子下水去追南方水军,只要不被岸边的人支援,任凭他们的人数比甘宁等人多了几倍,又能如何? 这场仗还没有打,甘宁就基本差不多可以预测到结局了。 等到那些乘载着袁军将士们的船只参差不齐的来到河中心之时,甘宁立刻下令,着五百水军立刻掉头去对付那些袁军。 袁军士卒仓促上船,别说在水面上作战了,能够把船从岸边开到河中心都算是非常的不容易了。 而甘宁的水军将士们调转了船头,快速摇橹,兵分三路,以极快的速度将对方的船只切割成了三段。 大晚上的,虽然船坞的火光冲天,但可视范围依旧有限。 袁军士卒在没有丰富水战经验的支撑下,应对不及,立刻便被荆州军在江面上分散开来。 有的船只甚至还在河的中心打转。 “停船!” “别摇橹了!往东划,往东划啊!” “快停船!” “转,转的我恶心……呜哇!” 就在袁军士兵们一片慌乱之际,以甘宁为首的那些荆州军水军一个个纵身从自己的小船上跳到对方的船上。 很多船只因为有人跳上来,摇晃的更为剧烈。 袁军士兵们在上面战都站不稳,哪里还能打仗? 他们一个个东倒西歪,还没等反应过来,便见对方的砍刀已经迎面而来! “噗通!” “噗通!” 随着一声又一声的刀入肉的声响,战船上的袁军士兵们接二连三的跌落在水中。 他们的鲜血将河水侵染的鲜红,但由于天色的原因,根本就看不清河水目下是什么颜色的。 但那一声声‘噗通’‘噗通’的响声,此刻却牵动着案上袁军将士们的心。 江面上惨烈的呼喊声,还有落水声……甚至还有小船因为摇晃的剧烈而整个翻船! 荆州的水军将士们一个个水性极好,翻船了自然不惧。 但河北的将士们却不一样,他们一旦落水,基本就是九死一生,因为会水的实在是少数。 岸边的张凯,虽然不能完全看清楚水面上的战情,但大致的情况还是基本能够揣摩的出来的。 他的心口越来越疼,脸色变得惨白,口中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的空气……有点气不够用的感觉。 很快,甘宁就率领手下的一众军士,将那些冒然冲入江中与他决战的袁军将士尽皆诛灭。 用手擦了一把脸上的血,甘宁凶狠地望向旁边的河岸上。 “给老子喊!”甘宁大喇喇的呼喝道。 随后,便见河中,传来了甘宁以及他麾下一众水军的呼喝之声。 “哦~!” 谷鑭</span>  “哦!” “哦~!” 声音不大,但却充满了嘲讽的意味,听的岸边的其他袁军异常气愤,恨的那叫一个咬牙切齿。 他们有些弓弩手想要放箭射他们,但距离却根本不够。 甘宁呼喝完了,随即下令让士卒们将船只向东,让船只顺着河水向下流行驶。 这也是正常的,如今岸边的袁军士兵一个个都是恼羞成怒,恨不能将甘宁一众的皮都拔下来,甘宁等一众若是在此地上岸,怕是谁也得不到个囫囵尸首。 眼见甘宁要跑,张凯颤巍巍的举起了手,声嘶力竭的喊道:“给我沿着岸边往东去,莫要让他们跑了,我不信他们永远不上岸,一定要把他们全都宰了……宰……宰了!” 说罢,便见张凯白眼一翻,直接后仰昏了过去,而且浑身还来回的抽搐着。 …… 文丑的兵将从荆州军营撤走,刘琦派遣魏延赵云典韦,配合张任和沙摩柯,共计三路去追,并同时给东面大营的蔡勳和刘备下了出击之令。 马延那边也看到了乌口方向的火焰,他明白了定然后方出事了,但具体出了多大的事,马延还不知道。 他急忙勒令三军,保持队形,一半留下了断后,另外一半随他迅速北归,去乌口救急。 但与此同时,刘备和蔡勳也得到了刘琦的军令。 不得蔡勳出口,却听刘备道:“蔡将军,到了将军出兵立功的机会了!” 蔡勳忙道:“当何以战之?” 刘备认真地道:“就依照将军适才所言,让我两位弟弟协助将军,带领精锐两路出击,直导敌军中阵,务必拿下袁军贼首!” “善!” …… “呜呜呜!” 冲击的号角声在荆州军营中急促的响起,紧接着便见荆州军的精锐以骑兵为先驱,步兵随后侧应,以旋风一般的速度向着对方正在撤退的战阵袭击而去。 为首的两名冲锋战将,正是关羽、张飞! 敌军出来冲阵,这完全在马延的意料之中,因为断后的兵将早就布置好了阵势。 但让马延没有想到的是,他却低估了荆州军此时的士气和战意。 说白了,还是低估了关羽和张飞带动军士的实力。 一支军队在临阵之时能够发挥出多大的威力,一是取决于兵马战力,二是取决于将帅的指挥布置以及战局把握的是否到位,三是装备是否精良,第四就是战意,或者说是士气。 这一二三点,荆州军的士兵们全都具备了。 但将这三点发挥到极致的,就要依靠第四点。 而第四点是否能够成功发挥,最直接有效的办法,也要看带兵者的表现。 毫无疑问,关羽和张飞这两个人,无论是带领什么样的兵士,都能激发出士卒们最大的战力和高昂的士气。 没别的原因,就是因为这两个人的存在。 关羽一马当先,冲到敌阵之前,一刀扫倒了两名持盾的士兵,而他身后的亲卫军则是迅速的跟上,将缺口站住,使得以关羽为首的十余名骑兵能够快速冲进去。 而他们一冲进去,便立刻在敌军中掀起了一阵腥风血雨。 虽然只是占据的一小块,但在冲阵的时候,能够以最快的速度打破敌军的防御,让己方的士兵能够迅速进入敌阵中……毫无疑问,这对后军的将士们来说,就是最大的鼓舞。 有这样的带头之将,三军将士怎么可能没有战意,又怎能不士气高昂? 毫无疑问,张飞那边也一样! 荆州骑兵冲开马延的防御阵势,几乎没费什么功夫,这点是马延万万没有想到的。 而关羽和张飞在冲开了敌军的军阵之后,们他的下一个目标,就是又瞄准了马延的项上人头。 第八百四十八章 各处皆捷报 关羽和张飞兵分两路,一左一右的冲进了袁军的战阵。 比起文丑,马延这个人的用兵方法还是很小心的,也颇为谨慎,在河北他也算是临阵经验丰富的统帅之才,但面对关羽和张飞,马延原先的临阵经验此刻基本算是无用了。 本来此刻乌口那边就已经起了大火,袁军的将士们此时本就是士气低落,如今关羽和张飞骤然发动攻击,速度异常之快,很快便将马延军的两边冲散。 两位勇猛的战将,率兵直捣黄龙,冲破袁军后军之阵直奔着马延就冲了过去。 马延可没有文丑那样的勇武和决心,面对关羽和张飞的恐怖攻势,他在手下兵将的保护下,仓惶惊恐的向着后方撤退。 但关羽和张飞猛然冲入敌阵中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就如同两只猛虎,在敌军的军阵中劈波斩浪,以极快的速度向着马延冲了过去。 张飞的速度比关羽要快,他第一个冲到了马延得到背后,举起手中的长矛就刺! 张飞奔驰到了马延的背后,马延也自然是有感觉的,他匆忙持起兵械,一边高声呐喊,呼喝旁边的护卫一同抵御追兵,一边转身准备抵挡张飞。 但只是在扭过头的一刹那,马延就感觉到了一股杀意扑面而来。 他之所以有这种感觉,是因为他看到了那一双凶狠的环眼,在黑夜火光的照耀下紧紧地盯着自己,那目光的凶狠程度是马延这辈子都没有见过的! “哈!”随着那豹头环眼的猛将一声如同炸雷般的怒吼,马延直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冰冷且凝固了。 他的呼吸急促,紧张的甚至都抬不起手来抵御对方。 就在他犹豫的这一刹那,张飞的长矛已经凌空而至,狠狠地扎在了马延的胸膛! 马延惊恐的睁大了眼睛。 …… 另外一边,上游的乌口追兵按照张凯的吩咐,沿着河岸直奔东面,去追击在水面上顺流直下的甘宁。 甘遂虽然是在水上,但毫无疑问他们早晚都要上岸,而依照他们的行进方向,袁军推测他们一定会在下游的一处渡口上岸。 己方的马军只要全力东向冲刺,赶到河岸边的下一处渡口,就可以将他们一举歼灭! 火烧乌口战船的仇恨,令袁军的将士们此刻皆陷入了疯狂之中。 但事情没有他们想的那么简单。 在他们奔袭的路上,已经有另外一支兵马,从刘琦的大营中赶到,而这支兵马的带头人则是黄忠。 一切的一切,都是刘琦,刘晔,徐庶等人事先商量好的。 黄忠的兵马在下游沿河道路的不远处设下了埋伏,弩兵将士们拍在草丛中,等待着对方前来进攻! 轰隆隆的声响逐渐近了,黄忠的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 他从背上的箭壶中取下一支利箭,弯弓搭箭,闭气了眼睛,静静地听着远处的马蹄声响。 很快,轰隆隆的马蹄声逐渐接近,黄忠猛的睁开眼睛,他弯弓搭箭,觅声而射,对着声音来的方向就是一箭射去! 虽然近处的光线颇暗,但远处那些奔袭的袁军却大多数都持着火把,只要认真的听,然后将箭射入到那些火把闪烁的地方,倒也是容易命中目标! 黄忠觅声而射的技术异常了得,只是一箭便有一骑落马! 而在黄忠身侧,那些持着强弩强弓严阵以待的弓弩手们也都纷纷开始出手。 铺天盖地的箭雨向着火把闪耀的地方激射而去! “啊!” “有埋伏,有埋伏!” “别慌,都别慌乱!” “……” 中箭的人和战马的厮鸣声融入了黑夜之中,而为首的袁军骑将则是愤怒的喝令将士们不要慌乱,但完全于事无补。 黄忠这一只埋伏的军队,几乎全都手持强弩,而手持强弩的他们,在射击的频率上比弓箭要快的多,再加上事先有所准备,只是两轮箭雨下来,就将河岸边的骑兵彻底的射崩溃了。 当然,袁军的骑将也都是经验丰富之人,他们自然是明白在黑夜之中,己方的骑兵手持火把,便会成为对方弓弩手的把子。 “把火把灭了……快灭了火把!” “灭火,灭火!” “不许有亮光!” “……” 按照骑将们的吩咐,袁军的士兵们急忙将手中的火把灭掉,但之随后又带来了一系列的其他影响。 灭掉了火把,虽然降低了荆州军的准头,但由于呼喊和吵闹声一时不能停止,因而大致的射击方向是不会改变的,荆州军的弩兵们即使是闭着眼睛扫射,也肯定能有一定的斩获。 而荆州军看不见了,袁军的骑兵们灭了火把后也自然是看不见,马匹也看不见了。 天色太黑了,唯一有亮光的地方,或许就是河面。 为了躲避箭支,骑兵们开始胡乱四下奔驰,这导致的结果,就是很多中了箭跌倒在地还未死的士卒,被己方的同僚践踏,而又有人慌不择路,骑着战马跳进了水中,而因为目不能看路,更是不能结成有效的阵型去进攻黄忠。 在看到袁军骑将勒令士卒将火把熄灭,黑暗中的黄忠就露出了得意的表情。 这真是纯粹的慌不择路,自己找死啊。 “继续,继续!”黄忠果断地吩咐着。 而河岸边,凄惨的嘶吼声则是更加响天彻地。 …… 乌口的战事持续了一整晚,直到太阳升了起来才趋于结束。 文丑这一战初期,算是占了荆州军的便宜,在荆州军的大寨内外不断的袭扰,给荆州军造成了一定的损失。 但随后,基本上都是袁军的败绩了。 乌口千余运输船只损失,整个袁军从北方向南迁移的速率整整下降了三分之一。 再就是马延被张飞所杀,而张凯则是在守卫乌口的战斗中,气急攻心亦身亡不治,说白了就是活活被甘宁气死的。 黄忠在河岸边埋伏,屠杀了一支袁军骑兵,更是让对手雪上加霜。 文丑在回撤途中,被三路追击的兵马骚然,后军伤亡不小。 整个乌口经过今夜一战,已经算是彻底的失去了其战略要地的意义。 …… 返回乌口之后,文丑在得知各处战况之后,好半天都说不出话来,只能是呆愣楞的坐在河边,望着那些战船气喘如牛。 他从地上抓起了一块已经被烧的漆黑的船只碎木,左手攥拳,用力得到捏着。 那块碎木被他捏的‘卡啦卡啦’响,但同时他的手掌也鲜血直流。 但文丑仿佛不知道疼一下,只是咬牙切齿的望着河面上的船只残骸,牙齿咬的咯吱作响,下巴上的胡须因为气愤而来回颤抖着。 少时,却听文丑扬天长吼:“姓刘的,本将跟你不死不休,势不两立!” 正巧这个时候,一名军校匆忙来到文丑身后,见他这般愤怒,吓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文丑咆哮完了,突然转头看他:“干什么?” 那军校哆嗦着道:“将军……刘、刘琦派人给您送信来了。” 第八百四十九章 袁绍的难处 文丑闻言,更是勃然大怒。 “这个时候给我送信,莫不是侮辱于我?” 军校哆嗦着没敢吱声,只是将一卷缣帛颤巍巍的递给了他。 文丑伸手接过,打开看了一会……差点没气吐血。 正如文丑所料,刘琦写信来此,就是专门来侮辱他的。 刘琦写给文丑的信,上面的内容不能算是完全把文丑糟践的一无是处……但也相差不远了。 刘琦信中的大概意思,若是荆州军的将领中,出了文丑这么一号废物,他要么将这个人剿灭三族,要么就把荆州军整个解体不干了,绝不会让自己或者是这个将领继续苟活,上愧对天子,下愧对黎民。 虽然明知道刘琦是故意气自己,但文丑的怒火还是蹭蹭往脑门上蹿。 他眼下的状态,就差气的直接吐血了。 “送信的使者呢?把他压过来,本将要亲手斩杀了他!”文丑满面通红,咆哮着冲着那军校喝道。 军校急忙拱手:“将军,刘琦并没有派使者来,而是派了一支轻骑,在乌口外用箭弩包裹着这信射入乌口,这信不下百余封,属下只是给您送了一封过来……” 文丑的眼珠子红的都要滴出血来。 “剩下的那些信呢?” “回、回将军的话,剩下的那些信,很多都被营中的将士们捡走了……” 文丑闻言大怒:“刘伯瑜,安敢如此!?” 他立刻下令立刻派人在营中搜查刘琦写给自己的书信,以免传播军中影响军心。 但这一次,他又中了刘琦的计策了,这一步实属是昏招。 若是文丑不搜查这份书信,信上的内容袁军士兵们或许还是将信将疑。 但如今他搜查了,那恐怕…… 想要让一份东西被广为流传,那最好的手段,就是将它禁了。 …… 乌口的失败对于程阳和昭县的压力是巨大的,袁军南下的部署因乌口的战船被毁彻底被打乱了。 虽然乌口还在文丑的掌握之中,但却一文不值。 袁绍的兵马太多了,耗费巨大,牵一发而动全身,所有的兵马调转与流向,因为局部的失误将重新进行战略更改……这其中的损失不言而喻。 三处大口岸有一处无法承担运输任务,那么其他的两处口岸就将承担更多运输的压力。 但这样的行为,对于程阳的沮授和昭县的张郃来说,无疑增加了许多的心理负担,因为他们不能有失。 心理负担一旦增加,那就代表着袁军的进攻频率将会大幅度减少,战略上也会倾向于防守,而优势就会逐渐转移到长于进攻的吕布、徐荣和张辽的身上。 同时,刘琦在击败了文丑之后并没有闲着——他这十万大军中,有很多精通水战的精兵猛将。 甘宁上次领出去的五百人,只是一小部分而已。 而现在,荆州军的水军则是完全向袁军露出了獠牙。 刘琦派遣甘宁,蔡勳,张允等人指挥水军,在司隶的上游寻找渡口,不间断的派遣水军从上游向下,发动袭扰攻势。 袁军北岸的兵士一旦下了水,向南渡河,中间一旦碰见荆州水军从上游而来的袭扰,基本上就过不了河,而且他们在黄河的水面上完全没有战力可言,只能是任凭荆州军蹂躏。 荆州水军不间断的骚然,造成了袁绍南下渡河大军严重迟缓,原先的快攻的计划彻底被搁置! 袁军三十万人马,每日耗损的粮草数量逾万,每延缓一日,河北整体的综合实力便下降一分,恢复生产的时间也就被耽搁了一分。 刘琦早就知道结果就是这样,他心中暗暗嘲笑袁绍。 袁绍是一个枭雄没有错,但他却不是一个好的经济学家,兵多将广在战场上看起来是很吓唬人没错,但兵多将广的背后,是耗损整个地盘的元气来支撑的。 对于投入战争过巨的势力来说,骑虎难下是经常的事。 一场战争打不好,先前的优势可能就会彻底付诸东流,甚至用数年时间也补不回战争耗损的元气。 …… 前线的战事与文丑的失误,令在黄河北岸的袁绍大发雷霆。 “文丑败了倒无所谓,但却迁延我军整体所搓,我大军数十万一旦越过黄河天堑,便是脚踩马踏,也能将荆州军踩为齑粉,可如今三军将士大部分都是望河兴叹……嗨!这可如之奈何!” 袁绍重重的一拍桌案,怒气冲天地道:“文丑罪莫大焉!当以重罪惩之!” 下方一众随军的谋士彼此互望,皆无奈叹息。 唯有田丰道:“大将军,文丑之败虽罪不可赦,但他毕竟是前阵的大将,若是阵前换将,恐于三军不利,还是且莫动他,只是令他继续镇守乌口……最重要的,还是想办法令大军快速渡河,只是刘琦的水军实在太强,此乃当务之急需要解决之事。” 袁绍站起身,在帅帐内来回踱着步子。 “刘琦的水军……难道有刘琦的水军在,我军便不能大举渡过黄河了么?” 田丰急忙道:“大将军不必如此担心,刘琦的水军纵然立刻,但也不过是在水上称雄而已,大将军可大举征调船只,运往口岸,然后大批量的南下,刘琦的水军虽然强,但是人少,远不及我们的人多,只要我们广调船只,然后一鼓作气的南下,他们也是挡不住我军的。” 就在这个时候,却听旁边传来一阵哂笑之声。 田丰的眉头一皱,转头看去。 冷笑的人是郭图。 “你什么意思?”田丰冷冷地问道。 “元皓先生,真是为大将军献了一条妙计啊。”郭图半讥半讽地说道。 田丰面色不变,声音却不服输:“你有话直说,何必冷嘲热讽于我!” 郭图站了出来,道:“大将军啊,广征战船,大批量的快速渡河是可以,但是在这个过程中,刘琦的水军一定会用足全力对我军进行骚扰,我军将士不习水战,必然会坐以待毙……敢问大将军,三十余万大军南下成功,在这黄河之中,会有多少折损,大将军可曾算过这笔账?” “嗯……”袁绍皱眉考虑着。 “怕是最少也要折损数万人啊!大将军,数万河北儿郎,还未等与大将军共同与南寇作战,就要殒命于河中,这是何等的不幸,又是何等的损失啊……若是他们是在战场上拼没了性命,郭某倒也替他们值得,可是……可是,连敌人的面都未曾见一面,就折损在了河中,大将军,您舍得么?” 第八百五十章 袁绍借道攻雒阳 郭图的话,算是正中了袁绍心中的要害。 他在某些方面摸透了袁绍的秉性。 袁绍这个人有时候是一个豪气万丈,很大方的人。 但因为自幼的优渥条件,再加上袁家一直都处于天下门阀最顶尖的行列中,使得他的人格缺少了一个特有的韧性。 那就是不能吃亏!袁绍也吃不得亏,不允许自己吃亏。 对于手底下的这群小弟,袁绍可以大方的给予,但他不能允许别人来抢。 对待麾下兵马士卒,他也可以能接受他们为了自己殒命沙场,为自己捐躯,但却不能容忍这些士卒是因为对手的算计而亡。 牺牲一部分士卒,而保全今后的利益,袁绍一时间不能接受,因为在他的内心深处,终究还是有着一种叫做‘完美主义’的情绪在作祟。 一旦有什么人和事件越过了他完美主义的这个杠,那袁绍就受不了了。 而郭图,也正是掌握了并看透了袁绍的这一点,故而适才的出言可谓都是句句戳在袁绍的心口,让他坐立不安,心头极度烦躁。 袁绍站起身,开始在帅帐内来回的踱着步子,一双眸子之中精光闪烁,面露不悦之情。 虽然袁绍什么话都没说,但田丰毕竟跟袁绍许久,自然能够看出他这个表情代表了什么。 事情有些不妙。 田丰急忙迈步上前,再次谏言:“大将军……” “你先莫说话!”袁绍抬起一只手,指着田丰,表情很是坚决。 随后便见他看向郭图:“若是不按照田元皓的谏言行事,又当如何?” 郭图急忙道:“大将军可写书信与曹操,从兖州境内的渡口过黄河,再转战司隶,如此既可成功渡河,又无需让将士们枉死,岂不一举两得?” “混账!”一旁的田丰突然大喝一声,把袁绍和郭图吓得都是一激灵。 郭图惊讶地转头看向田丰,却见他满面怒容,眼露凶光的瞪视着自己。 若不是袁绍在场,郭图估计田丰都得扑上来跟他拼命。 “你要作甚!?”郭图色厉内荏,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很是严厉,但实则却有些心虚。 田丰这个人还是很凶的。 田丰喝斥道:“郭公则,你可知晓,我大军三十余万,每日耗费的粮秣几何?为了支援这前线的三十万大军,河北四州又要出动多少民夫给前线输送补给?你可知道,河北四州的田地如今空置了多少,又有多少地根本无人耕种!你让大将军给曹操写书信借道,你可知晓,我数十万屯扎在此的大军一旦东向,在那边重新渡河又要耗费到几时?我大军每拖延一日,我们四州的后方就会空虚一日,衰弱一日!迁延日久,乃是亡国之法,你可知道?” 郭图被田丰一阵大吼,有些面红耳赤,偏偏田丰这个人一向天不怕地不怕,若是与他正面发生冲突,实在是没有必要。 但有些话他又不能不说。 “元皓此言差矣,河北后方的田亩无人耕种,变成了荒田,是很可惜,那若是因为渡河而无端丧失数万人,就不可惜了?河北的田是田,那河北的人就不是人了?” “你!” “元皓先生。” 就在这个时候,逄纪站了出来。 逄纪轻描淡写地扫了田丰一眼,慢悠悠地道:“恕逄某愚钝,怎么在逄某听来,适才田先生的话里话外,似乎是在指责大将军呢?” 田丰闻言先是一愣,接着勃然大怒道:“逄元图,你此言何意?某何时指责大将军了!” 逄纪笑呵呵地道:“何意?田元皓,从河北征调多少民夫,用多少兵马南下,都是大将军与众人商议之后敲定的,既然用了这么多的兵马会有如此多的弊端,那你出兵前为何不向大将军谏言?如今战事吃紧,你倒是左一句田地荒漠,右一句民夫征调甚重……有意思么?” 田丰的嘴唇来回颤抖着,上下打着哆嗦。 “你、你休要胡言乱语!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胡言乱语?”逄纪冷笑着道:“那你问问大将军,我是否是在胡言?” 田丰急忙转头:“大将军,我……” “别说了!”袁绍口气中命令的语气不容置疑。 言罢,便见袁绍转头看向郭图:“公则,袁某命你为使者,前往豫州,亲自去见曹操,将借道之事向他说明!” 郭图闻言大喜:“诺!” 田丰还想说话,却见袁绍已经是不耐烦的向他一挥袖子:“散帐……都给我走人!” …… 而此时此刻,刘琦方面一边派遣强兵进攻的沮授镇守的程阳和张郃所在的昭县,一边不断的派人打探袁绍的动静。 由于乌口已经完全失去了应有的功效,刘琦便不再对乌口进行进攻,而是将兵马转移,并分两路去打程阳和昭县。 文丑在乌口想要向东支援张郃,但刘琦却派遣黄忠率领精兵,在沿途驻守,拦住他的去路。 黄忠年纪越大,行事便越沉稳。 他不着急与文丑作战,只是派兵设立关卡阻碍,严守要道,阻碍文丑前来支援,文丑若是敢来,他就狠狠地打击文丑。 文丑进退两难,暂时无法支援。 张郃乃是河北年轻一代的优秀战将,但面对张辽和徐荣这两大BUG级帅才,此刻也是有苦难言。 张郃用兵,确实非常有一手,但徐荣老成持重,经验远丰富于他,两军交锋,只要是张郃能够想到的战法和战阵,徐荣都有办法破解。 至于张辽,则是在阵前指挥,他勇谋兼备,作战经验极为丰富。 历史上的五子良将之首,岂是虚谈? 张郃率兵与张辽和徐荣这对组合交锋几次,都被他们狠狠地给打回了昭县。 徐荣在后运筹帷幄,张辽在前于张郃对决,张郃的压力实在太大……诚然张郃手下有数万兵将,数量不少,但在运作和协调上,因为有很多年轻士卒在队伍中,比起荆州军的老成,还是差了不少。 主要能够跟荆州军相抗衡的,还得是沮授。 沮授身为一个帅才,虽然不用亲临前阵,指挥三军将士与荆州军大战。 但他却能运筹帷幄,将程阳固守的如同铁通一般,任凭荆州军猛将如云,实力强劲,一时间也根本打不下程阳。 就算是刘琦亲自到了程阳指挥,效果也一样。 经过了几场战斗之后,刘琦和荀攸,徐庶等人,都认可了沮授的实力。 相比于勇猛的文丑,善战的张郃,这个人才是最难对付的。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卫士署的卫士们传回了信,说是袁军北面的袁军主营派出使者,前往河南,但不知所图何事。 刘琦随即找徐庶和荀攸商议,探讨袁军想要做什么。 第八百五十一章 奉孝 “袁绍派人往曹操那里去,一定是要借道南下!”徐庶果断的提出了自己的见解。 而他的见解也得到了刘琦和荀攸的认同。 荀攸捋着仔细修剪的整整齐齐的须子,道:“若是袁绍当真从兖州那边渡河,然后再转兵西向,同时这边也留下一部分兵马,继续南下渡河,那对我们而言,就是被两路夹击之势了。” “倒也无所谓。”刘琦淡淡道:“雒阳东面,有汜水关这个重镇可以依凭,就派信得过的强悍猛将去汜水关驻守,不求获胜,只求能够拖延住袁绍的偏师,而这面同时也尽量延缓袁军南渡黄河的脚步……我不求速胜,只要拖的时间越长越好。” 徐庶言道:“君侯想的是,袁绍这么多兵马,全部抽调到前线,后方的压力实在过大,时间一长,很容易把他冀州的农务全部拖夸,到时候就是我们一举反击的好时机了。” 刘琦点了点头,道:“密切监视曹操那边的动向……我不觉得袁绍派人去跟曹操说一声,曹操就会立刻给袁绍腾地方,曹操不是这么听话的人,论心眼儿,他比袁绍要多的多。” 徐庶有些不解地道:“袁绍不过是向曹操借道而已,如此简单的事,不过就是答应或是不答应的问题,曹操又会耍出什么花样?” “虽然只是一个简单的借道,但就曹操的立场来说,其实是有些难办的。”刘琦的脸上充斥着笑容。 荀攸对徐庶道:“元直,你忘了?袁绍这次南下,针对的可不是我们荆州,针对的而是天子,前番曹操为了避嫌,主动南下豫州与孙坚和袁术交锋,如今袁绍问他借道,你说他是借还是不借?” 徐庶年轻太轻,再加上注意力全在战场山,因此反倒是有点忽略了这些政治层面上的事情。 他恍然地拍了拍额头:“差点忘却!这一次,就看曹操会有何破解之招了!” …… 曹操此刻正率兵与袁术和孙坚在豫州交锋。 袁术的军队昔日几番败于刘琦,元气大伤,如今在与曹操的战斗中,毫无疑问是以孙坚军为主力。 别看孙坚军是南方的军队,但论及实力着实是太过勇猛! 几番交手之下,曹军反而落在了下风。 而就在这个时候,曹操接到了袁绍的使者郭图,来向他禀明借道之意。 这一下,曹操可有些犯了难。 他如今在某种程度上还是依附于袁绍,若是不接道给袁绍,于情于理说不过去。 但若是借道给袁绍…… 想到这,曹操伸手摸了摸额头,心下叹息。 借道给他,岂不是也将自己标榜在了朝廷的对立面。 这是曹操目下极不想看到的情况。 毫无疑问,以麾下诸人的立场来说,若是借道,则荀彧定然是会第一个站出来反对的。 既然如此,那又该如何是好呢? 就在这个时候,身为军师的郭嘉向他提出——直接回绝袁绍。 这一点倒是让曹操极为惊讶。 若是没有记错,当初袁绍向曹操提出联盟的时候,郭嘉是第一个表示赞同的。 因为在郭嘉心中……只要打破朝廷眼下在雒阳的局势,令汉室的威望堕地,像是曹操这样的地方牧守从,才能在名义上彻底崛起。 当然了,这最大的罪过,自然还是要由袁绍去承担的。 但是曹操并没有采用郭嘉的方法,而是选择了避开。 郭嘉也理解曹操的心意,就没有再继续谏言。 但是在他内心深处,这个朝廷还是越早完蛋越好。 曹操也知道郭嘉的想法,故而在郭嘉提出,要曹操拒绝袁绍的时候,曹操心中很是惊异。 但当郭嘉把他下一番话说出来的时候,曹操方才恍然大悟。 …… 郭图被曹操拒绝,无奈之下只得灰头土脸的向河北返回。 他万万没有想到,曹操居然敢拒绝袁绍的请求。 曹阿瞒,他怎么敢…… 这不是摆明了让自己难堪么!? 此事不成,回了袁绍处,不但袁绍会对他恼羞成怒,田丰怕是也不会轻易放过自己。 这一次,可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就在郭图满心失望的往北而走的时候,一队快马迅速的从后方追上了他的队伍。 来人是他的同宗郭嘉。 郭图和郭嘉皆出自士族之门颍川郭氏,只不过分属不同支脉,论及宗家的势力,人丁,祖上的官职,以及家门所继承的经文数量,郭图都远在郭嘉之上。 郭嘉见了郭图,自然是要毕恭毕敬,高呼从兄。 见郭嘉来找自己,郭图心中不甚痛快,当着郭嘉的面把曹操一顿痛骂,并告诉郭嘉,曹操如此对待大将军,早晚等大将军抽出手来,让他河南之地鸡犬不宁,曹操定然会付出他应得的代价。 郭嘉只是笑呵呵地听着,待郭图抱怨和威胁完毕之后,方见郭嘉长叹口气,道:“从兄实在是误会骠骑将军了,骠骑将军与大将军分属同僚,又亲如兄弟,怎能不尊大将军之命?若是曹骠骑对大将军真有异心,又岂能亲自领兵南下,帮大将军抵御袁术和孙坚之流?” 郭图狠狠地道:“既无异心,那又为何拒绝大将军的借道之请?” 郭嘉无奈地叹息道:“从兄,你且试想,大将军敢以清君侧之名兵发雒阳,乃是因为他有袁氏的百年声望,当今天下门阀皆以大将军为楷模,号令一出,天下门阀士人谁敢不从?但曹骠骑不同,多少人都在背后戳着曹骠骑的脊梁骨,说他是宦官之后呢!” 郭图皱起了眉头:“什么意思?这与借道有什么相干?” “当然有了!大将军可以兵发朝廷,而不被天下门阀问责,但曹骠骑却没有那样的声望,特别是曹骠骑眼下正与袁术对阵豫州,袁公路也是袁门之后,声望仅次于大将军,如今豫州的门阀和士人皆在观望风向,举棋不定,曹骠骑若是在这个时候允许大将军过兵前往雒阳,袁术以此为契机散布流言,抹黑曹将军,则豫州门阀皆望风而倒,曹将军危矣!曹骠骑若危,谁又能替大将军阻挡北上之敌?” 顿了顿,又听郭嘉道:“那孙坚世之虎将,一旦北上攻入河北,如今河北空虚,何人可敌?” 郭图露出了一副恍然的表情,但很快便见他气愤地道:“但这也不是你们拒绝大将军的理由!” “那是,那是。”郭嘉笑呵呵地道:“这自然不是我们拒绝大将军的理由,所以曹将军才当面拒绝了从兄所请,然后让我来告知从兄,大将军若想借兖州黄河边的渡口过境,自去过便是,眼下袁术和孙坚猖獗,回头曹将军当从兖州黄河各县抽调兵马南下支援,不会有任何人阻碍了大将军的道……至于运送兵马的船只,呵呵,豫州之战也用不着船,那些船只自会在各地的船坞之中,不劳大将军费心寻找。” 郭图听了这话挑挑眉,随即冷笑道:“好啊,你们倒是打的好算计!不答应大将军,反倒是暗地里使手段?卑劣!” 郭嘉无奈道:“从兄,我们兵少势微,若不如此行事,又如何能为大将军所用,还请从兄在大将军面前,多多帮忙美言,解释一番才是。” 说罢,郭嘉向着随从使了个眼色。 两名随从随着端着一只大箱子放到了郭图的面前。 “一点薄礼,是曹骠骑的心意,还请兄长多多帮忙……担待,担待了。” 郭图捋着须子,长舒一口气。 胸中的一口恶气此刻也算是出了。 “行吧,既然你家曹骠骑有为难之处,我自回去向他解释……奉孝你在曹将军身边,也要多多的规劝于他,认清时务,这天下早晚都是大将军的。” 郭嘉一个劲的点头道:“是,那自然是,当今天下,论及威望和势力,谁又能和大将军一较高下?日后大将军得了大势,兄长还请多多关照小弟我才是。” “行啊,我走了,军情紧急,不必多留了,告辞。” “从兄慢走,小弟不送了。” 郭图拿了东西,随即吩咐随从与他一同赶路,郭嘉则是在后方,笑呵呵的摆手。 望着郭图渐行渐远的身影,郭嘉脸上的和煦笑容逐渐消失,最后变成了满脸的不屑冷笑。 “蠢夫!”说了一句之后,郭嘉随即打马顺着原路返回。 第八百五十二章 算计皇帝 郭嘉送走了郭图之后,曹操针对当前的局势,又做出了下一步的行动,即暗中派出使者,悄悄前往雒阳,向朝廷告罪。 告罪的理由不是说他曹操借道给了袁绍,而是他眼下为了应付袁术,实在是军力不足,不能有效的守护辖境内的口岸,导致袁绍的大军通过兖州境内的渡口南下,给朝廷方面造成了压力,他曹操有罪,请朝廷方面对他做出惩处。 当然了,朝廷方面惩罚不惩罚他没有意义,而且曹操已经放低了姿态,朝廷若是对他予以惩处,眼下既没有必要,也很有可能将战局彻底激化。 特别是曹操的使者还对朝廷方面表示,现在的曹操现在正极力对抗着袁术和孙坚,一旦曹操的防线在中原被突破,那袁术和孙家就会进入黄河中流地域,那对这场战事的影响不知道又会到达什么程度。 袁术和袁绍一样是袁门中人,虽然两人不和,但在天子眼中,一样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他更加不能放任袁术轻易北上。 如此一来,曹操就算是平安的渡过了这次难敌,对外宣传没有协助袁绍,但实际上也让袁绍无法责难于他,更得到了朝廷的安抚。 曹操派使者前往雒阳的消息,自然是瞒不过贾诩。 他在第一时间暗中私下见了李儒,见面地点还是在南城外的山上。 “又找我作甚?”李儒见了贾诩,直接没好气地道:“我最近很忙,屡屡被天子和王允召见,你暗中会我,一旦有失,恐你我两个人的项上人头皆不保矣!” 贾诩听了李儒的责备,没有任何反应,他只是淡淡一笑,随口道:“文优目下,可真是当今的红人啊,谁都着急见你。” 很明显,这说的是反话。 “贾先生冷嘲热讽的,难道不怕李某人叛变?”李儒的表情很明显有些不愉。 “不闹了。”贾诩摇了摇头,道:“不过你也知道,老夫既然敢找你来,那就绝对是有把握不让任何人发现的。” 李儒哼了哼,没反驳,他心中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只是一见了贾诩,下意识的就想跟他抬杠。 或许在李儒心中,总是在潜意识中嫉妒着这个老头子吧。 “找我有什么事?” “最近天子和王允,找你找的似乎都挺频繁……特别是王允,看这架势,对文优的态度似乎有所改观。” 李儒哼道:“改观又如何?我又岂会因为这么一点蝇头小利屈膝奉迎于他?若如此,日后早晚都是个死!” “这就好。”贾诩赞赏的额首:“曹操派使者暗中来雒阳请罪的事,你知道吧?” “当然知道,呵呵,这一手倒是挺绝,可谓两面讨好得利,计策看似简单,却让人无法找出破绽。” 贾诩捋着须子道:“老夫对曹操的用兵和机谋也算有些了解,此人乃是雄才,但这次的计策似不是出自他手……背后定有高人相助。” “李某人听说,颍川荀氏的荀彧,目下正在曹操麾下,莫不是此人献计?”李儒说出了自己的观点。 贾诩不置可否:“是不是荀彧,不重要……重要的是,曹操现在身边有一个或是两个眼光不在你我之下的人,如此就好办的多了,老夫就怕他身旁没有这样的能人,都是愚钝蠢夫,那就不好弄了。” 李儒有点没太理解贾诩的意思,但贾诩也没跟他多做解释。 “你帮老夫个忙,下次见到天子,向陛下谏言,可用曹操为外援。” “用曹操为外援?”李儒闻言啼笑皆非:“你这是要引虎入宅?自取其祸?天子若用曹操为外援,那前将军那边,你如何解释?” “不需解释,前将军已经将雒阳诸事全权委托给我,他只管前线的袁绍,其余一概不问。” 李儒闻言,吃惊地长大了嘴巴。 刘琦对这个老家伙,居然这般的信任? 凭的是什么? 贾诩并没有管李儒此刻心中是怎么想的,自顾自地道:“你且听老夫往下说……” …… 两日后,天子果然又寻了个由头,暗中将李儒召进了宫中,向他询问一些王允的近况。 李儒虚虚实实,略有甄别的向天子汇报了一番之后,随即向天子谏言,说是眼下雒阳正经历前所未有的祸事,值此非常时节,天子应该分化袁氏力量,并拉拢外援,用以增加自己的筹码。 刘协听了李儒的谏言,颇感兴趣。 朝中之人,那些重臣一般情况下,不会轻易向刘协进献这样的阴暗诡计,说的一般都是一些冠冕堂皇的话,刘协纵然想做些事,但也没有一个人可以和他商量。 “李卿有何高见,但说无妨,说的对与不对,朕都赦你无罪。” 李儒言道:“朝中士族和吕布一系,以王太傅为首,张辽刘备等人以太师为首,两方彼此制衡,相比于太傅,陛下更信任太师一些,同时也是因为太师是宗亲,另外太师身后还站着一位前将军,势力雄厚……但相比于王允,太师的声名极高,而前将军更是坐拥半壁江山,他们在宗亲中的势力和声望,已经远超陛下,这一点想来陛下自知。” 这话说的不是很好听,但却清清楚楚的戳中了刘协的软肋。 “那依你之见呢?” “当此时节,陛下当寻一支外援,用以做位奇兵……自古以来,那些雄才大略的圣君帝王,身边从无从一而终可信臣子,只有左右权衡,多谋派系,相互制衡,才是圣君之王道。” “王道,王道。”十五岁的刘协听了这两个字,眼中不由放光:“那李爱卿且说说,以今时今日之局势,当用何人为外援?” “陛下,那位外援不是前几日就向陛下表示过臣服么?” “前几日?”刘协认真地琢磨了一下,接着恍然道:“你是说……曹操?” “对。” 刘协犹豫地道:“曹操?他可是袁绍那边的人。” “原先是,可现在不是了。”李儒对着刘协作揖,沉声道:“若曹操当真是袁绍的死忠,为何又专门派人来雒阳,向陛下禀报袁绍在兖州南渡之事?这说明,曹操已经对袁绍存了狐疑之心,不想跟着袁绍在干了,当此时节,正是陛下借机向曹操示以招揽的大好机会。” 刘协闻言犹豫道:“可行么?要知道,董卓当年可就是被何进从外藩召入京师,因而导致京师大乱,江山倒悬。” 李儒摇头道:“陛下放心,眼下的局势和当初完全不同,董卓昔日的西凉兵何等强悍?况且曹操出身高门,断然不会行董卓那般的虎狼之事,而且他还是宦官之后,论及出身也难以得到大部分门阀的支持,非得有陛下站在背后替他撑腰不可,再说了,当初董卓入京,何进刚死,京中兵马无人统一调配,让人钻了空子,而如今雒阳有太傅和太师作甚,又有吕布和刘琦两人掌兵,曹操对他们只会起到制衡的作用,断然不会形成大祸,此时局与彼时局根本无法相比……更何况,陛下若是召了曹操,也可断袁绍一臂,何乐而为不为之?” 李儒能言善辩,年轻的刘协自然是被他说得有些意动。 不过他毕竟不是那种莽撞的孩子,沉默了少许之后,方道:“容朕细思之。” 第八百五十三章 君臣裂痕 李儒也知道,有些事情不是一下两下就能办成的,见刘协犹豫,他随即告退。 这么大的事,刘协不会轻易答应的,他肯定要左思右想的反复考虑。 不过他心中很是清楚,现在的刘协血气方刚,总是想做些大事情,但却因为身边强人环立,做什么事又都感觉束手束脚,根本难以为之。 特别是刘琦的存在,无形中给年纪愈长的刘协心中压了一座大山。 李儒经过与刘协的几次交谈中,能够明显的感觉到,刘协年纪越大,心中的恐惧就越深。 他恐惧的是什么?不是袁绍。 他恐惧的是刘琦。 不是恐惧刘琦对他不好,而是恐惧刘琦实在是太过优秀了,远超于他。 不论从哪个方面来说,身为宗室的刘琦都比他更加有帝王之姿。 而且更可怕的是,以现如今天下对宗室的角度来看,刘琦的声望要远远的超过天子。 袁绍若是取代了刘协,那是篡位谋逆……但刘琦若是取代了刘协,在某种角度而言,甚至可能都算是合理合法。 就算刘琦是忠臣,但刘协心中的梦魇已然散之不去。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他现在是忠臣,但你能保证他十年后还是么? 这就是人性。 李儒并不着急催促刘协下决断,他在向刘协进言之后……次日,便又自顾自的去找陈宫。 没错,找陈宫。 两人虽然都是王允手下的人,但平日里私交不多,不过相比于王允,陈宫对待李儒倒是更显公正。 毕竟,陈宫也是兵败势尽来投,在某种程度上而言,他或许能够在落难的李儒身上找到些共鸣。 李儒见了陈宫之后,先是说了一些客气话,接着便表现出了他的卓越演技……当场痛哭起来。 陈宫被李儒的表现吓了一跳,急忙出言相劝安抚。 待李儒哭过之后,陈宫方才询问道:“文优为何如此?” 李儒一边擦拭着眼泪,一边道:“李某昔日罪莫大焉,如今在太傅麾下,每日战战兢兢,如芒在背,心中时有担忧,殊不知哪一日,太傅见我无用,就用我的命去祭奠弘农王了!” 陈宫闻言,不由长叹口气。 “早日如此,你又何必当初啊?” 李儒使劲的摇头道:“悔之晚矣,悔之晚矣!” 说到这,便见他对着陈宫长长作揖,道:“日后但有危机,还请公台能够在太傅面前为我求情,保我一条性命,李儒没有别的请求,只此一点……拜托,拜托!我只想活着!” 陈宫见李儒如此恳求,又想他如今栖身于王允麾下,不过是想保全一条性命,并无过多奢求,倒也是在情理之中。 “陈某尽力为之吧。”陈宫低声道。 李儒感激地冲陈宫功再次作揖。 随后待他情绪平复之后,两个人又谈了一下各州诸事,最后李儒一点一点的将话题带到了兖州曹操的身上。 “前几日曹操派使者前来雒阳,不知公台对此事有何高见?” 陈宫昔日乃是兖州名门,后因随同张邈反对曹操,失败之后被驱逐出境,不得已来到雒阳…… 对于曹操他自然是深恨之。 谷瓒</span>  便见陈宫的脸冷了下来,道:“不过是既不想得罪袁绍,又不想得罪天下门阀士人,故作此态而已。” 李儒点了点头,道:“从表面上看或许如此,但依照李某度之,这当中或有别的深意。” “什么深意?” “曹操昔日乃是袁绍附庸,但如今已经占据兖州,徐州和豫州半壁,势力已成,大有从袁绍麾下脱身之势,只是他虽出身高门,头上却终归有个宦官之后的头衔,恐惹士人非议……如今,他欺天子年幼,故意向朝廷示好,或许有归顺朝廷之心。” 陈宫与曹操有仇,自然不想曹操倒向朝廷一边,随即皱眉道:“这些文优是听谁说的?” “不曾听谁说,都是李某仔细猜度的……不过公台你也知晓,天子如今屡召于我,向我打听太傅近况,偶尔会谈一下其他的琐事,曹操之事,我也是从天子的态度中揣摩出来的。” “天子的态度?”陈宫闻言顿时一愣。 李儒叹道:“没错……你想,天子让我监视太傅,说明他早就不信任太傅了,如今曹操有意向天子示好,天子自然就有了引入曹操的势力,来牵制雒阳诸势力之心。” “此言当真……不对啊,天子对曹操并无过多了解,岂会轻易用他?” “公台兄忘了,天子十五了,血气方刚,对这些忠心辅佐他,但却替他掌权的老臣和宗室,早有不满,这人啊,都是远香近臭,咱们的陛下想自己当家想的都魔怔了。” 陈宫的心开始‘突突’的跳了起来。 他的私心开始作祟了。 曹操与他有大仇未报,他岂能让曹操掺和到雒阳的势力中来! “此事需要禀报太傅,早做准备!” 李儒闻言吓了一跳:“万万不可!你这岂不是将我陷入死地……公台兄,我当你是好朋友才跟你说的这个,你可不能害我!” “放心,陈某不说是听文优之言,只说是我自己的猜度,太傅不会见疑。” 李儒犹豫地道:“毕竟都是我随意猜度之事,又无实据,你就这么去禀报太傅,不太好吧?” 虽然是猜的,但以陈宫的角度而言,就算这事是猜的,也绝对要重视,不能让它有丝毫发生的可能性。 “文优,此事你就不用管了,陈某和太傅自去处理便是。”陈宫信誓旦旦的对李儒说道。 李儒是个聪明人,只是从陈宫的语气中,就大概猜透了他的心思。 他随即就不在多言了。 …… 次日一早,王允便前往德阳殿,拜见天子。 刘协不知道王允大早上来找自己是为了什么事。 不曾想,刚一见面,王允就告诉刘协,曹操虽然派遣使者来雒阳面郡,诉说其难处,但不过都是推脱之辞,曹军就算是不能守住渡口,为什么不能凿沉船只让袁绍渡河?摆明了就是故意放袁绍渡河来为难天子的,此人居心叵测,当下诏责之,并剥夺其骠骑将军之位。 刘协本来心中有点用曹操的意思,如今一听王允的想法与自己背道而驰,心中很是不愿。 “太傅,眼下朝廷正在北面应付袁绍,若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得罪曹操,殊为不智,还是应以安抚为主。” 王允却道:“曹操用此欺瞒小儿之计来诓骗陛下,陛下若是不闻不问,皇威何在?日后天下诸人皆来欺骗陛下,又该如何?此例断不可开……臣以令尚书台下诏,责曹操欺君之罪!” 刘协的脸一下子红了。 他的双拳紧紧握住,双手还在不断的哆嗦着…… “谁,允许你下诏书了?王允!你好大胆!” 第八百五十四章 秘密武器 德阳殿内,此刻并没有什么其他人,只有王允和刘协两个人在针锋相对着。 但大殿外面守护着一群小宦官,虽然他们只是守护在大殿的门口,并没有往里进……但殿内的争吵之声还是能够传到殿外的。 那些小宦官虽然听不明白天子和王允争吵的是什么,但大殿中君臣二人言辞之激烈,争吵声之大,他们却是能够清清清楚楚的感受到的。 “陛下,老臣一片忠心,矢志报国,难道在陛下言重,老臣是个无恶不作的奸臣不成?” “朕从来没说过你是奸臣……只是太傅不觉得自己管的太多了吗?” “老臣不管,谁管?难道放任陛下被那些虎狼之辈欺骗不成?” “朕从来没有被欺骗过!” “曹操就在欺骗陛下!” “朕知道曹操是在欺骗朕,西安朕根据情势利用他,不行?” “陛下难道不怕饭被人利用?” “朕不是昏君!” “陛下你还年轻!” “……” 一句一句的争吵不断的传到殿外,那些守在大殿门外的小宦官们,恨不能跑的远远的,生怕一会万一有些状况,他们还得进去帮忙劝……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天幸这些小宦官们所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陛下若是看不惯老臣,尽可下旨,把老臣抄家灭族,老臣觉无二话!” 不多时,就见王允一脸怒气的从大殿中迈步而出,气冲冲的向着宫外的方向走去。 而不多时,就听见大殿里面,不断传来‘噼噼啪啪’的各种摔打声响。 小宦官们吓得一个个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多喘一下。 而天子刘协此刻待在德阳殿内,在盛怒之下,将龙案上的东西和简牍,全都扔在了地上。 刘协的双眸发红,气喘吁吁的望着德阳殿的大门处。 少年的血性与冲动,此刻已经达到了顶峰。 “好啊,好啊,真是君不君,臣不臣了!王允,亏朕原先还把你当成个忠臣,汝安敢如此悖逆?威胁朕是不是?你以为朕不敢杀你?……你不让朕用曹操,好!你看朕到底用不用他!” …… 雒阳的事情,虽然是贾诩和李儒在一手操持,可前线的刘琦,却始终都能够得到第一手的情报。 雒阳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前线的刘琦手中。 在仔细地看过了贾诩送来的缣帛之后,刘琦一边沉思着,一边来到了正噼啪作响的火盆旁边,将缣帛扔到里面烧掉了。 他转过身,看着身后的张允,笑呵呵地道:“贾文和还是厉害,眼下雒阳,袁绍,曹操那边所发生的事情虽然看似没有什么直接关系,但实际上都是他在一手操纵,这中间一换扣一环,毒士之名,果然还是非他莫属。” 张允拱手道:“伯瑜,那依你之见,王允以天子的名义,剥夺了曹操的骠骑之位,曹操会作何反应?” “他不会做什么反应,因为陛下的密信,一定会在诏书抵达的前后脚到达他的手中,陛下虽然不掌军,但毕竟是皇帝,他这些年在雒阳中还是有一定势力的,给曹操传几封密信,王太傅是难以察觉的。” 张允有些紧张地道:“天子会让曹操勤王么?” 刘琦微笑道:“这个,真不好说……搞不好咱们的陛下还真能干点蠢事出来……唉,年少轻狂啊。” “这小皇帝还是真是胆大。”张允砸吧砸吧嘴道。 “让他和王允去作去吧,愿意做什么做什么,我看他们最后能不能将天捅个窟窿。” 刘琦一甩衣摆,坐在了主位,又问张允道:“袁绍已经分兵去兖州了么?” “回君侯话,袁绍已经分出一半兵马,命其长子袁谭率兵,去往兖州境,南下渡河来饶境来取雒阳。” “有沮授,审配不用,偏偏要用自己的儿子……还真是任人唯亲。”刘琦微笑道:“不过这就是袁绍的风格,这对咱们也挺好的。” 张允沉声道:“袁绍分兵两路,一路继续从司隶境南渡,一路从兖州境南渡,然后在东面进攻,一旦事成,则对雒阳形成两路包围之势,不可不防啊。” “但他这么弄,毫无疑问耗损也会更加的多,他的支出越多,河北的门阀和豪强们对他就越是不满,呵呵,让他弄吧,早晚河北的大后方就得让他弄个千疮百孔。” 说罢,刘琦又道:“让徐荣带着刘晔领一支人马,并请张辽相助,东向去汜水关镇守,务必将袁谭挡在雒阳之东。” “那咱们这边呢?” “袁谭要从这边转道兖州,再用船只从渡口南下,再整备军马向东进兵,最少也要在迁延一个月,我们就用这一个月,好好的让袁绍疼一疼。” “可是袁绍兵多将广?” “兵多将广?呵呵,他原先是兵多,可这一次袁谭若是去兖州渡河,最少也要分出他十多万兵马,等于带走了袁绍一大部分的战力……我就不信,在这种时刻,我还不能占上风。” 张允恍然大悟:“君侯高明!” “传令三军,明日就将咱们的秘密武器端出来,给程阳的沮授和张郃好好的长长见识。” 张允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刘琦说的是什么,但随后便恍然大悟。 “这么快就要用?” “用吧,这个时机,刚刚好。” …… 程阳县中,沮授正指挥兵将,在县城的周围设立高大的塔楼。 十日前,袁绍派人给沮授运送来了大量的强弩,让他加以善用。 河北的冀州,不但是天下粮仓,且在弓弩方面的制作水平和产量也一直在大汉朝属于前端,与南阳郡的技术水平几乎是不相上下,因此袁绍就能的弓弩也一直都是非常的充足。 强大的马军再加上强弓硬弩的配置,足可使袁军天下无敌。 沮授设立高台,就用要增强守备的优势,用弓弩占据高点,在荆州军进攻的时候,给对方施以重创。 “呜呜呜!”远处的号角声逐渐的向着程阳传来,落在了县中每一个将士和沮授的耳中。 沮授攀登上了一处高台,向着远处望去。 平原之上,荆州军马步联合,铺天盖地的正向着程阳县推进,他们的士兵皆全身甲胄包括,就是战马亦用甲胄包裹,队列整齐,密密麻麻缓步而行。 若是患有密集恐惧症的人,见了这般情况,一定会心生胆怯。 沮授却并不畏惧,他震惊地看着远处不断向己方逼迫进的敌军,言道:“一会若是敌军进入到了范围,就下令三军放箭!” “诺!” 但是荆州军的探子,似乎已经查探到了程阳县的改变,他们在行进到了一定的距离之后,三军将士便齐齐止步,不再向前了。 站在高台上的沮授见状,顿时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这不明明是要来进攻么?怎么还突然停住了? 沮授深知刘琦精于用兵,且多谋善断,因而一时之间没敢轻举妄动。 而此时,刘琦本人就在对面县中的大车之上。 刘琦坐在战车中,眯着眼睛望着程阳县,然后挥了挥手,吩咐道:“传令后军,将霹雳车逐渐运往前阵来吧。” 第八百五十五章 漫天炮雨 荆州军方面之所以在县城外先行布阵,就是为了能够将远程兵器兵械运往前阵。 若是先将兵械向前阵运输,以沮授的眼光,很有可能就会让他手下的将士们从县城中冲出来,对霹雳车进行攻击。 但是刘琦先将大队兵马排列在县城前,并列成阵势,随后在慢慢调运霹雳车来前阵,这个时候,居然若是敢出兵,那就是他转守为攻,那时候刘琦也不介意和沮授在战场上正面来一次对决。 但他心中很是清楚,沮授不敢。 霹雳车,是这些年荆州军各郡的工坊,按照刘晔的设计,不断的改进,不断的生产研究改良制造,所制作出的大成利器。 依照刘琦的想法,这批霹雳车的制造比起历史上刘晔所给曹操献上制造的那一批,力量一定是更大,射程更远。 因为大汉最好的工匠都在南阳郡,再加上刘琦也特别注重科技发展,在这方面没啥下功夫,因而使得荆州方面的科技一直处于领先的地位。 今日今日,从后方运抵前线的这一批霹雳车,在大汉境内来说,可以称得上是最为先进的一批了。 “将军,您看!那是什么?” 随着将士们的惊呼声,登高望远的沮授看到了荆州军的后阵,正将一辆一辆的庞然大物,从后方向着前线缓缓的运送而来。 望着那些庞然大物,沮授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是抛石机?”沮授有些不敢相信地道。 沮授身边,一名袁军校尉冷声道:“呵呵,这些南狗倒还真是天真,在这种距离下,居然想用抛石机来对付我们?简直是笑话!” 说到这的时候,便见他转头看向沮授道:“将军,末吏从未听说过,天下有这么远距离可以投掷的抛石机!荆狗想拿这东西打我们,岂不是做梦?” 沮授冷着脸没有回话。 说实话,这么远的距离,用抛石机根本不可能。 但问题是,若是抛石机抛不到这么远的距离,刘琦为何要如此大费周折的将抛石机弄到前线。 沮授有心想要将兵马往县城的深处里撤,但若是现在下了这个命令,很有可能刘琦的兵马就会奔着县城直冲,这就很容易锐气堕尽。 说不定,刘琦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很快,便见那些霹雳车被运送到荆州军的前阵,然后整齐的排开成了一列,而后方马车拉着一车车黑漆漆的东西,来到了阵前。 张允向着刘琦拱手道:“君侯,请下令。” 刘琦站起身,眯起眼睛遥望着远处的县城,然后一举手,高声道:“抛!” 那些马车上,装载的都是硫磺参制的投掷火球。 荆州军在火球上点燃了引火线,然后便开始拉动霹雳车。 紧接着,便见适才还是湛蓝的天空,顷刻之间飞满了耀眼的火球,那些火球犹如一颗颗的火山弹,划出优美的抛物线,重重的、重重的落在了县城中! “快躲!” “躲啊!” “那些抛石机,真的把石快抛过来了!” “啊啊啊!救命,救命!” 无数的火球重重的落在程阳县的前沿阵地上,燃烧着那些高高的射塔,顷刻间便在程阳县前连成了一片火阵。 大火在程阳县前燃烧,袁军的哭嚎声与仓惶的逃窜声,响彻天地。 随着一波又一波的火球攻势,随之而来的是巨大的石块从天而降。 那些石块的重量本来就不轻,又被抛掷到高高的空中,在重力加速度的加成下,威力足碎石断金。 被石块砸中的袁军士兵,根本就不可能有活命的余地……因为只要是被砸中,不论是哪个部位,那里的苦头里面都被会砸的粉碎。 以这个年代的医学程度而言,受到这样的重伤基本就等于死亡了。 漫天彻地的石块,犹如晴天霹雳一样,不用看石头落下,但是听这恐怖的声音,就足矣令人胆寒。 很多袁军士兵已经被吓得趴在了地上,连动都不敢动一下。 漫天的火球和碎石,只如同火山爆发一样,在这样的情况下,袁军士兵根本没有反抗之力。 很多士兵们被吓得爬在地上,抱着头连站都不敢站起来。 沮授在手下的保护下,仓惶的从高台上撤了下来,刚刚到达地面,沮授抬头望去,却见自己适才站立的高台,此刻已经被飞石轰击的支离破碎,犹如断壁残垣。 若是自己还在上面,肯定是性命不保。 沮授扑了扑袖子上的灰,叹息道:“刘伯瑜……真能给我出难题!” 适才那名还洋洋得意,自认为霹雳车扔不到这里的校尉,惊恐道:“将军,眼下该当如何啊?” 沮授当机立断:“放弃外围,跟我往县城中撤!” “放弃外围?!”那校尉闻言惊道:“那我们建立在县城外围的工事,岂不是全都白费了?” “工事重要,还是人命重要?”沮授斜眼撇了那校尉一眼,随后道:“你若是想留在这等死,我不拦你!” 那校尉闻言,缩了缩脖子,不敢吱声了。 沮授又道:“告诉三军将士,各自拿好兵械,进县城中寻民宅屋舍躲避,待飞石停后,跟敌军打街道战!” “诺!” …… 荆州军那一边,此刻着实是扬眉吐气了。 并没有派出一兵一卒,只是用霹雳车,此刻就是压着对方在打,铺天盖地的火球和飞石砸在对面的县城中,将对方在程阳县外的防御工事破坏的一干二净。 此时,县城的外围已经被彻底的打开了,只要刘琦一声令下,荆州军的大军就可以冲入县城之内,脚踩马踏,将以沮授为首的一众袁军尽皆铲除。 马休驾马来到刘琦的战车前,对他道:“君侯,末吏愿意充当先锋,率兵先入县城,为君侯将沮授生擒活捉过来!” 刘琦抬手遥遥地指着程阳道:“沮授手中有数万兵,适才霹雳车的炮雨,虽然打散了他阵前的工事,但却未曾对他手下的兵将造成重大的打击……当然受霹雳车影响,敌方目下士气低落,但还不是冲进去最好的机会。” 马休疑惑道:“君侯的意思是?” “让将士们拥护着霹雳车继续向前推进,将霹雳车安置到,能够投石到他县城内的地方。” 不光是马休,围绕在刘琦身边的诸将都听明白了。 刘琦这是根本不想跟沮授打街道战,就是打算用霹雳车堵着对方的家门一直轰。 黄忠对刘琦道:“君侯用飞石轰击,并无不妥,但恐伤百姓。” 刘琦转头看向张允。 却见张允笑道:“汉升放心,沮授在来程阳之后,为了将程阳彻底打造成袁军的屯扎之地,已经尽逐县内民众,征调了所有民居,此刻县城没有百姓,只有袁军的士兵!” 黄忠闻言,这才恍然。 刘琦淡淡一笑,道:“就这么决定了!轰,给我狠狠的轰,三军堵在他门口,若是他敢出来,就用连弩直接射,他若是不出来,就给我狠狠的轰他一天,后方的石头和火球,抓紧时间运往前线,今日轰完了,日后再想找机会用同样的办法对付沮授,就难了。” 第八百五十六章 不杀人诛心 荆州军霹雳车的炮石和火球,从早上一直轰击到了中午,又从中午一直轰击到了申时初刻。 按照沮授的估计,刘琦在轰破了自己在程阳南面所立下的工事之后,就一定会安排兵马攻入程阳县! 到时候自己在组织兵马在县城内的街道中与对方交手,虽然未必能战胜对方,但想来至少可以维持个不胜不败的局面。 对于沮授而言,敌军的抛石机给己方造成的伤害倒是完全在承受范围之内,真正让他感觉有些棘手的,是荆州军那抛石机的威力和声势,这些恐怖的军械在气势上已经将己方的兵卒内心给打垮了。 许多士卒似乎是被这恐怖的武器给吓到了,躲藏在屋舍之中,或是龟缩在街道的角落,连头都不敢抬,只要有抛石机的石头和火气落在附近,袁军的士卒就犹如惊恐之鸟一样,被吓得从原地蹦了起来,惊恐万状的不知道往哪里躲藏。 荆州军若是能够停止轰击,派兵杀入县城己方正面对决,沮授有信心利用正面对阵,来挽回这些士卒们丧失的锐气和自信。 毕竟,他手下的兵将也不少,且县城中还安排有许多的绊马索和陷坑,都是为了用来准备待荆州军攻进县后使用的。 沮授自信,凭借他的军事才能,一定可以在程阳的街道战中,打一个漂亮的翻身仗。 但很可惜,刘琦并没有给他这机会。 石头和火球不断的被抛掷到县城中,打了整整一天,将程阳县打的是千疮百孔,到处都是断壁残垣,当然了袁军的军力也有一定的损失,但因为他们可以躲避在屋子中,并用盾牌遮挡,上方,因而死伤的数量倒是不多。 但整整一天的轰炸,算是彻底磨没了袁军士兵们的士气与战意。 随着时间的推移,沮授的心凉了半截。 他知道,刘琦今日的举动,根本就不是要消灭他手下的有生力量。 他是完完全全的来诛心的!诛己方的作战之心。 那漫天的火球和炮石,对于袁军士兵来说,就跟催命符一样,每响一下,都会拉动他们心中那根名为脆弱的神经,让他们胆颤心惊,惊慌失措。 “轰隆,轰隆!” “轰隆,轰隆!” 听着屋外那犹如天罚一样的炮击落地之声,沮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双眸中尽显忧虑之情。 几名亲卫手持铁盾站在他的身边,用铁盾护住他的天灵。 “将军,荆州军都这么轰了一天了?在这么下去,整个县城都要被他们轰烂了,实在不行,咱们就杀出去吧!如何?” 沮授闻言没有吭声。 他忧虑的望着窗外,感叹道:“你们自己看看,就现在这种情况,我们哪有余力出去与南军作战?” 他左右的亲卫闻言,一同向着窗外看去…… 这一看之间,亲卫们也不由都沉默了。 别地方的士兵们的状态他们看不清,但是窗外的士兵,此刻一个个都龟缩在角落里,颤抖着高举盾牌,表情皆是惊恐万状,眸中的色彩暗淡,看不到希望与生机。 别说是打仗了,感觉现在就是要让他们挺直腰板,都是一件困难的事情。 “这就是姓刘的目地啊……用飞石和火球整整打了程阳县一日,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这就是诛心之策。” 说到这,沮授的嘴角挂起了一丝苦楚的笑容。 “都这幅样子了,还打什么……罢了,罢了。” 就这样又过了好长一阵,直到太阳快要落山之时,荆州军的轰击才终于停住。 即使对方的轰击已经停住了,但县城内的将士们依旧还是那副战战兢兢的样子,一时之间还是不敢轻举妄动。 沮授走出了屋舍,转头看了看天色,叹道:“他们应该是撤了。” “将军,要不要追?”左右急忙道。 沮授苦笑道:“追?就眼下的咱们兵将们的士气,追上去故意让对方杀么?赶紧召集弓弩手,去渡口那边,严防荆州军从上游来偷袭船坞,文丑犯过的错误,咱们可切切不能再犯了。” 袁军校尉诧然道:“荆州军会派人来偷袭船坞?” “休要多问,让你去你就去。” “唯!” …… 眼见天色已晚,刘琦便安排手下人将兵械逐一车送回营,他自己和手下的诸位战将,则是率领重兵,在前线断后,防止沮授的兵马杀出来袭扰其后。 可以说这一次,刘琦算是彻底的将敌军的士气给打没了。 不过飞石轰击了程阳县一天,刘琦的兵马也非常的疲惫。 那些大型器械并不是那么简简单单的就能够操纵的,而且不断的向前线运送石块和火球,再加上三军将士在程阳严防了一整天…… 刘琦坐在战车上,都觉得颇为劳累,更别说将士们都站在地上列队,还要一直绷紧神经,观察着敌方的动向。 兵械的体积太大,运输回去也花了不少的时间,这期间,刘琦等人一直驻守在程阳县外,没有往后退上一步。 不多时,又有卫士署的卫士匆忙赶回,向刘琦禀报……说是从上游偷偷向下流而去,打算乘敌军疲惫,火烧船坞的甘宁,观察到对方的船坞旁边弓弩手齐备,似乎已经有了准备,因而未敢妄动,只能是先行撤兵了。 刘琦知道消息之后,颇为感慨。 “比起文丑来,沮授还是想的更为周到啊,被我们飞沙走石的炮轰了一整天,临到这个时候也不忘了他的船坞,看来想在文丑手中那样的从他手中占便宜,应该是不可能的了……罢了,今日一番炮击足矣,撤兵!” …… 沮授在程阳的败绩,很快就传到了黄河以北。 刚刚让袁谭率十万大军东向,袁绍就立刻得到了这个消息,心中着实是五味陈杂,说不出的难受。 他立刻写信,深责沮授,告诫他不允许再出现任何纰漏。 而袁绍本人则是立刻下令,加紧时间向着南面渡河前进。 如今文丑的乌口和沮授的程阳都已经遭到了重创,张郃还一直被经压制在昭县,前线的战事也算是异常吃紧,可谓屡战屡败,袁绍的心中非常着急。 在袁绍的概念中,只要他主力人马全部南迁过岸,不需别的战策,只要脚踩马踏,就足矣将刘琦的兵将打为齑粉。 就在刘琦于司隶北境连战连捷的时候,江东那边,陆口新任的大都督周瑜,派人给向刘琦送信,对刘琦的连胜表示祝贺,同时还命人送上了厚礼,以示相敬之情。 别人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刘琦心中明白,这是对方准备要动手的前奏了。 第八百五十七章 江东人的计谋 周瑜的使者,是当初避难于寿春的汝南县吏吕范。 吕范昔日在寿春之时,结识了孙氏,对孙坚和孙策父子异常佩服,故而决定相随。 吕范虽为县吏,但不论是治政还是军事方面,都非常厉害,可谓文武全才,他入幕不久就被孙坚和孙策所器重,因而委以重任。 他此番代表周瑜,前来给刘琦送上犒军之礼,并向刘琦送上了周瑜诚挚的祝贺。 换成别的人,见到周瑜这般示好,或许就会掉以轻心了。 毕竟在别人眼中周瑜年轻有没甚名气,如今主动来跪舔刘琦,也是常理之事。 “大都督让吕某来前阵犒军,并祝君侯早日攻克北地,为大汉荡平强寇,还四方安定昌隆,则天下幸甚,万民幸甚,我江东诸君幸甚!” 刘琦笑呵呵地点着头,低头看着桌案上的缣帛。 那上面是周瑜亲手写给他的信。 一手八分书写的异常漂亮,字迹工整,文辞华丽,当中尽显对刘琦的崇拜,哪怕说周瑜是在歌功颂德也不为过。 但就是这样的一份书信,不知为何,却让刘琼有了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或许只有他知道,在这书信的背后,是一场针对南郡的巨大阴谋。 这是奔着自己的心口捅刀子来了。 刘琦想通透了之后,随即笑着对吕范道:“不知孙将军在豫州的战事如何?” 吕范道:“君侯放心,曹操虽颇难对付,但孙将军乃是当世虎将,更兼与袁公路联手,与曹操的交战,一直都是占据上风的,如今豫州南部皆在孙将军和袁公路的掌控之中,而君侯这面对阵袁绍也是连战连捷,依周都督分析,君候匡扶汉室,还天下清平,当只在三年之间。” 刘琦轻舒了口气,道:“有劳你远道而来,也谢谢你家周都督的美意,其实我虽胜了袁绍,但对方的兵马数量将近我的三倍,袁军的人实在太多了,若想完败袁绍,绝非朝夕之功……唉,我现在就感觉这手中的兵力实在有些捉襟见肘。” 吕范或多或少听出了刘琦的一些话中深意。 但以他的角度而言,自然是不好明说,只能是拐弯抹角。 “君侯若需要兵马,我江东眼下实在不足,但君侯若是需要粮草军械,周都督说了,不论如何都会给君侯凑齐的。” 刘琦闻言,哈哈大笑:“你们周都督的美意,刘某人心领了,不过我荆州兵强马壮,资源充足,粮草和军械的事情,还不劳您家周都督替我操心。” 吕范作揖道:“周都督也是一片赤诚,他是真心想助君侯成就大业。” “难得你家都督一片丹心为国……好,我知道了,回头打败了袁绍,见了陛下,我定然会向陛 吕范面露喜色:“多谢君侯成全。” “子衡先生,刘某人军务缠身,今日恐不能亲自设宴陪你,我令荀公达和刘子扬代替我招待先生,还请先生勿怪。” “不敢,不敢,将军身系天下安危,吕范岂敢劳君候相陪。” “来人啊,带先生下去休息,稍后用饭时,我自遣人去找先生。” “多谢君侯。” 吕范走了之后,侍立在刘琦身后典韦不由重重地哼了一声。 “真是一个屈膝献媚之徒,还有他身后的那个什么都督……怎么江东之地,到处都是这种东西!?” 刘琦摇了摇头,道:“你错了,江东多英杰,周瑜的本事不下于我,至于这个吕范,更是可比肩荀攸,徐庶,刘晔等人的俊才,甚至可能比他们还要厉害几分。” 典韦吃惊地长大了嘴巴:“有那么厉害?” 刘琦说的多少还是有些夸张,但吕范毕竟是吴国未来的大司马,若是没有真本事,是断然不可能轻易坐到这个位置上来的。 “别多说话了,替我拿笔墨和简牍来。”刘琦沉着脸道。 典韦见刘琦面色不愉,知道或许是有大事要发生,立刻着人将笔墨简牍送进了帅帐。 典韦在一旁给刘琦磨墨,而刘琦则是用笔在简牍上工工整整的给襄阳那边写密信。 典韦平日里大大咧咧的,但在这方面还是很有数的,他只是专心替刘琦磨墨,并不去看他手中的简牍上内容是什么。 刘琦写完了,对着简牍吹了吹,转头扫了一眼耷拉着眼皮子的典韦,有点憋不住乐。 “想看就看吧。” 典韦没抬头:“真能看?”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典韦倒是实诚,真的抬头去看刘琦信中的内容了。 “将蒯将军和南郡的一半兵力……还有江夏的威严,全都抽调到前线来?”典韦颇为惊异地看着刘琦:“君侯,这行吗?” 刘琦似笑非笑地道:“为什么不行?你刚才不是说,那周瑜和吕范都是献媚之徒么?既是谄媚之徒,那就注定没有什么本事,咱们还怕他们作甚?” 典韦伸手挠了挠自己的头发,道:“可您不是说了,周瑜和吕范,其实都是能人,只不过是故意摆出这般姿态,若他们果然是能人,君侯骤然将荆州北部两郡的精英兵马全都撤走,万一讲东之人垂涎我荆州,暗中偷袭襄阳,失了根基,岂不出大事了!?” 刘琦摇了摇头,没有回答他。 他只是将那卷简牍包裹上,然后装入布袋,递给典韦:“派最可靠的使者,火速送往襄阳,然后再由襄阳转发到江夏的魏延处,让蒯越和魏延火速率兵北上……周瑜眼下的狐狸尾巴还没露出来,他既然真的想玩,那我就陪他好好玩玩。” “诺!” …… 荆州方面,以八百里快骑将刘琦的调令送往了襄阳。 蒯越在得到了刘琦的调令之后,颇感诧异。 不过他也能够明白前线战事紧张,袁绍兵多将广,刘琦虽然聚集了十万兵马,但也未必能够挡得住袁绍。 江东方面,那个年轻的周瑜到底会不会成为威胁,这点蒯越还没想明白……至少在原先没想明白。 不过自打刘琦北上之后,蒯越针对江东方面,周瑜在陆口的江东屯兵也做了调查,发现此人不光是年轻,而且在军中威望不足,江东一众猛将对他颇不服气。 就蒯越的想法,这样的人就算是有大都督之名,在短期内恐怕也难以调动兵马对外,他只能是先在辖境内治军,稳住自己的声名,而以目下周瑜的资历和表现来看,这段时间最少也要有小两年。 而且周瑜在陆口的营寨布局,蒯越也命人画图送了回来,仔细研究。 一句话,这个叫周瑜的人排兵布阵的能力很是平庸。 那现在刘琦调自己和魏延北上,倒也是没有什么不可。 第八百五十八章 卧龙凤雏 襄阳城西郊的一所小宅内此刻琴声悠扬——这里是刘琦为诸葛亮安排的临时居所。 诸葛亮虽然已经加入了庞德公的门下,但就仕途身份而言,他目下还不是刘琦集团的最高阶层。 正因如此,他在襄阳城中的居所规模相对较小,并不大也不奢华。 但诸葛亮对这个居所很是满意。 虽然这里不大也不奢华,但诸葛亮却非常喜欢这个地方。 襄阳城如今在大汉朝可以算是规模最大的城市之一,经过刘家父子六年的经营和修葺,襄阳目下已经成为了大汉朝承接南北,往来转运,集农业、商业、政治为一体的经济大都。 襄阳城异常繁华,居住在城中,是舒适也很方便,但喧闹的都市之中,总是少了那么一点点的清净和自我空间。 而对于性格高雅的诸葛亮来说,有一个宁静的环境才是最重要的。 诸葛亮也学经,但对于经学并不像是东汉那些学子一样,钻研的那么疯狂,诸葛亮是个务实的人,农耕齐民之术,才是他真正感兴趣的东西。 除了这些,闲暇之时,他还非常喜欢弹琴。 今日无事,诸葛亮便在自己的小院子中,自顾自的弹着古曲,享受午后的安宁与平静。 真是怡情雅兴啊。 就在这个时候,小院外面急匆匆的冲进来一个人,一张丑脸上满是苦恼的神态。 不用多说,这个人就是庞统了。 “庞师兄,今日如何有雅兴来小弟这里?”诸葛亮微笑着看向庞统,但手中的动作却没有停,依旧是在拨弄着他的琴弦,曲声依旧。 庞统看到了诸葛亮的状态,脸上露出了怒其不争的表情。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这样的好兴致,殊不知眼下咱们荆州,就要发生天大的事了!” 诸葛亮听庞统这么说,心中颇有些诧异。 他这是怎么了? 诸葛亮弹完了最后一个音符,方才停住了手中的动作,茫然地望向庞统。 “庞师兄,什么事在你这还算是天大的事?” 庞统大步走到了诸葛亮的面前,然后在他的琴案对面坐下,沉声道:“蒯中郎将今日刚刚下了军令,要调城中大部分的兵将北上,去雒阳支援刘师兄。” 诸葛亮恍然地‘哦’了一声:“这不是师兄早在出征之前,就已经安排好的么?为了引诱东吴的兵马来攻荆州,他特意嘱咐咱们,蒯将军走后,让你我主持襄阳的大局,引诱周瑜来取南郡,再设计收拾他。” 庞统长叹口气:“事情确实如此,只是蒯将军临行之前,将守备襄阳的重任,交给了他手下的校尉常藤,并未将兵权转到你我的手上。” 诸葛亮皱了皱眉头,疑惑道:“前将军临行之前,特意嘱咐蒯将军,若是日后调他北上,则襄阳诸事由你我二人承接,怎么蒯将军现在反而不依令而行?” 庞统重重的一拍桌案:“可不就是么!蒯异度看不起你我,而且常藤还是他的心腹,他此举实属谋逆!” 诸葛亮摇了摇头,道:“谋逆倒也是说不上,只是一个用人亲疏的问题,况且蒯越毕竟是后方守备之将,天下的形式瞬息万变,遇到特殊的情况,他也确实没有什么事都遵从师兄军令的必要……” 庞统听诸葛亮慢悠悠地说话,心中异常气愤。 “师弟,这都什么时候了,你为何还向着那蒯越说话?” 诸葛亮没有吭声,他皱着眉头,眼望天空,一时间似陷入了沉思之中。 庞统跟诸葛亮说了一堆,却发现他一声不吭,似在琢磨着什么,心中很是无奈。 自己这个师弟,一天天怎么就跟没有脾气似的? “我跟你说话呢!你自己在那瞎琢磨什么?”庞统很是不满地道。 诸葛亮闻言回过神儿来,颇感歉疚的向着庞统点了点头。 “师兄勿怪,亮只是在想,为什么师兄在领兵去司隶的时候,特意没有告诉蒯将军留我们两个在襄阳的目地,不告诉他实情——蒯将军不知实情,这当中不就容易出现这种变数么?” 庞统仔细地琢磨了一会,道:“或许,师兄的意思,是怕知道的人太多,在行事之时会有破绽,让周瑜抓到什么痕迹,毕竟在师兄的眼中,周瑜也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将帅之才。” 诸葛亮闻言没吭声,不过他心中已经想到了另一个答案。 但这个答案或许有些让人不敢相信,故而诸葛亮没敢跟庞统直说。 少时,却见诸葛亮将琴推开到了一边,对庞统道:“不论如何,蒯将军违背军令不把军权交给你我,此事事关重大,绝不可拖延!咱们两个还是去见一见他吧。” 庞统见状,方才猛地一拍桌案:“就是说么!等了你半天,师弟你这才算是说了一句有用的话!快走!” …… 诸葛亮和庞统一同前往中郎将的府邸拜见。 毕竟是刘琦留给蒯越的两个师弟,蒯越自然不可怠慢。 当然了,他心中也明白了两个小子今日来见他意图何在。 故而,还没等诸葛亮和庞统开口,便见蒯越长叹口气,道:“本将知道你们两个人来此的意图,也知道前将军在离开襄阳之前,特意吩咐我说,一旦我有事离了南郡,需将军政大权,全权交付于你们二人。” 庞统和诸葛亮彼此对望了一眼。 “事确实是这么个事,但做起来可不是那么容易的。”蒯越捋着须子,无奈道:“南郡有兵马一万五千有余,我此番北上,最少要带走一万精锐,整个南郡诸县的兵马只有五千,襄阳乃是我荆州中心重镇,数千兵将留守,则一定要派遣一名精干的,又过临阵经验的战将留守在此,我才放心……你们两个,也就是十六岁的年纪……” 诸葛亮道:“将军,亮只有十五。” “是了,你连十六还不到,就要统御一个大郡,别的不说,城中的兵将谁人会服气你们?万一荆州真有点事情,你们俩——镇得住么?” 这话,倒也是说的无可厚非。 庞统言到:“可毕竟前将军临行时曾有军令于将军,将军若是觉得我们管不得兵,那不知为何襄阳政事业未曾交给我等?不知这政事,将军是交给了谁?” 蒯越的脸色一下子变的有些不好看了。 诸葛亮伸手,在桌案下轻轻的拽了拽庞统的袖子,示意他不要乱说话。 但庞统却没领诸葛亮的情,只是目光炯炯地盯着蒯越。 其实蒯越也是有些心虚的。 这一段时间,他执掌襄阳并南郡诸县,明里暗里悄悄的下了些功夫。 南郡十八县的各级层官员,蒯越其实已经悄悄的进行了一番调配。 在一些关键的职位上,蒯越放上了他心中所谓的‘自己人’。 眼下也算是他更换官吏的关键阶段,把诸葛亮和庞统这两个人换上来,自然是不符合他们南郡望族的各阶层利益。 “庞统,你竟敢这么与我说话?”蒯越脸色一黑,呵斥他道。 第八百五十九章 襄阳风云 果然如庞统所想,蒯越不让诸葛亮和庞统在襄阳掌权,表面上是因为诸葛亮和庞统太年轻,承担不了大任。 但事实上,根本原因还是在于其族中的利益牵扯。 政治利益,很多时候不是刘琦随意留下一句话,他就要严格照着去做的。 这当中的牵扯很深。 庞统乃是聪慧之人,这个中利弊,他一想便知。 面对庞统的直接质问,蒯越自然是异常愤怒。 高层之间,若是把利益的窗户纸直接捅破,那就等于撕破脸了。 蒯越多少年没这么掉脸子了。 南郡这地方,如今蔡瑁和蒯良皆亡,剩下的只有他蒯越一名老牌的中郎将,论及声望低位,可谓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 敢这么跟他说话的少年郎,委实是不多了。 蒯越站起身,冷然道:“庞掾史,我念你与前将军有同门之谊,这次就饶你一次,若是再有下次,便是斩了你,前将军面前蒯某也能说的通!你知道么?” 这话中威胁之意很是直接,傻子也听得出来。 庞统冷笑道:“我坐的端,行的正,你就是斩了我,我也是一心为公的忠臣,不似某些人,明着为公,实则这心却摆的不正。” 在场的都是聪明人,自然能够听出庞统的话外之音。 蒯越真的是恨不能杀了庞统,但他却不能。 “来人!” “在!”门厅外走进了两名侍卫。 “庞掾史身体不适,送他回去休息……没有大事的话,不要让掾史随意出入宅邸,以免操劳。” 这话说的客气,说白了就是将庞统禁足了。 庞统冷冷一笑,道:“多些蒯将军美意,那庞某就回去好好休息一段,待翌日前将军回了襄阳,咱们再做定论。” 蒯越丝毫不惧。 小崽子,你吓唬谁呢? 他虽然在南郡境内换上的都是自己人,但走的都是正常的调派手续,就是刘琦问他,他这行事方法也不算是有什么毛病。 区区一个少年郎,就想掀我的底,着实嫩了点。 看着庞统被侍卫们带走,蒯越又转头看向诸葛亮。 “你什么意思?” 却见诸葛亮已经起身,冲着他作揖道:“我师兄鲁莽,年轻气盛,适才言语之中冲撞了将军,还请将军恕罪。” 诸葛亮说话,终归还是颇为客气的,这倒是让蒯越的心情稍稍好了一些。 同是前将军的师弟,这个就比那个识时务多了。 他对诸葛亮道:“回头你好好劝一劝你那位同门师兄,年少气盛,可不是什么好事,说话得走心,别以为是君候的师弟,就可目中无人,这天底下能收拾他的人……多了。” “亮谨记。” 蒯越挥了挥手,道:“去吧。” …… 几日后,蒯越在襄阳整点兵马,然后联合了江夏的魏延,两军兵分两路,直奔北方而走。 蒯越走后,诸葛亮寻了一日,带着饭食和酒,去庞统的宅邸看他。 庞统仰头喝了诸葛亮带给他的酒,然后用袖子擦了擦嘴角,道:“这几日在忙些什么?” 诸葛亮道:“师兄为师弟制造了机会,师弟自然是不能闲着,以免辜负师兄的好意……亮已经写了书信,托心腹之人往荆南,交由刘府君,让他知晓襄阳诸事。” 庞统闻言哈哈大笑:“我不过是一个跟蒯将军正面冲突的蠢夫愚货,怎么在你说来,反倒成了我故意为之?” 诸葛亮为庞统把酒爵倒满:“师兄不必客气,你我认识的时间虽短,但却彼此佩服,师兄是什么样的人,亮怎么可能会看错?” 庞统闻言,呵呵一笑:“还是师弟知我。” 诸葛亮摇了摇头:“你我虽然聪明,但不得不说,前将军才是智计深远,他如何就能肯定,你我二人能够猜度的到他的意图?” 庞统听到诸葛亮说起了刘琦,不由唏嘘不已。 其实两个人虽然没有明说,但心中已经大致猜到刘琦要干什么了。 这一次掉蒯越离襄阳,不但是要设计对付周瑜,同时刘琦还要借着这个机会,将南郡城中,属于大门阀的势力进一步缩小……说白了,就是将襄阳的经济完完全全的控制在自己的手里。 经过了六年的发展,襄阳经济的整体水平在整个大汉朝来说,已经是位于第一了。 不论是商贸,粮食产量,还是人口包括科技发展,襄阳已经是天下第一。 襄阳在大汉如今的地位远超雒阳和邺城等北方经济重镇。 南郡,也自然而然的成为了大汉第一郡。 而毫无疑问,南郡中的门阀日后也必然会成为天下最强大的门阀,特别是在刘琦击败了袁绍之后。 但是当年在南郡最为声名显著的三位门阀中郎将——蔡瑁,蒯良,蒯越,如今已经三死其二。 声望在汉江流域依旧可以左右南郡形势的,只剩下蒯越一人。 所以刘琦这一次是给蒯越设了个套,让他乖乖的将这些年在南郡所积累的最后能量全部释放出来。 当然,蒯越是他的左膀右臂,还有很多襄阳门阀也是当年刘家父子立足荆州时的支持者,若是在没有特殊理由的情况下,将他们的合法权力剥夺,这实在是有违明主之风。 所以,刘琦要创造一个特殊理由和特殊时期。 战争! 只有荆州爆发了战争,刘琦才可以在‘非常时节’的情况下,拿下南郡望族手中在本土的所有剩余权力,进行战时统一调配。 当然,战后还不还他们,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这也就是刘琦不告诉蒯越,周瑜会对荆州动手的重要原因。 诸葛亮和庞统也是在后来想通了这个中关键。 当然,因为事情太过敏感,所以他们两个人没有互相通气,只是各有所思。 知道归知道,但具体该怎么做,两个人各有想法。 庞统那一日在蒯越的府邸,故意口出讥讽,惹怒蒯越,就是故意装相给他看的。 他要让蒯越相信,他和诸葛亮就是两个年少轻狂,没有任何城府的少年郎,这样蒯越才会放心的离开襄阳,并对他们不做过多的防范。 因为庞统那‘幼稚’的表现。 事实证明,庞统成功了。 蒯越看到了庞统的冲动,同时又看到了诸葛亮的屈服,他自认为这两个少年郎终归只是有一些虚名而已,实则与其他的孩子并没有什么不同。 而诸葛亮想的则是更深一个层次的事情。 庞统喜欢弄险,但诸葛亮则习惯性求稳。 刘琦的深层次想法,是庞统和诸葛亮自己琢磨出来的,但这会不会就是一个碰巧? 万一刘琦根本就不是这么想的,他们回头起步容易闯下大祸? 所以一定要确认刘琦真实的想法。 所以,诸葛亮不动声色,而是暗中写了一封信,派人送往荆南。 刘琦若是想在干掉周瑜的同时,还要拿下南郡所有权柄,那只凭借他和庞统二人绝对是不够的。 襄阳一定要有外援的军力,才有可能同时达成这两件事情。 所以,刘琦在离开荆州前,除了对他们二人有所吩咐之外,一定还会给襄阳找一个真正的接手人。 他和庞统,不过都是表象。 要弄这么多的事情,刘琦不可能将重头戏都压在他和庞统两个少年郎身上。 纵观整个荆州境内,能提刘琦实现目标,同时也有足够实力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刘磐。 所以,诸葛亮给刘磐写了一封信。 他没有问刘磐任何事情,只是将襄阳最近发生的事情,做了一个简单的陈述。 诸葛亮想看看,刘磐在知道消息之后,究竟会给自己回些什么。 刘磐的信,真的回来了。 写给诸葛亮的信。 在看到刘磐会给自己的信后,诸葛亮心中终于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刘磐的回信很简单,偌大的缣帛上只有一个字。 “等!” 第八百六十章 荆州要乱了 一个‘等’字,当中包含了很多信息。 只是这短短的一个字,诸葛亮就知道了刘磐确实是知道襄阳情况的,而且刘琦一定是事先对刘磐有了嘱咐。 南郡的事情,他都知道。 不过诸葛亮和庞统心中,同时都有一个疑惑。 这一次北上,刘琦抽调了荆州大部分的精锐士卒,当然荆州方面也留下了足可镇守的强大兵力。 包括江夏的魏延,南郡的蒯越,长沙的刘磐,这三股强大的兵力,便是拱卫荆州的三道巨大屏障。 但是如今,因为前线战事吃紧,这三大屏障直接从南郡和江夏抽走了两股,所剩的也只是刘磐手中的那支兵马。 但现在的关键问题是,东吴方面也定然对荆州进行了全方位的踏察。 刘磐的兵力一旦离开长沙,来南郡夺权,则荆南方面也必然空虚。 要知道,刘磐本人是荆南的支柱,故而他本人也是东吴方面谨慎盯紧的对象,他若是离开了荆南,东吴乘虚偷取了长沙郡,那对于荆州方面来说也着实是不小的打击。 诸葛亮和庞统虽然聪慧,但毕竟对荆州军中的机密要务掌握的还是太少,对于刘琦到底是怎么运作这件事的不太知情, 故而心中还是没有底。 但非常之人, 就是能够在任何艰难困苦的情况下,客服任何艰难的事。 庞统牺牲了自己, 通过让自己被禁足的结果,成功的打消了蒯越的疑虑,让他挥师北上。 在这种时刻,刘磐若是以防范东吴为名, 率领大军北上, 彻彻底底的接手南郡所有的军政大权,并在十八县内进行人员清洗大换血,可谓顺理成章,毕竟是战时的特殊情况, 回头蒯越纵然想讨个说法, 也没法张嘴问。 他自己没安排明白,怨的了谁? 但关键问题是,怎么防备东吴? 刘磐若来南郡, 则长沙危急,他若是不动,以蒯越手下的那名叫做常藤的校尉主管襄阳,根本挡不住敌军的进攻。 这点实在是让诸葛亮和庞统有些头疼。 且走一步看一步吧。 …… 荆州方面的动向,很快就传回了豫章郡。 而在豫章郡屯兵的周瑜,此刻又迎来了一位重量级的人物。 那就是从豫州刚刚被孙坚派遣回来的孙策。 派孙策回来,是属于一举两得的举措。 首先,去年的时候, 孙策是随同袁术一同北上攻豫州的, 但是今年换成了孙坚前往,就东吴方面而言, 北方战场有孙坚这一员主帅在坐镇, 足够,孙策完全没有必须继续随同, 让他返回豫章郡也是比较符合当下的形势。 而且, 孙策暗中来到豫章郡, 这对周瑜也有很大的好处。 周瑜擅长于统帅三军, 排兵布阵,制定谋略, 是不可多得的将帅之才。 但他也有一个不足之处,那就是年轻的他在孙坚军中, 没有足够的威信,三军将士对他大多不服。 但孙策来到此地,就可以很好的解决这个问题。 孙策是孙坚的儿子,而且这些年来随着孙坚平定扬州,也立下了汗马功劳,其威名和勇武在江东军中早就已经传开了。 江东军的将士们可以不服周瑜,但是不可能不服孙策。 特别是这次孙策回来,并未居于周瑜之上,而是给他当了下手。 这让其余的将士们更是无话可说。 如此, 周瑜最担心的军心问题,就暂时得到了解决。 下一步, 就是攻取南郡的事情了。 蒯越北上的消息,自然瞒不过江东军的耳目,周瑜很快就知道了蒯越的动向。 同时, 江夏的魏延也出兵前往南阳郡,如此一来荆州军最为强大的三支防守部队三去其二,只剩下刘磐一路兵马可虑。 这对于江东军来说, 实在是天大的良机。 不过,益阳方面,同时也传来了探子的回报,说是负责镇守长沙的刘磐,正暗中调遣兵兵马,率领长沙一半的兵将北上,而长沙城城中,接替刘磐负责镇守长沙的人是太史慈。 这个消息来得太过突然,饶是周瑜,一时间都没有明白刘磐在做什么。 孙策在知道了这个消息后,随即来找周瑜。 “公瑾, 刘磐离开了长沙,这事你知道不知道?” 在孙策来之前,周瑜就一直在思考这件事,此刻大概有了一些眉目。 “知道。” 孙策在帐内的一张桌案前坐下,拿起果盘中的一个桔子,一边剥一边道:“刘磐镇守荆南六年, 可谓是刘琦在长沙的屏障,荆南七郡,虽有七位郡守,但其余六个,个个都受刘磐节制,刘磐就等同于荆州南部七郡的魂,如今他北上去了襄阳……这荆南由谁执掌?” 周瑜淡淡道:“据探子回报,是太史慈奉命镇守。” “太史慈,听说此人是一名猛将,但论及在荆南的份量,他恐怕还是没有刘磐重。” 说到这,孙策的脸上露出了几分兴奋之情:“公瑾,你说这一次,是不是我们夺取长沙的良机?” 周瑜不置可否:“长沙是荆南七郡的中心,而襄阳则是荆州的命脉,这两个地方都很重要,当然,襄阳比起长沙更重要。” 孙策一拍手,道:“既然这般重要,我们同时取下这两地,岂不等同于拿下了半个荆州?” 周瑜深吸口气,道:“只是我现在还有些没想明白,好端端的,刘磐为什么要转移去了襄阳?” 孙策嘿嘿一笑:“说不定,是蒯越离开了襄阳,刘琦不放心,故而让刘磐去长沙镇守。” 周瑜闻言苦笑道:“刘琦调蒯越离开襄阳,那就说明他是相信了我们,觉得我是一个无用之辈,故而才调兵走的,若是他不放心我,还调走蒯越干什么?岂非多此一举?” 孙策闻言不由愣住了。 这好像还确实是一个问题。 那他们这是要干什么? “刘琦,会不会针对襄阳,有什么动作?”半晌之后,却听孙策出言疑惑道。 周瑜没有说话,他心中其实有一个想法,但还没有具体的证据,所以一时半刻不敢妄言。 两个人就这么一直静静的坐着,谁也没有继续说话,都是各自在思索着各自的事情。 一个多时辰之后,周瑜手下的一名侍卫入帐,并向他呈递上了一份简牍。 那里面是襄阳的探子写给周瑜密信。 周瑜打开之后,眼睛一亮,略有些恍然的点了点头。 “伯符,好机会来了!” 孙策闻言有些不解:“什么意思?” “荆州要乱了。” 第八百六十一章 诸葛亮行动 一听‘荆州要乱了’五个字,孙策的表情一下子就变了。 变的有些亢奋。 虽然他不知道个中的内情,但话既然是从周瑜嘴中说的,那就一定是有他的道理。 周瑜的机智不在庞统和诸葛亮之下……至少这几个人应该是在同一个水平线上。 诸葛亮和庞统能够看出刘琦眼下有对付蒯越的意思,周瑜怎么可能会猜不到? 特别是当前线的探子向他汇报,说是蒯越在临离开荆州之前,曾将刘琦的师弟庞统禁足。 而据说庞统和诸葛亮这两位师弟,是刘琦在离开荆州之前,特意留下辅佐蒯越治理南郡的。 至于刘磐北上,按照周瑜的估计,想来应该是刘琦估计找了个借口调走了蒯越和他手下的兵将之后,特意从长沙将他调遣回来的。 周瑜想通了个中关键,随即向孙策进行了解释。 孙策听完之后,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但还是信了。 因为他相信周瑜的眼光。 只是孙策不明白,刘琦要从荆州望族手中,彻底收回南郡的主导权,为什么非要选在这个时候。 周瑜认真地思考了一会,方才慢慢道:“依照瑜看来,刘琦之所以早不动手,晚不动手,偏在这个时机动手,还是因为他原先没有合适的理由调走蒯越,同时原先荆州的周边并不安全,不宜进行内部整治, 但是如今袁绍兵多将广,再加上刘琦认为我是个无用之人, 不会威胁到荆州的安全, 因此才敢如此行事。” 孙策闻言, 哈哈大笑道:“但是刘伯瑜做梦都想不到,周郎乃是不世出的俊杰英才, 你自打见了他的面之后,所有的一切不过是为了蒙蔽他而做的假象而已,待长沙和襄阳一旦都失守后, 他再想通这件事,怕是就晚了。” 周瑜淡淡一笑,道:“希望如此……不过这对于我军来说,确实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既能攻克襄阳,同时又能拿下长沙。” 孙策急忙道:“咱们当如何行事?” 周瑜起身来到舆图之前,在上面仔细地看了一会, 道:“眼下之计, 不外乎分兵两路,一路攻打长沙,一路公偷袭襄阳。” 孙策沉声道:“你的意思是, 你我分兵行动?” 周瑜轻轻地点头道:“不错, 咱们分兵而动, 我往南郡去,伯符你去长沙。” …… 连续几日来,诸葛亮都在襄阳城中待的寝食不安。 明明知道荆州南北马上就要有大事发生, 但偏偏他又一点忙都帮不上,同时还不能走漏消息,端的是如坐针毡。 就这样整整等待了半个月, 突然有一日,有人悄悄的来到了诸葛亮的宅居的的房门前, 推开的他家的院子。 来人是一名卫士署的卫士,他为诸葛亮送上了一封刘磐的密信,上面说请两日后的深夜子时,协助打开襄阳南城的城门。 诸葛亮在见到这封信的时候, 真是感觉哭笑不得。 依他目下在襄阳城的情况, 怎可能打开城门? 他根本没有兵权啊。 当他把自己的难处对那名卫士说了之后, 卫士并没有回答。 说来也是, 卫士署的卫士职责只是负责侦查和汇报,但具体该如何行事,跟他们没有任何关系。 不过那名卫士向诸葛亮禀报说,刘琦在临走的时候,给予了诸葛亮留襄阳附近的卫士署卫士的调度权力,只要诸葛亮愿意,南郡之地的所有卫士都可以听从他的调遣。 卫士署在荆州属于一个比较神秘的组织,他们能够查探各种情报,同时对荆州大下各级官员都能够进行调查,而且行事作风严密,很难找到他们的破绽。 当然,除了善于打探之外,卫士署还有一项本领少有人知,那就是刺杀和暗杀。 自古以来,精于探查信息者,大部分必然都是有着一定觉悟的死士。 诸葛亮在了解了这些之后,犹豫了一下,随即问那卫士道:“我若是要用你们卫士署中人,当如何用之?” 那卫士拱手道:“只需联系属下便可,至于如何联系属下,我一会自会对先生说明。” 诸葛亮沉思了一会,点头道:“行!” …… 在收到了刘磐的信之后,诸葛亮随其前往襄阳城内——去拜见一个人。 那个人,也是荆州的一名望族士人,昔日也曾得到刘琦重用。 这个人,就是马玄。 马玄年纪轻轻,就成为了宜城马氏一门的家公,昔日也曾备受刘琦和蔡瑁看重。 他青年得志, 前途不可限量,本该大展宏图——但今年, 他却遭到了人生的重大意外。 马玄生了一场重病。 会死的病,医不好。 即使是张仲景,也治不了他。 谷精</span>  这就是古代人的悲哀。 在这个医疗卫生水平极低的社会状况下, 不论是年老的人还是年轻力壮的人, 都有可能被病魔夺走生命。 而现在的马玄,就是这样的一种状态。 他虽然年轻,此刻却是时日无多了。 马玄满脸苍白,虚弱的躺在床榻上,旁边放着一个铜盂,里面隐隐的能看到他因为咳嗽而吐出来的血迹。 马玄与诸葛亮见过几次,对这个少年印象深刻,同时也知道他是刘琦的师弟,前程远大,故也是与他倾心结交。 哪曾想,人有旦夕祸福,自己一下子就大限将至了…… “咳、咳咳!” 马玄使劲地咳嗦着,从肺腔中发出空洞的咳嗽声。 少时,方见他回过气来,无奈地长长叹息。 “唉,诸葛小弟,马某恐命不久矣,多谢你这个时候,还能来看我。”马玄嘶哑着对诸葛亮道。 好端端的一位俊才被病魔折磨到了这个程度,这让诸葛亮感到异常的难受,心里有些发堵,直感到生命无常。 “伯常兄好好养病,会好起来的。” 马玄苦恼地摇了摇头,道:“难啊,难了……我都已经这个样子了,又如何能好的起来?唉,生死有命,我倒是也能看开了……只是我放心不下,我死之后,马氏一门恐将衰落,我四个弟弟都还年轻,如今二弟和三弟出仕不久,职位不高,若是我死……日后他们的前途,却又在何处,我心中实在是放心不下……放心不下啊。” 诸葛亮听了马玄的感慨,心中很是不忍。 他安慰道:“伯常兄何必如此悲观,你马氏一门皆为高才,日后定是满门英杰,马氏一门也绝不会落没。” 马玄苦涩一笑,摇摇头没回答。 不多时,却听他慢悠悠地开口道:“诸葛贤弟,你今日来此,只怕不是仅仅只要看看我这么简单吧?有什么事,就明说吧,不用藏掖。” 诸葛亮见马玄说的这般直接,颇有些诧异。 不过他很快就镇定下来。 通过跟马玄的几次接触,再加上对此人过往的一些了解,诸葛亮知道,马玄是个明白人。 自己今日登门拜访,马玄多少也能猜出点来。 “听闻伯常兄之弟……仲常兄,现任襄阳城门令,不知可否帮小弟一个忙?” 马玄微笑道:“你该不是想引外敌入襄阳吧?” 诸葛亮闻言,顿时吓了一大跳,急忙摆着手道:“断然不会。” 马玄长叹口气:“终于啊,终于到了这个时候了……其实也是,从打君候占据了益州,并摊税入田,我就知道,这个时候早晚会来的……咳、咳咳!” 诸葛亮急忙拿巾帕去帮马玄擦嘴。 马玄却是摇摇头,不让诸葛亮碰他,终归他还是有自己的尊严的。 待咳嗽的差不多了,马玄方才叹道:“说吧,你是想引谁的兵进城?” 诸葛亮沉默了一会,道:“亮与君候同门,伯常兄觉的我会引谁的兵来?” “哈,哈哈,哈哈哈!”马玄发出一阵空动的笑声:“唉,君候啊君候,你是终归不肯给这些襄阳望族一点出路啊。” 诸葛亮闻言,道:“不是君候不给出路,只是原先天下诸族索取的太多,君候只是拿回那些不应该属于他们的东西。” 马玄笑呵呵地摇了摇头:“这天底下哪有什么是真的属于谁,又有什么是不属于谁,不过都是我们自行决定的。” 说罢,却见马玄冲着外面的仆人道:“带我四弟和五弟来。” 少时,两个不到十岁的少年被带到了诸葛亮的面前。 “这↑我的两个幼弟,四弟马良和五弟马谡……你们两个,可快见过诸葛兄长。” 马良和马谡一起向诸葛亮作揖问候。 诸葛亮急忙起身还礼,随后疑惑地看向马玄。 马玄虚弱地道:“诸葛贤弟,我可以帮你,但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 “伯常兄请说。” “马家,还有我这两个幼弟,就拜托给你了……你是君候的师弟,还是他特意让陶商从徐州带来的,如无意外你以后定将前程远大……弟若有成就,还请莫要忘了我今日相托之情。” 诸葛亮转头看了看两个小子,认真地思虑片刻,郑重地对马玄道:“伯常兄放心,你的弟弟就是我的亲弟,亮尽力而为。” 马玄听了这话,虚弱的笑了。 第八百六十二章 意想不到的来者 后世有一句话,叫做马氏五常,白眉最良。 现如今马良和马谡尚未冠礼,无有表字,因而马氏只有三常。 马氏长子马玄马伯常,次子马康马仲常,三子马昂马叔常。 马昂在当年也做到了县尉,但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三年前荆州瘟疫,马昂不幸也染上了疾病,最终英年早逝不治而亡。 如今马玄的二弟马康,则是在襄阳任城门令,手中的权力不大,但正好却能够控制襄阳的南门,这正是诸葛亮所需要的,也是他来找马玄的原因。 马玄派人将马康寻来,让他见了诸葛亮,并对他提出了让他两日后替诸葛亮打开南城的城门,迎荆南的来军入城之事。 听到这个消息之后,马康当时吓得腿都软了,差点没直接跪在地上。 但后来,还是马玄耐心的为他解释了个中详情。 毫无疑问,就目前这种情况来看,就算是马康不为诸葛亮打开城门, 荆南的刘磐也必然能够有别的办法进入襄阳,他代表的本来就是刘琦——最多, 就是浪费些时间而已。 但这时候打开城门, 毫无疑问是显示了马家的站队问题, 而刘琦也自然会因为马家的忠心,而给予马家的后人特殊优待。 傻子在知道真相后, 才会选择去帮蒯越。 马康经过马玄一番劝说之后,方才下定了决心。 …… 两日后的夜晚,马康带着诸葛亮来到襄阳南城, 以换防为由,撤下了在南城城门的士卒,准备换上了另外一批精锐的守城军士。 而这些守城军士,统统都是卫士署的人打扮的。 依马康的身份, 他行使此项权力并没有什么大的问题,但大半夜的来换防,令负责守城的屯长心中,多少生出了一些疑惑。 于是他请马康出示一下校尉常滕的调令。 虽然马康是城门令, 但按照道理来说, 换防的事情,都要由城中的最高军士长官来出具。 马康在荆州入仕几年, 但还是第一次干这种反水的事情, 被屯长要求出示调令的时候, 一时间有些呆了。 说那时,那时快, 却见诸葛亮突然大吼一声, 道:“奉刘益州和刘荆州联令,取下城防用以对抗外寇!” 说罢, 便见诸葛亮一指那名屯长:“不尊刘益州之令的,全部拿下!” 那屯长闻言大惊,急忙伸手拔剑, 却见诸葛亮身后, 两位卫士署的卫士上前,一左一右的将他制服, 手段之快, 效率之高, 令人叹为观止。 那屯长见自己被制住, 大为吃惊,刚要张嘴呼救,却见一名卫士从怀中抽出一面铜制符令,摆在他的面前,低声道:“你最好是别乱叫,若是真逼的急了,怕是你这条命当真就保不住了。” 那屯长见了符传,吃惊的长大了嘴巴,同时眼眸中露出了惶恐和惊惧之色。 可不管他的神情此刻有多么的复杂,可他确实如同那名卫士所言的, 不再出声了。 卫士署在刘琦的麾下,已经不是简简单单的一个探查部门,同时他还是一个隐秘机构, 负责替刘琦执行一下摆不上台面的事情, 在一定程度上来讲,他甚至立于荆州的司法三署之上。 拿下了城门之后,时间也差不多了, 马康和诸葛亮随即登高望远,看向远方。 等了没多长时间,便听南城的城外响起了一阵轰隆的马蹄声。 隐隐的还有火光涌起。 毫无疑问,那一定是从荆南长沙赶来这里接手襄阳的军队。 诸葛亮急忙转头看向马康,对他道:“仲常兄,请下令打开城门!” 马康扬声道:“开城!” 襄阳城门的吊桥被缓缓地放下了,同时城门也被打开,诸葛亮和马康再次下了城池,去等候那些即将入城的军队。 同时,诸葛亮的心开始剧烈的狂跳。 眼下只是打开了一个城门,但城内的驻守将领常滕,还有执掌襄阳的一众文武,都是蒯越和南郡大家族的人, 这稍后会出现什么情况,怕是谁也预测不到。 诸葛亮是聪慧,也多智,但他毕竟只是一个少年郎,他的一生还从来没有碰到过这样的情况。 很快,便见南面的军队来到了襄阳城前,为首的一名战将在火把的映射下,缓缓地打马向前,来到吊桥边上。 按战将的脸庞黝黑,身材魁梧,显得很是结实,他的面容棱角刚毅,英气十足。 只是乍一看,就能够瞧的出来,这是一位能征惯战的强将。 “哪位是诸葛先生?”来人的嗓音有些嘶哑,但声调却异常的高。 诸葛亮迈步上前,道:“末吏诸葛亮,拜见刘府君。” 那战将闻言,嘴角先是挑了挑,接着哈哈大笑。 “错了,错了,先生误会了,我非长沙的刘府君,本将乃是奉命南征交州的——黄叙!” 饶是诸葛亮智计高深,也断然没有想到来人居然是黄叙。 他惊讶的抬起头,看向那名青年战将,道:“黄将军不是奉刘益州之命,南下去攻交州了么?怎么会突然回了襄阳?” 黄叙摆了摆手,道:“且莫说旁的,咱们先去牧署,待定了大事,再详谈不迟!” 诸葛亮当即作为向导,引黄叙前往荆州牧署。 黄叙的兵马以极快的速度如尘,直奔牧署而去。 但他的动作这么大,又怎么可能瞒住负责镇守襄阳的常藤。 常藤当即点齐兵将,直奔着襄阳城的南门而来。 两方人马在襄阳城南北街道的正中心相遇。 一见面,双方当即摆开了阵势。 黄叙打马出阵,望向对面火光中的一众骑马的将领,最后将目光落在正中间的一名战将身上。 “常藤,可识吾否?” 黄叙虽然年轻,但也是荆州军的老牌将领了,常藤自然是认识他的。 “黄将军不在交州奉命征战,如何回了襄阳?” 黄叙哈哈笑道:“交州战事已毕,今奉前将军的军令,特搬师回襄阳,并奉命接管襄阳和南郡的防务,以抗东吴!” 常藤冷冷一笑,道:“黄将军说的好玄乎,你在交州,主公在司隶,南北相隔何止数千里,你说主公让你接管襄阳城的防务,有何凭证?” 黄叙慵懒的伸了伸手,便有身边的人将弓箭递上。 黄叙弯弓搭箭,一箭射出,那支箭正中在常藤战马的蹄子旁边。 战马受惊,抬起蹄子高声厮鸣了一声。 常藤也是吓得够呛,左右两旁的侍卫急忙上前将他护卫住。 “黄叙,汝要作甚!”常藤颇有些惊恐的高呼道。 “莫慌,莫慌。”黄叙懒洋洋地冲着常藤道:“你要看的东西,我就绑在了那支箭上,你自己捡起来看看就知道了。” 第八百六十三章 搏兔亦用全力 常藤心有余悸的看着战马脚底下的那支利箭,随后冲着身旁的侍卫使了一个眼色。 那侍卫急忙上前,将常藤战马脚下的那支利箭捡起来,送到了常藤的面前。 常藤伸手接过,取下了上面捆绑的缣帛。 只是大略一看,常藤的额头上就露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 因为且不论上面的内容是什么,但是右下角的地方,确实盖上了刘琦的益州牧大印。 这东西是没法造假的,一般也不能造假。 而那上面的内容,毫无疑问是让黄叙接管南郡所有的军务,以抗东吴。 常藤是南郡的校尉,平日里也有机会见识到刘琦亲手批写的军务公文,对于刘琦的字体,他还是能够认出来的。 这上面的字,毫无疑问就是刘琦所写的。 “常校尉,看清楚了吗?”黄叙不紧不慢地在对面喊话道。 常藤的眼珠子来回转着,他虽然是荆州的校尉,但在刘氏父子没有来之前,则是属于蒯氏私军的家将,后来也是蒯越当上中郎将之后,将他一手提拔起来的。 对刘琦,他自然是尊敬的,但在某总程度上而言,他其实更算是蒯越的人。 常藤抬头看了一下黄叙身后的兵马,心中隐隐估算了个大概。 数目不多, 想来是从南方赶回来的时候,为了赶路只是领了少部分的精骑人马, 主力军应该是还未到。 大概对彼此的实力有了一个衡量之后, 常藤方慢悠悠地开口道:“这封任命有诈……” “常校尉!”黄叙突然大喝一身, 声音极大,吓了常藤一大跳。 他后面的话也就顺势咽了回去。 却见黄叙一声吼完, 方才笑呵呵地道:“常校尉,有些话,你可得想好了才能说呀, 君侯曾对我说过一句话,叫做‘祸从口出’,在咱们这个位置上,一句话说不好, 那后果的凶险有时候可不是咱们这些人能担得起的,你明白吗?” 常藤让黄叙这么一吓唬,自然是不敢说这任命是假的。 因为这确确实实就是真的! 若是他说是假的,回头刘琦真要杀他, 蒯越恐怕也保不住他。 常藤的喉结一滚, 吞咽了一口吐沫,半晌后方才低声道:“恕某眼拙, 实在是看不出这份任命的真假, 且待某派人前往司隶, 向君侯求证,然后再做交割, 如何?” 常藤如此拖延, 不过是想派人去追上蒯越的人马,向他进行禀报。 至于后续该如何做, 那自然就由蒯越定夺,和他没有任何的关系了。 这样,既不得罪刘琦, 也不得罪蒯越。 但有些事, 常藤实在是想的太简单了。 政治上的事,岂能容你拖延片刻? 只见一直笑呵呵看着常藤的黄叙, 突然之间纵马而上,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奔着常藤冲去。 常藤还在那边用商量的口吻和黄叙喊话, 却万万没有想到, 黄叙已经冲到了他的面前。 在奔驰的过程中,黄叙已经拔出了腰间的长剑! 一刀诡异的白色银光划过,常藤的人头已经从颈上被割了下来。 那颗人头在空中划出一刀弧线,最终“咕噜噜”的滚落在了地上。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却听黄叙一声暴怒:“本将奉前将军之命接手襄阳防务抵御外寇!任命书上有前将军亲签之印,谁敢质疑?军情紧急!违令者,杀——无赦!” 话音落时,便听黄叙后方的士卒一同高举手中兵械。 “杀!” “杀!” “杀!” 那整齐的声音几乎响彻了半个襄阳城。 黄叙将长剑向前伸出,来回扫着在场的军士。 “哪个想造反?站出来!” 这一嗓子喊下去,无人敢再应一声。 不多时, 却听‘铛啷’的一声,有一名荆州兵将手中的兵刃直接扔在了地上。 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 缴械这种事情是能够传染的。 “铛啷!” “铛啷!” 一支支长戟和环首刀, 盾牌等物陆续被士兵们扔在了地上。 倒不是他们有多么听话,实在是黄叙本人的气势雄厚,逼迫人心。 而且, 黄叙在襄阳也比较有名,他是最早跟随在刘琦身边的年轻将领之一,备受重用,南郡的士卒大部分也都见过他,就算是没见过,也都听说过他。 黄叙缓缓地点头道:“这才是我荆州的好儿郎!” …… 只是杀了常藤一人,自然不足矣很快就掌握襄阳。 黄叙入驻襄阳之后,立刻调兵遣将,将城防和要害地方都掌握在自己手里,同时还让邢道荣去控制了襄阳的武库。 另外的一些望族亲信将领校尉,也被黄叙派人紧急控制住了。 同时,他还派人前往南郡各县进行通知,安抚地方。 黄叙勇谋兼备,该杀的杀,该抚的抚, 其雷厉风行的作风给了诸葛亮很深的印象。 这一忙, 就整整忙了一夜。 天色渐亮之时, 黄叙才有功夫跟诸葛亮说上话。 “诸葛先生, 若不是因为你协助打开城门,只怕襄阳没有这么快能够掌控在我的手中,君侯果然没有看错人……先生年纪轻轻,真是了得。” 诸葛亮被黄叙称之为先生,多少有些不适应,毕竟他岁数在这摆着呢。 他向黄叙行礼,赞道:“黄将军行事果决,弹指之间平定襄阳,这才让人佩服。” 黄叙摇了摇头,笑道:“我哪有什么本事,不过是个浑人,只是这些年受的挫折多了,又任性了好几次,被我爹和君侯变着法的教育……长记性了而已,哈哈哈哈!” 诸葛亮闻听黄叙说话有趣,他也跟着笑了起来。 “黄将军,您不是在南方平定交州么?这一次怎么?” 黄叙叹了口气,道:“其实也是凑巧,去年年底拿下南海郡之后,我与士燮军又交锋了几次,士家中人也是有主战和主降两派,士燮本人年老,心中一直权衡不定,君侯和荀公达看出士家不想久战,随暗中着伊籍为使者,前往说降,条件是依旧可以让士燮担任交趾郡守,不过交州其余诸郡官吏,要有君侯统一安排调度。” “士燮答应了?” 黄叙道:“士燮一把年纪了,没什么野心,他现在唯一的愿望,就是老死交州,当个太平郡守,偏安一隅,再说他心中也清楚,再这么打下去,他早晚也是死路一条。” 诸葛亮恍然地点了点头,道:“但是士燮投降的消息,一直没有传回来。” 黄叙道:“是君侯把消息暂时给按下了,他给我书信,让我暗中率兵返回桂阳,然后与刘磐制定时间,返回南郡主持大局,而刘府君则佯装北上,实则依旧驻守在长沙。” 诸葛亮恍然而悟:“我就说么,若是蒯中郎将和魏府君都北上助君侯破袁,单凭刘府君长沙的一路人马,如何能保住南郡和长沙同时不失,原来还有黄将军这一路奇兵。” 黄叙嘿然一笑道:“君侯跟刘磐说了,对付东吴,绝对不能大意,有多少本事,就得使多少本事出来,一点招都不能给对方机会,这一次我们也算是使出了十分的力了,接下来,就等江东军前来入瓮。” 第八百六十四章 周瑜袭楚 黄叙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占据了襄阳,随后他又令手下人随同诸葛亮去把庞统给放了出来。 庞统虽然早就知道襄阳会被刘琦拿下,但却没有往黄叙的身上猜。 黄叙的到来,让庞统和诸葛亮先前的猜疑顿时迎刃而解。 黄叙将襄阳的防务都彻底的掌握在手中之后,遂将诸葛亮和庞统请来,向他们二人征询防备襄阳的策略。 “二位都是君侯的师弟,亦是庞尚长和司马德操的学生,叙平日里读书少,经文学的更少,这出谋划策的事情,就有劳两位先生了。” 诸葛亮原先没见过黄叙,没什么感触,但庞统心中却有些诧异。 身在荆州,又是庞德公的侄子、刘琦的师弟,庞统平日里和刘琦麾下的诸将自然多少都是有些往来的。 对他们的脾气秉性,也知道个差一不二。 黄叙头些年,脾气秉性都是点火就着的主,而且还多少有些好大喜功,长沙之战的时候,险些还将自己陷了进去。 如今黄叙的性格能更改到这个地步,让庞统感到很是惊讶。 对于他们两个少年,黄叙也能这般执礼谦逊,在某种程度上来说,黄叙已经有了刘琦的一些风采了。 而且就黄叙进入襄阳的表现来看, 他也成为了一位名副其实的大将。 “黄将军,襄阳既定, 那眼下当如何应对江东来兵, 不知将军可想好了么?” 黄叙微微一笑, 道:“我能做到的,只是好整以暇, 严阵以待,剩下的该如何应对,就要看二位先生如何出谋划策了。” 和诸葛亮一样, 庞统对于黄叙称呼自己为先生,多少有些不太习惯。 但既然人家这么叫,他们也只能应着。 诸葛亮道:“其实亮与师兄在来之前,对此事已经商议过了, 依照我二人之见,对付周瑜,无疑是要内紧外松。” “如何一个内紧外松?” 庞统解释道:“南郡城内, 必然有周瑜的探报, 黄将军领命回了襄阳,杀了常藤,周瑜很快就会知道消息, 若此人真如君侯所言, 乃是一个多智多谋之人, 他必然能够猜到将军此来是为了对付荆州的宗族,但将军接下来若是停止整顿宗族内务,反倒是一心布置荆州的防务, 如此只怕会让周瑜心生疑惑,他会怀疑你回襄阳来的目地,就是为了对付他。” 黄叙了然地点了点头。 突然, 他猛然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叹息道:“前日除常藤之时, 我曾对城中的将士呼喊了此番回来是为了防备江东军,现在想想……唉,一时情急,岂不是泄露机密?” 诸葛亮笑道:“这点将军大可放心, 夺权之时所喊的理由, 不过都是为了找一个可以回兵的借口而已, 这点周瑜不会当真, 难道将军当着襄阳城将士的面,不喊防备江东军,专说是为了夺蒯中郎将的权力回来的?” 黄叙闻言一愣,笑道:“这倒也是……那具体该如何操作,还请你们两位赶快给某列个章程,我好如法行之。” “诺。” …… 蒯越离开了南郡之后,周瑜和孙策便兵分两路,一路往荆南,一路往南郡。 但是豫章郡与长沙郡接壤,却远离南郡。 唯独从江夏郡快速进兵,方可直抵南郡境内。 这几日来,周瑜一直因为这件事犯愁。 谷襦</span>  魏延虽然离开了江夏郡,至使江夏郡空虚,眼下发兵占据江夏全境,倒也不是难事。 但关键问题是,一旦占领了江夏郡,那南郡方面必然是有所准备,到时候再想进兵襄阳,恐怕就殊为不易。 但若是走快速行军的道路,只是拿下西陵城,不稳固己方在江夏的统治就去攻打襄阳,这对于周瑜来说极为冒险。 因为后方不稳。 但很快,周瑜就得到了南郡那边的回信,说是从荆南赶回来的黄叙,在襄阳诛杀了蒯越留下的留守校尉,同时罢免了一批蒯越执掌襄阳期间所任用的官吏,整个南郡境内目下都被他搅和的一片恐慌。 周瑜得到了这个消息之后,算是彻底的放下心来了。 因为他已经猜测出来,黄叙此番回军,就是奉了刘琦的命令整治南郡宗族, 将荆州最后一块权柄没完全在自己手中的地域,彻底收服。 如此一来, 那就说明自己现在加快进军, 应该是不会受到什么大的阻碍。 周瑜当机立断,立刻命令蒋钦和董袭两名战将为先锋军,率兵先入江夏,直接去攻占西陵城,他则是率领一万五千的后续部队随后就到。 蒋钦和董袭两个人的速度极快,他们整点兵马,逆流而上,直奔西陵城而去。 魏延带走了江夏大部分的兵马和战将,西陵城的防守非常薄弱,不到半日时间便被两人攻了下来。 随后,周瑜的大队人马抵达了西陵城,他在西陵城收缴了大批量的战船,然后继续顺江逆流而上,直奔南郡地界而走。 眼下南郡境内乱成了一锅粥,周瑜就是要速战速决,若是能够乘着南郡眼下内乱之际,一举拿下襄阳,对于江东来说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在西陵城稍作准备,周瑜的兵马就立刻顺江而上,直奔荆州的大本营——也就是心脏处的襄阳城而去。 …… 夜半十分,江东军的战船在襄阳附近的港口迅速靠岸,接着大军便按照周瑜的指挥,在董袭和蒋钦两名勇将的带领下,直奔襄阳东城而走。 借着夜色,周瑜依稀望见了远处那座巨大的城池,眼中兴奋的光芒愈盛。 好一座巨大的城关,说这是天下第一城也丝毫不为过。 一想到这座巨大的城关,从今往后就将属于己方,周瑜的心中就不由的感觉豪情万丈。 “襄阳,上流门户,北通汝洛,西连巴蜀,南遮七郡,东瞰吴越,真乃兵家必争之地也。” 周瑜暗自感慨了一番,随后看向董袭,吩咐他道:“派你手下的将士准备,稍后速去攀城!” 董袭随即领命,带人奔着襄阳城去了。 即使襄阳目下并没有什么防备,但周瑜依旧是不敢大意,毕竟这个地方被刘表和刘琦父子建设的太好了。 襄阳为于襄水之北,因而得名。 刘表刘琦父子在扩建襄阳城池的时候,充分的利用了比襄水更加宽阔的汉水,建城地址他们选在汉水由西向南转弯的河套处,使襄阳主城的城北和城东都紧临汉水,这样就利用河流构成了一道天然防御屏障。 至于城南则是背倚丛山,群峰耸立,向西逶迤二十余里,西面则为一狭长走廊,也在南面大山扼控之下,北面与樊城隔江相望。 如此坚城,傍山依水,形势险要,易守难攻,就算说它是“铁打的”也绝不为过。 第八百六十五章 我要去问问刘琦 董袭手下的军士已经来到城池之下了,他们搬运着云梯,悄悄地来到了城门处,并向着城墙上方竖立。 随后,便见一个又一个的士兵们嘴中咬着短刃,开始向着城头快速的攀爬而去。 他们以为他们的动作极为隐秘,但事实上,襄阳的城墙之上的严密程度,远超周瑜的想象。 包括防御的工事、器械、士兵,黄叙都已经安排的妥妥当当,就连他本人此刻都在城头上,注视着下方的一举一动。 看见董袭派来悄悄往城墙上攀爬的士兵,黄叙的眼眸中露出了几分凶狠的光芒。 他冲着身后的一名别部司马吩咐道:“让人往下扔滚石和擂木。” 还未等那名别部司马说话,便见诸葛亮从一旁站了出来。 “周瑜半夜派兵潜伏登城,没有大举进攻,其实也只是试探性的,毕竟半夜攻城并不符合兵家常理,若是我们用滚石和擂木大举还击,则周瑜定然就是知晓了我军有所防备,万一他撤出了襄阳地界,则我军前功尽弃,依亮看来,还是先乱箭退之,不要暴露我军实力为上。” 黄叙略一思考,遂点头道:“有理。” 随后, 便听襄阳城上方, 有人高声呼喝道:“有人攀城!有人攀城了!” 在一众人的呼喝声中,便见襄阳的城头又有无数的箭雨向下射了下来, 直奔着那些攀爬城头的士兵们的天灵盖招呼。 随着城头上的弓箭声响起,那些攀爬城头的士兵们便一个接着一个的跌下城头,而后续的士兵见城头上有了准备,则便不再上前, 他们只能是撤了云梯, 然后回撤到远离襄阳城的地方,望着远处的城头,等待后方的进一步指令。 襄阳城的情况,自然也是落在了周瑜的眼中。 不过这事儿跟他大致猜想的一样。 襄阳目下的事情再多, 那毕竟也是刘琦的首府, 想要用这种简单的方法就攻克,根本不现实。 随后,便听周瑜吩咐左右道:“让董校尉领着他的人撤回来吧, 咱们明日再集中全力攻城!” …… 周瑜抵达了襄阳的时候,孙策那边则早就已经抵达了长沙。 但是和预想不一样的是,率兵前往南郡的刘磐在中途折了回来并加固了长沙的城防。 刘磐加太史慈,这对组合本来就令江东军忌惮……可事到如今,战事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孙策也只能是派兵强攻长沙。 但经过刘磐和太史慈精心设防的长沙城,哪里是那么容易就能够攻陷的? 数日之间,孙策发动了不下十次进攻,但都被刘磐和太史慈打退。 长沙城这些年来, 也赠筑了不少。 因为荆州方面已经研制出了三合土, 故而襄阳和长沙这样的巨大城池,其城墙的防御能力已经是大大增强, 比之后世的砖城强度, 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长沙城是荆南的中心,布局防御也非比等闲, 长沙目下是双城墙的布局, 有内城和外城两城, 而长沙的外城比较特殊, 建筑面积较大,并不只是囊括城门一处, 而是在内城的外面又筑了一座城,像是一个‘回’字形一样。 内外两城均为三合土制成的土城, 且都有护城河拱卫。护城河水来自湘水分支,水自城西南引入,出护城河入另一分支。内城城墙高约四丈,护城河宽三至五丈不等,水深一丈有余。 在这样强大的防御工事面前,孙策军攻城的难度可想而知。 但孙策乃是孙坚之子,面对困难他也不会服输。 孙策指挥士兵们疯狂的向着长沙城进攻,江东军的士兵们也确实悍勇,面对如此坚固的城墙, 他们奋勇鏖战,不畏死亡, 打起仗来和不要命一样。 其实刘磐和太史慈依靠外城是完全与孙策的兵马有一战之力的。 但他们二人却没有这么做。 外城和内城的距离,对于他们而言不过是在方寸之间,当初刘琦鼓励刘磐花费大人力和大量的资金修葺外城, 不是让他以外城为最终屏障死守来用的。 利用外城来消磨对方的锐气,同时保全守城一方的有生力量,这才是建立外城的最终目地。 孙策军连续攻城二十日, 花费了无数的心血殆尽,付出了巨大的伤亡,终于夺取下了长沙的外城。 但事实上,刘磐若是想要继续死守,是完全可以继续死守的,但他偏偏放弃了。 刘磐和太史慈的举动,给了江东军无限的希望。 他们将近二十日的流血牺牲没有白费。 可是,当江东军的将士们顺利进入外城,打算在长沙城内掀起一阵腥风血雨时,他们的士气又由最高点一下子跌落到了最低。 里面并不是长沙城的主城区,而是又有一道高大的城墙,和外城一样的城墙坐落在了他们的面前。 也就是说, 先前所有的努力和牺牲, 必须要再来一次! 他们必须要再付出一次代价,才能够拿下这座城池。 有的时候,打击对方的士气,不只是击败他们那么简单。 让对方先品尝到胜利的果实, 然后再将他们从高处狠狠的推下去,或许比正面战场的击溃来的更有效。 巨大的落差有时候会使人一蹶不振。 看着长沙城的内城,孙策气的牙牙痒,他纵马来到内城的吊桥之下,大声呼喊,要与刘磐单挑搦战。 但刘磐怎么可能中他的计? 别说是刘磐了,就是善于斗阵的太史慈,此刻也不会吃孙策这一套。 无奈之下,孙策只能指挥兵马继续向内城进攻。 若是外城不拿下,或许时间一长孙策就会选择退兵了。 这可不符合刘琦一开始的战略初衷。 但是如今长沙的外城失陷,在这种情况下若是让孙策撤兵,他是决计不会同意的。 刘磐让出了一道城墙,换来的,是孙策的泥足深陷。 当然,江东军的战力在那摆着,刘磐和太史慈不敢轻视,而且内城是他们守卫长沙的最后一道屏障,虽然是以有心算无心,但此时此刻,他们的压力同样很大。 双方就这样,在长沙城下展开了一场腥风血雨的战斗。 …… 荆州的事情,在蒯越军行至鲁阳的时候,就被他本人得知了。 当得知后方的变数之后,蒯越第一时间做出的反应,就是要回兵荆州。 他也不知道他此刻回荆州的目地是什么? 是为了保全自己的家族利益? 或是为了保卫荆州不受江东军侵害? 或是保卫自己的心血不受? 不知道…… 他唯一知道的,就是他必须要回去。 但是很显然,刘琦已经做好了准备。 赵云与甘宁,两员大将率兵前来鲁阳军中,奉命督促蒯越快速行军北上。 从赵云和甘宁抵达鲁阳的那一刻,蒯越心中就完全的明白了。 刘琦这是早就安排妥了,不允许自己拒绝或是不尊! 一种五味陈杂的感觉一瞬间涌上了心头,让他有些不能呼吸。 但他不得不随同赵云和甘宁一起走。 他要去见刘琦,当面问一问他,为何刘琦要这样对待他! 第八百六十六章 诸葛斗公瑾 南郡,襄阳城。 周瑜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居然会被人给算计了,而且还是算计的这么彻底! 刚刚抵达襄阳的第二日,周瑜就想组织兵马向襄阳发动进攻。 但这个时候,襄阳城那边派来了一位使者,名叫诸葛亮。 对于这个诸葛亮,周瑜也听说过他的名字,好像是琅琊诸葛氏的后人,来到荆州之后,成为了庞德公的弟子,也就是刘琦名义上的师弟。 但也就仅仅如此而已了。 说白了,在周瑜的眼中,诸葛亮是一个年轻,有背景……但未必有能力的青少年。 这样的人来当使者,自然是不会太受周瑜的待见。 诸葛亮来到了周瑜的帅帐,向周瑜表明了己方想要与周瑜和谈的诚意。 诸葛亮此番前来,姿态一开始很高,他向周瑜表明,刘琦现在北面协助朝廷抵御袁绍,而江东孙氏是荆州的盟友,在目下这种天下大乱的情况下,他们乘机袭击刘琦之后,是不是有些太没道义了?着实是没有什么信誉可言。 诸葛亮说的话,确实非常有道理, 但道理在政治和军事上, 是起不到任何作用的。 周瑜轻描淡写地避过了诸葛亮的指责,他说正因为荆州是江东的盟友, 所以荆州的后方出现了变乱,他江东军身为盟友,自然有义务来协助刘琦镇守荆州,以免后方出现什么重大失误, 影响前线的战事。 至于襄阳城, 待日后刘琦打败了袁绍之后,江东方面自然会还给他的。 饶是诸葛亮城府颇深,听了周瑜如此不要面皮的话语后,也禁不住有些恼怒。 他向周瑜拱手告辞, 说自己需要回襄阳, 跟主将黄叙商讨一下,再做定夺。 周瑜微笑着告诉诸葛亮,自己将在两日后就要攻城, 让他好好跟黄叙商量清楚了,可别有所疏失。 听了周瑜的话后,诸葛亮的脸色当时就变了。 诸葛亮走后,周瑜手下的将士们问他为何不杀诸葛亮祭旗,然后挥师攻城。 周瑜叹道:“襄阳城目下虽然空虚,又有内乱,但城廓实在是坚实高大,我们若是逼迫的太狠, 让襄阳城内的人军民一心同抗我军, 回头就算是拿下了城池,损失也一定很大, 眼下对方既然肯派使者来, 就说明襄阳城内内部不稳,我当乘着这个机会, 通过诸葛亮去乱黄叙的军心, 你们看着吧, 诸葛亮回襄阳后, 明日太阳落山之前,诸葛亮必然会再来咱们的军营, 那时候,他恐怕就不是这个态度了。” 果然如周瑜所料, 第二日申时末,诸葛亮代表襄阳城再次出使到了周瑜这边。 这一次诸葛亮的态度比起第一次,则明显谦虚了许多。 他跟周瑜进行交涉,陈述荆州目前是出现了一些内部的问题,但都是荆州方面自己的问题,通过南郡各级官署和地方宗族的沟通,是可以完全自我内部消化解决的,不劳周瑜大老远的过来操心费力。 但周瑜很显然不会认可荆州方面的话,况且他来的目地主要是为了侵占土地, 怎么可能就这么撤兵回去? 当下,诸葛亮便与周瑜进行磋商, 说荆州方面愿意为周瑜提供金帛,军械,白瓷, 蜀锦等珍品,用以作为周瑜这次出兵的军需,作为他的辛苦费, 还请周瑜能够接纳。 周瑜并没有答应诸葛亮退兵,但同时也没有答应诸葛不退兵,他说会考虑诸葛亮的建议,但要求荆州方面将物资全都送到他的大营中。 而且周瑜提出了一个巨大的数额。 这个数额之巨,饶是以襄阳的富庶恐怕也承受不起。 诸葛亮听了之后没有说话,表现出了非常为难的态度。 周瑜见状,当即表示若是诸葛亮不答应,他则将在次日攻城。 诸葛亮见状,便还是勉为其难的说回去同黄叙商量看看。 周瑜这是在试探诸葛亮。 若是对方不答应,那么就说明对方完全没有诚意和谈,只是在襄阳城中暗中整兵备战……若如此,周瑜绝不会放诸葛亮离开 但若是对方答应…… 那己方可以得到大批的财货物资且不说,更重要的是,这些物资如果能不间断的从襄阳城的库府向着己方的军营中转移, 城中的军民不可能不知道。 如果这样的话,则襄阳城内的士气就会大幅度的降低, 而城中的乡绅和豪强也会猜到, 襄阳的官署对己方已经是低头认输了…… 那个时候,襄阳城内想不出乱子都不行。 又往后一日,襄阳城中,有运输队向江东的大营中,运送了一大批的白瓷和蜀锦,同时还有很多的美酒和果品,用来犒赏三军,而负责和谈的诸葛亮果然又再次随车队一起来了。 诸葛亮向周瑜诉说了己方的诚意……说周瑜先前开出的价码实在太高,襄阳城内根本出不起,因此希望能够折个中。 另外,调度如此大批的物资需要时间,但为了表示出己方的诚意,他在襄阳时曾恳请黄叙让他先押送一批财货出来送给周瑜,并赠予美酒,希望周瑜能够退兵五十里,后续的物资定会陆续抵达。 周瑜自然知道己方的条件襄阳做不到,但为了能够钓住对方,他应承会自己的考虑一下,但坚决不退兵。 在这件事情上,诸葛亮却是异常的坚定,他与周瑜在帅帐内争的面红耳赤,大致意思是自己已经向黄叙做下了担保,若是周瑜不退兵五十里以示诚意,回头黄叙必然会杀了诸葛亮,然后放弃和谈。 诸葛亮在帅帐内跟周瑜争执了许久,最后双方达成共识,周瑜在接下来的五日,每日撤兵十里,但同时襄阳方便要不断的向周瑜的答应输送物资和军需。 诸葛亮这才放下心,返回襄阳。 诸葛亮若是不做此表现,周瑜对他或许心中会有一些猜忌,但是如今诸葛亮如此与自己据理力争的谈条件,周瑜的心反倒是安定了下来。 …… 接下来的五日,每一日荆州军都会从襄阳给周瑜送来大批量的财货,同时诸葛亮也都会随军前来,与周瑜探讨一下关于下一步的事情。 周瑜心中暗笑诸葛亮傻,但面上还是要与他仔细磋商,据理力争。 两人有时候争的面红耳赤,但周瑜却是乐在其中。 直到第五日的时候,襄阳方面停止了往周瑜那边运送物资。 许多江东士卒大早上就守在辕门口,向着西方翘首以待,看看荆州军今日会运什么来。 但从早上等到午时,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周瑜心中也有些疑惑,不知为什么,他的心中莫名的生出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他当即点齐军队,前往襄阳城,摆出一副准备攻城的架势。 但是当他抵达襄阳城的时候,周瑜和江东军的将士们都有些懵了。 城门之上,军士林立,城墙上严阵以待,杀气森森,一看就是荆州军将士打算与死守城池与自己拼命的节奏。 周瑜见状,心中大为不解。 荆州军若是真要一开始就与己方鱼死网破,那为什么还要让诸葛亮为使者,来自己的营中与自己会谈了不下七次,同时还白白赠送给了己方许多财货物资,这不是自找没趣么? 他们到底是想干什么? 第八百六十七章 周瑜的恐惧 就在周瑜疑惑不解的时候,突听城墙之上,一道清脆的声音遥遥传来:“周将军可在城下?” 周瑜顺着那声音望去,看到的,是一脸自信笑容的诸葛亮。 他竟然也站在城头。 此时的诸葛亮,不论是气质还是状态,与前几日和周瑜磨嘴皮子的时候相比,都大为不同。 此时的他,手持一白毛羽扇,身着白色长衫,头戴纶巾,腰背挺直,嘴角含笑,神态自若,竟然有些让人望之却步的感觉。 周瑜的目光变得有些深沉,同时心中开始‘咯噔咯噔’的加速跳动。 这与他前几日见过的那个人完全不同。 如果说,现在城楼上的诸葛亮不是装的,那就说明他前几日跟自己的交涉时是装的! 周瑜稳定心神,在侍卫们的护持下,拍马来到阵前,望向城上,高声道:“诸葛贤弟,今日如何没来吾营中?你我先前商量好了,你按约定的数量,每日送辎重与我军, 我军每日后撤十里,怎么五日不到, 你就不守约定……反倒是不来了?” 诸葛亮呵呵一笑, 对着周瑜喊道:“公瑾恕罪, 只是我昨夜与黄将军商讨,觉得此番周都督背信弃义, 擅自进兵入我荆州境,违背盟约,天人共愤, 此乃大不义之举,若是我等一味屈膝逢迎,委实折却了大汉强军的名头……既然周将军打定主意背盟,那我们襄阳军民, 也只是能玉石俱焚,与城池共存亡了!” 周瑜听了诸葛亮的话,不由哈哈大笑:“你们南郡之人, 真是好生有趣, 既是已经有了殊死抵抗的念头,为何反倒是连续七日给我军又是送财货,又是送美酒果品?白白便宜了我三军将士……送完了礼, 反倒是要与我死拼, 这等愚蠢之事, 普天之下,实在是找不出第二个人来了。” 诸葛亮闻言并不气恼,他只是一边轻轻地摇摆着羽扇, 一边笑道:“承蒙公瑾教诲,亮一定好生反思,力争以后不犯。” 周瑜见诸葛亮不恼, 心中不由大感惊奇。 就在这个时候,却突听城墙上又传来一个声音:“阁下就是周将军是吧?真是久仰大名了, 我家前将军对周将军极为推崇,赞将军乃是当世少有的青年名将,今日一见果然是俊杰人物,风姿卓越, 难怪我家君侯会这般看重于周将军……” 周瑜听到这里, 脸上的神色有些闪烁不定。 刘琦看重自己, 这是什么意思? 自己在豫章郡任都督的原因, 不就是让刘琦轻视他们江东军么? 周瑜现在心中不敢肯定是不是黄叙在跟自己虚张声势,因而面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依旧道:“承蒙前将军看重,周瑜感激不尽……攻城!” 随着周瑜的命令下达,江东军方面的攻坚部队当先走了出来。 在蒋钦,董袭,徐盛,凌操等四人的指挥下,江东军的攻坚部队扛着云梯,快速的向着襄阳城的城西冲了过去。 黄叙冷冷一笑,一挥手…… 就见襄阳城的城头上,强弩兵出现在了城墙的垛子旁边。 他们并不着急射杀敌军,只是摆好了姿势,静静的等待黄叙下一个军令下达。 黄叙并不着急,因为他对襄阳城的城防有信心。 天下第一坚城,怎么可能在周瑜第一日攻城就会陷落? 当周瑜的军队行驶至护城河旁边时,黄叙终于下令:“放!” “突!” “突!” “突!” 锋利的弩箭从弩器的膛上离弦,直奔着下方的江东军士卒射去。 荆州军的弩器的犀利天下闻名,在守城战中更是可以占据绝对的优势。 江东军第一排的士卒在冲到了护城河便之后,还未等将肩膀上的云梯放下,便被迎面的一波箭雨射中,随着‘噗通噗通’的声响,第一排的江东军士兵几乎有一半人都落在了护城河之中。 但前排士兵的阵亡都是正常的事情,自古攻城的一方,在作战时怎么可能会不付出代价?特别是江东军此刻要拿下的,还是赫赫有名的襄阳城! 江东军的士兵们盯着箭雨,踩踏着同伴们的尸体,拼死来到了城墙之下, 在众人的注视下,开始在城下设立云梯。 一架架的云梯被立在了襄阳城的城头,而城墙上的荆州军, 则是用巨石和擂木向下轰砸。 谷淉</span>  更恶心的,是荆州军已经在城头竖立大锅, 熬好了金汁用以城防。 用金汁当做城防的守备工具,是刘琦交给黄叙的,既能解决士兵们长期守在城中大小便的储存问题,同时金汁因为是污秽物,所以当中的细菌很多,伤兵一旦被金汁淋到,就算是不死,救回去怕也是活不了多久了。 荆州军的守备严密也在周瑜的预料之中,不过通过荆州军的防备手段,周瑜也能够看出来对方的人数其实并不多,若是没有高大的襄阳城墙作为屏障,周瑜敢保证,三日之内,他必然可以攻克襄阳。 但即使是现在这种状态,周瑜相信,凭借自己己方将士的实力,十日之内,也必可以拿下襄阳城! 因为对方守城的兵力实在有限。 就在周瑜心中暗自估算时间的时候,一名斥候急匆匆地跑到了他的身边。 那斥候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对周瑜道:“将军,出大事了!” 周瑜此刻正全神贯注的盯着远处的襄阳城头,心中正在分析局势,闻言道:“出了什么大事?” 那斥候气喘吁吁地言道:“江夏那边,西陵城被荆州军又重新夺回来了,而境内投降我军的那些县城,此刻已经是望风而倒,又重新归附到了刘氏……” 那斥候的话还没等说完,周瑜的脑海中便是‘嗡’的一声巨响,一股急火攻心,至使他从马背上向后栽倒过去。 “将军!” “都督!” 周瑜呲牙咧嘴的躺在地上,任凭左右的将士将他从地上搀扶了起来。 西陵城失守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的后路没有了! 周瑜气喘吁吁地看向那名斥候,嘶哑着道:“是哪个夺了咱们的城池?” 那斥候低声道:“是、是魏延!” “魏延?” 周瑜不敢相信地看着他:“魏延不是已经去了司隶么?咱们暗中出兵的时候,他的兵马都已经行至南阳郡北境了,如何会突然又杀了回来?” “这、这……事关魏延的情报,绝对无误,只是属下也不知道,魏延已经行军至北方,却还要大老远的突然折回到江夏郡……不知道啊。” 周瑜将脸深深的埋入手掌之中,开始自己的捋顺这件事。 那个诸葛亮……居然把自己算计的死死的! 他来与自己谈判,又送自己物资,拖延了自己数日攻城时间……原来是为了等魏延杀回江夏! 魏延回江夏,绝不可能是得到了襄阳的告急,因为他抵达南阳郡北境的时候,己方都没有动兵的苗头。 这说明魏延这次出兵回兵是早有预谋的。 难道说,刘琦一开始就算定了自己回来襄阳,所以才做出了这样的布局…… 前后夹击,将自己一网打尽。 还有那个诸葛亮,他給自己连送了七日的辎重。 黄金,铁器,蜀锦,瓷器,美酒……什么名贵的好东西都有……就是没粮食! 这不就是早就算计好了,要前后夹击,用最快的速度拖死自己么? 想到这,周瑜不由浑身哆嗦。 势危矣! 第八百六十八章 周瑜南逃 “都督!都督!您怎么样?” 正沉浸于自我懊悔中的周瑜,被身旁吕范的声音给带回了现实当中。 “都督,出什么事了?”吕范看见周瑜终于清醒了一些,顿时松了一口气。 周瑜想通了个中关键之后,长舒一口气,缓缓的坐起身来,他转头扫视了身边的人一圈,最后将目光落在了不远处,那个刚才向自己通禀西陵城被袭击的斥候。 “不许。”周瑜短短的说了两个字。 能够当斥候的人,一般都是精明能干的,而且非常善于察言观色。 周瑜虽然只是说了短短的两个字,但那斥候也明白了他话中所蕴含的深意。 周瑜这是告诉他,‘不许乱说’。 “诺!”斥候字正腔圆的回复了周瑜。 周瑜随后又看向围绕在他身边的那些将官,道:“周某无事,你们都去前线督战吧,毕竟战事要紧……子衡,你且随我到后方歇歇。” 吕范自然是明白周瑜是有话要跟他说,随即应命。 他亲自搀扶周瑜上马,两人一同向着后方打马而行。 周瑜此刻没有时间去关注前方的战事了,他对吕范陈述了斥候给自己做的回报。 吕范也不是一般人,他听了魏延率兵返回江夏之后,心中也和周瑜产生了同样的念头。 “若果真如此,那说明刘琦早在去司隶之前,就已经打算对周都督动手了?” 周瑜脸色不善地点了点头:“刘琦早就对我有防备之心,从未曾以我年轻而轻视于我,此等人物……真是太过可怕。” 吕范此刻也意识到了什么,他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都督,魏延夺下了西陵,阻断我们的归路,同时也断了我们的粮道,而襄阳城急切难下,黄叙和诸葛亮深沟高垒,足可镇守十日以上,但我军的粮草可没有那么多啊……现在进不能进,退又无路可退,而且后方归路被荆州军夺下的消息恐也瞒不了三军将士多久, 一旦消息传开, 兵无战心, 恐一月即溃!” 周瑜头疼的捂住自己的额头,道:“这也正是我心中忧虑之事……更何况如今不光是我们,伯符亦在长沙, 恐他那边此刻也陷入了苦战,稍有不慎, 就会有性命之虞, 我们这是自己走到了绝地中来了。” 吕范的两只手来回搓动着, 眉头深深地皱起,开始沉思。 少时, 方见他慢悠悠地开口道:“都督,眼下之计,若是能够打下襄阳, 对我们来说或许还有退路, 但若是打不下襄阳, 只怕三军将士皆死无葬身之地。” “子衡的意思, 是撤兵?” 吕范摇了摇头,道:“现在要是撤也晚了, 魏延已经在后方阶段了我们的归路,我们现在是深陷荆州……黄叙和魏延既然是敢布这个局,那想来他们应该就不怕我们会突破重围。” 周瑜长叹口气。 第一次出兵, 想不到就陷入了这种窘境。 他本以为自己可以打赢刘琦,一举扬名天下, 但不曾想到事到如今出现的居然是这样的情况。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周瑜缓缓地开口道:“进也不行,退也不行, 事到如今只有改道南下,方可有一线生机。” 吕范听到这, 便对着周瑜长长作揖,道:“都督所言甚是,眼下之计,也只有率兵南下了,奔长沙而走,与少将军会和共同往益阳撤退,或许才能脱离此险境。” 谷婏 周瑜额首道:“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 …… 经过了一日的防御战,襄阳守军打退了周瑜的军队。 随后,黄叙就一边清点伤亡人数,一边暗中派人出城,去打探周瑜军的动静。 第二日,斥候返回了襄阳城,向黄叙和诸葛亮禀报周瑜的情况。 依照斥候的回报,周瑜目下已经令三军将士在襄阳城附近的山林中砍伐树木,大批量的制造云梯和冲车等攻城器械。 知道了这个消息之后,黄叙遂对诸葛亮道:“看来周瑜这一次是真的急了,他是准备一鼓作气,将襄阳城彻底攻克,看来江东军的下一次攻势,颇不好对付了。” 诸葛亮轻轻晃动着白羽扇,面带微笑地摇了摇头:“黄将军,以亮看来,咱们应该是等不来周瑜下一次的攻城了。” 这话说的让黄叙很是诧异:“为何?” 诸葛亮缓缓地站起身来,遥望着厅外的天空,道:“周瑜这是欲盖弥彰, 他若是真想攻城,就断然不会让我们轻易发现他的动作, 而相反的, 他若是不想攻城, 他则一定也不会轻易让我们看到他不让我们所看到的……” 说罢,诸葛亮转头看向黄叙:“只是一夜时间,咱们斥候所打探出来的情报,将军觉得当真可信么?” 黄叙恍然地拍了拍脑门:“若非先生说明,我还真就是糊涂了!那周瑜这是要往江夏撤?” 诸葛亮摇头道:“周瑜要离开南郡,必然是因为知道了魏延返回了江夏,此时他若是原路折返,将军率兵背后夹击,其军势必溃……如我所料不错,他应该是想南下去孙策那边,两军会和,共同突围至益阳。” 黄叙重重地一拍桌案:“既如此,我择日出击,牵制住他,绝不能让周瑜得逞!” 诸葛亮却道:“不着急,眼下还不是出兵的时候,毕竟周瑜军势犹在,若是逼急了,拼死与我军一战,实非上策,依亮之见,当务之急,是赶紧派人先去江陵,巩固城防,周瑜眼下最缺的是粮食,只要能不让他得到粮草供应,就不怕治不住他,从襄阳往长沙,存粮最多的地方就是江陵,周瑜只要拿不下江陵,那他定然无计可施。” 黄叙闻言松了口气,道:“这点你放心,江陵乃是南郡第二重镇,我早就派人去接管了……至于你那个庞师兄,这段日子你一直没见到他吧?其实是我派他去江陵协防去了。” 诸葛亮见黄叙已经想到了这一层,甚感安慰。 “若如此,则周瑜此番断无生路。” …… 果然如诸葛亮所言,周瑜表面上派人砍伐树木制作攻城器械,实则是令三军将士收拾行囊,准备南下去往荆南。 等襄阳城的将士们反应过来的时候,周瑜的兵马已经是人去营空了。 他们一路南下,直奔长沙而走,期间路过江陵县,想要攻打县城补充粮秣。 但令周瑜和吕范没有想到的是,江陵县在庞统的安排下,早就已经布置好了严密的防御工事。 这里的兵马是不多,但江陵乃是三面环水之地,而且又是南郡第二大城池,这些年被刘琦修葺的也极为坚固。 历史上的曹仁驻守在江陵,与周瑜鏖战一年也未曾失守,足见其地理位置的特殊与坚固。 周瑜见江陵城防严密,若是要打必将耗费时日,恐得不偿失,无奈之下,只得放弃在江陵补充粮秣的计划,继续南下奔长沙去了。 第八百六十九章 蒯越认罪 司隶边境,刘琦的帅帐。 这段时间以来,荆州军与袁绍军的战斗日渐频繁,因为袁谭率领十万大军前往兖州,故而乘着袁军分兵的当口,刘琦开始大规模的向袁军发动进攻。 虽然袁军依旧是在不断的渡河,但文丑和沮授的接连失利,令袁军渡河的速度受到了很大的阻碍,同时在渡河期间因为荆州军的进攻,袁军的损失也很多。 但相对的,袁军依仗着人数优势,硬生生的将刘琦的进攻势头给扛了下来。 随着汇聚到南岸的士兵人数愈多,刘琦方面的压力也开始逐渐增大。 这结果也是必然的,虽然已经给了袁绍很多的打击,但对方的兵马优势依旧,所谓一力胜十会,也就是这个道理。 随着袁军渡河军卒数量的大幅度增长,再主动采取进攻就有些不切实际了。 刘琦与荀攸,徐庶等人商议过后,决定将大营后撤,在司隶北境的尸乡驻扎了下来。 这里是通往雒阳的咽喉要道,刘琦只要额守住这里,就可以阻拦住袁绍南下的步伐。 至于袁军什么时候会产生巨变……刘琦估计,最少也要一年的时间。 毕竟河北的底子还是很厚的,虽然袁绍这次倾巢出兵极大的动摇了河北的根基,但想让他的后方出现问题,肯定要做一个长久的准备。 所以,刘琦在撤往尸乡之后,便命人在此修葺防御工事,并建立了一座坚固的土城和四座大寨,每一座土城都立在通往雒阳的要道上,彻底封死敌军大规模进攻雒阳的路线。 同时,他派人运送了一批霹雳车和连弩给函谷关的徐荣和张辽送了过去,让他们死守关隘,不论如何,都不能让袁谭的军队越雷池一步。 接下来, 就是等待袁军狂风暴雨的攻势了。 也就是在这个当口, 蒯越和赵云一起来到了刘琦的面前…… 帅帐之内, 刘琦和蒯越彼此对望,谁都没有说话。 半晌后,突见蒯越跪倒在刘琦面前, 高声大呼:“前将军!君侯!何薄于我蒯家?!” 这一声呼喊声,内中蕴含的悲切之意格外浓重, 犹如一个击鼓鸣冤的弃妇, 让人听着心中有一股很不舒服的意味。 刘琦没有说话, 他只是低头摆弄着桌案上的简牍,皱着眉头似乎在琢磨着什么。 按照蒯越预先之所想, 他当着刘琦的面跪倒在地,以他的身份,刘琦应该是会亲自起身搀扶他起来的。 但现在, 刘琦却只是任他跪着。 刘琦这么一操作, 蒯越顿时有点不会了。 突然间, 一声清楚的声响传到了蒯越的耳朵中。 紧接着, 又是一声脆响。 蒯越疑惑地抬起头,看到的, 是刘琦将桌案上一卷又一卷的简牍扔在了他的面前。 “告你蒯家逃税的……” “告你蒯家隐匿人户的……” “走私屯粮……” “不执行摊丁入亩……” “强抢民女……” “杀人……” 随着一声又一声的简牍落地之声,蒯越在一路上想要对刘琦呐喊的冤屈台词,此刻竟被刘琦生生的噎回到了肚子中。 面对满面寒霜的刘琦, 蒯越有点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大概连续扔了三十多卷简牍之后,刘琦方才停下, 然后慢悠悠地道:“好威风啊……杀人占地,不纳税钱, 强抢民女,私圈死士, 你们蒯越真是比黄巾军还厉害!” “君侯,蒯家冤枉!” “冤枉?” 刘琦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自己看看简牍上面的内容,有理有据,查证属实,且都是各级官吏实名举报,你冤什么?好!你要是觉得冤,那我就好好的顺着这些证据往下查……若是查证完了,有一件不属实,我给你磕头赔个不是,行不行?” 蒯越闻言大惊:“这,断然不可。” “断然不可?”刘琦微笑道:“别啊,万一查实了呢,你怎么办?” 谷鬎 一句话,只把蒯越打击的楞在了当场。 “查实了,你把族中犯罪者的脑袋,挨个切下来给我送来……你敢吗?”刘琦慢悠悠地继续道。 蒯越深吸口气,摇头道:“越……不敢。” “哼!”刘琦重重地一拍桌案:“刚一见面,你就跟我扯着脖子喊冤?你冤什么?你哪冤?被你蒯家祸害的人多了去了,他们都过来跟我喊冤,我若是挨个理会,你现在差不多都得死一千回了吧?” 刘琦的话句句在理,可蒯越心中就是不服气。 自古以来,当政者与宗族之间的关系就是这样啊!这天下间,哪个宗族没有特权? “君侯,这天下之间,做过这些事的望族, 可不止我蒯家……别说是整个荆州了,便是南郡, 就数不胜数。” “啪!” 刘琦随手扔在蒯越面前一份简牍……一份空白的简牍。 “是么?还有哪些人?你写吧, 写出来我挨个找他们算账,写出一个, 我抵你蒯家一项罪,你写吧……跟那些举报你家族的官吏一样,实名写。” 蒯越顿时愣在了当场。 他浑然没有想到,刘琦居然跟他玩这一套。 这……怎么写?又如何能写? 沉默了半晌之后,却听蒯越低声说了一句:“没有。” 刘琦站起身,走到了蒯越身边,低声道:“常藤是谁?” 蒯越似乎一下子想起了什么,忙道:“君侯!常藤被黄叙擅杀,襄阳城被黄叙派兵私据,此乃大逆不道之罪……” “我问你常藤是谁?”刘琦冷冷道。 蒯越道:“常藤乃是襄阳军中的驻城校尉……” “他有何资历,可守襄阳?” “此人颇有韬略,善于用兵,故而……” “你怎么知道他颇有韬略,善于用兵?他打过哪些胜仗,你说来给我听听。” 蒯越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你离开襄阳之后,周瑜率兵入境南郡,意图袭取襄阳,你可知道?” 蒯越道:“越不知道……” “幸亏你不知道,不然的话,我会以为你故意留下个废物驻守襄阳,与周瑜里应外合,谋取南郡。” 蒯越闻言大惊:“君侯,蒯越从无背主之心……” 话还没等说完,却见刘琦突然一转身,直接一脚揣在他的胸口上。 蒯越直接被他踹到在地,捂着胸口喊疼。 “襄阳啊!那可是襄阳!我刘氏的首府,黄叙为了抵抗江东,不得已杀了他……他若是真有本事,和黄叙打个有来有往,我也算是你挑了个有能耐的人……结果呢,他让黄叙一招就给杀了,就一招!你找这个么废物镇守襄阳,镇守我的首府!?哈哈哈……你居心何在啊?” 蒯越让刘琦一阵连珠炮的问话,问的是哑口无言。 刘琦是算计了他,但是一切的事实也都摆在眼前……他没有理! 用人唯亲,不算是什么过错,但前提是这个人要是不出纰漏还好,一旦出事…… “越有罪。”蒯越重重的一个头磕在了地上。 刘琦坐回到了座位上,胸口上下起伏,显然气的不轻。 他闭起了眼睛,慢悠悠地道:“若是换成别人,如此祸害我的基业,我早杀了他,你明白么?” “越……多谢君侯宽恕。” “异度,出了这事,你已不适合待在南郡了……明白我的意思么?” “蒯越,愿意听从君侯的一切调遣。” 第八百七十章 徐庶大逆不道 蒯越离开了刘琦的帅帐后,仰头看向天空,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他矗立许久之后,转过头望着刘琦的帅帐好一会,最终摇了摇头离开了。 蒯越走了之后,徐庶带着卫士署的军报来向刘琦禀报军务,一进帅帐,看到的就是满地的狼藉——诸多的简牍被扔了一地。 而刘琦, 则是正蹲在地上,一卷一卷的收拾。 徐庶见状吓了一跳,他急忙冲上前,蹲下来帮着刘琦一同捡地上的简牍。 刘琦扭头看了他一眼,慢悠悠地道:“不去干正经事,跑到这来跟我收拾东西?” 徐庶抱起了一摞简牍,起身放到桌案上:“谁说帮主公收拾东西, 便不算是正事了?” 刘琦闻言笑了:“你何时也变的这般巧言令色起来了?跟张允学的?” 徐庶淡淡一笑, 没有反驳申辩。 因为他知道,刘琦是在开玩笑,况且就算真是巧言令色的人,又能如何? 张允和蔡勳在刘琦的大营中巧言令色是出了名的,但也没见刘琦有多讨厌他们。 相反的,蒯越平日里在人前一副忠臣事主,一丝不苟的形象,可到头来还不是被刘琦给收拾了? 很多事情,并不能光看表面。 “末将刚才看到蒯中郎将了。”徐庶突然开口道:“他在君侯的帅帐外站了好久之后,方才离去。” “心里不痛快,感觉有天大的委屈,觉得我对不住他。”刘琦似笑非笑的将简牍放在桌案上,道:“也不怪他会这么想, 实在是他心气太高,又是我刘家父子在荆州立足的元老……学会倚老卖老了。” “不过蒯中郎将非寻常之人,更是心气高傲之辈,君侯跟他说了什么, 才能让他心甘情愿的接受这个现实?” 刘琦捡起地上的简牍,开始到桌案的旁边整理。 “接受什么?他根本就不可能接受,只是被我逼迫的没办法了,他这心中的气儿怕是一时半刻都顺不了。” 徐庶闻言,沉默了。 “蒯越毕竟是咱荆州军中,最早的一位中郎将,又是南郡高门,且本人智计高深,当年又对君侯父子有想从之情,君侯难道真想对付他?” “我对付的不是他,我只是想要我需要的东西而已。”刘琦淡淡道:“当然了,他若是能想通透,一切好说,以后主从还是主从,但他若是想不明白……” 说到这的时候,刘琦没有继续往下说话。 他只是从桌案上拿出了两卷已经准备废弃不用的简牍,用力扯开,然后走到帐篷内燃烧的火盆旁,将简牍扔进去烧掉了。 看着从火盆中的慢慢升起的烟,刘琦低声道:“这个天下不破不立,旧日制度所积累的弊端实在是太厚了,一定要重新完善才行。” 说到这,刘琦转头看向徐庶,道:“一个国家,最基本的构成是人,豪强和贫民,自古皆有之,王侯将相凌驾于普通百姓,这本也是无可厚非,但是当绝大多数人都活的不好,甚至没有生路的时候,那么上层的豪强和望族又可以支撑多久?咱们大汉现在为什么这么乱?元直你心中应该比我更清楚。” 徐庶笑道:“这些大事,都是君侯这般的英雄人物需要考虑的,徐某所考虑的,只是怎么辅佐君侯做到君侯想做的事。” 刘琦微笑着看向他:“那你打算做什么事?” “末将请命,今夜去找蒯异度谈谈。” “哈哈,你倒是真能替我操心,好,你去吧……带着酒去。” …… 当天晚上,蒯越一个人在帐篷内喝闷酒。 他喝的很多,而且是一个劲的猛灌自己。 却也难怪,他这心里实在是不舒服。 “中郎将如何在自饮?” 蒯越闻言惊诧地转过头看向帐篷口。 谷盁 徐庶捧着一坛美酒,正站在帐篷口,瞅着里面的蒯越。 “是元直啊?来、来来!进来坐。”蒯越打着酒嗝,冲着徐庶招了招手。 徐庶进了帅帐,在蒯越的对面坐下,他上下打量了蒯越几眼,道:“中郎将喝醉了?” “醉什么醉!你这不还专门带酒来了吗?来来来,陪我喝点!”蒯越很是爽朗的邀请他。 徐庶也不客气,直接打开了他带来的美酒,为蒯越满上,同时也给自己倒了一爵酒。 两人也不多说,端起酒爵对饮而尽。 蒯越砸吧着嘴,道:“不容易啊,不容易。” 徐庶擦了擦嘴,问道:“中郎将说什么不容易?” 蒯越望着徐庶,赞赏地道:“我如今落到了这步田地,你还能来此与我喝酒,真是难得……唉,换成平日里,那些对我趋炎附势,百般谄媚之人,如今对我怕是躲之不及了。” 徐庶为蒯越倒满酒:“在徐庶心中,中郎将一直都是那个中郎将,你我虽然交往不深,但对于中郎将半生之所为,徐庶还是颇为敬佩的。” 蒯越闻言乐了:“你在吹捧于我?” 徐庶摇了摇头:“以今时今日之地位,中郎将或许应该吹捧于我才对。” 蒯越闻言一愣,接着哈哈大笑道:“倒也是。” 两人一边聊一边喝,又喝了一会之后,却听徐庶突然问道:“中郎将,你觉得你冤么?” 蒯越端起酒盏长长地喝了一口:“不冤!” 徐庶闻言乐了:“中郎将对我没说实话?” 蒯越轻轻地摇了摇头,道:“有什么不说实话的!我都到了如今这个地步,又有什么不敢说的?嘿嘿,蒯某虽然没有君侯那般胸怀天下,但也非一般人可比,君侯心中之所想,胸中之所含,我自然也能揣摩出一二的……我若是在君侯的位置上,我也会这样做……这个天下,被望族豪强所累,积毒太深,若不破毒,岂有安泰之理?” 徐庶没有想到蒯越居然能说出这般话:“既然中郎将知道君侯之意,那您为何还会……” “我明白归明白,但我终归是那毒瘤中的一人,徐元直,你要知道,我自幼在蒯家长大,如今又承兄长基业,做了蒯家家公之位,我蒯氏一门四百七十余口,若是算上附庸附户,何止数千?我明白君侯之所想,但我必须要为蒯氏一门多做打算。” 徐庶闻言,暗自叹息不语。 蒯越放下了酒爵,苦笑道:“但我终究不是君侯的对手,他雄才大略,胜我十倍!我败了,败的不冤。” 说罢,又是一爵酒仰头而尽。 徐庶又为蒯越斟酒,道:“其实,中郎将心中不甘,不过是因为从今日起,蒯氏一门在荆州的地位和殊荣,恐不如当初,但您应该想想,这又何尝不是大势所趋呢?君侯有一统万邦之志,摊丁入亩的政策就已经显示了他推翻旧制的决心,蒯家适逢英主,正得其时,此乃家族腾飞之良机,中郎将为何不好好把握?” 蒯越苦笑着看向徐庶:“你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我蒯家可是有数百人呢!” 徐庶笑道:“不错,从今往后,荆州和益州的家族随着时间愈长,再无和朝廷对抗的本钱,但自古君为天,我等作臣的,受君主管制,不也是常理么?” 蒯越闻言不语。 “没有了私兵,没有了隐匿人口,没有了军械,不能称雄一方,但你毕竟是君侯的至交,同时也是当年支持君侯入主荆州最早的一位,日后君侯若真能一统万邦,四方来朝,蒯氏一门便是从龙之臣,代代高官,遗留青史,难道就真的不及称雄一方来的实际么?” 蒯越打着酒嗝,指了指徐庶鼻子,笑道:“你这话……大逆不道!” 徐庶拱手道:“中郎将恕罪,我只是将你们不敢说的话,说出来而已。” 蒯越紧紧地盯着徐庶,徐庶正视着他,目光不躲。 “中郎将,天下的望族世家,多了……可有哪些家族,千百年间,又能碰到辅佐出一个天子的机会呢?” 话音未落,却见蒯越的脑袋一沉,‘呯’的一声砸到了桌案上,接着便发出‘呼呼’的酣睡声。 徐庶见状一愣,伸手推了推蒯越:“中郎将?中郎将?” 蒯越却只是沉睡,根本叫不起来。 徐庶摇了摇头,缓缓地站起身,心中暗道:“老狐狸。” 第八百七十一章 袁绍临阵 次日,蒯越一大早起来之后,便来到了刘琦的帅帐。 这次见了刘琦,蒯越直接跪倒,诚恳的向刘琦请罪,详陈自己为了家族,利益熏心,放纵族中之人为非作歹, 以至于有今日之祸,同时,他愿意按照南郡诸官吏的举报,交出族中违法之人,给三署明正典刑,包括他自己在内。 这一次的请罪,在刘琦听来,非常的诚恳,没有丝毫的不满,也没有怨气,蒯越是发自内心的来请刘琦原谅自己。 不管蒯越的心中到底是怎么想的,但他能够在面子上做到这种程度,这对他来说,也算是非常的不容易了。 刘琦安抚了蒯越,同时告诉他,自己今后还会继续重用他,让他放宽心,现在当务之急是要战胜袁绍。 …… 两日后,袁绍南渡的大军开始向刘琦所在的尸乡土城发动了猛烈的攻击。 虽然是耗时多日,且损兵折将,但袁绍的主力兵将终于渡过了黄河,开始准备与刘琦决战。 但也就是在这个时候, 刘琦却不跟他硬拼了。 他依凭尸乡的工事作为基础,转攻为守, 对袁绍施行防御战策。 尸乡北面五里之地,袁绍一身精甲, 带领着一众精兵悍将,出现在了土城的对面。 与他同来的,还有十七万的河北精兵。 遥望着已经被刘琦派人守护严如铁桶一般的土城,袁绍的脸上露出了几分冷笑。 少时,便见他缓缓地抬起了手中的马鞭子,大声喝道:“生擒刘琦!” 河北三军齐呼:“生擒刘琦!生擒刘琦!生擒刘琦!” 一时间,三军齐呼,声动九天,势如猛虎。 刘琦站在土城内的城头,遥望着远处密密麻麻的袁军士兵,听着他们声动九霄的喊话,心下略有些疑惑。 “袁军这段时间损失虽不多,但也不少,真不知道这袁绍到底是做了什么,居然把他的兵马弄得个个如狼似虎,士气高昂?” 张允在一旁道:“卫士回报,袁绍连日来大犒三军。” 刘琦闻言不由笑了。 连续的损兵折将,最后竟然用这么一招来挽回士气,刘琦着实没有什么词可以准确的评价,最终只能是称赞了四个字: “还是有钱。” 张允听到了刘琦的话,遂道:“现如今的天下,谁敢跟君候比钱?” 很快的,便见袁绍军那边的先锋士兵开始向着土城的方向蜂蛹而来。 刘琦也算是久经沙场了,守城战他也打过不少,但这么多的兵将同时来攻,他还是第一次看见。 登高望远的看去,就见袁军的士兵们密密麻麻的向着己方的城池涌来,密集的人头犹如一个挨着一个得蚂蚁,让人后脖颈直冒凉气。 “霹雳车!放!” 刘琦一声令下之后,便见安排在城内的霹雳车在士兵们的拉扯下,开始将巨大的石块抛掷到天空。 “轰隆隆!” “轰隆隆!” 随着巨大的轰鸣声响起,便见数不清的石块从天空落向袁军的人群中,溅射起了一片片的血雾。 霹雳车的威力确实惊人,那漫天的石块给袁军士兵造成了难以想象的轰击。 同时,土城的城头上,由黄忠所指挥的强弩军开始向着临近土城的袁军进行扫射,一时间,箭落如雨,砲石乱打,强大的攻势给予袁军很大的伤害。 但河北军的装备相比于荆州兵不遑多让。 特别是弩器! “嗖!” 谷诲 一支利箭从敌军的军阵中射了出来,直接射中了一名在城头的荆州军士卒的喉咙。 紧接着,在两军的注视下,在荆州军的惊呼中,那士兵从城头一下子摔了下来,淹没在土城下方。 紧接着,很多的箭支也从敌军的军阵中射出来,虽然数量没有荆州一方向下射的箭多,却也让城头的士兵受到了损伤。 “是腰引弩!” 护卫们急忙保护住刘琦,拥簇他下了土城的城头。 刘琦的目光深邃,他望向城头上的黄忠,高喝道:“汉升,袁军之中有大将麴义,善用弩器为阵,此人可谓是你的对手,你要多加小心!” 黄忠也是头一次遇到可以用腰引弩在城下向城上反击的战法,当然这也是因为临时搭建的土城城墙太矮了,不足矣形成压倒式的防御体系。 听见了刘琦的呼喊,黄忠哈哈一笑,道:“有对手了?好事!” 说罢,便见黄忠从背上拿下自己的强弓,弯弓搭箭,带拎着弓弩军们一同向下方的敌军射箭。 黄忠箭无虚发,逢箭必中! 顷刻之间,死在他手中的袁军士兵就不下十余人。 但袁军士兵的攻势确实异常凶猛! 袁军士兵凭借着人数的优势,用一部分牺牲使大队人马冲到了土城的下方,虽然做出了牺牲,但是刘琦的箭砲攻势却等同于被对方瓦解了。 刘琦重新登上了城内的塔楼,向着远处观望,查看袁军的动向。 “河北军士,不但人多,而且单兵作战能力还是很强,特别是由袁绍亲自指挥,与沮授和文丑等人指挥,大有不同……是我小瞧了袁绍。”刘琦默默地嘀咕道。 霍峻守护在刘琦的身后,听了他的话,也是眯起眼睛来,仔细观察袁军的战法。 此时,敌军的先锋军已经杀至了土城的城下。 “竖云梯!” 随着袁军士兵们的一声声高呼,高大的云梯被架在了土城上,而袁军士兵们则是开始疯狂的向着城上涌。 “让沙摩柯,许郸,许沂,甘宁带着南蛮营和荆武卒统统上城,无论如何都要挡住袁军的这波攻势!”刘琦下严令道。 “诺!” 刘琦已经看出来了,袁军的攻势开起来杂乱无章,但一定是做过深思熟虑的,袁绍在战前一定是做了不少的功课和准备。 这一仗对他来说,不是试探,而是毕其功于一役的死战! 若是这一仗赢了,他就可以直捣黄龙进逼雒阳。 但相反的,刘琦若是拦下了袁绍的这一波攻势,怕是他在短时间内,就再难组织起像这样的攻势,战争将进入漫长的对峙期。 袁绍想要速战,但刘琦需要对峙! 这一仗至关重要。 所有的力量都要使用上! “那是什么?” 随着荆州军士兵的大吼,却见土城的下方,一排排的袁军士兵们坐在地上,双脚踏弦,用腰力将一张张大弩撑开。 而他们的后方,是大将麴义正在亲自指挥! 麴义临阵经验极为丰富,他见己方的云梯已经架设上来,当机立断,冒着让己方腰引弩士兵被敌军发现的危险,让他们排列射弩,用以来支援攀爬城头的士兵。 “放!” 随着一声命令,却见携带八石威力的强弩在腰引弩士兵们的操控下,统一射向了城头。 这一波箭雨极为犀利,饶是以黄忠为首的一众射声锐士,也都被齐齐的压制下去,暂时没有还击之力。 而负责攀爬城头的袁军士兵,则乘着这个机会,向着云梯的上方冲去! 第八百七十二章 重回上风 借着这波攻势,已经开始有袁军士兵冲上了土城的城头,与荆州军在近处搏杀。 黄忠放下手中的长弓,抄起刀就要动手,但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典韦等人从他的身边冲了过去,向着那些袁军士兵杀了过去。 而后方的许郸和许沂亦是紧随而上,路过黄忠身边时, 却听他们二人道:“黄将军直管督城应战下方的敌军,上了城头的这些,我们来战!” 黄忠闻言这才安下心来,随后号令弓弩手继续向着下方的袁军人群中射箭。 他們首先瞄准的就是用那些腰引弩的士兵。 黄忠弯弓搭箭,瞄准对方矗立于那些腰引弩后方的主将,口中大喝一声:“中!” 随后便是一箭射出! 那一箭如同流星一般直奔着敌军中阵的麴义而去。 但麴义早就已经有了准备,他弯下身子……同时又有大盾士兵从左右围上,将麴义护持在正中。 随着“咚!”的一声闷响,黄忠一箭正射在麴义手下人举起的大盾上,箭支随即被弹开了…… 若是那些盾牌上来的不及时,麴义的命基本就被交代在这了。 但是适才被他聚集在一起,向着城墙上发射腰引弩的军士,此刻却没有他们的主将那般的幸运了。 “嗖嗖嗖!” “嗖嗖!” 很快,便见那一批使用腰引弩的袁军士兵们纷纷中间被射倒在了地上。 麴义在盾兵们的保护下,缓缓的向着后阵退去,他从盾牌的缝隙中注视着远处城头上的黄忠,眼眸中爆发出了凶狠的光芒。 震耳欲聋的鼓噪声响起,城头之上, 典韦,许郸,许沂,甘宁,沙摩柯,羊栈岑狼等步战悍将率兵与袁军近身肉搏血战。 “杀!杀死这些胆敢来犯境的狗贼!”荆州军高呼着,拼命的向着袁军砍杀,士气很盛。 袁军虽然靠着适才一波强弩和人数优势,在一时间占据了战斗的主动,但一旦近身肉搏,荆州军的优势便被显露了出来。 袁军都是北方士兵,论及身体素质是比南方士兵要强一些,但荆州军的装备、训练程度、经验等方面,却都比袁军要高出一个档次,特别是在战意上,南军不输北军! 由典韦为主将的这支荆州军,此战就是报着一命换一命的念头在打的。 你给我一刀,我也不闪就还你一刀,你刺我一戟,我就照样还你一戟。 面对袁军的庞大军团,看荆州方面没有一名士兵崩溃或是退缩, 他们大声呼喝着“大汉威武”“大汉威武”……然后就拼命的向前冲去,哪怕前方就是死亡! 典韦最为勇烈,他挥舞着两支大戟,站在城头的最中央,用力的将那些爬上来的士兵们横扫下去。 在他大铁戟的左右横扫之下,只要是进入到他攻击范围内的袁军士兵,无一不是被取了性命,身体如同风筝一样的向着城池下方跌落。 荆州军的城头虽然只是看着有一时的陷落迹象,但很快就在三军将士们的浴血奋战之下,重新扳回了颓势,并赢得了主动权。 袁绍看到这这种情况之后,不由大为震怒。 适才还是甩着鞭子,一脸悠然自得的他,脸上有些挂不住了。 他看向身边的颜良和文丑二人道:“立刻派遣诸将,继续强攻!加派兵将登城……” 还未能说完,袁绍的话头便一下子止住了。 他眯起眼睛看向西方。 谷沠 颜良顺着袁绍的目光也向身后望去。 却见不远的地平线上,一支骑兵队伍隐隐约约的出现在了河北将士们的视线之中。 那支骑兵的速度极快,在阳光的映射下,个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的增大,并以极猛的势头向着袁绍的中军冲了过来。 而另外一面的东面,沮授也看到了和西面同样的情况。 西面的是以吕布为首的并州军,跟随他的还有魏续,宋宪,郝萌等人。 东面方向,则是刘备和赵云,马休的联军,同时关羽和张飞也在他的身边助阵。 从两个方向袭来的骑兵队伍人数都不是很多,和庞大的袁军相比,数量根本不值一提,但重点在于,这两只队伍都是精锐,同时带领这些骑兵的战将也都是万中无一的猛将。 袁绍冷冷言道:“刘伯瑜倒是有心了……让张郃,高览二人即刻率领本部兵马,分别去阻挡两方的进兵!” 张郃与高览二人,各自率领万余袁军将士,以及一众袁军校尉、别部司马,分别向着两方杀了过去。 土城之中,霍峻看到两路兵至,兴奋的对刘琦道:“君侯!吕布和刘备、赵君的分兵到了!” 刘琦也看到了两路兵至,满意的点了点头。 不得不说,时机拿捏的刚刚好。 “只是……”霍峻在刘琦身后低声道:“只是这两路兵马的人数不多,不知能否起到牵制的作用?” “兵不再多,在精,而且一军之中,以将为胆……吕布,关羽,张飞,赵云,高顺,这几个人所统领的兵将,在整个大汉朝都找不出可以与之相敌的组合。”刘琦很是自信地道。 果然如同刘琦所料,虽然袁军派出张郃和高览两支重兵分东西两面去阻挡来兵,但似乎根本不能起到阻挡的作用。 “轰!” “轰!” 以吕布高顺,关张赵等为首的军队,如同两只猛虎,狠狠地刺入到了袁军的袁军之中,劈波斩浪一般的向深处刺去……袁军与之交战,竟无法阻挡。 吕布在并州狼骑的策应下,方天画戟挥舞当空,力道浑厚,每一击之下都必有死伤,在其手下袁军中不论是什么官阶的军校,无一合之人。 高顺的陷阵营稳扎稳打,在外围逐渐推进,作为吕布前军的后应,为他们扫清后路。 而另外一边,刘备和关羽在后方清除敌人,而张飞和赵云联手,则如一黑一白的两条蛟龙一样,盘桓交错不间断的杀入敌军的中阵。 枪矛并举,勇不可当,袁军中无一人可以挡住这两个人的冲锋势头。 张郃与高览也是河北名将,但是眼看着对方的将领一个个都是这般悍勇,皆有些心惊胆裂之感。 此等能征惯战的将军,若是放眼河北,最多也不过就是能找出颜良和文丑两人,张郃与高览都不够格。 但是眼下,荆州军方面只是派出了两波左右突袭的支援部队,其中就能有这么多的猛将协同作战……对方的实力之高,着实有些超乎袁军一众将校的想象。 “放箭!放箭!射死他们!”袁军大吼着。 “冲啊!冲!突破他们的军阵!”荆州军也在进攻的同时大声吼叫着。 袁绍终究还是低估了刘琦一方的战力。 吕布和刘备两军,虽然人少,但却早就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在以吕布,赵云,张飞等猛将的带领下,刘氏一方的骑兵以极快的速度刺破了层层的屏障,直抵对方防备军的中阵,与那些防备军在中军的将校交手。 吕布一马当先,在宋宪和魏续的护持下,直接冲到了距离张郃的不远处! 第八百七十三章 一泻千里 “杀!” 吕布看见张郃,一声虎吼直冲天际,坐下赤兔马以雷霆之势直奔着张郃奔跑过去。 张郃昔日也与吕布交手过一次,虽然短暂,却也知道吕布的厉害。 论及统兵临阵,武技马战,张郃自认为差吕布太多了。 若是换成颜良和文丑,或许会不顾生死, 主动率兵上前与吕布会战,但张郃坚决不干。 他果断的采取战略性后撤,同时,传令以盾兵和弓弩手为防御主体,抵抗吕布的进兵,只要吕布不靠近,就没有必要主动发动进攻,只等吕布兵开进到己方的防守范围内,再进行军事性打击。 当然,张郃并不指望单凭一个防御阵型就可以拦住吕布,在第一波盾兵之后,他同时又布置了一道盾兵和弓弩手的防线,用以继续阻拦吕布的进兵,同时他还派人去向后方的中军调遣援兵,增加己方在东面的防御筹码。 吕布是勇猛,他麾下的兵马也好战,但张郃这种类似于缩头乌龟式的打法,让吕布有些头疼,自己都已经冲到了他们大阵的边缘了,对方却依旧稳如泰山……这种对手最是让吕布无奈。 张郃这边, 稳守住了袁军大军的右翼,但可惜的是,左翼那边的高览和张郃的打法明显不同。 高览采取的是主动迎击的策略,而且他本人还是亲临战阵。 高览在河北军中的地位极高,虽然不如颜良文丑,但相较于性格较为稳健的张郃……喜欢冲锋陷阵,带领麾下的将士们多立功勋的高览,更得袁绍的看重和将士们的期待。 “杀!”高览大吼着,长矛挥动,带领着骑兵队与对方的兵马正面相抗,他极为善于调动将士们的战意和士气,连杀数人之后,由带领一支彪军直冲到了最前线,身形如虎,无人可挡。 “拦住他!拦住他!”前阵的张飞大叫着,一边指挥将士们向上冲,一边向后退去。 张飞平日里好战,粗暴,但这并不代表他是一个莽夫,相反的, 张飞是一个非常聪明且能看透实势的人,在不发脾气的情况下,他在战争上的策略性高的让人感到害怕。 “拦住他!拦住他!”张飞一边大声吼叫着,一边作势慌张的打马向后退去。 高览此时已经看到张飞的身影,大吼着冲上,所有袁军骑兵跟在他的身后,向着张飞之所在声势震天地杀了过来。 张飞的嘴角挂着笑,把高览的队伍战线拉长,让他的前军在冲锋过速之下,与后方的军队渐行渐远,以求达到高览出事时,前后两军难以及时呼应。 高览正向着张飞冲去,突然之间,侧面的一支队伍打开,那支队伍的后面,赵云带着几十名马弓手冲着高览杀去,那些马弓手对准高览一众就是开弓放箭。 箭如暴雨! 高览没有来得及防备,匆忙间挥动长矛,连连拨打,仓促之间,他从马上摔了下去! 身后的士兵赶忙冲上,抢了高览就向后撤离。 与此同时,赵云纵马快速冲出,挥动着兵器带着军兵猛冲追去。 张飞则是从另一个方向反向杀出,致使高览的前军大乱。 高览在撤退的时候,仍旧不服气,他喝令手下的兵卒将他放下来,然后命人带来战马,翻身上马要重新临阵与对方决战。 但就是这样一个任性的动作,断送了他。 高览刚刚上了战马,便见赵云已经冲到了他的面前。 还未等高览做出反应,赵云的长枪在他眸中银光一闪,便已经将他从战马上挑了下来。 谷嚇 高览临死之前,都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甚至连杀他的人长什么样子都没有看清,就这样稀里糊涂的被赵云一枪刺死了。 高览战死,直接影响到他身后将士们的战意,荆州军乘机向前,在其军中打出了一个缺口,将士们直入其阵,对其军的军士展开疯狂的砍杀追击。 张飞纵马上前,与赵云并肩直冲,一边追击敌军,一边感慨道:“可惜了可惜!就差这么一步,不然这功劳岂不就是俺的?” 赵云一边打马速行,一边道:“同是为国建功,何分彼此?” 张飞闻言,不由哈哈大笑。 …… 西线的高览阵亡,对整个战局的影响非常大,甚至直接影响到了东面的战局以及袁绍中军的指挥。 高览在河北是地位超卓的大将,平日里以勇著称,他阵亡的消息在河北军士兵中间一传开,顿时令整个战场的袁军士气一泻千里。 就这样,袁绍军从上午战到下午,又从下午战到晚上,始终难以攻破刘琦所设立的防线,同时还损兵折将,损失了不少的人马。 直到天黑无法再战之后,袁绍才无奈的下令撤兵。 这一场仗下来,整个土城的城头被打的七零八落,荆州军方面的防御工势被摧毁了将近一半,阵亡的将士极多。 但是相比于荆州军一方,袁绍军的士兵的折损更大,光是校尉级的军尉,就折了十个,而往下的司马,曲军侯,屯长等将官折损的人数更多,普通士兵伤亡极大,一时半会尚还统计不出。 但最重要的,是袁绍军的大将高览阵亡,这对于河北军来说,是一个巨大的损失。 也因此,被袁绍花费巨资重新鼓舞起来的三军士气,再一次跌落到了谷底。 袁军的高层心中都明白,今日这一仗打完之后,短期内是别想再组织一次像今日这样大规模且高士气的强攻了。 …… “高览死就死了,还祸及三军士气,端的无用!”袁绍在帅帐内气的掀桌子,左右的侍从急忙上前,将他踢翻的桌案重新立起,并收拾着地上的东西。 袁绍盛怒之下,左右诸人谁都不敢说话,唯有两个人敢于出言。 第一个就是田丰。 田丰站出班来,拱手刚要说话,却见袁绍猛然一抬手,指着他道:“我不想听你说话!” 田丰断然没有想到,袁绍会如此待他,尴尬的站在帅帐之中,不知该如何是好。 而郭图和逄纪则是在一旁冷眼观察。 审配站了出来,拉了拉田丰的袖子,示意他回去。 随后,便听审配道:“大将军,此战不胜,我军军需耗损严重,继续补充……只是眼下河北仓禀空虚,恐难再大批量的调集军需来前阵了。” 袁绍道:“正南,你回冀州,持我军令,从冀州和幽州的各大家族征调军需所用之物来前阵。” 审配闻言有些为难:“向各家征调军需……倒也不是不行,只是不能强征啊。” 袁绍道:“告诉他们,我若打下雒阳,岂能不回报他們?眼下支持粮秣军需给我,日后我军胜了,他们一个个都有泼天之功,岂是一点军需粮秣所能比的,让他们把眼光放远一些。” 第八百七十四章 荀彧来信 荆州军的土城内,没有受伤的将士们正在继续加固城防,而大队的医师则是开始在土城中四处走动,为伤兵们进行治疗。 刘琦在刘氏的辖境内开办了医署,以张仲景为医令,大力组建医疗队伍,当然承建医疗的队伍成本较高,荆州每年都要出很多钱来维持医署的运营。 但这些医师平日里也不是白养。 荆州和益州的医署面向民间出诊, 所有的费用收取标准由郡署统一设定,而医署的医官也是按月领秩俸,在一定程度上而言,这也是增加了一部分的财政收入,同时也能保证学医的人数,并将汉朝南方的医疗卫生事业推上了一个新的高度。 如今,医疗队伍扩展的优势也体现在了对外战争上。 大部分的伤兵都能够进行医治,并尽量提升伤兵们的存活率。 生命宝贵,战争年代,人命是最不值钱的东西……但往深层次去看看,正因为人死的太多,所以人其实也是最宝贵的。 当然,这样的做法也有另一个弊端,那就是有一部分重伤存活下来的人……例如那些断胳膊断腿的人,从此以后就成了残疾,严重的影响了日常生活。 但能够较大的保证伤兵的存活率,这对于整体的士气来说,也是一件大好事。 …… “呼~~!”典韦长长的呼出一口凉气,而他的身旁,正是一位医官将他胳膊上的箭拔了出来。 箭上有倒钩, 故而在拔出的时候, 会扯掉胳膊上的一大块皮肉,那种疼痛确实不是一般人能忍的。 正常人都会在拔箭的一刹那,大呼一声,或是咬牙切齿面带狰狞表情。 但典韦却只是呼出了一口气,这已经算是非常的不容易了。 那医官给典韦拔箭之后,又检查了一下了典韦的伤口,随后开始给典韦进行包扎。 而另外一边,刘琦在旁边关切地道:“典君的伤势如何?可严重吗?” 医官包扎完后,对刘琦道:“君侯放心,典君虽然中了一箭,但箭头射入的不深,只是伤了皮肉,仔细调养一个月,应该就没有大碍了。” 刘琦闻言深感欣慰:“有劳,有劳了……来人,赏。” 医官忙道:“不敢,此乃属下分内之事,何敢得君侯慰劳。” 刘琦笑着摇了摇头, 道:“典君是我的爱将,非比常人,这赏,你当得。” “多谢君侯。” 典韦在一旁见刘琦对他如此关心,心中很是感动。 侍奉明主,真乃毕生幸事。 少时,待医官走后,典韦遂对刘琦道:“君侯,营中受伤的将士们很多,你应该多去瞧瞧他们,某家这边无事,不劳君侯这般挂怀。” 刘琦想不到典韦这个粗糙的汉子,居然还能说出这么体贴的话,心下很是感慨。 他伸出手,在典韦的肩膀上重重地拍了拍,笑道:“你好好休息,我出去巡视一圈。” 说罢,刘琦便出了典韦的帐篷。 帐篷外,徐庶和荀攸两个人正在等着他,见刘琦出来了,二人陪着刘琦一同在土城各处巡视。 走了一个大圈,刘琦慰问了受伤的军士们,安抚他们并鼓舞三军的士气,最后,三人回到了刘琦的帅帐旁。 刘琦没有着急进去,他转头又看向土城的墙边,道:“陪我到城边在走走,看看修筑的怎么样。” 两人随即跟随刘琦去土城检验恢复情况。 谷犀 一边走,一边听刘琦问他們二人道:“两位先生,你们觉得,袁绍短期内会再派兵进攻么?” 徐庶没有说话,他只是礼貌的冲着荀攸点了点头。 荀攸明白,自己的年龄和资历都比徐庶老,徐庶这是尊重自己,先让自己来说。 荀攸遂道:“君侯放心,此一仗我军受的损失虽大,但袁绍受到的损伤怕是更多,依某之见,短时间内袁绍绝难组成像样的攻势,来与我军主力交锋,咱们好生固守,静待时机。” 刘琦看向徐庶道:“元直觉得如何?” 徐庶沉思着道:“君侯,末将也同意公达先生的意见,不过袁绍不会大举进兵,难保他不会有别的什么动作。” 刘琦停住了脚步,转头看向徐庶:“有什么话,尽管直说,不必特意拐弯抹角的。” 荀攸也道:“还是元直想的透彻。” 徐庶拱手道:“君侯,袁绍短时间内不会强攻,但是他若想打破眼下的这个僵局,必然会转移目标到汜水关那边,只要袁谭能够打破徐荣和张辽的防御,那袁绍就会对我们形成两面夹击之势,袁军的数量本来就多,一旦包夹之势形成,我军纵有通天之能,恐也难挽颓势了。” 刘琦道:“正因为如此,我才让徐荣和张辽一起前往,这两个人,一个年老持重,身经百战,一个年轻有为,有大将之才,再加上他们两人手中共计有三万兵马,还有刘子扬出谋划策……打败袁谭或许很难,但防守住汜水关,绝没有问题。” 徐庶低声道:“君侯还需小心,袁绍暗中从这里派兵,去暗袭汜水关之后。” 聪明人一说就通,刘琦恍然地一拍脑门:“不错,此事要防!元直提醒的对。” 一行人巡视完了土城之后,刘琦让徐庶替他安排人紧盯袁绍军,防备他派兵增援东方的袁谭。 等徐庶走后,荀攸对刘琦道:“君侯,末吏有点私事,想跟君侯单独谈一谈。” “公达有什么事,但说无妨。” 荀攸四下看了看,见左右无人,遂对刘琦道:“君侯,族叔荀文若近日屡番与我来信,劝我弃暗投明,改投其主曹操。” “劝你改投曹操?”刘琦闻言顿时一愣,后笑道:“论实力,论声望,论在朝堂中的地位,哪怕就是论与天子的亲疏程度,曹操哪一项能比得了我?荀文若让你投曹,岂不是自取其辱么?” 荀攸摇头道:“我了解我这位族叔,他是个明白人,他既肯让我投曹,想必是掌握了一些事情,一些我不知道的事情,但具体是什么他没跟我说。” 刘琦闻言笑道:“那公达是否想改换门楣呢?你若是想换,我不拦你。” 荀攸不动声色,只是向着刘琦拱手道:“君侯,末吏既然肯将这件事告知君侯,这就代表了末吏的心意了。” 刘琦哈哈一笑,伸手拍了拍荀攸的肩膀,道:“公达,你想要告诉我的事情,我知道了,你的忠心,我也知道了……荀文若再找你,你大可不必睬他,只管做你自己的事便是。” 荀攸道:“诺。” 雒阳之中的事,刘琦并没有告诉荀攸。 贾诩暗中操作的事情是机密,眼下即使是荆州军中,也只有以刘琦为首的少数几个人知道。 但通过荀攸描述,刘琦感觉到了,贾诩的行动确实有了效果,而荀彧给荀攸写信劝他改换门楣的原因,想来也是因为曹操那边应该是有了动作。 呵呵,袁绍来雒阳一趟,大汉十三州谁都不消停呀。 …… 与此同时,荆州方面,周瑜的兵马从南郡逃出来之后径直南下去长沙会和孙策,途中他想要攻取江陵,怎奈江陵有庞统镇守,一时半刻也拿不下来,而若是迁延的时间太长,后方襄阳的追兵到了,就会立刻让己方陷入困境。 周瑜不敢久留,只能迅速南下,沿途夺取民间的粮秣,用以供养军队。 他必须要迅速和孙策会和。 第八百七十五章 计诱孙策 “嗖!” 一声箭响,再次将一名东吴士兵从城墙上射了下去。 太史慈冷冷的放下手中的长弓,看着已经没有战意继续上攻的那些江东士兵,缓缓的将手中的长弓放了下去。 内城之下,到处都堆满了江东军士兵的尸体,而剩下的士兵,因为长沙城内的坚固防守,已经丧失了锐气, 不敢继续往上冲了。 太史慈长长的喘了一口粗气。 他因为过于疲惫,此刻握着长弓的手都不由开始发抖了。 他缓缓地将长弓放在身体的侧面,眯起眼睛望着下方的江东士兵,嘴角挑起了一丝不屑的笑容。 “鼠辈敢上城否!” 这话说的极为狂傲,若是换在正常的情况下,江东军的士兵們早就一拥而上,再攀城与其作战了。 但此刻他们没有。 连日的攻城,连日的奋战,但刘磐和太史慈,却让他们难以寸近于长沙内城。 士气没了,任凭对方怎么说,他们也就无所谓了。 孙策在后方看的直咬牙,恨不能亲自攀上城头与太史慈一战。 仿佛是看出了孙策的意图,孙策身后的徐盛急忙拉住他,道:“少将军,切不可冲动,这长沙的内城比外城难打太多,咱们还需从长计议。” 孙策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城头上的太史慈,咬牙切齿道:“退兵!” 随后, 江东军便向后方撤去。 江东军撤离了之后,太史慈终于忍耐不住,手掌一松, 便见长弓落在了地上。 紧接着,便见他直勾勾的载到下去,躺在城头不动弹了。 旁边的士兵们见状顿时大惊,距离不远的刘磐也看到了。 他吓了一跳,心中暗道难道是刚才与对方鏖战时,太史慈受了暗伤? 刘磐急忙跑向太史慈,俯身在他身边,低声道:“子义,子义……你怎么了?” 话还没等说完,便见躺在地上的太史慈稍稍抿了抿嘴,然后发出一阵“呼呼呼”的打鼾声。 刘磐见状一愣,然后无奈的笑了。 “唉,原来是累的睡了……也是,他已经两日都没有合眼了。” 说到这的时候,却见刘磐也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感觉很困。 但他却不能睡……至少在太史慈醒来之前,他不能睡。 “府君,要将太史将军抬回去休息吗?”有一名侍卫上来问道。 刘磐摇了摇头,道:“不必了, 去拿被来。” 不是刘磐狠心看着太史慈在这睡在城头, 这是太史慈自己的选择。 就算是再累,太史慈若真想回去睡,他也完全可以做到。 他就是特意这么做的,防止江东兵若是杀个回马枪,太史慈可以第一时间加入战斗,以防不测。 …… 孙策撤兵之后,立刻找来麾下诸位校尉,别部司马等,召开会议商讨进兵的良策。 按道理来说,若是早知道长沙这么难打,江东军或许就不会硬打了……他们早就撤退了。 但是眼下的江东军已经深陷泥沼。 仗打到这个程度想要退,是完全不可能的。 谷墇 而毫无疑问,让江东军彻底沦陷到长沙战场的原因,是刘磐和太史慈放弃了外城,给了江东军一个希望,让他们觉得长沙完全可以轻易攻克。 但事情并不像他们想的那么顺利。 “报!” 就在孙策与众人商讨如何攻占长沙的时候,一名侍卫匆忙跑了进来。 “少将军!周都督派了一名使者来!说是有要事向将军禀明!” 孙策听说是周瑜的使者,急忙召他进来。 那使者奉周瑜之命,来向孙策禀报,说是周瑜已经中了敌军之计,目下深陷荆州境内,眼下正朝荆南而来。 他请孙策不要再进攻长沙,而是转兵回益阳,为周瑜打出一条退路,保江东军士卒能够顺利出逃。 听到这个消息,孙策以及他麾下的诸将都慌了。 大将周泰听完那使者所言,惊讶的看向孙策,道:“少将军,刘琦竟有这般能耐,竟然能算到我们会来偷袭荆州,还设下计中之计,围困我军?” 孙策的脸色极不好看。 本来拿不下长沙,他就已经够窝囊的了,如今得到了周瑜的消息……不但是连城池拿不下,甚至还有损兵折将,大伤元气的危险。 “啪!”孙策一掌用力地拍在桌案上,气急败坏地道:“刘伯瑜枉称名士,行事居然这般诡诈,端的可恨!” 徐盛道:“少将军,眼下不是计较刘琦之所为,当务之急,是要兵撤益阳,以免荆州各路兵马到来,使我军大有损失才是!” 孙策点了点头,道:“事到如今,也只能是作速撤兵了。” …… 孙策的兵马向东而撤,将已经拿下的长沙外城,又双手奉还给了荆州军。 刘磐一开始有点不敢相信,没有派兵追击,直到孙策撤兵五十里外后,他才派兵重新驻守了外城,然后派人去仔细打探情况。 当得知孙策确实是撤兵了之后,刘磐的第一反应,就是派兵追击孙策。 棒打落水狗的机会,谁都不想错过。 但就是在这个时候,长沙学宫的庞德公亲自登了郡守之门拜访。 庞德公乃是刘琦恩师,更是长沙学宫的五经从事之首,刘磐不敢怠慢,急忙接见。 见了刘磐,庞德公只是随意的寒暄了两句,然后就给刘磐奉上了一封书信。 刘磐疑惑的接过庞德公的书信……上面的内容是:若孙策撤兵往益阳,请刘磐和太史慈不要率兵追,只请两人分兵,留刘磐镇守长沙,太史慈率领一般人马北上,渡湘江往北阻挡周瑜去路。 看了这封书信,刘磐大惑不解,道:“眼下孙策离我们近,周瑜离我们远,况且周瑜那边有黄叙和魏延两路人马追击,我们这边不打孙策,反倒是舍近求远,是何道理?” 庞德公笑呵呵地道:“老夫只通经文,不晓军事,这书信乃是老夫侄儿从江陵托人送来,至于原因为何,老夫就不知道了,至于该如何行事,刘府君自行斟酌便是。” 刘磐又低头看了看书信,道:“这是庞统写的?” “是。” 刘磐不解地道:“这个庞统,打的是什么主意……子义,你觉得如何?” 比起刘磐,太史慈的脑筋更为活络,也异常精明,而且他的性格之中,本身就带有几分狡猾,对于这种阴谋诡计,太史慈在理解程度上,能够比刘磐更深入些。 “此计可行,府君和末将可分兵行事。” 刘磐闻言奇道:“你也认同庞统的计策?他可还年轻着呢。” 太史慈笑道:“末将是对计不对人,在末将看来,这计策应是正中孙策之弱点。” “孙策的弱点?”刘磐有点不明白了。 太史慈道:“我们若是派兵追孙策,或许能够给他造成一些损失,但决计不会杀了孙策,但我们若是派兵去堵周瑜,以孙策的性子,或许会主动回头,自陷重围之中,当然了,孙策也有可能会放弃周瑜,这都是说不准的,但既然能有让孙策主动陷落的机会,我们为什么不试一试呢?” 第八百七十六章 孙郎和周郎困局 孙策的兵马撤退的速度很快,大军匆匆忙忙的从长沙境内向着豫章郡的方向撤去。 本以为己方一旦撤走,长沙内的守军就会如同潮水一般的追上来,但事实证明,长沙的守军根本就没有动。 孙策在后方布置的断后准备,没有丝毫的用处。 这让孙策非常不解,依照他对太史慈和刘磐的了解, 这两个人都是身经百战的强将,他们对战局的把握非常精准,在当下的这种情况下,刘磐和太史慈不可能不派兵追杀自己。 他们到底是有什么企图? 孙策心中有些不安,他一边撤兵,一边派出大量的斥候去长沙打探情报。 但是当情报被斥候送回来的时候,孙策一下子就傻了。 长沙军兵分两路, 一路直奔北方而去,为首者是太史慈, 一路依旧留守在长沙,为首的是刘磐。 孙策虽然年轻,但战局意识颇强,他第一时间就明白了对方的意图。 对方压根就没想追自己,而是奔着周瑜去的。 他们是要困死周瑜的兵马! 换成别人,或许会因为局势,放弃周瑜,自行逃回豫章郡了。 毕竟眼下荆州境内的形势对于江东军来说极为凶险,待的时间越久,变数就越大。 但孙策绝不会放弃周瑜。 换成别的将领,他或许会放弃,但周瑜在孙策的心中,是他的生死弟兄。 这事他不能做! 形势危急,孙策当机立断,要求三军将士立刻转头,回走荆州境,去湘江北岸迎接周瑜, 与他共同进退。 以周泰和徐盛为首的江东军校尉和别部司马不同意孙策的决断, 但却拦不住孙策。 他们只能看着已经脱离了险境的孙策,再次转向,向着荆州的内部杀去。 …… 周瑜的兵马在过了江陵之后,不断的受到魏延和黄叙的进攻,屡屡受挫,苦不堪言。 特别是他的军粮日益减少,只能是靠着一路上劫掠各县的库府和百姓作为补给,但由于背后的追兵甚紧,周瑜也没有办法在一个地方停留的时间太多…… 故而,就算是能在路上劫持一部分粮草,但周瑜的粮草依旧吃惊紧,再加上追兵的不断袭扰,他麾下的士兵一路上四散的很多,队伍人数越来越少。 很快,周瑜的兵马便抵达了湘山,此地紧邻湘水,周瑜渡过了湘水之后,命人凿沉了船只,暂时甩开了身后的两郡追兵。 甩开了追兵之后,江东军得以喘息,周瑜便让将士们安营扎寨,好好休息一宿再赶路。 但没有想到的是,当天夜晚,孙策率领的援军来到了此地,与周瑜会和。 当孙策走进周瑜的帅帐之后,周瑜顿时愣住了。 “伯符?!” “公瑾!” 孙策大步流星的走上前,上下打量了周瑜一会,满意地点了点头:“不错,不错!没有受伤,还好还好。” 周瑜惊讶地看着孙策:“伯符,你怎么了来了这里?为何不回豫章!” 孙策哈哈乐道:“你我乃是兄弟,你有难深陷重围,我若是走了,岂不是不把你当兄弟?我专门来这与你会和,咱们一起杀出重围,共同进退!” 孙策本以为自己说出这番话之后,周瑜会感动的不行。 没有想到周瑜却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他满脸木然,转头向着桌案边缓缓走去,脚步有些虚浮。 不多时,却见周瑜一下子跌坐到了座位上,喃喃嘀咕道:“大势去矣!大势去矣!” 谷冥</span>  孙策见周瑜在那里不知嘀咕什么,忙关切道:“公瑾,你怎么了?” 周瑜的脸上露出了苦色:“荆州军中,到底有何方高人?居然可以事事先算我一步,将我逼到这般绝境……连你撤军来与我会和的事都被他提前算到了?难道刘伯瑜根本就不在司隶,而是在此处?” 但很快,却见周瑜使劲地摇了摇头:“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是刘琦,一定还有别人。” 孙策见周瑜魂不守舍的在那里自言自语,急道:“公瑾,你这是怎么了?你可别吓我啊!” 话音落时,却见周瑜猛然起身,高声喝道:“来人!来人啊!” 话音落时,却见蒋钦急匆匆的冲进了帅帐,道:“都督,有何事吩咐?” “传令三军,作速拔营!火速往东撤!” “啊?”蒋钦闻言顿时傻了:“现、现在?” “对,就是现在!拔营!” “夜行啊?” “夜行!” 孙策有些不明所以,他急忙道:“公瑾,到底是怎么了?” 话还没等说完,突听帅帐外面,隐隐地传来了喊杀之声。 “杀啊!” “杀啊!” “活捉周瑜!活捉孙策!” “活捉周瑜!活捉孙策!” 周瑜和孙策的脸色齐齐的变了。 他们两个人急忙冲出了大寨。 而此时此刻,四面八方,到处都是喊杀之声。 夜色漆黑,眼下周瑜和孙策根本看不清四周有多少兵马,但是光听呐喊之声,就可以猜到决计不会少。 不光是北面,就连西面和东面都是喊杀之声,可谓三面环敌。 “怎么会有这么多的人?”孙策一脸诧异地言道。 周瑜咬牙切齿地道:“这是荆州人早就设计好的,他们一直没有鼓足全力来攻我们,就是为了设计引你来与我会和,然后将咱们一网打尽……端的狠毒!” 孙策的某种精光一闪,怒声道:“跟他们拼了!” “不行,眼下敌明我暗,对方有早有准备,形势对我们不利,断然不能硬拼……咱们先往东撤!” 话音方落,便见北面的火箭已经射入到了周瑜的营地之内,点燃了一部分的帐篷,另外还有一些地上干枯的树枝和野草。 这个时节,南方的气候还是比较闷热的,火势很快就在周瑜的营地内燃烧了起来。 一时间,江东军顿时大乱。 而与此同时,西面,一队队身穿彩色服饰,头上束着辫子,打扮的颇为另类的蛮兵杀入了江东军的营地内,他们手持短刀,嘴里喊着一些‘呜呜哇哇’的怪异语言,不过他们虽然装束和说话怪里怪气的,但手下功夫却丝毫不弱,对着江东军的士兵们就是一顿猛砍猛杀,作战手段极为娴熟。 周瑜此刻已经翻身上了战马,他顺着声音,向着西方看了过去。 在火光的照射下,周瑜的心顿时一凉。 “武陵蛮?!” 第八百七十七章 诸葛亮的后续谋略 正如周瑜所看到的,那些从西面攻来的异族,正是武陵蛮。 这些年,通过賨布政策和对蛮人的优待,再加上摊丁入亩、互市、蛮王政策的加持,荆州的汉人和蛮族之间的关系越来越紧密,虽然对于大部分汉人而言, 他们还是看不起蛮族,但相比于原先,蛮族在汉人治下的日子也越来越好了。 近些年,荆蛮和刘琦的关系越来越紧密,如今荆州方面一声令下,武陵蛮和湘江蛮派出大军来支援他们,也完全在情理之中。 南郡的追兵, 江夏的追兵,荆蛮的追兵, 再加上太史慈北上的拦截兵马,周瑜和孙策此刻已经完全陷落余敌军的包围之势。 “活捉孙策!活捉周瑜!” “活捉孙策!活捉周瑜!” 四面八方的兵马喊杀声响起,再加上黑暗中的箭雨和敌军的进攻,江东军的士气彻底丧失,很多士兵不太听从孙策和周瑜的指挥,而是四面八方的溃逃离去。 “不要乱!不要乱!”校尉蒋钦在军阵中往来纵横,喝斥混乱的敌军。 但很可惜,却没有什么作用。 就在这个时候,便见太史慈纵马率兵从斜刺里冲了出来,他手中的长戟凌空罩着蒋钦的面门就招呼了过来。 蒋钦耳听旁边有声音传来,急忙转身,用长矛横向着去挡太史慈的长戟。 只听‘铛啷’一声巨响,太史慈和蒋钦交战在了一起。 太史慈一边冷笑一边看着蒋钦道:“你们这次,是死定了!” “胡说!”蒋钦怒吼一声, 用力架开了太史慈的长戟,然后用长矛一个劲的向着太史慈面门猛戳:“尔等不过一时得逞,莫要嚣张!早晚让你们知道我江东英杰的厉害!” 太史慈一边在马上左右躲避蒋钦的长矛, 一边戏谑地道:“当初在三军演武之时,你就是代表孙坚出阵射箭的第一名战将吧?呵呵,区区手段也敢在两军面前卖弄?” “卖不卖弄,要杀你也绰绰有余!” “是么?”太史慈用长戟拨弄开了将亲的长矛,然后突然用力一甩肩膀,用长戟向着蒋钦反攻。 蒋钦被太史慈反攻,一时间手忙脚乱,根本无暇反击。 太史慈的攻势越来越猛,速度越来越快,完全把蒋钦压制。 “蒋钦,我看你也是一名良将,若是愿意归降,我愿做引荐,如何?” “放屁!吾乃孙氏大将,岂能去降刘狗?” 太史慈听了这话,眼眸中顿时精光一闪。 “既然如此,那你就去死吧。” 话音落时,便见太史慈的长戟一击扎中了蒋钦的胸膛。 长戟从蒋钦的胸膛扎入,长戟的尖头从他的后背探出。 蒋钦的嘴中喷出了一口鲜血,他恶狠狠地瞪视着太史慈,眼眸中露出了深深的憎恶,同时也似有悔恨。 太史慈猛然一抽长戟,看着蒋钦的尸体从马背上跌落,高声吩咐身后的侍卫:“给我砍下他的首级!” 与此同时,魏延和黄叙的兵马从另外两个方向攻入了孙策和周瑜的本阵,将他们的兵马分成数段,江东军阵势已乱,溃败在即,死伤无数。 很多兵士在走投无路之下,仓惶失措之下甚至直接投了湘水,更有兵将则是投降了荆州军。 孙策和周瑜二人率兵,拼死冲开重围,向着荆州的东面而去。 荆州的各路兵马自然是不能放过他们,紧紧追击! …… 经过了一夜的血战,周瑜和孙策终于冲出了重围,暂时性的摆脱了荆州军的追击。 孙策的身上受了四处刀伤,已经成为了半个血人,他现在也就是在勉强行军,但身体在马上已经开始摇摇晃晃,随时都有从马匹上跌落下来的危险。 看见孙策这个样子,周瑜自然是非常焦急。 谷鱫 “前面可有歇脚的地方!速去查探!”周瑜对斥候下令道。 斥候火速去查探了,回来告诉周瑜,前面是隽县。 周瑜当机立断,让将士们护持着孙策去隽县休息,顺便补充粮秣。 到了隽县之后,却发现这里眼下几乎就是一座空县。 县署中没有任何人,而府库也被搬空了。 周瑜没想其他,他将兵马进驻到了隽县,同时将孙策安置在县署养伤。 医官为孙策包扎好了之后,让他好好休息,但孙策不干,却是让人将周瑜叫了回来。 周瑜来到了县署,看到孙策坐在床榻边上,低声道:“伯符,你怎么不好好休息?” 孙策虚弱地笑了一下:“区区小伤,何足挂齿……这县城中有多少粮食?” 周瑜摇了摇头,道:“没有粮食,县署的人撤走之后,将库府搬了个空,什么都没有留下……只能从民间抢粮食了。” 孙策抿了抿嘴,面色似有不甘。 “咱们还剩多少兵马?” 周瑜叹息道:“三千……” “只有三千兵马了?”孙策的脸色顿时一紧。 周瑜长叹口气,道:“是。” “没有粮食,兵马还这么少……”孙策说到这的时候,急忙站起身,道:“不行,得赶快走!” 但他刚站起来,就感觉一阵头晕目眩,向后一坐,又跌回了床榻上。 周瑜无奈道:“伯符,勿要逞强,你看你现在这个样子……还怎么走,咱们眼下只能……” 话还没等说完,便见一名侍卫匆忙冲进了房间内。 “都督,大事不好,荆州军围县设营了!” 孙策的脸色一变,吼道:“什么?” 周瑜挥了挥手,示意那侍卫先出去。 然后对孙策道:“伯符,你好生休养,我出去看看。” …… 周瑜随着那名侍卫,沿着县城周围的土城城墙向县外观察。 隽县的四周,果然已经被荆州军和武陵蛮团团包围……他和孙策,算是彻底的被困在这里了。 “此番,恐无生机了。”周瑜看着荆州军的布置,一颗心如坠冰窖。 周瑜在县内观察着外面,外面的诸葛亮和庞统同时也观察着县内。 “你觉得如何?”庞统看向诸葛亮,笑着问道。 “笼中之鸟了。”诸葛亮摇摆着羽扇道:“不过咱们还不着急进攻。” 庞统疑惑道:“这我就想不明白了,一战可定的事,为何不着急进攻?” 诸葛亮笑着指了指那县城,道:“周瑜也就算了,孙策可是孙坚的嫡长子!他陷落在此,江东方面岂能不救?围点打援的机会,可不多啊。” 庞统闻言恍然而悟。 “呵呵,你这主意倒是真多。” 诸葛亮又道:“而且……眼下要是让孙坚知道孙策被困在此,你觉得他会如何?” 第八百七十八章 孙坚借粮 豫州,汝南郡。 曹操和袁术、孙坚的战斗已经到达了白热化的阶段。 司隶那场袁绍和刘琦的会战,胜负事关天下将由何人制霸。 而曹操和袁术的战斗,则是为了争夺豫州的制霸权。 双方各自用命,彼此相攻,光是大型的全军性会战,就足足打了四场。 虽然双方这场争夺中原制霸权的战斗相比于在司隶的那场战斗规模小了太多, 但论及激烈程度,却丝毫不遑多让。 就目前的结果来看,袁术在豫州本土的名声,外加孙坚军的强悍,他们与曹操交手后,袁孙联军占据上风。 若是没有意外, 随着时间的推移,曹操早晚被他们打出豫州境。 虽然战事一片向好, 但孙坚和袁术的心中此刻却彼此都不太淡定了, 他们在暗地里都起了小心思。 战争的目地,是为了摄取利益,若是真的打败了曹操,这利益该如何分呢? 毫无疑问,豫州境是直接与九江郡与庐江郡接壤的,也就是袁术的地盘。 也就是说,豫州的土地,袁术就算是分给了孙坚,对他来说也无法接壤,早晚还会被袁术或曹操兼并回去,毫无意义。 所以豫州一旦打下来,最后能够接收这些土地的自然还是袁术。 但孙坚如今已经是江东四郡的主人了,治下地域极广,甚至超过了袁术,他早就已经以一方霸主自诩……一场仗打下来,白白为袁术做嫁衣, 孙坚自然是不干的。 于是, 他开始找袁术谈判, 提出对自己有利的条件。 他希望在帮助袁绍拿下豫州境后,袁术能够将庐江郡分给他。 拿豫州全境换一个庐江郡,在孙坚看来,袁术也算是占了天大的便宜了。 当然,孙坚只是站在了自己的利益点出发向袁术提出了这个条件。 可若是站在袁术的角度上来看,这件事就是扯淡。 把庐江郡交给孙坚换一个豫州虽然在辖境和人口来算是合适的,但就军事角度而言,袁术等于把人头送到了孙坚的案板上,任人拿捏住了命脉。 庐江在袁术手里,那就是阻挡孙坚北进中原的一道屏障,剑柄握在袁术的手里,他可以将孙坚死死的遏制在江东低区,不让他有所寸近。 庐江的最西端寻阳,地处于荆,扬交界,北依大别山,南临长江,东接彭蠡泽,既是战略要地,同时又是江东北进中原的跳板,妥妥的高地一枚。 袁术若是把庐江给了孙坚,那他今后怕是就别想好了。 故而,对于孙坚的请求,袁术毫不客气的回绝了。 现在的孙坚已非当日之孙坚,袁术不答应他的条件,他自然心中不爽,这豫州的战场对他而言,也就没有什么吸引力了。 当下,孙坚就萌生出了退兵的念头。 但与此同时,吴郡那边传来了消息! 以吴郡为中心点的一大部分田地,距离种植镇西稻已经过去了三个月,按镇西稻的成长速度来说,应该是可以进行第一波收割了。 但结果是颗粒无收。 吴郡方面也已因此爆发了巨大的粮食危机。 而同为用镇西稻种植的九江郡和庐江郡等地,今年收成大涨!袁术用镇西稻解决了他辖境内的缺粮问题,整体实力上升了一个大台阶。 后方出现粮食危机,对于前方的军队来说,危险系数实在太大,一个不好就容易产生兵变。 孙坚仓惶无措,急忙去向袁术借粮。 谷扏</span>  袁术倒是借了孙坚粮食,但也只是借了很小的一部分粮食,只够孙坚短期内使用。 袁术的目地很明确,他眼下巴不得孙坚后方的粮草入不敷出,他就可以用粮草掐住孙坚的命脉了。 想要粮食?没问题!听我的,为我卖命,就饿不死你! 像是当初咱们在鲁阳伐董卓一样。 孙坚明白袁术的想法,对袁术恨的牙牙痒! 他胸中多年来积压的怒气,此刻已是临近于爆发的边缘。 但也就是在这个节骨眼上,江东境内传来了紧急军情! 孙策和周瑜被困于荆南境内!他们被荆州军围困,目下已经是危在旦夕。 孙坚听到这个消息之后,脑海中嗡的一声巨响。 他在原地晃了三晃,险些没有栽倒在地上。 随后,一众校尉急忙奔上前,扶住孙坚,为他抚胸顺气。 少时,待孙坚回过神来,急忙伸手拨开为他抚胸顺气的校尉,急切道:“快说,我儿伯符如何了,为什么会被困在荆州?” 那斥候深吸口气,将周瑜和孙策在荆州境内发生的事情,大致给孙坚详述了一遍。 孙坚听完之后,傻眼了。 本想乘着刘琦北上,偷袭荆州取代刘氏成为南境霸主,哪曾想反倒是被对方给困住了! 事先,孙坚早就探听到,刘氏一族以荀攸为首的才干之士皆随同刘琦北上司隶,后蒯越又带兵走了……荆州境内如何还会有精于谋略的能人,将孙策和周瑜设计死死困住? 半晌过后,孙坚急忙道:“火速令豫章郡内的各处驻守将领,整点兵将,进入长沙郡,去援助伯符!” “诺!” 程普对孙坚道:“将军,荆州军设伏少将军,必然已经是做了充足的准备,单凭豫章郡的守军,只怕难以援救出少将军,非得靠我军主力南下去援救才行!” 孙坚言道:“不错,此言在理……” 程普道:“只是我们眼下缺粮,若是从豫州境内转兵去荆州救援,耗费恐颇为巨大,还是应向袁术借粮,方可成事。” 孙坚闻言沉默了。 少时,便见他长叹口气,道:“事到如今,我也只能去求袁术帮忙了!” …… 当下,孙坚便亲自率人找上了袁术。 见了袁术,孙坚难得的低眉顺目的恳请袁术能够借他一些粮食,让他南下救儿子。 袁术听了这个事情之后,不由大为震怒。 他义正言辞地喝斥孙坚道:“文台,刘伯瑜现在与我,与你是盟友,咱们此刻共抗北方的袁绍和曹操,此乃关键时刻,你却在背后捅荆州人的刀子,如今你没成事,倒是还好,一旦你成事了,北方刘琦的战线必然全面溃败,届时袁绍击败刘琦,一统华北中原,何其强大,单凭你我如何与他抗衡?……真愚鲁之行径!何其自私自利!” 孙坚遭到了袁术的一番痛斥,心中异常难受,有心跟袁术翻脸,却又需要对方的军粮。 袁术冷冷道:“我此刻若是给了你军粮,你进入荆州与荆州军交手,让我回头跟刘琦如何解释?这联盟又当如何存在?” “军粮,我不会给你,至于孙策的事,我亲自派人去一趟司隶,再派人去一趟荆州,与刘琦商议,请他高抬贵手,放孙郎一次。” .... 第八百七十九章 诸葛谋江南 孙坚满面乌黑的从袁术的帅帐中走了出来。 袁术刚才对他说的那番话,折了他的面子,让他心中的羞辱之感倍增。 返回了自己的帅帐之后,孙坚立刻吩咐程普,黄盖,韩当等人道:“立刻命三军收拾行囊,咱们即刻返回江东!不在此逗留了。” 诸将闻言皆是大惊。 程普皱着眉头问孙坚道:“将军, 粮草可曾借来了?” 孙坚摇了摇头,道:“没有借来。” 程普皱眉道:“袁术不肯借粮,那他是什么意思?” 孙坚的脸上露出了恼怒之情,道:“袁术指责我背信弃义,要写书信给刘琦,求他放过吾儿和周瑜……” “什么?”程普和黄盖等人闻言不由大惊。 孙坚随即将自己和袁术之间的谈话,向着诸将叙述了一遍。 程普和黄盖等人听了袁术的话,也感到异常的愤怒。 孙坚猛然一拍桌案, 道:“袁术如此羞辱我,不把本将当人,这联盟有没有也无必要,他既不予我粮草,我在这里待着也无甚意义,就让他一个人与曹操会战吧,咱们撤回江东,想办法救伯符……” 话还没等说完,便见一名斥候匆匆忙忙地来到了帅帐内,对着孙坚单膝跪倒,急切道:“将军,大事不好了!” “怎么了?”孙坚转头看向那名斥候。 斥候一边喘息一边道:“将军……吴郡,丢了!” “什么!?” 孙坚一听这话,如遭雷击,当时便愣在了当场。 而其余的诸将也都是面露慌乱之色。 吴地乃是他们大后方,也是根据地, 如今吴地失陷, 他们毫无疑问就会变成流浪军了! “是何人袭我后方?”孙坚咬牙切齿地怒道。 那斥候胆颤心境地回答道:“是、是公孙瓒。” “公孙瓒?”孙坚咬牙切齿地道:“我与公孙瓒无冤无仇, 他竟敢夺我城池,我与此獠不共戴天!” 就在这个时候,却见黄盖上前道:“将军,我军无粮,后方又被公孙瓒袭了,少将军又被困于荆州,眼下局势对于我军来说极为危急,若是一个处置不当,我军就有覆灭之祸,不可不慎啊!” 孙坚也知道此时情况异常危急,他急忙道:“公覆有何高见,但说无妨!” …… 荆州境内,黄叙的大营内。 今日,与黄叙一同围困孙策的魏延,亲自前来黄叙的营中与他相见。 魏延前来见黄叙,并不是有什么事情与黄叙详谈,而是要见一见诸葛亮。 刘琦先前对魏延吩咐过,在荆州的这场战事中,若有难处,全部问诸葛亮便是。 魏延此来黄叙营寨之中找诸葛亮,就是想问一下关于江夏郡的事情。 诸葛亮虽然早就知道了魏延,但今次相见却还是第一次。 “诸葛先生,延今日来此,不问其他,只问关于江夏和南郡之事。” 诸葛亮微笑着欠了欠身,道:“魏府君对于两郡,有何疑惑?” 魏延拱了拱手,道:“诸葛先生,咱们的大军在此围困孙策和周瑜,每日空耗粮饷,为的是什么?” 诸葛亮笑道:“围点打援,自打孙策被围困在此之后,从豫章来的援兵已经来了五波,都被我们逐一歼灭,只要我们继续围困孙策下去,待豫章郡的兵马被我们打的差不多的时候,二位将军便可以联合刘府君挥军东向,拿下扬州之地!” 顿了顿,诸葛亮道:“当今天下,能够种植镇西稻的地方,只余扬州,待拿下了扬州,天下一大半则尽在君侯掌握之中,北方诸贼,不日皆可平定!” 魏延闻言点了点头,道:“先生的计策想的好,只是魏某有一件事不明,还请先生指教。” 诸葛亮笑道:“府君请说。” 魏延皱眉道:“孙策乃是孙坚长子,孙坚眼下虽在豫州,若闻孙策被困,岂能不救?他若是回兵过江,纵然一时来不得荆南,若是出兵江夏,再发兵南郡,袭我之后,此刻我与黄将军皆此在围困孙策和周瑜,一旦孙坚发兵,江夏和南郡如何抵挡?” 诸葛亮闻言笑了:“魏府君能够问出这话,足矣证明府君是位名将,府君考虑之事,甚是在理。” 魏延道:“还请诸葛先生解惑。” 诸葛亮道:“其实,君侯在离开荆州的时候,曾经为如何对付江东布下了几个局,而如今这几个局,已经开始发挥作用,只要妥善用之,孙坚必亡。” 这番话说出来,不但是魏延,连黄叙都愣住了。 诸葛亮缓缓地竖起了三根手指:“第一,当初周瑜暗中谋取我们的镇西稻,并在江东试种,但那些稻种都是由君侯暗中操控,故意让周瑜谋取的,皆为煮熟的稻种,江东人用了这些稻种,毫无疑问,这一季的收成将会大减,粮秣严重不足,孙坚此时必然缺少军粮……没有粮食,他又如何能打进我们的腹地?” 随后,诸葛亮又道:“先前演武之时,君侯曾与公孙瓒约定,让他在何时的时机约其攻取丹阳郡,但公孙瓒非久居人下之辈,岂能任凭君侯差遣?君侯算定公孙瓒必取吴郡为基业,在江东立足……孙坚失了老巢,又无军粮,还如何来谋江夏和南郡?” 黄叙听的有些兴奋,浑身血脉沸腾,激动道:“还有呢?” 诸葛亮继续道:“孙坚的境内没有粮草,但君侯曾赠镇西稻种给了袁术,以袁术的狭隘心性,为了掌控孙坚,必然不会给孙坚粮秣……” 顿了顿,诸葛亮道:“我若是孙坚,在亲子被困,军中无粮,后方被袭的情况下,肯定会走一条路。” “什么路?” “以回军夺取吴郡为名,去抢九江郡的粮草……这是万般无奈之下的唯一一条道路。” 魏延惊道:“你是说,孙坚和袁术会反目?” 诸葛亮摇头道:‘非亮所言,其实这些事情,也是我们打败了周瑜之后,君侯才暗中送信与我说明的,让我自行根据形势谏言,但君侯曾说,袁术的心胸不宽,孙坚也是暴烈秉性,孙坚一定缺粮,袁术必然不会对其慷慨,但袁术如此之行径,必然会逼孙坚铤而走险……此乃性情使然。’ 魏延恍然的站起身,道:“若事情果真如此,待我们生擒了周瑜和孙策之后,就可以挥师东向,占领扬州了?” 诸葛亮点头道:“此乃天赐之时,只要我们掌握好步调,扬州就是我们的囊中之物。” 第八百八十章 车骑将军中风 孙坚以公孙瓒夺取了吴郡为由,向袁术请辞撤兵。 孙坚的大后方被公孙瓒夺取了,在这样的情况下,袁术自然没有理由继续强留孙坚,而且按照目下的情况来看,袁术也不需要孙坚的协助了。 虽然有孙坚在,袁术才能够打败曹操, 但是曹操军的最大弱点是缺少粮草,而九江郡和庐江郡因为种植科镇西稻,各地都是大丰收,眼下淮南军的粮秣极为充盈,只要袁术深沟高垒的与曹操对峙,不出一个月,曹操必然退走,到时候袁术就可以兵不血刃的拿下豫州。 留孙坚在这, 也不过是让他继续吃自己的喝自己的,没甚用处,反不如让他滚回吴郡。 当然,孙坚离去,袁术也支援了孙坚一点粮草,但这点粮草的数量不多,不能让孙坚与公孙瓒长久的作战。 袁术的心思诡狡,他的用意,是想让孙坚急战,不给孙坚时间筹谋,让他与公孙瓒拼个你死我活。 …… 孙坚撤退之后,袁术便命人深沟高垒,建设防御工事,准备等曹操粮尽撤走之后,再舒舒服服的接手豫州全境。 现在的袁术可以说是意气风发,春风得意了。 这一日,袁术率领麾下一众人,前往最前线的工事旁巡查。 他攀登上了箭塔, 望向下方的防御工事,以及工事外面那广阔的平原,此时的袁术心情格外美丽,举手投足之间,开始肆意的指点江山。 在袁术的眼中,眼下这一片土地,仿佛已经就是他袁家的一样了。 少时,从箭塔上下来之后,袁术问身后的阎象道:“刘伯瑜和那小妾之子,眼下斗的如何了?” 阎象言道:“司隶的探报回信,说是刘琦与袁绍一场会战之后,各有损失,随后双方便再没有大型的会战了,期间袁绍曾派兵东向,想要去汜水关协助袁谭攻破徐荣和张辽的攻势,却被刘琦识破,派兵伏击,致使袁绍损失惨重。” 袁术闻言,不由大感安慰。 “刘景升真是生了个好儿子啊!”袁术拍手赞叹道:“想当初,我以为孙文台的长子孙策,乃是当世虎儿,但如今看来,刘伯瑜乃麒麟之儿也,吾家小妾之子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好啊,好啊,刘郎胜孙郎多矣!” 杨弘对袁术道:“车骑将军,我们前番派人往司隶,请刘琦放过孙策,但至今没有得到刘琦回信……荆州军若真是杀了孙策,则孙刘两家必成血仇,咱们对抗袁绍的大业未成,此时若生波澜,于我们无益。” 袁术捋着须子,皱眉道:“还不都是孙文台闹的!贪心不足的混账,给袁某惹下了这么大的祸端……杨公,你亲自往司隶去见一下刘琦,替我陈述个中利害,让刘琦宽宏大量一些,不要与孙文台过多计较才是。” 杨弘方要领命,便见纪灵匆匆忙忙的向着袁术奔了过来。 “车骑将军,大事不好了!”纪灵一边跑,一边惊慌失措的高呼。 待跑到袁术的面前时,却见袁术此刻已经是一脸的不悦。 “慌慌张张,像什么样子!你好歹也是军中的大纛,这说话办事的神态举止,如何还是犹如一个莽夫一样?何时才能有些气度!说话的时候,莫要慌,要做到临危不乱!” 纪灵闻言一愣,接着脸色发红,直了腰背,字正腔圆地道:“末将谨记!” “说吧,什么事?” 纪灵一字一顿地道:“孙坚撤兵,没有直接回兵吴郡,而是先去的寿春,孙坚夺下了城池,抢空了我军的仓禀,尽取淮南粮秣辎重充为军需,然后方才率兵离去,才去打吴郡了……” “噗通!” 话还没等说完,便见适才还是意气风发,风度翩翩的袁术一下子向着地上栽倒瘫软了下去。 他双眸紧闭,额头上的汗珠不断的顺着脸颊流下,身体时不时的还抽搐几下。 “将军!” “君侯!” “快喊医官,快叫医官来!” 谷麚 …… 经过了好一番救治,袁术方才被抢救了过来。 袁术的病情极为凶险,这是古代四大顽症之首的中风,这个病即使放在刘琦穿越来之前的后世,也是致死率极高的突发性恶疾,而在汉朝,骤发此病的人,百不存一。 袁术非常的幸运,他眼下就是那一百个之中的一个。 但即使袁术被救治了过来,眼下的他也完全失去了自理能力,而且他的病情随时都有可能恶化,必须要每日按时喂药,并仔细观察。 主将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袁军的高层严密的控制消息,生怕消息一旦传开,就会引起兵变。 但就算是在军队内封锁了消息,可袁术军眼下的困境却是实打实的摆在眼前的。 孙坚夺取了寿春,拿走了粮草,同时派大将韩当镇守在了寿春,阻断了袁术的归路,他自己则是领兵渡江,兵发吴郡去战公孙瓒了。 而这样一来,无家可归的人就不再是孙坚一军,反倒是成了袁术。 眼下消息尚未扩散,但迟早会传到曹操那里。 若是曹操知道了袁术军目下的状态,后果不堪设想。 但袁术眼下偏偏还气急攻心,躺在了床榻上,不能对三军将士做出任何的指令。 这一下子,可是急坏了以张勋,纪灵,阎行,杨弘等为首的一众袁军将官。 既然袁术不能做出决定,那只能由他们替袁术做出决定。 所有人的一致观点是……撤兵! 就在众人决定撤兵的时候,袁术终于恢复了一些意识。 袁术在恢复了意识,了解了现阶段情况的第一时间,就吩咐人将他的儿子袁耀召到他的身边。 “父亲!”袁耀见袁术终于醒了,随即趴在袁术的床榻边失声痛哭。 袁术吃力的用手摸了摸他的头,此刻的袁术身体不协调,只能动一只手。 “莫哭,莫哭……父,父,父有要事说。” 袁术此刻口齿不清,让人听起来感觉断断续续的。 但袁耀还是努力去听清楚。 “父亲,您说!有什么吩咐,孩儿一定为您办好!” 袁术的嘴角往外流淌唾液,袁耀急忙用帕巾替他擦拭干净。 “去,去司隶,找刘,找刘。” “找刘?找刘琦?!” “呃呃,是……”袁术低声道。 袁耀忙将身子探前一些,道:“父亲,您让我找刘琦做什么?” 袁术木讷的表情在一瞬间似乎出现了几分变化,那变化让人看起来极为诡异,多少能够体现出他现在心中的无奈和屈辱。 “找刘,找刘……降,降。” 第八百八十一章 袁降刘 袁术断断续续的吩咐了袁耀一些事,大体的意思袁耀听明白了。 他们前有曹操,后方的退路又被孙坚所断,粮草又丢了,形势危急,眼下有覆灭之险…… 所以,袁术在清醒之后, 让袁耀代表他亲自去一趟司隶,向刘琦请降。 他希望刘琦能够保护他们。 按照袁术正常状态下的思维,向刘琦投降这种事,他是宁死也不会做的。 但是现在,因为气急中风的袁术脑回路似乎与平时有了一些不同,再加上从生死关上走了一遭, 有些事他似乎能够看的更为清楚和明白了。 虽然口齿不清,但袁耀能够感觉得到,这就是袁术现在的本意。 他当即答应了袁术,随后便去找阎象、杨弘、张勋、纪灵等人商议此事。 诸人之中,以阎行的智谋最为高深,他冷静的为众人分析了眼下的局势。 “主公与袁绍争雄多年,如今一朝被孙坚偷袭,失了基业,又有曹操这个强敌在侧,若是不赶紧做出决断,则不但三军将士没有活路,袁家一脉也没有活路,而对于主公而言,眼下想要保全袁家,保全三军,也唯有向刘琦献降,方有一线生计。” 纪灵在一旁道:“孙坚大部分的人马都转向吴郡了,我们现在率兵杀回寿春!一样可以夺回基业!” 阎象摇头道:“现在撤兵, 曹操岂会放过我们?到时候他与寿春城内的韩当前后夹击,我军就会死无葬身之地,况且以孙坚睚眦必报的秉性,前番问主公借粮不予,今番就算是回了寿春,城中也必然无粮了,曹兵若至,我军依旧不能抵挡,还是死路一条……不过天幸,我们大营这边还有粮草,足够支撑一段时日的。” 张勋沉声道:“阎主簿的意思,是向刘琦请降?” 阎象转头看向张勋:“这不是我的意思,是主公的意思。” 张勋闻言顿时语塞。 纪灵在一旁道:“去司隶向刘琦请降,为何还特意让长公子前去,另换旁人去就是了!” 阎象摇了摇头,道:“主公考虑的,比咱们要远,刘琦和咱们交手,不是一次两次了,此番虽然与他联合对抗袁绍,却也不过是因为时势而已,若随便派一个人过去向刘琦请降,刘琦会信么?他若是不信,又如何出手解我们的围?这事关生死存亡,主公让长公子去刘琦那边,一是为了表明诚意,二是……” 说到这的时候,阎象转头看向袁耀,低声道:“二是,让长公子为人质博取刘琦的信任。” 张勋闻言急道:“那就更不能去了!” 阎象没有看张勋,只是转头盯着袁耀,道:“长公子,你意下如何,可愿为主公和三军将士解此危难?” 袁耀毫不犹豫,郑重道:“若是能因我一人前往司隶,而让刘琦接纳我们,派兵相助,别说是刘琦的大营,就是龙潭虎穴,我也当只身前往,绝不惜命。” 阎象露出了赞赏的笑容,道:“长公子如此豪情,令人佩服……不过还请公子放心,去刘琦那里,不会让长公子一人前往,阎某也当随行,与长公子共患难。” 杨弘在旁边听了,吓了一跳:“阎兄,你也要去?” 阎象肯定地道:“是……长公子年轻,此等大事我不能不往,毕竟刘琦如今可是天下屈指可数的枭雄人物,与这样的人打交道,非得我亲自前往不可。” 说罢,便见阎行看向杨弘,纪灵,张勋等人:“主公还有三军将士,就拜托诸位了!我这边与长公子选轻骑快马而走,就请诸位坚持五十日!” …… 袁耀和阎象当夜便即出发,他们的队伍都是轻装简行,他们用最快的马,星夜奔着司隶而去。 路途遥远,且事关袁术军的生死存亡,他们二人一刻都不愿意耽误。 而与此同时,庞统开始下令扰乱孙策和周瑜的军心。 谷蜥</span>  他们派人用箭支绑缚着有关孙坚动向的箭支,射往县内,动摇着城内江东军将士们的战意。 信中的内容确实很容易影响到东吴军士们的斗志。 孙坚从豫州回兵,但却没有往豫州郡走来援救孙策和周瑜,也没有去打江夏郡围魏救赵,反倒是夺取了袁术的寿春,然后再转兵回吴了。 孙坚的举动完全是无奈之举,但由于长沙这面特意封闭了消息,同时向城中射入箭支的内容是有删改性的,所以对于城中的江东军士兵来说,孙坚的举动好似已经是抛弃了他们。 饶是孙策和周瑜怎么制止,这溃散的局势也拦不住了。 连日来,不断的有江东军士兵从县内撤离,然后来向荆州军投降。 黄叙将他们照单全收。 根据庞统的计算,县城中的士兵,此刻估计也就是六七百人了。 在这样的情况下,诸葛亮认为没有必要在此地多设驻军。 因此,他找魏延商量,请他率领属于江夏郡的万余兵马回西陵城驻守。 眼看着孙策和周瑜就要被拿下,功劳即将到手,现在却让他回西陵,魏延的心中很是不乐意。 诸葛亮随即向魏延解释了他的意图…… “你说袁术可能会向君侯献降?”魏延惊讶地看着诸葛亮道。 诸葛亮点了点头:“不是完全肯定,但有这个可能,毕竟孙坚拿下了寿春,袁术腹背受敌,眼下是他们生死存亡的重要关口,若是真要保全性命,只有向君侯献降才行,但袁术这个人的性格又极为高傲,或许他宁愿死也不会降君侯……但若是他真的降了,我们这边,需要有人去接应并接手淮南军才是。” 魏延皱眉道:“只是一个猜测就让我离开这里……那袁术我也见过,乃是心高气傲之人,说他投降,我不信!” 黄叙笑着拍了拍魏延的肩膀,道:“以防万一而已,咱们不得做个完全的准备不是?放心,这边的功劳簿我都已经写好了,来日就命人送往司隶,你我两人同擒孙策和周瑜,功劳一人一半,我绝不多占……不信,我把写好的功劳簿给你瞧下?” 魏延的脸一下子红了。 “某家并非此意,你可莫要小觑了我!” 诸葛亮道:“魏府君,袁术若果真能够归降,事关天下格局,非比寻常,此时受降袁术,对我军至关重要,还请魏将军多多为君侯的大业考虑才是。” 魏延听诸葛亮这般说,也不好再拒绝,他当即拱了拱手,道:“我明日便整备三军,返回江夏!” 诸葛亮笑着点了点头,然后看向黄叙道:“黄将军差不多也该收网了。” “如何收网?” “杀周瑜捉孙策。” “捉孙策?”黄叙闻言一挑眉。 诸葛亮点头道:“周瑜死不死,干系不大,但孙策还是活捉为上,眼下这个局势,过分的激怒孙坚不是什么好事,把孙策生擒活捉,或许还可以对孙坚形成钳制,让他不敢对荆州动手……若是真要将孙策杀死,咱们早就该动手了,又何必等到今日?” “你打算怎么做?” “设计擒之便可。” 第八百八十二章 擒周郎 黄叙明白诸葛亮的意思。 以孙策和周瑜目下的兵力,己方想要攻克县城将他们二人杀死,可谓是手到擒来。 但诸葛亮适才说了一个大前提,那就是孙策是要活捉的。 这要是强行攻城,逼迫的急了,孙策万一来个横剑自刎,这活捉岂不就成了难上加难? 己方现在要的, 可不是立刻就与孙坚反目成仇,而且让他投鼠忌器,不敢轻举妄动。 …… 此刻的县城之内,周瑜和孙策两个人已经到了弹尽粮绝的地步。 麾下的将士只余下五百余人,随着剩下的这些士兵,都是最忠诚于孙策的将士,但人数过少,士气过低,根本无有作战之力。 等待他们的, 只能是死路一条。 孙策的伤也转好了不少,这一日夜晚,他听到县署的院中隐隐有操琴之声。 孙策此刻也睡不着,随即披了外罩出来,慢步到了院落之中。 看到的,果然是周瑜正在执琴弹奏曲子。 孙策与周瑜乃是相知的兄弟,对他了解极多。 对于周瑜的琴声,孙策也比旁人更加的懂。 他坐在周瑜旁边不远处,听周瑜弹奏完这一曲,不由感慨道:“今日的曲声,比起往昔而言,淡定了太多,也平稳了太多……眼下大敌当前,形势渐微,公瑾你为何却这般镇定?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周瑜放下执琴的手, 看向孙策微笑道:“伯符, 差不多到时候了……该离开这了。” 孙策闻言道:“离开?” 周瑜点了点头, 道:“伯符, 我近日每日都观察县城的四方敌情,发现了一件事。” “何事?” “北,南,西三面皆有重兵驻守,唯有西面薄弱。” 孙策闻言不由冷笑一声,道:“围三缺一,这是变着法的让我们往里面跳!” “但是事到如今,却又不得不跳了。”周瑜站起身,郑重地道:“你是孙将军的嫡子,江东战魂,万万不可有失,这里不是你的陨落之地,我一定要想办法保着你出去。” 孙策言道:“公瑾有何妙计?” 周瑜言道:“明日戌时初刻,伯符可做好准备,从东面突围,届时当如何行事……我明日自然会告诉你的。” “明日告诉我?”孙策疑惑地道:“现在不能说?” 周瑜摇头道:“不能说。” “跟我还弄的如此神秘。”孙策摇了摇头抱怨了一句,却没有追问。 在他的心中,周瑜自然是永远不会坑害他的。 这时,却听周瑜言道:“伯符,还记得去年,你我曾说,待平定荆州,称雄东南,你我当一起前往桥家,迎娶那江东二桥回来……你可还记得?” 孙策哈哈笑道:“自然是记得!” “还作数么?” “当然!此战过后,你我若能脱逃升天,便一起去桥家拜府,迎娶那江东二桥过门,如何?” 周瑜闻言笑了:“一言为定。” …… 第二日,申时末,孙策就命将士们将最后的一点粮秣全部煮熟果脯,食后便都回去休息补觉,养足精神,只等戌时初刻,乘着夜色一举突围。 孙策这一觉睡的十分的沉,待醒来之后,已经差不多快戌时了,他起身招呼侍卫,命人将他的甲胄拿来。 但是侍卫们给孙策拿来的,只是一份破旧的麻服,穿在身上,便如同难民一样。 孙策见状顿时愣住了。 谷橥 他抬头看向那名送衣服来的侍卫,冷冷道:“这是什么意思?我的甲呢!” 那侍卫低声道:“少将军睡着的时候,周都督穿上少将军的衣甲,率兵奔着东门走了!” “什么?”孙策闻言顿时愣住了。 紧接着,便见那侍卫递给了孙策一份简牍,道:“这是都督给少将军的信。” 孙策颤抖着接过周瑜的信,打开看了看上面的内容。 饶是孙策一向天不怕地不怕,自命英雄无敌,但此时此刻,却也忍不住泪流满面。 周瑜,这是决定牺牲自己,来换取他孙策的一线生机。 若是自己先前听周瑜的话,不率兵来此,结果会不会有所不同? 但世上没有后悔药,一切都已经晚了。 此时的孙策不能再任性行事,周瑜为了他已经牺牲了自己,给自己一个逃生的机会,就算是前般不愿意,孙策也必须要按照周瑜给他指定的道路走。 他得活下去,然后杀回荆州为周瑜报仇。 …… 夜深人静,身着孙策甲胄的周瑜,带领着那五百名的军士,奔着县城的东面冲了过去。 果然不出周瑜所料,一路之上,果然是有埋伏的! 行出不到十里,便听道路两旁杀声震天,不下三四千的荆州军从道路两侧杀出,他们打着火把,一边高声活捉孙策,一边冲向了周瑜之所在。 周瑜毫不迟疑,立刻率兵向南奔逃。 路上有荆州兵前来阻拦,周瑜便使用长槊,带人奋力杀开了一条血路。 荆州军中,有很多早就投降的江东士卒此刻正在给他们作向导,那些士兵们在看到了穿着孙策甲胄的周瑜之后,便随即告诉看押他们的荆州人。 那个人就是孙策。 一波接着一波的阻拦,一波接着一波的攻势,周瑜在敌军的人海中不知道血战了多久,也不知受了多少的伤。 他身边的士兵从五百人减少到三百人,二百人,一百人,几十个人,十几个人…… 他不论他的身边的人发生多少变化,但却始终没有动摇周瑜本人的状态。 他身上中了好几箭,同时也受了刀伤,鲜血淋漓,但他始终没有束手待毙,只是拼命的带人不断的转换方向冲杀,力求拖延更多的时间。 但他再奋勇鏖战,终究也是有力竭的那一刻。 最终,周瑜还是因为体力不济,从战马上跌落了下来,被扑上来的荆州军捆绑活捉。 他此刻半身的甲胄都已经被鲜血染红,他面色苍白,双眸无神且有些涣散。 若是换成别人,受了他这么重的伤,或许早就倒地不支昏死过去了。 但周瑜,此刻却凭借一股子志气和信念,硬生生的没有让自己倒下。 他虚弱的看向将他擒拿住的那些荆州兵,道:“我就是孙策,今日被尔等生擒,实乃天命……事已至此,你们便拿我的首级,去向你们的主将请功吧,孙某成全你们这场富贵。” 就在这个时候,却听前方传来一个声音道:“捉了你,他们的富贵是有的,但可惜你并不是孙策。” 周瑜抬起头,接着火光,他看到了一个手摇羽扇的少年郎来到了他的面前。 “是你?” “诸葛亮见过周都督……公瑾兄,咱们又见面了。” 看到此刻的诸葛亮,周瑜似乎想到了什么。 “所有的计策,莫非都是你设下的?” 诸葛亮谦虚地摇了摇头:“一半吧……我师兄庞统也向黄将军多行谏策。” “也?”周瑜似笑非笑地道:“那就说明,我确实是败在你的手里了?” 第八百八十三章 连环 对于周瑜这一次的问话,诸葛亮没有否认。 他只是轻轻地摇摆着羽扇,叹息道:“周郎之智,周郎之雅,周郎之雄才,都让亮深感钦佩,若非身处敌对阵营, 你我何尝又不能做一对挚友呢?” 周瑜闻言半晌没有说话。 却听诸葛亮道:“我家君侯以雅量宽仁待人,不喜杀戮,此番捉了公瑾兄与少将军,也断然不会加害,还请公瑾兄放心就是。” 周瑜眉头一皱,低低的哼了一声。 诸葛亮淡淡道:“想来,明日白天从县中涌出的难民之中,孙少将军当身在其中吧?” 周瑜听了这话, 顿时面色一变。 可他很快又恢复了淡定之色。 虽然周瑜的表情变化极快,但还是没有躲过诸葛亮的双眼。 诸葛亮轻轻地点了点头,笑道:“看起来,我猜测的没错了!” 周瑜的身体一软,彻底的瘫软在了地上。 少时,便见他满脸扭曲地抬起头,看向诸葛亮,无奈道:“我一直觉得,荆州当中有一个人,事事先我一步,快我一谋,我原先以为是刘伯瑜,但是现在看来……我错了……诸葛先生,你赢了,周瑜输给你了。” 诸葛亮轻轻地摇了摇头。 “这个纷乱的天下, 个人赢了或是输了,又有何用呢?公瑾兄, 我们应该把目光看的更远些才是。” …… 天色渐亮, 孙策和几名贴身的护卫都打扮成了难民,跟着城中的难民队伍,乌泱泱的向着县外奔逃。 而大批的荆州军则是在向县城内开进,而这些逃难的难民,荆州军似乎没看见一样,并没有去阻碍他们。 刘琦爱民,荆州军的治军之严,在整个天下,都是极为出名的。 周瑜就是算准了这一点,才敢让孙策用这种方法逃跑。 但很可惜,事情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容易。 …… 孙策正低着头向前跑,突然身后的侍卫伸手拉了他一下。 孙策停住了脚步,抬头望去。 却见一行彪悍的骑兵已经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为首的战将正一脸笑容的紧盯着孙策。 “本将乃是黄叙,孙少将军,久违了。” 孙策见了黄叙,英眉一竖,下意识的伸手到怀中就要去取随身的利刃。 却见黄叙冲他摇了摇手指:“少将军最好别这么做,咱们现在罢手,万事还有商量的可能,你若是动手,怕是回头你我两军连谈都没得谈了。” 眼见孙策还是有想反抗的意思,黄叙笑道:“周瑜已经被我们生擒了,难道你好兄弟的命,你都不想要了?” 这一句话,算是彻底的击在了孙策的要害上。 便见孙策的手缓缓的从内衫中抽了回来。 黄叙见状点了点头,道:“这才是明智之举……来人啊,绑了!” …… “轰隆!轰隆!” “嗖,嗖,嗖!” 司隶尸乡的战场上,颜良和文丑二人又奉命前来进攻土城,但他们的进攻力度,和袁绍第一次来会战的进攻力度,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上。 荆州军方面用霹雳车和连弩阵,就将颜良和文丑组织的这次进攻打退了,并没有费多大的力气。 在前阵土城上负责指挥的战将,是黄忠和甘宁。 谷噴 打退了颜良和文丑之后,他们两人随即下城来向刘琦禀报。 “二位将军觉得,袁绍这次进攻的力度,强不强?” 黄忠言道:“袁术近日来,几乎每隔三日就会发动一次袭城,但势头都不是很猛,一触即退,并无大碍。” 刘琦又转头看向甘宁。 甘宁的意思,和黄忠完全一样。 刘琦挥了挥手,道:“二位将军辛苦了,先下去休息,待再有战事时,还得有劳两位将军劳心费力。” “诺!” 黄忠和甘宁随即告退。 刘琦看向一旁一直没吭声的荀攸:“你怎么看袁绍所行?” 荀攸很是淡定地道:“袁军疲软了而已,前番一鼓作气的势头被君侯压了下来,袁谭的十万大军在东方不能得进,袁绍想派兵去接应袁谭,也被我们的兵马打退了,他眼下粮草不敷,后续不稳,只能派人回河北催促冀州本土望族支援他粮秣……他现在派兵不断骚然,只不过是不希望君侯看到他的软肋而已。” “故作强势是么?”刘琦闻言笑道:“看来,只要时间拖延的足够长,早晚都会有事发生。” 荀攸拱手道:“君侯,适才我来之前,曾见了元直,他让我带话给君侯,说是卫士署已经在司隶边境,见到了代表袁术前来我大营的袁耀和阎象。” 饶是刘琦,听了这个消息,也不由露出惊讶的表情。 “竟然真的来了……其实我真是不敢相信,以袁术的傲气也自尊,居然也会献降于我?” 荀攸苦笑道:“人都是会变的,袁术往昔高高在上,志得意满,意气风发,自然傲气非常,视天下群雄如同草芥,但如今他被孙坚背叛,前后竖敌,一朝失了基业,有灭族之祸,这股傲气下掩藏的,或许就是他的真面目吧。” “贪婪与恐惧……呵呵,人性之中的两个最大的弱点,在他身上表现的真是淋漓尽致……公达,让赵云代替我去接一下袁耀和阎象来此。” “诺……对了,君侯,袁术若真的归降与我荆州,那曹操没了掣肘,就会腾出手来发兵西向……君侯想如何对付曹操?” 刘琦淡淡一笑,没说话。 荀攸也就没再多问了。 荀攸撤出了帅帐之后,刘琦立刻执笔,开始写密信。 这封密信,毫无疑问,自然是写给雒阳城中的贾诩的。 袁术和孙坚已经牵制不住曹操了,若无意外,曹操下一步的计划,就是乘着袁,刘大战,暗中前往雒阳,奉迎天子去他的地盘。 特别是天子已经暗中与曹操勾结,以曹操的个性,他一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但这事对曹操而言是一个机会,对刘琦而言,其实也是一个机会。 一箭双雕的机会。 贾诩那边,需要有动作了! …… 两日后,袁耀和阎象来到了刘琦的大营。 袁耀见了刘琦,当即就表示了想要代表袁术献降的诚意,恳请刘琦能够出手,救袁术于危难之间。 看着袁耀送来的降表,刘琦半晌没有说话。 眼前的这一切,在他看来有些不太真实,虚无缥缈的感觉。 袁术,就这么归降了。 “袁将军,他还好么?”刘琦抬头看向袁耀。 “不好,严君他……得了顽疾,眼下只能是卧榻休息,动不能动,走不能走……唉,危在旦夕啊。” 袁耀说这话的时候,刘琦正仔细的观察着他的面部表情。 看他的表情,这话应不似作伪。 听他这意思,袁术这是……瘫痪了? 第八百八十四章 得淮望扬 袁耀和阎象远道而来,而且还是献降,刘琦无论如何都要表现出一个纳降者应有的高姿态。 根据袁耀和阎象的描述,刘琦知道了袁术目下得的是中风……也就是后世令人闻风丧胆的脑卒中。 在刘琦的认知里,得了脑卒中的人,就算是救过来了,根据病情的严重程度, 也基本上会留下或大或小的后遗症。 而按照袁耀和阎象的说法,袁术今后基本上怕是生活不能自理了。 就算是他保养的好,能够站起了,肯定也需要有人协助搀扶才行……这样的人,上战场肯定是不可能的,搞内政也是力不从心,以后基本上就是后退居二线了。 当然,一个人的身体状况如何, 莫过于本人最清楚. 袁术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决定献降刘琦,同时还将自己的儿子派遣过来,想来一大部分也是他知道自己的身体是难以复原了。 在这样的身体情况下,袁术别说是争霸了,其家族的生死存亡也基本就是在一线之间。 再加上其嫡长子袁耀被派到刘琦这边来,说明了袁术确实是真心实意的献降。 或者说,他也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袁术若是归降,那就说明,刘琦可以兵不血刃的接手淮南大部分的肥沃领土……虽然以寿春为中心的九江郡被孙坚夺了,但孙家也不过是乘着寿春空虚仓促占领的,而且孙坚只是留下了韩当一路兵马,想要拿回九江郡,几可一战而定。 “既然车骑将军有难,刘某身为盟友,自当相助。”刘琦最终给了袁耀肯定的答复。 刘琦虽是一名枭雄, 但在这个天下的正面声名还是比较高的,多年来他说话也一向是一言九鼎,对待盟友基本上没有欺骗,能够得到他当面一诺, 阎象和袁耀的心基本上就放下来了。 “不过袁车骑若是真心归降,还需答应我几个条件。” 袁耀闻言没啃声,只是转头看向阎象。 阎象代表袁耀道:“还请君侯细细道来。” 刘琦伸出第一根手指:“少郎君今日既然已经来了我尸乡大营,那就权且留在这,随军听用,待我击败袁绍之后,再让少郎君回去与袁车骑父子团聚,如何?” 虽然袁耀来此的目地,就是为了当人质,但事到临头,阎象还是需要征求袁耀本人的意见,于是他看向了袁耀。 袁耀很是坦然的向着刘琦作揖道:“袁家既归附君侯,自当事事以君侯为先,耀愿为君侯在阵前效死力。” 刘琦见袁耀肯留下,颇感满意。 随后,他又看向阎象道:“袁车骑眼下身体欠佳,不能理事,贵军兵权,将由何人掌控调配?” 这就是关键的敏感问题了。 阎象心中针对这件事已经考虑了许久。 虽然己方投降了,但若是将兵权全都交出去,对于袁术的安危与身家性命而言,会不会没有了保障? 万一刘琦在彻底的收编了己方的兵马之后,对袁家人下手,那袁术怕是连个保命符都没有了。 可若是不交兵权……刘琦又怎么能够完全的信任袁术。 这是个两难。 既然是两难的事,阎象就不着急发表言论,他只是看向刘琦,看看他对这件事是如何想的。 谷橢 刘琦见阎象不答,当即说道:“针对这件事,我也想了,眼下魏延率兵镇守在西陵城,你们的兵马就统归到他的麾下,由魏延负责指挥……不过,淮南兵将数量不少,若全归魏延统筹,他一时三刻也不能尽皆收编……这样,负责指挥兵马的人,依旧是车骑将军麾下的张勋和纪灵,粮草方面,由魏延统一供应。” 这在一定程度上,算是给了袁术军极大的自主权限。 当然,张勋和纪灵虽然能够自主袁军,但供给士兵们的命脉粮草却是由荆州把握。 阎象没有想到刘琦居然会这般大度,忙道:“君侯所言极是,既然如此,那就依君侯之令行事。” 刘琦伸出手道:“且莫那么快答应,这驻军的地方,得由我来决定……这个,不过分吧?” 阎象心中明白,刘琦已经给了己方的充足的独立权限,而以刘琦的角度而言,若是要限制住己方,就是一方面要钳制住己方的粮草,另一方面就是要钳制住己方军队的驻地,这样才能够完全保证有效的控制己方,二者缺一不可。 刘琦眼下是以利换利,通过给予袁军的自主权,来换取对方驻军的地域。 这个条件并不过分。 “此事可行。”阎象果断地替袁家人做出了决断。 “好!既如此,翌日,刘某愿意与公路同归襄阳!” …… 当下,刘琦便将袁耀留在了自己的身边,让阎象返回豫州去通知袁术,同时派人给江夏的魏延送信,让他在江夏郡内看护袁军的准备。 另外,昨日刘琦已经收到了荆南送来的消息,诸葛亮已经生擒了周瑜和孙策,并将他们押往襄阳。 至于随孙策和周瑜征讨荆州的战将,在孙策和周瑜撤兵的途中就死的死逃的逃,不过对于这些人,刘琦并不在意,他们的存在于整体战局而言,没有什么过大的影响。 现在关键是收复九江郡和庐江郡。 刘琦下了军令,务必仔细看押周瑜和孙策……让他们知道对方都还活着,却不将他们关押在一处,这样可以保证孙策和周瑜心中有顾忌,不会有轻生的举动。 庐江郡这边,由太史慈率兵前去接手。 黄叙返回襄阳,收拾战后局面,然后引兵会和魏延,去九江郡夺寿春。 孙坚的主力在吴郡对阵公孙瓒,寿春的韩当并没有多少兵力,再加上孙策如今是荆州的人质,用他做威胁,韩当恐怕不敢硬战,到最后的结局,就是弃城。 扬州的地域太大了,如今袁术归降,当务之急不是完全掌控袁术的军队,而是借机拿下袁术在淮南的地盘。 淮南一旦拿下了,那荆州军通完扬州的门户就算是彻底被打开了。 再加上孙策被掌控在手里,将扬州四郡从孙坚手里夺来,只是时间的问题。 若不是现在还要与袁绍周旋,刘琦估计在这样的情况下,自己用不到三个月的时间就足矣平定整个江南了。 但换一个角度来说,若是他不来打袁绍,袁术和孙坚就会一直站在一个统一的战线上,也绝不会形成如今扬州的分裂式格局。 乱中取利,自古常理。 刘琦有信心,江南之地一定是属于他的了,甚至根本都不需要他亲自出战……只是时间稍稍往后拖一拖而已。 下一步,就是等待袁术军返回到江夏境后,开始针对曹操做该做的事情了。 第八百八十五章 老 妖 魏延那边在得到了刘琦的军令之后,便立刻开始行动了。 首先,他让江夏都尉苏飞,代表自己先押解了一批粮草到前线,解了袁术的燃眉之急,同时魏延本人带领兵马离开西陵城,奔着豫州的地界而去, 作为袁术的后援,意图将袁术的兵马完全的接应到江夏驻扎。 同时太史慈从荆南出兵,直入庐江郡,接管袁术军在庐江郡的地盘。 魏延率兵从江夏方向出兵,前往豫州去接应袁术,刘磐继续镇守长沙,同时他向五溪蛮和湘江蛮借调兵将,东向去蚕食豫章郡西面的县城。 诸葛亮和庞统回返到了襄阳后,以刘琦的名义, 向宛城发了一份紧急军情。 宛城的李典在接到信后,亦是将兵马东向,往豫州的边境移屯,作为威慑。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整个荆州的南方都在调兵遣将,这是针对扬州采取军事行动。 包括曹操也能看出来。 眼下在豫州境内的曹操,针对当下的情况,在犹豫打还是不打。 毫无疑问,袁术一撤,整个豫州境就是他的囊中之物了。 夺下一州对曹操来时可谓机会难得。 但痛打落水狗的机会,谁都不会放过。 追不追袁术,这才是关键的问题所在。 当然,若是敌人只有袁术一军,曹操肯定不会就这么轻易的放袁术离去,说什么都要把他打趴下才是。 但是现在, 魏延出兵, 太史慈占据了庐江郡,黄叙的主力兵将返回襄阳枕戈待旦, 李典的兵将从宛城东向移兵…… 荆州留守部队的行动方方面面都在证明着,若是他曹操敢轻举妄动,荆州一方绝不会客气,咱们就围绕袁术方拼了你死我活。 而唯一能够牵制荆州守军的江东主力,眼下却跟公孙瓒进行无休止的争斗……只能由曹操独自面对荆州。 荆州的可怕,不在于军事有多么强悍,而是绵延不绝的后续支撑。 若是要打长久战,光是粮草一项,曹操就望尘莫及。 在这种情况下,曹操自然是不想与荆州军发生过多的正面对抗。 当然,他也不是很想放过一举消灭袁术的机会。 但就在这个时候,从西方的雒阳,再次传来了天子调他前往雒阳勤王护驾的旨意。 天子在旨意中告诉曹操,刘虞和王允已经大量的调遣兵将北上支援汜水关和尸乡,雒阳城中王允的势力愈发变弱,而刘琦与袁绍之间的战斗也愈加惨烈,根本无暇顾及雒阳的形势,眼下正是曹操协助他清君侧之时……刘协让曹操赶紧行动。 曹操在得到了天子的秘诏之后,立刻找郭嘉,荀彧,戏忠等人商议对策。 果然,在得知了天子已经给密诏于曹操之后,三位顶尖谋士的意见,都是让曹操立刻出兵。 乘着雒阳空虚,王允不备,袁绍和刘琦相争不下之时,此时打进雒阳,拥立天子,取得绝对的政治优势,无疑是最好的机会。 曹操心中对三个人的意见自然是赞同的,不过他同时还有一些忧虑。 “若是刘琦分兵回雒阳驻守,又该如何是好?” 郭嘉则是自信地道:“这一点将军大可放心,袁绍近三十万大军从北、东两面汹汹而去,刘琦现在已经是陷身于尸乡的战场,断然不敢轻易挪兵回雒阳的,否则岂非取死之道。” 戏忠言道:“戏某也是这样想的,袁绍也不是没有斥候在战场上,刘琦往雒阳调兵,调少了没用,若是调多了,袁绍岂能不乘机发难?所以在下觉得,刘琦不敢动。” 曹操叹息道:“按道理来说,确实如此,问题是袁绍这个人,曹某深知,他在有些方面和你们想的不太一样……袁绍这个人虽然有才干,但在关键时刻,决心时常不足,且容易动摇,若是刘琦真的从前线撤兵回了雒阳,袁绍能不能抓住机会,也在两说之间,反倒是容易便宜了刘郎。” 郭嘉和戏忠彼此对望了一样,开始认真沉思。 荀彧在思虑了半晌之后,开口道:“依荀某之见,袁绍的这个性格,知道的人并不甚多,明公昔日与袁绍亲如兄弟,同在雒阳为八校尉,彼此知根知底,但刘琦与袁绍并不熟悉,见面也没见过几次,他岂能知晓这些?别说是刘琦了,就是我荀家在豫州,与袁氏多有交集,也绝不会轻易断定袁绍会是如此人物,想来,刘琦绝不会将前线的生死大事压在这样一个浅显的猜度上,况且我们眼下与天子之间的事,还是在秘密行事的,只要我军的速度够快,刘琦也未必能够做出及时的反应。” 曹操闻言,恍然而悟。 似乎,还真就是这么一个道理。 既然如此,那还等什么呢? 出兵! 时不我待啊。 …… 与此同时,雒阳这边,贾诩与李儒连日来会面的次数频频增加。 李儒目前在天子和王允之间属于双面间谍,在贾诩的授意和协助下,王允略微改变了对李儒的态度,而少年天子也自认为将李儒掌控在了自己的手里。 谷塹 自从上一次跟王允发生争执之后,刘协是学聪明了,他不再提召曹操入京的事情,而是深居简出,勤学政务,对于王允和刘虞治政不再提出任何的干预,尚书台的一切奏折秉承以及下发各地,刘协全部放手——都交给王允和刘虞一同打理。 这在王允看来,是天子认错的表示,他心中还是很满意的。 但他没有想的是,刘协外松内紧,暗地里联络曹操联络的更加紧密了。 当然,以刘协的行事手段,这中间容易出现纰漏被王允抓住破绽。 但偏偏他的身边现在可是有一个智囊,那个人就是李儒。 李儒暗中教天子如何做这些事能够不让王允抓住把柄,同时又能够得到他的信任。 在这点上,李儒的经验和智谋完虐王允,天子在他的帮助和指点下,自然是做的天衣无缝。 如今,事情基本已经是水到渠成,下一步曹操就会派兵来雒阳。 在天子看来,他马上就要自由了。 依照李儒的推断,现在该是向王允谏言,告知他陛下行动的时刻了……也好让王允有个准备。 但贾诩不让。 …… “我说,你这么横拦竖挡的,等曹操打到雒阳这边来,再让王允和刘虞做准备,就什么都晚了!岂不是凭白将天子送到曹操手里!?” 看着贾诩不紧不慢的样子,李儒很是生气地道。 贾诩却很淡定:“不晚,相反的,你若现在告知王允陛下的计划,那还有些为时过早呢。” “什么意思?” 贾诩慢悠悠地道:“不能让王允提前有所准备,只能是让他临时做调度……不然,现在王允派人去前线招君侯回来勤王,君侯是回还是不回来?” “当然是不回来了!现在回来那岂不是多面对敌?必死无疑啊。” 贾诩笑道:“不回来,不就是故意不救驾,这跟抗旨有什么区别?那君侯的声望何在?民心何在?” 李儒疑惑道:“你到底想干什么呀?” 贾诩轻轻地伸手指了指天空,风趣道:“老夫想捅一下天。” “虚张声势。”李儒撇了撇嘴:“那等到曹操回雒阳的时候,让王允临时做准备,又有谁能与他相抗?” “有啊……我大汉帝都遭人劫掠,拱卫天子安全的人,自当属咱雒阳的卫将军莫属。” “卫将军?”李儒的眼睛眯了起来:“你是说……吕布?” 贾诩没吭声。 但不吱声,就算是默认了。 “可吕布,现在在前线呢!” 贾诩摇了摇头:“所以说啊,我现在每隔半日,都要得到一份关于中原那边的情报,卫士署派了许多人去探查了,这当中所耗甚巨,老夫听着都心疼,但没办法,老夫必须要在第一时间知道曹军的动向,如此,君侯也就能够在第一时间,把吕布军派回来。” “让吕布回来……”李儒捋着须子,认真琢磨着贾诩的意思:“既不能回来的太早,但又不能回来的太晚,让王允没有准备的时间,但偏偏又有吕布这一军可用……是这个意思?” “是。” “能做到吗?” 贾诩闻言笑道:“以君侯的能力,想让吕布中套,应该是不难吧?” “这倒是。”李儒对于刘琦和吕布之间政治素养和能力的差距,深信不疑。 他在原地转圈,一边转一边道:“曹操疾行而来,吕布仓促而回,王允事先没有什么准备……两方见面,根本不会有什么提前应对的措施……只有猛打?” 贾诩轻叹口气:“这次,可不是简单的打啊,恐祸及雒阳啊,曹操已经到了此地,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若是回去,他今后的罪名可就大了,王允更是不允许天子出现什么状况,至于吕布,呵呵,不说他了……对了,你得事先琢磨个地方,雒阳这场战事,肯定会祸及无辜,你得保全自身,别让这场战事给你卷到里面去。” “你呢?”李儒反问道。 “我?呵呵,老夫早在来之前,就把该往哪跑的路线琢磨好了,不劳李君操心,多惦记你自己吧。” 李儒听到这,恨的直咬牙……不过他同时心中也有一丝庆幸。 幸亏,自己没跟这姓贾的做了对手。 老妖物! 第八百八十六章 忠臣 尸乡的战场这几日又是风起云涌。 这几日来,刘琦的军队又经历了两次袁军的洗礼,不过袁军虽然兵多将广,但攻势日渐疲软,这一点不论是刘琦还是他手下的那些荆州将领,都能够感觉的到。 袁绍军现在是外表强悍,但实则已经是外强中干, 后继乏力了。 刘琦心中清楚,估计现在袁绍在河北那边已经无法再继续拉来后方士族的赞助了。 胜利的天秤已经逐渐向己方倾斜。 …… 袁绍的大营内,此刻的袁绍正在向手下人发飙。 “为什么只有这么一点?”袁绍看着手中的简牍,满面怒容。 袁绍下方,荀谌无奈地叹息道:“大将军,河北的望族豪强很多人,对于大将军发动的这场战争颇为不满, 况且此番征战耗资甚巨,不但河北诸郡的府库皆空,这些望族很多人也是掏空了家底,但如今却未见成效,他们心中自然不甘心继续出钱出粮……” “啪!”袁绍将手中的简牍狠狠地扔在了地上。 “当初许诺他们好处之时,一个个都恨不能脑袋削尖了来跟我献好,如今局势僵持了,就裹足不前……呵呵,真是其心可诛!” 荀谌叹息道:“大将军,其实此事也怪不得河北诸望,实在是这时间拖延的越长,在气势和声势上,我们拖的越久就越弱,虽然大将军打的是清君侧的名义,但毕竟我们没有陛下的诏书……就天下人来看,我们着实是与反贼无异。” “混账!”袁绍大喝一声,气道:“袁某为国家兴兵,匡扶社稷, 如何就成了反贼?” 荀谌急忙作揖道:“大将军恕罪, 末吏只是说了一些河北诸望此刻心中不敢收的想法,供大将军参考,并无其他的意思。” “诸望的想法?”袁绍挑了挑眉:“不光是河北诸望的想法吧,恐怕这也是你的想法。” “大将军,我!” 袁绍淡淡道:“友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你们荀家历来除了家族之外,更为重视的,便是汉室正统,包括你那个荀彧,还有你那个侄儿荀攸,虽然都不是侍奉一主,但你们辅佐各方牧守的原因,不外乎一是振兴家族,二是维护汉统……袁某如今的行径,在你眼中,是不是和反贼无二?” 荀谌闻言顿时大惊,额头上的汗顺着脸颊大滴大滴的往下落。 随后,便见他‘噗通’一声跪倒在了袁绍的面前,颤抖着道:“大将军,末吏……绝无此意啊!” “我不过是随意说说,你紧张什么?” 荀谌急忙道:“大将军随口一言,却是让末吏胆颤心境,惶恐无地,末吏对大将军忠心耿耿,日月可鉴。。” “如此最好了……罢了,你先起来。”袁绍挥挥手,让荀谌站了起来。 随后,他指了指桌案上的一份简牍,对荀谌道:“你持着这份简牍,亲自去一趟邺城,见审正南,让他代我向各望族征调粮秣,数量必然按照足额的数量征调,谁若是不给……你让审正南自己掂量着办就是了。” “诺。” 荀谌接过了简牍,然后转身出了袁绍的帅帐。 出了帅帐之后,正好看见田丰大步流星的走过来,来到帅帐外,要求见袁绍。 但袁绍帅帐外的侍卫将他拦住,告诉他袁绍已经下了军令,不见田丰。 田丰拼了命的在帅帐外面喊,请求袁绍见他一面,但袁绍就跟耳聋听不到似的。 最终,田丰败兴而归,无奈的向着后方走去。 谷柲 荀谌一直没走,而是站在不远处望着田丰。 如果没有记错,田丰自打上一次被袁绍斥责之后,袁绍就再也没有见过他。 何其让人心寒啊。 在荀谌看来,田丰的脾气虽然古怪一些,而且性格也得罪人,但毫无疑问,他是一个忠臣,对袁绍也可以说是死心塌地的效忠。 可对待一個这样的直臣,袁绍的行为实在是太让人心寒了。 田丰一脸颓丧的往回走,正巧看见等待他的荀谌,淡淡一笑:“友若。” “元皓兄,要多注意休息啊,不可过于劳心。”荀谌向他拱了拱手。 田丰的脸色很不好,既显苍白又显憔悴,很显然是最近休息的不够好。 他向着荀谌点了点头,苦笑道:“大敌当前,后方不稳,又岂能不劳心?” 荀谌无奈道:“大将军眼下进不能进,退不能退,忧心忡忡,故而这脾气比起平日里,要多了几分暴躁,还请元皓不要心急,大将军早晚会见你的。” 田丰淡淡一笑,没有回答,问道:“友若这是往哪里去?” “奉大将军命,回返河北,与审正南一同催粮。” “唉~~”田丰长长地叹了口气,然后对荀谌道:“友若,可否借一步说话?” 荀谌四下瞧了瞧,随即和田丰一同来到不远处一处帐篷的旁边。 “不知元皓有何指点?” 田丰摆了摆手,道:“指点不敢,只是你此番返回河北,千万小心谨慎,不要落了把柄在正南手中。” “啊?”荀谌没有想到田丰会对他说出这么一番话:“元皓何出此言?” 田丰叹息道:“友若,你虽然是颍川一系人,和那郭公则同源,但与他的为人却大不相同,田某对你的为人和操守,很是看重……只是你的身份比较让人忌惮,毕竟你们颍川荀氏三代以来在豫州皆以恪守皇恩,极力拥戴汉室而贤名远播,你荀家如今包括你在内,未出仕以及出仕的几名同辈,也都是极力推崇汉室正统的大贤……营中目下就有人传言,说你荀家人在颍川境内,有人在士林中言大将军征伐雒阳,明面上是匡君辅国,实际上不过是悖逆之贼,大将军的家乡就在汝南,与你荀家数代多有交集,恐怕早就知晓此事了,他明面上不说,心中只怕是对你多有防备,你还需万万小心才是……特别是这次让你回返河北,其实是完全没有必要的,那边的事有审正南一人足矣,何必让你回去?不过是就是想看你是否有二心罢了。” 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荀谌也是高明之人,只不过身在局中,自己一时半刻想不通而已。 如今被田丰点醒,荀谌急忙作揖道:“多谢元皓相告,荀某心中有数了。” 田丰轻叹口气,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还没走出几步,突听荀谌在后面问他道:“元皓先生。” 田丰回过了头:“何事?” “你与我们这些颍川系士人,水火不容,为何今次却要提点于我?” 田丰笑了笑:“田某从来没有跟任何人水火不容,田丰所做的一切事,都是为了河北,为了大将军而已,郭图与我为敌,是他自己把自己划拨到了颍川系一面,他看我乃是冀州本土系士人……但是,在田某心中从来没有什么划分,对就是对,错就是错。” 说罢,便见田丰转身离去。 荀谌长长地叹了口气,然后对着田丰的背影长长作揖。 少时,待荀谌也离开之后,却见从他们两个人适才交谈旁的帐篷中,钻出来一名袁军士卒。 他小心翼翼地看了周围一圈,确认田丰和荀谌都走了之后,便悄悄的离开了。 第八百八十七章 吕布的小心思 次日,荀谌收拾了行囊,就准备返回邺城,但是刚刚才走到辕门口,就迎面碰上了一个人。 是他的老乡郭图。 “公则。” “友若。”郭图笑呵呵的向他见礼:“这是要走了?” 荀谌轻轻地点了点头,笑道:“谌受大将军之命,返回河北与审正南一起督办粮秣, 事不宜迟,还需即日起行。” 郭图有些犹豫道:“友若有大事要办,郭某本不该在这个时候拦你,只是有一个老朋友,非得要友若亲自送别一下才是,大家都是同僚,有些事咱们大面上还需过得去……耽误你一小会,友若勿要见怪。” “这个……”荀谌闻言有些犹豫。 却见郭图无奈地道:“是大将军要求的, 你别让我为难。” 荀谌听到这,皱了皱眉头。 但他还是随着郭图向营内走去。 他们两个人一起来到了一处帐篷。 帐篷的外面已经挂好了白绸,同时做好了引魂幡,一众袁军谋臣和武将都在帐外矗立,向里面观望。 “让一让,让一让。。”郭图对着前面的人群喊道,同时拉着荀谌进入到了帐篷的最里面。 进了帐篷里面后,荀谌顿时如遭雷击,目瞪口呆。 帐内摆着一口棺木,当中躺着一具面色灰暗的尸体,而尸体和棺木的正前方,已经设好了一個简易的灵堂……包括牌位。 是田丰。 在看到死去的田丰的一刹那,荀谌藏在双袖中的手便开始不停的打起了哆嗦。 而他的耳旁,却有郭图慢悠悠地声音响起:“唉,元皓昨夜突发恶疾,救治不及, 因此辞世……这事儿,来的实在是太突然了,从今往后, 河北失了栋梁,大将军折一臂膀啊!” 说到这,郭图还轻轻地抽噎了两下,伸手擦了擦眼睛。 荀谌脸上的肌肉僵硬,只是木讷的望着田丰那种僵硬晦暗的脸…… 这个人此刻已经是死气沉沉,无有生气,可是在昨天,他还亲口告诉自己:“对就是对,错就是错。” 郭图一边摇头,一边感慨道:“人生一世,太过短暂,生时一切皆如过眼云烟……死后一切皆归尘土,我虽然知道人固有一死,但还是觉得,这人还是活着好啊,活着可是真好。” 荀谌没有回答他。 郭图见荀谌不答,也不在意,两人一起祭拜了田丰,随后郭图就将荀谌从帐篷内带了出来。 “大将军说了,田先生乃是河北栋梁,他如今去了,咱们这些人身为同僚,说什么都得来送他一程,所以我方才才在辕门拦你,友若莫要见怪。” 荀谌听到这里,心不由的狂跳。 他深深地望了郭图一眼,道:“是你向大将军告发的?” “什么?”郭图露出了疑惑不解的神色。 荀谌摇了摇头,道:“无事。” 说罢,他转身离开了灵帐。 待走出灵帐之后,荀谌站住了脚,转头望向了帐篷,双手环抱于额头之前,长长地向着灵帐弯腰作揖。 “呵呵,人都死了,你还在这装什么相?” 一个声音响彻在荀谌身后,将他吓了一跳。 荀谌转头看去,瞧见的是沮授。 “沮公,我?” “呵呵,别装了,营中如今都已经是传遍了,昨日你与田元皓私下聊了许久,随后就去往大将军的帅帐与大将军密探,愚夫都知道这中间是怎么回事,你如今还假惺惺的来祭奠,呵呵,你们颍川系人,各个面皮都这么厚么?” 谷齭 荀谌苦笑道:“沮先生误会我了,此事与我无干……” “休要在此巧言舌辩!你给我滚,别在此处,污了田兄的英灵!”沮授根本不听他的解释。 荀谌的脸上露出了痛苦的表情。 他深深地望了沮授一眼,向他点了点头,随即迈步从他身边走过。 待走出辕门之后,荀谌转头向着袁军的帅帐驻足看去。 这一看,就看了整整一炷香的功夫。 随后,便见他不在多言,打马带人向着北方而去。 …… 与此同时,刘琦的帅帐内,迎来了一位稀客。 “卫将军来了,请坐!”刘琦站起身,亲自迎接吕布。 吕布大步流星的走到刘琦的下首坐下,奇道:“刘将军急匆匆的派人寻我来此,不知有何要事?” “实在是有天大的要事……有劳吕将军明日率本部兵马,回返雒阳一趟。” “回雒阳?”吕布很是不解地道:“让本将回雒阳作甚?” “卫士署传报,袁绍暗中派人从西线潜伏往京兆方向,想要绕路偷袭雒阳,他的动作极为隐秘,可终究还是被我手下的人探查到了。” 吕布闻言恍然:“消息属实么?” “温侯难道不相信我麾下卫士署的查探能力?” “这倒不是。” 吕布摆了摆手,道:“既然刘将军已经探明情况,袁绍要袭我雒阳的后方,那此事就不能再耽误了,布当亲率兵马,南下雒阳,保护天子不受袁绍劫持。” 刘琦拱了拱手,道:“有劳将军了,你我一前一后,各尽其命,说什么也不能让袁绍劫了陛下,不然若让袁绍挟天子以令诸侯,这天下还有谁能治他?” 挟天子以令诸侯…… 刘琦的这句话,不经意间又触动了吕布心中的某根心弦。 “对了,刘将军,咱们与袁绍对峙这么久,你可有破敌的良策了么?” 刘琦苦笑着摇头道:“哪有什么破敌良策,估计再过不几日,我就要与袁绍全面会战交锋了。” “啊?这是为何?” “不瞒将军,卫士署回报,袁绍在河北已经征调了大批的辎重来前线,同时还有南匈奴王庭的援军即将抵达司隶,袁绍如今已经准备完毕,数日之内,定会鼓足全力来与我会战……唉,在这危机关头,我是真不想让将军回雒阳啊,但是眼下这形势,又不能不让你回去……” 顿了顿,却见刘琦恳切地对吕布道:“温侯,无论如何,请你一定要保住雒阳,保住陛下,前线这边,我刘琦粉身碎骨,也不会让袁绍越境一步!后方,就交给你了。” 吕布的心中在不知不觉间,开始起了一些波澜,一个大胆的计划开始在他的脑海中酝酿。 刘琦要与袁绍全力火拼了? 两虎相争必然有一伤……甚至是两败俱伤。 不论他们谁赢谁输,若是正面交锋肯定都会大伤元气。 张辽的军队如今也被调往汜水关迎战袁谭。 刘虞一系的人马也在此处,长安的守备空虚…… 陛下在雒阳孤立无援,眼下需全靠我一人回返救驾…… 想到这,吕布的嘴角勾起了一丝笑容,但又很快隐去。 “刘将军放心,你安心在此破袁,陛下那边,自有本将保护,绝不让任何人染雒阳一指。” 刘琦长舒口气,甚感安慰:“有吕将军这话,我就放心了。” 第八百八十八章 心比天高 雒阳城中,德阳殿内。 刘协坐在皇位之上,一脸严肃的瞪视着下方,他的下方跪拜着李儒。 李儒跪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曹操已经快到了,是吗?”刘协此刻已经是异常兴奋。 李儒低声道:“是,快到了, 按时间来算,估计在今晚就会抵达雒阳。” 李儒身边,两名年长一些的宦官们急忙恭贺道:“恭喜陛下终于逃脱牢笼,龙出沧海,从此以后天高海阔任陛下翱翔!” “是啊,陛下,恭喜陛下贺喜陛下!陛下今后中兴汉室,定能成就千古一帝的大业,为后世传颂。” “我等有幸追随陛下,实乃是天大的幸事。” 刘协听着这几名宦官的吹捧,心中的爽快之感顿时油然而生,他长长地伸了舒了一口气,道:“终于,朕终于等到这个时刻了……李卿,这次都亏了你,朕才能够安抚的了王允,以至终能脱此困境,待朕重新掌权之日,必恕你前罪,恩典重用。” 话是这么说,但刘协的心中早就在惦记着要杀了他为弘农王报仇雪恨。 李儒的脸上露出了感激的神情,他冲着刘协长长拜道:“陛下之恩,李某永生不忘!” 刘协满意地点了点头后, 又道:“李卿,朕现在当如何做?” 李儒低声道:“雒阳城坚固,曹操若至,臣恐王允等人会提前有所准备,陛下麾下有亲信之军,臣的意思,是待今夜十分,陛下让他们携带陛下的诏书,去往城门处接手四门,如此可迎曹操进城,以免王允从中作梗。” 刘协满意的点了点头,道:“此言有理……李卿,这件事交给你办怎么样?” 李儒苦笑道:“臣也很想替陛下尽心,只是我的身份陛下也知道,我若是在城中开始行动,一定会被王允察觉的。” 刘协听到这点点头。 确实是有些道理的。。 “也罢,那你权且回去,这些事,朕交给几位中常侍去做就是了。” 侍奉在旁边的几名宦官一定,既惊又喜。 宦官贪婪,渴望借由天子重掌权威来扩充他们的权力,因而在辅佐这方面的事情上不计后果,只想着抱紧刘琦的大腿一飞冲天。 …… 太阳快要落山的前夕,李儒命人去给陈宫送去了一份书信,他自己则是乘着雒阳四门关闭之前出了城池,以极快的速度逃之夭夭。 夜深深沉,雒阳的街道上已经施行宵禁的时候,陈宫方才得到了李儒写给他的书信。 待看见李儒书信的一刹那,陈宫顿时懵了。 饶是以他的智慧,也没有想到李儒信中居然是这样的内容! 陈宫二话不说,拿起书信就冲出了自己的府邸,直奔王允的府邸而去。 王允年纪大了,最近精神头越老越不好,需要早睡。 陈宫深夜前来,毫无疑问是影响了他休息,但陈宫的身份与旁人不一样,王允再不想见他,也不能不见。 王允披上罩服,来到厅堂内见陈宫。 当陈宫将书信放在王允桌案上的一刹那,王允也傻了。 他看着书信,一双苍老的手在不知不觉间开始颤抖了起来。 半晌后,方听他嘶哑着声音道:“李儒呢?” 陈宫急忙道:“属下已经派人去李儒的宅邸去找了,但他今日白天好像已经出了城,如今已是不知所踪。” “监视他的人呢?都做什么去了!”王允怒气冲冲地吼道。 陈宫闻言沉默了。 少时,方听陈宫道:“负责监视李儒的人一共有七个,但是现在……这七个人,一个都找不到了,都好似凭空消失在了人间。” 王允闻言一下子愣住了。 他后辈的冷汗浸透了衣衫。 不知为何,他此刻突然感觉,他的头顶和身后正有一只大手,正牢牢的操控着他,但他却浑然看不清那只手的样子,也不知道那只大手的主人究竟是谁。 谷鈐 “先不管他了……不论如何,李儒之言,不可不慎重对待,公台,我给你秘令,今夜雒阳四门,皆由你一人掌管,曹操的兵马若至,最好不要直接与他对打,拖延住他,老夫这边去宫中保护陛下……咱们坚守数日,只要刘伯瑜和吕布那边得到消息,必然会派兵回援,到时候我们就有生路了!” “太傅放心,末吏这就去办。” …… 陈宫离开了之后,王允火速更衣,换上了朝服,在一众侍卫的护持下,直奔皇宫而去。 皇宫门口虽然有禁军守卫,这当中虽然有一部分刘协的自管势力,但大部分还是在王允的掌握之中,因此王允直入皇宫,没有人敢拦他。 刘协此时在后宫,已经悄悄穿上了甲胄,他头戴兜鍪,身披精甲,腰配长剑,一副英气勃勃之相。 刘协罩着铜镜,满心欢喜的看着自己的这幅打扮,然后他‘咔’的一声,猛然从腰间抽出了他的那柄长剑,高举过头顶指向天空。 刘协身后的两名宦官都被刘协的这个举动吓了一跳,他们傻乎乎的看着刘协的样子,实在是不知陛下突然拔剑这是要做什么。 刘协一脸得意的转头望着那两名宦官,笑道:“怎么样?朕可有君临天下的雄主之风?” 那两名宦官本来是一头雾水,如今听到刘协这么问,顿时恍然大悟。 “陛下身穿龙甲,实有高祖光武之风!真是光芒万丈,老奴这眼睛都被陛下的英武光芒晃的睁不开眼了。” “陛下真乃当世雄主!老奴此生有幸能够侍奉陛下,何其幸甚也!” “陛下果然是真龙天子啊!” 刘协听了,不由哈哈大笑。 他的脑海中,仿佛勾勒出了自己指挥雄兵十万,纵横沙场,开疆拓土的宏伟场面。 就在刘协得意之时,突见一名宦官慌慌忙忙的冲进厅内,对刘协道:“陛下,陛下!王、王、王太傅带人进宫来了!” 一句话顿时将刘协从梦境中带回了现实。 “什么?”刘协瞪大了眼珠子,不敢相信地看着那名宦官:“他怎么来了?你们没拦住他?” “谁、谁敢拦啊!” 刘协身后的宦官慌了神:“陛下,若是让太傅看到您的这身装扮,恐大有不妙!” “知道还愣着干什么?快给朕卸甲!” 那传信的宦官道:“陛下,来不及了啊……陛下,要不您还是先躲到内室,藏在床榻里,我们就跟王太傅说,陛下您睡了,让他有事明天再来!” 刘协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了,他只能是摘掉兜鍪,让宦官帮他藏好。 同时,他穿着甲胄跑回到龙榻处,将被子掀开,然后一身精甲裹身的躲了进去。 装睡。 但在躲避到龙榻内的同时,刘协的手中还紧紧的握住了自己枕头下的一把短匕首。 …… 与此同时,曹操的大军已经抵达了雒阳东郊,依稀可以看见洛阳城巍峨的轮廓。 曹操的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终于到了。” 曹仁紧跟在曹操身边,道:“将军,要不要先派人进城面圣,禀明我等来意?” 曹操哼了哼,道:“禀报什么?现在对我们而言,时间是最宝贵的,先一刻带走天子,就能先一步占据优势……不要犹豫,直接攻城!” “诺!” …… 而除了曹操之外,吕布的大军现在正在雒阳北面的四五十里之外。 “还有多久到雒阳!” “禀温侯!前军若是加快速度,半個时辰之内可至!” “催促三军再加快些速度!” “温侯,要不要先派人去雒阳知会太傅一声?” “不用,进了城,不用管其他的,直接跟本将奔宫殿处,先带走陛下再说!” 第八百八十九章 汉室完了 曹操军以极快的速度抵达了雒阳城。 此时,刘协派出来的宦官已经抵达了四门,他们手持天子的诏书想要取得控制四门的权力,但随着陈宫的到来,一切都破灭了。 陈宫这个人不但智谋高深,而且做事非常狠……快准狠的那种狠。 他将这些来抢城防的宦官直接就地格杀,声称他们是勾结外敌, 伪造天子诏书。 根本不给天子的人留一点余地。 随后,陈宫开始命守城的军队在四门做好了严密的防御准备。 但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曹操先锋军的兵马,到了! 根据曹操的授意,前部先锋的夏侯渊和曹洪,一边高喊要来此是为了勤王护驾, 一边不由分说, 开始对雒阳发动了猛烈的进攻。。 雒阳城的城廓的确是非常的坚固,但是守城的军士实在是太少了,跟曹操军相比,数量几乎是差了十多倍有余。 曹操的中军抵达之后,只是大致观察了一下敌军的形势,就立刻下令,命李进、于禁、乐进三个人分兵其余三门,四面围定攻打,务必要在半個时辰内,火速拿下雒阳城的城门,不计任何的损失和后果。 一时间,适才还是静悄悄的雒阳城,此刻喊杀声一片,特别是城墙之外,火光照亮了漆黑的天空, 整个城内的乡绅和百姓,都被城门外的喊杀声惊醒了。 雒阳城中的旧户,脑海中竟然是想起了昔日董卓抵达雒阳的那第一个夜晚。 …… 雒阳城因为曹军的到来, 而陷入了一片慌乱,与城池外相比,雒阳城的皇宫之内,此刻的情况也是异常危急。 王允带着他手下直接进入了皇宫,羽林军不敢阻拦,而刘协手下的那些宦官近侍,则是根本拦不住。 当王允步入到后宫的时候,他就已经是听到了皇宫外,远处那依稀传来的喊杀声。 王允的身躯开始微微发抖,此刻的他,已经彻底相信,这一切的一切,都是由刘协一手策划出来的。 自己辛辛苦苦扶持了这么久的天子,到头来居然这般的对待自己。 大好的局势,让皇帝一手断送了。 一名宦官匆忙赶来拦住王允。 “太傅,陛下他已经入睡……” “滚开!” 王允一伸手,就将那宦官拨弄到了一边。 随后,他大步流星的走入了后宫。 此时的刘协已经钻入了床榻上的被褥中。 耳听着殿外的吵闹声,刘协的身体不知为何开始颤抖了起来。 不多时,王允已经走到了刘协的床榻边上。 他静静地看着躲在床榻中的刘协,长叹口气。 “陛下,城外有贼人进兵,老臣特来请旨,请陛下随老臣前往城头鼓舞三军士气,好让将士们能够安心御敌。” 刘协背对着王允,低声道:“有外寇来犯雒阳,一切事宜自有太傅和太师前往主持,朕就不必特意去了吧?” “城中兵少,军无战心,陛下不往,老臣恐将士们不能用命。” “朕若往前阵,三军将士为了保护朕,反倒是束手束脚,恐适得其反。” 王允看着刘协藏在被窝里,一直背对着自己,心中不免有些疑惑。 他眯起眼睛,仔细地打量着刘协被子的形状。 那被子被刘协撑的,不是一般的大,天子的身形何时长的这么壮了?谷鴚 而且那被子的形状还是有棱有角的,甚是怪异。 王允并非愚夫,只是大致看看,就明白了这个中的详情。 王允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道:“陛下难道不关心城外是何人率兵来袭?” 刘协低声道:“这天下的悖逆之贼实在太多,朕属实关心不过来。” 王允低声道:“陛下啊,雒阳是大汉百年帝都,先前来了个董卓,如今刚刚安定两年,就又有袁绍率大军来夺驾,如今袁绍被挡,却又有人率兵来袭,这不是什么好兆头啊,天下之人皆可率兵攻打我大汉都城,以臣谋君……实在是国运衰微之兆,陛下若不警醒,恐有杀神亡国之祸啊。” 王允说完,刘协好半天都没说话。 少时,方听被褥里传来冷冷的声音:“太傅,你是在咒朕啊?” 王允摇了摇头,道:“不敢,臣只是提醒陛下,这天下想要弑君夺位的人太多了。” “你这个权臣,也敢妄谈臣弑君么?” 王允闻言愣住了。 半晌后,却见他闭上了眼睛,无奈道:“不错,在陛下看来,老臣确实是个权臣,老臣之所以当权臣,是因为老臣历经三朝,通读汉史,深知幼帝上位被人利用,被外戚把持至使国运衰微,神器被窃的隐患,老臣是想帮陛下守住这片基业,只等陛下长大之后,有足够的能力运筹帷幄,执掌天下,再还政于朝……只是没有想到,陛下不仅不理解老臣的苦心,还与那些野心勃勃、心怀谋逆之辈暗中勾结,一手掘开了自己的坟墓……老臣现在,心中满是后悔……后悔当初拥立你刘协重建都雒阳……没想到,你是如此的昏庸无道!” 话音落时,便见刘协猛然掀开被子,翻身从龙榻上坐了起来。 他一张小脸憋得通红,眸中充斥着血红的颜色。 王允冷冷地看着一身甲胄的刘协,自嘲的一笑。 他伸手甩了甩自己衣服的朝服的前摆,然后盘膝席地而坐。 “陛下,老臣一心扶汉,但既然陛下视老臣为心腹大患,那老臣继续活下去也没什么意思了,陛下想离开雒阳,那就走吧,就让老臣看看,陛下离开雒阳,离开老臣之后,究竟能走出一条什么不一样的路,让老臣看看,这个注定要灭亡的国家,能在陛下的手中走上多远……” “老贼,你敢瞧不起朕?你、你这是找死啊!”刘协暴怒一声,抄起床榻上的匕首,就要向着王允扎去。 但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宫殿外几名随同王允入宫的侍卫匆忙入内,整齐的站在了王允的身后。 在看到那几名侍卫的时候,刘协一下子慌了,他的手掌一松,手中的匕首顺着手掌‘当啷’一声落在了地上。 王允看着刘协的状态,失望的叹了口气。 刘协适才若是一刀扎在自己的胸口,凭他这份果敢和狠辣,他走出这个宫门之后,或许还真的能够兴奋汉室也说不定…… 但是看他现在被几个侍卫吓得惊慌失措的样子,王允就知道汉室彻底没戏了。 至少在他手上是没戏了。 这小子纯粹就是外强中干。 王允无奈地挥了挥手,对着身后的侍卫道:“不可无礼,让陛下走吧。” 那些侍卫彼此互相对视了一会,略有些犹豫。 但最终,他们还是为刘协让开了一条通路。 刘协紧张兮兮的看了王允一眼,随后大步流星的奔着殿外跑了出去。 几名侍卫急忙上前,要将王允从地上搀扶起来。 但王允却摆了摆手,道:“你们先出去吧,让老夫自己在这里待一会。” 侍卫们闻言只得退下。 少时,内殿之中,只剩下王允一人。 他呆愣楞地望着空荡荡的大殿,无奈道:“汉室江山,算是完了。” 第八百九十章 曹吕夺驾 雒阳四门根本顶不住曹军的强弓,城中的军士基本都被派往前线,而留守在这里的军卒,总共加起来连两千都不到。 而曹操这一次带过来的兵将,则不下五万余,彼此之间的实力实在是相差巨大。 很快,在曹纯猛烈的进攻下, 雒阳的北门迅速失陷了。 曹纯拿下了北门后,当机立断,命令自己麾下最为精锐的先锋部队,冲入雒阳城中,占据主要的街道和制高点,坚决不让一个人能够遁逃出城。 对于一座城池来说,一门失守,其他的城门同时也就危险了。 但就在这个时候, 异变突生。 曹纯的后方,吕布所率领的精锐部队突然赶到。 吕布的军队抵达之后,二话不说,直接向曹纯的后军发动了进攻。 曹纯准备不及,被吕布本人率兵亲自冲破中军,城外的队伍四下溃散。 吕布却没有跟曹纯久持,他纵马疾行,率领着一众狼骑卫士穿过街道,直奔着雒阳皇宫而去。 吕布的行动,自然是很快就传到了曹操的耳中。 曹操闻言,不由大为震怒。 “吕布不是和刘伯瑜在前线么?如何突然回了雒阳?” 郭嘉跟随在曹操的身边,闻言眯起了眼睛,低声道:“吕奉先率兵入城后,可是分兵向四门去驻守了?” “回祭酒,吕布入城之后,没有派一兵一卒往四门驻守, 而是率兵直奔雒阳的宫殿去了!” “往雒阳的宫殿……”郭嘉不屑一笑,道:“吕布这厮根本就不是来救驾的,他这分明就是来夺驾!” “姓吕的不是在刘琦的手下么?他既要回来夺驾,那刘伯瑜如何能够不知?吕布还能在刘琦的眼皮子底下偷跑不成?”曹操疑惑地说出了他的疑惑。。 郭嘉心中对此也非常不解,但眼下他也没有别的时间来琢磨这件事。 “明公且勿思虑刘伯瑜目下是如何想的?当务之急,是不能让天子被吕布劫走,不然咱们不但是前功尽弃,说不定日后还会被万民唾弃,明公此番前来雒阳,若是能够带走天子,便是拥戴君王的功臣,若是不能带头天子,那便是带兵前来雒阳的叛臣贼子,这中间有天地之差,明公万万不可大意啊。” 曹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握紧马缰的双手猛然攥紧,他猛然一挥手,大喝道:“杀入城去,但有阻拦者,就地格杀,一个不留!” …… 与此同时雒阳城中的一处宅邸里,大概有不到两百名的卫士署死士整齐的排列于院落中,他们三分之一的人身上穿着皇宫禁卫军的服饰,三分之一中人穿着曹军的服饰,另有三分之一的人身上穿着吕布军的服饰。 而他们正面对着的宅邸台阶上,坐着一个半老头子,此刻正深深的望着他们,似在琢磨着什么。 少时,便听贾诩缓缓开口道:“你们,都是荆州卫士署中,最精锐的死士,这些年来,荆州为了培养你们,付出了无数的财力和物力,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老夫专门把你们从卫士署中要过来,要的就是你们在今夜,立下泼天之功,成流芳千古的基业,你们明白了。” 院落中的人,没有一个回答贾诩。 见他们不说话,贾诩反倒是很满意的点头:“好,很好……今日之事,不成即死,老夫希望你们牢记……去吧,我在这等尔等消息。” 院落中的人纷纷向着贾诩一拱手,然后转身便迅速的离开了。 一条条的身影在夜幕下,借着黑暗很快的融入到了雒阳城的街道中。 贾诩缓缓地闭上了眼睛,不再说话,也没有动地方。 他静静的等待着黎明的到来。 谷寵 …… 与此同时,雒阳城内已经是乱成了一锅粥。 曹军和吕布军都已经冲进了雒阳城内,他们在街道中和巷中开始互相搏杀,而与此同时,那些终于朝廷的朝臣,也带着各自的家奴冲向雒阳宫殿,去保护刘协的安全。 与此同时,全身甲胄的刘协在一群宦官的保护下,冲到了宫殿的门口。 而此时,守卫皇城的虎贲军大部分都去前线抵御入城的强敌了,剩下的少量虎贲军士见皇城内有人冲出来,本想上前阻拦,但一看是天子亲临,便又急急忙忙的退下了。 刘协命宦官驾来了他的马车,自己手持长剑,然后冲着宫殿门口高呼一声:“随朕冲出去!” 一群宦官手持兵械,呜呜泱泱的拥簇着马车上全副武装的刘协杀出了宫门! 刘协持剑站在马车之上,旁边又有一群宦官供他指挥调度,一股扬眉吐气的感觉瞬息间充满了他的胸膛。 “都跟着朕冲,中兴汉室,还天下太平便在今日!”刘协高举宝剑在马车上高声呼喝。 下面的宦官纷纷跟着呐喊助威。 但也就是在这個时候,异变突生。 由吕布亲自率领的精兵猛将此刻正向着皇宫而来。 眼见对面的天子驾着马车率领着一众宦官吵闹着冲出了皇宫,吕布的表情先是一愣,随后脸上便露出了笑容。 魏续紧跟吕布,见状有些不明所以。 “温侯,这是怎么回事?” 吕布缓缓地抬起方天画戟指向对面,然后吩咐左右的士兵们道:“不要伤了天子,其他的人……一个不留!” 随着吕布的命令下达,并州狼骑呼啸着向着天子一众冲了过去。 就在这个时候,刘协也看到了对面的吕布一众,他将长剑向前一指,冲着宦官们喝道:“何方歹人,竟敢阻拦朕的龙乘……” 刘协的话还没等说完,便见一个并州狼骑已经从他车撵的旁边纵马冲了过去…… 随着那名狼骑冲过,刘协车撵旁边,一个宦官的头颅直接从他的脖颈上飞了起来。 适才还是意气风发,意图从雒阳为基点,席卷天下的刘协在一瞬间有些傻了。 而一名宦官的死只是开始,并州狼骑冲突这群宦官的阵营进行剿杀,就跟狼群屠杀绵羊一样简单容易。 一颗又一颗的头颅被抛上天空,宦官组成的临时阵营在短短的一瞬间就被冲散。 那些宦官们哭爹喊娘的四下奔逃,有的甚是还跪倒在地上,拼命的向着那些并州军士求饶,但回应他们的,只是并州狼骑手中的长刀和长矛。 鲜血的腥味一瞬间就弥漫在了空气中,挥洒在空气中,让人闻之作呕。 刘协在瞬息之间,就失去了刚才的气势,满面煞白,哆哆嗦嗦的望着远处的向着自己缓缓走来的吕布。 不多时,便见吕布来到了刘协的战车旁边,一伸手将刘协从战车上拽了下来。 这个皇帝在他的面前,此刻形同虚设。 “陛下,雒阳失陷,形势危急,请陛下跟臣一起走吧。”吕布阴阴的笑道。 第八百九十一章 天大的意外 刘协惊恐的望着面前的吕布,一颗心犹如掉进了冰窖,冰冷异常。 此刻的吕布完全失去了平日里在他面前的恭顺,脸上的狰狞笑容犹如一只野兽,让刘协看的胆战心惊。 “吕奉先,汝要作甚?汝、汝岂敢对朕无礼!朕可是天子啊!” 吕布的表情似笑非笑,望着刘协的眼神, 犹如猫玩被抓住的耗子一样,充满了戏虐之情。 “陛下,如今城中大乱,曹操率兵前来劫持陛下,其数万兵马已经入城,此乃危机存亡之时, 事关大汉朝的安危, 陛下千万不可任性, 且随吕布前往长安暂避一时,待时局明朗之后,再回雒阳来,如何?” 刘协高呼道:“朕不去长安,不去!朕有都城,为什么要去长安。” 但到底要不要去长安,此刻已不是刘协能够说了算了。 “陛下不要任性,保全性命要紧……为臣得罪了!” 吕布轻轻地一摆手,命令身后的两名侍卫将刘协搀扶上一匹战马,然后让他们一左一右夹紧刘协,吕布当先纵马,一众并州将士夹裹着刘协直奔西门而去。 途中,吕布召集了麾下的宋宪,魏续,郝萌, 成廉等部与他一同汇集突围。 吕布军正奔驰之间, 迎面响起了一阵马蹄声响,随之而来的, 是曹操亲自率领的大队人马迎着吕布赶来。 夏侯渊,曹洪,于禁,乐进,李进,臧霸等人皆在其中。 双方差不多是在雒阳城最中心的街道相遇,此处四通八达,几乎可以接连东、西、南、北各城区。 曹操以及他手下的一众精锐在雒阳的主城区排开了阵势。 “吕布!汝焉敢造反?”曹操隔着街道,举着手中的长剑,望着对面的吕布高声怒骂道。 吕布不怒反笑:“曹操,你不在兖州坐镇,却擅自领兵前来雒阳,还好意思说他人造反?” 曹操喝道:“曹某奉天子之命,前来雒阳护驾,尔等悖逆之贼,将陛下藏于何处去了?” 吕布哼了哼道:“我亦在寻陛下,曹操,本将反倒是要问你,你把陛下藏到何处去了?” 就在这个时候,却听吕布的后阵之中,一个慌张的声音突然响起来:“曹卿,快快救朕……哎呦!” 最后的一声呼喊,是魏续听见天子呼叫,一拳打在了他的后腰上,让他闭嘴。。 曹操的脸上露出了平日里少见的煞气:“吕布,汝竟敢劫持天子,行忤逆之事?” “某乃大汉卫将军,皇城和陛下的安危,自当由本将一力承担,与你何干?” 郭嘉在曹操的身后低声道:“此时实乃是生死存亡之际,明公不可犹豫,一旦天子真的被吕布劫走,我们前功尽弃不说,明公则必定受天下人所唾,这后果我们承担不起。” 听了郭嘉的话之后,曹操当机立断,将手中的鞭子向前一指,喝道:“三军将士,斩杀吕布,救出陛下!” 曹操的命令下达之后,便见无数的兵马在曹军诸将的指挥下,呼啸着冲向了对面的吕布军。 吕布丝毫不惧,将手中的方天画戟一抬,遥遥地指着对面的曹操,喝道:“跟我上,剿灭曹贼!保护天子出城!” 当下,便见曹,吕两军在雒阳的中心街道冲向彼此,开始对冲! 一时间喊杀声响彻了整个雒阳城。 吕布的主力军和曹操的主力军在雒阳交锋,一时间便将这场战斗推向了最高潮。 一声接一声的惨叫声响彻在雒阳城内,曹军和吕布军在城内短兵相接,由于这一次事关争夺天子,双方的主将在作战前都是充分的鼓舞了将士们的士气,因此将士们的战意极高,拼杀的劲头也是异常充足。 谷郰 当然,曹军的主要目地不是和吕布硬拼,他们的主要目地是将天子从吕布的手里夺过来。 一队曹军士兵鼓足勇气,冲开了吕布军的最前线,向着天子所在的后军冲了过去。 空气里有箭矢飞过的轻响,数不清的羽箭‘噗’的从那些曹军士卒的胸膛贯穿过去,钉在街道边的墙壁上,尾羽还在微微震动,带着血滴落在砖瓦上。 “唏律律~~!” 一群骑兵拥簇着天子,领头的魏续战马长嘶,昂然立起,他带领着骑兵队向侧面冲去,众人一刀刀的劈砍冲过来的曹军士兵……连人带马头横斩开,血浆窜上天空,尸体倒在街道旁边燃烧的屋中,无数的火星、焦木溅起。 正在前方浴血拼杀的吕布一戟扫倒了两名曹军士兵,然后转头冲着魏续之所在大声吼道:“快走,把天子带走!” 魏续急忙指挥将士们拥簇着天子直奔着城外的方向杀去。 而四方的街道中,散落在城内的曹军士兵和吕布军的士兵,在得到了消息之后,也都蜂蛹的向着中心街道而来,一个个兵卒发出的声音,犹如滚动的浪潮,他们都在嘶吼着: “杀啊——” 魏续一马当先,在宋宪,侯成,成廉等人的保护小,带着天子拼命的向着西城冲去。 期间,最少有不下七八波的士兵们向着魏续的方向冲来,但都被吕布军的诸部给打散了,但相对的,吕布军也因此蒙受了巨大的损失。 魏续身边和他一起行动的士兵们,有些被箭支射死,有些被愤怒的曹军士兵拉下了马背,乱刀砍的血肉模糊,或是在战马上被一支支的长戟戳死。 而在这样混乱的局面中,刘协则是被吓得哇哇直哭。 饶是他自幼经历过诸多的磨难,但是在雒阳享受了几年的安稳日子,他对战场的耐受性基本等于零。 特别眼前的情形,令他想到了年幼时被董卓把持的恐怖情形。 年幼时的心理创伤,几乎可伴随刘协一生,不论在什么时候,那种茫然无措的恐惧感都有可能被重新勾起来。 刘协此刻心中甚慌,他的裤裆下甚至已经开始隐隐有了几分湿意。 “太傅,太傅救朕啊!太傅……朕知道错了!太傅,太傅你在哪?皇兄!皇兄你快来救朕啊!朕知道错了,朕离不开你们啊……” “别吵!”魏续一矛戳死了一名曹军士兵后,气的转头冲着天子怒吼道。 刘协被魏续吓得浑身发抖,他哆哆嗦嗦的张了张嘴,刚想说话—— 却见他的表情猛然一僵。 魏续怒气冲冲地看着天子,有心再吼这小皇帝几句,但紧接着他发现事情有些不对劲了。 却见天子的身子一栽歪,向着战马的侧方倒了下去……而他身边的两名骑兵也没有去扶他。 因为那两名士兵的身体也同时开始向着旁边栽倒了过去。 眼前的突然情况,算是彻底把魏续打懵了。 直到天子和他身边的几名并州军士都落马之后,魏续才终于反应过味来。 “天子中箭了!快!快救天子!” 随着魏续的叫嚷声,这個消息如同瘟疫一样的在战场迅速的散播开来。 天子中箭了! 天子中箭了! 第八百九十二章 贼不败琦不归 天子中箭的消息在战场散播的很快,身为两军主帅的吕布和曹操也都是在第一时间得到了这个消息。 不论是枭雄曹操,还是猛将吕布,任凭他们再是当世豪杰,谁听到了这个消息,在第一时间里也都是傻了眼。 吕布倒是还好, 他立刻命人去看天子的情况,而他自己则是继续指挥兵将,与曹军斗狠。 此刻的吕布双眸通红,钢牙来回摩擦,用力之大几乎都要咬碎了牙齿。 他恨不能将曹操的剁成肉泥。 与此同时,便见魏续跑到天子的身边,翻身下马, 将天子的尸体从地上抱了起来, 伸手探了探天子的鼻息, 又摸了摸他的胸口。 此刻的刘协已经瞳孔放大,呼吸停止,整个身躯一动不动,俨然是已经死了。 而让他致命的原因,则是他后背上的一支利箭,正中在刘协的后心。 同时,簇拥在天子身边的那些骑士,也都是中了箭,很显然是刚才又一波箭雨朝着天子等一众人之所在射来。 但这波箭雨是谁射的? 魏续茫然地抬起头,四下观望了一圈。 四周的吕布军和曹操军在街道和巷子内,早就已经成了胶着的状态,到处都是吕布军和曹操军互相拼杀的身影,而战场之上, 流矢也到处都是, 哪里能弄的清楚射在天子身上的箭支到底是谁人射的? “啊啊啊~~!”魏续仰天嘶吼,声音中充满了无限的悲愤:“曹操谋害天子!曹操军放冷箭谋害天子!曹操杀害了陛下, 他是个叛逆之臣!” 这一番惊天动地的叫喊声,算是彻底的将天子死亡的消息公布开来。 很快,便见吕布军一边与曹军厮杀,一边高声呼喝:“曹操杀了陛下,曹军用冷箭射杀了陛下!” “杀了曹贼,为陛下报仇!” 耳听着街头巷尾的呼喊声,曹操气的脸色发青,他自然是不肯背这个黑锅的。 很快,便听与吕布军交手的曹军也开始高声呼喊:“吕布弑君!吕布弑君!” “活捉吕布,为陛下报仇雪恨!” “活捉吕布,为陛下报仇!!” 这一夜,雒阳城中注定是不平静的。 …… 王允坐在宫殿内,耳听着宫殿外面,雒阳街道上的呼喊声,心如死灰。 吕布和曹操的兵马入城,他早就知道了。 本来,吕布的兵马入城,王允心中倒是还存了几分希望,希望吕布能够打退曹兵,挽救雒阳危局,同时天子经此一难,或许还能长点记性,知道谁才是真正能够帮扶他的人。 可是,当王允得知,吕布并没有护送天子返回皇城,而是直接将天子劫走之后,王允的心彻底死了。 他知道,自己重新一手建立起来的汉室江山雏形,再一次的崩塌了。 城中的局势太过复杂,有一部分乱军甚至已经杀入了皇城之内,王允手下的兵马不多,大部分都已经是溃散而逃。 少部分还坚守在宫殿内,但却起不到任何的作用。 就算是皇宫内的宦官们,宫女们此刻也已经开始携裹着皇城内的细软四下逃窜。 王允犹如行尸走肉一般,迈步走出宫殿,他站在高台上,双眸空洞的望着远处的雒阳城中心……那里喊杀声震天,火势似乎也越来越大,自己苦心一手建立的帝国雏形,经过一夜就被曹操和吕布等人摧毁殆尽。 但是王允心中此刻已经泛不起一丝的波澜。 他略带嘲讽的咧嘴一笑,然后就转身走回了宫殿。 但他不知道的是,此刻宫殿的不远处,有几个人正在暗中紧盯着王允适才出现的宫室。 “硫磺等物已经准备完毕了,随时都能……烧。” “动手么?” “烧!” …… 又过了一会,却见雒阳的宫殿开始起火,那火势越来越大,但此时此刻,城中已经乱成了一锅粥,所有人都在为了自己的利益和自己的姓名而四下奔走,根本就没有人注意到雒阳宫殿被燃烧的情形。 贾诩躲在自己院落的小楼上,望着远处燃烧冒烟的雒阳宫殿,脸上露出了几分惋惜之情。 “好歹也是三朝老臣,虽然你的所作所为并非一心为了汉室,大部分都是为了自己和你们太原王氏,但比起那些祸起诸州的牧守而言,你还是比他们强了许多,若是让老夫评价,你只能是算半个忠臣吧……以你的性格,比起贻笑天下,为世人所嘲讽,倒不如今夜做个了断还强上许多,这把火,就算是为你这半个忠臣送行了。” …… 次日,关于雒阳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前线的刘琦大营。 刘琦当机立断,立刻派遣刘备,关羽,张飞三人率兵回去做善后处理。 无论后方出现什么样的情况,但粮草路线坚决不能断。 临行之时,刘琦告诉刘备,务必让吕布率兵回返前线,向自己针对此事做出一个交待。 同时,刘琦在大营内设下灵堂,祭奠天子英灵,同时发布讨贼檄文,布告天下。 讨伐弑君之臣——袁绍,曹操。 暂时还未把吕布列在内。 天子死了,不管是死在谁的手里,但造成今日这个局面的,直接推动者是袁绍,而刽子手则是曹操。 这两个人毫无疑问是汉室的逆贼,不杀不足矣平天下人胸中之愤。 很快,雒阳那边传回了刘备的消息,曹操已经从雒阳撤兵回往中牟县。 而吕布在刘备抵达之前,也已经撤离了雒阳。 他奔西而走。 当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以荀攸和徐庶等人为首,第一时间向刘琦谏言,让刘琦赶快分兵前往长安,防止吕布突袭关中在长安落脚,成为己方的大患。 但刘琦告诉他们,大可不必。 因为自己在前一段时间,已经暗中调遣了凉州方面的庞德,孟达等将率凉州兵将暗中东向,进驻长安,作为己方的奇兵,准备随时偷袭袁绍侧翼。 只是事情进行的非常机密,暂未曾有人得知。 荀攸后又建议刘琦,后方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眼下刘琦不宜再待在前线,要赶紧回返雒阳主持朝政。 天下不可无主,天子大行,这对于整个汉室帝国来说,是一个巨大的变数,刘琦不可不在中枢。 但刘琦却没有答应。 他告诉麾下诸人,他的任务是要在前线击败袁绍,挽救朝廷危局。 至于朝廷中的事,自然要那些朝廷重的朝臣公卿去做处理,其余的他一概不管。 他只做他应该做的事情。 但事实上,刘琦很难置身事外。 雒阳方面,天子的尸首已经被吕布带走,而雒阳的局势安定了之后,以刘虞,士孙瑞,杨彪等一众为首的朝臣,连续数日派人请刘琦返回雒阳,共议朝廷大事! 但刘琦就是不为所动。 他只是回复给朝臣们一句话: “贼不败,琦不归。” 朝廷的事情,刘琦不插手。 他要做的是,只是全力与袁绍周旋。 但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来到了刘琦的大营。 是袁绍军的荀谌。 第八百九十三章 血缘、强君 德阳殿外,刘虞以及一众朝臣站在大殿前的广场上,他们此刻都穿着白色的丧服,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是愁云密布,诸人皆面容憔悴,眼眶发黑……显然,大部分人都是连续几天没有睡个安慰觉了。 德阳殿上, 所有的鲜艳颜色都被白布包裹,庄严肃穆,格外凄凉。 天子的灵柩此刻并未摆放于此,按照惯例,所有的朝臣应该都去祭奠守灵,但因为此时时局特殊性,故而以刘虞为首的一半朝臣此刻正在德阳殿外的广场处讨论军国大事。 “太师!” 议郎吴硕匆匆地走到了刘虞的面前,向他行礼言道:“王太傅的尸身,找到了。” 刘虞抬眼望了望德阳殿后,隐隐已经被烧成半个废墟的后宫,道:“在寝苑?” “是。” “除了王太傅之外,可还有别人的尸身?” “没有……不过就算是那一具尸身,我们也只能是从穿着和身形上,来判断此人是王太傅……唉,人都被烧的不成人形了。” “应该就是他了。”刘虞长声叹息::“王子师也是一个有风骨傲气的人,找人假扮成他假死这种龌龊事,他是做不来的……更何况,这样做,对他有甚好处?” 说罢,刘虞转头看向士孙瑞:“派人去通知一下王家人吧,让他们来领太傅的……尸身。” “诺。” 伏完走上前,低声问刘虞道:“太师,您说陛下归天这件事, 和太傅有没有关系?” 刘虞的表情异常郑重:“有又如何,没有又如何?人都死了,何必过于深究?” 伏完点头道:“太师所言,有道理。” 刘虞转眼看向远方:“只是雒阳眼下空虚,国无君王,天下诸侯皆虎视眈眈,此乃大汉危急存亡之际,老夫这心里实在是空得慌,空得慌啊。” 伏完沉默良久之后,转头四下观望了一会,方才低声道:“太师,国不可一日无君,陛下无后,当扶何人为帝?太师心中可有数了?” 刘虞闻言,没有回答他。 他只是转头看向伏完,道:“伏公有何高见?” 伏完拱手言道:“若论皇室宗亲血缘与德行,各地宗室之中,无有可超太师者也,依某之见,这大位……” “老夫年迈,有无功业在身,怕是镇不住这天下的虎狼之辈。。” “太师过谦了。” 说到这里,只听刘虞长叹口气,言道:“伏公,非我过谦,论血脉,老夫确属光武直系,但如今这天下,遍地疮痍,仅看血脉是不行的……河北、中原、江南之地,皆在他人之手,老夫纵有德行,却无高祖和光武之武略,恐难统一江山……” 说到这,却见刘虞伸手指了指德阳殿,道:“一夜之间,天子遇害,朝廷尽毁,汉室声名已是跌落到了谷底,若不扶一强君上位,平定天下,大汉还能经受的起几次今番之变?” 伏完闻言不由沉默了。 是啊,清平之世与乱世不同。 血缘纵然重要,但是上位的君王血缘与光武再是亲近,但若不是长于武略的强主,旦夕之间就会被袁绍,曹操之流所灭。 汉室江山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实在是经不起一而再,再而三的折腾了。 谷嬮 刘虞沉默了许久之后,对伏完道:“此处事宜,皆由伏公代为主持,老夫还有点事,就先行回府了。” 虽然不知道刘虞要干什么,但伏完并没有多问,他只是向着刘虞拱了拱手,然后目送刘虞离开了皇宫。 刘和见父亲走了,急忙跟上去:“父亲,您这是去哪?” 刘虞一边走一边道:“为父回府,给刘景升写一封信。” …… 尸乡的帅帐内,刘琦知道了荀谌前来,急忙命人将荀攸找来。 叔侄儿两人相见见礼,随后荀攸又引着荀谌拜见刘琦。 刘琦伸手虚扶起荀谌,道:“友若先生来归,实乃是刘某天大的幸事!” 荀谌叹息道:“昔日扶持袁本初,本以为本初乃是汉室忠臣,一心匡扶汉室江山,但越是相处,便越觉得他所行非是为了扶汉,实乃是为了篡取江山,我荀家一门忠义,世食汉禄,绝不能屈膝从贼。” 刘琦点头道:“正是此理,汉室现在缺的就是荀先生这样的有识之士。” 当下,几个人一同归于帅帐内,刘琦命人端上酒食,招待荀谌。 荀谌也不藏私,随即将袁绍当初出兵河北的所作所为,到最近暗中害死田丰的事,原原本本的对刘琦和荀攸说了一遍。 “田元皓虽然行为不端,同时也有妄议袁本初之举,但就这么杀了,实在有违明主之道,袁本初平日里为人虽然大度,但一旦他不再信任谁了,那这個人的结局必然会太好……袁本初此番南下袭雒,我荀氏在颍川对其行为指责颇多,袁本初已经对某失了信任,我继续在其麾下,下场终归也与田丰一般无二。” 刘琦理解地点了点头,道:“这都是时势,也没有办法。” 荀谌拱手道:“如今曹操攻破雒阳,天子大行,天下震惊,值此汉室江山危机存亡之秋,将军如何还在前线督阵,怎么不返回雒阳主持大局?” 刘琦闻言笑了:“雒阳有百官在朝,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最多不过就是遴选天子之事,我回去了,又有什么用处?但是此地若没了我,袁绍万一南下占了雒阳,汉室江山怕是就真的没了……比起雒阳,这里更需要我。” 荀谌闻言愣住了。 “君侯也是宗室子弟,更兼被天子眷顾,口称‘皇兄’,难道君侯就不想这皇位……” “我不过是鲁恭王之后,亲缘太薄,不思此事。” 荀谌闻言,心中颇为感动。 刘琦的血脉虽远,但只要他率兵返回朝廷,以兵势威压百官,并拉拢刘虞,登大位成帝王,倒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是他却没有这么做,他现在只是一心一意的去阻止袁绍南下的步伐。 荀谌站起身来,对着刘琦长长作揖:“君侯高义,令谌佩服……佩服,佩服!” “不必如此多礼,友若既至,就与琦是同僚,敢问先生,可否教我破袁绍之法?” 荀谌言道:“以君侯的实力,要破袁绍,原本至少要等到三个月之后,但事到如今,事情旦夕可定。” “哦?” “河北库府仓禀,皆因此次南征而亏空,眼下后续军需粮秣皆是靠着冀、幽之地的望族豪强支援,本来这些望族豪强就不想继续支援袁本初了,无奈本初催逼太紧,如今天子驾崩,君侯只要将此事撒播于河北,并将此事与袁本初做个联系,则袁绍的军需供给必断,供给一断,则他大军溃败之日不远。” 第八百九十四章 安置李儒 荀谌的建议得到了刘琦和荀攸的一致赞赏和认可。 眼下袁绍最大的隐患不是在前线,而是在后方。 当下,就听刘琦诚恳地问荀谌道:“刘某麾下的卫士署,精于此道,若是要办成这件事,应该花不了多少功夫,但毕竟只是单纯的流言, 恐未必能够坐实此事,有一些冀州和幽州的望族,或许还会心生犹豫,若是这样又该怎么办?” 荀谌拱手言道:“所以,当下还需荀某写书信于冀州望族,相助君侯替袁本初坐实此事,如此一来则冀州和幽州诸望不再犹豫,则君侯的大事可成。” 刘琦闻言笑了。 他举起酒爵向着荀谌示意:“咱们满饮此爵。” “请!” …… 刘琦麾下卫士署的卫士们速度非常快,按照刘琦的吩咐, 他们开始迅速前往河北散布流言。 其实这个流言散布起来还是相对容易的。 首先袁绍和曹操在战前本来就是同一阵线,他们两人的亲密程度,比全天下所有的诸侯都要亲近。 虽然曹操在战前所表示的态度,并没有倾向袁绍,但是他的行动在某种程度上一直是暗中配合袁绍的,明眼人都能够看的出来。 袁绍攻打雒阳期间,曹操一直在南线对阵江东的孙坚和淮南的袁术,而这两个人毫无疑问都是袁绍的敌人。 所以就行为上而言,曹操是袁绍的帮凶。 如今曹操偷袭雒阳,导致天子身亡,若说这背后没有袁绍的指挥……反正说破天也没有人信。 可实际上,曹操这一次的举动还真就是跟袁绍没半点关系。。 但问题是,卫士署的人再加上荀谌的帮忙,想要将这份本来看起来就很像是袁绍干出来的事扣在曹操的脑袋上,相对的就非常容易了。 消息传到河北之后, 立刻引起了轩然大波。 河北的一众望族豪强, 当初对于袁绍南下侵犯雒阳的举动, 本就抱有怀疑态度, 但袁绍在战争前给了他们绝对的保证,而且也说明了在奉迎天子回邺城之后,会给足各地豪强足够的好处,他们这才勉强答应了下来。 但是现在,天子没奉迎到河北,袁绍还在尸乡屡屡受挫,如今天子又因为曹操而亡,而偏偏所有的舆论风口,都把曹操攻雒阳的事件直接安到了袁绍的脑袋上。 河北望族和豪强若是再支持袁绍南侵,那就是脑子坏掉了。 就算是审配坐镇冀州,在各家来回周旋,也改变不了冀州门阀们集体掐断了袁绍后援的举动。 …… “冀州门阀们掐断了袁绍的军需命脉,看来,向袁绍发起总攻的时刻不远了!”刘琦一边笑,一边放下了手中的简牍……那上面是河北前线给他返回来的汇报。 他的下方站立着一个人。 是刚刚从雒阳赶到前线的贾诩。 “事情闹大太大,纵然袁绍的声名再大,此番出了这天大的事,河北门阀也断然不会再继续支持他,君侯胜利在即,老夫在此恭贺。” 刘琦则是伸了伸手,让贾诩坐下。 贾诩坐下之后,刘琦对他道:“文和,你这一次让我很是不满,你可知道?” 贾诩叹息道:“贾某与君侯设计,引诱曹操来雒阳与吕布相攻,但却未能保全天子,实在是老夫之过,老夫在这里给君侯请罪。” 谷譣 说罢,便见贾诩向着刘琦长长拜倒。 “算了,你一个人在雒阳,麾下也不过是卫士署那么点人,委实不怨你,王允和陛下互相猜忌,至有今日之祸,也非你之过。” “多谢君侯。” “李儒呢?” “在帅帐外。” “让他进来。” 少时,便见李儒低着头,来到了刘琦的面前。 “李儒见过君侯。” “文优,这一次文和在雒阳,都是多亏了你的协助……虽然陛下的事出乎了我的意料,但这当中的罪责,却不在你们身上,而是王允,吕布,曹操之祸……总体来说,你还是功大于过的。” 李儒急忙道:“李儒惶恐,能得君侯金口一赞,李儒倍感荣幸。” “我听说,你想到南部交州去任两千石?” 李儒甩开衣服的下摆,跪在刘琦面前:“君侯,弘农王之事,李某人犯下大错,天地不容,若是再待在中土,久后必为中原士人所算,只求君侯能够放过李某人,让我远赴边境,了此残生!” 说罢,一个头一個头磕在地上:“请君侯成全!” 刘琦淡淡地看着他,道:“你先起来说话。” 少时,李儒直起来身子,却听刘琦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纵然是躲到了交州,但只要朝中人知道你还活着,早晚都会对你动手,跟你躲到哪里没关系,你明白这个道理么?” “这……” “其实,我倒是有个去处给你,就看你自己想不想去。”刘琦缓缓地开口道。 “不知君侯所言乃何地?” 刘琦站起身,来到身后的舆图前,用手指在上面比划着:“交州,虽地处南境,但对于朝廷而言,掌控还算容易,毕竟没有大的战乱和祸患,虽然偏远,但想要治你,也不是没有办法……但凉州却不一样,那里遍地羌人,叛乱丛生,你若是去了,朝廷中的士人虽也心有不满,但至少不会觉得你到那里是去躲难享福……在大汉十三州,士人的控制力在凉州是最弱的,那里是以边功为生存基本的地方,中原士人想要在凉州动你,很难。” 李儒闻言,心下一沉:“君侯想要让我去凉州?” “我只是给你一个建议,去不去由你自己定……凉州现在由法正,孟达,庞德等我的心腹之人总领三郡,因地制宜,但还是缺少能人相助,你若是愿意过去,我当表你为一郡郡丞,你在那里配合法正治政,庞德等人治军,平定羌患,虽然辛苦……但至少中土士人的手,够不到那里。” 其实凉州和交州,只要是刘琦想让人碰不到李儒,不论李儒去哪,都可以。 但很明显,刘琦想让李儒去凉州协助法正。 李儒是聪明人,他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样的事。 刘琦想给他生路,他就不能太过挑剔。 如若不然,惹恼了刘琦,今后的日子怕是更不好过。 李儒明白,这种事情,他眼下是没得选择的。 “君侯想怎么办,那就怎么办,只要君侯能够保住李某人的性命,李某愿往凉州,为君侯效死力。” “太守的位置,我暂时不能给你,影响太大,且容易惹人瞩目,你便先去做法正的郡丞,与他一同替我控制凉州,在那里,你的智谋一定可以得到充分的发挥,凉州边郡遍地羌患,没有人会管你的计策毒辣与否,你只要能够平祸安边,就是好样的,你明白么我的意思?” “末吏谨记君侯之言。” 第八百九十五章 州牧书匠 得到了刘琦的许诺后,李儒的状态明显轻松了许多,他心中的一块石头算是彻底的放下了。 在王允手下的时候,李儒活的是胆战心惊,每日如履薄冰,异常的苦恼,稍有点风吹草动, 他就吓的犹如受了惊的羚羊,抬头东南西北的四处观望,生怕自己的小命随时会被人拿走。 说句不中听的话,王允放个稍稍响一点的屁,都容易给李儒吓死。 直到现在,他才终于自由了。 没了心灵枷锁的李儒也不在那么战战兢兢了,当着刘琦和贾诩的面,话也多了起来,他本来就是一个话痨, 昔日又是五经博士,最善言辞,天南海北的跟刘琦侃起了大山。 “君侯,文和公,且末国每年都会为我大汉进贡往年秋季成熟葡萄所酿的葡萄美酒,你们喝过么?” “没喝过。” “嘿嘿,我喝过!” “永平年间,孝明帝阴贵人梦食瓜,甚美。时有敦煌郡为帝献异瓜种,名穹窿,状椭圆,果皮平滑,面有沟斑纹,果肉白黄, 香甜淳口……” “你说的是哈密瓜吧?我吃过。” “什么哈密瓜,那叫穹窿!跟我念……穹窿~~,君侯你食过吗?” “额……这一辈子没吃过。” “哈哈, 君侯真能玩笑……对了, 于阗的美玉,最好的那一种,您有么?” “没有。” “我有好几块,回头都送给君侯。” 絮絮叨叨了好一会,刘琦倒是没说什么,一旁的贾诩有点看不下去了。 这李文优……自己原先还真没看出来,这分明不就是个话痨么? 话痨也就算了,怎么还跟前将军吹牛逼? 大汉的五经博士,平日里就都是这么教学生的? 难怪这几十年来,太学生一个接着一个的不长进。 贾诩伸手拍了拍李儒的肩膀,问道:“你没有事了?” 李儒轻轻地一挑眉:“没有啊。” “不对吧,老夫记得你刚才说你有事。” 李儒是個聪明人,只是通过贾诩的表情,就知道他想干些什么。 他轻轻地咳嗽了一声,起身对刘琦环抱双手执礼作揖:“君侯事务繁忙,末吏便不多打扰了。” 刘琦的表情很友好:“没事,不打扰,文优见多识广,博古通今,不愧是鬼才名士,当世奇人。” 李儒羞愧地摆了摆手。 他随同贾诩一起出了刘琦的帅帐,贾诩斜眼瞟了他一眼。 “老夫还是不太了解你,原先也不曾见你这么多话,而且还这么能攀交情。” “得见英主,心神向往,故而话就多了一些。” 贾诩呵呵一笑,不紧不慢地道:“老夫适才在帐内与君侯的谈话,想必你应该是听到了一些吧?所以你才会如此作态。” 李儒被贾诩说破了心事,也不紧张,毕竟被贾诩看破,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 “贾公,适才在帐内,君侯责备你在雒阳没有保护好天子……难道你在雒阳的行动,真的就是伱一人所为,没有君侯事先的授意?” 贾诩不紧不慢地道:“君侯确实从来没有授意给老夫。” “那你为何还在雒阳如此行事?不怕君侯知道真相后怪罪于你?” 贾诩抬头望天装傻,不回答他。 李儒自顾自地言道:“君知臣,臣知君,是吗?” 贾诩不答反问:“文优是不是觉得,天子大行,君侯这一次登基,势在必然,故而适才一个劲地跟他攀关系?” 李儒呵呵一笑,并不否认。 他四下环顾了一圈,然后低声问贾诩道:“文和,你觉得君侯有没有……更进一步的可能?” 贾诩仰头看天:“君侯能不能进这一步,关键还是要看两个人。” 李儒捋着自己的胡须,若有所思道:“一个关键人物,自然是刘太师了……另一个是谁?” 贾诩没有说话,他只是下意识的看向了西南方。 …… 谷袭 越巂郡,攀枝。 又是一日清晨。 攀枝新建的学宫中,一颗大槐树下,百余名孩童在院落中依次排列而坐,静静的看着前方的那名老讲师,认真地听着他高声诵读,鸦雀无声,那一张张小脸充满了认真和严肃。 而一众孩童的正前方,刘表手握戒尺,拿着简牍,领着手下的这些小孩子们一句一句的朗读着。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寒来暑往,秋收冬藏。” 刘表念一句,下面的一群孩童便跟着读一句。 越巂郡在蜀中,昔日也都属边郡,就以绵竹,成都,雒城为中心的经济区域而言,这里还是有些荒蛮,跟大汉朝的中原地区相比,更是相差了不知多远。 但是现在,荆州刘氏集团对于越巂军的学宫建设以及蒙学教育,比起其他地方抓的更紧,投入的资金和财货也更多。 究其根本原因,还是因为越巂郡的铁矿目下正在被大力的开采。 既然要开采铁矿,那刘氏针对越巂郡的掌控力度必然就要加大,毫无疑问,铁在这个时代的意义来说,与后世的石油相差无二。 不出十余年,越巂郡附近,必然会成为大汉朝的一个重要的资源供给中心,也会成为益州的主要经济重镇。 针对这种重镇,自然要加大中央的掌控力度。 除去必要的政策之外,文化渗透也是加强地域管控的一种有效手段。 毕竟,越巂郡除了汉人之外,蛮族也非常多。 而在越巂郡各处所设立的学宫中,刘表也主动担当起了一位蒙学的讲师,为越巂郡的学术发展进献自己的一份力量。 现在,就有以攀枝的百余名的孩童在他的教导下学习刘氏的新蒙学。 而比起当称雄一方的荆州牧,眼下的这个讲师身份,反倒是更让刘表乐在其中。 “女慕贞洁,男效才良……” 刘表念到这的时候,忽然看到这些孩子中,有一个熊孩子居然趴在桌案上呼呼大睡。 刘表的眼睛眯了起来,他一边继续念,一边小碎步的向着那个熊孩子走了过去。 熊孩子的同窗看到刘表走向他,很想出声提醒熊孩子一下,但是刘表平日里教书比较严苛,雄孩子们普遍怕他,因而也不敢大声。 只有挨着那熊孩子的一个小女孩,伸手拽了拽他衣襟,但又很快把手收了回去。 刘表走到那孩子的面前,那孩子正好被身边的同桌拽醒,他迷迷糊糊的抬起头,正好对上了刘表的脸。 熊孩子一下子吓的清醒了。 “伸手。”刘表的声调不高,却很是严厉。 熊孩子小心翼翼的伸出了手。 刘表好不容情,迅速的将手中的戒尺落下,‘啪’的一声响,熊孩子的眼泪很快落了下来,他的掌心中出现了一条红印。 “为何贪睡?”刘表继续抬起戒尺,‘啪’的一声又抽打了下去。 那熊孩子的眼泪噼里啪啦的顺着脸庞往下掉,他一边抽噎一边道:“阿父昨夜腰疼症犯了,起不了床榻,饭也食不下,成天成宿的折腾喊疼……我陪着阿母一起轮着给阿父揉了一宿……” 刘表的戒尺方要再次打下,听了这话后,却见那戒尺停在半空中打不下去了。 他漠然的看着前方,脑海中不知不觉的回忆起了从前…… 记得他发妻陈氏去世之前的那一年,还是党人没有资格入仕的刘表赋闲在家,而当时的陈氏饮食起居,皆由他亲自照顾。 现在回想起来,那还真是一段难熬的岁月,他每一日也都是再强撑着,而那时陪着他一起照顾妻子的……还有一个半大的身影,虽然年纪尚小,却极为孝顺,每日陪着他这个做父亲的一起给陈氏端茶送水,喂饭擦汗。 刘表几乎每天都要赶那个大儿子去学经,着急时甚至还骂他两句,踢他两脚。 可那个大儿子就算是挨了骂、挨了打,依旧是笑呵呵的,从不还嘴,虽然不反抗,但却倔强的紧,每日坚持陪刘表给母亲喂过饭之后,才去熬夜读书。 当年的情形,仿佛就在昨天……时过境迁,一切都已物是人非了。 陈氏终归还是去世了,他再次入仕,又当了牧守,现在赋闲教书,而那个懂事的大儿子,如今更是已经…… “先生~!” 一道弱弱的声音将刘表拉回了现实。 刘表低下头,看着那个因为自己两下戒尺,手被打的通红的熊孩子,还有脸上挂着的两行泪水,这第三下板子并没有向下落。 他轻叹口气,收起了戒尺,转身往回走,边走边道:“下学后,到我房间里来。” 第八百九十六章 我儿要当皇帝吗 下学之后,适才那个被打了手的熊孩子,捧着一个大布包从刘表的房间里走了出去。 那布包里放的,是前一段时间越巂郡守专门命人给刘表送来的牛骨。 古代民间讲究以形补形,身体上哪里坏了,就专门吃哪里补补。 牛肉在汉朝并不是不能吃,但若要杀牛吃的话, 相对而言比较麻烦。 汉律记载:不得屠杀少齿。 也就是说,健康的耕牛是杀不得的,但年老体衰的牛,可以通过上报县署下辖的部门,由专业的验看人员检查过之后,再宰杀出售, 只是牛的筋、角、皮是战略物资, 个人不能私留, 必须上交。 那熊孩子拿着牛骨走后,刘表走出了自己的小屋,在院落中的小凉亭斟茶自饮,享受着午后的宁静时光。 他已经习惯了这种安逸的生活。 此生此世,刘表再也不想转变生活的形势了。 只是路途遥远,自己与家中的那几个小儿天各一方,见面甚少。 不过这也没关系,如今几个孩子都长大了,各自有事业有出息。 特别是当年,那個陪着自己,一同给发妻端茶送水喂饭的小子,如今已经是整个大汉朝的南境霸主了。 虽然聚少离多,但每每想到这里,刘表就老怀大慰。 人生如此,夫复何求。 “景升兄?” 一个声音在门口响起,将刘表从遐想中拽了出来。 他转头望去, 却见门口站着一个半大老头, 身穿一身白色的大袂罩服,头戴鬓发巾帻,笑容满面的看着他。 刘表一时间有点没认出来这个人。 仔细地瞧了好一会之后,方才犹疑不定地开口道:“你是……司马建公?” 来人乃是当下的京兆尹司马防。 “呵呵,正是老夫,想不到景升居然还认识老夫。” “哎呀呀,如何会不认识?”刘表急忙起身,亲自上前迎司马防进院:“当年在雒阳之时,建公便是以耿直公正著称,我当年在何大将军麾下时,建公也曾对我多有关照……唉,一晃都快十载了,当年还是风华正茂司马令,如今竟也两鬓也斑白了!” 司马防无奈道:“老了,还不省心,一天天在雒阳担惊受怕,事事操心,哪像是景升兄这样,活的自在。” 刘表回到凉亭中,亲手给司马防泡茶,他一边泡一边感慨:“嗨,老夫不过一无用之人,在蜀中帮着儿子打打下手,兴学教课,启蒙孩童而已……说明白点,废人一个,你还羡慕我呢?” 司马防端起刘表递给他的白瓷茶盏,泯了一口,然后毫无掩饰地赞美:“好茶!这水的温度,真是正好!” 他又将白瓷茶盏对着阳光照了照,赞叹道:“好瓷啊,这可是值不少钱呢。” 刘表笑道:“儿子孝顺给的。” “景升兄好生活,好福气啊……唉,瞅瞅我家那几个,没一个省心,特别是那二小子,有时候气的我都想用鞋履抽死他。” 刘表一边笑,一边给自己也倒上茶水。 “雒阳出什么事了?”刘表泯着茶,淡淡笑道。 司马防愣了一下:“兄这是……盼着雒阳出事呢?” 刘表轻轻地吹着热茶汤,道:“老夫是那种人么?不过劳动你一个朝中重臣,大老远的亲自从雒阳到蜀中一遭,千里迢迢的,肯定不是过来慰问一下我这个老废物这么简单……况且我早已不问世事,只是一心布学,若非是泼天的大事,朝廷不会派人来寻我的。” 司马防称赞道:“公昔日曾为一方雄主,今虽致仕,但这心中清明依旧的很啊,还说自己老了。你看看你比朝中的那些年轻后辈可是机敏多了。” 刘表叹口气,道:“离吃小食的时辰还早,建公不妨说说你此来的目地,稍后我在为你置酒接风如何?” 司马防道:“怕是景升听我言后,这酒就喝不下了。” …… 司马防大概跟刘表说了不下一个时辰。 谷苿 而这一个时辰中,刘表的脸色始终是沉着的。 少时,待司马防说完之后,就见刘表缓缓地站起身来,朝着雒阳所在的方向,长长跪拜下去,行叩拜大礼。 司马防站起身,双手放在身前,矗立一旁低头不语。 少时,刘表叩拜完毕,司马防急忙上前将他搀扶起来。 “陛下年幼,屡遭磨难……唉,本以为长大些,亲了政,就苦尽甘来了,哪曾想却,唉!……陛下真是一天好日子都没过上啊。” 刘表抬起袖子,擦了擦自己的眼角,悲切地哭泣。 “唉,景升兄节哀,陛下大丧,举国皆殇,您身为宗亲,更是汉室栋梁,切记照顾好身体,莫要哀働过甚才是。” 刘表苦涩地点头抽噎。 “国不可一日无君,雒阳现在如何了?” 司马防道:“国不可一日无君……可咱雒阳现在是日日无君啊,防今日来此,就是奉太师之命,来与景升兄商讨这件大事,这事关天下苍生啊。” 刘表苦笑道:“老夫目下不过是一乡野之人,这立帝的事,又与我何干呢?” 司马防沉默片刻,从怀中取出一封缣帛,恭敬地递送到了刘表的面前。 “这是?” “这是太师给景升兄写的信。” 刘表一听是刘虞的信,表情略显凝重。 他犹豫了一会,才伸手将那缣帛打开。 信中的内容,致令刘表的表情变得极为怪异。 兴奋,惶恐,瘟怒,无奈……各种各样的情绪此刻仿佛都汇集在了刘表的脸上,让他略显苍老的面容此刻成了一个怪异的集合体,让人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感觉。 少时,却见他缓缓地放下了缣帛,但却没有说话。 司马防见状,急道:“景升兄,太师之意,你也看明白了吧?纵观天下诸多宗亲,有能力挽救此危局者,非刘益州莫属,只是这血脉……” “唉,说实话,刘伯安的意思,我懂,他的想法也没错……要继大位,需过继庙堂,这点也在理,老夫能拎得清轻重缓急。” 司马防见刘表这么说,随即不说话了。 “景升兄明白就好。” 刘表长叹口气,道:“就是多少有些感伤啊,自家儿子,养到如今却不是自己的了。” 司马防叹息道:“景升兄,你得想明白,虽名义上不是自家这一脉的子嗣了,但血脉扔在,百年之后虽不能进自家庙堂,却可高居大汉宗庙之内!何其荣焉?况且此举也是为了大汉天下,皮之不存,毛将安傅?家终归是大不过国的。” 刘表点点头,道:“大是大非的道理,老夫还是能够看清的……这样,我亲自写一封信与伯瑜,他看了我的信之后,自然明白。” 司马防忙道:“如此最好,最好!” 刘表站起身,道声‘建公稍候。’ 随即他就转身进了屋内。 司马防也不着急,只是在院内转悠,观看这刘表平日里的教书之地。 很简单,很平常,很淡雅,毫不奢华。 司马防啧吧啧吧嘴,暗道:“这老头倒是真看开了。” 房间内,刘表磨好了墨,执笔在简牍上方要落下…… 不知为何,脑海中一下子又浮现出了刘琦小时候,和自己一同照顾陈氏的画面。 他愣了片刻后,随后自嘲地笑了。 “入哪家宗庙?呵呵,又有何妨,吾儿若真能得大位,这岂不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孩儿他娘,你在天之灵可看到了……咱们的儿子,要当皇帝了。” 说明一下 相信很多朋友应该看出来了,这本书目下已经到了差不多最后的篇幅……嗯嗯,没错,虽然接下来还是要讲述不少内容,但总体,应该开始奔着收官进展了。 按照常理,有些朋友觉得应该是先推孙坚, 再推曹操,再推袁绍……但是按照正常的政治和军事走向,一个混乱国家的一统一定是有一个标志性的转折事件,而以这个标志性的转折事件为转折点,国家才能分久必合,亦或是合久必分。 这本书里,这个标志性的事件自然就是刘琦登基改元。 二百多万字了, 其实写这本书到现在, 我想了挺多,也感悟了很多。 说实话,我这个人开窍晚,不属于有天赋的作家,这些年基本都是按喜好写,想怎么写怎么写,而通过写《单骑入荆州》,我开始逐渐发现我的一些问题,当然问题这個东西,自己发现改正就好,没必要特意写出来。 可我这个人就是欠儿,发现问题就想往外说,不说容易憋死我。 问题么……其实也简单, 人物刻画不立体,叙事手法的欠缺, 包括不懂得如何布置爽点和高潮,这三个问题, 是我在写这本书到了中后期, 越来越明显能够感觉到的。 表面上看是中后期情节乏力,实际根本原因还是在自己上述的三点。 当然了,更新慢知识储备不丰富等……也是硬伤,但我不好意思总提。 虽然意识到了问题,但二百多万字了,书的框架已经定型了,就像是盖房子一样,打桩已经打了,地基已经建成了,回头再想盖更多的楼层,已经不是施工的人说了算了。 总不能盖楼盖封顶了,然后觉得下水接的不好,把楼直接炸了重建是不? 我这一段时间自审了很多,感觉原先写文章,比较随性,不去仔细的推敲细节,习惯性的拍脑门想写什么就写什么,这点有好有不好,就算是利弊各半吧。 当然了, 总体来讲还是挺欣慰的, 能够看清自己的不足,就是好事。 今天允许我好好的将这本书最后的这一大块好好思量一下,今天先不更了,有时候静一静思考一下,比没有头绪的写有用。 虽然本书还没有结尾,但还是再次感谢一下那些一直追读的伙伴,谢谢兄弟们的支持。 第八百九十七章 伐 袁 尸乡的土城中。 刘琦今日全副武装,身穿甲胄背披罩服,头戴兜鍪……身边竖立着的,是他惯于使用的那柄长槊。 “君侯,队率以上的将官,已在校场等候!” 一旁的典韦看见刘琦收拾好了,向他恭敬地说道。 “典君, 依你看来,现在的我一个人,凭武力能对付的了多少袁兵?”刘琦用手箍了箍腕带,煞有介事的看向典韦。 典韦几乎是没有任何思索的就张嘴回答:“能打十个!” “那么多?” “是。” “哈哈哈哈,那以典君之能,又同时能对付得了多少个像我这样的武将?” “差不多……能打十个。” 刘琦闻言有点泄气,看来不论自己的武技磨炼到什么程度,但在典韦眼里, 自己应该属于那种永远不够看的。 当下,便见他大步流星的走出了自己的帅帐。 很快,便听点将台上鼓声大作,整个大营内的气氛在一瞬间就与刚才不同了。 如果说,适才尸乡土城内的大营内仿佛是一潭平静的湖水,那现在,这池湖水已经被深埋在地下的火山岩煮沸,出池塘上方现了一片又一片的滚滚热浪。 此时,以点将台为基点,下方的广场站着正好一千五百人。 而就是这一千五百人,构成了八万大军的管理框架。 振奋军心,不必要将八万個人都聚集起来,只要汇聚起这些人,稳定住这些人,八万大军也就稳定了。 刘琦昂首挺胸, 朝着校场中的高台而去,身后数十位亲卫亦步亦趋,典韦也随侍在侧。 在来到高台下的第一层台阶时, 刘琦就感觉到了背后聚集着了上千双灼热的目光。 万众瞩目的感觉,便是如此。 他一步一步地向着高台上缓缓而去。 每一步,迈的都是异常坚韧,每一步同时也是迈的异常沉重。 对于刘琦来说,那高台上最后的东西,并不是眼帘中的高台……而是一个最高处,对于这个时代活着的人来说,人世间的最高处。 少时,刘琦彻底地站在了高台上。 “诸位可知,何为天下太平?” 身在高台的刘琦身穿铠甲,器宇轩昂。从台下观之,犹如天神一般。 众人都不说话,只是静静地听他诉说。 “想当年,天下乱时,初始之时是由董卓进京而起的,然当初引董卓进京之人,是为袁绍。” “我们生来,就是愿意打仗的人吗?不是!” “我们的队伍里, 有荆州人, 有益州人, 有北方迁移到南方的人, 更有荆南的非汉之人,我们这么多人,背井离乡在这里打仗,一年到头见不到家乡的父母,抱不到出生不久的孩子,拥抱不了家中的女人,为的是什么?” “为的,是让我们的父母妻儿,可以不受战争的迫害,可以安心的在家里耕种,可有袁绍在,这个愿望我们能达成么?” “我们达不成!” “只要有袁绍在,我们家族中的人就永远不会得到安宁!” “你们当中,有的人或许会问,我们为什么要来雒阳?为的什么?” “我们在荆州的乡土待的好好的,为什么要来司隶跟袁军打仗?到了这里来,又死人,又耗费钱粮,又远离乡土,我们到底图个什么?” 说到这,刘琦不说话了,他目光炯炯的看着下方。 少时,确定队伍中有人喊道:“为了保护天子!为了大汉朝的安危!” 刘琦点点头:“对,确实如此,但还有别原因。” “我可以告诉你们!如果我们今天,没有站到这个地方,任凭袁绍占据了司隶,占据了雒阳,把天子抢到邺城去,那从今往后,袁绍就会用天子的名义,压榨我们的乡土,剥夺我粮秣,抢夺我们的财货资源,而我们却只能任凭他差遣,因为他有皇权再说,若不尊命,我们就是反贼!” “甚至……当他的实力变的足够强大之后,他就会集中河北的虎狼之众,兼燕代之军,南下侵略我们的土地,焚烧我们的屋舍,强取我们的田亩,抢走我们的妻女!拿走现在属于我们的一切,将我们南人供其北方豪强奴役!” “你们还想过原来的那种日子吗?” 毫无疑问,荆州人是不想的。 刘琦抵达荆州,带给他们的,是丰衣足食,是顿顿可以吃饱,是不用背着人头税同时又被地主剥削去活着。 “所以说,如果我们今天不守护住司隶,不在这里打败袁绍,那未来等待我们的,就是荆州的本土战争!” “祸从袁氏起,今亦当从袁氏而灭,消灭袁氏,这个天下才会真正的太平,我们才可以不用打仗,你们才能返回家乡与妻子父母团聚!” 谷屑 “打败袁绍,守卫我们的乡土,你们可愿随我以命相搏!” 高台上的刘琦高声呐喊,喊到最后,刘琦的嗓子几近破音。 在一瞬间的沉寂之后,高台突然出现震天般的回应声。 “愿!愿!愿!” “愿!愿!愿!” 在场的曲军侯,屯长,队率多为荆州老兵,有不少还跟随刘琦参加过当初的护君之战,跟随他多年,对他可谓是矢志不渝。 诚然,在这次北上司隶对阵袁绍的过程中,有一些高阶将官确实对这件事泛起过嘀咕…… 皇权或是天子在他们心中,并不是非常重要,相比于站在他们面前,这个活生生的刘琦,这个给他们吃,给他们穿,带他们走出人头重税的这个人,才是最重要的。 荆州人的好日子不能被夺走。 对于他们而言,守卫皇权太虚了,但守卫自己的财产,会激发出他们最大的战意。 如今刘琦登台高喊,高声呐喊,义壮外发,将所有的因果向他们做了阐述。 此言自然是引起了不少人内心的共鸣,在共鸣下有些人就情不自禁的应和起刘琦来。 一部分带动一部分,在场的所有军士如今都已经高喊了起来。 “战袁绍,保乡土!” “战袁绍,保乡土!” “战袁绍,保乡土!” 刘琦见军心可用,随即又再一次高声呼喝道:“明日晨间,兵分四路,齐攻袁绍大营!” “攻袁!” “攻袁!” “攻袁!” 高台的下方,荀谌看见军心可用,大为感慨。 “刘将军真是周公旦在世,天佑大汉,天佑大汉呀。” 荀谌的旁边,荀攸不紧不慢地低声开口。 “叔错了,如今天子已经大行,又如何能说君侯是公旦?” “你什么意思?” 荀攸淡淡一笑:“要比,你也应该比武王才对。” …… 这几日,袁绍的心神一直不宁。 从后方传来消息,因为曹操攻击雒阳导致天子驾崩,河北后方以冀州为中心的望族和豪强,开始不再向袁绍所在的前线提供粮秣。 袁绍后方的根基与刘琦不同,他靠着四世三公的名头,招揽地方望族为根基,以望族的实力以及势力作为支撑,建立起了一个强大的宗族式帝国,来对四方牧守进行强有力的政治与资源性压制。 东汉北方最强的势力构成,不外乎是门阀与地方豪强。 有天下望族做支撑,袁绍的势力膨胀的很大,势力也强的可怕。 但这样的势力构成,其实与东汉王朝盛行衰落的本质并没有什么不同。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现在的河北袁氏,就是东汉王朝的缩小版。 没有绝对的中央集权,对一个封建王朝而言,望族们一旦又自己的小心思,那这个政权随时都会有崩塌的危机。 “粮草还没到么?” 袁绍坐在帅帐中,喝的醉醺醺的,面色极为痛苦。 他的下方,站立着从邺城来的许攸。 “大将军还请暂时忍耐,审正南那边,正在筹集军粮,不日即刻抵达!” “不日?”袁绍虚弱地抬起头,望向对面的许攸:“这个不日,是几日?军中已经断粮五日了!” 许攸闻言,心中不由一颤。 断粮五日,对于一个拥兵以十万计的集团来说,所造成的结果有多恐怖,他心中非常的清楚。 “军中……可哗变了么?”许攸颤抖着问袁绍。 第八百九十八章 袁绍的傲气 “哗变?”袁绍呵呵笑道:“还不至于,但是只怕就要……” “报!大将军!” 随着一声呼喊,便见一个人高马大的将军匆匆奔进了帅帐。 来者是淳于琼。 “大将军,大事不妙了!军中哗变,军中哗变了!” 正在借酒浇愁的袁绍听了这话,骤然之间变了脸色。 他的眼白本就是因为喝酒充血而变的通红,此刻听到了淳于琼的话, 表情在一瞬间变的有些扭曲,平日里英俊威武的相貌,在这一刻尽显狰狞。 他心中最恐惧的事情,发生了。 袁绍外貌的变化,让一直站在旁边的许攸也不由吃了一惊。 他甚至悄悄的闭起了眼睛,然后使劲地甩了甩头,再仔细地观看。 还是那副吓人的表情。 “有多少人哗变?” 淳于琼急忙道:“不多,只有两曲的人, 那些士卒眼下正持着兵械, 往南营的军需官处去,想来……是要去夺粮。” 袁绍急忙抄起长剑,打着酒嗝起身,就要随同淳于琼往外冲。 许攸见状大惊,他急忙道:“大将军,万万不可冲动啊!眼下三军断粮,每日只是用少许的米汤供养将士,军心本就不宁,此时只有两曲人马哗变,尚可控制,可若强行镇压,之后一定会发生更多不可预测之事,还请大将军万勿冲动!” 袁绍冷冷地转头看向许攸,表情冷漠的让许攸心中发凉。 “子远教教我, 眼下又该如何?” 许攸轻轻地吞咽了一下,喉结轻轻滚动。 “将军可与将士们说,粮草为粮官克扣,再将粮官当众处斩以安军心,末吏火速返回河北,催正南为大将军筹备粮秣,必不让大将军为军粮所累。” “借人头,以安军心?”袁绍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容:“这倒是个好方法,若是孟德在此,也定会如此向我谏言的!” 许攸听袁绍这样说,心下暗自松了口气。 但惊喜却还在后面。 “等袁某今日杀尽这些叛逆哗变者之后,便依子远之计行之。” “嗯嗯……啊??” 许攸惊呼出声:“大将军,这、这是为何?” 袁绍冷着脸,一边持剑向帐篷外面走,一边道:“袁某何等人物?焉能为宵小所制?这个天下,没有人可以威胁我!谁都不能!” 望着袁绍坚决的脚步和无情的背影,许攸愣在了原地,久久的不能动弹。 …… 风从原野之间吹来,哗啦啦的沿着大地刮过,白云如絮卷动,阳光从云间绽放下来, 挥洒在宽广的大地上。 尸乡北面的原野上,马蹄疾驰飞奔,战车的车轮在路面上来回起伏, 数不清的战骑和战车碾压过境,直奔着袁绍的大营方向而去。 很快,所有的战骑和战车,包括各部的荆州将士们,在距离袁绍大营五里外的地方停下,开始重新排布阵势。 刘琦站在一辆战车上,看向身旁的一众将领,又抬头看了看太阳,感觉阳光的角度已经差不多是对己方有利,随即跳下了战车向着自己的的卢马走去。 显然,刘琦打算骑马亲临前阵去指挥将士们破袁。 但就在这个时候,战车的下方,赵云和典韦同时走到了刘琦的身边。 赵云脱下了自己的罩服,披在了刘琦的背上,而典韦则是扶着刘琦……又将他扶回了战车上。 “你们这是?”刘琦疑惑不解地看着他们两個人。 赵云淡然一笑:“前方阵仗,自有我等去战,不劳君侯前往!” 典韦亦是咧着大嘴道:“请君侯在此坐镇,等着给我们庆功!” 说罢,便见两个人一同回去翻身上了战马。 “君侯,下命令吧。” 刘琦抿着嘴,冲着典韦和赵云点了点头。 “擂鼓!” “咚、咚、咚、咚!” 随着鼓声响起,荆州军在各部战将校尉的率领下,按照既定战略,向袁军的大营依次冲杀了过去。 就在荆州军开始分兵向着袁军大营冲锋的时候,刘备纵马来到了刘琦的战车旁边。 他看向刘琦,笑着对他点了点头:“你有一帮好兄弟。” 刘琦微微一笑,看向了刘备:“你不也有么?” 谷坎 刘备闻言,哈哈大笑。 他转头冲着关羽和张飞言道:“二弟,三弟,随我率兵出阵!” 随后,便见刘、关、张三兄弟,也如同三匹脱缰的野马一样,紧随着刘备向着北面冲杀出去。 …… 太阳升上高空,示警的狼烟升到了袁绍大营的上方。 栅栏燃烧的火焰四处蔓延,厮杀呐喊的声音覆盖了一切其他的声音,荆州军人海汹涌的朝着袁军的大寨碾压着,他们的后方有一架架抛石机在后方投石,替他们压制袁军的中军反击势头。 大营内,弓手压上前在栅栏的外围挽弓,一片片黑影朝着营外飞上去,营中的袁军士兵们正在想尽一切办法阻拦敌军的进攻。 但大部分的袁军士兵们士气上不去。 营寨中,颜良披着破烂的罩服,纵马在前线观察着栅栏内外的战局,不时的发下命令,做出及时的调整,几乎将手中能用的力量做到最大化。 “左营分出一点人来,朝中间的辕门靠拢!” “传令盾手护住弓手,无论如何都不能向后撤离半分!” “持矛的给我往上顶!栅栏坏了修不了,直接用人往上顶啊!” 坚定的话语在营内回荡,传令兵飞快持着命令往各处战场传令,挥舞令旗将信息层层传达过去。 相应的,营内的袁军士兵接受到旗号,再迅速的告诉各部的校尉,让他们能够及时的做出调动举措。 可有些士兵得到消息在四处飞奔,但下一秒,被不知哪儿飞来的流矢钉死在了地上。 “为什么这里没有命令过来,传令兵呢?!让他们去询增援什么时候过来!”张郃在西营大声呼喝着。 “没了!传令的士兵刚刚被人射死!”有浑身是血的人在敌军的攻势浪潮中高声大喊。 …… 营寨外面,荆州军手持兵刃,不断在外围的栅栏向着栅栏里突刺,每一次突刺几乎都能入肉。 两方士卒的鲜血不断的溅射在栅栏上,血腥味散布在空气中。 人的嘶吼声不断、哭声亦不断,不断有身影想要突破眼下两方军士之间的界限,但随即又惨叫着落下。 无数的身影在大营内跑动,举盾挡下从营寨外飞进来的箭雨,鲜血在地上淌开蔓延,嘶声呐喊的声音沸腾在无数的帐篷中间! 荆州军的士兵们跨过一具具尸体冲入营寨,不断压缩着敌人的生存空间。 汗水夹杂着鲜血顺着脸颊流淌下,在辕门正中,典韦手持大铁戟带人向内营用力的挤压着,干裂的嘴唇里气喘吁吁喷的燥热。 突然,对面一支箭矢迎面而来! 典韦动了一下,偏了偏头,让过那支迎面而来的利箭,听着利箭从耳边划过,射在身后士卒手中的铁盾上发出‘咚’的一声巨响,但他却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典韦冲着地上啐了一口,嘿嘿一笑,随后继续向前冲去,一戟将他面前的一名袁军骑将击飞,随后冲着身后的一众士兵们喊道:“往上顶!” 随着典韦的话音落时,便见一群手持大盾的荆州军步卒再一次的向前冲上。 他们的大盾顶在辕门正中的拒马上,然后所有人用力向前…… “倒!” 随着‘轰隆’一声巨响,拒马被推倒,辕门的道路彻底被荆州军冲击开来。 而后面,张任手持战刀带领着一众精锐冲了进来,与冲上来堵门的袁军士兵发生激烈的搏杀,血浪、刀光、人影撕心裂肺的拼杀,顿时交织在了一起。 而张任的后方,一直负责指挥正面进攻的黄忠,亦是率人冲上。 黄忠乃是荆州军的军魂,他亲自临阵,代表着荆州军此刻已经拿出了全力,不再有任何的保留。 黄忠亲临前阵,手中的大刀在他的操纵下,很快的就砍断了一名士兵的脖颈,随后又很快的斩断了另一名士兵的头颅,身为一名重将,此刻的黄忠却亲自充当了鼓舞士气的重要角色,他挥舞着大刀杀入敌阵中,硬生生杀进人堆,在正中打开了一条血路。 …… 袁绍坐在自己的帅帐中,双手持剑,闭着眼睛,状若不闻,好似岿然不动。 但实际上,他握着长剑的双手,此刻正在轻微的抖动,暴露了他此刻真实的内心情感。 “大将军,辕门被攻破了!” “大将军,张郃将军负伤后撤!” “大将军,正南的栅栏基本上都被荆人损毁,我们的工事不顶用了!” “大将军,敌人已经进入大营!” “大将军,西面起火!” 沮授急忙道:“大将军,我军粮草不敷,三军无有战心,非得大将军亲临阵前,方可振奋士气!” “刘琦人呢?”袁绍猛然睁开双眸,咬牙切齿地闻着面前的士卒道。 “在后方督战。” 袁绍深深地吸了口气,不屑笑道:“刘琦小儿没往阵前,我亦不能亲临阵前,如此岂不是低了他一头……我大军多刘琦三倍,就算是没粮,难道袁某还胜不得他吗?不去!” 第八百九十九章 追还是不追 袁绍有袁绍的傲气,在他看来,刘琦不但是自己的后辈,而且论及官位,出身等各个方面他都不如自己。 他如今在后方岿然不动,指点江山,任凭手下的一众将领率兵对己方发动攻势, 此时此刻若袁绍跑到前线指挥,鼓舞三军士气,岂不是说明自己的能力和才干不如刘琦? 大汉士族门阀,看重的不仅仅只有经文而已,还有他们的脸面。 且,袁绍还是觉得自己不会输。 虽然袁谭领走了十万人马, 可他在这里毕竟还剩下二十万人。 刘琦的十余万人马, 分出了徐荣和张辽两部前往汜水关阻挡袁谭,而吕布则是抢帝不成出走去往长安。 刘琦眼下在尸乡的兵卒数量, 满打满算也就七万有余。 袁绍不信,他将近三倍于彼的兵将,也会输给刘琦? 河北将士又不是弱旅,个个人高马大,以三打一,还不把南军的士兵们打出翔? 但袁绍忘记了一点,刘琦麾下的兵将数量是不多,但人家没断粮。 而且刘琦麾下将军们的素质,在某种程度上而言,已经是大汉战力的天花板级别了。 刘琦是没往前线去,可是他为什么不往前线走? 看看负责指挥荆州军士们与袁军作战的这些人。 智谋超群的人有:蒯越,徐庶。 刘琦的亲信有:张允,蔡勳。 猛将方面:黄忠,赵云,典韦, 张任, 甘宁,沙摩柯,甘宁,霍峻,马休……外加刘备,关羽,张飞。 刘琦有这样的一群小弟在前线负责揍袁绍,他去了也是添乱,插不上手。 就放手交给他们打就得了。 …… 随着战事的加剧,双方主要的将领们也开始点对点的正面厮杀。 大营的正辕门处,颜良指挥他麾下的河北精锐兵马,与黄忠所率领的荆州精锐兵马正面交锋。 正面战场的局势,事关整场战局的风向,因而就显得格外重要。 颜良,毫无疑问,河北名将之首,威震三军,勇不可当。 当然了,颜良的劣势, 是有勇无谋, 性格狭隘是他的缺点。 而他的对手是黄忠,同样是荆州名将之首,威震三军,勇不可当。 黄忠和颜良不同的是——他在有勇的同时,也恰巧有谋,而且心胸比较开阔。 故颜良和黄忠在大营正面的较量,一开始虽是呈现势均力敌的状态的,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黄忠就开始压着颜良打。 颜良是挺厉害的,问题是黄忠则更厉害一点……而且他还占据了天时和人和。 眼看着己方的战阵步步后移,战场局势节节失利,颜良怒了。 他亲自率兵,身先士卒,亲临阵前,怒斩三名荆州将官,企图挽回颓势。 但问题是,黄忠不是自己跟颜良斗,辕门正前,还有典韦辅助他。 河北诸谋士之中,曾有很多人批判颜良是匹夫之勇。 但那是他们没见过典韦,若是见过了典韦,他们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犯浑。 两个匹夫之勇的人撞上了,颜良与典韦展开了一场大战。 他在河北凭借自己的武力嚣张惯了,任谁他都不放在眼里。 我颜某人就是匹夫之勇!怎么了?我就是这么浑,谁敢惹我? 谷鑬 可是当与典韦交了手之后,颜良才知道自己道行浅了。 典韦的武力与颜良大概在一个水平线上,但他打仗不要命的程度,颜良跟他是真的拼不起。 典韦在与颜良见面之前,就已经是挨了两刀,伤势不重,但却也流了不少的血,但他丝毫不惧怕,依旧是拼了命的与颜良搏杀。 好像他身上流的血,就不是他自己的血一样。 颜良当头一刀劈过去,典韦毫不在乎,当下一戟还击,也不防守,纯粹就是以命换命的打法,逼的颜良不得不收刀回去,挡住典韦这一击,以免同归于尽。 这样的事情,在两人交手期间发生甚多。 时间一长,颜良心中实在是有气,也无奈。 自己的确是匹夫之勇没错,但典韦很显然已经超出了匹夫的范畴。 他这不是匹夫,是牲口。 更可怕的,是这個牲口后面,还有一个虎视眈眈的黄忠。 最终,颜良败了,他仓惶的向着后阵飞奔而逃,随后还被典韦一记手戟扫中腰部,受了不轻的伤,可终归还是保住了性命。 他输的不冤,在兵马士气不足的情况下,他面对了两个在各方面几乎与他持平,并还凌驾在他之上的战将。 但他最终能够坚持到这种程度,这就算是超长发挥,很不错的了。 袁军在别处的战场上,那些将领们的困境也不比颜良要少。 特别是文丑和张郃。 河北四庭柱中的高览死了,那剩下的三人自然是要集中荆州军最为优势的兵将对待。 文丑这边,与他对上的是荆州军的老对手赵云。 两方都是擅长指挥骑兵的高手,又交手了两次,可以说是旗鼓相当,一时间难分优劣。 但对于文丑来说,最可怕的不是赵云本人,而是对方的后援实在是太过强劲。 刘备冲入了战团之后,特意派遣关羽前来相助。 关羽是什么人? 按照正常的历史走向,二十多年后威震华夏的蜀汉第一名将。 关羽和赵云的组合,再加上荆州军的势力和实力都占据优势,试问文丑怎么可能会赢? 仗打到一半,文丑最后几乎是被关羽和赵云两个人一起撵着跑。 也是文丑的运气不一般,若是换成关羽和赵云这两人,随便一个人坐下是赤兔马,估计文丑今天就算是交待在这了。 张郃那边,除了甘宁和张任的荆州军主力外,刘备和张飞也加入了战团。 具体的战事不多赘述,反正在这场战斗中,张郃只要能活下来,他基本就算是一只脚迈进名将的行列中了。 这场血战整整持续了三个时辰,最终,没有粮草作为后续的袁绍,最终溃败了! 他的兵马损失倒不是最大的。 最严重的,是军无战心,四下逃窜。 没有粮食,没有士气,没有战意的军队,最后的结果,不用打他也算了。 战阵的最后,刘琦的七万军队只是开始分成数队,划定路线追着袁绍的大军跑,一边跑一边呐喊,然后收拢沿途袁军丢弃的财货辎重。 蒯越从中军返回后阵,向刘琦禀报战果。 “诸位将军都已经乘胜追击了,袁绍军无战心,这一次算是彻底的溃败,末将的意思,是鼓足全力,兵分四路,沿途不要休息,直追到黄河边上,袁绍的大军一时半刻渡不过河去,只要我们四面围定,凿毁附近的船只,则袁绍大军必亡!” 顿了顿,却见蒯越兴奋的补充道:“这可是足可比拟垓下围杀项羽的大功绩啊!君侯此战足可流传千秋。” 刘琦抿了抿嘴,考虑了好一会方道:“要不……还是不追了。” 第九百章 有些事非你即我 袁绍可以说是目前天下唯一一个就综合实力而言,能够凌驾于刘琦之上的牧守。 当然,此战过后,刘琦和袁绍的地位,应该是整个调换了过来,但袁绍的实力依旧是不容小觑。 现在对刘琦来说,携大胜之威彻底追剿, 毫无疑问是解决后患的最佳时机。 “君侯,还请三思,要考虑清楚啊。”蒯越耐心地劝谏道:“袁绍若是回了河北,日后依旧是我们的心腹大患。” 刘琦从战车上走了下来,拉着蒯越的手,语重心长地道:“我也知道眼下是消灭袁绍, 解决后患的最佳时机, 但是曹操前一段时间刚刚东撤, 眼下他又背上了弑君的恶名,若是他见我军追袁过深,去而复返,我军岂非是两面受敌?所以说啊,这一仗,咱们应该求个稳……你说对不对?” 蒯越沉默了。 曹操眼下肯定是来不了的,蒯越知道。 曹操当初转战来司隶,这就使得魏延成功的接应到了袁术回江夏。 依照刘琦的個性,他不可能想不到曹操一旦在雒阳失利,会有卷土重来的可能性,他一定会让魏延、刘磐、黄叙等人再次供给袁术粮草,支持他再次出兵陈列于中原边境。 就算是不打,但也足矣对曹操的腹地形成威慑了。 而且曹操这次犯下的过失太大,他辖境内的士族和望族不可能依旧任凭他管辖。 特别是兖州境内的士人,一直以来对曹操就怀有反叛之心,自打张邈和陈宫被镇压之后, 他们一直都在暗中找机会继续推翻曹操的统治。 眼下这种时刻, 曹操基本就是乱臣无疑,乱臣的治下, 岂能无事? 不论是为了防备袁术,黄叙,魏延等人的卷土重来,还是辖境内会出现的反叛或是混乱,曹操都不能再次向雒阳兴兵了。 蒯越觉得,自己能想通的事,刘琦一定不会想不到,他甚至肯定比自己想的更远…… 可他却非要当着自己的面装傻…… 那大家就一起装傻吧。 “君侯所言甚是,袁绍就先不追了。”蒯越表示赞同。 …… 尸乡土城外,贾诩一直默默的站立于城门外,遥望北方。 整整一个多时辰了,他矗立在原地一直没有动过,他仿佛已经变成了一尊雕像,坚实的站立在此,任凭风雨的洗刷,也岿然不动。 一尊雕像,一般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力, 除非有人天生就对这块石头感兴趣。 贾诩在土城外站了一个时辰, 李儒则悄悄地站在他背后瞧了一个时辰。 终于, 那尊石像转过头来了。 瞬间, 两个人的目光交汇在了一起。 “你还没走?”贾诩对于李儒出现在此,感到疑惑。 李儒冲着贾诩拱了拱手,道:“明日就要出发了,本想特意跟你道个别,请你喝酒,只是看你站在那一动不动的,怕是在想什么大事吧?因而就没出言打扰。” “你知道老夫不喝酒。” “难道说,就当是为我这个老朋友送别,文和也不能破一破例嘛?” “不能。” “为什么?” “谁是伱朋友。” 李儒也不生气,自从跟刘琦谈过话之后,李儒的脾气相比于原先温和了许多。 从王允的掌控下走出来,让他感觉到了一种重获新生的感觉。 “这一次,袁绍应该是死定了吧?”李儒笑呵呵地看向贾诩。 “谁知道。” 贾诩慢吞吞地转过身,自顾自地向着土城中走去。 李儒小碎步跟上他:“听你这意思,袁绍是死不了的?” 贾诩瞅都不瞅他:“你一个去凉州当郡丞的人,为何对这些事这般感兴趣?” 李儒丝毫不顾及贾诩的冷嘲热讽,道:“你不想说,无所谓,我替你说……雒阳新君未定,朝臣们的意见不统一,对于君侯来说,这大敌还是应该存在的。” “哼哼……” 李儒道:“你别光哼哼啊!这一次袁绍失败,乃是因为其后方冀幽两州望族门阀不予其便,断了粮秣支撑,以袁绍的狭隘心性,受此大辱岂能不报?此番他不回河北便罢,袁绍若回了河北,必有腥风血雨之举。” “哼哼……” “天下望族顶尖皆出自冀幽,这朝堂之中,和河北望族没有干系的,能有几个?大部分都有!况且从今往后,袁绍与朝廷已成决裂之势,无论于公于私,袁绍都已是朝廷中人的心腹大患了。” “哼哼……” “以君侯的睿智,此番若灭了袁绍,则朝中众人没了公敌,君侯回雒阳,就算是能够改元登基,只怕也要受制于人,但是现在……嘿嘿,袁绍和曹操同为反贼之列,北地士族望门皆有灭顶之祸,天下能灭袁绍者,唯刘益州一人尔……被人选去坐皇帝,和被人求着当皇帝,那完全是两个感觉呀。” 贾诩停住了脚步,转头看向他。 “你这么明白事理,这皇帝应给你当才是呀。”贾诩冷冰冰地道。 “你少放屁!”李儒吓得一缩脖子,甚至爆了粗口。 他四下观望了一圈,见左右无人,气道:“你想害死我不成?” “你到底想干什么呀?”贾诩不解地看着他道:“你都要去凉州赴任了,这些事跟你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有!我也不能永远待在凉州不回来不是!” “哦~~!” 贾诩露出一副恍然而悟地表情:“在这等呢?就你,还想回来?你做的那些事,你忘了?” 李儒扬起了头,道:“本来,我也觉得我这辈子可能回不来了,但是现在看来,也不是没有这个机会!” 说罢,便听李儒凶狠地道:“别以为我不明白,君侯想的可不光是登基的事,还有在荆州和益州所实行的赋税入田之政,他若是登基,则必然要在全境实行,可这大汉朝的根在北方,北方望族门阀的底蕴,和南地可是比不了,而且北方可没有镇西稻作为支撑,百年税制,不是说改就能改了的。” 贾诩眯起了眼睛:“果然,这皇帝应该给你坐。” “文和公,莫要冷嘲热讽于我,我知道……袁绍经此一败,河北必然大乱,他成为朝廷公敌的同时,也必为今日之仇会大举对付河北门阀,这天下若要大治,则必要先乱其根,而眼下的袁绍就是祸乱的源头……但若是要乱其根,这天下又有谁能比我李某人用着更趁手呢?别忘了,我本就是霍乱天下的毒士。” 贾诩长叹口气。 “好好活着,不好吗?” “好好活着?窝囊的活着?”李儒眯起了眼睛。 他伸手指向贾诩,语气中难掩深深的嫉妒:“连你这样喜欢潜身缩首的人,都可以在雒阳搅个腥风血雨,把这大汉的天,给杵了个窟窿!” 顿了一顿后…… “我为什么不能!!”李儒咬牙切齿地补充。 贾诩闻言沉默了。 少时,却听他缓缓开口:“你去上任吧,有机会,我会向君侯谏言,让你回来。” 李儒闻言,向着贾诩长长的作了一揖。 “贾先生,给您添麻烦了。” 贾诩冷冷地看着李儒,没有说话。 李儒知道,贾诩这是生自己的气了。 他愧疚的向着对方额首示意,道声‘珍重’。 随后,便见李儒转头离开了原地。 望着离去的李儒,贾诩心中生出了几分愧疚之情。 他仰头看天,长长地叹了口气。 与适才的冷漠比起来,贾诩不知为何,竟然有些放松。 “终归,得有人去替他做,若不是你……那或许就是我吧。” 第九百零一章 迷茫的温候 时间已经逐渐进入了秋季,强劲冷冽的秋风从渭水那边吹来,长安城中落叶遍地,一派萧瑟的景象。 隔着数里之外,隐约的能够看到长安城的城头,矗立着一个个披头散发,身穿布袄与甲胄混搭的士兵, 那些士兵们一个个站没站相,即使是在驻城时节,依旧是嘻嘻哈哈的彼此推搡,没有个正行。 这样的军队,以正常的军伍中人眼光来看,完全就是一群乌合之众, 但此刻落在不远处的吕布眼中, 却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了。 “西凉兵。”赤兔马上的吕布张口吐出来这三個字。 很平常的三个字,但在他身后以魏续,宋宪,郝萌,成廉等人听了,无异于被宣判了死刑一样。 从雒阳出逃,去往长安驻扎,是这群并州人最后的希望。 但是这最后的希望,却因为庞德联合马腾,阎行等人进驻长安,而最终的破碎了。 吕布军现在的情况是前狼后虎,长安拿不下,那他们就没有立锥之地,要是在弘农抢一块地盘屯兵,倒也不是不可以, 但刘琦随后若是派兵追上来,他们的结果还是死路一条。 与长安已经被法正提前派人占领相比,后两日接二连三的军情,将吕布军一众将官们直接打入了地狱。 袁绍的大军被刘琦击溃了。 诚然,刘琦击溃袁绍的大军, 有很多特殊原因存在,其中最重要的原因,就是河北方面的军需出了大问题,但这些层面上的事,吕布军的战将一般不会去过分关注。 因为他们都是从并州出身的纯武夫,他们关注的点只有一个。 那就是袁绍的大军真的被刘琦干趴下了! 这说明什么?说明荆州军实在是太猛了!! 干灭了袁绍,他们下一步的目标会不会就是己方啊? 这事真没准啊。 此时此刻,如果刘琦携裹着战败袁绍之威的大军西向来与己方交战,面对这样的强军,并州军真的有一战之力吗? 军营内的帐篷中,吕布坐在主位,下方矗立着一众并州军猛将。 没有一个人说话,诡异的气氛在空气中传递着,每一个人的心中都压着一块巨大的石头,胸口沉闷闷的难受之极。 战争虽然还没有降临,但所有并州的战将都知道,袁绍失败之后,以刘琦为首的荆州军, 一定会讨伐己方。 能打的过吗? 打不过的。 没有地盘, 没有军需补充, 犹如流浪军一样的吕布军,如何能打得过如今已经一跃成为天下第一强军的荆州军? 见众人都不说话,吕布深吸口气,来了一个抛砖引玉。 虽然他此刻的心情也比较沉重,但作为一支军队的首领,吕布不能让手下的人看到自己的懦弱。 他依旧保持着满面倨傲神色,扫视着了帐内诸将一圈,道:“长安为凉州军士所占,如今刘伯瑜又战败袁绍,当此时节,我们应该如何选择进退之路……” “公等有何高见?” 这一句公等有何高见,吕布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来的,意在点题,期望在场众人,能给他个说法。 此刻,若是帐篷内处理的是荀彧,郭嘉,程昱,钟繇等一众大佬,亦或是田丰,沮授,逄纪,许攸等一众名士名臣,想来一定争相会为主公指点迷津,取百家之言而解惑。 但是现如今…… 举目望去,围绕在吕布身边的人,包括宋宪,魏续,侯成,郝萌,成廉,曹性等。 若说吕布这个人是有勇无谋,那类似于成廉,郝萌这一类人恐怕连‘有勇’都算不上,最多也就是个无勇无谋。 所以说,吕布问他们政治方面的意见,那纯粹就是对牛弹琴,他自己其实已经是并州军中的‘智力天花板’了,完全可以实施一言堂。 面对‘武力’与‘智力’并存的吕布将军的提问,所有人统统低下了头。 不得不说,吕布手底下这些人的政治水平虽然不行,但心里还都是挺有逼数的,不该说的坚决不说。 谷勩 吕布已经做好了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的准备。 但很可惜,这些人连这个机会都不给吕布。 跟他们在一起,吕布心中有一种三人行必有三人的惆怅。 “唉~~!”吕布长长地叹了口子:“难道,我等就要在此等死不成?” 宋宪站了出来,对吕布道:“将军,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如今天子的尸身还在我等手里,就算是刘琦想要对我们动手,他也会顾忌大局的。” 吕布揉了揉自己的眉心,道:“问题是,我们缺粮。” 魏续站了出来:“温侯不必担心,若是担心粮秣短缺,末将可以带人去各乡搜牢,用以补贴军需。” “不错,温侯,刘琦要来……咱们就跟他打!” “荆人打赢了袁绍又如何?正面对上,咱们的狼骑,也未必输他们!” “温侯,战!” “战!” 说来说去,还是鼓励吕布和刘琦直接打的人居多。 若是换成原先,吕布或许会和他们一样,当机立断决心与刘琦拼个雌雄。 但如今在朝堂混迹的时间长了,吕布身上得那股憨莽之气,消退了不少。 有些事情,他也会多少顾忌到后果。 面对这些吵吵着非要与刘琦交手的人,吕布挥挥手让他们先下去,他自己则是沉着脸自己坐在帅帐内仔细思量。 直到帐外有人来报,说是高顺求见。 高顺前几日被吕布派出去在附近征粮去了,这是刚刚才回来。 吕布急忙将他请进帅帐。 “子应,粮秣征调的如何?” 高顺的脸上波澜不惊,只是淡淡地说了一个数:“不足千石。” “支撑不了太久啊。”吕布无奈地叹息道。 “长安城,被凉州人占了?” 吕布点点头:“是啊,看来姓刘的是早有准备,这是一开始就打定主意断了我们的去处,如今粮草不敷,关中无落脚之处,咱们应何去何从,我这心里拿捏不定,众将皆谏言让我与刘琦一争长短,但我还下不定决心。” 在吕布手下的一众大老粗之中,高顺算是最有头脑的一个了。 “温侯,硬打肯定是不行的,袁绍都败了,我们跟刘琦交锋,又能支撑到几时?就算是一时得胜,难道还能灭了刘琦不成?但凡灭不了他,今后我军与刘琦,就是死仇。” 吕布感觉有些头疼。 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 这怎么玩? “你的意思是?” 高顺很中肯地发表了自己的观点:“温侯,雒阳之变后,天下皆传言曹操乃是害死陛下的元凶,同时刘琦又指责袁绍乃是其背后的祸手,但对于温侯和太傅,却只字未提。” 吕布眨眨眼,心中暗自琢磨。 好像,还真就是这么回事! “温侯,刘琦他……应该也不是想跟你彻底决裂。” 第九百零二章 通袁的信 高顺的话提醒了吕布。 自打他带着天子的尸体离开雒阳之后,虽然朝廷方面一直向他追讨天子的尸体,同时还向谴责问罪于他,但刘琦一方,却只是在一心一意的与袁绍交手,并没有跟他吕布产生直接矛盾。 至于天子遇害的罪责,也被他利用言论推到了袁绍和曹操的身上, 至今还没有直接的言辞,说明吕布与天子遇害的事情有直接关系。 虽然那天晚上,吕布去雒阳的目地是劫驾,同时也有很多雒阳本地人看到了吕布军过分的行为……但这个时代没有电视,也没有报纸,更没有网络, 信息的传播基本靠嘴。 靠嘴来传播信息, 这中间的可操作性就非常强了。 以刘琦卫士署的传播能力, 很多黑的事情可以在口口相传中变成白的,也有黑的事情在口口相传中传承黑的。 在通讯落后的古代,很多流传于世间和后世的讯息,基本上都是被筛选甄别之后才传下去的。 曹操和袁绍,目下已经深受流言的荼毒。 但吕布,似乎是在有意无意间,被人悄悄的放过了。 吕布的心开始‘噗通’‘噗通’的狂跳。 高顺的话,为他打开了一扇窗户,而那窗户外面则是一天铺洒满阳关的阳光大道。 那条大道的名字,叫做‘生路。’ 只是…… “子应,刘琦对我们到底是何态度,本将现在看不清楚,他虽未曾声讨我们,但或许也不过是缓兵之计,待等击败袁绍之后,再来对付我军。” 高顺抿着嘴, 点点头:“温侯此言在理, 不过依照末将之见, 可以先派人试探一下刘琦。” “如何试探?” “带着天子的尸体, 前往刘琦在尸乡的大营,探探刘琦的口风……依照末将来看,刘琦连袁术都纳降了,对于我们,也未必不会收容!” “好提议!但这事,旁人我信不过,子应,你带着天子的尸体,亲自前往尸乡大营,去见一下刘琦,帮我探探他的口风。” 高顺没有想到,这个当使者的任务,吕布居然交给了他。 温侯,我是以练兵为长谋生的好不好? 玩嘴皮子,不是我的优势啊。 吕布见高顺的脸色有些发黑,遂道:“子应,我知你不喜言辞,也极少与人沟通, 只是眼下事急, 军中上下除你之外, 没有人可以揣摩的清楚刘琦的心思。” 高顺闻言颇有些汗颜:“君侯高看末将了,末将这点微末本领,哪里能是刘琦的对手。” “你也莫要谦虚了,本将也是实在挑不出什么可用之人,要是再磨叽下去,天子的尸身,怕是都要放烂了……我昨日去看时,已然臭了。” …… 袁绍的大军被击败了,彻底的击败了。 军马四散,扔下辎重无数,仓惶北蹿。 虽然袁绍军经历了这场大败,但刘琦却没有对他赶尽杀绝。 追而不杀,围而不剿,总是在适当的时机,稍稍放一放水,让袁绍有条活路。 最终,袁绍返回河北去了。 击溃了袁绍之后,刘琦立刻又让黄忠和赵云两员大将,率兵东向,去协助张辽和徐荣攻破袁谭。 至此,刘琦算是彻底取代了袁绍,成为了天下最强大的一方牧守势力。 在击溃袁绍大军的同时,荆州军也缴获了很多袁军的辎重。 而同时,还有来不及逃回河北的战俘以及降兵,也需要刘琦处理。 “君侯,您看这是什么!” 谷櫟 许郸和许沂指挥将士们,将几大箱子的简牍抬到了刘琦的面前。 刘琦弯腰伸手从里面拿出一份。 展开来后,刘琦顿时乐了。 历史总是那么惊人的相似。 这里面,都是雒阳那些朝臣,在袁绍大军南渡黄河,胜负不明之时,暗中派人向袁绍暗通款曲,示好的书信。 这是在给自己铺后路啊。 历史上袁绍曹操官渡大战之时,许都很多朝臣,包括亲曹势力的很多人,也曾写书信给袁绍,极尽谄媚。 历史上的官渡之战结束后,曹操也曾缴获到了自己人写给袁绍的书信。 曹操的手下人谏言,请曹操按照信息姓名,将暗中通信袁绍的人全都揪出来杀了,但曹操却说袁绍当时太强大了,连我也不能自保,更何况他人呢? 最后看都没看那些书信一眼,就下令将书信全部烧掉了,表示既往不咎。 曹操到底看没看那些书信,后人无从得知,但他的举动确实迅速安定了人心。 徐庶走了上来,问刘琦道:“君侯,这些书信您打算如何处置?” 刘琦弯下身子,又拿出了一份简牍,展开细看。 随后,便见他将简牍扔到箱子中,吩咐许郸道:“着人把这些书信,统统搬到帅帐去,我一封一封的仔细拜读。” “唯。” 刘琦又看向徐庶:“找两个写字工整,行文快的刀笔吏,今晚到我帅帐,我跟他们一起将这些书信分门归类,看看朝臣有多少,公卿有多少,望族有多少,乡豪有多少。” 徐庶闻言略有些犹豫:“君侯,末将有一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说。” “眼下时局不定,天子大行,朝中本就因新君之事,一片混乱,此时若是在这件事上过于追究……恐怕……” “恐怕会乱上加乱,是吧?”刘琦微笑道:“这个我当然明白。” “那君侯还为何?” “你说呢?” 徐庶闻言一下子语塞了。 “元直,你就是这点不好,其实你心中什么都明白,也是好意想提醒我,但总是把话说一半,让人去猜,唉!一天跟你们这些人混迹在一起,我这瞻前顾后的,头发真是一把一把的往下掉!” 徐庶呵呵一笑:“君侯过谦了……但玩火很容易烧到自身,请君侯切记。” “放心吧,我就是为了在关键是的时刻提点一下,不会玩大的,大火我玩不起,这种小火我一泡尿就浇灭了,容易得很。” “君侯为何对自己这般自信?” “熟能生巧嘛……唯手熟尔。” 一大箱子书信被人运送下去了,但很快,又有两个人被荆武卒押解到了刘琦的面前。 那两個人,刘琦没见过,不过看他们的面相和穿着,就知道不是一般人。 想来,他们在袁绍的营中身份不低。 “汝乃何人?”刘琦看向第一个人。 那人的表情严肃,态度颇为傲慢。 他重重一哼,口出两个字:“沮授!” 第九百零三章 愚忠的与谄媚的 沮授这个名字,刘琦自然是知晓的。 而且他跟沮授虽然没直接见过面,但中间也有过两次交手,第一次是他率兵偷入并州, 第二次就是袁绍在南渡黄河之前,刘琦用霹雳车打破了沮授在县城的布防。 两次交手,虽为见面, 但是通过战争的手段和谋略布局,双方对彼此都有了一定的了解。 有的时候,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你的人,或许不是你的朋友,而是你的敌人。 “我不降,可速杀我。”沮授的反应很激烈, 不论是表情和眼神,都显示出了他此刻的坚定意志, 没有任何想要屈服的表现。 刘琦直视他许久后,言道:“上次的对阵,你在城中的布防很缜密,兵马调度也是符合兵家的用兵之法,但是你最终还是输了,你知道为什么?” “因为你是个奸诈之徒!” “我怎么奸诈了?” “你不指挥三军与我堂堂正正的对阵,反倒是用奇巧之物,轰破我军防线,胜之不武。” “奇巧之物也是作战手段……再说了,霹雳车怎么就算是奇巧之物了?若霹雳车也算是奇巧之物,那将士们所用的刀,矛,剑,戟,弓都算是奇巧之物,那这些东西在战场就都不能用了吗?” “我不想与你多费唇舌, 可速杀我。” “我要是不杀你, 你又能怎么样?” “你不杀我, 则翌日我必杀了伱这竖子!然后, 再斩杀了你这竖子全族!” 沮授说话时的表情凶狠,气势也十足,若不是因为他身上绑着绳子,反倒是会让人觉得,此刻的刘琦是他的俘虏。 刘琦指着沮授,笑着转头对徐庶道:“真是个可用之人啊!” 徐庶没有说话,他的目光只是落在了刘琦的额头上那根正在微微轻跳的青筋上。 “君侯礼节下士,待人赤诚,心胸开阔,虽古之大贤亦不能及。” 徐庶一边对刘琦拱手说这话,一边打定了主意,一会就通知卫士署的人,将刘琦被沮授痛骂,但依旧礼节下士的高尚行径,在军中广为传播……当然,最好是能够把消息传到河北去。 这就是臣知君。 沮授依旧在那里骂骂咧咧的,同时嘴里开始不干不净了。 但刘琦已经不在看他了,他转头走到了另外一个俘虏的面前。 “你是何人?” 相比于性格刚烈, 口吐‘莲花’的沮授, 刘琦面前的这個人显然就柔软且听话了许多。 “回禀君侯……某乃颍川郭图,字公则,被大将军征辟为校尉,行军参将。” “什么袁大将军?袁绍早已叛汉,我大汉朝廷,早就已经没有什么大将军了。” 郭图当即‘露出’一副恍然大悟地神色:“君侯所言甚是……我等处事不明,不辨忠奸,误追逆贼,悔不当初,请君侯恕罪……郭某深知河北虚实,愿为朝廷平叛献力。” “郭公则,谋害贤臣,背主贼尔!”沮授在旁边怒骂郭图。 随后,便见他气不过,用力挣开身后抓着他的两名荆武卒,狠狠地给了郭图一脚。 沮授这一脚踢的极为刁钻,不偏不倚的正中在郭图的胯下……力道还很大。 郭图的脸瞬息间涨的通红,惨叫着双膝瘫软的跪倒在地。 他的双手被绳索绑缚在背后,故而只能呈现双膝跪地磕头拜的姿势,若是双手能够解缚,想来他现在应该是双手在前捂裆蜷缩了。 沮授似乎是还不解气,狠狠地又往郭图身上补了两脚。 谷卮 “还愣着干什么?把他们拉开啊。”刘琦不满地吼荆武卒。 那两名荆武卒这才上前,将沮授从郭图的身边拽开。 被拉开之前,沮授还不忘冲着郭图的身体狠狠地啐上一口。 今天,他算是彻底的过瘾了。 “找医师,给他治伤。” “唯。” 随后,刘琦又看了沮授一眼,而沮授也挑衅似狠狠地瞪了一眼刘琦。 “你是个忠臣。”刘琦淡淡地扔下了一句肯定的评语,然后便转身离开了。 几日后,刘琦的军营中开始四处流传着关于郭图和沮授的事情。 这两名河北重臣被俘之后,沮授怒叱刘琦,说话歹毒不堪入耳,坚决不降,但刘琦却能够做到淡然以对,不但不与沮授计较,还当面夸赞沮授为可用之臣,着实是心胸开阔的有道之主。 至于郭图,则是屈膝投降,行为下作,被沮授偷袭,一脚踢中要害,经营中医师救治,却最终不治,身心受损抑郁而亡。 沮授事后几次出头,都未成功,最终北向叩头后以头撞木桩而死。 消息在大营中传播的很快,短短几日时间,几乎已经做到了士兵们口口相传,不出多久,就会开始向民间散播。 当然,传播的版本通过不同的嘴,由不同的人说出来,就会是不同的样子,刘琦暗中派人调查……至少目前传到他这里的,就有七个版本。 当然,虽然版本不同,但大多也只是一些细枝末节的内容不太一样,比如郭图到底是怎么死的,有的版本是说他原本就有旧疾挨了这一脚后旧病复发,有的说他是被沮授一脚断了子孙根愧疚无地自杀等等……但总体核心的东西并没有改变。 而总体核心的东西,一是刘琦礼贤下士,对待敌囚的辱骂也能坦然受之。 二是郭图谄媚小人自作自受,死不足惜,袁绍重用此人,可见其昏聩程度。 三是沮授虽忠,但终归只是愚忠,能与郭图这样的人共事至今,可见选主不明。 反正想要表达的核心内容就是,刘琦是贤君,汉室有他可大兴,而袁绍等叛贼末路在即。 …… “看看这个。” 经过了三日的统计,刘琦基本上将雒阳朝臣中,与袁绍暗通的名录大概都整理了出来。 包括通信几次,通信的内容,还有对袁绍的谄媚亲近程度,刘琦让刀笔吏统计的非常详细,犹如列表格一样一目了然。 活脱脱的一份奸臣罪行录。 荀攸和蒯越,从刘琦的手中接过了缣帛,彼此传阅观看。 看完后,荀攸无奈地长长叹息。 他将缣帛放下,语气颇为悲哀地道:“可叹这大汉朝的朝堂之中,十分有九的朝臣,都与袁绍暗通,实在令人悲切。” “这就是王太傅一手建立起来的朝堂。”刘琦收起了笑容,一脸的寒霜:“这就是他自以为可以中兴大汉天下的朝堂,呵呵,说句不好听的话,就算是没有袁绍,似这般的朝廷,又能坚持到几时呢?国家早晚还是会亡在他们手里的。” 荀攸沉吟片刻,拱手道:“君侯可知,朝堂众臣皆有拥立君侯登大位之意。” “我知道。” “君侯是怎么想的?” 刘琦不问反答,看向荀攸和蒯越:“你们呢?想不想让我当这个皇帝?” 第九百零四章 高顺送尸 荀攸和蒯越听了刘琦问话,第一反应当然就是…… 那怎么能说是“想不想”呢,那真是太想了。 当属下的说不想让刘琦当皇帝,怕是他们两个自己都不信。 这做人得多虚伪。 谁不知道,以他们两个人目下在刘琦军阵营的身份,若是刘琦当了中兴大汉的皇帝,那他们两个, 连带着他们两個背后的家族,也当冲出地方望族的阶层,一举成为整个天下的权贵之家。 蒯越心中想的是,君侯若是当了皇帝,那蒯某人最差也得是个萧何吧?再不然,也得是个曹参啊。 反正不是第一就是第二。 荀攸则是觉得自己则应是最聪明的那个……运筹帷幄的留侯。 若他们辅佐的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诸侯牧守,哪怕是像袁绍那样的四世三公出身的人, 若是问他们想不想让自己当皇帝,那他们的第一回答一定会是:“主公莫要玩笑。” 但是现在, 荀攸和蒯越真的想要回答的是“君侯你不当皇帝,谁当皇帝我弄死他。” “谁敢拦着你了,我们帮你杀他全家。” 但想法终归只能是想法,意思也是这么个意思,但话肯定是不能这么说。 这么说话容易没朋友。 荀攸长长作揖,郑重道:“自董卓已来,豪杰并起,跨州连郡者不可胜数,君侯自荆州而起,辅助帝君,南征北战,一统南境,变法革新,广施恩义, 使我大汉南境百姓丰衣足食, 国强而民富,如今陛下大行, 苍生有倒悬之危, 百姓有累卵之苦,非得君侯出面,中兴汉室一统天下不可。” 蒯越言道:“君侯不继大统,则炎汉难续,江山始终不宁,天下终不能平。” “但是有这些人在,我便是继承了大位,又能如何?”刘琦指了指荀攸手中的那份缣帛道。 蒯越言道:“先帝在位时,手无权不掌政,处处为朝中百官所钳制。” 刘琦的脸上露出了笑容:“说的对,所以我不能从走旧路,若天命在我,则必不能使大权旁落。” 荀攸听到这,张了张嘴,似是欲言又止。 他的举动自然还是落到了刘琦的眼里。 “公达有什么想说的,尽管直言就是了。” 荀攸平心静气地对刘琦道:“君侯能够想到的事,朝臣怕是也能想到, 以满朝公卿的立场来看,他们断然不会让君侯随意治政, 这些人的族亲也都在北方,君侯在南方的治政手法他们也都清楚……君侯若想在朝堂独行,恐怕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比如呢?” 荀攸道:“比如,这登基的宗弦问题,就会被这些朝臣们拿来说事的。” 刘琦没有说话。 刘表前番已经写过书信给自己了。 信中大概阐述了,若是刘琦真被重臣拥立为天子,刘表希望刘琦能够顾全大局,改换门庭过继往孝灵一脉。 按道理来说,这倒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 但对于刘琦来说,过继改换门楣登基称帝,这口子一旦开了,只怕今后他再想在朝廷上一言九鼎说了算,就难了。 刘琦低下头看了看手中的那份缣帛,心中已然打定了主意。 既然要改朝换代,那规矩自然也要改一改了。 …… 数日之后,高顺代表吕布前来拜见刘琦,同时并送还了天子的尸身。 这个年代,没有冰柜,但也有一些土方法来减缓尸体的腐烂程度,但效果有限。 这么长的时间没有入土为安,天子的尸身已然开始发臭了。 刘琦走到刘协尸身的那一刻,一股刺鼻的恶臭扑面而来。 刘琦白眼一翻,直接向后蹡踉了几步。 典韦急忙上前搀扶住他:“君侯,你怎么了?” 刘琦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借势向后倒去。 他同时还伸出袖子,捂住口鼻,做出一副痛哭相。 “陛下啊!陛下……您如何就这么去了!陛下啊!” 说罢,便见刘琦蹲在地上放声痛哭。 典韦急忙冲着荆武卒挥了挥手,道:“快!快将陛下的遗体入棺!派人送往雒阳!不要让君侯看见,免得君侯过于感伤!” 荆武卒随即将承载刘协尸体的车赶走了。 车走时,刘琦还冲着那辆马车高呼:“陛下!陛下!陛下你回来吧,陛下啊~~!” 少时,那辆马车终于行走了,在场众将都送了一口气。 刘琦可以蹲在那里,借着痛哭遮掩口鼻。 可他们不能,出于礼节,他们必须要全方位无死角的去面对刘协已经发臭的尸身。 哪怕那具尸体已经是恶臭熏天,他们也得忍着。 说实话,真是味儿的不能再味儿了! 熏的人想吐啊。 虽然这么想对陛下有些不敬,但事实摆在这里……臭了就是臭了。 这年头用一些草药还有涂抹的药粉,都可以掩盖尸体上的臭味,但也不知吕布是怎么想的,一样也没用……就这么将尸体臭气熏天的运回来? 真是对皇帝一点都不尊敬。 皇帝陛下若是九泉有知,非得诈尸蹦起来耳刮子抽他。 哭过之后,刘琦召见了高顺。 刘琦曾经于高顺见过几次,因为名声的原因,对高顺这个人印象比较深刻。 高顺的样貌比较威武,说话的声调比较平直,口气硬邦邦的不怎么好听。 一见高顺,刘琦的脸瞬时间就冷了下来。 他直接怒叱高顺道:“我让温侯率兵回雒阳去援助天子,阻挡曹操的偷袭之军,他却动了抢夺天子的念头,致使陛下深陷乱战之中,最终归天,这弥天大罪,吕布如何能担待的起。” 高顺说话时很是冷静,他言道:“温侯率兵返回雒阳,只是为了保护天子,击退曹操,怎奈当时的时局混乱,陛下已经召集了宦官冲出了皇宫,天子年轻气盛,不听温侯劝解,执意要亲临前阵,温侯兵少,虽努力保陛下周全,但还是被曹军抓到了空隙,致使天子遇害……末将认为温侯保护陛下不周,有过,但却绝无谋反劫持天子之意。” 刘琦重重的一拍桌案,喝道:“既无谋反之意,为何带走天子尸身,直至今日方才送回!” 高顺淡定道:“陛下遇害,我等护持不周已是大过,若再让陛下的尸身被曹操劫走,岂非过上加过?” “那为何今日才送回尸体?” “雒阳诸臣,皆污蔑温侯造反,温侯知道,唯有前将军能证明温侯的清白,故而等将军战败袁绍之后,方才命我送回尸身。” 刘琦静静地盯着高顺,言道:“都是你一面之词,我不信伱。” 高顺听了这话急了。 大哥你别不信啊,你不信,我们岂不是完了? “敢问君侯如何才能相信?” “怎么我都不会相信的,告诉吕布,让他引颈待戮吧。” 高顺沉默了片刻,试探着对刘琦道:“君侯若不弃,吕将军愿交出兵权,着麾下狼骑,陷阵营等三万军士供君侯收编。” 刘琦伸出手,重重地一拍桌案,怒道:“什么叫给我收编?这天底下每一名将士,每一名将军都是大汉朝廷的,又不是我的私产!” 顿了顿,却听刘琦又道:“不过我前番也查证了,吕温侯在雒阳之战中,确实受了一些冤枉,有些委屈,还需仔细查证才是,不能冤枉了他。” 第九百零五章 温候的愿望 高顺从刘琦的大营返回吕布那边去了,但他并不是一个人回去的。 与他一起返回吕布大营的人,还有蒯越,以及一众押送粮草的运粮队伍。 依照刘琦的意思,蒯越这一次随同高顺返回吕布那里,主要是做两件事。 一件事是代表刘琦犒劳吕布手下的兵马。 粮食不多,吕布的大军拿到粮食之后, 并不会解决他们眼下吃不起饭的根本问题,但却会让他们吃上几天好饭。 而一般吃上几天好饭的军队若是让他们再去过挨饿的日子,只怕他们就不愿意了。这种行为,对战意的削减是非常大的。 人可以一直受苦,但最怕是就是受苦到一半,你却让他享了两天福,然后告诉他这种生活不是你的,你还得回去继续受苦。 第二件事, 自然就是要说吕布来降。 其实说服吕布这件事,刘琦一开始是不打算派蒯越去的。 随军行走的伊籍,包括即将从汜水关赶回来的刘晔,还有荀攸、徐庶,这些人在刘琦看来都是最好的人选。 但是蒯越却当众请缨,想要接下这趟差事。 说真心话,刘琦对这件事犹豫过……自打蒯越从襄阳来到这里之后,他和蒯越之间,一直保持着若即若离的关系。 不论理由如何正当,刘琦设套夺了蒯越的权力,彻底掌控了南郡,这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人与人之间,要么什么事都不发生,一旦发生了什么事,就容易产生隔阂, 就算是嘴上不说,但这个隔阂是仍然存在的。 刘琦说让蒯越先回去,他说会仔细考虑这件事的。 第二天一早, 刘琦起来走出帅帐想要晨练的时候,惊讶的发现蒯越竟跪坐在帅帐外。 他是昨日半夜跑到这来跪着的,那个时候刘琦已经睡着了,守护帅帐的荆武卒不方便进去通知刘琦,而且蒯越也没有说他是要见刘琦,所以荆武卒吃不准蒯越到底是向见刘琦,还是特意到这来放风…… 就这么让他跪坐了一宿。 当刘琦亲自将蒯越从地上搀扶起来的时候,蒯越已经疼得不会走路了。 倒是回到了帅帐后,蒯越却还亲自帮着给刘琦泡茶。 同时,他什么也没说……刘琦问他为什么来跪着的时候,他也不说话,只是向刘琦汇报了一下关于自己手头的军务后,便告辞离去了。 没有任何的哭诉,也没有丝毫的索取,就是这么干巴巴的跪了一宿之后,就回去了。 当日午时后,蒯越受到了刘琦的任命,由他和高顺一同去往吕布的大营, 负责说降吕布。 而让人奇怪的是,没有人去跟蒯越争这个任务。 政治需要强硬的手腕,但同时也需要柔顺的缓和, 俗称‘下台阶’。 这一局,蒯越和刘琦彼此互相给了对方一个台阶。 君还是君,臣依旧是臣。 …… 荆州军的辎重抵达了吕布大营的时候,并州军的将士们几乎都沸腾了。 前番回兵雒阳的时候,吕布的大军几乎都是轻装简行,辎重带的并不多。 如今前狼后虎,粮草断绝,虽然可以在各处搜牢缓解缺粮的局面,但抢夺的粮食这种事,并不是长久保证供应链的手段。 而且关中的百姓经过了多年的战乱,反‘搜牢’的本事已经练就的越发炉火纯青,藏粮食的手段也愈发高明。 他强任他强,粮种埋山岗,他横由他横,麦麸藏大江。 蒯越指挥手下人,在吕布的营中分发粮秣,然后随同高顺一起去见了吕布。 两人相见后,吕布已经失去了往日的傲气,对蒯越十分客气。 蒯越也没有什么盛气凌人的气势,只是和善的安慰吕布。 他大概向吕布阐明了刘琦的意思……雒阳的事,刘琦会查,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只要吕布是清白的,以刘琦为代表的朝廷绝不会强加罪名与他。 荆州方面是不会冤枉一個好人的,当然了,同时也不会放过一个人坏人。 谷蕫 这话说的很是到位,既算是安抚了吕布,同时也令吕布心中忐忑不安。 因为吕布根本就是一个坏人,浊的不能再浊的那种。 吕布向蒯越表示了对刘琦的感觉,然后又向他询问了一个他最关心的问题。 “布无罪,刘将军打算如何安置我?” 蒯越的回答干脆利落:“前将军对温侯的要求,只有两个。” “哪两个?” “归顺,交兵权。” 对于第一个要求,吕布听了还好,但是对于交兵权这事,吕布一下子就炸了。 手中的兵将,是一个将军的保底,也是他吕布立身于乱世的保障。 没有了兵马,那自己不就等同于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杀! 吕布猛地从原地跳起来,喊道:“前将军想杀吕布否?” 他本就身材高大,这一吼之下,声调极高,气势也足,让人看着感觉异常恐怖。 但蒯越并没有被吓到。 “前将军若要杀你,断不会让我前来。” “那为何要收我的兵权?” “将军是不是误会什么了?你的军权,为何收不得?” 说到这,却见蒯越缓缓地站起了身,笑道:“蒯某的事情,吕将军想必也是有耳闻吧?我蒯家和蔡家,在南郡属于郡望,昔日两家在南郡十八县也是风光一时无二,比起将军手中区区两万余的将士而言,家底不知丰厚了多少,但是事到如今,南郡之地的所有政务和军权,包括族中资源等方方面面,蒯某不也是全部归公,落的个轻松自在?” 吕布脸上的肌肉,来回抽动着。 蒯越笑道:“将军试想,你既归降君侯,一不交兵,二不交权,携数万精锐屯驻于外,君侯还需每月供你粮饷,试问你这是诚心归顺,还是专门来吃君侯的?” 吕布深吸口气,道:“我若不应,当如何?” 蒯越哈哈大笑,道:“你若不应,前将军也不会强求……不过你是别想抢夺长安,坐镇关中,这关中之地,若真是这么轻易的就让你拿了,那前将军也就不是前将军了。” 说罢,蒯越指了指北方,道:“河北袁绍,此番兵马而归,势力大损,北地郡望因袁绍背反,以断其供给,袁绍这次回冀州,为夺权必与地方郡望有一场争锋,冀州之地定在行风血雨之中,况且袁绍已是天下第一逆贼,温侯可取投他,看看能活到几时?” 吕布的表情僵硬了一些。 蒯越又道:“兖州曹操,为袁绍附逆,势力和名望尚不及袁绍,且身处四面环敌之所……你去投他如何?” 吕布的表情僵硬了一些。 “江东孙坚,其长子孙伯符尚为前将军手中的俘虏……” “淮南袁术,已归顺我家君侯,从此为荆州之臣。” “公孙瓒……游走之狼尔,温侯若是愿意,可率兵去找他,一起组个大流浪军,可唤狼狈双雄?” “哦,还有伱那个旧部张辽,早就已经归顺了君侯,人家就看的很明白了,甘心上缴军权,只愿做君侯麾下一将……当将军,有什么不好的呀?有的人适合当一方霸主,有的人天生不是这块料。” “你别说了!别说了!”吕布大吼一声,转身一脚踢翻了帐内的案几。 蒯越闭了嘴,定定地看着吕布。 吕布此刻虽然是背对着蒯越,但通过观察肩膀上下起伏的弧度,能够看出他此刻的心境。 高顺从没见过这个状态下的吕布,此刻也是默然不语。 很显然,蒯越已经将吕布接来下所有的结局,都罗列给他了。 但吕布若依旧坚持,高顺还是会一剑剁了蒯越的。 “温侯,该说的话,我已经说了,温侯要是想杀我,那就直接动手吧……哦,对了,还有一件事忘了告诉温侯,朝廷方面,太师联合诸多朝臣,当算立前将军继承大统,这事儿您是不是也知道呢?” 吕布:“……” 少时,便见他转过身来,大步走到蒯越面前,冲他拱手道:“听君一言,如拨云而见月明,其实吕布此生的志向,也不过就是当一个冲锋陷阵的将军而已……若死后,墓上能有汉征西将军吕布之墓九个字,足矣。” 第九百零六章 证人证词 吕布带领着一众兵马,东向来见刘琦。 一见刘琦,吕布直接抱拳跪倒在地,长声哭泣:“君侯,末将冤枉啊!” “陛下遇害,属实与我无干啊!” “末将那日奉命前往雒阳救驾,怎奈陛下身披盔甲, 带众欲出城,布实在阻拦不住,只能跟随,未曾想到那曹操这般心狠,居然派人暗中谋害了陛下,致使布蒙受冤屈!” “君侯,末将是真的冤啊!” “我真是太冤了!” 刘琦伸手, 亲自将吕布从地上搀扶了起来。 “温侯不要自称末将,论军衔,你比我高。” 吕布摇了摇头,道:“末将乃是罪臣,如何敢在前将军面前自持军爵?再说先帝已逝,布这个卫将军,早就名不副实了。” 刘琦拍了拍他的肩膀,但:“我知道你委屈,只是据我所知,那夜雒阳城中,许多人都见是你劫持了陛下,后与曹操相遇,方致陛下遇害,不知可有此事否?” 吕布闻言,当场勃然大怒。 “这是哪个贼子,居然敢这般诬陷于我?” 刘琦叹道:“很多宦官都是这样说。” “前将军,多少年来宦官干政误国,您又何尝不知?这些贼獠百年来何曾一日消停了?这些阉货的话, 岂能相信?他们分明就是嫉妒我的功勋,刻意污蔑我!” 刘琦身后, 典韦,甘宁等人闻言不由咧了咧嘴,面露鄙夷之色。 你有什么功勋值得人嫉妒的?不要脸皮。 “温侯这边,可有人证?” “有,有!” 吕布急忙转身,冲着身后的人喊道:“让证人来!” 少时,便有不下五六十个并州军军士,来到了刘琦的面前。 “前将军,这都是当天夜里,被布派遣保护陛下突围的忠君义士,陛下遇害,他们一个个也是痛断肝肠,本来能够证明布清白的人,不下数百,好多人因为没有保护好陛下而自责,不是自缢而亡,就是绝食而死, 都追随陛下去了!这些人是布好劝歹劝,方才苟且偷生活下来,为的就是今日能够当着君侯的面, 说出真相,证明布清白之身!” 刘琦轻轻地咳嗽一声,道:“苟且偷生不好……可说忍辱偷生。” “是!他们都是忍辱偷生活下来的,为的就是证明布的清白!” “君侯不信,可问之!” 刘琦转过头,对着身后的徐庶使了個眼色。 徐庶一挥手,便见有数十个卫士上前,每人带着一个并州军军士,前往营中不同的帐篷里问话去了。 吕布瞅的有些发愣:“将军这是为何?” “一会你就知道了,走,入帐!” 进了帅帐,刘琦请吕布喝酒,并为他准备了狗肉。 吕布虽为主帅,但这段时间因为断粮,也是缺少好的吃食。 此刻见了狗肉,顿时大喜,当即上前抓住一条狗腿,遂大快朵颐了起来。 “蒯异度说,温侯此番归顺,愿献出兵权?” 吕布将嘴里的狗肉咽下,诚恳地道:“吕布已经想清楚了,这天下有前将军在,还何须吕布管军?布麾下兵马不足三万,全部交给前将军调度,布愿为将军帐下一将。” 刘琦闻言笑道:“论极统御骑兵,这天下无人是温侯的敌手,并州狼骑还是由温侯统管……当然,骑兵方面,我以后还会给温侯继续增添人手,大汉第一的骑将,岂能只是统御数千骑,最少也要以万计!” 吕布闻言大喜过望,他急忙起身,道:“将军肯重用于布,吕布定然尽心竭力,不负君侯所期。” 刘琦对着帅帐外喊道:“进来吧。” 随后,便见赵云、霍峻、马休三个人一同进了帅帐。 “你们三个,从今往后便与吕温侯同营,这掌管骑兵,统御万军,是个大学问,你们要好好辅佐温侯,也要好好向温侯学习,明白了?” “唯。” 三人一同应命,然后转向吕布:“见过温侯!” 马休和霍峻,吕布只是扫了一眼,并没有太过留意。 不过他的眼光还是在赵云身上停留了许久。 要知道,这个人昔日可是曾跟他交过手的。 谷驲 正因为交过手,所以赵云的厉害,吕布心中很是清楚。 “不必多礼。”吕布对他们三人道。 三人并没有陪席,见过吕布之后便退下了。 而刘琦在接下来,与吕布也商议了一下关于并州军编制的问题。 骑兵方面,依旧交给吕布统管,同时刘琦还会增加吕布所掌控的骑兵数量。 而赵云,马休,霍峻等人既然进了吕布的骑兵营,那先前跟随他的魏续,宋宪,郝萌等人自然也要随着并州步军,从吕布军中脱离出来……也包括高顺的陷阵营。 如此混搭一下,再更换军中的中层建制,吕布虽然还管兵,但他在军中的可信赖的高层,基本就等于没有了。 吕布虽然无谋,但这点操作他还是能够看明白的。 不过对此,他事前已经有了准备。 既然已经归顺,那眼下就没有他选择的余地了,有些事情,终究是无可奈何地。 他没有反抗的余地。 再说了,刘琦依旧命他统领一军,且还将赵云这样的人物交给他统管,在一定程度上来说,也算是对他的重用。 “将军,徐中郎将求见。” 刘琦转头看向帐外:“让他进来。” 很快,便见徐庶走进了帅帐。 他向着刘琦行礼,随后又命人将一托盘简牍呈递了上来。 “君侯,审完了,口供都在这里。” 刘琦冲着端托盘的人勾了勾手指。 两个端托盘的士兵随即将托盘放在了刘琦的脚边。 刘琦从地上拿起了一卷简牍,展开来看,里面是那些被吕布称作‘证人’们的侍卫,所提供的口供。 连续看了几卷之后,刘琦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很是落寞的摇了摇头。 刘琦的表情自然是落在了吕布的眼中。 吕布的‘心’不知为何咯噔一跳。 “将军,怎么了?” “温侯,你这些证人的供词,咋都不太一样呢?” “啊?”吕布闻言愣了。 刘琦伸手指了指上面的内容,道:“你看,光是这一项,天子遇害那日,所穿罩服颜色……你看看这些人回答的,红色,黑色,姿色,金黄的,写什么的都有,还有的干脆说没穿的 ……天子披甲出宫,怎可能不穿罩服?” 吕布愣了愣:“是,是。” “然后问他们天子罩服上绣的图案为何,有答鳞龙的、有答鹰的,还有狮子虎豹的……这怎么还有说水牛?天子的罩服能怎么可能绣的水牛?” “君侯,并州将士出身边郡,不见经文少读书,见识短浅,能识字的都少……可能是认错了吧?” 刘琦眯起了眼睛:“这龙和水牛,也能认错?” “额……毕竟都是长角之物,认不清楚也难免。” “不对,太敷衍了。” “这、这和陛下当日遇害,有关系吗?”吕布不解地看向刘琦。 “怎么没有?陛下遇害何等大事,你是不是觉得朝中公卿回头调查此事,只是会问关于陛下遇害时的情况,但这些细枝末节的问题,就不会问了?” “这……” “有的时候,这细枝末节的东西,才最为致命,至少他能让我知道,你所谓的这些证人,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吕布闻言一惊,急忙拜倒在地:“末将知罪。” 刘琦看向徐庶,道:“那些证人,该说什么样的供词,各方面都要有个统一的口径……元直回头伱帮忙操练一下。” “唯。” 吕布闻言大喜:“多谢君侯关照!” “关照什么呀?我这不也是怕你被别人冤枉了不是?……起来吧,咱们喝酒。” 第九百零七章 高风亮节 兖州,濮阳。 曹操的大军从雒阳撤退之后,就一直在中牟县驻扎,并未回返去他的地盘。 不因别的,只因曹操实在是不甘心就这样放弃。 天子死了,他的脑袋上被刘琦和雒阳的朝臣们扣上了一个好大的屎盆子,无论他如何努力, 也是摘不掉的了。 不但是他自己,袁绍也被曹操给拉下了水。 这两位难兄难弟,此刻算是彻底被打成了一丘之貉。 曹操不甘心,他屯兵中牟,想要寻找机会杀回司隶,与袁绍一起合击刘琦,然后助袁绍打入朝廷。 这是他在当时的情形下唯一的选择,只要让袁绍掌权, 颠覆朝廷重新立帝,曹操和袁绍身上的污水,才有被洗刷干净的可能性。 但是很可惜,还未等曹操再次出兵与袁绍打配合,豫州方面就传来了消息,袁术在江夏驻扎了一段时日后,便与魏延一同出兵再次北上,威胁豫州的腹地。 同时宛城的李典将兵向东,与闻言呈现南西合夹之势。 兖州境内的士人,早就因为曹操当年诛杀边让,剿灭张邈,驱逐陈宫,而对曹操极度不满。 如今曹操在雒阳又犯下了‘谋害天子’的恶劣罪行,兖州各地的士族便纠结当地的豪强,菲菲揭竿而起,意图推翻曹操在中原的政权。 这可是叛逆,不推翻还留着他? 还没等曹操偷别人的血池, 自家血池就先被偷了。 在这种情况下, 曹操又怎么可能向雒阳再次兴兵? 他只能是率领大军回返,去镇压后方。 …… “唉。” 荀彧落寞地仰头喝下了一盏酒,然后转头看了看自己桌案上的那封简牍。 那封简牍上的内容,足可用‘触目惊心’四个字来形容。 那是他写给自己侄儿荀攸的信。 至于内容么……曹操不宜。 荀氏家族从先代人起,便是颍川士族中的领军人物,他们在士林中享受极高的盛名,每一代都是辈出人杰,虽然与袁家这样集士人与门阀为一体的魁首没法比,但在儒林之中,他们却也是天下士人翘首以望的风向标。 但是如今他竟然成了反贼的属下。 荀彧也清楚,天子的死并不是曹操的本意,但是当初他也确实向曹操谏言过,不要轻举妄动派兵去偷袭雒阳。 但是曹操没有听。 郭嘉有谋略,但他属于激进派的,喜欢险中取胜,曹操愿意听他的话。 像是郭嘉这样的人进言,要获胜就是大胜,但一旦失败,后果绝不是普通人能承担的起的。 荀彧觉得曹操这一次不该听郭嘉的。 他居然成了反贼的属下? 荀彧拿着那份已经写好的信,仔细地看了许久,突然长叹口气。 他站起身, 走到屋中的火盆旁,犹豫了片刻后,随即将那封信扔到火盆里烧掉了。 他还是狠不下心肠去做这件事。 他长叹口气,转身回到了桌案边,仰头又喝了一盏酒。 随后,他又给自己倒了一盏…… 一盏又一盏…… 荀彧心头苦啊,苦到自己居然把自己给喝醉了。 “我虽异事, 及尔同僚。” “我即尔谋, 听我嚣嚣。” “我言维服, 勿以为笑。” 谷蕶 “先民有言, 询于刍荛。” 喝醉了之后,荀彧竟不知不觉的唱了起来。 …… “他写了信,然后又烧掉了?”曹操一脸深沉地看着他手下的探子。 “是。” “还做了什么?” “喝酒,吟唱。” 曹操没有继续问,只是一甩袖子,冲着那探子伸出了手。 探子仿佛知道曹操要问什么一样,立刻从怀中取出一份简牍。 那简牍上记录的,是荀彧吟唱的那首词的内容。 曹操大袖一甩,让那探子下去了。 随后,他展开简牍,仔细地瞧。 瞧了好一会之后,曹操的表情变了。 他的眼眸中一瞬间爆发出了愤怒的眼光,好似一头凶兽,想要将周围的一切全部吞噬。 但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很快便见他又恢复了平静,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好啊,把我比作周厉王了?”曹操将简牍甩在一边,无奈地自言自语:“这人啊,有时候真是够没良心,我几时嫌弃过你,又几时不听你的谏言了?反倒是你,看我如今落魄,就要生出异心,呵呵……兖州士人如此,颍川士族,也是一样。” 说罢,便见曹操站起身,将那探子给他写的简牍,也扔到了火盆之中。 …… 曹操回军去整备兖州了,而袁绍也会河北去整治他的地盘。 毫无疑问,这两个人的地盘上,即将叛乱丛生,腥风血雨不断。 而刘琦,眼下依旧是屯兵尸乡,动也未动。 他派人将天子的尸身,运送往雒阳交给以刘虞为首的朝臣,他自己则是按兵不动。 就这么大概等了数日之后,雒阳方面派太仆赵岐为使者,请刘琦回兵雒阳,与众臣商议拥立天子的大事。 刘琦见了赵岐后,告诉他自己不过是外藩之臣,立帝的大事,自己一个边将不宜参与,还请刘虞与一众朝臣们商议,他就不回去凑这个热闹了。 赵岐见刘琦这般谦虚,心中既感有些无奈,同时又有些气愤。 都到这個时候了,你还装什么装? 我们找你回去,是让你干什么,你自己心里没点逼数是不是? 明明心里乐开了花,却在这跟我们装! 恶不恶心人? 心中虽然将刘琦诽谤了千百遍,但赵岐还是客气地对刘琦道:“前将军,难道您看不明白?我等众臣请将军回雒阳,实在是为了能够让您继承大位啊,延续汉统啊!” 刘琦一听这话,顿时露出了吃惊的神色。 “让我继承大位?这!这可是万万使不得的。” 赵岐疑惑地看着他道:“有何不可?” “我为朝廷,为天下,立下的功绩太少了,不论是德行还是能力,都没有资格继承大位。” 赵祁听着这话,一边笑一边摇头。 “将军这话说的不对,在赵某人看来,将军的功绩在整个刘氏宗亲中,是排名第一的。” 刘琦摇头道:“太仆可莫要夸我,我哪有什么功绩。” 赵岐掰着手指头,一样一样的给刘琦数道:“君侯您看,自打当初君侯随父入荆州之后,先是组建了护君联盟,维护帝统,这些年又一统南境,剿灭了逆贼刘焉,董卓祸乱朝纲,亦亡于君侯之手,刘太师能够从幽州平安还朝,也是君侯一手促成,袁绍和曹操谋逆,也全靠君侯击退,若是没有君侯,只怕就没有汉室江山了。” 刘琦愣愣地看了赵岐,半晌方才说道:“要不是你适才念叨一遍,我还真就是没发现,原来我为这个天下,还有汉室江山,立下了这么多的汗马功劳。” 赵岐脸上的来回抽抽,嘴角的笑容也有点僵硬。 他干巴巴地笑道:“是啊,君侯每日都操心国事,为国尽忠,连自己立多少功劳都忘记了……真是让人佩服,高风亮节啊,赵某佩服!” 第九百零八章 我的子房 经过了一日深谈后,赵岐气鼓鼓的返回雒阳去了。 到了雒阳,以刘虞,杨彪,司马防,马日磾,伏完, 士孙瑞等为首的众臣立刻就见了他。 见了赵岐,还未等刘虞等人开口询问,赵岐就长叹口气,很是无奈地道:“不太好办啊。” “怎么个不好办法?”刘虞见状一愣。 赵岐吱吱扭扭道:“这个前将军,表面上看,是一个温文尔雅,与人相善的君子,但实际……实际这主意,多着呢。” 士孙瑞笑了, 道:“这也正常,你别忘了,人家用了不到七年时间,就三分天下有其半了,怎么可能与人相善?” “他想要什么?” 赵岐随后将他和刘琦的交流情况,向这些朝臣们大致的叙述了一遍。 众臣都有些没太反应过来。 伏完奇道:“前将军说这些,其意为何?” 赵岐道:“他要我们承认他的功绩。” 马日磾闻言笑了:“我们也没人否认他的功绩啊。” 赵岐言道:“某大概能够猜出他的意思,如无意外,前将军是想让我们这些老家伙昭告天下,代发诏书,陈明他为汉室立下的汗马功劳,然后再以功劳为名迎其入朝即位。” 刘虞哈哈大笑,笑的很是开怀:“这有什么,还至于拐外抹角的费这么大功夫?一句的事而已,这臭小子当真矫情。” 说罢, 刘虞看向议郎赵彦道:“火速去拟一份功德颂, 以朝廷的名义, 广布诸郡。” 赵彦立刻起身就要去办。 “等一下。” 杨彪开口喊住了赵彦。 刘虞看向杨彪:“文先何意?” 杨彪对刘虞行礼,道:“太师,非杨某人妄自揣度,只是拥立新帝只看两样,一看出身,二看德行,至于这功绩不功绩的,又有何意义?自古以来,哪个帝王在没上任之前,就已经是功盖寰宇,恩布九州了?” 刘虞捋着须子道:“这话说的不对……难道有功者,就不能为帝了吗?” 杨彪摇了摇头,道:“这倒也不是,只是这功德颂一出,便算是承认咱前将军功盖世,德满天下,文治可比文景,武德可比孝武,这样的帝王, 一旦登基,如何说的?如何劝的?谁可左右其行?哪个又有资格劝谏?” 刘虞砸吧砸吧嘴, 不说话了。 杨彪长长作揖道:“不可过于放纵啊。” …… 赵岐回去之后,刘琦一直在等朝廷下一步的动作。 但连续等了几日之后,朝廷方面却连個屁都没有。 刘琦便找荀攸、刘晔、张允和蔡勋等人商议。 “君侯不要着急,以那些老家伙的立场而言,他们要迎新帝,只能是承认君侯的身份以及君侯的德行……但若是在登基之前,就承认君侯的功业,他们绝不会做的。” 刘琦闻言笑道:“这点,我倒是想到了,只是我以为,刘太师会从中周旋,但没想到,他居然也没有一个屁。” 荀攸捋着胡须道:“刘太师,也是人……人之常情。” “那接下来,我怎么办?” “等。”荀攸出言道。 “就这么空等?看谁能耗的过谁?” 荀攸和刘晔彼此互相瞅瞅。 “君侯,眼下比的就是耐心,谁的气势先若了,做了退让,那恐怕就要一在退让,不等不行啊。” 刘琦皱眉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 荀攸摇头道:“没有别的办法了,朝中的这些老家伙,刀不架在他们的脖子上,他们是绝不会让步的。” 谷衣 刘晔亦是苦笑道:“除非有张良陈平之谋者为君侯谋之,我俩人确实是没有办法了。” 刘琦挥手道:“二位且先下去吧,容我自思之。” 荀攸和刘晔走了之后,刘琦又看向张允和蔡勋。 “唉,荀攸和刘晔都没有办法,你们说这事我该如何处理才好?难道就真像他们说的一样,干等么?” 蔡勋有点愁苦的挠了挠头,没啥想法。 张允则是谏言道:“刘子扬不是说了么,找张良和陈平那样的人物为君侯谋之嘛。” 刘琦被张允气的直乐。 “我到哪找这样古之大贤?” “咋没有?君侯是当局者迷,咱营中就有这样的大贤。” “真有意思,要是有这样的人,我会不知道?” “您稍坐,我去把大贤给您找来。” 说罢,张允起身匆匆的向着帅帐外走去。 刘琦惊讶地转头看向蔡勳,却见蔡勳也是直勾勾地看着他,要多呆愣有多呆愣。 少时,却见张允把贾诩给拽了过来。 贾诩有点不情不愿,但张允的力气大,让老爷子根本没法反抗。 “哈哈,我这真是当局者迷了。”刘琦笑哈哈的一拍脑门,然后冲着贾诩挥手道:“文和,快坐!” 贾诩不情不愿的在刘琦下首坐下,幽怨地瞪视着他对面的张允。 张允得意满满地指着贾诩道:“君侯,有我们仨在此,什么事不能解决?我们三个就是君侯您的萧何,张良和陈平也!” “咳、咳、咳!” 贾诩本来还没什么反应,一听张允说出这三个人名,吓的直接咳嗽了起来。 大哥,还没登基呢,你能不能别张嘴胡咧咧啊?想害死谁呀? “别紧张,我的子房。”刘琦笑着安慰贾诩,随后就将刚才自己与荀攸和刘晔商讨的事,为贾诩复述了一遍。 随后,便听刘琦问贾诩道:“文和,针对此事,你有何高见?” 贾诩瞥了张允和蔡勳一眼,缓缓道:“不知君侯的萧何和陈平,是如何做谋的?” “他俩?他俩就是个添头,不足挂齿……还是你说吧。” 贾诩轻叹口气。 这坏人,每次都得是他来做。 “君侯,既然刘子扬说,朝中公卿们……不把刀架在他们的脖子上,他们是不会退让的……那君侯就架把刀好了。” 刘琦将身子向前探了探,道:“如何架刀?” 贾诩慢悠悠地道:“这最近的刀,一处在并州,一处在西凉……并州不归君侯管,架不上,这西凉有现成的刀,君侯为何不用?” “你是说……” “凉州遍地羌叛,昔年都是由马腾韩遂一手控制,如今韩遂死了,马腾降了,这些羌叛也各自散了,但不代表他们叛不起来了……在诸多叛羌中,哪个部族的首领有能力汇聚叛羌起事,咱们不清楚,但老夫想……跟随了韩遂那么多年的阎行一定清楚的很。” 张允一拍手:“拱一把火,让他们闹起来!” 贾诩斜眼瞪他:“这是你说的,老夫可没说。” “咳咳!”张允使劲地咳嗽了起来。 刘琦缓缓点头,没有接茬。 但他心中明白,应该怎么做了。 第九百零九章 朝臣们的伎俩 庞德和阎行的西凉军,在长安还没有撤走,因此阎行很快就得到了刘琦的消息。 阎行这个人是一个比较有志向的人,虽然他身处凉州,又身陷于叛军之中,但这些年来却一直没有自甘堕落。 阎反贼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把自己洗白, 成为一名有编制的朝廷公务人员。 几年前,阎行的愿望达成了,通过讨董一战,阎行结识了刘琦。 他很有眼光,在结识刘琦的一刹那,他就当机立断决定抱上刘琦的大腿,不但甘为附翼,且还将自己的父母暗中送往荆州, 既取得了刘琦的信任, 同时也彻底将他自己绑在了刘琦的战车上。 阎行的目标和希望,一直都很简单很纯粹。 我就是不想当叛军,我就是要洗白。 但是直到刘协死了之后,阎行才豁然发现,自己的路好像走宽了! 自己不但能够洗白,而且还能当从龙之臣! 当阎行接到刘琦派人送给他的书信,让他想办法撺掇凉州方面的叛羌起事的时候,阎行几乎连犹豫都没有犹豫,当即就答应了。 这可是在刘琦登基前,自己帮新天子建功的一个大好时机! 虽然先前刘琦许诺给阎行的条件都没有兑现,但这对于阎行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事。 自己毕竟是凉州人,虽然归附了刘琦,但和刘琦在荆州的那些心腹完全不能比,毕竟阎行一年到头, 见都见不到刘琦一面, 又何谈信任。 但是现在, 对于他来说是个天大的良机。 只要这件事办好了,不怕刘琦登基后, 自己不能飞黄腾达。 …… 雒阳城,刘虞府邸。 “这个伯瑜,哎,真是個犟种。” 刘虞捋着须子,无奈地摇头叹息。 他的下首,杨彪,士孙瑞,伏完等人皆在。 赵岐有些犹豫地道:“国不可一日无主,我们一日不向天下承认前将军的功绩,我看他一日便不会回雒阳,如此下去,国不似国,朝不似朝,这样下去可不行的啊。” 杨彪斜眼瞟了他一眼,道:“那你说,怎么办?” 赵岐先是看向刘虞,然后又瞅了瞅杨彪, 最后又环顾四周的诸人:“要不,咱们就发了那功德颂, 如何?” 还未等刘虞说话, 便听杨彪不满道:“太仆,此言差矣!” 赵岐叹气道:“太尉,承认新登基的天子是当世英杰,有功于社稷,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再说这毕竟也是事实,咱们何必非在这僵着不行呢?” 杨彪的脸色有些不好看:“非我不愿,只是新君登基,以如此重礼待之,则必助长新君的刚愎之性,于朝廷、于天下而言,都不是什么好事!” 说罢,杨彪看向刘虞:“太师,杨某倒是有个想法。” “公有何意?” “天下宗亲,可承大位者多矣,前将军一心为国,自认为德薄,不能继承大统,我们也不好过于相逼……不如,再另择合适的新郡人选,如何?” 这话一出,满厅皆惊。 刘虞皱眉看向杨彪,低声道:“文先,如此行事恐有不妥吧?” 杨彪正色道:“太师此言差矣,咱们为朝廷选贤君,推举有德君王,哪里不妥?” “伯瑜这不是还没说,不愿继位么?咱们就另择新君,恐回头不好对伯瑜解释。” “嘴上没说,但迟迟不至雒阳,与不愿意继大位,又有何不同?何需解释?” 说罢,杨彪眯起了眼睛,低声道:“当然,若是前将军改变主意,那最好不过。” 刘虞看杨彪的表情,心中恍然。 这不是不想立刘琦为帝了,而是逼他就范。 计策而已。 谷镪 刘虞苦笑着道:“问题是,眼下除了伯瑜之外,还有谁能适合?” “老夫可以保举一人。” …… 不一会,刘繇便站在了刘虞的厅堂。 当初天子寻刘氏宗亲入朝辅佐自己制衡王允,除了刘虞和刘备等人之外,尚有在刘琦麾下避难的刘繇,也被刘琦举荐入朝。 但是与一到朝廷就混的风生水起的刘虞和刘备不一样,刘繇到了朝廷中,只是担任侍中,且从不与人争锋,每日深居简出,过的平平淡淡。 时间一长,也就没有人会特意去关注刘繇了。 哪曾想,杨彪居然在这一刻盯上了他。 当刘虞看到了刘繇站在自己面前的那一刻,心中就大概明白杨彪是打的什么算计了。 不得不说,杨彪也算是煞费苦心。 他事先也在犹豫,若是刘琦依旧不肯下这个台阶,这些老臣该如何收场。 但现在看来,杨彪早有别的筹谋了。 首先,论及宗族出身,刘繇的血统和刘琦一样不正。 他是惠王刘肥之后,并非光武本家,说白了虽有宗亲之名,但却也是西汉王侯之后,别说是除了五服……十八服都有了。 但他却有另外一个身份,那就是经学官宦子弟,高门出身。 毕竟,他的从叔当过太尉。 这样的宗亲身份,说够格吧,他是够格的,说他不够格吧,他在宗室血脉上确实差了一点。 这样的人,有利于以士人为班底的朝臣们对他进行掌控。 不论最后刘琦妥协不妥协,这事都可以往下继续进展。 刘虞没有说话,他只是看向刘繇,问道:“正礼,你可知寻你来此所为何事?” 刘繇茫然地摇了摇头。 刘虞轻声道:“正礼,天下无主,今日找你来此,乃是杨太尉提议,想要拥立你为帝,继我汉室大统。” 这几句话说完,刘繇的脸一下子就白了。 他后退了两步,然后长长作揖,哆嗦着道:“太师莫要戏弄我。” 杨彪急忙起身,道:“正礼公乃是名门之后,汉室宗亲,昔日曾任扬州刺史,为大汉监察一方,可谓有功与社稷,今主上蒙难,四方贼寇乱起,非正礼不能承此大任也。” 伏完起身道:“我等愿辅佐正礼公,中兴汉室天下,成名垂万古之功。” 话音落时,旁边那些士族出身的朝臣皆纷纷起身,向刘繇行礼,表示愿意拥护他登上天子大位,拯救万民。 刘繇傻呆呆地看着众人,然后看向了上首的刘虞。 毕竟,在王允死后的现在,身份最高的刘虞,才是能够在朝中主持大事的人。 刘虞没有说话,他只是向着刘繇郑重地点了点头。 在刘虞点头的一刹那,刘繇的心思活络了。 这个世界人,没有人会一直甘于平庸的,也没有人会存有不往上爬的心思。 皇帝…… 那是这个时代,大汉朝最顶尖,天花板级的存在了。 这个世界上,有几个人能当皇帝? 又有多少人是在奔向当皇帝的路途中,被人下狠手干掉的呢? 多少人求而不得的帝国最高位,现在有人双手奉送在了刘繇的面前。 说不心动,那是假话! 第九百一十章 王者风范 刘繇与众臣们一番商议,都是关于自己登基之后的一些新的政策,包括重农耕,重新开办太学,举孝廉制度的维护,征兵以及重新修葺雒阳内外城,增筑瓮城的诸多事宜。 这一番商议, 一众朝臣公卿算是把什么事都跟刘繇谈了,但偏偏又像什么事都没跟他定下来。 反正牛逼是吹出去了,落实不落实在回头再说。 刘繇听的云里雾里的……这些国家最高阶的政策制定之事,他这头四十多年的人生中,也不过就是听听而已,但是如今却都拿到台面上跟他商量,而且最终决定权还在他手里。 这种感觉怎么说呢?刘繇形容不出来。 若是换成后世的人, 或许能够用准确的词语来形容出刘繇此刻的感觉。 幸福的都要爆炸了。 …… 回到了自己的府邸之后, 刘繇连晚饭都不吃了, 而是在院子里从东向西,来回的溜达,一圈一圈的溜达。 府中的仆从们都是躲的远远的,疑惑地偷偷观看着刘繇。 “家公今天这是怎么了?饭都不吃,就在院子里来回走圈。” “莫不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 “一定是碰上什么难事了……你看家公,一圈一圈的走,这都走了不下几十圈了。” “家公走路的姿势好奇怪啊。” 刘繇却是仿若不觉,依旧沉侵在自己的小世界里。 一名随侍走到刘繇的身边,问道:“家公,还不吃饭吗?” 刘繇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道:“不吃了,不吃了……我有要紧事做,没时间吃饭。” 那随侍疑惑不解却也不敢多问。 就这么在院中来回练走步, 足足练了将近一个时辰。 别说刘繇自己腿走的不疼,他府中的下人们看的眼睛都疼了,换在后世, 刘繇今天的步数最少也得到四万多步。 就在刘繇走的正嗨时,门外有家仆来报, 说是于麋前来拜见。 于麋是刘繇原先在扬州时的大将,、是他的心腹,也是智囊。 刘繇入京,于麋等三人也随同他一起来了雒阳,被刘繇举荐为讨虏校尉。 一听于麋来了,刘繇顿时喜笑颜开。 他急忙道:“快快有请。” 少时,于麋匆忙地来到院内。 刚想向刘繇问安,于麋却一下子愣住了。 只见刘繇一步三摇晃的在院中满哪瞎溜达。 而且溜达的状态很正常人还有点不太一样。 走道就走道,但不知为何,平日里走道挺正常的刘繇,此刻架着膀子,非得走的跟大螃蟹一般,大袖子一甩一甩,鼻孔朝天,没走一步,脚下还要往上蹿腾一下,跟要起飞似的, 颇为瘆人。 于麋愣愣地看了一会, 然后方才反应过神儿来, 他冲着刘繇长作一揖, 道:“正礼公。” 刘繇看向于麋,脚下不停:“来了?” “是……正礼公,您这是在做什么?” “练走步。” “好端端的,练走步干什么?”于麋很是不解。 刘繇一边踮脚往天上蹿,一边道:“龙虎之步王者风范,你可知晓?” 于麋听了这话,大事不解。 “这……您在这转圈,就是为了练这……龙虎之步?王者风范?” 刘繇点了点头,道:“唉,这过去几十年,不曾注意到这方面的事,刘某人这走路,实在是欠缺了一点威仪,眼下事急,还需赶紧将这事捡起来才是。” 于麋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正礼公,末吏有事想向公禀报,还请公屏退左右,咱们寻一隐秘之处商议。” 刘繇捋着须子,点头道:“走!去偏厅。” 刘繇到了偏厅,让于麋坐下说,他则是在正厅中继续往来走步,练他那所谓的‘王者风范’。 于麋看的直摇头,道:“正礼公,你大难在即!怎还执迷不悟?” 刘繇疑惑地看向他:“我如何大难在即了?” 于麋摇头道:“正礼公,今日那些太师和太尉等人寻您前往,可是要拥立公为帝?” 刘繇呵呵笑道:“你这消息倒是灵通。” “不是末吏消息灵通,实在是这事已经在雒阳广为流传了!” “这么快?!”刘繇没想到这些朝臣早上找他,晚上事情就在城中传开了。 于麋叹道:“如末将所料不错,这一定是有人估计将消息散布在雒阳,想来就是那些想要拥立公为滴的朝臣,他们这是居心叵测,想将公置于风口浪尖,稍有不慎,公将死无葬身之地!” 刘繇哈哈大笑道:“你这话未免太过了吧?众人推举某为帝,就算不是好事,怎么还说是死无葬身之地?” 于麋一个劲地摇头:“正礼公,难道你真不知道,在拥立公为帝王之前,朝中公卿是要拥立前将军为帝的。” 刘繇点了点头,道:“我自然知晓。” “您既知晓,又为何答应那些公卿?您这不是想与前将军为敌吗?” “哎!”刘繇使劲地摆了摆手,道:“错了,错了!今日杨太尉已经跟我说过了,满朝公卿们皆推举前将军为帝,只是前将军拒不接受,让他们另立新君,这才找上了我,非我与他抢这帝位,实在是前将军自己不要。” 于麋的面色悲苦:“前将军为何不要?您可问清楚了?” “这个……杨太尉倒是没说,想来是他觉得自己年轻,不能担此重任,甘愿为臣辅佐新帝吧?” 于麋苦涩道:“您若是真这么想,那就怕是离死不远了!” 刘繇砸吧砸吧嘴,疑惑地望着于麋。 “正礼公,您这是被帝位迷惑了双眸,看不清事情的实质了,前将军乃刘氏宗亲中军力最强盛者,董卓袁绍皆败于其手,诚可谓是天下无敌,你说他没有野心,不想称帝……这话您自己好好琢磨琢磨,您信吗?您一個在雒阳为侍中,无有兵权之人,听闻可以称帝,尚且回家自练这什么王者风范,那刘伯瑜坐拥半壁江山,难道就对帝位不动心?您觉的这符合常理?” “这个……” “这是前将军在跟满朝公卿们谈条件,双方互不让步,故而公卿们便将你推到风口浪尖,这是摆明了要把您放在炉火上烤啊!论及身份权势,还有血统出身,太师远在您之上,就算是要选,也应先选太师啊,为何选您?那是太师明白事理,自己不干!他害怕刘伯瑜报复他!” 刘繇额头上的汗水顺着脸颊缓缓低落。 “正礼公,您细想,您白日刚刚与公卿们见面,夜晚他们就派人将这事弄的在雒阳人尽皆知,为的是什么?” 刘繇此刻的脑回路很慢,反应不及。 “为什么?” “这是为了把消息传到前将军的耳朵里,好激怒前将军答应他们的条件,正礼公,您被他们利用了啊!” 刘繇此刻浑身发抖,什么龙行虎步王者风范,全都被他抛到了脑后。 “那我现在应该怎么办?” “赶紧给前将军写信,派人送到尸乡大营,向前将军表明忠心!” “对,对!”刘繇猛然一拍额头,道:“亏你提醒,不然我险些忘却……来人,拿笔墨来!” …… 天色已晚,于麋告别了刘繇,返回了自己的宅院。 他的宅院中,有一名卫士署的卫士正在等待着他。 于麋见了那名卫士,随即露出了一副和煦的笑容。 饶是对方与自己的地位相差悬殊,但此刻于麋对他也是非常的客气。 “劳烦卫士回禀君侯,正礼已是被我劝动,书信今夜已经送出,不日即刻便可送往君侯的手上,还请卫士速速回返尸乡,争取在正礼的使者之前,面见君侯,替我陈明此事。” 卫士板着脸道:“放心,别看他的信使是先走的,但绝快不过我。” “那是,那是,有劳了。” 第九百一十一章 问题是…… 刘繇的使者匆匆去往尸乡,拜见刘琦。 见了刘琦之后,刘繇的使者送上刘繇亲笔写的书信,然后向刘琦转达了刘繇的一片诚意。 刘琦全身披甲,坐在上位,气势很强,他的下首站立了一排彪型猛将, 这些人浑身都散发着杀气。 这是刘琦做梦都没想到的。 看着手中的书信,嘴角勾起了一丝弧度。 看完之后,刘琦将书信放在了一边,看向刘繇的使者,露出一副疑惑地表情。 “满朝公卿,既要拥立正礼公为新君,这与我又有何相干?正礼公若是当了天子,我自当恪守臣节, 一心辅佐……可正礼公如今给我写这封信,这算是什么意思啊?” 使者闻言急忙向刘琦拱手道:“君侯误会了,正礼公别无他意,只是让我向君侯表示,正礼公愿意辅佐君侯登基,并辅佐君侯中兴汉室……正礼公说了,能定天下者,必君侯也。” “正礼公过赞了,刘某人实在是担当不起。” 使者急忙道:“君侯过谦了,正礼公说了,大汉十三州,能被称为汉室宗亲的人,何止数万?若论其中翘楚,非君侯莫属!君侯若是不能当大汉新君,怕是就没有人配当皇帝了。” “说的好像大汉的天下, 没了我不行一样……” 使者忙接茬道:“大汉的天下, 就是不能没了君侯啊。” 见使者这般客气, 刘琦心中颇感满意。 他对那使者言道:“如此, 就劳烦足下返回雒阳, 向正礼公转达我的谢意了……同为大汉宗亲,翌日事成,定不相负。” “君侯放心。” “对了,另外告诉正礼公,暂时不要拒绝杨彪他们的建议,且虚与委蛇一阵。” “啊?”使者没想到刘琦居然会提出这样的要求。 “这、这是为何?” “我自有筹措,你只管让正礼公照做便是了。” 使者见刘琦不说,也不敢多问,随即应诺。 随后,刘琦又对使者说了一句话,将使者惊的后脊发凉。 “告诉正礼公,咱们这些宗亲乃是汉室江山最后的壁垒屏障,只有我们强大了,刘氏江山才不会倒下……今后,莫要总是去练什么‘王者风范’,多关心一些正经事要紧。” 使者唯唯诺诺地走了,刘琦不留他吃饭。 他心中知道, 只要自己今天的这番话一送到,刘繇对于帝位不但是彻底的死心, 而且从今往后, 他也会清楚的明白自己的站位,日后对自己不会有异心。 …… 使者返回了雒阳,向刘繇陈述了刘琦的回复。 刘琦的猜测是正确的。 他亲口对使者说出‘王者风范’这四个字后,刘繇吓得几乎三天没合眼。 他实在是想不明白,自己在府中悄悄进行的事情,怎么会被刘琦给知道了? 面对这种情况,换谁,谁心中也不会太好受的。 但刘繇按照刘琦的指使,没有拒绝杨彪和刘虞的邀请,继续任凭他们摆弄,当这个皇帝。 随后,雒阳方面开始整备登基大典,尚书台的人着手草拟文书,昭告天下。 雒阳郊外,民夫修筑高台,准备刘繇的登基大典。 与此同时,兖州方面和河北方面传来消息,曹操和袁绍在兖州和河北掀开了一阵阵的腥风血雨。 诸多对他们的反叛行径表示不服气的望族和士族,皆被他们消灭。谷鉗 手段极为血腥霸道。 河北和中原,是士族最多的地方,同时也是守旧思想最为严重的地方,他们一旦闹将起来,袁绍和曹操若想快速平定,不展开血腥镇压,是绝对不可能的。 最终,还是袁绍的一步狠棋,暂时镇压了各地的士族叛乱。 太原王氏,也就是王允的本家,被袁绍拿来开刀! 王允死了,太原王氏虽然失去了在朝廷中最大的依仗,但其门第在河北的声望依旧,族中精英极多。 在这次反袁的起事中,他们也是吵吵的最欢实的,上蹿下跳的让袁绍恨的牙牙痒。 这也难怪,王允的死虽然不是袁绍所为,但和袁绍进攻雒阳的举动,有推脱不开的关系。 公元196年末,太元王氏被袁绍以谋逆之名,派兵攻克本家,收缴坞堡田园,对其本家进行了血腥屠杀,累计受牵连者,多达三千余人。 血腥镇压,在表面上将河北诸族起义的火苗压制住了。 但是这当中潜藏的巨大能量,却绝对是超乎天下人想象的。 随时都有可能厚积薄发。 袁绍本人对此也明白,但他必须这么做。 而在另外一边,车骑将军袁术,在刘琦的授意下,以汝南袁氏家公的名义,斥责袁绍为叛逆之贼,并高调宣布自己与袁绍断绝关系,驱逐袁绍出汝南袁氏的门墙。 一时间,天下舆论纷纷,政治走向松散,极不明确。 也因为纷乱的政治走向,以及中原和河北士族们深切的愿望,此刻雒阳方面的新任天子登基的事情,吸引了大部分人的注意力。 刘虞保持中庸的态度,而以杨彪为首的一众朝臣,在听到了这个消息之后,纷纷表示要催促新君登基,以定大事。 这一日,刘虞,杨彪,士孙瑞,赵岐,伏完等一众大臣正在商议关于册立新君的细节,突见雒阳令司马防匆匆忙忙的冲进了厅堂。 “诸君,不好了,出大事了!”司马防气喘吁吁地冲进了厅内。 “司马公何事这般慌张?”刘虞疑惑地看向司马防。 司马防喘着粗气,将手中的一封缣帛,送到了刘虞的面前。 刘虞摊开了缣帛,仔细地看着上面的内容。 接着,便见他的眉头深深皱起。 “杨公,你看看这上面的内容。” 杨彪疑惑地从刘虞的手上接过了缣帛。 什么事,怎这般面色不善? 低头看了一遍后…… “什么?韩遂旧部,鼓动凉州十一個叛羌部落,兵势已过渭水!” 刘虞满面凝重地点了点头,道:“正是如此,如今阎行和庞德的兵马坐镇在长安,凉州方面无人可以弹压这些叛军,再加上天子归天,天下无主,这些朝秦暮楚,野心勃勃之辈,自然就会有所动作!” “马腾和法正呢!他不是在凉州吗?为何不拦着!”杨彪气的直跺脚。 司马防叹道:“法正兵力不足,不敢轻易动手,马腾昔日也是叛军中的一人,虽与韩遂手下不同属,但也彼此有几分情谊在,故而……” “这都不是理由!借口,都是借口!”杨彪重重地一拍桌案,道:“眼下当速速下令,着前将军率兵西向,去镇压西凉叛军。” 这话说完,满厅皆静。 少时,却听士孙瑞幽幽言道:“问题是,前将军,会听我们的话吗?” 第九百一十二章 凭什么你赢 听了士孙瑞的话,在场所有的朝臣,顿时都沉默了。 在这一刻,真的是一个说话的都没有。 是啊,刘琦怎么可能会听他们的话出兵呢? 这不是强人所难么? 杨彪听了士孙瑞的话,也沉默了。 若是这天下的这么多的牧守真的如此听话,他们说什么这些人就干什么, 那恐怕天下间就不会大乱,各州就不会分崩离析了。 突然间,却听赵岐缓缓开口道:“那些西凉兵军势强劲,行军速度越快,长安那边的阎行和庞德,也不知道守不守的住城池, 就怕他们不想与凉州兵硬抗, 为保全兵力弃城而走, 若果真如此,则长安危矣。” 士孙瑞低声道:“长安若失,雒阳当何以保全?……唉,能控制住长安诸军的人,恐怕……只有前将军了。” 又是前将军…… 杨彪来回看着众人道:“也就是说,如果前将军不肯听我们调遣,那我们就没有别的出路了,是吗?” 众人叹息的叹息,无奈地无奈,还有的人大摇其头,有的人则干脆扭开头去。 刘虞站起身,背着手,在厅堂正中转来转去。 “若是我们派人去请伯瑜,只怕他未必会出兵西向,但若是以天子的名义下诏, 想来伯瑜就不能不出兵了。” 杨彪恍然地拍了拍额头。 是啊!这倒真是个好办法。 果然, 还的是太师他老谋深算。 商议既定, 雒阳朝臣们急忙开始准备登基事宜,按照目前这个情况, 刘琦既然一直不表态,那这些朝臣公卿自己觉得也没有必要惯着他,于是一致决定,将刘繇扶持上位,然后由刘繇下诏书,召刘琦西向讨贼。 在这些朝臣们的眼中,刘琦一直以汉室第一忠臣的身份自居,新帝登基下诏令他讨贼,他若是不应,则必落口实于世,极为不智。 自打成立护君联盟,刘琦就一直在苦心经营自己汉室忠臣的形象,在满朝公卿看来,刘琦绝不会轻易放弃这个身份形象的。 要摧毁一个形象容易,但要重塑一個形象,非得耗费数载时间不可。 对于名声以及羽毛极为看重,这是士人的通病。 刘琦也是士人出身, 在公卿们看来他也不会例外。 …… 可是,就在朝臣们开始着手准备登基事宜, 并昭告四海,准备辅佐新帝上位的节骨眼上,又发生了一件让众多朝臣们措手不及的事件。 “太师,太尉!”一个响亮的声音响彻在厅堂之中。 正在研究新帝登基大位祭天仪式流程的刘虞和杨彪抬起了头。 映入他们眼帘的,依旧是慌慌张张的司马防。 “司马公,何事这般惊慌?” 司马防来到两人面前,也顾不上礼仪,端起桌案上的水壶,‘咕咚咕咚’的连续灌了好大几口,惹的杨彪直皱眉头。 谷譌 “司马公,到底怎么了!” 司马防放下水壶,使劲地擦了擦嘴,道:“刘正礼,走了!” “什么!?”杨彪闻言大惊失色,忙道:“他走去哪里了?” “不知道!只是我手下的城门令说,刘正礼今日白间,伙同他昔日的旧部张英,于麋,樊能三人,并携精锐部曲,辰时末从南门纵马而出,奔东而去,守门令拦他不住,特来禀报于我,应如何处置此事!” “还能怎么处置,派人追啊!”杨彪使劲地跺了跺脚,道:“赶紧派人追!” “已经派人去追了!”司马防的面色极为愁苦:“可据城门令言,刘正礼等人都是全副武装,驾驭快马,背后轻简行囊,想来是已经早就做好了准备,我怕……我们的人追他不上!” “怎么会这样?怎会这样!好端端的,为什么要跑!”杨彪急的在厅内来回打转:“刘正礼一走,又该找何人来继承大位?如今整个雒阳,司隶……哦,是整个天下都知道新帝即将继位,在这种时刻,新皇帝居然跑了?这、这让我们这些先朝老臣的脸往哪里放?” 刘虞一时间似乎也没有反应过来,他呆愣楞地杵在原地,好半晌才自言自语地说道:“他为什么要走呢?这对他有什么好处?明明大位唾手可得,他为什么要放弃?” 司马防说出了自己的见解:“会不会是凉州叛军来犯,声势颇隆,听斥候说他们已经绕过长安,直奔雒阳而来,刘正礼会不会是惧怕凉州人之势,故而奔走避难。” “凉州贼过了长安?谁人说的?” 司马防道:“京中的斥候今日白间返回雒阳禀报的,二位在研究大典之事,故而未敢惊动你们……听闻庞德和阎行在长安龟缩,不与凉州贼交手,凉州贼试着进攻了一下长安城,见庞,阎二人并无动静,于是乎便绕过长安,直奔弘农而走,怕是过不了多久,就会抵达雒阳了!” 刘虞闻言急道:“那庞德和阎行,知凉州贼绕道而行,可有什么动作?” 司马防无奈地摇了摇头。 那意思表示的已经很明显了。 “这两个叛臣贼子,居然眼睁睁地看着从他们面前偷过!也不出兵阻拦!”杨彪愤怒地跺脚大吼着:“其心可诛!” 但杨彪此刻,也不过就是跺跺脚,发发牢骚而已,根本改变不了实质性的问题。 人家庞德和阎行就是这么做了,你能拿他们怎么办? 杨彪抱怨完了之后,厅中陷入了一阵短暂的沉默,然后突听司马防缓缓开口道:“我们要拥立的新帝,跑了,天下人都在看着我们……西面的西凉叛军也越来越近了,若是他们来到雒阳城下,我们空有祭奠仪式,却没有最重要的天子,还有虎狼环顾于外……如此下去,被不被西凉叛军杀死倒在其次,只恐咱们这些先朝老臣,全都要成为天下人的笑柄了。” 杨彪和刘虞的脸色不善。 确实! 自古以来,朝臣们拥立新帝,大张旗鼓的准备仪式,筑建高台,重拟国法,可是到如今,眼瞅着事情就要成了,新皇帝却撂挑子不干了,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荒谬的事情? 少时,却听刘虞长叹口气,道:“事到如今,只怕只有一条出路了。” “什么出路?” “老夫想说的出路,既可以让这场闹剧收场,又可以平定凉州叛逆,一举两得……至于老夫想说的出路是什么,你们俩心中也清楚的很吧?” 杨彪急忙道:“万万不可,如此岂不是证明我们……” “岂不是证明,我们这些朝臣和公卿,输给这位继承大汉朝的新君了?呵呵,可你凭什么又一定要赢呢?凭什么?”刘虞斜眼看向杨彪,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不满。 “杨公,难道在你看来,你这场所谓的输赢,难道比雒阳被凉州叛逆攻陷更重要?难道比为大汉朝找一位明主更重要?难道比让我们这些老家伙,一个个被天下人戳着脊梁骨嘲笑,更重要……你的脸面,就这么重要?” 一番话,说的杨彪哑口无言。 刘琦不再看他,而是吩咐司马防道:“以老夫的名义,给伯瑜写一封书信,请他火速返回雒阳……登基!只要他肯回来,所有的事情,都好商议。” 第九百一十三章 刘虞的想法 杨彪气呼呼的从刘虞的府邸走了。 他走时,脸色极度铁青,一双眼睛瞪的浑圆,鼻孔一张一闭的,犹如一头发怒的公牛。 杨彪很生气吗?他此刻当然是生气的,气到爆炸。 一番苦心筹谋,为天下士族中人争利, 到头来却得到这么个结果,让他怎么能不生气? 而且一直与他站在同一个阵线的刘虞,居然在适才改了口风,一股脑的转过头来去支持刘琦,这又岂能不让杨彪愤怒伤心? 为此,他适才与刘虞大吵了一架。 这一架吵的很是严重, 两个人的嗓门放的都很大,就是厅外的侍从们都能听到他们两个人的叫喊。 不光是杨彪扯着嗓子喊,便是刘虞,也少有的发了大脾气,跟杨彪对着吵了好久,什么难听说什么,两个人争吵时的状态就差抄刀互相对砍了。 泼妇骂街,也不过如此。 而一旁的司马防则是被吓的瑟瑟发抖,左顾右盼,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最终,刘虞坚持己见,一定要给刘琦把书信写了,请他率兵回返雒阳御敌。 杨彪的肺管子都要气炸了,可他拦不住刘虞,最终只能无奈愤而离去。 杨彪走了以后,刘虞反倒是恢复了正常的状态,他跟没事人似的,命人取来笔墨,开始给刘琦写信。 眼看信都快要写完了, 刘和匆匆忙忙地走进了厅中。 “父亲。” 刘虞抬起头, 冲着刘和招了招手, 让他靠近到身旁。 “儿啊,快过来看看,这是我给刘伯瑜写的书信,你看看为父的这些個措辞,可还得体?” 刘和走到了刘虞的桌案边,拿起桌案上的书信,仔细地读了起来。 读完之后,刘和额头上的眉头不由深深皱起。 这信中的姿态,放的不是一般的低呀。 他疑惑地看向刘虞,奇道:“父亲,您给前将军写的这封书信,这行句措辞之间,是不是有些客气过分了?” 刘虞笑呵呵地捋着须子:“客气点好,不吃亏……太横了,为父怕回头挨收拾……毕竟,这可是写给即将上任的新天子!” “新天子?” 刘和很是疑惑:“这昨日不是还说要拥立正礼公为新帝吗,这怎么突然之间,就变成伯瑜了?” 刘虞站起身,用力的扭了扭肩膀。 他的年纪大了,一坐的时间长, 这肩膀就酸疼。 刘和很有眼力见的上前帮他揉捏。 他了解自己的父亲,这是阿父要跟自己显摆学识渊博的前奏。 “你为什么突然来了正厅?”刘虞看向刘和。 “这个……” “是听到为父和杨公争吵了吧?” “是。” “不明白?” “刚才不明白。” 谷鯱 “现在明白了吧,为父和他为何争吵?” 刘和抿着嘴,半晌之后,冲着刘虞拱手道:“父亲为何突然转了口风,要拥戴伯瑜继位,这当中究竟有何深意?” 正厅外,一股清风吹过,吹在刘虞的脸上,格外凉爽舒适。 他闭上眼睛,满足地深吸口气。 “痴儿,老夫何时说不拥戴前将军了?我一直看好的都是他。” 刘和闻言顿时一愣:“那你这段日子,一直以来都是……?” “这段日子,朝中诸公卿皆要推举正礼上位,老夫不好违背众意,况且他们心中各有筹谋……老夫跟他们执拗有何用?不如相随其见,静观其变……老夫可从来没有说过,老夫看好正礼能够当好天子。” 刘和想了想,刘虞好像一直没说过刘繇一个好字。 “父亲,您心中到底有什么筹谋?” “坐。”刘虞伸了伸手,让刘和坐在了他的身边。 刘和坐下之后,便见刘虞长叹口气,道:“我儿,其实为父打从一开始就知道,若要汉室昌隆,国家安泰,纵观宗亲之中,也唯有伯瑜有实力能够兴汉,不光是为父,所有的朝臣们也都知道。” “既然知道,那为何还有弄出正礼公这件事来?” “刘伯瑜可以兴汉,但通过他这数年的手段来看,他却一直在压制着门阀望族与各大士族。” “压制?” 刘和皱起了眉头,颇有些不解地看向刘虞:“父亲,你若说伯瑜压制望族与各大宗族,那我相信……那改口赋于田亩之中的税制,便是最好的证明……但伯瑜这些年在荆州,却大兴学宫,大汉南境的学术氛围,比之北方不知好了多少……如何说压制呢?” 刘虞摇头道:“兴学,却不等同于‘兴士族’……呵呵,看着吧,伯瑜是一个非常善于抓权的人,他绝不会允许权力外放,受他人钳制的,这就是以士族为首的公卿朝臣们的心结所在,伯瑜的手腕,他们心中清楚的紧。” “那父亲您……” “唉,陛下新丧,王允也死了,雒阳朝中无兵,社稷有累卵之危,值此时刻,我不应与朝中诸臣产生太多意见分歧,毕竟就算是有了分歧,也解决不了任何事情,只会让曹操和袁绍那些贼子得利,于汉室江山无益。” “父亲一直不发表自己的意见,是想纵观时局?在最后时刻再做定论。” 刘虞点了点头,道:“是啊,而且我也想看看,刘伯瑜到底有没有能力,应付得了朝中的这些士人……朝中的这些士人,没有兵没有将,但他们却代表着天下士人的风向,若是一味强行压制残杀,那和董卓有何区别?老夫想看看,伯瑜有没有手段,能够对付得了这些人。” “那如今呢?” “如今?呵呵,结果你也看到了……一个刘正礼,一个凉州的叛乱,刘伯瑜用这两事就把这些老家伙玩弄于股掌之间,到了这个时候,为父若是还不出来说句公道话,那就说不过去了,怕是会惹新君怪罪。” 刘和听了这话顿时一惊。 他惊诧的站起身来,左右四下看了一圈,然后方才瞧向刘虞,哆嗦着道:“父亲这话什么意思?你说西北叛乱,还有正礼公离开雒阳,这都是伯瑜的手笔?” “是。” “有何凭证。” “没有,为父猜的。” 顿了顿,却见刘虞笑道:“我猜的,其实杨彪和士孙瑞他们也是这样么猜的,只是没人敢在明面上说……因为像你说的,没有凭证,只是瞎猜,万一惹怒了伯瑜,后果不堪设想。” 刘和轻轻地叹息口气。 “儿啊,且就算是为父猜测的是真的……那单单通过这两件事,就足矣证明,伯瑜有控制朝中的能力,大乱大治,皆在他一手掌控之间,这对于汉室而言是天大的好事,百多年了,我汉室皇权一直为外戚,宦官士族等掌控,若无能够一个手段强硬的天子推翻弊治,则天下纵然平定了,不出两三代人,也比延续其祸。” “父亲这是在考验伯瑜?” “也不算考验,只是观察观察……嗨,你我父子当年能够顺利来到雒阳,不也是沾了人家伯瑜的光了。” 刘和闻言笑了。 “好了,这封书信,你亲自替我送一趟,告诉伯瑜,老夫在雒阳……等他来!” 第九百一十四章 大人物入京 刘和携带着刘虞的书信,匆匆离开了雒阳,来到了尸乡刘琦的大营处。 当年对抗袁术之前,刘琦曾见过刘和,两人也在那个时候结下了较为深厚的友谊,作为同宗兄弟,两个人见面的次数少, 但对彼此都是非常的认同。 看了刘虞的书信后,刘琦感慨的对刘和道:“太师如此推崇,实在是太过客气了,其实论及血脉与人望,太师比我更加合适。” 刘和摇头道:“我父年迈,能定天下者,必伯瑜是也。” 二人又聊了一些琐事, 刘和又问刘琦道:“伯瑜,眼下西凉兵来攻雒阳,已过长安境,事情紧急,你还需早做处置才是。” 刘琦低头看着桌案上刘虞写给他的书信,微微一笑,没说话。 刘和明白他的意思。 “你放心,尚书台那边,关于昭告你功绩的功德颂已经拟好了,不出三日,便可公开广布于天下!” 刘琦闻言乐了。 他哈哈一笑,道:“兄长多心了,我根本就没有惦记这个事,我适才只是在思索,当如何去逼迫西凉军退兵, 因而一时走神而已,还请兄长勿怪。” 刘和干巴巴的笑了几声,没回答。 信你才有鬼。 “兄长放心, 西凉军之事, 我自有办法……唉,我大军与袁绍交战太久,虽然胜了,却也是损兵折将,损失颇大,眼下当休养生息,不宜再与叛军交战,不过若要退叛军不难,我让黄忠,甘宁率三万金精锐,先行返回雒阳驻扎,只要他们到了,叛军一听雒阳有大军驻守,必不敢来犯,届时自当撤退。” 刘和捋顺着自己的胡须,表情虽然不变,但心中却暗呼高明。 他这是让自己的先头部队,以一个最合理的方式入驻雒阳,用强大的军事力量掌控雒阳城的各重要机构,奠定大局, 让朝臣们无从反悔,然后他在慢悠悠地返回雒阳登基。 刘和站起身来,冲着刘琦道:“既如此,那某便先回雒阳,还请君侯早日行动,以免出现疏漏。” “多谢兄长惦念,你放心,西面的贼寇,包在我身上。” …… 三日后,对刘琦的功德颂终于从雒阳发了出来,虽然没有天子的印玺加盖,但毕竟是以尚书台的名义发出来的,在朝廷的方面来讲,自然是充分的肯定了刘琦的功业。 在功德颂发出来的没几日,以黄忠为首的荆州军精锐,便从尸乡出发,直奔雒阳而来。 若是换成以往,刘琦这么多的军队直接驻扎进雒阳,虽然不会得到朝臣们的直接抵抗,但背地里一定会不少对他进行污言诽谤。 可如今,西凉叛军眼瞅着就要抵达了雒阳,整个雒阳是一片人心惶惶,雒阳的朝臣公卿,城中的豪富面对数万荆州军,那是欢迎的不能在欢迎了。 黄忠进入雒阳城的当日,整個雒阳城的豪富们组织百姓和各大族中人,在雒阳城外夹道欢迎,不论是什么阶层的人几乎都挤满了街道,看见军队来了都是放声欢呼。 仿佛一个被奴役了百年的城市被解放一样的隆重!! 黄忠打过多少年的仗了,走访过的城池极多,但是像雒阳城中的人一样,这么热烈欢迎他们的,属实还是第一次碰见。 这不和常理呀。 雒阳城人的热情,刷新了荆州将士们的三观。 而且还有很多人在荆州军队走过的时候,冲着天上撒花! 在这个年代……鲜花,真的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弄到的。 这年头,种粮的都成难事,还有谁有闲心去弄花圃? 能当饭吃吗? 谷艏 甘宁骑马跟在黄忠的后面,左右环顾这种空前盛况,很是感慨。 “多说雒阳城中之人是天下最权贵最富裕的一群人,依我原先的想法,这些人应该都是眼高于顶,拿鼻孔瞧人,牛的不能再牛了,我以为咱们进城,人家瞅都不会瞅咱们一眼的,毕竟人家都是京城人,哪曾想竟这般好客!!这也太热情了!” 黄忠笑呵呵地道:“仔细想想,这也是常理中事,毕竟我们要是不来,那过一段时间来的,可就是西凉人了……凉州人那可是出了名的愿意做客,非得把这些都城人家吃的一干二净不可。换成你,你欢迎谁?” “哈哈,黄将军许大的年纪,如何也喜欢开玩笑了?越老越小孩脾气。” “混小子,你说谁一把年纪!!” 黄忠突然扭头,恶狠狠地看向甘宁,把甘宁吓得一哆嗦。 甘宁被黄忠的眼神吓了一大跳,不敢吱声了。 黄忠看见甘宁的表情,突然之间似是缓过神儿来。 他伸手抓起自己下颚上的长髯,向前抬起,用眼睛去瞧。 虽然不多,但也多少能看见一些白茬了。 黄忠长叹口气,颇为失落的看向甘宁,道:“真的瞅着有那么老么?” 甘宁被黄忠的眼神瞅的有些后脊发凉,他干巴巴的笑了笑,轻声安慰他:“不老,不老!我跟将军玩笑着呢,谁敢说将军岁数大?廉颇七十尚能食米三斗,您不过刚五十二而已,差了十八!年轻着呢。” 黄忠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又重新恢复了适才自信的表情。 甘宁斜眼看向黄忠,心中纳闷。 本以为黄将军乃是完人,不想心中竟也有所忌惮和在意之处…… 黄忠派兵进驻雒阳,同时为了抵挡凉州叛军,着手接管了雒阳的城防,武库以及附近的仓禀。 三万大军,进驻一座犹如空城一般的雒阳,想要全据关键之所,根本花不了多长时间,两三日的时间足矣。 控制了雒阳的城防命脉,就等同于控制了朝廷的生死命脉,这点让目下本就处于讨价还价下风区的朝臣们,一个个心中很是憋气同时又很落寞。 而且还偏偏是朝臣们邀请刘琦的大军来的,你说气人不气人。 黄忠的大军驻扎在雒阳之后,正向着司隶方面行进的西凉叛军在知道了消息之后,立刻便停住了脚步。 他们似乎感觉到颇为忌惮,一时间踌躇不定,不敢向前。 就在满朝公卿暗暗送了口气的时候,又一位重量级的人物抵达了雒阳。 这个人来雒阳,事先谁也没有想到,但是他偏偏就来了! 车骑将军袁术,在江夏都尉苏飞的陪同下,快马加鞭赶到了雒阳。 以杨彪,士孙瑞,赵岐,伏完,董承等为首的朝臣们,知道袁术抵达了雒阳,无不大惊失色。 “他?他怎么来了雒阳!”众人心中都开始紧张起来。 要知道,袁术身为车骑将军,昔日在雒阳执掌虎贲军的大佬,虽然久不在朝中,但声威在雒阳朝堂这些年却并不曾有所减弱。 特别是他身上,还有这汝南袁氏家公的光环! 当然,虽然大部分的朝臣不解其中之意,但以刘虞,杨彪等为首的几个老臣,心中已然明了。 袁术在刘琦大战袁绍之前,已经与刘琦结盟,而且近闻孙坚派兵强夺寿春之后,袁术在无奈之下便已经归顺了刘琦,屯兵在魏延所统管的江夏郡内。 他此番……应该是奉刘琦之命,来的雒阳。 第九百一十五章 挟你爹而令士人 袁术快马加鞭的赶来雒阳,那不过是一个形容,以袁术目下的状态,根本不可能快马加鞭。 他最多只能是坐车,而且这一路上还要有十多个人侍奉在他的旁边,伺候他的吃喝拉撒睡。 不是袁术矫情,实在是他若想继续存活下去, 必须要有这么多人伺候着。 毕竟,他是一个中风患者,虽然已经脱离了危险期,但眼下还是半残状态,生活不能自理。 虽然生活不能自理,但在东汉末年,中风之后还能够活下来的,就已经是非常非常不容易的事情了! 一千個人里面, 都未必能有一个活下来。 所以说, 现在的袁术完全可以称之为一个奇迹,活脱脱的汉末祥瑞。 现在,这位祥瑞在苏飞的保护下,走进了大汉朝的都城。 车骑将军返回雒阳,朝野震惊。 以刘虞,杨彪等为首的朝臣们听了信,一个个哪能坐的住,他们以最快的速度聚集,然后去见袁术。 袁家昔日在雒阳原本就有宅院产业,虽然雒阳经过了几次巨大变故,朝廷也是重立的,但城中袁家的产业,还真就是没人敢霸占。 就算宅院空着落了三尺高的灰,也没人敢随意住进去。 毕竟, 这宅院后面矗立着的人,是一南一北两大枭雄, 两个人加起来拥兵几十万。 谁敢占袁家的宅子,光是这些兵一人一脚都能给宅子踹塌了。 刘虞等人进了袁家的宅邸之后,正看见袁术正半躺在院落中的四轮椅上晒着太阳。 诸葛亮的专用的四轮车,让袁术提前几十年给用了。 袁术似乎预感到这些朝臣回来,睁开了双眸,向他们点头示意。 “呜……咚。”(诸公。)大汉第一祥瑞一脸呆滞的张嘴问候。 袁术的表情和话,将以刘虞和杨彪为首的诸臣吓了一跳。 他们面面相觑。 “公路,你这是……” 袁术的身边,苏飞拱手言道:“末将苏飞拜见诸公!” 杨彪看向苏飞,问道:“公路如何这般表情?还有……他说什么呢?” 苏飞遗憾地叹了口气:“袁将军昔时中风,虽经救治调理保住了性命,可惜已不能自行行走了,而且平日里面部僵硬,说话时也是口齿不清,一般人怕是听不明白的……末将跟随在车骑将军身边数月,有时候也不见得能听明白车骑将军在说些什么。” 众人闻言,恍然大悟。 刘虞叹息道:“虽然如此,但公路遭逢大难,却能保住性命,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赵岐言道:“我活了几十年,还是第一次听说有人能够中风之后还能存活下来的, 公路遭此大难,却依旧得存,非大能者而不可为也。” 伏完附和道:“公路是有福气的人啊。” 众人纷纷赞同符合:“是啊,公路是个有福气的人啊。” “……” 袁术的表情依旧是没有变化,但若仔细看,就能看到袁祥瑞的眼眸中,尽是恼怒之情。 “混!”(滚!) 也是,这些公卿说话太不中听……走不能走,动不能动,拉屎撒尿全都得靠旁人伺候着,他们管这也叫有福? “儿呢……没事就……奏。”(你们没事就走。)袁术气呼呼地说道,他说话的时候,口水顺着嘴角往下流淌。 “公路,你说什么?” “混!”(滚!) “哦哦,好,好着呢!老夫过的好,有劳公路惦记。” 苏飞轻轻地咳了一声:“将军问诸公来此有何事?” 袁术恼怒地转头瞪苏飞。 刘虞叹道:“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只是公路一直在寿春替国家驻兵,如今突然回了雒阳,不知所为何事,我等自然要来询问一下。” 苏飞拱手道:“唉,其实袁公眼下身体不好,急需恢复,本不应舟车劳顿,但眼下国家处于危难之际,天子驾崩,新君不立,袁公在南方听闻此信,昼夜不能安枕,因此要求我们,带他前来雒阳,他非要看着新君登基,朝廷稳固,才能放下心来……” 说到这的时候,苏飞转头看向四轮车上的袁术,恭敬地问道:“是吧,袁公?” “啊……啊……”袁术清了清喉咙,然后哼哼唧唧的回答。谷誼 这话说的,狗都不信。 杨彪斜眼看了一眼袁术,然后又看看苏飞,问道:“公路,那依你之见,新君当拥立何人,方可兴我大汉?” 袁术呆愣愣地看着杨彪,随后缓缓开口:“啊呢……啊呢刘波宇可担……” 苏飞在一旁道:“袁将军来时说了,天子事关国本,要拥立自然就要拥立贤君……汝南袁氏,自当支持有德者承继大统。” 这话一说出来,在场的公卿心中皆是不由的一颤。 汝南袁氏? 若是说袁术代表的是他自己,倒也没有什么大碍。 但这个汝南袁氏,是什么意思? 杨彪目光深沉地看向苏飞,沉声道:“我等问的乃是袁公路,与汝何干?” 杨彪说话不客气,但苏飞却一点也不生气。 “袁公有疾在身,有些话说多了劳心劳力,故在临行之前,将此番前来的目地告知末将,由末将代言。” 说到这,却见苏飞转过头,低声问袁术道:“袁公,末将所言不虚吧?” 袁术好半天没有反应,只是扭头看向众人,表情很是复杂。 就在众人疑惑之时,却见他缓缓地点了点头。 众人的心在一瞬间都提到了嗓子眼。 在场的公卿皆是当世屈指可数的人精,各个心思缜密,极有见识。 眼下见这祥瑞病成这样,还要到雒阳凑这个局,以这些公卿们的见地,岂能不知道袁术来这是要做什么? 汝南袁氏,四世三公之门,如今随着袁绍背弃汉室,成为反叛之贼,慢慢的为天下所不容,而那些袁氏的门生故吏,便开始清一色的转动方向,向着袁术这方面靠拢。 一则他是袁氏的家公,二则袁绍既然已经成为了反贼,那袁氏的风向标,只剩袁术一人。 而如今把袁术弄到雒阳来,毫无疑问就是刘琦之所为。 刘琦前世时的那个时间闭环,东汉末年的政治格局是‘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 但是在这个时空,一切已经改变,刘琦心中也有他得想法。 天子,为何就不能‘挟袁氏而令士族’? 曹操之所以能挟天子而令诸侯,是因为天子是皇权的代表,普天之下莫非皇土,所有的诸侯一定要尊奉天子之命,这是自古以来的规矩和礼数。 那挟持袁氏能令的动天下士族吗? 答案是,天下士族不会全都望风而动,但袁氏遍布天下的门生故吏一定要在表面上遵从袁氏的指派。 为什么? 因为门第施恩之情。 重视孝道的年代,师恩便如同再造父母。 在这个年代,背负反叛父母祖宗的罪,是无论如何也洗不白的,甚至比谋逆天子还要严重。 谋朝篡位,你可以说皇帝无德,天意归吾,我为天下百姓而被迫接受禅让等云云……给自己一个台阶下。 但你能谋篡伱爹的位置吗? 谁能说我爹无德,天意归我,我为了天下百姓逼迫我爹让位给我,我给我爹当我爹? 孝道无解。 师恩也一样。 师恩大如天,养师如父,背叛师傅,就跟我给我爹当我爹一样的不可理喻。 袁氏门生故吏遍天下,虽然很多官吏不曾得到袁氏的师教,但他们出自袁门,袁氏就如同他们的师门一样。 这就是袁氏在士族中的凝聚力如此强大之所在。 而现在,这个具有强大凝聚力的师门,被刘琦掌握在了自己的手中。 左手是至高无上的皇位,右手是你们的爹。 现在的刘琦,完全可以扯开膀子,冲着朝堂中,那些还想跟他掰手腕的士子朝臣们大吼一声:“你们一起上吧,刘某人何惧!” 第九百一十六章 新帝还朝 西面是蠢蠢欲动,想要攻打雒阳的羌叛。 雒阳城中,已经成为刘琦手中傀儡的祥瑞袁术,也已经抵达。 功德颂也被刘虞以尚书台的名义散布天下。 黄忠在雒阳占据了所有的城防,武库,险要。 在这种不论是军事还是政治风向都已经全面压制住雒阳公卿的情况下,刘琦终于施施然的返回了雒阳。 他不是董卓, 做事不可能是全凭用拳头去砸。 军事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政治风向和人心所向。 只有在这三样缺一不可的情况下,刘琦才会回来做这个皇帝。 不然的话,这天子之位,他绝不会当。 当然了,他不做,别人也别想当。 时至入冬, 大战已歇, 四方暂时呈安定局势,朝中局势稳定,而这一切一切的幕后推手,终于率领大军返回了雒阳城。 当刘琦的主力军队出现在雒阳城一众朝臣们的眼帘之中时,朝中众臣们的表情,皆各有不同。 少时,刘琦率众来到了众臣的面前。 他在中途,就翻身下马,步行来到了一众朝堂公卿的面前。 眼下大局已定,但刘琦依旧不打算让这些人在这些小事上抓住他的把柄。 该做的礼节,我做,该你们让步的地方,你们就得让。 这是刘琦此番回来继位的核心宗旨。 “将军!”刘虞大步上前,冲着刘琦长长作揖:“你可是终于回来了!” 随着刘虞施礼,他身后众人也都是向刘琦长长作揖而拜。 刘琦还礼。 “太师不可如此,刘某受之有愧。” 杨彪大步上前, 对刘琦郑重道:“将军受之当然,我等今日来此,非拜将军之功,实乃是拜将军之位也。” “太尉此言何意?” 杨彪言道:“君侯乃是国之储君,我等自当敬之。” 刘琦哈哈一笑,道:“太尉所言差矣。” 杨彪道:“杨某人哪里说的不对?” 刘琦摇头道:“先帝没有遗诏,不曾立嗣,诸公立我,当以我承皇位,非皇子也。” 一句话,致使杨彪大惊失色。 他身后的一众人,包括赵岐,士孙瑞,伏完,司马防等人皆是变了颜色。 他们万万没有想到,刘琦到了雒阳,连城门还没进,就直接给他扔了这么一个大杀招。 小子,你到底能不能好好的玩耍了? 刘琦仿佛没有看到他们的表情一样,笑着挥了挥手道:“诸公,为何不进城?” 刘虞第一个反应过来,他笑呵呵地冲着刘琦一伸手道:“将军,请!” 说罢, 便见刘虞和刘琦当先入城,随后一众朝廷公卿也一同随还。 杨彪心绪不宁,正不知如何是好,突然有人用手中碰了碰他。 转头看去,乃是董承。 “何事?”杨彪皱起了眉。 却见董承向着后方使了个眼色。 杨彪转头看去,一下子呆住了。 只见一个手持方天画戟的高大战将,也随着荆州军的一众将官向着城内走去。 谷洞 “吕布!!”杨彪手指着吕布,大怒道:“奸贼,汝为何在此?” 杨彪的声音引起了一众朝臣们的注意,他们纷纷扭头看去,待看见吕布之后,也都是变了颜色。 吕布见众人都看向他,不由一窒,他停在了原地,不知如何是好,只能看向刘琦。 刘琦缓缓地转过了身,道:“卫将军随我合兵一处,今得胜还朝,有何不妥吗?” 这回不用杨彪说话,便见将作大匠吴修站了出来。 “前将军,吕布乃是背主之贼,他欲劫持天子,致使陛下遇害,如今又来诓骗将军,将军万万不可信他,当素斩之!以慰先帝在天之灵。” 吕布一听吴修竟然劝刘琦斩了自己,勃然大怒,不过他终究还是控制住了自己没有动手。 刘琦很是轻描淡写地道:“温候护驾失利,理当重责,但他是奉命回京对付曹操,不曾有劫持天子之意……你们是听谁说的?” “宫中宦官,可以作证。” 刘琦闻言不由皱眉。 半晌后,方听他缓缓言道:“诸公,可还记得十常侍之祸?” “宦官阉人历来乱国,蛊惑天子祸乱朝纲,迫害清流的事情,他们干的还少嘛?” 若说汉朝的士族集团最恨谁,毫无疑问是宦官。 当然,宦官的坏,也是因为被皇权所用,但他们曾严重的冲击了清流在朝堂的势力,这一点是毫无疑问的。 吴修闻言有些语塞。 而这個时候,吕布则是做出来一个让众人倍感愤怒的动作。 只见吕布单膝下跪,冲着刘琦抱拳,高声呼喊道: “陛下!臣……冤枉啊!!” 你乃公的! 这一句话喊出来,在场的公卿之中,竟有一半人撸胳膊挽袖子,大有冲上去揍吕布一顿之意。 这厮也忒不要脸了! 当然,虽然朝臣们很激动,同时也跃跃欲试,但他们在最后一刻还是控制住了这种疯狂的想法。 他们冲上去抽吕布一巴掌倒是爽了,但是下一刻他们只怕会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了。 刘琦冲着吕布道:“温候莫要胡言乱语,陛下二字岂是能乱叫的?” “只是臣真的冤枉啊。” 吕布嚎叫道。 “你且起来,待进城之后在做定论不迟。” 说罢,刘琦看向四周的诸人:“不论如何,吕温候如今已经来了雒阳,回头我们再就此事好好审夺,若真是吕温候所为,他如今人在雒阳,又能跑到哪里去?” 说罢,便见刘琦不在瞧众人,迈步向着城中走去。 刘琦入城之后,率众直奔雒阳主殿德阳殿而去。 刘琦身后,那些朝臣们眼见刘琦走的方向不对,很是诧异。 司马防往前快走,来到刘琦身边:“君候,太师已经在府邸为君候备好饭食,为君候接风。” 刘琦脚下不停,一边走一边对司马防道:“陛下大丧之期,如何能够饮酒娱乐?” “君候误会了,没有酒,只是简单的饭食。” “不必了,还是先去拜祭陛下,为我准备丧服,我去给陛下上香!” 司马防闻言长叹口气,刘琦的理由让他无法反驳。 “陛下的灵柩停在哪?” “德阳殿。” “让所有人,都随我去德阳殿,祭拜完陛下,咱们就将超重大事,当着陛下的英灵全都定下来。” 第九百一十七章 牙尖嘴利的吕布 刘琦的话说的很是在理,不论是司马防还是刘虞,杨彪等人,皆无法反驳。 回京第一件事,就是祭奠大行皇帝,这事无论左看右看都是最重要的一件事,让人一点都挑不出毛病。 刘琦率众直奔德阳殿而来, 在抵达德阳殿之后,有人为刘琦和他麾下一众文武准备好了白色孝服,众人换过之后,便前往祭奠刘协。 大殿之内,以刘琦为首的一众荆州文武,对着刘协的牌位哭泣叩拜。 让人感慨的是,荆州一众文臣武将,不但是随着刘琦一同齐刷刷的跪倒在那里, 且每一个人都是脸上竟都带泪, 虽不是那种放声痛哭的状态,却也都是低声抽噎,默默无语两眼泪。 但也正因为这样,给人的感觉反倒是更真实。 “陛下。”刘琦连续叩首,直到最后一个头磕在地上后,就没有再起来,只是跪在那里泣不成声。 刘虞走了过来,伸手将他从地上搀起,叹道:“伯瑜,莫要太过伤心了,还需节哀。” 刘琦被刘虞搀扶了起来。 他抬起头,望着上方的天子牌位,感慨道:“陛下,还不满十六岁啊,正是厚积薄发, 亲政执掌天下, 中兴大汉的时候……谁想却英年早逝,实在是让人痛断肝肠……这都是我等做臣子的不能尽忠职守, 保护陛下所致啊。” 刘虞拍了拍刘琦的肩膀,叹道:“不论如何,你也帮朝廷拿回了陛下的尸身,这也算是给了汉室江山和天下人一个交待,若是我们连陛下的尸体都找不回,只怕就真是要遗臭万年了。” 刘虞闻言,无奈地长叹口气。 随后,便见刘琦站起了身,抬起袖子擦了擦眼泪,冲着天子的灵位再次作揖施礼。 就在这个时候,却见杨彪冲着身后的议郎吴硕使了一个眼色。 吴硕随即会意,他站出班来,对刘琦行礼道:“前将军,值此危难之时,还请将军以孝灵子嗣身份,承继大汉天子之位,以安天下黎民之心,如此社稷幸甚,满朝诸公幸甚, 百姓幸甚,臣幸甚……” 殿堂中的人闻言,不由皆是精神一抖。 正戏来了! 毫无疑问,冲着刘琦适才在城门口所言,他应该是不想过继到孝灵名下,而是以山阳刘氏子弟的身份嗣位,但满朝公卿岂能答应他这事? 开玩笑呢? 你也不瞅瞅你的家世? 若你山阳刘氏都能入庙,我们也都能当皇帝了好不? 这是他们最后能够争一口气的机会,他们绝对不会放过! 刘琦转头看向吴硕,却见吴硕正义正言辞的看着他。 很显然,他是在等待刘琦的回复,然后与刘琦正面硬抗! 他相信刘琦一定会反驳他! 不只是吴硕,包括其他很多朝臣们,此刻都跃跃欲试,心中翻来覆去的温习着腹稿,准备一会狂喷刘琦一顿。 刘琦缓缓地转过头,扫视着殿堂中的文武大臣和他麾下的一众猛将辅臣,每個人脸上的表情都各有不同。 “吕温侯。”刘琦缓缓开口,呼唤吕布的名字。 众人尽皆一愣。 他们怎么都没想到,刘琦在这个时候,喊的居然是吕布? 吕布从人群中站了出来。 “在!” 刘琦的脸上露出了愤怒地表情:“朝中公卿,有人说陛下遇害,是因为曹操攻打雒阳当日,你借口以解救陛下为由,实则是欲劫持陛下,结果导致曹操与你相争,让陛下遇害……” 说到这的时候,却听刘琦的声调突然升高,暴怒喝道:“可有此事!!!” 谷轥 这四个字,声调骤然提升,将满殿众人都是吓了一大跳。 而林列在殿堂旁边的一众荆州将官,竟然也是齐齐的高声符合: “可有此事!!!” 声音之大,几可掀了房梁。 这些军汉们整齐的呼喝声再次吓了满朝公卿们一大跳。 有一些公卿的心中开始打起了鼓点,脸色也是白的吓人。 这一嗓子齐刷刷喊的太过突然,差点没给他们齐刷刷的吓出尿来。 虽然知道,刘琦和这些荆州战将此刻针对的并不是他们,但这般浓重的气势,也给他们增添了不少的心理阴影。 朝中公卿还未等与刘琦产生什么正面冲突,但是此时此刻,他们的气势便已经是软了一截。 杨彪的眉头皱了起来。 这小子避实就虚,先让过公卿们的锋芒,转而去研讨吕布之事。 这种打法,委实超乎所有朝臣们的意料之外。 他们适才刚鼓起来的气势,此刻也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不过刘琦探讨的这件事,偏偏又让满朝公卿无法指责他。 毕竟,找出谋害天子的事实真相,在这个节骨眼远比公卿们想与刘琦谈的这件事重要! 吕布在此单膝跪地:“陛下,臣确实冤枉啊!” “别叫我陛下。” “额……将军,布属实冤枉,吕布那夜奉命回京对抗曹贼,根本就不曾劫持陛下,这是那些黑心的宦官在污蔑于我!” “住口!” 越骑校尉王子服迈步出班,指着吕布吼道:“花言巧语的无耻之徒,陛下分明就是被你从宫中劫持而去,何来污蔑一说?简直可笑!你看你那谄媚的无耻样子,莫不是还想拜前将军为义父,以求活命?” 吕布闻言勃然大怒。 若非事前与刘琦有所商议,管他是不是在朝堂之上或是刘协的灵位之前,吕布都非得一掌拍死王子服不可。 刘琦皱起了眉头,不满地看向王子服。 “有事说事,不要人身攻击。” 王子服冲刘琦抱拳道:“敢问君侯,就算是曹操来攻雒阳,但陛下在宫中待的好好的,为何却随吕布一同到了殿外?这当中岂无缘由?必是吕布所为!” 吕布怒道:“本将抵达宫门之时,陛下已经全身披甲,率领一众宦官冲出皇宫,布是为了保护陛下方才紧随的,陛下自己出宫与我有什么关系!” 吴硕冷笑道:“你既然是回城救驾,那为何不在外城与曹军相抗,偏偏要跑回皇城宫殿,难道曹操是从皇城发起攻击的嘛?” 吕布毫不示弱:“你这厮真是蠢笨如猪,本将杀回雒阳是为了护驾,那自然就要先确定陛下的安全与否!再说了,当时雒阳宫殿已经起火,难道你见宫殿起火,不先去救驾,反倒是去战曹操?” 吴硕哼了哼。 吕布又道:“陛下的尸身伱们也看到了,陛下全身披甲,腰挂天子剑,梳洗装扮犹如上战场一样,难道我去劫持陛下,还要陛下先全副武装的做个打扮,梳洗完毕后再行劫持吗?” 这话说完,吴硕顿时语塞了。 王子服的脸色忽红忽白,脸色阴晴不定。 这吕布,何时变的这般牙尖嘴利? 第九百一十八章 士人的面皮 吕布的思绪如此敏捷,反击的如此到位,这倒是让一众朝臣没有想到的。 其实,陛下身穿盔甲乘车出宫,虽未曾被朝臣们看见,但他们相信这确实是真的。 只是……只是有些事不能说啊。 长水校尉种缉言道:“陛下身穿甲胄,倒也可以解释, 毕竟那时候的曹操已经杀到了雒阳,陛下虽未临前阵,却也如临大敌,先穿上甲胄,以免为贼所害,这也在常理之中啊。” 种缉这话一说,众人纷纷点头。 “不错, 此言甚是有理。” “陛下也曾经历十常侍和董卓之乱,虽年轻却深通应对祸乱之法, 披甲完全符合常理。” “只可惜终究没有逃脱奸贼的谋害啊!” “是啊,穿好了甲胄,全副武装,没有等来曹贼,反倒是等来了贼吕布!” “陛下听说吕布来了,本以为他是要来护驾,大为振奋,哪曾想……唉!” “说不定陛下驾车出去,就是为了迎这个贼子!” “本以为迎了个忠臣,但哪曾想……却是个逆贼!” “吕布狗贼,你还有何狡辩之语?” “……” 刘琦算是见识到了这些老油条的厉害,顺着一个猜测想法,三句话两句话,就把吕布的罪给坐实了。 莫须有也不过如此了。 不过说句公平点的话,这些朝臣虽然是瞎猜, 但猜的还真准! 贼吕布还就是这么给刘协弄走的。 吕布被这些朝臣们一顿指责, 气的浑身发抖。 这帮混账……这也猜的太准了。 无所遁形啊。 “前将军……布,冤枉啊!” 吕布一声高呼, 再次向刘琦叫屈。 王子服等人气的胡子直抖。 这匹夫到底是跟谁学的?一到紧要关头就来这一手! 不过实话实说,确实是管点用。 刘琦一脸肃然地看着吕布,缓缓言道:“你冤在何处?” 吕布高声呼叫道:“前将军,朝中诸公说布进了雒阳前往皇宫,是为了挟持天子,可是当时布进入雒阳之后,皇宫已经着火,布不得已,只能前往皇宫去救陛下,请问前将军,若是皇宫着火,布不往之,那我是不是才是真的居心叵测,别有用心!” 刘琦转头看向在场的诸位公卿:“可有此事?” 众人你瞅瞅我,我瞅瞅你。 杨彪站出来道:“前将军,吕布此言不实,宫室当时并无失火之情, 吕布此言不实。” 吕布转头看向杨彪,吼道:“后宫之室, 已被烈火烧成残垣,你还在这里信口胡言,是何居心?” 杨彪使劲地抿着嘴,他并不想深谈此事。 “吕布,你谋害陛下,罪不容诛,还敢在此狡辩?这宫室烧与不烧,与你有何相关?” “也未必不是没有关系。”刘琦突然幽幽地开了口。 杨彪惊愕的转头看向他。 “我想请诸公见一个人。” 刘琦说着,伸手拍了拍手掌。 “将那人带上来。” 刘琦的话音落下之后,不多时便见一個人在荆武卒的看押下迈步走进了厅堂之中。 谷寁 很多朝臣一见此人,不由心中‘咯噔’一跳。 此人正是王允的嫡系手下,陈宫。 吕布和曹操一战之后,陈宫便消失在了雒阳城,只是没有想到,他居然出现在了这里。 刘琦微笑着环顾众人,道:“看到他,诸位应该能够想起来了,不错,此人便是王太傅生前的嫡系心腹,陈公台。” “雒阳一战后,京师发生重大变故,陈宫便立开了雒阳,直奔我军中归顺……我问他,你是雒阳王太傅麾下的紧要之人,为何要来我军中归降?” 说到这,刘琦看向了陈宫。 便听陈宫认真地回答道:“末吏曾与君侯言,京师之中,发生重大变故,天子和王太傅之间互有所掣,彼此互不信任,雒阳的事端起因皆因此而来,宫知道的太多,若久在雒阳,恐必为人所害也。” 杨彪的脸色已经发白,他藏在双袖中的拳头紧紧的攥了起来。 突然,却听杨彪大声吼道:“陈公台!雒阳被曹贼攻打当日,你不在城中与我等君臣共抗敌贼,何故自己逃脱,如今又跑去蛊惑前将军?罪不容诛!” 说罢,便见杨彪拱手道:“君侯,陈宫乃是弃主之贼,背信弃义,请君侯杀之。” 刘琦微笑着道:“若他真是背主之贼,自不能留,只是我看他似有话说,不如且听他说完,再做定论不迟。” 杨彪急道:“君侯……” “陈宫,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若你之所言能解在场诸公之惑,我自当留你的狗命。” 陈宫言道:“多谢君侯。” 当下,便听陈宫将王允当年如何受下李儒,又如何使用李儒,同时天子又如何蛊惑李儒,让他当王允那边的细作,李儒又如何被王允用来刺探天子,最后两人互不妥协,直到天子召曹操入京护驾,王允愤怒入宫去找天子理论,而他陈宫被王允派往城门防守曹操的事情……林林种种,一五一十的在大殿上全部讲了出来。 一时间,整个之内,鸦雀无声,无一人说话。 所有的人脸色都极不好看。 亡故的天子和亡故的太傅,他们之间如此算计,互相掣肘,互不信任,最终引来外地曹操导致玉石俱焚。 若是真的如同陈宫所言,那摆在眼前的事实就是: 刘协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昏君。 朝堂中的士族首领王允是一个权臣。 两个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一个都不值得可怜。 而现在,这些朝堂臣子们,却在逼迫刘琦,去继承一个昏君和奸臣所留下的基业,且还要强行逼迫他过嗣。 这事情一旦传出,坏的不仅是天子的名声,更重要的是王允的名声。 朝臣们其实心中也大概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没人把这事拿到台面上来说,都想翻过这一页。 他们不是想保天子的名声,而是想保王允的名声。 也不是他们跟王允有多亲。 而是身为朝廷之中,第一辅臣王允,代表的是他们这些清流士子朝臣,是他们的首领。 他们不能让王允的名声被败坏。 王允的名声若坏了,和董卓可不一样。 董卓代表的是边功武将。 王允代表的是士人。 士人在这个朝堂上,不能抬不起头的。 种缉蹦出来高声怒骂道:“荒谬,实在是荒谬!陈公台,伱竟敢出言诽谤陛下和太傅,君侯,可速斩此人!” 刘琦没有动手,他只是环顾众人,言道:“我听说,王太傅在雒阳一战中,以身殉国了?” “是。” “不知王太傅,死在何处?” 一样既出,整个厅堂中,都安静了。 就在这个时候,却见刘虞站了出来,道:“伯瑜,王太傅,是死于后宫燃烧的废墟之中。” 第九百一十九章 查明真相 对于刘虞来说,王允到底死在哪里,因为什么而死,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朝廷之中的士人官员们,对于王允的名声异常看重,毕竟身为士人首领的王允,他的声名在很多官员看来, 还是非常重要的。 因此,这些人都在极力回避王允和刘协之间的事。 但刘虞不需要,他当初来雒阳的时候,本就是被刘协从幽州弄回来制衡王允的。 说白了,俩人之间不但没什么交情,彼此或多或少的还都有些瞧不上对方。 当刘虞说完王允死在雒阳宫殿之后,便见杨彪,种缉, 王子服, 吴修,阴修,吴硕等人,都是恼羞成怒地看向他。 太师此言,犹如叛徒一般。 刘虞却恍若不觉,目不斜视,淡定自若的目视前方。 老夫会和你们站一伙吗?呵呵,别做梦了。 别忘了,老夫也姓刘的! 刘琦环顾众人,沉声道:“太师说的可是实情?” 所有的朝臣居然都是齐刷刷的不吱声。 他们不吭声,不代表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 “黄忠何在?”刘琦忽然大声喊道。 黄忠迈步出班,拱手抱拳道:“末将在!” “雒阳之战时,陛下身边的那些宦官,还有城中与曹军交战的士兵, 如今何在?” 黄忠拱手道:“回君侯,末将来到雒阳之后, 与徐元直麾下的卫士一同在雒阳及附近搜寻这些人,他们虽在大战之中都已战死, 但还是有余者……如今已经找到了不下百人,这些人已经都被末将控制了起来,只等君侯审讯发落。” 杨彪听了这话,心中不由咯噔一声。 当初黄忠来雒阳的时候,满朝文武的眼睛,全都集中在西面的凉州叛军身上,而黄忠占据雒阳的城防诸事满朝文武也都默认,毕竟当时的情况,能够保护雒阳不失才是首要大事。 而且满朝文武也没有军事实力与黄忠叫板。 枪杆子里出政权,就是这个道理。 但满朝文武万万没有想到,黄忠来雒阳不只是为了对抗西凉叛军,同时还兼带着搜寻天子遇害当日在场证人的任务。 一时间,所有人看向刘琦的眼神,都或多或少的都有了一些改变。 刘琦的缜密心思和高瞻远瞩,着实有些超出了这些朝臣们的想象。 此子委实了得。 “将那些宦官和军士,带到德阳殿前的广场上来,分别派人审讯,询问当夜间陛下遇害时,还有王太傅在宫中的情况具体为何, 是不是如陈宫所言一般。” “唯!” 黄忠转过身,大步流星的走往德阳殿外。 阴修站出来,作揖道:“将军,当此时节,处理此事,未免不妥吧?” “陛下和王太傅遇害的真相,难道不应该处理吗?”刘琦反问阴修。 “这个,不是,某不是这个意思。” 谷琉 刘琦看向吕布,喝道:“温侯,你说你返回雒阳是为了救驾,此事可有凭证?” 吕布急忙道:“有,有!事发当日,我派一曲军士贴身保护陛下突围,虽然陛下不幸遇害后,诸多士卒痛断肝肠绝食随陛下而去,但还是有人可以证明布的清白!” 在场的朝臣们闻言,皆是嗤之以鼻。 并州军士……都随陛下痛断肝肠而去? 这话谁能信啊! “可让那些人也到殿外广场上集合等候。” 随后,刘琦看向一众朝臣们,道:“诸公且随我往殿前去,审讯这些证人。” 说罢,刘琦不在赘言,当先迈步而去,而荆州一系的将官也都紧随其后。 刘虞转头看向杨彪,无奈道:“看来,伯瑜这是铁了心要将陛下和太傅之事弄清楚啊。” 杨彪的脸色铁青,哼了哼道:“事到如今,总是揪着这些事又有何用?!” 刘虞却摇头道:“唉,文先此言差矣,天子之殇事关国本,岂能不仔细查证?此等大事,若是不弄清楚流传于后世,岂非我大汉朝四百年来的第一耻?伯瑜若要登基,将此事调查个明白,清楚的交待于后世,也是给我刘氏之祖一个交待,同时也是给后世之人一個交待。” 刘虞说的大义凌然,纵然杨彪心中不情不愿,也不能正面反驳。 “太师之言甚是。” 就在这个时候,却见许郸大步流星的返回殿中。 他冲着刘虞抱拳施礼,道:“太师,君侯让末吏转达太师,请太师带领诸公前往广场,由朝中诸臣向吕布军的军士,宦官,还有雒阳守城的军士问话,断定实情的真伪。” 刘虞疑惑道:“前将军麾下有十万之众,问话而已,随便找百十个人就是了,何劳朝中公卿前往?” 许郸言道:“事关国家大事,不可不慎重,君侯言,由朝中诸文武问话,最为妥当,如此君侯也好避嫌。” 刘虞感慨地拍了拍手,看向杨彪等一众士族清流:“看到没有?伯瑜处事缜密,滴水不漏,真真乃是赤诚君子,非此人不能担兴旺汉室的大任。” 众人都是跟着点头应和,但应和的还是比较勉强的。 杨彪哼了哼,连应和都不应和。 刘虞大手一挥:“诸公随我同往!” 广场之上,包括吕布军的军士,宦官和雒阳军士,大概有二百多名所谓的证人皆已经被黄忠带至。 刘琦从军中寻了二百名刀笔吏,一人配上一名朝臣在加上一名卫士署的成员,开始向这些认证询问天子死去的那天晚上的情况。 德阳殿前的广场足够大,即使有数百人,但也能做到单独询问,彼此不会有串供的情况出现。 而且一名文书负责记录,一名朝臣和一名卫士署成员负责询问,彼此间互不相识,审讯完毕只有,三人都要在供词上签字,保证了供词的真实性。 朝臣们向这些证人咨询,必然是会避重就轻,但有卫士署的人在旁边,有些他们‘忘了问’或是‘不想问’的话,卫士署的人就会做补充。 这样的操作模式,让人找不出一丁点的毛病,几方彼此互相监督所审讯出的供词,也具有最真实的效用。 即使秋后算账,也没法算,因为各方人都参与其中,谁日后也甭想拿这个说事。 …… 刘琦站在高台上,看着一摞又一摞的简牍,随即冲着刘虞和杨彪,还有一众朝臣们,道:“诸位,咱们一起翻阅,看一看这些供词是否大致相同,如此便可推断出,雒阳当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第九百二十章 十万大军在雒阳演武 这一招是真够绝的。 绝到没有一个朝臣可以提出非议,只能顺着刘琦指给他们的路继续往下走。 二百多份供词,虽然有些细枝末节上的不同,但大致所形容的事实经过梳理,都是一样的。 天子暗中调曹操来雒阳。 曹操攻打雒阳的当夜,天子事先披甲率一众宦官驾车出击。 天子和王允在宫中产生争执,彼此互相对骂。 天子愤而离去, 王允自焚于宫中。 天子为吕布‘保护’,在雒阳城中遇见曹操,乱军之中天子被流矢射死。 几乎每一份供词都指向了这几个事实。 除了吕布到底是劫持天子,还是保护天子这件事有些模糊之外,其他的事情大概都已经摸清楚了。 问题是,偏偏那些供词中, 轻轻悄悄的磨削掉了吕布的罪责。 有朝臣怀疑这中间有人捣鬼。 问题是……证据呢? 天子的死,是他自己作的。 王允的死,也是他自己作的。 虽然没有人详细说明, 但所有的供词指向,都在告诉世人一个真相—— 那就是这两个人,死不足惜。 有好日子不过——犯贱。 当事实摆在朝臣们面前的时候,找到了事实真相的刘琦,无疑已经在气势上压倒了一众朝中公卿。 大汉朝的中枢结构,也因为此事彻底的沦为了笑柄。 …… 正殿之中,刘琦眯着眼睛,来回殿中的一众公卿。 “陛下和王太傅之间的事情,诸公一点都不知道?” 朝臣们就算是知道,但在此时节,他们又怎么可以承认。 所有人都是齐齐地摇头。 “不知。” “回将军,我等不知。” “真的不知。” “……” 刘琦来回看着他们几个人,淡淡道:“当朝天子与当朝第一重臣之间关系如此危机,诸公身为朝廷大臣,每日都在关注什么?连这种事关国本的事情, 居然也不曾察觉……难道在你们眼中,只关注着什么嗣位是否正统这种于国家无益之事吗?” 杨彪听了这话,站出班来:“前将军此言差矣。” “差在哪里?请太尉赐教。” 杨彪清了清喉咙, 道:“老夫早就看出来了,君侯似是不想尊奉孝灵皇帝为先父,然自高祖时起,非刘姓不得称王,此乃大汉铁律,君侯纵然是宗亲之后,却也并非正统嫡出,出五福之外,非为正统。” 阴修站出来道:“光武帝继位初始,也是认宣帝为祖,方能入汉室庙堂之上,难道君侯还要凌驾于先祖之上吗?” 刘琦淡淡道:“非我要立于先祖之上,只是我父亲在世,家严尚在,就让我改换宗庙?这天下岂有此等道理?大汉不是以孝治天下么?怎么到了帝王家中,这规矩就不一样了?” 说罢,刘琦又再次环视众人:“诸公若是能将用在这种事上面的精神, 改用一两分到朝政上,陛下和太傅的悲剧, 恐怕就不会发生了。” 杨彪深吸口气,突然冲着刘琦长长施礼:“非我等刻意为难将军,请将军尊祖制!” 谷獈 众人一起作揖:“请将军尊祖制。” “将军若是有违祖制礼法,我等情愿撞死在台阶之下!” 刘琦站在原地不说话,也不让那些大臣们平身。 德阳殿的大殿内,一时间竟陷入了一片尴尬的气氛中。 时间一长,那些弯腰作揖的朝臣公卿,有点绷不住脸了。 他们向刘琦作揖,但对方却一句话也不说,己方这些人现在是直起身来不是,不直起身也不是。 就这么一直在这弯腰撅着。 半晌过后,突听刘琦缓缓开口言道:“诸公不必如此,我又没说我一定要继承大统,既然我与诸公的意见契合不到一块,那这天子之位,还请诸公另请高明吧。” 说罢,便见刘琦向着那些朝臣们拱了拱手,然后便大步流星的向着殿外走去。 诸位朝臣没有想到,刘琦居然一点反对的意见都听不得,己方说完话,他连反驳都懒得反驳……直接撂挑子不干了? 吴修急忙转身要喊刘琦,却见杨彪伸手拦住了他,然后冲着他摇了摇头。 吴修这才把话咽了下去。 待刘琦走了之后,便见杨彪转头看向刘虞:“太师,您看看,不是杨某人说,这是不是也太不像话了!咱们总共就说了两三句,他不乐意听,直接就扭头走了,连大位都不要了,这也太任性了吧!” 刘虞淡淡一笑:“唉,毕竟刘景升尚在人世,人家伯瑜从打单骑入荆州开始,就是我刘氏宗亲中出了名的大孝子,如今你让人家有爹不认,换谁谁都不会高兴的。” “那就这么甩手走了?” 刘虞抚摸着须子,笑呵呵道:“那能怎么办?人家想认亲爹,继统不继嗣,你却不让,偏要人家过继过去,这皇帝人家也没法当呀。” “前将军未免也太自信了,难道说这天下间,除了他这宗亲之中,就无人可以为君不成?” 刘虞没有回答,只是干笑。 …… 与此同时,走出了德阳殿的刘琦吩咐身后的黄忠和典韦道:“十万大军,分别于城内城外,在四郊建立四座大营,由你们二人,外加甘宁,张辽分别统领,记住按时操练,每隔十日四营进行一次演武,切记按时操练,不得有一日懈怠,懂吗?” “唯!” “西凉叛军返回去了没有。” 黄忠言道:“据末将查探,西凉叛军见雒阳无隙可寻,已经奔西而走,目下已经是出了弘农地界。” “叛军的事,交由阎行和庞德统一处置,调汉中的文聘去往长安驻守。” “唯!” “汜水关那边,让高顺带领他麾下的陷阵营前往驻守。” “高顺?” 黄忠闻言有些犹豫:“那高顺不是吕布的手下么?他刚刚随同吕布归降,君侯就将汜水关交给他掌管,这妥当么?” 刘琦言大:“疑人不用,用人不疑……高顺是大将之才,虽是初降,但我用真心待他,时间长了,他必然也真心归附于我,诸公不必多疑。” 说到这,便见刘琦站住了脚步,道:“下一步,杨彪必然暗中向各地的宗亲亦或是诸侯王送信,联络他们要迎他们进京,商讨拥立新帝之事,借此来向我示威……我要你们在雒阳周边,日日演武,将三军的士气给我提到最高,我要让其他的刘氏宗亲,一個都不敢来雒阳,听明白了没有?” “诺!” …… 将兵马分布妥当了之后,刘琦随即去往雒阳的袁氏府邸。 在袁氏的府邸中,刘琦见到了劫后余生的祥瑞袁术。 一晃多年,沧海桑田,当年两人第一次相见的时候,刘琦是自信的站在台阶下,袁术傲慢是坐在主位上。 时隔多年,再次相见,刘琦依旧是自信的站在台阶下,袁术则是呆滞的坐在轮椅中。 第九百二十一章 强强联手 整整小半个时辰,刘琦一直坐在袁术的身边与他详谈。 当然,他们所谈的事情,大部分都是一些宗族琐事,并不涉及到当下的情况。 袁术的口齿虽然不清不楚,但脑筋还算是活络,可能是中风部位的原因, 他的身体虽然受到了影响,但智商还在,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当然,刘琦也不能够完全听懂袁术说的话,苏飞要在旁边时不时的给刘琦进行翻译。 “唉,想当年初见袁公之时,将军是何等的意气风发,时至今日, 却也双鬓微有发白了。” 袁术哈哈大笑两声,道:“元喽现……在硬熊……依扣(袁某现在英雄依旧。)” 说罢,就要强硬着从轮椅上下来给刘琦耍两套拳法,让苏飞急忙给劝住了。 “袁公不必如此,你的英雄气概,琦心知肚明,别看袁公现在有疾在身,但只是坐在这里,就已经是气势之足,让人不敢直视,威风不减当年,琦适才所言乃说小而已,袁公不必挂怀。” “嘎嘎,拉屎拉屎(哈哈, 那是那是)。” 袁术的面部表情比较僵硬,因而在笑起来的时候显得比较诡异。 刘琦一开始有点不习惯,他感觉袁术一笑的时候有点像是要吃人,相处的时间长点了, 才慢慢开始能够接受。 多少瞅习惯了。 袁术笑完之后,似乎要下意识去拍拍刘琦的肩膀,但是当他要动手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手根本毫无知觉。 适才一时间被激起的英雄气概,在一瞬间便烟消云散。 袁术落寞的长叹口气。 他转头冲着苏飞点了点头。 苏飞随即转身进屋,少时取出一份缣帛,给刘琦呈递了上来。 刘琦打开,发现里面是一封袁术写给刘琦的信。 想来,是袁术觉得自己口述不便,因而在来雒阳前找人代写给自己的。 里面应该是袁术对自己的一些承诺。 苏飞将缣帛交到刘琦的手里之后,对他道:“君侯,这是在江夏郡时,袁将军着主簿阎君代笔,写给君侯的信。” 刘琦点了点头,展开细读。 不得不承认,这封信袁术写的真是非常克制。 有涵养的过分了。 首先,信中他向刘琦表示了绝对的忠诚。 同时,袁术表示自己愿意完全的放弃兵权和淮汝之地, 希望刘琦登基之后, 不要因为袁绍的问题, 而迁怒于汝南袁氏。 第三点, 袁术表示,他愿意动员汝南袁氏一切的人脉资源,帮助刘琦上位登基。 对于刘琦来说,最具有吸引力的,毫无疑问就是袁术向他所提出的这第三点支持。 汝南袁氏的门生故吏遍天下,然而袁绍的叛逆举动,已经使袁家在士林的地位,有了前所未有的危机。 袁绍成了反叛大汉之贼,而袁术重疾在身,汝南袁氏的根基摇摇欲坠,如同风中浮萍。 袁术虽然高傲偏狭,但不代表他没有政治眼光。 袁术明白,在这种时刻,想要挽救袁氏一门的最好做法,就是扶持新君! 以袁氏的资源协助新君上位,而新君上位之后,通过朝廷中枢的力量,也可以将汝南袁氏的负面影响降到最低。 互惠互助。 仔细想想,没有汝南袁氏,刘琦登上帝位的困难和阻力也不会小。 刘琦看罢缣帛,然后放下看向袁术,再次确认道:“这上面的内容不是袁公所写……但可确实是袁公之意?” 谷鯘 袁术重重地点了点头,表示肯定。 刘琦哈哈大笑,道:“想不到,时隔七年,我与袁公终于再次站在了统一阵线之上,有袁公相助,刘某大事可成。” 说罢,刘琦转头冲着门外道:“请袁公子进来吧。” 少时,便见袁耀仓惶着走了进来。 他的状态比较慌张,见了刘琦之后,顿时紧张的脸色一红。 却也难怪,袁耀自幼在袁术的呵护下长大,虽然接受的都是最好的教育,但经历的大风大浪不多,所有危险层面的事情,基本袁术都给他抗了。 来刘琦大营中做人质,可以说是袁耀这辈子最大胆也算是最荣耀的一件事了。 袁耀见了自己最敬重的袁术,和眼下他袁家的大金主刘琦,心中一阵紧张。 他慌慌张张地上前,走到了刘琦的面前对他慌慌张张的长作揖叫道: “爹、爹。” 这声口误将袁术和刘琦弄的都是好生尴尬。 或者说,只是把袁术一个人弄的好生尴尬…… 若非手脚不便,袁术真恨不得跳起来给这逆子一巴掌。 刘琦侧过身体,让过了袁耀这声糊里糊涂的口误,道:“袁公子不要紧张。” 袁耀满面通红的直起身,转头看向袁术……然后又急忙把头扭开了。 袁术的目光好似要喷火一样,几乎都能将他整个人给烧着了。 刘琦对袁术道:“袁公,刘某今日让袁公子来此,为的就是当着你们父子,给你们父子二人一个保证……刘某若是登基,袁公可居三公之位,爵位可为朐侯,袁公百年之后,爵位自当有令郎承之,琦对天起誓,绝不反悔。” 刘琦这话中的许诺,也算是正中袁术父子的软肋。 袁家最看重的是什么?是他们望族的传承。 四世三公所蕴含的巨大政治能量,让这个家族尝尽了好处和甜头。 袁绍虽然位居三公之上,但其人眼下已经与反贼无异,袁术也已经以袁氏家公的身份做出了声明,汝南袁氏与袁绍断绝往来。 所以如今,袁氏这一代的荣耀与否只能落在袁术身上了。 但袁术自己如今这個样子…… 说实话,袁术对自己都不是很抱期望。 车骑将军这个职位,毫无疑问只要刘琦登基,他就必须要献出来。 但是如今刘琦居然许诺他三公之位。 五世三公……真是正中下怀。 袁术笑呵呵地冲着刘琦点头,一个劲的表示感谢。 稍后,他还口齿不清的阐明,由于自己身体的特殊情况,所以汝南袁氏方面,就有袁耀协助自己,联络各地的门生故吏,让他们一同发难上书朝廷助刘琦登基。 有了袁术父子相助,刘琦的把握就更大了。 朝中这些士族朝臣们无兵无将,对于刘琦来说他们基本没有威胁,但刘琦依旧没有用不讲理的手段去压制他们,只是与他们公平博弈。 不是因为刘琦闲得没事干,而是因为每一个朝堂中的公卿,他们背后的家族势力都可以凝聚一方的儒林人士。 这些人在地方的渗透力很强……最闹心的是士人的舆论能力很强。 一不小心,这些儒林中人的风言风语就把你给搞臭了。 但是如今有袁氏站在自己这面,整个大汉朝的儒林力量,就等同于有一半站在了刘琦这边。 足够一拼了。 第九百二十二章 朝廷大管家 冷战! 自打刘琦与以杨彪为首的满朝公卿产生了直接冲突之后,整个朝堂就陷入了一片冷战之中。 随后,就是大行天子刘协的下葬之礼。 经过一番商议,刘协的帝陵,建设在了雒阳古都西面,名为承陵。 建筑上,由于现在的汉朝处于战争时期, 朝廷财政开支入不敷出,因而陵寝的修建相比于原陵、显节陵这种大陵,就简陋了许多。 但终归还是一代帝王的陵寝,也不能弄的太过敷衍了事。 与东汉各帝王的陵寝一样,不筑垣墙,用行马, 通往陵冢的神道两侧列置成对石雕,标准的配备。 当然修筑这些东西, 对于眼下的朝廷来说完全没有问题,少府的物资储备,就足矣解决这些问题……关键是陵寝内的修筑。 还有陪葬品,什么值钱陪什么,数量不限,越多越好。 从这方面来看,目前雒阳少府的储备完全不够给刘协一个符合标准的帝王之墓。 修筑陵寝就跟修筑房子差不多,硬装方面只要是懂行的,就大概能估量出一个合适的价位,但软装方面,在某种程度上而言,那就是個无底洞,多少钱都能花出去。 从陵冢到门阙所修筑的神道,还有神道两侧排列的石象、石马等石雕和整齐的柏树,这些东西数目固定,材料固定, 而且再怎么奢华, 也不过是用材质更好的石头, 石头的基础原料就摆在那里, 而且能够排列的石像数量也就是那么多,预算上限能够估计。 但陵寝内的地宫装潢,具体要怎么装修,这个上限可就高了。 可以全用土制,也可以全用石制,也可以镀稀有材料,包括石壁刻画日月星辰,鸟归龙虎等物,这些东西想要多少,都可以弄,特别是陵寝的顶端,要是弄成星罗棋布,那可是相当的壮观。 壮观的另一个说法是:烧钱。 少府的存货肯定是不够的,别说是少府,就算是太仓之中,也不一定会有这么多昂贵的材料。 当修筑的官吏拿出一个简单的预算之后,一众朝廷官吏们皆傻了眼。 但傻眼只是一时的。 下一步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 瘦驴拉硬屎, 这钱得掏! 大司农张义和少府田芬,一时间竟成了众矢之的, 所有的朝臣们眼光都向这两个人投射了过来。 那一道道的眼光很是不善。 每日碰见别的朝臣,张义和田芬听到的最多的几句话就是: ‘哎,还有多少钱?’ ‘陛下的陵寝就等你拿钱修呢!’ ‘没钱,不可能吧?’ ‘你们没钱,那这满朝上下谁还有钱?’ ‘赶紧想办法啊!’ “你们不想办法谁想?你们是管钱的!” 田芬和张义现在气的是在心中直骂娘。 我们是给朝廷管家底,但我们不是造钱的! 太仓和少府空缺,跟我们有鸡毛关系? 一时间,整个朝廷因此事陷入了僵局之中。 但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大人物出手了。 刘琦慷慨解囊,命人从南方运来了修建陵寝所剩余的必备之物,同时由他出资招募民夫和工匠,替大行皇帝修筑陵寝。 自打刘琦与朝臣们进行过一轮的‘会战之后,’双方就一直没再怎么产生过交集,以杨彪为首的一众朝臣们,在这种情况下压根没寄希望刘琦能够给他们掏钱。 根本就没找他。 但没曾想,刘琦却主动上门来送了。 朝臣们问他要,自然是拉不下这个脸。 但是刘琦若主动白给,那他们也不会拒而不受。 毕竟大汉朝廷财政危机没钱修陵寝,这事传出去也不好听啊。 一群傻子一天就知道吵吵,跟这个喊跟那个喊,最后把朝廷都干破产了……这帮人得多没正行? 在荆州军的帮助下,刘协的陵寝终于成功修建完毕。 虽然朝廷中的大部分臣子们都没有承刘琦的情,但大司农张义和少府田芬却对刘琦感激涕零。 凭心而论,刘协和王允建立的政权并不牢固,因为朝廷所能够管辖的地域实在太少,而且各州被诸侯兼并,各州郡的税收都被地方郡守截胡,所以张,田这两位大管家日子过的是分外艰难。 张义与刘琦的交集不多,但是田芬对刘琦的印象一直不错。 其实他原先也没见过刘琦几次。 只是身为九卿之一,皇帝的私人管家,少府中的财货是隶属于皇帝本人的,而大司农所掌管的太仓则是国家所属,皇帝不能擅用……皇帝私人的钱和公家的钱不能混为一谈。 众所周知,自打刘协上位之后,天下诸牧守之中,时常给刘协本人上贡进献财货珍宝的人,就属刘琦进献的最多,而刘协大部分进奉往雒阳的财货,一般都是进献给天子刘协本人,也就是直接运入少府,不走太仓,所以管理少府的田芬所管的钱财,基本全都是刘琦的钱。 他跟荆州使者非常熟悉,同时也对刘琦印象很好。 而这一次,刘琦更是解了他们的围。 田芬和张义两位九卿,出于礼貌,亲自到刘琦的府邸致谢。 刘琦很开心的接见了他们。 见了两位财政大臣,刘琦同时拉着他们的手,道:“大汉朝廷这些年来风雨飘摇,各地州郡,皆被地方豺狼把持,税赋收不上来,关中之地又被董卓祸害的残破,朝廷只能靠着司隶一境生存,偌大的一个朝廷,能够靠着这么点税赋走到今天,全凭了你们二位勤俭持家,替陛下把好这财政大权……你们两位,是汉室江山的大恩人啊。” 一番话说出来,张义和田芬差点没哭了。 说实话,他们两人也是王允的士族一党,但面对霸道的王允和任性的刘协,这两人平日里的日子过得苦不堪言,别看是财政大臣,国家好的时候他们是香饽饽,国家穷困的时候,人人都会紧盯着他们催逼着他们。 日子不好过啊。 能像是刘琦这样如此陈恳的对待他们,并承认他们功绩的人……他们是真的第一次碰见。 张义甚至委屈的擦了擦眼泪。 好几年了,天天都被人怼着鼻子要钱,今日终于碰到知音了。 “君侯过赞了,我们……不苦……真的不苦。” 刘琦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今后,有我刘某人在,定让大汉的仓禀日富一日,不会再有捉襟见肘的窘境,但一个朝廷再有钱,还需要有能够会精打细算的大管家,才能守住家业……今后,就靠伱们了,有什么困难,直接跟我说!我定当以你二人为重。” “多谢君侯看重。” 对于张义和田芬,刘琦是非常重视的。 诚然,自己今后若是登基,这掌管财政大权的少府和大司农,定然得换自己人做,但不可能一上任,就立刻走马换将,这中间一定会有一个过渡。 别人可以不理会,但这两个人一定要拉到自己的阵营来。 财政就是一个国家的命脉。 当下,刘琦命人准备食物,与两人在府中一起用饭。 因为是刘协的大丧期间,故而不能饮酒欢乐,故而三人只是简单地吃了一顿便饭,在这期间,刘琦还派人将徐庶,张允,蔡勳,荀攸,刘晔等众臣召到府中,为他们引荐二人,大家彼此混个脸熟。 张义和田芬能够感觉的到,刘琦这是再把他们两个人往自己的核心队伍里拽啊。 如此盛情,他们岂能不应? 饭后,刘琦让张允亲自去送两位九卿回府。 让张允去送是假,顺便让张允代表自己给两人带些贵重的礼物是真。 礼多人不怪。 在送礼这方面,张允经验老道,一定会让对方既满意,又不感到尴尬。 只要把这两个财政大臣掌握在手里,朝廷之中,就在没有值得自己顾忌的势力了。 就在刘琦开始暗中布局的时候,豫州方面,一名重量级的人物抵达了雒阳。 昔日投奔在袁术麾下的许褚,奉命被刘琦召来了。 第九百二十三章 英 杰 “二兄!” 许郸和许沂大步冲上前,一左一右单膝跪倒在地,眼眸中竟然还泛出了点点泪光。 许褚哈哈大笑,伸出两只手一左一右的将两个弟弟从地上搀扶起来。 “打了这么多年仗,久经生死的人物,咋还哭起来了?丢不丢人!” 许郸用粗黑的手指拭去泪珠子,道:“唉, 多年不见,我俩这心中一直惦念着二兄!二兄人在谯地,我等远在荆州,别的不怕,就怕万一、万一……” 说到这,许郸似是有些犹豫。 许褚则是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刘琦走了上来,言道:“他就怕万一许兄去了别的牧守麾下,那今后他们两个人在我麾下可就是难做了。” 许褚闻言恍然大悟,随即又再次哈哈大笑。 “不过也幸亏是得了君侯的指点, 让某投到了袁公路的麾下,不但保全了宗族,而且还能够借着他的台阶进入到君侯麾下。” “是啊,从今往后,你们三兄弟就都在一处,叔康和季康的心,也就算是放下了。” 许褚长叹口气,拱手言道:“转来转去,不想某家最后还是归属在了君侯麾下!” 刘琦微笑道:“所以说,咱们这是有缘啊。” “君侯,某家还有一件事想要请君侯帮忙。” 许褚的表情变的颇为严肃,言辞中的恳切之意很浓。 刘琦当然明白许褚想要说的事情是什么。 “你是担心你的宗族吧?” 许褚嘿嘿干笑两声:“瞒不过君侯。” “许氏坞堡在谯地,你跟曹操是同乡,其实我知道,你这么多年都没有择主而仕, 其实还是因为你比较看好曹操, 毕竟曹家在谯地的影响力很强。” “唉。”许褚长声一叹:“君侯不怪许某?” “怪你作甚?若是换成我是许氏宗长,我眼里的一切自然也要以宗族利益为上,我若是怪你这事,那我还是不是人了?” 许褚叹息道:“只是如今许氏宗族的本家,依旧是在谯地。” “离曹操的本土势力太近了是么?你怕你投靠到了我的麾下,曹操会对许氏一族进行清算?” 许褚重重的点了点头。 “放心吧,他不会。”刘琦拍着胸脯道:“而且,朝廷这面的事情定下来之后,我必然也要出兵讨伐他和袁绍,先帝的大仇,我不能不报。” 许褚也是一宗之长,手下管着几千号人,自然听懂了刘琦的意思。 曹操蹦跶不了多久了,他很快就会对曹操出兵,就算是他许褚投奔了刘琦,许氏宗室也不会有事。 刘琦伸手去拍许褚的肩膀,发现对方比自己要高许多,伸手往上拍他的肩膀,有点滑稽。 他随即改换拍许褚的胳膊, 道:“如今的曹操在辖境内也不是那么舒服,兖州各地的士族联合诸多豪情揭竿而起, 他眼下已是焦头烂额,袁绍也是一样……只要你们宗族的人不要轻举妄动给他填不快,曹操不会轻易对你们动手的。” 许褚拱手言道:“褚谨记。” “仲康,伱既然来了雒阳,就权且给我当个护卫吧,虽然你有统领宗族的经验,但临阵的经验怕是还浅,且在我身边的荆武军当个校尉,你的兄弟们也都在,待日后战场经验丰厚了,再独自领兵。” 许褚急忙道:“君侯莫要高看某家,以某家的本事最多也就是当个护卫,让我独自领兵,我可不行。” …… 许褚到达后几日,刘琦亲自前往雒阳的大牢,去见陈宫。 雒阳的牢狱虽然归属廷尉府,但如今驻守在这里的兵将,都是刘琦的兵卒。 谷埿 陈宫就关在这里。 “拜见君侯。”陈宫虽然身处牢狱,但并没有受到虐待,刘琦每日好吃好喝的供养着他。 虽然,牢狱中的生活很是落寞无聊。 刘琦坐在牢狱的桌案前,伸手拿起桌案上的盏,倒满泯了一口。 “酒?” “是。”陈宫额首道。 “我记得,我倒是吩咐了,让狱卒给你好吃好喝,但好像没让他们给你预备酒吧?” 陈宫倒是很淡定:“是宫自己问狱卒要的。” “你脸皮倒是挺厚的,先帝驾崩,全雒阳禁止欢宴,你如何敢饮酒?” “陈宫喝的是苦酒、闷酒,这不算是欢饮吧?” 刘琦哈哈一笑,然后冲着他招了招手:“来,我陪你喝点闷酒。” 陈宫倒是也不客气,随坐在了刘琦的对面。 “公台,当初你到我营中之时,曾经跟我说过,你最恨的人是曹操,为了对付曹操,你才不远千里,从东郡来到雒阳辅佐王太傅。” “正是,只要能够对付曹操,为让兄和孟卓两位大贤报仇,则便是让我死,宫也绝无二话。” 刘琦轻轻地抿了一口酒:“身为兖州士族,当初你让曹操连根拔起,恨透了他,如今你辅佐的王太傅也因为曹操而死,你投身到我的麾下,也知道以你的立场,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但你依旧是来了,是么?” “是。” “我今天最后问你一遍,你最想要的是?” 陈宫将酒盏举到面部持平的地方,冷声道:“宫想要的,只是曹操死!别无所求!只要君侯能助我成事,我这条命,君侯可以随时拿走。” 刘琦单手将酒盏举起,对着陈宫举起的酒盏轻轻地碰了一下。 “仇恨啊,仇恨啊,真是能够让人疯狂……成交。” …… 天子的位置,就这么一直空缺着,空缺的让满朝公卿们逐渐慌了神。 这期间,杨彪曾多番派人去送密信,彭城的刘冲,东海王刘袛,丹阳的刘诇……等等,这些有名望的宗亲,杨彪挨個派人联络了一遍。 就是要邀请这些人来雒阳继承大统。 在杨彪看来,你刘琦跟我们对着干,不当这个天子,不代表别人也不干。 这个天下,想当皇帝的人多了,不止你刘琦一个! 但事实上,事情超乎了杨彪的预期。 所有被他送过书信的诸侯王和刘氏宗亲的英杰人物,没有一个回信,更没有一个人来雒阳。 起初,杨彪觉得这是刘琦在搞鬼,是不是他派人阻挡住了这些宗亲的来路。 随后他派人查探,却发现刘琦没有阻挡任何人来雒阳。 但就是没有人敢来。 仔细想想,刘琦陈列十万大军在雒阳城周边演武,声势震天彻地。 哪个刘氏宗亲活腻歪了?敢在这个时候进京与他争夺大位? 杨彪的计划彻底落空了。 与此同时,刘琦的反击开始了。 第九百二十四章 恶来虎痴 “这是什么东西?” 看着尚书台呈递上来的那一个又一个托盘的简牍,以刘虞,杨彪为首的一众臣子都有些傻了。 侍中刘和小心翼翼地看了他的父亲一样,然后又瞧了瞧杨彪,长作一揖,叹道:“这些,都是各地郡守呈递上来的各地士人学子的谏言书。” “谏言书?” 杨彪站起身来, 走到了那些简牍前,从中拿起一份展开。 只是看了没几行,杨彪的脸就绿了。 “竟敢直言朝政大事?谁给他们的胆子!” 这些就简牍上面,都是各地的名士官员,以及有名望的学宫讲师,通过郡守上谏给朝廷的。 那信当中的内容不尽相同, 但大致的意思却是差不太多的, 其所要阐述的内容也只有一个。 那就是当今天下,能够兴旺汉室者, 唯刘琦是也。 只有刘琦能够修复这个纷乱的天下。 多年来,刘琦功勋卓著,为国建功,又对抗董卓、袁绍等逆贼,于国有功,功勋盖世,他这样的人不当皇帝,谁当? 而且,也有一些上书的内容,包括引经据典,以人子之礼,人孝之礼,来维护刘琦登基,不应该过继给孝灵一脉云云。 过继称帝这个事,本来就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的事情, 只是论述的角度不同。 哪一面诉说的人多了,哪一面的声势就显得巨大。 而现在,不仅仅是以庞德公,司马徽为首的南境士族,就连北方许多有名的儒林名士和士人官吏,也站在了刘琦一面,替他伸张正义。 士孙瑞,赵岐,伏完,司马防等人看完之后,皆是垂头漠然不语。 杨彪的脸色有些发白,他看向刘和,道:“都在这里了?” 刘和摇了摇头,道:“不止,光是今天一天,就已经收到了一千四百多份,而且陆陆续续的还在收着……末吏大概派人清点了一下,以荆楚庞德公,司马徽为首的谏,就占了四百多份, 另外还有川蜀士人官吏的占了三百多分,关东郑学士子的占了五百多份……” “什么?郑学士子?”杨彪惊诧地看着刘和:“这么可能?” “是, 是郑学一派,五百多份……”刘和肯定地对他点了点头。 荆州学派和益州儒林会支持刘琦,这個杨彪倒是能够理解,但是郑氏学派的人,和刘琦好像从无瓜葛……这些人怎么跟刘琦一个鼻孔出气? 刘和长叹口气,又从袖中抽出一份简牍,递给了杨彪。 “这一份……份量很重。”刘和的表情异常严肃。 杨彪打开一看,表情顿时有些僵住了。 “许绍的?” “是!” 杨彪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揉了揉眉心,他心中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难怪那个半残废的袁术,会突然来京师。 这是替汝南袁氏来给刘琦站队来了! 毫无疑问,这些上书之中,那些和刘琦搭不上边的士子们的谏言,统统都是汝南袁氏的杰作。 杨彪转头看向刘虞,沉声道:“太师,你怎么看?” 刘虞捋着须子道:“人心所向,不可违也。” 杨彪转头看向司马防,赵岐等人。 他们则是低头不吱声。 种缉恼怒道:“什么人心所向,这分明便是以势压人,我等坚决不可屈从,不然这大汉朝的天下,岂不任他玩弄于股掌之间?” 王子服在一旁道:“哼!正是如此!太尉,我等身为朝廷股肱,不可就此退却,还是那句话,这个大汉乃是光武一脉的大汉,从来都不是什么山阳刘氏的!” 杨彪满意地冲着他们俩两个人点了点头。 随后转头看向刘虞。 刘虞捋着须子,见杨彪瞅他,遂道:“哎哎,别看我啊!老夫怎么都行。” 说罢,便见刘虞突然脸色一变,捂着腰道:“哎呦,哎呦呦!坐的时间久了,腰麻了,哎!人老了就是不中用了,我儿我儿,快把老夫送回去。” 刘和急忙上前,伸手将刘虞从原地搀扶起来。 刘虞一边捂着腰,一边慢悠悠地向着门口走去,道:“诸公,对不住,对不住了,年龄大了,浑身上下,不知道什么时候哪就出毛病,唉……今就不奉陪了……哎哎,疼……。” 谷蜈 望着刘虞一拐一瘸的背影,杨彪轻叹口气,摇头道:“老狐狸。” …… 众臣在尚书台商议过后,遂各自离去归府。 王子服与种缉两个人的居所相隔不远,两人便同乘一车而返,一路上二人还在不停的诉说着刘琦的不当之行,对其行径甚感不耻。 突然马车一个急刹,将王子服和种缉晃的直接在辎车内摔倒。 二人扶正高冠,从马车上走了下来,开口就要训斥挡住他们车撵的人。 “哪个不长眼的,也不看看这是谁的车……” 话说到一半,王子服的下话就说不下去了。 眼前拦车的两个人,气势实在是太强了,身形也着实让人感到恐怖。 拦车的两个大汉,都是身高九尺,膀大腰圆,两人都是足足高了王子服和种缉一头多,而且身材极为宽大,犹如熊罴一样的宽大。 他们两个人的胳膊,都顶的上王子服和种缉的大腿根粗了。 典韦和许褚! “你、你们?你们想干什么?” 许褚刚进入荆武卒,得到的第一项任务,就是来跟典韦捉拿朝廷的大臣,实在是不太习惯。 说实话,他在来雒阳之前,是捉黄巾贼的! 捉大臣他是真的手生。 “那个……典君,君侯让咱们请人……这人咱怎么请啊?” 许褚侧过头,低声问典韦道。 典韦大嘴一咧:“小意思,你原先在自家坞堡,咋招呼外人,就怎么招呼他们就是了,一样!没甚难的!” 许褚恍然大悟。 王子服此刻已经回过了神,他迈步走到二人面前,喝道:“尔等何人,敢拦我的车撵?你们可知我乃何人?” 典韦没说话,只是转头看向许褚。 这是给新人一个表现的机会。 许褚憨声憨气地道:“请二位随某家走一趟。” “你是何人?我凭什么跟你走!” “许某乃前将军麾下侍卫。” 王子服闻言一愣,随即怒道:“前将军又怎地?他让我走,我就得跟你走么?汝区区一个侍卫,也敢拦吾车架?我要是治你的罪,前将军也保不住你……还不给我滚开!” “去你乃公!” 话还没等说完,便见许褚一脚踹出,直接给王子服踹出两米多远,‘咣当’一声撞在车上,然后便落在地上不动弹了。 “伱、你!光天化日,你敢肆意伤人!”种缉脸色发白,惊恐的指着许褚哆嗦着道。 典韦咧了咧嘴:“仲康……你这……不行啊!” 许褚皱眉看向他:“某在家乡,就是这么招呼外人的。” “你们家乡……民风有些过于彪蛮了……学着点。” 典韦摇了摇头,然后走到种缉旁边,拱手施礼道:“种校尉,前将军特别我等前来相请!还请种校尉移步。” 种缉气的浑身发颤:“我不移步又能怎么样?尔像是对待子服一般对待我不成?” “不敢!” 典韦直起身,一拳砸向王子服和种缉乘坐的马车,拳头正中在马匹身上。 那拉车的马痛苦的厮鸣一声,引的街道周边的人纷纷扭头观瞧,然后便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轰隆一声侧身摔倒在地。 典韦一拳将战马打倒,犹如没事儿人一样,再次向着种缉拱手抱拳道:“还请种校尉移步,随我等去见君侯,我等也好交差。” 种缉平静地一伸手,对典韦道:“前面带路。” 典韦直起身,看向一旁的许褚,道:“学会了么?” 许褚点了点头:“受教!” 第九百二十五章 秘密武器 王子服和种缉就在典韦和许褚的‘诚恳’邀请下,被带到了刘琦的面前。 种缉倒是还好,虽然在来到刘琦面前的时候,依旧是哆哆嗦嗦的,但好歹他在表面上还是一个正常人。 王子服则是被荆武卒一边半搀着,一边弯腰捂着肚子,哼哼唧唧的走到了刘琦的面前。 二人心中眼下都是恨透了刘琦, 但也不敢吭声,更是不敢指责。 毕竟,典韦和许褚这两座铁塔似的瘟神,就在旁边站着呢,这两个人往这一站,不用说话, 就让种缉和王子服感觉到浑身发冷。 因此, 在抬头望向上方的刘琦,两人的气势就明显弱了许多。 “拜见君……” 一个‘侯’字还没等蹦出来,便听‘啪嗒’一声响。 却见刘琦已经挥手将一卷简牍扔在了王子服的面前。 王子服捂着肚子,低头看去。 “这、这是什么?”王子服不解地道。 “你打开看看就知道了,王校尉。”刘琦一脸笑容地言道。 王子服小心翼翼地打开那份简牍,大概看了两行之后,一下子就懵了。 那当中赫赫然是自己在袁绍南下的时候,与他暗中的通信。 王子服压根就没想到,这东西会落到袁绍手中。 “这、这、这是污蔑!是有人栽赃陷害于我!”王子服高声呼喝道。 刘琦眯起了眼睛,慢悠悠地道:“我在攻克了袁绍的大营之后,发现你与袁绍的通信,不下五份,份份有据可查,你的意思,是我污蔑你了?” 说罢,刘琦伸手从旁边的托盘上又拿出简牍,随手‘啪、啪’的扔在王子服的面前。 王子服看着那些都是他亲手写过的书信, 脸色苍白的犹如一张白纸。 “这,这!” “还有种校尉。”刘琦又转头看向种缉,将另外一个托盘上的简牍同样一卷一卷的扔在他的面前。 “你给袁绍写的信,也不少么?比王校尉还多了两封,而且当中辞藻华丽,吹捧之情甚盛。” 说到这,便见刘琦缓缓地站了起来,漫步走到王子服和种缉的面前,低声道:“你们两个,挺会溜须啊?什么时候也给我来一套?” 种缉拿着那份简牍,双手颤抖,突然便见他眼眸中精光一闪,作势就要扯了手中的简牍。 这简直就是蠢到家了。 刘琦一脚提出,‘咣’的一声踹在了种缉的胸口,种缉手中的简牍直接掉落在地,被刘琦踹倒在一旁,捂着胸口大声告饶。 “君候,饶命啊!” 刘琦表情冷厉的转过身,吩咐典韦和许褚道:“将他们两個带下去关押!着刘子扬代为审讯。” “诺!” 说罢,便见典韦和许褚一左一右, 将种缉和王子服挨个冲地上拽了起来, 然后大步流星的冲着后方而去。 王子服被典韦揪着后衣襟, 犹如待宰的羔羊一样, 被勒的满脸通红。 他一边拼命的指着刘琦,一边高声道:“刘伯瑜!你擅拿朝廷中臣,与董贼何异?” “你、你不会有好下场的!” …… 王子服和种缉被刘琦私拿,立刻惊动了朝中的一众大臣! 以刘虞和杨彪为首的一众朝臣纷纷前往去质问刘琦。 谷涁 刘琦府邸的正厅内,一众人来到此后,直接对刘琦进行了口诛笔伐。 杨彪怒气冲冲地道:“前将军,你兵多将广,势力极大,我等不是你的对手,你若是想捏死我们这些朝臣,就犹如捏死蚂蚁一样的容易……不过,我大汉朝一向以士人为根基,伱如今不经过朝会,也不经过廷尉,直接捉拿朝臣,这是不是将国家的法度放置于眼外!” “不错,前将军此举,与董卓何异?我等不服!” “前将军如此行事,岂不是惹天下人非议!” “快快放了王君与种君!” “将军这是公报私仇!” “……” 就在一众臣子怒吼之际,却见刘琦猛然起身,从腰间拔出长剑,用力一挥,直接斩断了桌角。 “都给我禁声。” 这一嗓子很低,但其中的威慑力和恼怒之意任凭谁都能够听的出来。 在场的一众朝臣们的喧嚣,竟然被刘琦的声音吓住了。 一时间,众人竟然都发不出声音。 刘琦缓缓地环顾众人,冷冷问道:“敢问诸公,袁绍乃何许人?” 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将众人问懵了。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最终却听赵岐开口道:“袁绍……自然是叛逆之贼。” “与叛逆之类里应外合,谋取陛下,谋汉室江山者,为何?” “自然也是叛逆。” “好,那就请主公看看这些。” 说罢,刘琦便命荆武卒将王子服和种缉与袁绍通好的书信拿到了厅堂上。 刘虞,杨彪,伏完,司马防等人看罢,各个脸色大变。 “这,这应该是诬陷吧?”杨彪犹犹豫豫地道。 刘琦轻轻地一挑眉:“诬陷?这是我在袁绍大营中翻出来的,太尉的意思是我刻意伪造,诬陷他们俩?” “杨某不是这个意思。” 刘琦眯起眼睛,道:“我可以立下军令状,此事查实之后,若果是我诬陷他们二人,我自刎于德阳殿前,以谢罪于先帝在天之灵。” 杨彪见状急了:“前将军大可不必如此……” “但若是让我查证,此二人确实沟通袁贼……我就是拼了跟你们所有人为敌,也要杀他们二人为先帝报仇!” 杨彪吃惊地长大了嘴。 而所有的朝廷重臣,也都不吭声了。 “元直!” “在。” “带五百卫士署的卫士,会和廷尉,一起去种缉和王子服府邸给我搜,所有一切能够证明他们两个人文笔模式的东西,还有印鉴,统统给我带回来。” 刘虞急忙上前,道:“伯瑜,这又是何必呢……” “太师,国贼当道,不可不慎防之。” 说罢,刘琦又看向下方诸人,一字一顿地道:“刘某从袁绍大营中搜出来的,不只是他们两个人而已……回头我一定会一个一个的查,所有背叛过我大汉朝廷,背叛先帝的人,我要一个一个的把他们揪出来。” “我不但要将他们挨个斩首祭奠先帝,我还要将这些与袁绍私密的内容抄写,公布天下,让天下人都知道,谁才是真正的国贼!” 第九百二十六章 软肋 一群朝臣们在进入刘琦府邸的时候,还是义愤填膺,趾高气扬的。 但当他们从刘琦的府邸中走出来之后,他们一个个却都是耸拉着脑袋,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甚至还有几个人脸色苍白,浑身不断的打着哆嗦。 当然, 也有人是仰着头进去的,同时也是仰着头出来,丝毫没有被刘琦的威胁所影响。 这些人是真正不亏心的人,但毕竟是少数。 看着这些人一个个的状态,刘虞心中大概恍然了。 今日这些人,是刘琦故意引他们过来的,刘琦也并不是特意针对王子服和种缉,而是拿他们开刀, 杀鸡儆猴。 当然,没跟袁绍有书信往来的猴也是有的,但这個比例应该不多,你看他们的状态应该就知道。 其实朝臣们倒也不是怕死,他们若是怕死,就不会跟着杨彪与刘琦对着干了。 这可是掉脑袋的活。 当然了,其实要说怕死也是怕的,只是怕的不那么强烈。 那他们怕的是什么? 怕蒙羞,怕给家族蒙羞。 袁绍南下的时候,这些人之所以跟袁绍暗通款曲,不是因为他们怕袁绍攻破雒阳之后杀了他们,说实话他们只是想为自己为家族谋一个出路。 袁绍本身也不是董卓那一类的嗜杀之人,就算是攻破了朝堂,也必然会为了名声结交众臣,用他们继续组建朝堂辅佐朝政。 既然如此,那他们为什么不提前联络袁绍, 博一个亲信之名, 也好日后能够借着袁绍这棵大树爬的更高些。 谁不想名扬天下?光宗耀祖? 但问题是, 那些暗中跟袁绍沟通的人实在是没有想到,袁绍做人着实是太不靠谱了。 兵马三倍于刘琦,最终居然被打败,还被刘琦杀了个丢盔弃甲! 弄了曹操这个盟友,本以为是一大臂助,想不到弄巧成拙,居然把天子给弄死了。袁,曹两人成了天下士人的公敌,众矢之的。 更不靠谱的是,我们给你写信……你干嘛还特么珍藏起来啊?看完烧了不行嘛?有什么可回味的啊? 不烧也就不烧吧……你怎么还让刘琦给他拿到手里了? 这不是陷我们这些人于绝地吗? 有的朝臣公卿在进了自己的辎车之后,已经忍不住将脸埋入手掌中,开始低声哭泣。 真是碰见了猪队友啊。 活脱脱的被姓袁的给坑死了! 死倒是小事……问题是,挂着一个勾结逆贼的叛逆之名去死,这些自诩为清流的士人哪个能够甘心? 刘琦这是生生的抓住了他们的命脉。 …… 很快,徐庶就在王子服和种缉的府邸,搜到了他们平日里所写的文书和所用的印鉴。 雒阳城中,学识渊博之人众多,想要确认刘琦所提供的书信的真伪, 只是稍加检验, 立刻就能得到结果。 而结果,自然是不言而喻。 王子服和种缉,被定性为勾结逆贼的叛徒,直接被打入雒阳大狱。 同时,他们勾连袁绍的文书,也被刘琦毫不留情的公布天下,在各郡传发。 毫无疑问,这就算是彻底的遗臭万年了。 一系列雷厉风行的举动下,那些朝臣们的心开始慌张了。 王子服和种缉被刘琦拿下,而他手中一定还有别人与袁绍勾连的证据。 他下一个要对谁动手? 而就在这个节骨眼上,河北那边又传来了消息。 背负了恶名的袁绍,为了快速安定河北时局,在河北大肆的清理与他不同路的那些门阀望族,手段颇为激烈。 袁绍在这种时刻做出这种事,更是让那些与他曾有过关系的朝堂官吏胆颤心惊,惶惶不可终日。 也不知道当初是犯了什么混,跟疯狗扯上了关系。 谷惀 …… “咚、咚、咚、咚!” 太仆赵岐家的大门被人猛烈的拍打着,赵岐指派家人去开门,他自己则是义正言辞的站在大门口,额头上冷汗淋漓。 少时,大门被打开了,典韦气势汹汹的走了进来。 他的身后,还有五十名荆武卒。 赵岐轻轻地咽了下口水,小心翼翼地盯着典韦道:“典君来某府上,不知有何要事?” 典韦大咧咧的一笑:“奉命特来给赵太仆送礼!” 赵岐本以为刘琦是要用他与袁绍的书信来抓他的,不曾想却听到了‘送礼’两个字。 这是什么套路? 在赵岐惊讶的目光中,典韦拍了拍手,命人端上了两个大箱子。 他当着赵岐的面打开了第一个箱子。 那里面有一摞摞的简牍和一套绳索。 迎着赵岐的目光,典韦大嘴一裂:“赵太仆认的这些吧?” 他用手拍了拍箱子里的简牍,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 赵岐的眼皮子直跳。 他当然知道是怎么回事。 这些就是袁绍和自己往来的书信。 典韦又命人打开了第二个箱子。 这里面的东西就简单多了。 麟趾金,蜀锦,美玉……总之是一大箱子值钱的东西。 典韦伸手来回指了指两个箱子:“君侯有令,这两份礼,赵太仆可受一份!” “选一个吧?” 赵岐是究竟朝堂的能臣,刘琦的意思他自然是明白的。 选那些简牍,他就等于不接受刘琦的招抚,那就自己用绳索把自己捆了,跟典韦去受审。 但若是选了那些财货蜀锦,那就是等同于收了刘琦的大礼,典韦自然会把他私通袁绍的书信带回去,但从今往后他就是刘琦的人了。 威胁! 这样的威胁,赵岐也受过。 例如董卓经常用生杀予夺作为要挟,想要控制这些朝臣。 但他从来没有得逞过。 如今刘琦也走了和董卓一样的道路。 但是他的道路却不同于董卓。 董卓杀了朝臣,自己是叛逆。 而眼下,刘琦则是亲手将叛逆的帽子要挨个往他们脑袋上扣。 偏偏你躲不了! 赵岐深吸口气,然后漫步走到了那装着财货和蜀锦的箱子前,将箱盖盖上。 典韦直接眯起了眼睛,伸手想要去拿那绳索。 赵岐转头笑道:“典君,烦劳告诉君侯,这份礼物我就收下了,那些简牍都是陈年旧物,要之无用,请典韦代为返还给君侯。” 典韦去拿绳索的手收了回来,他笑呵呵地望着赵岐:“赵太仆不愧为当朝重臣。” 便见赵岐冲着典韦拱手道:“请典君转告君侯,岐今日正在草拟劝进之书,联名朝中一干同僚,力保君侯登基,执掌天下,兴复汉室……至于宗庙不宗庙,过继不过继的,皆小事尔,当下还是以国家安危为重。” …… 除了典韦之外,此时,许褚,吕布,张辽,甘宁,黄忠,赵云等人都已经是带着和许褚一样的礼物,分别造访着朝中的诸位大佬。 第九百二十七章 风向 刘琦手下的将领们带着那一份份和袁绍勾结的书信,去往朝堂之中那一众大臣们的府邸。 面对这些已经是‘板上钉钉’的证据,这些朝中重臣毫无疑问,都是收下了刘琦的另外一份礼物,而那些代表着‘罪证’的简牍,则是被他们笑呵呵的退回给了刘琦。 他们可以不要命,但不能不要脸。 其实, 在与袁绍对峙的初期,荆州方面也有文武暗中通袁,都是刘琦麾下的直属将领。 但这些人跟刘琦眼下的实际利益并无关系,所以刘琦并没有找自己内部人的麻烦。 都是过去的事了,无所谓。 荆州内部眼下需要的,是更加团结的契合度,特别是在这个节骨眼上, 凝聚力显得更加的重要。 故而, 刘琦眼下针对的, 只是朝廷中的重臣。 当然,这些朝中公卿,也不是各个都吃刘琦这一套,终有一些那么极特殊存在的人,不懂得变通。 对于这一少波的人,刘琦的手下们当然不会手软,直接用绳索绑了,带回去下狱受审。 卫士署的卫士都不是一般人物,他们不但拥有强大的侦查与刺探能力,同时这些年来,张允和徐庶也一直在培训他们另外一套本事。 那就是审讯! 这些冥顽不灵,不肯弃恶从善之流,正好拿来给卫士们练手。 …… 五日后,德阳殿中, 诸多重臣集中在德阳殿内商讨朝政要事。 刘协和王允去世后,天子之位悬空已久,朝中的领袖人物变成了刘虞和杨彪, 如今刘琦又率兵返回, 所有的政务,都要经过他们三人来进行实施。 但事实上,雒阳朝廷现在也没有多少政务。 荆州和益州在刘琦手中,河北在袁绍手中,中原在曹操手中,长安又被文聘率兵驻守,长安以西的广大地域等同于控制在刘琦手中…… 就朝廷中枢目下所能够管辖的这一丁点地域,能有多少鸟事? 今天也一样,朝廷的公卿们齐聚德阳殿,尚书台将诸多事宜一项一项的向着在场的诸公们诉说着。 然后再由众人商讨一下,最终由刘虞和扬鞭,伏完,司马防等一线重臣商讨解决。 本来刘虞是希望刘琦也能够参与进来的,但刘琦每次只是旁听,一句话也不说。 刘虞心中虽然纳闷,但也不好过多言语。 今日的朝议基本没有坚持多长时间,主要也是没有什么大事可谈。 朝议过后,刘虞看向在场的公卿, 笑呵呵地问道:“诸公, 可还有何事要说么?” 议郎吴硕站了出来,对刘虞和杨彪道:“臣有事要奏。” 刘虞伸手道:“吴议郎有何事,请讲。” 吴硕清了清喉咙,朗声道:“先帝崩殂,朝中无主,万民无根,四海人众皆翘首以望,期新君临朝治理天下,如今距离先帝逝世已过百日,新君依然不得立,如此迁延下去,天下岂不大乱?还请太师,太尉早定大事!” 杨彪闻言,面色骤然一变。 他不敢相信地看向吴硕。 谏言立帝这样的大事,他不跟我商量,如何就敢在朝堂上私自上谏? 吴硕并没有看向杨彪,或者说他没有直视杨彪。 他只是一脸大义凛然的在那里站着,毫不畏惧。 将作大匠吴修也站了出来。 “眼下天下时局利在诸豪,而不在我朝,袁绍大军刚退,很有可能会卷土重来,四海困穷,王纲不立,天子的大位在这么空下去,万一袁绍或曹操从地方选一宗亲强立为帝,岂不是天下大乱了?” 太史令单飏站了出来,大声道:“前将军德披天下,功盖寰宇,董卓和袁绍等逆贼,皆败于将军之手,如今能够挽救危局者,非前将军不可!” 很快,响应单飏的一众臣子们都站了出来,他们高声呼喝道:“非前将军而不可担大位!” “非将军不可!” “将军若不登基,则天下休矣!” 刘琦长叹口气,无奈道:“诸公如此信任刘某,琦感激不尽,只是……” 顿了顿,便见刘琦站起身,拱手道:“严君在堂,慈母音容依旧,恕琦不忍抛弃先人……这皇位,还请诸公另请高明吧。” 少府田芬站了出来,道:“君侯如此忠孝,为了父母恩情,宁愿放弃帝位,此等大仁大义之君,天下还有谁能相比?” 大司农张义道:“不错!我等诸人,值此时节,若是还要强迫前将军抛祖弃宗来继承这大汉天子之位,千百年后,后世之人又该如何评价我们?这不是误国作孽嘛!” “不错!” “一切当以国家为重!” “君侯忠贞孝义,实乃天下楷模也!” 杨彪适才本来想站出来说两句的,但乍一见一众臣子居然都这般凶悍,而且放眼望去,朝野百余名有资格参政的臣子,最少有七十多个人都站出来,强烈的要求刘琦继承大位。 这在刘琦刚刚入京的时候,是杨彪根本无法想象的。 那个时候,朝廷中的士人群体,基本都是维护宗庙汉统的,大家的心很齐,可谓一致对外。 但是如今再看看…… 这满朝上下的声势,一殿臣子公卿,几乎有八成都成了刘琦的臣子。 而且这还会只是今日前来上殿议事的朝臣,还有那些没有来殿上的官吏数百人,那些人眼下又是个什么风向? 杨彪面色一沉,似有意言站出来说话,但还没等动,就发现自己的袖子被拽住了。 马日磾在他身后抓着他的袖子。 “人心所向……不可抗众啊。” 杨彪苦笑道:“这是人心所向吗?自打王子服和种缉的事情出了之后,这些人就全都变了,这当中的猫腻,难道公还不明白?” “明白又如何?不明白又如何?这朝堂上的事,本来就是彼此制衡的,如今他已经把天秤压到了他那一边去,你这边又无砣,单凭一张嘴。又如何跟他抗衡呢?” “符宝郎何在!” 有臣工已经在高声呼和符宝郎,似乎恨不得让他立刻将玉玺交给刘琦保管。 但刘琦却摆了摆手,再次向众人施礼道:“诸公厚意,琦尽知,只是琦愚钝,执掌天下恐误大事,万万不可受也。” 说罢,一边笑一边向着德阳殿外走去。 但诸臣却不放过他,一個个急忙跟上去,堵着他请求刘琦一定要接掌帝位。 刘虞捋着笑容看着刘琦的背影,没有和那些臣子们一样追过去捧他。 刘和迈步走到刘虞的身边,低声问他道:“父亲,朝中诸人皆已经是变了口风,伯瑜如何还是不肯答应他们?” “呵呵,这你都不懂?”刘虞无奈地看着他这个儿子。 刘和疑惑地摇了摇头。 刘虞随即伸出三根手指。 第九百二十八章 司马懿 刘琦回到府邸之后,随后这几天就一直没有再出来,也不接见任何人。 不是他装样子,他只是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而已。 既然已经打定主意要继承皇帝的大位,那这“势”自然是要做的越足越好。 同时,他也已经派人去南方,接他的父亲刘表, 二弟刘琮,三弟刘修,还有他的姐姐刘雅,刘灵……另有蔡觅,蔡琰,杜嫣,任姝, 邹氏,吴苋等几个女人都来雒阳。 登位之后, 自己的家人自然是要敕以爵位的,而且他的女子,从此以后也自然不会是普通的女人。 从此以后,雒阳的后宫……将变成他真正的后宫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各地的谏言不断的向着雒阳送了来,都是各地的名士,官吏,士人纷纷向尚书台上谏,请求刘琦登基称帝,君临天下。 而朝中的朝臣们也是三日一大荐,一日一小谏,总之不达目地,就是誓不罢休。 整个风向倒向了刘琦之后,朝中剩下的那些清流名士, 也开始慢慢的向着刘琦的一方倒去。 这一日,雒阳令司马防就带着他的两个儿子前来拜见刘琦。 司马防毫无疑问,跟杨彪是一伙的,至少前一段时间是一伙的。 可是曾和杨彪一伙的司马防, 今日却亲自来刘琦府上拜府,而且还带了他的两个儿子。 这毫无疑问就是向刘琦来示好来了。 “司马公,怎么有空来我这里来了?”刘琦微笑着请司马防坐下。 司马防笑呵呵地道:“冒昧前来造访,还请君侯勿要怪罪。” “不怪,不怪,请坐。” 几個人分别执礼之后,各自落座。 刘琦来回看着三人,目光落在他身后的那两个青年,问道:“这两位是?” 司马防随即介绍道:“这是我的两个儿子,长子司马朗,次子司马懿,都到了要出仕的年纪,老夫今日特意领他们来拜见君侯,希望能为两个孩子谋个前程。” 刘琦的目光在司马懿的脸上停留了许久,然后笑着问司马防道:“司马公想要给孩子谋职位,应该去请太师帮忙才是?为何反来找我?” 司马防笑道:“君侯误会了,老臣是希望让这两个孩子,跟随在君侯的身边历练历练, 入朝为官, 他们的资历还是太浅薄了,年轻人要成栋梁,还是需要跟在大人物身边,多积累些经验,多学些东西才是。” 刘琦似笑非笑地看着司马防。 跟着我,能学到什么? 学着怎么当一个军阀吗? 司马防抬起头,看到刘琦的表情后,微微一愣。 接着他似乎反应过了什么,抬手猛地一拍额头。 “对了,对了!君侯眼看着就要登基了,不比开府之时,哪里还能收下这两个小的?恕老夫孟浪了。” 说罢,连连作揖告罪。 “司马公万万不可如此,两位郎君能来刘某人麾下,这是司马公对琦的重视……只是刘琦愚钝,不敢继承皇位,唯恐耽误了天下,耽误了黎民……但若是司马公执意让两位郎君跟着我,那我就征辟他们在我府中为掾史,不知司马公意下如何?” 司马防闻言不由大喜过望:“如此甚好,甚好!” “只是我府中的掾史不过都是百石之职,恐委屈两位郎君。” “将军高看他们俩了,能为将军所用,实在是两个小儿的荣幸。” …… 就这样,司马朗和司马懿在刘琦的麾下任掾史。 刘琦明白,司马防是个明白人,他看出了自己必然会登上大位,因而将两个小子派遣到自己的身边。 说白了,司马防明白自己年纪大了,且前一段时间与杨彪等人打的火热,无论自己眼下如何表忠心,日后也不会走到刘琦的核心队伍当中了。 下一代的人,自然就要让下一代的人去筹谋。 司马朗和司马懿,在历史上的影响力可想而知,刘琦表面上对他们两个人不太注意,但暗地里却是非常留意他们的。 特别是司马懿,又如何不会被刘琦特殊关照? 这一日,刘琦正在处置军中的事宜,突然间却听侍卫禀报,说是司马懿前来拜见。 刘琦让司马懿进厅堂见他。 现在的司马懿只有十八岁,看着比较稚嫩,但他的外貌却还真的如同历史上有几分相似。 他走道的时候总是愿意弓着腰,一边走一边不经意的侧头环顾,看着似乎小心翼翼。 “司马懿拜见君侯!” “仲达有事找我?”刘琦微笑着道。 “有三份东西,想请君侯过目。” 刘琦冲他勾了勾手指。 司马懿随即将六份缣帛,呈递到了刘琦的桌案上。 刘琦挨个打开,然后微微一挑眉。 那其中,有三份劝进登基的表请,另有三份则是谢绝的回复。 刘琦仔细地阅读这上面的内容,发现每一份都写的非常有深度,不论是用词,还是语气,都能够循序渐进的表现出众臣对拥戴刘琦称帝的决心,但同时也能表现出刘琦坚决不受的决心。 “你这是……?”刘琦疑惑地看向他。 司马懿面色如常:“君侯若要登基,需三请三辞,虽然有些繁琐,但却可令天下信服,同时也能够彰显君侯的仁义,以及君侯对登基的抗拒,最终登基,也不过是因为天下人执意让君侯上位而已……” 刘琦板着脸看向司马懿:“你这是什么意思?自作聪明,以为用这种方法,便可成为从龙之臣吗?” 司马懿大大方方地承认道:“是。” “可惜,你想的虽然是挺美,我却不欣赏你的想法和做法,刘某人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当皇帝。” 司马懿闻言没吭声,就是那么默默地站着。 空气中陷入了一阵尴尬。 少时,却见刘琦笑了。 “哈哈哈,你的脸皮倒是挺厚,你与我历来也不熟,你就这么直勾勾的拿着这些东西来见我?不怕我给你扔回去,骂你是个险恶小人吗?” 司马懿很是平静地道:“君候在我心中是英雄,是雄主,有海纳百川之心,懿虽然不是什么当世大才,但自认为也是一个可用之人,若是君候拒我于府门之外……” “如何?” 司马懿无所谓地道:“拒就拒了,君候不用我,那我便回府去春夏射猎,秋冬读书,一样是过日子。” “你倒是看的挺明白。” 司马懿笑道:“君候需要我这样的人,自可用之,君候若是觉得我不可用,那便不用,懿与君候,各取所需为是。” “这真的是你心中的想法?” “自然。” “不见得吧。”刘琦摇了摇头道:“我来告诉你,伱心中到底是怎么想的。” 第九百二十九章 良马劣马 司马懿没有吭声,他只是抬起头,略是疑惑地看向刘琦。 “善藏者人不可知,能知者人无以藏……你今日故意给我表现出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但同时又尽显了这三份认真撰写的诏书,为的给我表现出一副急功近利,但却又拿得起放得下的样子, 是吗?” 司马懿的表情在一瞬间略微有了一些变化,但稍纵即逝。 他随后笑道:“君侯多心了,末吏怎可能又这般多的心思?” “是吗?那或许是我多心了……不过咱们既然聊起来了,那就不妨多说两句。” 说罢,便见刘琦缓缓地站起身来,迈步走到了司马懿的面前,冷冷地盯着他, 道:“善藏者, 一般都是胸有抱负,眼高于顶,不屑于侍奉无能者人,你被你父亲逼迫着来了我的麾下,可以说是既称了你的心意,同时也不称你的心意。” 司马懿长长作揖:“君侯过于高赞于我了。” 刘琦摇头道:“不是高赞,你今日向我谏言的那三请三辞之策,毫无疑问,一定会让我高看你一眼,特别是你的那六份请辞文章,可谓是写的滴水不漏,如无意外,我必用之……你年纪轻轻就能立此大功,日后必可名满天下,而我也必将重视于你。” 司马懿忙道:“君侯, 末吏适才已经说了,君侯若是觉得末吏是攀附权贵之辈,大可不用末吏,末吏秋冬读书, 春夏射猎……” 刘琦慢悠悠地抬起了手,道:“这就是你的高明之处,这话听着似风轻云淡,实则是以退为进,当你说完了这番话之后,伱觉得我还有理由不用你么?” 司马懿不说话了,依旧是低着头不言不语。 刘琦也不催他说话,只是自问自答地道:“如此一来,我虽然用着了你,也不会薄待了你,但也不会将你当成最心腹的人,但这对你来说,却是最好的结果……声名扬了,官位有了,主君也看重你,但同时也不会与你走的太近,保持一个若近若远的安全距离, 这就是你想要的,是吧?这是你爹教你的, 还是你自己的想法?” 司马懿毕竟还是年轻。 听了刘琦的一番话之后, 他面上虽然没有表示,但额头上已经开始流下了密密麻麻的汗珠。 很显然,适才他那风轻云淡的样子已经绷不住了。 本以为自己的心思很缜密,藏的很深,可哪曾想到,刘琦居然会事先想到这一层。 “末吏惶恐无地……此事,与严君无干。” 司马懿憋了半天,也不知道如何解释,只能突然一下子跪倒在了地上,然后长拜于地。 刘琦低着头,静静地看着他。 突然间,只听刘琦哈哈大笑。 他蹲下身子,用手拍了拍司马懿的肩膀,笑道:“嗨,我逗你玩呢……你怎么这么不经逗啊?” 司马懿半直起身,疑惑地看向刘琦,却见他满面笑容,已经丝毫没有了适才的冷厉之气。 “逗、逗我玩?” “可不么,你可真不识趣……吓着你了?” “没、没有……君侯逗的好,逗的好,逗的真妙。” “起来吧。”刘琦伸手扶起了司马懿。 司马懿急忙跟着刘琦起身。 “你的禀奏,我收到了……这三请三辞的奏疏和辞呈,写的很好,我适才大概琢磨了一下,真是一个字都改不了的。” “多谢君侯夸赞。” 刘琦转身,从桌案上拿起那六份缣帛,转手递给司马懿,笑道:“这件事,交给你办如何?” 司马懿慌忙道:“这?让我办?末吏资历太浅了。” “资历这个东西,积累一下就有了,你不去办件大事,永远都不会有资历,眼下不就是你积累资历的时候吗?” 说罢,他将那六份缣帛递到司马懿的面前。 司马懿见刘琦递送到自己面前的那些缣帛,脸上露出了犹豫之色。 “没事,不用想那么多,想接就接,不想接就不接,不用转那么多的心眼……特别是不要接了东西之后,回家自己再做什么自残的举动,没必要,大家有事,摆在明面上就是了。” 司马懿一开始本来还好,但是在听到了刘琦适才所说的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他的心里防线建设彻底崩溃了。 入仕之前,他曾经为自己的前途做过规划,在这个乱世,随时都会碰见一些自己不愿意做,但却又不能不做的事情。 那时候的司马懿就已经考虑过,若是真碰到这样的情况,实在不行,就自残身躯,让人挑不出毛病,也算是进退自如。 但这个想法,他从来没跟人说过,可谓是他心中最大的秘密。 眼前的这位前将军,是個神人还是妖人? 刘琦见状大笑了几声:“又不识逗了不是?我与你闹着玩的。” 说罢,就把那六份缣帛拿了回去。 就在这个时候,却见司马懿突然伸出手,接过了刘琦手中的缣帛,然后长长地冲着刘琦作了一揖,道:“此事!末吏愿意去办!” 刘琦似乎并不意外,他笑呵呵地将手中的东西放在了司马懿的手中,道:“那就交给你了。” …… 当天晚上,司马懿带着六份缣帛返回了府邸,见了司马防,并向他陈述此事。 司马防听了司马懿的陈述之后,当场勃然大怒,抄起桌案上的一个酒爵就向着司马懿砸去。 司马懿没有躲避,任凭酒爵砸在他的额头上,直接将额头给砸破了。 司马朗见状大惊,急忙奔上去,保住司马防的大腿,请求他不要责罚弟弟。 司马防气喘吁吁地看着司马懿,连打死他的心都有了。 但在司马朗的劝解下,司马防的怒火还是降了下来。 他气喘吁吁的坐在了地上,恼怒地看着司马懿,道:“我让你与你兄长一同到前将军麾下,是希望给你们两个谋一个好的前程,但做人做事都要脚踏实地的去做,你如今却如此急功近利,给前将军献上了这么一份东西,如今前将军让我司马家来做这件事……你可知道,做了此事,就等于是将司马家彻底的绑缚在前将军的战车上了,再无回旋余地,你可知道?办这事之前,你为什么不跟我说!” 司马懿道:“孩儿知道错了,是孩儿太过自信。” 司马防气的不打一处来,蹦起来直接一脚踢在了司马懿的腰上,直接将他踹了个跟头。 “蠢夫!他纵然是能当上天子,但司马氏眼下也不可与他太过亲近,我早就过告诉过,让你去他那里做事,是要亲中有疏,疏中有亲,这样才能进退有道,立于不败之地……如今朝中公卿虽然姐被他恩威笼络,但凭他在荆楚施政就能够看出,此人治政之法,与北地豪族和士门截然相反,你与他太过密切,岂不是将司马家对立与天下士人之外!” 司马懿并没有说话,他只是拍了拍司马防留在自己身上的鞋印子,站起身来,向着司马防长长作揖,道:“孩儿本意也是如此,但通过与君侯的接触,孩儿发现此人不同寻常……” “废话!他若是寻常之人,岂能有今日的成就?” 司马懿摇了摇头,道:“不一样……父亲,孩儿虽然年纪尚浅,但识人的能力还是有的,这天下能够看透孩儿想法的,他还是第一个,跟这样的人接触,不能朝秦暮楚,跟在前将军身边两不得罪,是不可能的。” 司马防气道:“你倒是还得意起来了?能够看透你想法的,不只有他,也有你爹我!” 顿了顿,司马防叹道:“事到如今,你想如何?” 司马懿犹豫了一下,道:“回父亲,孩儿本想在前将军麾下浅立功勋,谋个位置,待前将军登基之后,观新帝治政时局再做定论,但现如今看来,恐怕是不可能的了……以孩儿目下的立场,对待这般的枭雄人物,只有全力辅佐,不能藏别的心思。” 司马防气道:“那你想至司马家于何地?别的不说,单说他不立太学这事,我司马家就不能认。” 司马懿犹豫了一下:“父亲若是怕孩儿行为过激,拖累了司马家,就将孩儿逐出门墙如何?” “逆子!你连这话也好意思说出口,你想气死为父不成!” 司马懿没有说话,他只是又再次跪拜于地,向着司马防重重地磕头。 “父亲,你相信孩儿一次,孩儿看人极准,这位前将军……能够洞察人的心思,真若神人一般,咱们司马家眼下无法左右逢源,天下望族和前将军只能择选其一而倒向,这是真正的保全宗族之道。” 说罢,便见司马懿直起身子,郑重道:“还请父亲相信孩儿的眼力。” 望着司马懿郑重的表情,司马防犹豫了。 “唉,为父信你……但,但我们温县司马氏,也是河内望族啊,难道你现在让为父,自己去拾掇自己不成?” 司马懿认真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有些牺牲,是必然要做的。” 司马防无奈地摆了摆手,道:“你且回去吧,容我想想,容我想想。” 第九百三十章 家人来京 司马防这一想,就是一夜。 这一夜他翻来覆去的一直没有睡,脑海中一直在想着司马懿对刘琦的评价和认可。 自己,还从来没有见到过自己的二儿子如此评论一个人。 在司马防的记忆中,他的这个二儿子,从小到大好像从来没有服过谁。 虽然他不会表现出来。 而且司马懿的才干确实强,在司马氏下一代的英杰之中, 司马防自认为能够光大门楣的,还是他的二儿子司马懿。 如果司马懿都对刘琦这么肯定且惊惧的话…… 次日清晨,司马防从房间中走了出来。 经过一夜的细思,司马防终于下定了决心。 “就按照你的意思去办吧,为父这边的人脉也供你使用,这来回劝进的奏疏,你想用什么方式,用什么人来办,为父都尽量助你完成。” 这是司马防给司马懿最后的答复。 司马懿见司马防答应了他的请求,终于松了一口气,不过他很快想到另外一件事。 “父亲,那个……为了司马氏的名头,要不要逐我出门墙啊?” “放屁!你想的倒美!那刘伯瑜为了认亲爹,连皇帝都不做了,你如今想不认我这个爹……不可能!” 司马懿闻言笑了。 …… 接下来的事情,都是温县司马氏开始一手操办。 由左侍郎徐系上表,奏请刘琦登基,同时附和的各地臣子多达百人。 接着,刘琦府邸中新任的掾史司马懿代表刘琦,草拟了所谓的自拒之书,大概意思是刘琦自己表达他不论是人望和才德都不达标,不能继承大位 但臣子们并不买账,随之而来的是第二份劝进之书,这一次联名的各地官员更多, 多大三百七十七人。 新任掾属司马懿再次代表刘琦婉拒,并草拟自拒之书。 随后又是第三次, 而替刘琦代写的依旧是司马懿。 三请三辞的劝进与辞退之书,很快就传遍天下,同时司马懿的名字也开始声名鹊起。 朝中一众文武都是人精,这当中掀起风浪之人,到底是谁,他们心中自然明白。 特别是司马懿这个年轻小子,此番竟全权成了刘琦的代表,不容众人不对温县司马家的立场重新审定。 而也就是在这個节骨眼上,刘表以及刘琦的几位女眷都抵达了雒阳。 …… “叫爹!” 刘琦笑呵呵的将长子刘兴高高地举起,乐呵呵地逗他玩。 刘兴只有两岁,按道理也是到了应该会说话的年纪,但或许是因为晚熟,说话的口齿听起来不清不楚的。 “崽儿,叫爹。” “呸~” “叫爹!” “呸~” 刘琦疑惑地看向一旁的蔡琰,奇道:“我让他叫爹,他怎么骂人啊?” 蔡琰不满地从刘琦的手中将孩子接了过来,抱在怀里道:“孩子还小呢,口齿不清, 人家叫的就是爹,你自己听不清楚, 还赖孩子。” 说罢, 便见蔡琰低头宠溺的刮了刮刘兴的脸蛋,笑呵呵地道:“是吧?我儿……看你亲爹多坏。” 刘琦逗她:“虽然还没有很明显的征兆,但我已经从你身上看到了慈母多败儿的迹象。” 蔡琰轻轻地一瞥眼,不搭理他了。 蔡觅在一旁有些犹豫地看着刘琦,低声道:“少郎君,你真的要当皇帝了?” “八九不离十了。” 听了这个消息,蔡觅的身形突然晃了一晃。 邹氏在旁边看的一惊,急忙上前伸手扶住她。 “姐姐,你这是?” “没事儿,没事儿……就是有点……有点……晕乎。” 蔡觅此刻也说不出她这是怎么了,总之就是迷糊。 其实不只是蔡觅,包括蔡琰,任姝,杜嫣,邹氏,吴苋等其她几个女子心中也都犯嘀咕。 咋一不小心,她们的男人就要当皇帝了。 从此,她们从侯府的女人一跃成为了皇宫里的女人,这生活状态的差距异常巨大,巨大到让她们一时间根本无法接受。 虽然她们在来之前事先也大概得到了一些讯息,但刘琦亲口承认,还是让她们一时间无法适应的。 乘着蔡觅迷糊地当,刘琦看向了一旁一直一言不发的刘表。 “父亲……您对此事是什么看法?” 刘表捋着胡须,一脸犹豫不定地看着刘琦。 “你竟然,还真把事情办成了?” 刘琦微笑道:“父亲说当皇帝么?这事不是我办成的,是一众朝臣公卿硬要推我上来的。” 刘表摇了摇头,道:“为父说的不是这件事……而是伱不过继,而是以山阳刘氏之名而登大位,你居然真的做到了……” “继统不继嗣,皇帝本来就应该这么坐……父亲,我不但不过继,我还要尊你为太上皇帝,我还要尊我母亲为皇后,定下谥号。” “胡闹!”刘表吓得脸都白了,直接从原座上蹦了起来:“你不要命了!” “父亲说的这是什么话?这是孩儿的一片孝心,怎么能说是不要命呢?再说了,这天下,谁能要了我的性命?” 刘表皱起了眉头,道:“可你不想想,这天下间,有很多人正愁抓不着你的把柄呢!” 刘琦微笑道:“父亲说的是谁?” “还能是谁,自然是袁绍和曹操!” 刘琦无所谓的一摊手,道:“我都已经登基称帝了,为天下共主,我说他们是反贼,他们就是反贼,如何能置我于死地?” 刘表无奈地摇头道:“按道理,本来是如此……但,但是袁绍和曹操若是要是以你宗室不正,不过继孝灵一脉而登基,转而扶持另外一名新帝,将他立为天子……你可知道这天下回头会出多大的乱子!” “另立天子?”刘琦微笑道:“那么容易么?” “这天下的刘氏宗亲甚多,比起血亲更接近孝灵一脉的宗亲数不胜数!他们想找谁找不到?” 刘琦无所谓地耸了耸肩,道:“立就立吧,反正我就是不这么做,他们也一样会寻一个别的名头另立个朝廷,这是他们眼下唯一的生路,我阻止不了他们。” “但你却给了他们一个合适的名目……你可知道,这会引起多大的动荡?” “动荡就动荡吧,不破不立嘛,要是乱子太小,我这皇帝还当的不够看呢。” 刘表闻言,不由眯起了眼睛。 他了解自己的儿子,自己的儿子绝对不是这种胡闹的人! 他这是在筹谋着什么?故意把刀子送到袁绍手里? “吾儿,你到底想干什么?” 第九百三十一章 应对之策 以刘表对刘琦的了解,他知道刘琦肯定是有什么猫腻,但问题是现在的刘琦翅膀硬了,任凭刘表怎么问,竟都问不出来。 若是往前推几年,刘琦若是有什么事敢瞒着刘表,刘表一定会好好地拾掇这个不孝子。 不说揍他, 但骂一顿肯定是少不了的。 但是现如今,情况已经和当年不一样了。 儿子还是儿子,但干出的事业实在太大,大到让当老子的,都有些自惭形秽。 哪好意思动手了? 换谁养的儿子,二十多岁那年跑回家, 对他大喊一声:“爹, 我换了个工作,他们让我当皇帝,旱涝保收的那种。” 换成哪个爹,都得对这个儿子另眼相待。 稀罕还稀罕不过来呢,哪舍得揍。 眼见从刘琦的嘴里也问不出什么,刘表最终放弃了。 他伸手拍了拍刘琦的肩膀,道:“罢了,罢了,儿子大了,也做了好大事业,为父老了,有些事也不便问的太多,你自己的路自己走吧……为父对你放心,毕竟这些年,你的每一件事,都是办的明明白白的。” 刘表的信任,让刘琦感到信心倍增。 …… 雒阳方面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邺城。 最近几个月, 雒阳方面一直不消停, 河北这面也是风起云涌,时局变换。 由于袁绍回师后的清算和镇压,河北方面这几個月也算是战火不断,各地的望族暗中串联,想要颠覆袁绍的统治,但袁绍的手中毕竟有一定数量的兵将,故而在经过了好一番角逐和较量后,他还是成功的安定了河北的局势。 但毫无疑问,经过与刘琦的会战,包括清理河北本地士族,袁绍在河北的政权和根基也出现了较大的隐患。 这些隐患或许在一时间不会有什么大的负面影响,可一旦时局产生了动荡,这些隐患确实会出现。 但即使如此,袁绍现在也没有功夫过多的关注己方辖境内的局势了。 因为对袁绍而言,眼下最大的危机还是在雒阳方面。 …… “三请三辞!”袁绍看着桌案上关于刘琦三请三辞,面色显得有些冰冷。 他深吸口气,然后一抬手重重地落在了桌案上,道:“刘琦小贼,这是真的要继承大位了?” 袁绍的下方,矗立着他的一众心腹。 许攸急忙站出来, 道:“袁公, 刘琦若是登基,则袁公和曹孟德的反贼之名便等同于坐实了,这对于袁公在河北的霸业极为不利!必须要赶紧想办法破之。” 袁绍心烦意乱,他站起身,在原地来回跺着步子,喝道:“破?怎么破?难道袁某还能跑到雒阳逼他不登基称不帝?” “刘琦登基,则天下大势在他,所谓名正言顺,袁公虽然虎踞河北,但若名不正言不顺,时间一久,则其势甚危。” 袁绍苦恼地道:“那你说怎么办?” 一旁,有审配站了出来,冷声道:“事到如今,只有另立一帝,与刘琦划江而治,如此在名义上方能也之相抗。” “是啊,刘琦若是登基,毫无疑问,第一件事,就是要派兵讨伐我河北,若无大义,末吏怕河北拦他不住。” 袁绍有些犹豫地道:“可问题是,刘琦小儿乃是朝中那一众扶政老废物们的公选,袁某在河北另立一新帝,恐名义上不足以服众也。” 审配道:“这一点,主公无需担心,听闻那刘伯瑜此番乃是以山阳刘氏子弟的名义承继大统,并未过继给孝灵,以某之见,刘伯瑜此举倒虽孝,但却也给了我们一个理由,来驳斥他帝位的正统。” 一旁的许攸明白了,他深深地望了审配一眼。 “正南的意思是,我们扶持一个宗室子弟,然后将其过继到孝灵皇帝膝下,如此便可以用孝灵之后的名义,声讨刘琦,言其帝位不正,是否?” 审配捋了捋须子,道:“正是如此。” 许攸道:“但要是做成此事,单靠我河北之力,只怕不是那么容易的吧?” 审配道:“自然是要找盟友的,中原曹操现在的情况与我们差不多,其境内也是叛乱频生,甚至远胜于我们,若是能够立新帝,同时替曹操扫清罪名,指责当初曹操乃是奉先帝之命去的雒阳,而先帝之死也与曹操无干,乃是刘琦为了谋夺帝位,以救驾之名让吕布暗中杀害先帝,这是曹操最大的救命稻草!如此他才有望翻身。” 许攸犹豫地道:“这种脏水,能泼到刘琦身上么?” 审配嗤笑道:“他若是不登基,或许这脏水泼不到他身上,如今他登了帝位,这盆脏水泼出去,有人信没人信,反正是说不清楚的了……这个天下,谁能独善其身?” 许攸恍然地点了点头,然后拍了拍手,赞道:“高明,实在是高明!” “问题是,这个新君的人选,当选何人?”袁绍皱眉道。 审配谏言道:“末吏举荐东海王刘袛,此人无论是身份还是宗族血统,都比刘伯瑜要高的多,可谓是最合适的人选。” 袁绍摸着须子,皱眉考虑了一会,道:“问题是,此人好像与孝灵乃是同辈吧?让他过嗣给自家兄弟当儿?” 审配嗤笑道:“管他儿不儿的,都是他们刘氏宗亲家族自己的混事,袁公要的,是名正言顺。” 逄纪又煽风点火:“当年刘宠那许大年纪,刘伯瑜都给他弄成了储君,让东海王过嗣,也并无不可。” 袁绍寻思了一会,摇头道:“不好,如此恐惹天下非议,还是让他过嗣到孝桓之下,免得遭世人非议。” 审配闻言皱眉:“主公,以叔叔之尊去继承侄儿的皇位,是不是有点……” 袁绍无所谓的一摆手:“那有什么,元图也说了,当年刘宠都是先帝的皇爷爷辈了,不也一样能当储君吗?那都是以爷继孙儿了。” 审配笑了笑,道:“倒也是。” “子远!” “在!” “命你为使者,前往濮阳去见曹孟德,跟他详述此事,他若是愿意,我与他同立新帝组建新朝,与刘琦相抗,他若是不愿意,那就让他自生自灭去吧。” 许攸,袁绍,曹操昔日便在雒阳相识,交情匪浅,此番让他作为使者去说曹操,也算是用人得当。 “主公放心,攸一定办成此事。” 袁绍转头望向东方,恶狠狠地道:“刘伯瑜,我与汝势不两立,咱们且再来一搏!” 第九百三十二章 后宫主事 今夜的刘氏府邸中,刘琦居所的动静可谓是格外的大。 好久没见他的几位夫人了,小别胜新婚,刘琦自然要多卖点力气。 但夫人有好几个,一日一日的轮,刘琦掐指一算,怕时间不够用。 万一过几天他开始准备登基的事情, 还真就是没时间招呼她们了。 实在不行,晚上让她们组队来吧,这样比较节省时间,也能很快的一解相思之苦。 对于组队这事,蔡琰肯定是不会参与的,杜嫣和吴氏脸皮薄也够呛, 蔡觅么……嗯, 刘家大妇, 总得有点大妇的尊严,这种集体性的夜生活,就让给当妾的去做吧。 所以,能够组队的人选,就变成了任姝和邹氏,这一大一小的两个。 这俩怎么说呢……都能放得开。 “不行了,不行了~~累了累了,歇会,歇一会……一会没力气干正事了。” 房间之内,刘琦左手和右手分别抱着任姝和邹玉,在原地来回的转圈圈。 这要是换成原先的刘琦,是绝对做不到的。 但是现在,他常年行走于军旅,身体素质比原先强的太多,此刻抱着两个女人在原地打转,倒也是能手到擒来。 一大一小两個女人被他一转手扔在了床榻上。 然后便见刘琦呈大字型躺在了那里。 任姝笑盈盈地躺在刘琦的怀里, 道:“陛下, 何时让臣妾为陛下生个皇子呀?” 刘琦呵呵一笑:“这不是正在努力么。” 邹氏躺在刘琦另一侧的怀中, 轻轻地抚摸着刘琦的胸膛。 “真是没有想到, 我们的男人,居然当了天子。” “怎么样?没选错人吧,这是你们福气到了。” 任姝笑盈盈地一点刘琦的嘴唇:“其实也无所谓,不论是将军还是天子,对我们姐妹几个来说都一样,你都是妾身的好郎君。” 刘琦侧过身,伸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就你能说会道。” “少郎君,你有没有想过……”邹氏突然张嘴,但似乎又意识到了什么,随即把嘴闭上。 刘琦转过身,看着性感撩人的大姐姐,笑道:“有什么话,不妨直说,怎么还吞吞吐吐的?” “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刚才想说点什么事,但一下子又忘却了。”邹氏犹犹豫豫地道。 刘琦转过身,仰头看向屋上的房梁,笑容逐渐消失。 “你想说的, 是立后的事情吧?” 邹氏惊讶地看向刘琦。 她浑然没有想到, 刘琦居然说出了她的心里话。 刘琦登基了, 正妻理应为后, 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但是蔡觅相比与别人,却有一个天大的不足,就是她至今无所出。 包括张机在内,找了多少名医,如今的她也依旧是一无所处。 反倒是杜嫣和蔡琰先后产子,故而邹氏似乎对于刘琦下一步将立谁为后产生了些担忧。 但适才她想问一下,却又发现不妥,只能是又把下话咽了回去。 刘琦望着房梁,若有所思。 …… 房间之内,一辆织机正发出‘吱嘎吱嘎’的运作之声,此时夜色已经深沉,但房间内的织机却运作依旧。 蔡觅正在织机之前,一下一下的运作着。 她的表情很认真,仔细地看着织机上面的布,眼睛一眨都不眨,生怕纺的时候,会有疏漏。 就在这个时候,房门吱嘎一声被推开了。 披着罩服,穿着单衣的刘琦迈步走了进来。 蔡觅连头都没有抬,就知道是谁来了。 她的一双媚眼,依旧是紧紧地盯着织机上的布,嘴角却露出了温柔的笑容。 “她们两个,睡了?” 刘琦抻了抻懒腰,道:“是,可是折腾睡了,差点没把我累死。” “还是年轻,过些年也不能这样了,得懂的节制了。” “嗯,好。” “桌上有蜜水,我忙着,你自己喝些。” “好。” 刘琦走到桌案边,为自己斟上蜜水,慢慢饮后,随来到了织机的旁边,席地而坐。 “阿姐。” “嗯?” “雒阳城外,已经开始筑台,准备登机大殿,估计明年开春,就要祭拜天地了,准备登基的事宜了。” 蔡觅温柔地笑着:“这是好事,我家的少郎君长大了,要当皇帝了。” “阿姐。” “嗯?” “伱说我让父亲当太上皇帝,好不好?会不会惹人非议?” “好啊,高祖当年登基,上面一样有个太上皇帝,大汉以孝治国,你这样才算是给天下做了个好表率。” “阿姐。” “嗯?” “其实……其实我一直很想你们。” 蔡觅停下了手中的织机,站起身掸了掸身上的尘土,然后迈步走到旁边的一个木箱边。 蔡觅从里面拿出了一件新的罩服,是毛皮的。 她走到刘琦的身边,笑着对他道:“站起来,试试合不合身?” 刘琦站起了身,蔡觅为他披在身上,一边为他系领子。 “妾身不知道少郎君当了皇帝之后,还要不要自己率兵往来征伐,若是还要带兵,那今后可能就会是要往北方去了,那地方不比南方,冬天寒冷,妾身给少郎君缝制的皮毛罩服用以保暖,若要北上,切记好好照顾自己。” “谢谢阿姐。” 蔡觅伸手摸了摸刘琦的鬓角,替他整理了下发丝。 “妾身的少郎君长大了,如今更是要当皇帝了,可不论你在哪,你是谁……” 说到这,蔡觅笑着用手指刮了一下刘琦的鼻子:“你都是当初那个勾搭我,坏死人的小郎君。” 说罢,蔡觅又坐了下来,继续运作织机。 “吱嘎,吱嘎~” “吱嘎,吱嘎~” 织机发出轻轻地声响,不知为何,此刻织机的声响,一下一下的竟仿佛能够触碰到刘琦内心中那个柔软的心弦。 “阿姐,这么晚了,你这是在织什么?” “给兴儿和颖儿做几件衣服,孩子们长得快,衣服都小了,一年就要换好几次,昭姬和灵伊都是当母亲的,天天看着孩子还不够累,交给> 说到这,却见蔡觅抬起头,笑道:“天色不早了,你赶紧回去睡吧。” 刘琦轻轻地点了点头,然后转身走到了门口。 他突然站住脚步,背对着蔡觅,言道:“阿姐,还有件事。” “嗯?” “我若登基,大汉必将立后……然,你我结亲这些年了,你却一直都无忧所出,唉……有些事,我很为难…… 蔡觅持梭的手在不经意间似乎抖了一下。 而她的俏脸在一瞬间也变的有些灰暗。 但很快,那灰暗的神色就随之不见。 她继续摆弄着织机,笑道:“该怎么做,就怎做吧,少郎君要以大汉的天下为主,登基之后,后继子嗣更是重中之重……昭姬妹妹出身名家,又有个儿子,她一定可以母仪天下,做好这一国之母。” 刘琦没有接着蔡觅的话茬说,他沉默良久,方才扭过头,笑道:“谢谢阿姐……不过,我想说的,不是这个。” “我想告诉你的是,不论我有多为难,你终归是我的原配发妻,糟糠之妻不可弃,这跟有无所出没什么关系。” “大汉的皇后之位,只有你能坐,再无旁人。” “今后这三宫六院,还有那些后妃皇子公主,就全赖阿姐帮我好好的调训教导了。” 说罢,刘琦微微一笑,又补充道:“早点睡。” 说罢,便见刘琦转身走出了蔡觅的房间。 刘琦走出了蔡觅的房间之后,房屋中的那‘吱嘎吱嘎’的声音停住了。 织机不再响动,梭子不再摇摆。 蔡觅呆愣楞地望着眼前的织布,视线逐渐模糊。 滴答,滴答。 一颗颗如珍珠般的泪珠落在了织机上。 而伴随着垂落眼泪的,是蔡觅欣慰和幸福的笑容。 第九百三十三章 陛下万寿无疆 兖州,濮阳。 许攸和曹操多年不见,此番他作为使者来见曹操,两人久别重逢,自当豪饮一番。 两个人一边畅谈年轻的时候在雒阳做的那些荒唐事,一边感慨如今的世事无常,人生苦短。 一晃, 他们已经是人到中年,虽也算是事业有成,却也是都站在了风口浪尖。 从古至今,中年男人,最喜欢的就是跟朋友回忆过去,饶是曹操和许攸这样阶层的人也不例外。 回忆完了之后,许攸遂对曹操道:“孟德,袁公提出的意见,你是否需要考虑考虑?” 曹操长叹口气,道:“事到如今,曹某又有什么选择呢?除了与本初一块辅佐新君,与刘伯瑜相抗,曹某已别无生路。” 许攸笑道:“如此最好,如此最好,这样一来,许某回了邺城,就能向袁公交差了。” 曹操伸手拍了拍许攸的手,道:“子远啊,你先别着急回河北,不如随我一同前往东海,去寻东海王,如何?” “寻东海王?”许攸闻言一愣。 曹操点了点头,道:“既然要扶持他当皇帝, 毫无疑问,东海王登基之后, 这第一扶国功臣, 自然是本初无疑。” 说到这,却见曹操用手指先是指了指许攸,然后又点了点自己:“那你我呢?” 许攸闻言一下子愣住了。 半晌之后,却听许攸试探性地问道:“孟德的意思是?” 曹操哈哈一笑,低声道:“我的意思,你还不知道?朝廷新立,大敕功勋之臣,这从龙功臣难道你不想当?别的不说,以子远你的才华,位列九卿应是绰绰有余吧。” 许攸长叹口气:“河北英杰众多,我又是一个外来人,哪里会抢到什么好位置?” 曹操言道:“正因如此,咱们才得早做筹谋才是……在东海王见到本初之前,咱们先去迎他,跟新天子混个脸熟,表个忠心,今后在朝中也好有你我的立足之地啊。” 许攸这个人不但智计广远,同时也是個有野心的人。 而且他性格中的弱点, 曹操非常清楚, 贪钱贪权, 异常的贪! 许攸的眼珠子来回打转,最后冲着曹操一拱手,道:“那我就先不着急回去,陪孟德往徐州走一遭。” “如此最好。” 两人又痛饮了好一会,许攸酒醉后才被曹操派人送回去休息了。 许攸走后不久,曹操派人将郭嘉和戏忠二人找了来。 两人听完曹操的叙述之后,戏忠不由奇道:“主公让许攸随同一起去东海迎接新帝,其意为何?” 曹操捋着须子,满面笑容。 随后他看向郭嘉,道:“奉孝可知某之深意?” 郭嘉长长作揖,对曹操道:“依郭某猜度,新天子登基之后,我等与袁绍两家合为一处,共同扶保新帝,然袁绍军实力远胜我军,新帝登基拟定官职,敕封诸贤,必然要侧重于袁绍,这一点上我方诸人定然吃亏,为此当以许攸为突破口,今后尽量拉拢一些袁绍麾下非河北本地士族的官员,在关键时刻可以用为援……毕竟,这朝堂之上争权的残酷,相比于两军阵前,也是不遑多让。” 曹操满意地点了点头,道:“奉孝知我也。” 郭嘉又拱手,道:“另外,依郭某之意,主公应向袁绍谏言,请他派人往江东,与孙坚修好,请孙坚能够支持新帝,孙坚如今虽然已经遭到了刘琦的打击,然若是我们的新朝能够得到他的支持,则于天下战略而言,可以对刘琦形成包围之势。” 戏忠在旁言道:“只是如今刘琦已经捉拿了孙策和周瑜为人质,孙坚又与公孙瓒纠缠不休,只怕碍于其子,孙坚也未必能够轻易会与我们站在一边吧?” 郭嘉微笑道:“孙坚乃是枭雄之辈,心狠手辣,若是逼的急了,猛虎亦会食子,这些倒不是什么大问题,就看我们如何运筹了?况且就算是孙坚不肯明面上站到我们这一边,只要他不站在刘琦的那一边,对我们而言便是足够,这南北战略便足矣形成。” 曹操捋着须子,细思良久之后,道:“这事,还得让袁本初去做,我只需将意见禀报给他即刻,袁本初乃是心高气傲之辈,我若越俎代庖,必遭他愤恨,呵呵,他那个人,最好面子,只要你表面上服他,对他来说,什么事都可以容忍的。” …… 就这样,各方势力针对建立新朝都开始了行动。 公元197年正月,刘琦在雒阳三请三辞之后,终于因‘违背’不了众臣的意愿,无奈之下只得答应继承天子大位。 在这期间,关于登基所用的高台已经修筑完毕,由太史令率部,推演吉日吉时,行登基之礼。 三月初十,雒阳已进春深,祭拜天地的当日,天空晴朗无云,阳光挥洒大地,清风吹动,将整个登基高台上下竖立的旗帜,吹的猎猎作响。 刘琦换上了大汉天子装束,从德阳殿出发,携带着所有雒阳的文武群臣,沿着雒阳的中心街道乘车,背北向南,先行去往雒阳郊外的宗庙祭拜高祖皇帝,光武皇帝,先帝刘协的英灵。 刘琦继位的消息,早就传遍了雒阳城,出行祭拜这天,荆州军方面总共动了八万将士,将城内城外,通往太庙,以及通往祭坛这一路上,都布置了大量的兵力。 事关新天子登基,毫无疑问会有许多百姓出来围观,这中间一定不能出任何差错,因为登基的仪式一旦出现负面情况,传遍天下,那对于新朝建立的根基势必会产生巨大的影响。 仪式很复杂,但对于刘琦本人来说并没有什么难度。 因为所有的流程他事先自然是清楚的,而且他全程不要说什么话,只需要按照规律礼仪,和他身后随行的荀攸,刘晔的提醒,照做就是了。 今日的刘琦,在某种程度上而言就是一个提线木偶。 在去往太庙祭奠先祖的路上,雒阳街道两旁的百姓可以说是人山人海,但由于这里早就布置了大量的兵力,所以他们只是在士兵的后面踮脚观看,却不能离近分毫。 而人群之中,也到处都是卫士署的探子,在时时刻刻的监视着这些围观的百姓。 当刘琦的车撵走过的途中,人群中,时不时就会听到有人高声呼喝: “陛下万寿无疆!” “陛下万寿无疆!” 第九百三十四章 快刀斩乱麻 这句陛下万寿无疆,自然不会是普通的老百姓们自发的喊出来的。 卫士署的卫士们这些天深入民间,通过各种各样的方式,纠结人众,在刘琦登基的那一天,不断的让百姓在人群中自发的呼喊出这句话。 从后世穿越回来的刘琦,深深的明白一个道理, 气势和声势是一定要造的。 不论是不是人为的,都要造,造的多了,假的也会变成真的。 汉朝的百姓有一个特点,那就是人云亦云,什么事都喜欢随大流。 这也不是汉朝百姓的特点, 而是大部分人类的特点。 听着身边一群人兴奋地高呼‘陛下万寿无疆’,旁边很多百姓也就不自觉的跟着喊了起来。 刘琦本身在他们的心目中就是一个英雄,他击败了董卓, 又替司隶的百姓挡住了袁绍南下的铁蹄,司隶的百姓大部分人都非常尊敬他,就算是不尊敬他的人,也绝不会反感他。 因此,替刘琦摇旗呐喊就成了顺利成章的事情。 当然,刘琦的车撵行驶到哪里,按照那些军兵们的喝斥,周围的百姓们还是要跪倒在地迎接的。 跪在地上,也阻挡不了那山呼海啸的呼喊声。 听着那些呼喊声,坐在车撵上的刘琦感觉神清气爽,下意识的露出微笑,想要举手冲着周遭的百姓们挥手示意。 “陛下不可妄动,当行之端庄!”荀攸在后面沉声提醒他。 刘琦的笑容在瞬息间就有些凝固了。 他只能是又板起面孔,目光瞅向前方,目不斜视, 做出一副威武的帝王之相。 随后,一众人等去太庙祭奠先祖, 这些流程全都有人指引刘琦照做, 一步一步的,小心翼翼,尽量不要露出一丁点的错误。 祭奠先祖完毕,一众人又赶往东郊区,祭拜天地,让刘琦承继帝王之位。 高台之上,所有的公卿臣子猛将都停留在下方,望着刘琦自己一步一步的走上高台。 刘琦登上高台之后,自有人宣读继位书,个中内容无外乎称赞刘琦德行,万民归心,天命所归云云。 随后,刘琦正式从符宝郎手中接过玉玺,转身面对台下千万人。 然后,便见他高高的举起了手中的玉玺。 “万岁!” “万岁! “万岁!” 无数的士兵高举兵械,整齐的大声呼喝着。 随后,刘琦又在一行人的拥簇下,带领着一众文武以及数万雄师, 向雒阳转换, 从原路返回,直奔德阳殿而去。 来到德阳殿,一众文武列于大殿之中,高阶之下,齐齐拜倒,口称陛下。 刘琦下诏,改元建兴,并重新安排文武众臣职位。 首先,自然是要尊刘表为太上皇帝,敕封蔡氏女觅为皇后,总领后宫诸事。 刘虞为太傅,为诸臣之首,刘琦当以师礼待之。 荀攸为司徒。 张允取代杨彪为大司马。 刘晔为御史大夫。 九卿之首的太常之位,由蒯越任之。 光禄勋为刘修,替刘琦掌管帝之侍从。 徐庶为卫尉,掌刘琦警卫,同时兼管卫士署。 赵岐依旧为太仆。 廷尉署更名大理,大理寺卿为满宠,掌国之刑狱。 大鸿胪为蔡勳。 宗正之位由刘琮担任。 大司马张义和少府田芬,职位不动。 将作大匠为刘阖。 执金吾为贾诩,总领京师治安。 大将军,骠骑将军,卫将军皆撤,只留袁术车骑将军之号,其子袁耀为礼官大夫。 典韦,许褚皆封列侯,宿卫京师,辅佐贾诩和徐庶。 吕布,黄忠,赵云,张辽,甘宁,魏延,张任,李典皆敕封将军号,他们其中又些人会被翌日责令就守外郡…… 其余一些七七八八的敕封皆有,但大抵如此。 而杨彪的全国最高军事掌管的位置被张允替代,却并无任何实质的官职敕封,只是给了他一个列侯之位,直接让他回家赋闲了。 接下来,就是开仓济民,大赦天下。 自打刘协去世之后,雒阳皇宫就一直没有开宴,但今日乃是新帝登基,乃普天同庆之事,时隔半载,整個雒阳城当也要普天同庆一次。 所有的朝臣和武将们集中在雒阳宫殿中,交杯换盏,好不热闹。 雒阳城内,百姓往来奔走,欢呼雀跃,互换酒食,庆祝刘琦登基。 在广大人民的眼中,刘琦是一个有实力的新天子,他和其他那些当皇帝的人不一样,通过刘琦的所作所为,天下的百姓们能够看得出来,这位新皇帝,是可以还他们一个太平盛世和安定生活的人。 这一晚的宫廷宴席,刘琦喝醉了。 他在宦官们的搀扶下,返回了后宫。 今夜酒醉,他没有去往任何一个妃嫔的房间,而是返回了自己的居所。 他打着酒嗝,用一只手,甩动他的十二旒冕,那十二旒彼此相互交击,发出噼里啪啦的撞击声响。 当刘琦走进自己的卧室后,却见一个人正在他的寝宫之内。 刘琦不满地道:“何人如此大胆,竟敢逗留在朕的寝宫!” “我是你乃公!”刘表不满地大喝一声。 刘琦揉了揉眼睛,看清了刘表之后,笑了。 “我当是谁呢?原来真是朕的乃公……爹,坐!” 刘表看着刘琦手上被旋转的‘噼里啪啦’的旒冕,脸颊上的肌肉有些抽抽。 “这东西……是这么玩的么?” 刘琦哈哈一笑,然后将旒冕冲着天空扔了出去,然后又用一根手指正好接住,继续旋转,跟后世的转手绢似的。 刘表终于忍耐不住,直接上前给了他一脚。 刘琦捂着屁股,哭笑不得的看着他:“父亲,我哪招你了?” “你瞅你这股子得意的劲!刚刚当上天子,就得意忘形?岂不惹人话柄!” 刘琦走到卓岸边,自己斟了一盏茶,咕嘟咕嘟的一饮而尽。 “父亲,我这是自己回寝宫之后,才这样的,我适才在外面当着他们的面时,可正经了,没人看到我这个样子。” 刘表摇了摇头,长叹口气:“为父不是说你这事!” “你知道不知道,袁绍和曹操打算在邺城,另立新帝,与你对分天下!” “父亲的消息还真灵通,这么快就知道了袁曹的举动。” “那你为何一登基,就直接将三公九卿大半全部更换,杨彪等人皆被你换了下去,你可知道,你这是惹祸之举!会酿成大祸的。” “朕自然知道……” “你跟我说什么?” “我说……孩儿知道。” “伱知道你为何还这么做?” 刘琦深吸口气,看向刘表:“父亲可知何为快刀斩乱麻?” 第九百三十五章 朕的主张 刘表知道什么是刀,什么是麻,但就是不知道什么是快刀斩乱麻。 他的表情有些不愉:“你有什么想法直接跟为父说就是了,何必拐弯抹角的说些我听不懂的话……跟为父显摆你的学识吗?” “嘿嘿,朕既是天子,那今后说话,自然就要有为君者的风范, 朕每一句话说出来,若是随随便便都让人听明白了?又如何能显出朕的高明?” 刘表不再多做赘言,伸手就去拽刘琦的耳朵,然后便是一顿拳脚招呼。 在益州当了几年的支教,老爷子的脾气变的有些不太好,可能是因为体罚学生体罚出了瘾,举手投足之间竟多了几分戾气, 一言不合就动手招呼。 …… 少时,刘表满意地长舒口气,坐下自顾自地倒了一盏茶水,仰头一饮而尽。 “舒坦!” 刘琦的耳朵发红,脸和脖子的地方也有些红肿。 他自己给自己倒了一盏茶,不过在喝进去之前,则是用手沾染了一些涂抹在了自己的脸颊上。 “所谓的快刀斩乱麻,就是在混乱之际,各种事情都如麻线团布一样,用手根本难以理出头绪,直接用快刀斩断,破而后立,一刀定乾坤。” 刘表挑了挑眉,道:“你的意思,你现在的处境就犹如一团乱麻?” 刘琦很是认真地看着刘表:“孩儿现在的处境若不是一团乱麻,父亲又怎么会半夜守在这里等着我,急着询问?” 刘表给自己倒了一盏茶, 一边喝一边点头, 但随后他似乎又反应过来一些什么事。 “你知道为父急着你, 怎还在此敷衍?” 说罢,又是几下爱的抚摸。 刘琦笑呵呵地直起了身子,道:“孩儿初掌大权,这规矩是一定要立下的,攘外必先安内,很多事情一但定下了基调,那日后再改,只怕就是非常不容易的了,特别是袁绍和曹操已经拥立新帝,他们虎视眈眈的坐镇于东北之地,孩儿需要用最快的速度,来把朝中最为根本的两件大事解决。” “哪两件大事?” “用人制度,还有税收政策……全部沿用荆州的制度。” 刘表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是不是太仓促了?荆州的税收政治动的是豪右根本,但这用人制度,恐不为会士林中人所容……” “钱和用人,这是朝廷立足天下的首要根基!钱袋子守住了,官吏制度,全都由朝廷中枢通过考试任用,再加上军队和粮食!只要这四大根本在朝廷手里握着,底下怎么闹,怎么反, 要收拾他们都是手到擒来!但这规矩一定要现在就立下,若是等到以后,再想更改,就难了……” “只怕很多人……特别是北地儒林人士,都不会同意。” “所以,我得先杀几个立威呀。”刘琦果断地开口。 “杀?” “不错!不然不足矣立威,首先就得从杨彪这些人身上下手,” 刘表闻言不由沉默了。 “老夫不赞成你这么做,凡事当以和为贵,抽丝剥茧徐徐渐进,方为王者之道。” “父亲这话,用在清平盛世倒是可以,但是现在时不我待,袁绍曹操已经拥立新君,势如虎狼,我若是不作速威慑朝廷,然后发兵东进,待他们回复了元气,再来谋我,或是成鼎足之势,日后这天下年年打,日日打,时间长了国家的元气就会彻底消耗殆尽……在这种状态下,每一步必须都要疾走,迁延不得啊。” 刘表或许是理解不到刘琦的那个点上,但刘琦很清楚有些事情一旦迁延日久,变成鼎足之势会给这个王朝造成多么巨大的灾难。 魏蜀吴三足鼎立,持续了接近半个多世纪的彼此征伐,南征北战造成的巨大人口损失和经济衰退,是这个国家无论如何都难以承受的。 刘表和刘琦交谈了许久,终究还是无法说服刘琦。 最终,却见刘表长长地叹了口气,支撑着桌案,起身道:“罢了,一切事宜,都由你自定去吧……其实想想也是,这些年来,你考虑的事情并没有什么错。” “放手去做你想做的事吧,为父还是安安心心地当这個太上皇帝,享享清福。” 刘琦站起身,道:“多谢父亲的体量。” “体量归体量,但可没代表为父我认可你的想法……要想改变为父的想法,你还需证明给我看。” 刘琦微笑道:“父亲放心,孩儿一定尽力!” “早点休息,为父先走了。” 说罢,刘表转身走出了刘琦的寝宫。 在那么一瞬间,刘琦突然发现,刘表的背影似乎比他记忆中的更显佝偻,原先高大挺拔的身子,经过岁月的侵袭,如今也已经逐渐变的萎缩了起来。 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八及党人,如今已经彻彻底底的成为一个老人了。 不知为何,刘琦心中突然间有些发堵。 在这个时代,母亲已经不在了,在长辈之中,他只剩下刘表这么一个。 刘琦捂着脑袋,走到自己的龙榻旁边,呈大字型躺在了床榻上。 不知为何,骤然之间,他觉得这个偌大的宫室有一种空空荡荡的感觉,一种强烈的孤独感袭向了刘琦的心头。 这种孤寂之感,他过去从来都没有感受过。 难道是因为自己当了皇帝只有,心态变了吗? 刘琦咧嘴苦笑一笑,也未曾脱去衣履,就这么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 次日醒来,刘琦在一众宦官的服侍下梳洗完毕,刚刚走出寝宫,便有许褚匆忙来见。 “陛下,太祝令刘备在宫殿外,请求面见陛下。” 刘琦站在高台上,掐着腰,脸上露出了笑容。 “反应好快,这第二天就来了……告诉他,朕白日事多,没有时间,不见!” “唯!” 许褚毫不犹豫的转过身,匆匆忙忙的冲着甬道的方向赶去。 刘备此时,带着他的两个弟弟关羽和张飞,站在甬道出口处,正等待着刘琦的回音。 但毕竟皇宫太大了,刘备三兄弟早上来的,足足大半个时辰,才见到许褚从甬道的另一头赶了过来。 许褚先是向刘备拱了拱手,然后便将刘琦的话原封不动的说了一遍。 关羽和张飞的脸色当时就变了,变的很难看。 这新皇帝什么意思? 连人都不见,就撵我们走? 然三兄弟中,唯有刘备若有所思。 第九百三十六章 苦肉计 刘备若有所思,他向着许褚拱手道别,随后便带着关羽和张飞离去了。 张飞在甬道之前,就已经露出不满之情,想出言说点什么,但却被关羽拦住了。 待兄弟三人上了辎车之后,张飞方才出口抱怨:“这刘伯瑜未免也太不晓事了!” 刘备突然转头看向他, 双眸中精光爆闪,声音异常严厉:“三弟,不可无礼!岂可直呼陛下名讳!” 张飞被刘备的表情吓了一跳,他嘀咕着道:“原先不也是这么叫的么?” “原先是原先,现在是现在!”刘备的语气中有着说不出的坚决,望着张飞的眼神也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张飞虽然号称万人敌,谁也不惧, 却独独对刘备这个大兄异常尊敬。 他嘀咕了一声, 也不知是骂了一句什么随后就不吭声了。 关羽则道:“兄长, 你也莫怪三弟出言无状,只是陛下敕封诸臣,换了一批人,又扶持上了一批人,那些荆州宿将,有能力的没能力的,不是当了将军就是成了都校,兄长昔日也曾协助陛下办成过不少事情,如今却只是坐了一个六百石的太祝令……掌那祭祀迎送送诸神之职,这算是怎么回事?” 刘备闻言笑道:“罢了,六百石秩俸也不少了。” 关羽气道:“问题是,兄长乃是行伍出身,边郡英杰,不但身经百战,且善于用兵, 如今却让您管什么祭祀之事, 岂非大材小用?” 刘备却很是自然地摇了摇头,道:“都是为国尽忠, 哪里有那么多的说道?容我三思。” 其实刘备一开始也是很苦恼很气恼的,所以这才领着两个弟弟专程来见刘琦一面,希望刘琦能够改变初衷。 不曾想连面都没见到,就被新皇帝给撵回去了。 但不知为何,关羽觉得刘备适才在甬道中,被许褚劝走之后,刘备的情绪似乎没有一开始来皇宫时那么的激动了,看他的表情似乎也平静了不少。 但关羽不太理解……刘琦连面都没见他,只是让许褚给他传了个话,刘备如何就这般顺从了? 实在是想不明白。 …… 当天晚上,深夜。 刘备从自己的府邸中悄悄出来,招呼手下人套车,将自己带到北宫附近,然后便让辎车先行回府,他自己则是从甬道暗中前往皇宫的方向。 很快,刘备看到即将进入皇宫的甬道处,许褚和几名荆武卒,正点着火把矗立在那里, 似在等什么人。 看见刘备从不远处快步行来, 许褚便冲着他摆了摆手。 “许尉。”刘备来到许褚面前拱手施礼。 许褚拱手道:“奉陛下之命, 特在此等候太祝令!” “有劳,有劳,还请许尉带路。” 随后,刘备便随许褚穿过甬道,向着皇宫方向行大步而去。 少时,刘备来到了刘琦所在的宫室外,许褚随即转过身,然后招呼过一众荆武卒将宫殿团团围住。 “太祝令请进,陛下就在里面。” “您不随我进去?”刘备疑惑地问道。 许褚摇了摇头:“陛下有令,今夜只见太祝令一人。” 随后,便扭头看向远处的黑夜,认真执勤不再说话了。 刘备迈步走进了殿内。 殿内的灯火并不算多,只是点亮了几盏,刘琦正在灯下批阅尚书台呈递上来的奏章,他刚刚当皇帝,对于很多事情还不是很熟悉,因此批阅的很慢。 显然,他对如何当一个好皇帝还是需要一個慢慢熟悉的过程的。 “臣叩见陛下!” 刘琦抬起头,看到了跪倒在地的刘备,微笑着冲他摆了摆手:“皇叔请起。” 这一声‘皇叔’委实是给刘备惊的够呛。 他匆忙起身道:“陛下……您这……臣万万不敢当啊!” 刘琦笑道:“你我乃是同宗,你的辈分又比我高上一辈,我叫你一声皇叔,有何不可?” “这、这!” “皇叔,请起。” 刘备深吸口气,再次拜道:“谢陛下!” 随后,便见刘备站起了身。 刘琦放下手中的简牍和笔,站起身走到了刘备的身边,道:“皇叔,你心里是不是在怨恨朕?” 刘备闻言大惊:“不,不!没有,臣岂敢!” “哎,你我叔侄之间,说话就不必这般避讳了,朕登基之后,遍封群臣,唯独皇叔只是被敕封为太祝令,想来心中大有不甘吧?” 刘备忙作揖道:“臣能为国尽忠,心愿已足,岂敢再有其他奢望?” “真的没有?” “真的没有!” 刘琦长叹口气,道:“唉,如此,那就算了,本想跟皇叔就此事商议一下,既皇叔心愿以足……那不谈也罢,皇叔请回吧。” 说罢,刘琦转身走回到自己的案几前,坐下继续批复奏章。 刘备犹豫了一下,随即上前两步,对刘琦恭敬地言道:“陛下对臣的委任,虽是量才而用,但是如今北方未定,中原未平,扬州不宁,天下依旧处于动荡之中,备身为宗室,承蒙陛下恩典,称为皇叔,就更当为陛下,为天下尽一份绵薄之力,岂能安享太平,不为陛下分忧?” 刘琦闻言哈哈大笑:“用错人了,就说用错人,绕那么大个弯,没必要!” 刘备急忙道:“臣岂敢……万万不敢!” “皇叔,不必如此,其实朕知道,朕对你的任命,确实是委屈你了。” 刘备一听这话,脸有些红了。 “皇叔,其实朕特意委屈你当太祝令,也是有原因的,有意为之。” 刘备听到这,精神顿时一阵。 “朕今日白天,着许褚让你回去,皇叔为何却又深夜来此?” 刘备拱手道:“因为陛下让许尉告诉臣,陛下白日公务繁忙,不能见臣……那依臣度之,陛下的言下深意,就是让臣深夜来见。” 刘琦微笑道:“皇叔果然是聪慧之人,如此朕就放心了。” “陛下到底想要何为?” “袁绍和曹操,在邺城拥立东海王称帝,想要与朕分庭抗礼,此事断不能容,但朕刚刚登基,朝中之事尚未解决,若是冒然出征,恐出祸患,所以朕一定要用最短的时间,安定内部,然后才能对外讨贼!” “皇叔,朕之所以特意薄待于你,就是想用你,演一出苦肉计,伱愿意配合朕么?事成之后,朕愿以皇叔为大都护,先伐孙坚,再破袁曹,克成一统,中兴汉室!” 第九百三十七章 大动作 刘备的政治素养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他很快就清楚了刘琦的意图。 现在对于刘琦而言,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要落实科举制度,同时还要取消人头税,归入土地中来收。 这套方案,在荆州以及益州已经彻底施行,期间也经历了辖境内的诸多叛乱, 但都被刘琦一一扫平了。 不得不说,镇西稻的普及给了刘琦强大的底气。 在这个时代,一个政治集团若是能够拥有足够的粮草,就等于掌握了经济霸权!毕竟现在还是农业社会,粮草在一定程度而言比货币发行权还要牛逼。 再加上借用战争发展起来的强大军队,南方的半壁江山所有因为政治改革的反叛,在这些年都被刘琦陆续的平定了。 荆州和益州的半壁江山, 如今已经成为了刘琦的后盾,现在将整个大汉朝的政治体制改过来,就算是他治下的豪强和士族会闹意见,他也有足够的能力平定。 但重要的是,一定要迅速让他们露头,其中快速收拾朝堂中的反对势力最为重要。 因此,刘琦没有重用刘备,而且在白日间刘备来见他的时候,派许褚将他赶了回去。 刘琦所要给雒阳朝廷中人释放的信号,就是刘备此番也没有受到他的重用,而且已经被刘琦冷落。 这样一来,刘备就有机会接近入那些暗中想要对刘琦不利的群体之中。 按道理来说,这些有风险的群体,一时半刻也不会轻易跳反,但刘琦现在用最快的手段去碰触他们家族的核心利益,回头只要再稍稍的给他们刻意的‘放置一些机会’,相信这些人一定会沉不住气的。 到时候就一举收网。 刘备听了刘琦的详述之后,大概明白了刘琦的意图。 不过他依旧有些不解…… “如此大任, 陛下为何独独选中臣?” “来人啊, 上酒!”刘琦对着宫殿万大声喊道。 少时, 便有荆武卒将酒菜端了上来。 “皇叔,你可看到了,朕入京在宫中的内侍,不用宦官,只用荆武卒,你可知为何?” 刘备摇了摇头,露出不解之色。 “这宫中的宦官,大多乃是先帝所遗留,我信不过。” 刘备这才恍然而悟。 不错,这些人原先都是先帝刘协那一代的人,其中有多少人被朝臣们腐蚀了,会不会给那些朝臣们通风报信,这谁也说不好。 “在这个大殿内外,目下的每一个人,才都是我信得过的,也包括皇叔你。” 刘琦的话让刘备心中不由升起了几分感动之情。 “承蒙陛下如此信任,臣万分感激。” 刘琦笑道:“你我乃是同宗, 我不信任皇叔, 又能信任谁呢?可眼下之局,若要施展苦肉计, 着一人能够打入他们内部,非皇叔不可……毕竟,荆州系的将领在明面上都是我的心腹,若是让他们做计,肯定会被对方识破。” 刘备抿着嘴,沉思良久方缓缓道:“备虽然曾在荆州待过一阵,但时间不长,后来又入仕朝中,就外人来看,我与陛下的关系,似乎并不牢固。” 刘琦重重地点头道:“所以,我才选了皇叔你啊。” 刘备又拱手道:“请问陛下,陛下如此信任臣,难道不怕臣被那些自诩为清流的祸害蛊惑……真的倒向他们那一边么?” 刘琦重重地摇了摇头,道:“不怕!” “陛下竟如此信任臣的人品?”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朕对皇叔,一千個一万个信任。” 刘备听了这话,心中甚是感动。 士为知己者死,得君如此,夫复何求? 当然,以刘琦的角度而言,他确实是信任刘备的。 但不是因为人品。 刘备虽然是一时之枭雄,但是他的出身并不甚高,自幼织席贩履,虽然因为同宗刘元起的扶持门路,而有机会拜九江郡大儒卢植为师,但在这个经学为上,望族为尊的时节,刘备的身份和资源都还是太过低微了,他想要往上爬,就一定要有好的机遇才可以。 而刘备虽然走到了今天的这个位置,但从他升迁的路线来看,他走的还是边郡武将军功的那一条路,在大汉朝那些所谓的‘中流砥柱’眼中,还是上不得台面的。 所以,刘琦换位思考站在刘备的角度上来看,以刘备目下的角度而言,他不论是站在士人或是望族的一面,所能获得的利益都是最小化的。 只有站在宗亲这一边,才能够让刘备平地崛起,一飞冲天。 这是他先天的自然条件所限,无可奈何。 而刘氏宗亲这边的天花板,毫无疑问就是皇帝。 所以,只有跟自己死混到底,才能使刘备的利益最大化。 这就是刘琦无条件相信刘备的原因。 两个人详谈许久之后,却见刘备站起身来,对刘琦道:“陛下放心,臣一定尽心竭力,为汉室肃清毒瘤。” “拜托皇叔了。” 君臣二人各自举起酒爵,相互对敬,随后皆一饮而尽。 …… 两日后的朝议上,刘琦在朝廷中抛出了一个重磅炸弹。 他下诏,由刘虞,刘和,荀彧,徐庶,蒯越等人牵头,以荆州原先实施的赋税方法作为基础,拓展一份全新的税赋征收法案,限期予以施行。 同时包括杨彪等士人一直上奏重立的太学,刘琦也已经答应重立。 但是,各地官员的任免,从此以后不再经过地方察举,太学生的补郎和补吏也没有了实质意义,刘琦的人才选用制度是由国家的五经博士进行统一的出题会试,通过四级会考,最后由尚书台根基标准排名择选,入榜士人的名单呈报天子与扶政大臣共同采拟录用,地方不再插手人士任免 而各郡所有的官吏任免权,也全部由中央统一收回,郡守不再有征辟之责。 法令一出,朝堂震动,诸臣皆惊! 饶是已经归附了刘琦的赵岐,伏完,吴硕,马日磾等臣子,听到此信之后,也不由纷纷站出班来,表示反对。 “陛下!税政和孝廉征辟之法,乃是自武帝时期就已经延续至今的祖制,延用数百年,岂可一朝而废?此乃动摇国本,颠覆朝纲之举啊!”马日磾高声对刘琦呼道。 “放肆!”刘琦直接出口将他怼了回去:“孝武留下的祖制,难道就不能改吗?孝武皇帝难道就没改过高祖的制度吗?若是天下所有的制度都一成不变,那还要皇帝做什么?要你们这些人才做什么?朕随便在民间找些黔首齐民,按照先辈留下的政令,一样一样的照搬不就是了,朝廷还给你们发秩俸干什么?” 就在这个时候杨彪站了出来:“陛下此言,未免有失偏颇,陛下初登大位,想要改制,这本也无可厚非,可陛下却要细思,有些政策若是改的太急,只怕会生出祸患,贻害无穷。” 第九百三十八章 藏了多年的大招 刘琦眯起眼睛,站起身,缓缓的走到高台阶前,低头望向杨彪。 台阶下的杨彪怡然不惧,也是仰头看向刘琦。 杨彪虽然被罢免了三公之位,但刘琦终究还是给他留了颜面,保留了他的爵位, 同时迁为左中郎将。 但很显然,这并没有压低他的气焰。 就这么相互对视了许久,却见刘琦露出了一丝笑容。 “杨爱卿此言,朕不太明白?什么是祸害?什么是贻害无穷?谁是祸害?又要贻害谁了?” 杨彪拱手道:“陛下难道忘了,这天下想要反对我大汉朝,想要反对陛下的人, 还有很多, 这些人无时无刻不在针对陛下,恨不能日日夜夜的去找陛下的短处,借以打击陛下的威望……如今袁绍和曹操在河北拥立伪帝,江东孙坚左右摇摆不定,天下一分为二,却还不是陛下一人可以独掌乾坤的时候。” 刘琦恍然地‘哦’了一声,道:“如此说来,朕若是施行改革,那就是会被天下所不容了?” 杨彪的面容很是淡然:“陛下乃是真命天子,焉能为全天下所不容?只是有些事情,欲速则不达,只怕是改革未定,朝堂就先不宁了。” “哎呦呦,好严重呀……那依杨爱卿的意思,朕该如何行事?” 杨彪双手持笏板,鞠躬言道:“眼下我大汉百废待兴,外有强敌, 当先内修德政,外整军备, 以抗袁绍,内外相合,稳扎稳打,方可立于不败之地。” “如何内修德政,外整军备?” 杨彪郑重地道:“自董卓以来,天下诸雄逐鹿,祸乱朝纲,朝纲不振,民不聊生,我大汉以士人为基,历朝历代,唯有习经之士,方有安邦定国之才,然而经过这么多年的战乱,各州士人流离,漂泊不定,一心报效国家的学子,报国无门,空耗才学于泉林之间, 这实在是一件让人悲哀的事。” 刘琦微笑着看杨彪:“朕实行科举,不就是为了让这些空老于林泉之士的才能不被埋没, 让他们通过朝廷的恩科,争相竞选,则其优者为朝廷录用,如此岂不甚好?” 杨彪道:“陛下此法,虽重才学,却不重德行,我汉朝以孝治天下,陛下高居朝堂之中,不知各地人才在当地的德行如何,唯有当地官员,通过考察方能知晓此人品性如何。” 刘琦微笑道:“当地的官吏,看的就一定准吗?” “地方官治政于当地,不似陛下远在京城,自然看的是准的。” “那要是当地郡守,本就是十恶不赦,无父无君之辈呢?袁绍四世三公出身,名满天下,被他一系所举荐的人才不计其数,可如今,那些人全都追随袁绍背反朝廷,另拥伪帝,那这些人当初又是怎么被筛选出来的?” 刘琦顿了顿后,轻声道:“地方郡守都瞎了是么?” 杨彪被刘琦这么一举例,顿时哑口无言,不知该如何回复。 刘琦环视在场诸人,道:“依照朕看来,天下大忠似奸,大伪似忠者,不计其数,袁绍不反之时,谁知他是反贼?董卓替朝廷戍边之时,谁知他是叛逆?张角当年祸起之前,太平教治病救疾,在民间为千万人所追捧,便是地方官吏也多有敬太平教者,谁知他会祸乱天下?刘焉汉室宗亲,备受尊崇,谁知道他也是反贼?” 说罢,刘琦冷冷地环视大殿中的一众人道:“便是你们这些人之中,谁知道哪个心中此刻不是在咒骂着朕呢?” 刘琦的目光犀利来回巡视,在场中人与刘琦目光对视上的人,很多都是下意识的将头低了下去。 “税政,科举的事情,就这么定了!”刘琦果断地下达了最后的决定。 “陛下!” 随着一声高呼,侍郎耿纪站出来,大声呼道:“陛下万万不可啊!选吏事关天下士子命运,也事关朝廷前程!当今天下,各个经学门家子弟所学的经学门类各不相同,且不说古文经或是今文学的派别之分,单是学今文经者,便有专门研习各家《易》者,更有研读《诗》者,亦有专攻读《孝经》者……且说《易》者,就分施、孟、梁诸家,《孝经》更是由韦、王诸多夫子多代编释,研于四海,分枝繁多,各州各地所学经血派别不同,各有所长,又如何能用几次考试而定优劣?这出题的博士若是倾向于一家之言,所出题目皆为此家,岂不是排斥了其余各学派诸子,实在是大大的不公平啊!” 刘琦紧紧地盯着耿纪,脸上露出了淡然地微笑。 “耿爱卿此言,颇有些道理呀。” “陛下三思。” “其实,耿爱卿所谏之事,朕也算做好了准备……朕有一个可以让各家学术齐放,百家争鸣的方法,学派多,不怕!大家还是不要扫蔽自珍,把好东西都拿出来,彼此互相借鉴,这样就不怕偏科是吧?” “这,这?” 便见刘琦开始在原地来回走动,一边走一边笑道:“其实这八年以来,朕在荆州,一直秘密命人研究两样东西,一是改进蔡侯纸的制作程序,二是研制雕版印刷……我大汉朝的造纸之术虽有,但眼下还未大面普及,不过经过近十年的研究和不断改良,如今荆州工坊针对蔡侯纸的制作,已经有了一套整体的规划和较为先进的流程,可以在各地建工坊了。” 在场众人闻言都楞了。 蔡侯纸也就罢了? 雕版印刷是怎么回事? 刘琦微笑着看向众人,笑道:“朕已经开始命人,在雒阳城中设立纸张和雕版印刷工坊,而且这两项技术,朕不会藏私,必将广布于天下,不但不由官府垄断,还会无偿的将这技术将广布民间,当然了,诸位的家族若是对造纸和印刷业有兴趣,朕会命人将这些技术先传授于诸位的本家,让诸位本家能够先赚取第一桶金,然后再在天下广为推广……朕对得起你们吧?” 杨彪的心中猛然涌起一种不妙的感觉。 看刘琦的意思,他似乎在进入荆州之后,就开始派人针对造纸和什么雕版印刷进行研究改良,但却一直没有广布天下,而是暗中藏在手中。 直到今日,他上位登基,才终于亮出了他这准备多年的东西。 到底是什么东西,让他藏掖了近十年,直到今日才拿出来? 如果真的是有利于天下的东西,他又为什么要藏这么久? 刘琦笑道:“这改革的事情,咱们且不着急论定,这造纸和雕版印刷的工坊很快就会建成,回头我会派人请诸位爱卿去参观一下,待参观完之后,适才耿侍郎所言的科举弊端,就会一举解决,而咱们的大汉朝,也会由此埋入一个全盛崭新的时代,到时候咱们举国欢呼,君臣同庆!” 第九百三十九章 出版业的诞生 满朝公卿,都是恍恍惚惚的从德阳殿中走了出来,他们一个个神思不属。 刘琦的话给了他们极大的冲击和震撼。 虽然在刘琦登基之前,这些人便大概都猜到刘琦不好对付了,但实在是没有想到……他居然这么不好对付! 态度异常坚决,什么都不怕,软硬不吃, 唯我独尊。 两百余名能够登上朝堂的臣子都能感觉的出来,刘琦对于权力的集中性和掌控力度的欲望,空前的强大。 桓灵二帝也是意识到了权力过于分散,皇权的威严受到严重挑战,因而重用外戚和宦官,与士大夫展开了一场权力的争夺战,甚至不惜引发党锢。 当可惜的是, 不论他们怎么努力,都没有办法将已经分散出去的权力收回来,或许也只是收回一时,但终归最终还是要散出去。 因为以桓,灵二帝执政时的特殊国情,他们所能够依靠的宦官和外戚,在某种程度上而言都是空架子,没有能够延绵不绝的底蕴,失败是必然的结果。 但刘琦的底蕴,是他手中的粮食以及通过无数大小的战争只忠诚于他一个人的精兵猛将……还有因为受到他庇护,而丰衣足食的南境千万黎民。 相比于北方因为战乱以及土地的兼并荒芜,而饿殍遍野的百姓来说,南方百姓眼下的生存状态,简直就如同神仙一样。 一個天上一个地下。 若是现在将刘琦换了下去,将荆州和益州的税收制度重新改回人头税,整个南境, 难保不会再出现千千万万个张角带动百万人造反。 这就是刘琦的底气, 他用硬实力准备轰击汉朝百多年来的弊政。 …… 朝臣们回到了各自的府邸中后,很多人开始彼此串联, 暗地进行沟通, 同时派人去往各家所在的本族,与族中诸人商议眼下的应对之策。 毫无疑问,刘琦的行为已经开始触动很多士人以及望族集团的根本利益了。 在他们看来,这样的皇帝必须要拿下!即使是造反也在所不惜。 想想也是,刘琦现在的举动,跟直接没收望族的资产没有区别,怎能不反? 当然,以士族的角度而言,将刘琦换下去不能算是背反。 最多就是换下个无道昏君,行伊尹霍光之事。 问题是,这个无道昏君的背景势力太强!特别是他刚刚登基,底下这些人就搞政变,是不是有些太过着急了。 但是,过了一阵,随着雒阳城中的造纸工坊和雕版印刷工坊建成,所有的朝臣在刘琦的授意下去工坊进行了一番参观之后,那些还在犹豫反不反刘琦的望族公卿, 很多人终于暗暗下定了决心! 一定要把这个新皇帝弄下去! 而且不能拖延,时不我待啊! 造纸术也就是罢了,但雕版印刷大批量造书的速度, 令所有的士人在叹为观止的同时,心中的恐慌程度也是达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 看着数以千记的书稿被装订成册,然后一捆一捆的运送往雒阳新建的仓库,今日以杨彪为首一众参观的朝臣们的心直接入坠谷底。 望着那一摞摞被运送出去的书册,杨彪轻轻地咽了一口吐沫。 他转头问领他们来参观的刘晔道:“子扬,这些印的都是?” 刘晔呵呵一笑,道:“啊,都是荆州的《汉记》以及《汉书》,陛下有令,《汉记》和《汉书》乃是灌注本朝以尚长先生及蔡妃等人心血的珍典瑰宝,当大传于世,今拓印成册,推广天下,凡持币者,皆可买回家中,传于后世珍藏。” “卖!?”杨彪一听这话,顿时怒了:“典籍这东西……能卖?” 刘晔笑呵呵地道:“陛下说了,世上的东西,皆可卖,何独书不可?” 杨彪的语气有些颤抖:“经血书典,乃先人所遗智慧大成,珍贵无比,如何标价卖之,岂非侮辱先贤?” 刘晔笑道:“先辈所遗书典,意在流传后世为万人瞻仰,若不进市,岂不无人知晓先辈之智?” 说罢,便见刘晔道:“除了《汉记》之外,陛下打算在各郡设立书坊和雕版印刷坊,并刊印雒阳兰台中的典藏书稿,以及伯喈公所珍藏的两万四千余卷典藏,陛下下令,从中选出精华典籍,大批刊印,传播于世。” 朝臣们听了之后,不由纷纷交头接耳,很多人脸色都变了。 刘晔继续笑道:“另外,荆州以及益州的诸学宫中的典藏,和学宫讲师们的著作,若是他们本人愿意,各地的书坊也会给予刊印,而且还会按照版税给予著作人财货补偿。” “版税?” 刘晔微笑道:“就是会按照印刷刊物的数量,按比例支付财货给提供典藏者,经过书坊的核查后,刊印数量越多的典藏,那著作者所能收货的财物便越多。” “胡、胡闹!胡闹!”杨彪说完话后,转头就奔着印刷坊的外面走去,确实不想在这里停留一分一秒。 而其余的马日磾,吴修等随行而来的朝臣,状态也跟杨彪等人差不多,一个个脸色铁青的紧跟着杨彪走了出去。 …… 来到印刷坊的门外,杨彪没说多说一句,而是直接就上了自己的辎车,命人打道回府。 五官中郎将堂溪成紧随着杨彪,一同上了他的辎车。 杨彪上了辎车之后,因为气急攻心,头有些迷糊,他连坐还没等坐稳,就‘噗通’一声跌倒于车中。 堂溪成见状不由大惊失色,他匆忙上前扶住杨彪,道:“杨公,你这是、这是为何啊?” “噗!” 在堂溪成惊愕的目光中,杨彪一口老血竟然从嘴中直接喷了出来,颜色鲜红鲜红的,触目惊心。 竟然吐血了?! 这得是多大的愤怒,才会对身体造成这么大的伤害! 堂溪成急忙从袖中掏出手帕,替杨彪擦了擦嘴上的鲜血。 “釜底抽薪,釜底抽薪……”杨彪喃喃嘀咕道:“这是要断了我们这些儒林世家的根啊,好狠……真的是好狠!” “杨公,您这是为何啊?不就是印书吗?陛下要印,就让他印好了!咱们管不了他,自己不参与不就完了!”堂溪成不明所以地问道。 杨彪摇了摇头,道:“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的……” 堂溪成替杨彪梳理胸中闷气,道:“敢问杨公,陛下此举,到底深意在何?” 杨彪闭着眼睛喘息,慢悠悠地道:“老夫就这么跟你说……自古以来,经学名著,皆为各家是珍藏,诸家代代相传,本门学派不予外人,我朝百多年来,识字之人虽多,但能靠识经举孝廉入仕者,毕竟还是十门仅一,如今经学如此开放,天下能学经者将遍地都是,我儒林世家再想凭经入仕,只怕是难上加难了。” 第九百四十章 断根 杨彪的意思堂溪成明白,经学世家掌握着这个时代最为稀有的经学资源,在察举制和入太学的制度流程牵引下,这些世代小心翼翼保护着传经的家族,等于攥着通完仕途的独有通行证。 这是他们在大汉最重要的筹码——仕途垄断。 但是现在,刘琦现在却要将这些百余年来,被他们小心翼翼保护的珍贵资源放开往民间。 物以稀为贵, 家传经卷注释的珍贵,就是在于他它的稀有性和不可复制性,但如今,印刷行业的突然问世,将彻底打断这些士林家族对已经以及文化的垄断机制。 堂溪成一边替杨彪抚胸顺气,一边道:“杨公,其实你也不用过于生气, 陛下推广造纸和工坊,要刊印经学, 那是他的事,我们管不着他……但我们自家代代相传的经学典释,咱们就是不拿出来刊印,又能怎样?陛下他还能逼着我印不成?” 杨彪的脸上露出了苦楚之色:“陛下他现在就是在逼着咱们主动交出来印啊,而且是越快越好,咱们现在若是不印,再过十年二十年之后,你纵然想拿出来印,只怕都没有人会愿意给你印了啊……唉!” 堂溪成大惑不解:“这,这是为何?杨公此言,恕小侄不甚了然。” 杨彪攥着堂溪成的手,道:“贤侄,你还是太年轻啊, 不及陛下深算,更不及他的狠毒……汝父典公昔日在世之时,与蔡伯喈等共同正定六经文字, 立石碑于太学门外,当时六经碑文当采用何种文体, 古文经学派和今文经学派何等的争执不下,几乎都要酿成整个士林界的巨变!” 杨彪所说的事情,是指堂溪成的父亲堂溪典,在熹平五年与蔡邕等人共同正定了熹平石经的文字,立于太学之外,供天下士子抄阅。 “那个时候,熹平石经问世,六经石碑最终决定采用了今文体,可谓是一举奠定了今文体在六经学界的正统地位,如今陛下要刊印经文广布于世,还设立了什么版税制度,他先行推广的就是蔡邕和荆州学派的经学典藏推广于世,贤侄试想,先行刊印并推广于世的经文,随着普及愈广,则定会为万人所追捧,并视之为正统经文的代表……当年熹平石经上的经文为天下士子抄阅自读,越传越广, 越传越正,其他字体的六经,逐渐便都是旁门了,就是这個道理!” 堂溪成苦恼地挠了挠头:“杨公的意思是,咱们如果不拿经出来印,日后其他的别派经文一旦通过刊印传播于世,逐渐为天下人所认同,那我们各家学派所藏的经学便会逐渐变成旁门左道……如此,我们还自己留着自己家的经学干什么呢?” 杨彪直了直身子,道:“正是此理,我弘农杨氏世代研习欧阳的《尚书》,然尚书亦分今古之文,咱们的经文不印,他们的经文大行其世,不出几代人,咱们家族的经文便不会被世人所认同,拿出来也是废牍罢了。” 堂溪成闻言,听的冷汗直流。 他犹豫了半晌道:“我们不愿意拿经文出来,想来其他经学之家也不会轻易拿出来印吧?” 杨彪摇了摇头,道:“若是都不拿出来,倒也就罢了,但只要有一个人拿出来了,那后面跟随的人就会不知繁几……蔡邕拿了两万四千余卷典藏出来刊印,若是那刘子扬的话是真的,刘琦给他付了那所谓的……什么税来着?” “版税。” “对,是版税,想来绝不会少,蔡邕如今是国丈,身份超然,家中又无子嗣,早已与皇家绑成一体,他一心配合陛下,而陛下为了吸引天子士人刊印书卷,必然会给蔡邕大量的版税,如老夫所料不错,怕是逾以数亿钱都挡不住……你知道,陛下现在可是天底下最富有的人了,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天下那么多经学士人,可不是各个都有那么长久的眼光的,更何况如今战乱丛生,生活困苦,很多持经的士子也过的是穷困潦倒,朝不保夕,一旦他们听说了蔡邕和荆州学派开始印书致富,定然会有人为了生计,也为了扬名而卖书,一旦这个头开了……” 说到这,杨彪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嗦。 “釜底抽薪啊,陛下这是釜底抽薪啊……若真是如他所言,推广造纸业和印刷,是早在他入荆州之时就着手准备,但直到今日才拿出来……他这想要推翻祖制的心思,到底是藏匿了多久啊?我们都被他耍了,都被他耍了!” 堂溪成浑身哆嗦,脸色发白,嘴角亦是在来回地抖动着。 少时,却听他慢悠悠地道:“既然陛下如此不仁,咱们莫不如换了他。” “你说什么?”杨彪惊诧地看向堂溪成。 堂溪成沉声道:“换了他!” 杨彪心中又怎么没有想过这件事?他原先真的是不想让刘琦当这个皇帝,但刘琦的拥护者实在是太多,而刘琦每一步的计划也实在是太过周密,杨彪等人拼尽全力,也没有办法阻挡他。 但事到如今,已经是木已成舟,杨彪心中其实已经认了。 他本来已经放弃,已经认了。 但实在是没有想到,刘琦居然咄咄逼人。 断个人的退路,杨彪还能惹,但刘琦现在是要断他们家族的根基。 “事情太大,非同小可,还需细思,容老夫仔细斟酌。” 虽然刘琦已经欺负到了一众士族门阀的门口了,但杨彪这个人还是比较老成持重的,既没有快速答应,也没有不答应。 事情太大,他一定要慎重考虑。 …… 杨彪回府之后,堂溪成便自己向府邸走去。 但到了府门外之后,堂溪成的脑中实在是特别的乱,且心绪不宁。 他不想回府了,于是便出门散步。 堂溪成便装在雒阳城内漫无目地的瞎转悠,不知不觉,竟然是来到了北宫门前。 堂溪成斜眼瞥了一眼皇宫,鼻中发出重重地一哼,转头就要走。 但走了没两步,他却又转头停了下来。 堂溪成望向远处,却见一个人正在北宫正门前,跟典韦高声争执着。 “典尉,备已经来求见陛下整整三日了,陛下为何就是执意不见备?难道刘备不是陛下的臣子吗?” 典韦义正言辞道:“太祝令莫要误会,陛下公事繁忙,因而不曾有时间见太祝令,并非执意不见,太祝令且先回去,待陛下忙完手头上的事后,过两日自会派人宣召太祝令。” 刘备又向着典韦央求了半晌,但典韦却表示自己也没有办法。 最终,刘备只能是无奈的告辞准备离去了。 堂溪成在不远处看着,露出了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他本来想走上前去找刘备谈两句。 但迈出两步之后,他却又停住了脚步。 低头思考了一会之后,堂溪成转身离去了。 但他虽然离去,心中却记下了这件事。 他打定注意,要仔细的盯着刘备,针对刘备当下的情况好好观察一番。 第九百四十一章 观察刘备 刘备失望的走了,堂溪成也不声不响的走了。 随后的一段日子里,刘琦针对建造书坊,纸厂,税制吏治的改革,都开始逐步实施,而朝中那些士族门阀的代表们, 则是纠结地方的官宦士族,不断的给刘琦轰炸式的上奏,希望刘琦能够收回成命,延续祖制。 有意思的是,各地呈上的反对奏疏,除了关中和司隶各地的奏疏之外,还有关东与河北的各郡的奏疏。 这些地方不都是在袁绍和曹操的治下马?给自己上书干嘛? “陛下!” 德阳殿的高台之下, 马日磾跪倒在地, 一个劲地冲着刘琦磕头:“陛下一意孤行, 势必动摇国本,臣今日拼了一死,也要向陛下谏言!陛下,万万不可啊!民心不可违啊。” 刘琦一脸淡然地道:“民心不可违,民在哪里?” 说罢,便见刘琦伸手指了指龙案上那些如同雪花片子一样的简牍:“这些?不对吧,朕看些谏言的人,好多都还在给袁绍和曹操所建立的新朝上税纳贡,俯首称臣……怎么这手又伸到朕这里来了?” 马日磾叹息道:“好多士人本家都在河北和中原,目下尚在袁曹的威逼统治之下,暂时屈从也是无可奈何啊,但他们心中却无时无刻不在惦念着真命天子,只要陛下的王师一到, 关东士人必裹粮策马以迎之……但是现在,陛下却在用什么所谓的新政, 将这些愿意迎接王师的人, 生生向外面推啊。” “爱卿的意思, 是朕只要施行新策,他们就不认朕这个皇帝,而去认那个伪皇帝,但朕只要愿意顺从他们,他们就会承认朕的地位,是么?” “这……”马日磾没想到刘琦把话说的这么难听,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若果真如此,那等朕东征之时,还是顺手把他们也灭了,比较干净。” 刘琦伸手将那桌案上的谏奏一推,转头吩咐许褚道:“让人搬出去,烧了,别在这碍眼。” “唯!” 许褚当即招呼荆武卒进殿,搬运那些刘琦只看了一小部分的奏疏。 “陛下,为何这般执迷啊!”马日磾痛苦地高声呼喊。 但刘琦却仿佛没有听见一样。 “马爱卿,朕还有事,就不便相送了。”刘琦随即下了逐客令。 马日磾乃是经学大家马融族孙,身份在士林中比较特殊, 刘琦也不好对他太多用强,所以陪他聊了这么多才给他撵……请出去的。 这就算是挺给面子了。 少时,许褚奉命回来了。 “仲康,刘玄德这几日可来宫中了?” 许褚憨声憨气地道:“已经连续来了五日了,但典君领了陛下之命,每日都将刘玄德挡在宫墙之外,不让他进来。” 刘琦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自言自语地道:“也差不多该让他进来一次了,要不老挡在外面不见,也未免太假了些。” “陛下说什么?”许褚站的远,没有听清。 “告诉典韦,今日玄德若来,只需象征性地阻挡一下,然后就让他进宫,朕跟他下两盘棋再让他走。” “诺。” …… 马日磾垂头丧气的走出了宫门,却在不远处碰见了躲在马车上的堂溪成。 “马公,今日为何这般沮丧?”堂溪成看到马日磾的样子,不由下车询问。 马日磾凄惨一笑,无奈地冲着堂溪成道:“陛下乾坤独断,不听忠言,可叹我大汉新朝百废待兴,却要毁于新帝之手!” 说罢,却见马日磾跺了跺脚,转首指着宫门,高声大喝:“昏君!” “昏君!” “昏君!” 他连骂三声之后,愤而离去。 堂溪成望着马日磾愤而离去的背影,长叹口气。 在宫门前,指着皇宫骂天子是昏君,若是让陛下知道……管他什么马融的族孙,只怕回头都会被刘琦清算的。 但堂溪成眼下却没有闲心管马日磾的破事。 他在宫殿门口,已经暗中蛰伏几日了,每日都是略有斩获。 这几日,刘备每日都来皇宫,请求见刘琦,但典韦始终都是在宫殿门口拦着他,惹的刘备失望的离去。 堂溪成连续观察了好几日,基本没发现什么破绽。 看来,刘玄德应该是对自己的官位不满,去求刘琦给予自己重用的。 但刘琦肯定是相信他手下的那些荆州系将领,对于刘备这种刘虞的旧部,基本都是弃而不用,刻意打压。 如今的刘虞,虽然得了個太傅的高职,但事实上权力已经被完全架空。 说白了,刘虞就是个养老赋闲的,而刘虞从幽州带来的一系列嫡系,基本上都被刘琦委任在了不重要的闲职上。 刘备自然也不例外。 果然不出堂溪成所料,刘备今日果然又来了。 堂溪成在远处,看着刘备对典韦几番哀求,本以为他今日还会被驱赶走,可典韦却带着他走进了皇宫。 堂溪成的表情略略一变。 “这怎么今天,就让他进去了?” 堂溪成猫了刘备好几天了,一直对要不要去拉拢这个人犹豫不定,看着他一次次的被刘琦拒见,堂溪成心中的疑虑虽然再递减,但却并不着急。 人么,就是这么一种犯贱的生物。 但是当今天刘备终于被典韦带进去之后,堂溪成有点着急了。 该不会是刘琦回心转意,要用刘备吧? 如此一来,那这个人己方可就是拉拢不过来了! 现在对于朝廷中的公卿来说,政治能量比较充足的人他们这边不缺,能跟各地士族联系,掀起舆论风暴的人,他们也不缺。 他们现在却能够在雒阳协助他们起事的战将。 整个雒阳,目下都被刘琦手下的一群名将把持着,这些人都是刘琦的死忠,根本没有任何撬动的可能性。 张辽虽非刘琦旧部,但被刘琦委以重任,拉结其心,恐怕也难以说动。 吕布么……唉,朝臣们跟他闹的太僵了。 堂溪成分析来分析去,眼下最合适的人选,似乎还真就得是刘,关,张三兄弟了。 望着刘备跟随着典韦进入了宫殿,堂溪典的心开始乱了。 这要是刘琦借着今天的机会,真把刘备给收复了,那自己这几天不就是白忙活了? 可恨自己也是犹犹豫豫,早知如此,不如头两天就去找上刘备,早下手不就好了! 堂溪成开始在原地来回转圈,额头上的汗顺着脸颊直流。 第九百四十二章 戏王之王 堂溪成现在心中有些后悔,后悔没有早点跟刘备打个招呼。 要是早点打了招呼,或许现在,他就已经开始跟刘备,开始琢磨应该怎么扳倒刘琦的统治了。 但是现在……唉! 堂溪成悄悄的在远处来回转悠,不时的还暗中往皇宫的方向瞧一眼,可谓是心急如焚。 就这么忐忑了好一阵之后, 堂溪成终于看到了从皇宫中出来的刘备。 刘备从皇宫离开之后,什么话也没有说,他只是满面通红,一脸羞恼的向着南面大步流星而走。 看他的脸色,想来应该是与刘琦谈的不甚开心……估计这俩人是谈崩了。 眼看刘备朝着自己的方向坐过来,堂溪成正了正衣襟, 扶了扶梁冠,然后迎着刘备走了过去, 冲着他作揖道:“太祝令这是要去哪……” 话还没说完, 却见一脸愤怒的刘备直接从他的身边冲了过去,连瞅都没瞅他一眼。 这一番举动,弄的堂溪成很是尴尬。 不过这却也证明了他的一个猜想,刘备确实是与刘琦谈崩了。 他转头看向气呼呼已经离去的刘备,咧了咧嘴,尴尬的自嘲一笑,然后转身向西而去。 那里,停着他的辎车。 他让马车小心翼翼地跟着刘备一同南行。 …… 至于刘备到底有没有和刘琦闹翻? 当然没有。 刘备进宫,在外人看来,或许刘备去是向刘琦陈述自己的不幸,希望刘琦能够重新考虑他的官职,但事实上,刘备与刘琦只是在宫中下了两盘棋而已…… “一会下完棋后,皇叔出宫,务必要露出愤怒之情, 义愤填膺的那种。” 刘备乃是非常之人,虽然刘琦没有跟他明说,但他还是听出了刘琦的言下之意。 “陛下是说,皇宫之外,一直有人在关注着臣?” “这偌大的皇宫承载着全国的政事,每日人来人往,但每个人来干什么,基本上都逃不出宫外人的眼线,皇叔前来求见朕数日,却不得见,这些想必已经让那些别有用心的人探听到了,但目下他们心中一定是尚有一丝疑虑和踌躇,所以我今日召皇叔进宫,也算是给他们下点猛药,去了他们心中的犹豫,让他们和皇叔建立关系。” 刘备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臣明白该如何做了。” “皇叔,别的朕倒是不怕,只是让你做戏装相,朕实在是担心,怕你演不好……” 刘琦的话还没等说完,便见刘备眨巴眨巴眼睛, 当场竟流出泪来。 而且他的表情哀痛之至,一点也看不出做作的嫌疑, 完全是撕心裂肺的那种。 刘琦的下话一下子就说不出来了。 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自己担心他演技不行?真是可笑。 随后,却见刘备收了表情,擦拭了一下眼泪,恭敬地道:“陛下觉得臣适才的演技,是否拙劣?能瞒过那些人否?” 刘琦半晌没有说话。 良久之后,方见他语气恭敬地对刘备道:“在这方面,朕以后还得多多向皇叔请教,皇叔的的确确是老前辈,朕深感佩服。” “承蒙陛下金口一赞,臣……惶恐无地!” …… 刘备离开了皇宫之后,就一直奔南而去,而堂溪成的辎车则是不紧不慢地跟在他的后面。 刘备这一走,就是径直出了雒阳城。 而雒阳的郊外,他的兄弟关羽和张飞正在此处跑马放闲。 眼见刘备来了,两位兄弟随即前去相询。 大哥今日去皇宫,不知是不是有什么斩获。 但刘备的脸上此刻明显挂着泪痕,同时还带着深深的怒意。 关羽和张飞也不用怎么问,就大概知道了刘备此次面见刘琦的‘结果’。 为了保证事情密而不漏,关羽和张飞对于刘琦和刘备的密谋也不知晓,两人都被蒙在鼓里。 当下,兄弟三人便勒住马匹,在一個大槐树下坐定。 张飞将随身带的酒壶拿出来递给刘备,刘备仰头使劲地灌了一口,然后掩面而泣。 而跟上来的堂溪成,则是改为步行,在刘备三兄弟的不远处躲了起来,悄悄观察着。 当他依稀的看见刘备竟然真的哭了,这心中顿时大喜。 这可不是能装出来的。 天下有人什么随随便便就能流眼泪?这一定是真受了刘琦的委屈了! 事情果然是如他所料。 刘备和新天子果然是闹翻了。 关羽和张飞几时曾见过兄长这般吃瘪,当下皆是勃然大怒。 关羽捋着长髯,丹凤眼睁开,眸中精光爆闪,虽然他没有说话,但他另一只手已经攥成了拳头,拳头背上青筋暴露,显示了他此刻无比的愤怒。 相比于关羽那无声的愤怒,张飞的愤怒显然更加表面化。 “兄长不必忧虑,皇帝不重用兄长便不用了,那是他自己昏聩眼拙,咱兄弟又不欠他的,大不了咱们兄弟辞官归隐,不受他的这个闲气!” 刘备擦了擦脸上的泪珠,道:“只是我兄弟自打从军之后,屡次经历生死大战,多年来为了汉室天下拼杀至今,几番临危,连性命都差点搭上了,可事到如今,却要落得个辞官归乡的下场,多年辛苦为谁忙啊?若果真如此,为兄实在是对不起两位兄弟!” 关羽摇头道:“兄长何必多想,只要是兄长一句话,不论是刀山火海,某与翼德义无反顾,定当紧追兄长,万死不辞。” 张飞哼了哼,道:“就是!别说是离开雒阳,辞了这狗屁六百石的太祝令,兄长纵是外投他地,自立门户,我兄弟二人也无有不从!” “说得好,说得好,果然是兄弟情深,令人佩服。” 兄弟三人正义愤填膺之时,浑然没有想到竟然有人悄悄的接近了他们。 转头望去,堂溪成不知何时,来到了他们谈话的大树旁,满面笑意。 张飞见状先是一惊,然后猛然跳起身,拔出腰间佩剑,怒目圆睁,就要奔上去杀堂溪成。 张飞的表情将一脸笑意的堂溪成吓得够呛。 看他那仿若要吃人的样子,根本就不似作伪。 怕是真要杀了自己! 虽然害怕,但堂溪成心中更加认定了刘备确实是被刘琦孤立了。 这张飞的状态,哪里是随意能装出来的? “莫要动手!自己人!” 堂溪成本来还想说几句场面话,但被张飞的表现吓得够呛,急忙大呼表面立场。 而刘备则是跳了起来,挡在张飞和堂溪成的中间,喝道:“三弟莫要造次!” 张飞见刘备拦着他,也不好违背刘备的意愿,上前一剑剁了堂溪成,他向旁边挪动了几步,封锁了堂溪成离开的去路。 “兄长,咱兄弟适才的悖逆之言全都被此人听去!若不杀他,他跑去皇帝那边告密,咱兄弟岂非白白送死?不可放他活着离开!” 堂溪成闻言大惊,急忙道:“玄德勿急,我若真有害你之心,岂能主动出言惹你兄弟注意?实乃咱们皆为同道中人!” “同道中人?”刘琦皱眉看向他。 却见堂溪成伸手冲着树下指了一指,道:“玄德,咱们且坐下慢慢说,可好?” 第九百四十三章 充足的准备 刘备显得非常犹豫,但还是坐在了堂溪成的对面。 关羽和张飞则是站了起来,分别矗立在堂溪成一左一右两个方向,看这个架势,是怕堂溪成耍什么花招逃跑。 张飞的佩剑虽然已经收了起来,但他手却一直在剑柄上抚着,一双环眼却紧紧地盯着堂溪成,如同铜铃一样的眼眸中凶光毕露。 只要堂溪成敢有一丝一毫的异动,张飞一定会直接剁碎了他。 至于关羽,虽然看着比张飞冷静一些,但周身上下散发着一股说不出的寒意。 堂溪成被这两名大汉紧盯着,浑身上下真是说不出的难受。 他转头看向刘备,道:“玄德,你适才与二位兄弟的谈话,某都听到了,然某并不打算向陛下告发于你。实不相瞒,其实陛下自登基以来,所下政令大多乃是针对朝堂忠臣和士林清流,便是如同马公一样的儒林名士,所谏之言陛下也根本不听,似此专断之君,绝非明主……有他在,我大汉现有累卵之危,实非天下幸事。” “你、你!”刘备的脸色骤然大变,他左右环视一圈,见四下无人,怒道:“公何出此忤逆之言!” 堂溪成哈哈大笑:“我忤逆?玄德和两位兄弟适才所谈,只怕也未必比我好到哪里去吧?” 刘备眯起了眼睛,紧紧地盯着堂溪典,道:“堂溪公到底想说些什么,不妨直言,何必在此拐弯抹角?” “呵呵,玄德果然是个直率人,那我就直言不讳了。” 堂溪成将身体靠前,道:“君行昏乱,乱汉制度,恐危社稷,今天下沸腾,社稷将倾,我等若不能保全社稷,枉为汉臣!” “你想怎样?” 堂溪成狠叨叨地道:“行伊尹霍光之事!如何?” 刘备急忙站起身,怒道:“汝是何人?竟敢出此无父无君之言!陛下有失,我们做臣子的自当死谏,如何能行那废立之事?” 堂溪成捋着下巴上的须子,耐心地劝道:“玄德乃是忠义之人,心系天下大局,朝廷安危,着实是让某感到佩服,不过主上贤德,我们做臣子的忠义自然会国富民安,但若君上昏庸……咱们还一味的趋炎附势,岂非置国家社稷安危与不顾?” “唰!” 就在这个时候,便见刘备突然拔出佩剑,指着堂溪成,冷冷道:“信不信我杀了你!” 就在这一瞬之间,堂溪成从刘备的眸子中,真的仿佛看到了几分杀意。 就是这么一瞬间,堂溪成的内衣被冷汗给浸透了。 刘备眼神中的杀意,却非可以营造,而是实打实的。 “玄德,某一片真心实意,实在是为了你的前程着想,他如今初登大位,行事尚且如此不计情面,待日后他坐稳江山,咱们这些人,他岂会饶过?必然逐个清算……玄德啊,你也是汉室宗亲,也算为大汉效力半生,可事到如今,你怕是连個善终的归宿都未必会有了。” 这一句话,算是说到了刘备的心坎里去了。 他手中的剑缓缓下落,眼眸中依稀露出了犹豫之色,内心似乎极为矛盾。 而堂溪成则是轻轻地吞咽了一下,他斜眼看了看旁边虎视眈眈的关羽和张飞一眼,把心一横,当时就站起身来。 “玄德,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你若是真觉得某在害,你大可一剑把我杀了,或是押着我到那个昏君那去,用我换一个你想要的官职吧!看他会不会给伱!” 说罢,便见堂溪成将眼睛一闭,做出一副慨然赴死的样子。 表面上大义凌然,实则心中怕的要死。 少时,却见刘备的剑缓缓垂落。 堂溪成这才松了一口气。 “玄德……你?” “滚!” 刘备咬牙切齿,对着堂溪成蹦出了这么一个字。 堂溪成闻言一惊,还想再跟刘备说些什么,可张飞已然在旁边怒喝道:“我大哥让你滚呢!” 堂溪成被张飞吓了一跳,不敢多言,只能是向着刘备拱了拱手,然后慌慌张张地离去了。 堂溪成走后,关羽略有些犹豫地看向刘备。 “兄长,依你之见,此事该当如何处置?此人的话,颇为忤逆,却也不无几分道理,陛下对我们……确实凉薄了些……可他毕竟是天子。” 刘备转头看向关羽,道:“二弟,依你之见,此事当如何?” 关羽长叹口气:“依照关某的脾气,主上虽不仁,但我们却不可不义!大不了咱们辞官归隐,也不能做那忤逆之贼。” 刘备转头看向张飞:“翼德,你呢?” 张飞大嘴一咧,无所谓地道:“兄长怎么说,我就怎么是了!” 刘备感慨地看看两位兄弟,道:“其实,为兄适才是在诓他呢。” “诓他?” “陛下对我们三兄弟,其實一直都不曾忘懷,只是苦于着急肃清朝纲,因而让爲兄配合他,来一次苦肉计而已。” “苦肉计?” “二弟三弟且坐,容为兄给你细说一下。”刘备对着关羽和张飞伸了一下手,示意他们坐下来。 待二人坐下之後,刘备随慢慢地将他当初与刘琦暗中商议协定的那些事情,原原本本的跟关羽和张飞重新复述了一遍。 饶是两人都是久经沙场的猛将,此刻也不由听的头昏脑涨,大感不可思议。 待刘备说完之后,张飞即刻表达了自己的不满。 “兄长,这天大的事情,你如何还瞒着俺与二哥?难道我们兄弟二人,不值得陛下和大哥信任么?” 刘备摆了摆手,道:“三弟,你我兄弟十余年,为兄何时又不信任你了?只是,你们两个人的秉性刚烈,不善诡狡之术,这些朝臣公卿出身名家,世代为官,深谙朝堂之道,我怕他们在你们身上瞧出破绽,故而不敢提前告知。” 张飞的表情依旧有些不忿,他转头道:“二哥,大哥觉得咱俩会让人瞧出破绽,这是不是太过小瞧咱兄弟了?” 关羽捋着长髯没有说话,只是用丹凤眼看向张飞…… 张飞的面部表情此刻显得极为丰富,各种情绪在面上表露无疑,他心中此刻是何种心态,压根不用他张嘴说话,只需扫一眼,就能品出个大概。 关羽长长地吁了口气,道:“三弟,依为兄看来,大哥说的是对的,你我两个人皆无大哥这般的深沉内敛,心思缜密,此等大事若是事先告知你我,适才与那堂溪成交谈之时,难免不会露出些破绽。” 刘备额首笑道:“正是此理。” 张飞虽然依旧有些不服气,但见关羽都这么说了,也就没法反驳了。 “既然陛下是要让大哥施苦肉计,但此计已成,大哥适才为何不应了那个堂溪成?” 刘备没有说话,只是摸着须子,高深莫测的笑了。 第九百四十四章 尚书台班底 与堂溪成会面一次之后,刘备在接下来的十几日又屡次前往皇宫觐见刘琦。 虽然没有人知道刘备与刘琦之间到底谈了什么,有心人能够看到的是,刘备每一次从皇宫走出来的时候,都是满脸的失落,甚至有的时候,他的脸颊上还挂着泪痕。 真的让人感觉他受到了天大的委屈。 这一日,刘备又从宫殿中失落的走了出去,路上碰见了前来觐见的贾诩,两个人彼此寒暄了几句,随后便各自奔着反方向离去。 进皇宫之后,贾诩拜见刘琦,然后向刘琦详述了一些自己职责之内事情。 最后,贾诩说道:“在荆州的诸葛亮和庞统,率众押解着孙策和周瑜,已经即将抵达雒阳,予以还有三日便可抵达。” “诸葛亮,庞统,孙策,周瑜是么?”刘琦闻言微微一笑,打破:“重要的人物这是都抵达了。” 贾诩问刘琦道:“陛下,诸葛亮和庞统,在荆州之战可谓是立下了大功,他们两人又都是陛下的同门师弟,此番来雒阳,陛下可是要委以重任?” “重任自然是要委的,但终归他们两个人还是太年轻了,还需多多历练,不能骤然许诺以高位。” 贾诩恍然地点点头:“那依陛下之见,诸葛亮和庞统当委以何职?” 刘琦站起身,一边抻了抻懒腰,一边道:“尚书台留下的那几个人,我不甚满意,还得换上得心应手之人才是。” 贾诩闻言点了点头。 ‘尚’是掌管的意思,汉朝有六尚,尚食、尚衣、尚冠、尚席、尚浴、尚书,用大白话来解释就是管吃,管穿,管帽,管睡,管洗澡,管文书。 打眼一瞅,就能看出来,管皇帝吃喝拉撒的人权力肯定就是那么回事,唯有这管文书的才是真正牛逼。 尚书台相当于皇帝的秘书办公室,为首的尚书令虽然只是秩千石,但权力极重,既出诏令,又出政令,属于皇帝的贴身秘书与对外执行人。 这些人刘琦刚刚登基,还没有来得及换,特别是这个尚书令,乃是三独坐之一,至关重要。 曹操治政时期,荀彧就是尚书令,权职重大。 “你说,让诸葛亮当尚书令,合适吗?”刘琦突然转头看向贾诩,笑道。 贾诩略一沉吟:“是不是太过年轻了一点?” “年轻有什么不好?” “恐难服众。” 刘琦笑着摇了摇头,道:“我不需要他服谁,他只需要对我忠心耿耿,就够了。” 贾诩叹息道:“只要诸葛亮过于年轻,若为尚书令,这尚书台的其他佐官,怕是就都要换一换了。” “那就把尚书台的人,全都换了。” 贾诩没曾想刘琦居然真的给尚书台大换血。 他犹豫地拱手作揖道:“陛下,尚书台的事务繁杂,可不是随便找些亲信就能任用的,非得是有真才实干不可。” “所以啊,不光是诸葛亮,还有庞统……还是司马防的那两个儿子,司马朗和司马懿,都可以安排在尚书台,另外,从益州调张松来雒阳,也安排在尚书台内,还有南阳人李严,也是一個不错的人选……还有荆州的崔钧,石韬,孟建等人都可以调来……还有那个周瑜。” 贾诩听到这不说话了。 只是大致听刘琦报了一圈人名,继续就能够看出,刘琦目下在尚书台安置的这些人,全都是青年俊杰,毫无疑问,这些人是被刘琦想要培养成下一代朝廷的中流砥柱。 而且,这些人都是各州精英,在某种程度上而言,他们也代表了不同地域士族的利益。 毫无疑问,论及在北方士人的影响中,温县司马家比较大,但是荆州的诸葛亮,庞统,李严,益州的张松,扬州的周瑜也都是代表了不同的地域势力,任凭司马家也无法坐大,当然了,荆州下一代的势力若想坐大,蜀中,河北,扬州的地域势力也会对他们产生钳制。 而且,在贾诩听来,刘琦适才所列出这些名字,好像没有一个人是不聪明的。 统统都是可独当一面的人才。 这些人,若是任用任何一个来主政国家,都或许在未来成为大汉朝堂的風向标。 但是劉琦把這些人统统聚拢起来,还安插在一个机构内。 让他们之间彼此携手共事,基本上不可能的。 基本没有人可以完全做到彻底出位。 不过…… 贾诩有些疑惑地向着刘琦施了一礼,道:“陛下,恕臣多言,别人也就罢了,那个周瑜……他目下不过是一名囚徒,如何能入尚书台这等要地?” “天下人才,朕皆可用之,周瑜是我大汉子民,只不过先前被孙氏所蒙蔽,误堕泥道而已,这一次将他召上京师,朕为的就是能够再给他一个机会。” 贾诩又问道:“原来如此,陛下高瞻远瞩,胸襟广大,能接纳天下英才,实乃大汉之幸。” “文和,你适才在宫外,可碰到了刘玄德吗?” 听了刘琦问起,贾诩也没有隐瞒……主要是他隐瞒也没有用。 “回禀陛下,老臣碰到了。”贾诩坦率直言道。 “那你看刘玄德眼下的状态如何?” 贾诩沉吟了片刻,道:“陛下,恕臣多一句嘴,我看那刘备神态不愉,眼中无神,神色委顿,脸上似还挂有泪痕……陛下对他,是不是有些太过严苛了?毕竟,刘备虽是太傅的旧部,但昔日也曾多方面支持陛下,陛下是不是重新斟酌一下,起用刘备,臣觉得,这对陛下并无坏处。” 刘琦没有说话,他心中暗自盘算,以贾诩眼光之毒,竟也看不出刘备的真实情况,看来刘备这出戏演的的确是很到位。 “文和的话,朕会考虑的,回头诸葛亮等人若是到了雒阳,就由你代朕妥善安顿他们。” “臣遵旨。” …… 少时,出了德阳殿,贾诩抬头望了望太阳,响起适才刘琦问起他关于刘备的事,他仔细的回想了一下自己当时在大殿内的回答。 嗯,应该是没有什麼破绽的。 这年头,总是能够看透天子的想法,可不是什么好事……特别是看透了天子的心思,然后还让天子知道了。 接着,便见贾诩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迈步向皇宫外走去。 第九百四十五章 诸葛令君 建兴元年四月初五的一个晚上,有人敲响了堂溪成家的府门。 门子出来,纳了对方名刺转回给家公。 时至深夜,堂溪典此刻正搂着小妾酣睡,门子在外面告诉他,说是太祝令刘备求见。 堂溪成睡的正想,骤然被人打扰,深感不快,当即下令道:“撵走!撵走!这都是哪来的不懂规矩,大半夜的拜府求人,这不是有病么!” “诺。” 门子领命就要走,但这个时候,堂溪成突然间又清醒了。 他猛然坐直了身子,将小妾搂着自己的白玉臂扔到一边,着履下地道:“你适才说,是何人拜府?” “回家公,是太祝令刘备拜府。” “啊,哈哈哈,原来如此……终于是来了,引他去偏厅相见。” “诺。” …… 堂溪典穿戴整齐,来到偏厅与刘备相见。 刘备身披黑色罩服,头戴斗笠,似是在特意的遮掩面容。 “堂溪公。”刘备拱手见礼。 堂溪典急忙还了一礼。 “玄德深夜来见,莫不是想清楚了?” 刘备听了堂溪成问起,脸上露出几分落寞的表情。 他无可奈何地向着堂溪成拱手施礼。 “不瞒堂溪公,备今日厚颜而来……唉,确实是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说到这的时候,刘备显得很是尴尬,犹犹豫豫的不知应怎么说。 堂溪成很是老道,他上前握住了刘备的手,开心地道:“玄德不必多言,你心中所想,某尽知晓……唉,其实你的苦衷我能理解,当今天子昏庸无道,我等身为汉臣,若是不被逼迫的走投无路,眼见国家衰败,岂能行此下策?着实是国本动摇,社稷遭殃,不能不为之啊。” 刘备没有说话,只是苦涩地点了点头响应。 有些不好说的话,让对方替自己说了,这感觉还是蛮不错的。 其实,那日刘备和堂溪成第一次交谈,若是他当场就答应了投靠对方,堂溪成回头心中或许反倒是有些许疑惑。 事情太顺利,必然有诈。 但现在不同了。 刘备又经过了几次对天子的试探,心灰意冷,这些事情堂溪成都是知道的。 在这种前后无路的情况下,刘备经过反复思考,终于来找堂溪成,这才是事情合理的发展方向。 也正是因为如此,堂溪成才对刘备这次前来投诚如此的放心。 毕竟,刘备前来投靠,对于堂溪成等一众人而言,并非一蹴而就,而是经过了一段现实的考验。 当下,堂溪成就与刘备深谈——关于换帝之事。 堂溪成的意思是,目下有能力换帝的这些朝臣,虽然政治影响力较大,但己方还是缺少足够兵力,而刘备昔日所管辖的兵将虽然不多,但毕竟还是有一定军事基础的,所以希望刘备能够想办法承担起这方面的责任。 刘备沉吟片刻之后,方道:“按照目前的情况,单凭我们这些人,想要在雒阳城中起事成功,实在是太过困难,当今天下以武起家,受天子所管辖的带甲兵将有十余万,势力太大,若要在雒阳起事,根本无法成功……想要扶持新帝登基,只有一个办法。” 堂溪成听到这,不由精神一振。 他很是郑重地问刘备道:“敢问玄德,你有何办法?” “非得有外力加持不可。” “外力?” 刘备点了点头,道:“当今陛下,虽是经学名门出身,却是以武起事,惯于征战……如今陛下虽登基称帝,但征战之心不减,特别是北有袁绍,东有曹操两大强敌,若是此二人有所异动,天子一定会御驾亲征的!” “御驾亲征?”堂溪成脑海中的明灯似乎被点燃了。 刘备点了点头,道:“依照当下的形势,只有陛下出征,我们才有机会,不然若是贸然动手,我等必死无葬身之地。” 堂溪成恍然地点了点头,道:“还是玄德思虑的周到啊,只是……如何才能让陛下,御驾亲征呢?” 刘备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个,恕备一时半刻想不到。” 堂溪成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道:“此事,且容我回头找杨公商议。” …… 从荆州赶来的诸葛亮和庞统,终于抵达了雒阳。 两人到了雒阳之后没有迟疑,当即入宫觐见。 刘琦在大殿上,赞扬了诸葛亮和庞统的功绩,虽然设宴招待二人。 席间,刘琦对问二人说道:“此番荆州对抗周瑜的战事,个中所有的曲折黄叙和刘磐已经分别派人送信给朕,大概也都清楚了,能够活捉孙策和周瑜,你们两個人都是功不可没,但若论首功,依朕看来,还是诸葛师弟要略胜于旁师弟一些。” 庞统的脸色,在一瞬间变的有些不是很好看。 那也就是那么一瞬间,毕竟是当着刘琦的面,庞统也不好过多造次,随后便调整了心情,静坐不语。 诸葛亮跟庞统相处了一段时间,自然清楚庞统与自己虽然相善,但心中总是隐隐有些想要与自己比较的念头。 他不忍心因此與庞統交恶,遂道:“陛下,其实對阵江东之兵,很多事情,是庞师兄不愿与弟争功,故而相让,绝非亮的功劳。” “既然是庞师弟故意相让于你,那你就承了庞师弟的这份情吧。”刘琦笑着看向庞统:“庞师弟,你意下如何?不会因为这么点小事,记恨你小师弟吧?” 庞统急忙起身道:“陛下之言令臣惶恐,师弟功勋,荆楚之人尽皆知晓,如何是我让的?万不敢当。” 刘琦满意地点了点头,道:“如此最好,亮,尚书台那边现在的一批人,朕用的非常不顺手,因此我打算着你为尚书令,秩千石,庞师弟为尚书仆射,秩六百石,职录尚书事。” 当下,便见诸葛亮和庞统一同起身拜谢。 “另外,温县司马氏有二子,司马朗和司马懿,朕已经下诏敕封二人为尚书左右丞,掌录文书期会,张松为三公曹,李严为吏部曹,还有你们此次押解回来的周瑜,朕打算敕封他为中都官曹……至于尚书台其余的职位,还有三十六名尚书侍郎和十八名尚书令史,你们回头自己斟酌,看看是要换人,还是继续沿用原先那些人,或者是换一部分,留一部分,伱们这些尚书台的领头人物,给朕拿个章程出来。” “遵旨。” 两人领命后,诸葛亮站起身,对刘琦道:“陛下想用周瑜?” “是。” “只是此人毕竟是我们的俘虏,会甘心为陛下所用吗?” “周瑜是一方俊杰,虽然与孙氏关系匪浅,但就目前這个阶段来看,他还没有必要为孙氏完全舍上自己的家族……朕回头自然会和周瑜单独聊聊。” 第九百四十六章 王道之殿 刘琦的猜测是正确的。 在历史上,从周瑜入仕江东,到赤壁之战之后,他对于江东孙氏一直都是忠心耿耿,毫无疑问,若是要让那个时期的周瑜改换门楣,投靠其他势力,根本无异于痴人说梦。 但是在现在这个时间段,情况并不一样。 首先,在历史上的汉室中央皇权,已经等同于没有,特别是在曹操统一北方之后,汉室皇权旁落,北方诸州姓曹,而且曹操麾下所重用的人都是他的颍川嫡系,周瑜极力要孙权与曹操划江而治,在一定立场上而言,也是不想让自己家族到北方去给曹操手下家族们当下手。 毕竟,江东方面当时的势力已成,只要能够维持住鼎足之势,那周氏一族在江东,就算是名列前茅大族,而且孙策临终对周瑜托孤,江东对于周瑜来说也是一个未尽的责任。 但是现在的情况完全不同,皇权不但未亡,而且完全是巩固的。 曹操统一华夏,江东方面与曹操交恶之时,可以渲染曹操是逆贼,他们与曹操为帝是为了清君侧,勉强倒是占据大义。 但是刘琦登基,而且江东势力未成,在这种情况下,江东其实属于反叛势力,而周瑜所在的周家,乃是庐江望族,两世三公,在汉朝有着深厚的家族底蕴。 况且孙策未死,一切还都有回圜的余地。 …… “罪臣周瑜,拜见陛下。” 周瑜虽然是战俘,但荆州方面并没有薄待他,既不上刑拘,也不上枷锁,一路上只是派人看押,并给他了充分的自由,好吃好穿地招待着。 刘琦点了点头,又转头看向跪在周瑜旁边不远处的孙策。 孙策与刘琦对视,他眼眸中的倔强与不甘,刘琦看的是非常清楚。 果然是孙坚之子,这狗脾气跟他爹真是一模一样。 孙策见刘琦看他,犹豫了一下,当即道:“拜见陛下。” 他其实也不想拜,但不拜不行。 因为他没有理由跟刘琦对着干。 上面的人是皇帝,是正统,他现在的身份是反贼……当然,他当初攻打荆州的时候,刘琦还不是皇帝,所以孙策不认为自己是反贼,但是现在……情况很明显不太一样了。 刘琦对二手挥了挥手,道:“平身吧。” “谢陛下。”二人随即直起了身子。 刘琦来回看着孙策和周瑜,突然笑道:“孙郎,周郎,果然都是姿容俊美,实乃江东英豪。” 刘琦原先与周瑜见过面,当时就曾夸赞过周瑜的样貌,今日连带着孙策一起夸了,多少带着一些缓解尴尬场景的意味。 周瑜急忙道:“承蒙陛下夸赞,瑜不敢当也。” 刘琦冲着周瑜挥了挥手,道:“不必过谦,你们二位却是英雄豪杰,朕已经从诸葛亮那里,知道了一些当初你们进攻荆州的战略部署,虽然你们的仗没有打赢,但从一开始你们设计,麻痹朕,想要偷袭荆州,就足以看出你们的战略性极强,说实话,你们的战略没有问题,虽然没有成功,但朕还是要评价,你们的想法和做法,确实深符兵家真谛。” 孙策有些疑惑地看着刘琦,心中很是不解。 这是一个打赢了战争的皇帝,应该说的话吗? 刘琦迈步走下台阶,典韦和许褚紧随其后。 少时,刘琦来到孙策和周瑜的身边,对着他们伸了伸手,道:“都起来吧。” 孙策和周瑜随即站起身来。 “陛下实在夸赞过甚,我等虽是设下了千般巧计,但终归还不是陛下的对手,陛下当日远在司隶,却能够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我等于陛下还是相差甚远。” 刘琦笑着挥了挥手,道:“胜败乃兵家常事,朕并非胜在战术,乃是胜于王道,胜于麾下有诸多英才,可以群策群谏,百千献计。” 孙策抿着嘴,不说话。 周瑜倒是颇识时务:“陛下乃天命之主,得万民拥戴,上苍庇佑。” 刘琦长叹口气:“朕在尸乡与袁绍对峙一年,终败其虎狼之师,坐拥天下,但事到如今,这心里还是有一个遗憾的。” 说到这,刘琦看向孙策:“孙郎可知朕的遗憾在哪吗?” 孙策没想到刘琦会突然瞧他,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半晌方才回答道:“不知。” 刘琦伸出手,在孙策的胸口轻轻地捶了一拳,让孙策骤然一惊。 “当年,我与令尊合兵北上,共抗董贼,大败胡轸,声威响彻司隶,那是何等的意气风发,那时我与令尊文台公曾相约,共保朝廷,匡扶汉室,一同还天下太平。” 说到这的时候,却听刘琦长叹口气,道:“如今,朕已贵为天子,文台公远在扬州替大汉牧守一方,朕实是感激……只可惜,文台公在这期间,却连一封信都没有给朕写过,朕心中好生失望啊。” 饶是孙策这样的倔脾气,此刻也被刘琦说的有些面红耳赤。 羞臊。 “孙郎,朕时刻不忘当年与文台公的相敬之谊,在这天下诸牧守之中,朕只相信文台公一人,这江南之地,有他替朕牧守,朕放心!” 话已经被刘琦说到了这個份上,孙策要是再不表态,就着实有些不识好歹了。 很显然,刘琦这是打算以官方的名义,承认孙家在扬州的地位与利益,这对于以军功出身的孙家来说,着实是梦寐以求的。 “承蒙陛下厚待,策在此……替父亲拜谢了!” 说罢,便见孙策单膝跪地,向刘琦拜道。 “孙郎起来。” 刘琦伸手请孙策起身,道:“孙郎行伍出身,勇冠三军,莫如留在京中,朕定当重用于你,如何?” “谢陛下隆恩!” “至于文台公那面?” “策愿意书信一封给父亲,向父亲阐明陛下的心意。” “啊,那就最好了。” 刘琦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随后又看向周瑜:“公瑾也留在雒阳,我在尚书台给你留了一个位置,如何?” 孙策都认了,周瑜又岂能不认? “谢陛下!” “你们两位这段时间,也受了不少的苦,且先下去,沐浴更衣,朕今晚在宫内设宴,与你二人痛饮!” “谢陛下。” “去吧。” “诺。” 周瑜和孙策在刘琦的笑容中,缓缓地退出了大殿。 待二人走后,刘琦方才转过身,对着大殿的另一侧喊道:“出来吧。” 少时,便见张允,蔡勳,贾诩三个人一同走了出来。 他们三人适才一直都在旁边偷听。 刘琦转头看向张允,道:“孙策就在你的麾下,随便给他个军职,级别高一点的,但不要让他领军,狮儿凶猛雄烈,难以驾驭。” 张允笑道:“陛下放心,臣省得怎么做。” “对了,让杨松今日从荆州来雒阳,告诉他,朕在尚书台给他也留了一个位置。” “啊?他?”张允没想到,刘琦居然也打算将杨松调入雒阳中枢,不过愣了半天之后,立刻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陛下英明。” 蔡勳谏言道:“陛下,孙坚乃是熊虎之徒,历来行事狠毒,无人敢制,当年讨董之前,他就敢杀南阳郡守和荆州刺史,实非等闲,如今陛下为了收拢孙坚,將扬州交付他保管,臣恐日後孙坚會割据一方,不听朝廷管辖。” 刘琦淡淡一笑,道:“孙坚是猛虎,这事我知道,只是曹操和袁绍乃是我的大敌,我若要征讨他们,孙坚那边就不能不安抚……如今我把他儿子留在雒阳,也算是人质,大家彼此制衡一下,不出乱子就行。” “但如今孙坚已得镇西稻,长此以往,江南粮草不缺,孙坚岂非势力愈强?日后就是灭了袁曹,恐其也会成心腹大患。” 刘琦看向贾诩,道:“文和伱觉得呢?” 贾诩捋着须子,慢悠悠地道:“陛下,先安抚孙坚,许诺扬州于他,是对的……至于今后,呵呵不碍事,只要陛下灭了袁曹,一统天下,他纵然犯了,一扬州一地而抗全国,他焉有胜算?” 蔡勳摇头道:“可若起战事,终归还是劳民伤财啊。” 贾诩不急不缓地道:“到也未必,孙坚这个人轻而无备,为人乖戾嚣张,惯逞匹夫之勇,这样的人与当地的士族豪强恐难相处,早晚都会出事,或许他死不在战场上,但时间久了,说不定就会死于小人之手了,到时候危难自解。” 张允咧了咧嘴:“贾公,我不怀疑你说的话,但是……这天底下哪有那么多的小人?难道孫坚日后称雄江南,为朝廷心腹,咱们不想办法应对,天天烧香祭祖,求天底下出几个小人,帮咱们弄死孙坚?” 贾诩捋着胡须,一脸无奈地看着张允。 “大司马,祭天拜神,是变不出小人的。”贾诩无奈地摇头道。 “那这小人从哪出呀……”张允正嘀咕着,突然之间,他精神一抖,似乎想到了什么。 “文和的意思,我明白了,祭天拜神拜不出小人,但我们可以自己去培养一些小……” “嗯哼!”刘琦突然重重地咳嗽了一声,怒目瞪视着张允。 这眼神只把张允吓得一哆嗦。 “这里是德阳殿,大汉皇宫,乃是王道正统之地!尔等能不能说点……正能量的?” “陛下恕罪。”张允急忙拱手。 刘琦使劲的用手指点着张允,气道:“你啊!都是当了大司马的人了!三公啊,说话的时候,这嘴……能不能有个把门的?记住,咱们这是大汉朝廷,不论何时何地,都要讲究个王道正气!” “臣知罪。” 第九百四十七章 汉朝版平西王 吴县外的大帐内。 “主公——!” 帅帐内的孙坚寻着声音抬头望去,看见的是程普和韩当满面雀跃地来到了他的面前。 而程普的手中还拎着一个血淋淋的布包裹。 孙坚猛然抬头,惊喜地看向程普:“事情成了?” 程普将那布包裹向着孙坚的面前一扔,布包裹散开,露出里面那颗血淋淋的人头。 孙坚急忙站起身,绕着那颗头颅来回转了几圈,适才一张还是板着的脸上终露出了快慰的笑容。 “好,好!甚好!公孙瓒,匹夫,你终于是垮,哈哈哈哈!” 孙坚仰头哈哈大笑,一股快慰之情瞬时间充斥在胸膛之中,让他感觉神清气爽。 这一段时间一来,孙坚一直在与公孙瓒进行着交锋,公孙瓒北军实力强大,又偷袭了孙坚的吴县,占先机……而孙氏本土的兵马在荆州的时候,因为孙策的失败而折损了大半,实力和士气严重不足。 虽然战事过后,不少的江东战将偷跑回了江东,但还是让孙氏集团的战力大大折扣,导致军无战心,因此这一战孙坚与公孙瓒打的很是艰苦。 论及其艰苦程度,与历史上曹操在兖州大战时的困境几乎相同。 但最终,孙坚还是凭借足够的韧性战败了公孙瓒,拿回来吴县之战的主动权。 即使如此,江东军还是伤及了元气。 公孙瓒失败后仓惶西逃,但以孙坚这种睚眦必报的性格,绝不会放过他。 程普和韩当,就是领了孙坚的命令,去追击公孙瓒。 其实孙坚没指望程普和韩当能够将公孙瓒斩草除根,但是没有想到,他们确确实实地做到了。 “德谋,义公,你们辛苦了,且下去休息,待安定吴县之后,三军将士,某自然都会论功行赏。” “谢主公!” 两名大将领命走了下去。 随后,孙坚派人找来了孙贲和孙静两个人。 两人来到了孙坚面前后,便见孙坚将一份简牍先递给了孙坚,示意他们叔侄二人一同看。 那简牍,是孙策写给孙坚的。 看完之后,孙静默然不语。 孙贲道:“叔父,以伯符的性格,断然不会受人威胁,纵然砍了他的手脚,他也绝不会写出损害叔父利益的书信……难道这书信中的内容,是伯符的真心话?” 孙坚没有说话,他只是看向孙静,道:“幼台,你如何看?” 孙静无奈一笑,道:“兄长,我若是跟你说,咱们与当今天子争,能争赢……你信吗?” 孙坚闻言,默然无语。 “咱们孙氏本就不是经学名门,扬州诸大家对我们执掌扬州,本就不服气,如今刘伯瑜已经是继承大统,成了当今天子,而且还是名正言顺,无可反驳的!大郎还落入其手为人质……咱们的兵力和实力更是远远不及朝廷,就是反了,谁跟咱们反?咱们有名义吗?袁绍四世三公,何等名望?如今他反叛汉朝,使河北被闹的是叛乱不止,更何况是咱们?兄长,咱比袁绍强在哪了?” 这话说的挺扎心,但也很实诚。 孙坚沉默了半晌无语,他虽然暴烈好战,但也懂得时势,更懂得孰轻孰重。 “那依你的意思?” “伯符的信中说了,当今陛下想要安抚兄长,让你永镇扬州,这倒也不失为一件坏事……只要陛下能够答应兄长,让兄长永镇东南,咱们就是降了,又能怎么样?兄长依旧是一方半霸主。” “此言是也。”孙坚点头道。 孙贲拱手道:“只是委屈了伯符,还得让他在雒阳当人质。” 孙静笑道:“名义上是人质,实则也是享着福呢,毕竟有一个外藩的父亲,伯符在京中,怕是也没有人敢欺负他……而且那孩子天生性情暴躁,喜好军事却不喜政事,让他在京师中历练一下,倒也是好事,更何况有公瑾看着他。” “那我接下来当如何做?” 孙静急忙拱手道:“兄长可作速修书,向朝廷称臣,我料刘琦下一步必然是要对袁曹动兵,这场对阵势均力敌,陛下纵然占据优势,但也不会那么轻易赢,他必然需要安抚兄长,而那个时候,兄长就可以借着扬州百越丛生,以及边寇难治,再或是提出北上替陛下钳制袁曹的种种理由,向朝廷索要粮饷与农耕之物,扩充自己的军力,日后纵然天下一统,兄长手握重兵,陛下也绝不会敢对你怎么样,只能尽心安抚兄长,让兄长代为治理扬州一地。” 孙贲在一旁一个劲地点头道:“叔父这策略,真是高明啊。” 孙坚站起身,在原地来回走了几步,最终下定决心:“我立刻给陛下作书,你派人去雒陽献上!務必表达我的臣服之情。” “诺!” …… 朝廷方面很快就接到了孙坚的纳降書信。 “呵呵,孙坚果然是识时务,而且深谋远虑。” 刘琦看完了孙坚降表,随后看向身旁的一众幕僚,道:“依你们之见,对于孫坚,我们该当如何?” 新任的尚书令诸葛亮道:“陛下,孙坚虽为猛虎,但既然要用,那就不能令其有疑,若要安定天下,首在袁曹,其他的人,倒是都可以再放一放。” 刘琦笑道:“朕也是这么想……不过以孙坚的個性,我若与袁曹交战,他必然会以各种借口,向朕索要财货和粮秣,你们说,朕该不该给他?” “该!” 说这话的,是司马懿。 “哦?”刘琦微笑着看向他:“为何?难道就不怕孙坚坐大?” 司马懿一针见血:“陛下不给,孙坚在扬州依旧可以坐大,给他财货犹如养虎,可削其野性,怠慢其心,其实这也属于从另一个方面去其心志,拔起爪牙。” 刘琦闻言点了点头,既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 就在这个时候,却见庞统站了出来。 “陛下可以给孙坚想要的支持,但同时这些支持却不能白给。” “什么意思?” “摊丁入亩之政,科举……需要孙坚在扬州代替朝廷立刻执行,只有孙坚坚定不移的执行朝廷的政策,我们才能给予他想要的东西,除此之外,一切都好说。” 在场众人,一个个都是人精,一下子就品明白了庞统的话中之意。 人头税的改革,刘琦已经决定在全国实行了,毫无疑问荆州和益州是改革成功的典范,但那都是刘琦没当皇帝之前,亲手操刀的。 但是现在,要将税制和用人制度在别的地方施行,这就会有一定的地方性阻力。 在这个时候,全国上下,急需一个改革急先锋,大汉朝所有的官员,做一个榜样。 当然了,这个榜样,是那种非常得罪人的榜样。 能让人恨死的那种。 左看右看,还是孙坚最合适。 既然想要朝廷的好处,那说不得,他就得做出一些牺牲了。 第九百四十八章 托孤重臣 刘琦当即命尚书台拟定诏书,正式擢孙坚为镇南将军,扬州牧,吴侯,并让他提兵北上,兵指广陵。 这一次归顺,孙坚也命人向朝廷方面索求了物资和财货,还有粮草。 实话实说,孙坚与公孙瓒这一仗,损失巨大。若是朝廷方面不给他补充一下,孙坚很难立刻恢复元气。 而按照庞统谏言,刘琦答应给予孙坚物资支撑的同时,让他立刻在境内实施税政和选吏制度。 其实这两项政策,对大汉而言是基本国策,早晚都要实施的,但催促孙坚抓紧时间实施,其实是朝廷方面还有更深层次的战略设想。 施政这种事情,也是需要情商的。 特别是刘琦这种破坏了辖境内各大利益集团整体结构策略,实施起来一定会受到极大的阻碍,所以务必要恩威并施,采取一定手段,该硬的时候硬,该缓的时候缓。 但以孙坚的性格,恐怕很难。 毫无疑问,这会使孙坚和扬州本土士族豪强群体,产生更加激烈的矛盾。 孙坚这种人,面对矛盾,他的处理手段一般都是比较血腥的。 血腥镇压虽然是处理矛盾最有效的方式,但同时也最容易埋下祸根。 这就是庞统献策的真实目地。 当然了,庞统能想到的事情,诸葛亮也能想到,但他却没有着急谏言。 走出皇宫的时候,诸葛亮快步追上庞统,拉了拉他的袖子。 庞统转过身,冲着诸葛亮笑道:“诸葛令君有何事吩咐?” 诸葛亮的脸一下子红了。 “师兄,你如何这般称呼我?” 庞统淡淡一笑,道:“你是尚书令,我是仆射,自当以下官之礼见之。” “师兄,咱们之间,何必如此?” “不不,私交归私教,公事归公事……令君找我有何事?” 诸葛亮长叹口气,道:“师兄,适才在陛下面前,还有很多旁人,师兄为何向陛下谏言,让孙坚立刻在江南改革税政和科举?” 庞统挑了挑眉,似笑非笑:“令君觉得下官献计不妥?” “不是!” 诸葛亮摇头道:“师兄,这样的事情,下回你应该私下里跟陛下谏言,不要当着那么多人的面……” 庞统闻言皱起了眉头,有些不悦。 诸葛亮轻轻叹息,道:“你献了这个计,就好似是在众人面前邀功,同时也是在催促陛下将改革向全国推行,虽然这件事陛下肯定是要做的,但朝中有很多人的家族利益也牵扯其中,比如那个司马朗和司马懿,温县司马氏在河内,不论是土地还是经学门生,都颇有影响的。” “你是觉得,我此言一出,那司马兄弟会视我为眼中钉?”庞统似笑非笑道。 诸葛亮沉声道:“这个……不好说,但肯定会有隔阂间隙。” “那又如何,我是替陛下办事的,又不是给他们司马氏办事?他们不服气,自去找陛下伸冤,告我便是了!” 诸葛亮见庞统的语气不善,随即不再多言了。 庞统淡淡道:“师弟,我冲着私情,叫你一声师弟,尚书令乃是三独坐之位,干系重大,你这样瞻前顾后,如何能替陛下分忧?师弟,多多精进才是。” 诸葛亮无奈一叹:“多谢师兄。” …… 拜别了庞统之后,又折返回了皇宫。 刘琦见到他的时候,颇为惊讶:“你们适才不是已经走了么?怎么自己又折回来了?” 诸葛亮长长作揖:“请陛下收回亮的三独坐之位。” 诸葛亮辞官,倒是让刘琦有些没想到。 “你这是什么意思?嫌官小?不小了!三独坐啊,有的人一辈子都干不上来,你才多大年纪,胃口也不能这么贪!”刘琦语重心长地教育他。 诸葛亮急忙道:“陛下误会臣了,臣……臣只是不胜重任,还请陛下委任臣一个旁职,让臣为陛下尽力。” 刘琦将手中的书简扔在龙案上,若有所思地看着诸葛亮:“给你一个旁职,那尚书令让谁做?庞师弟?” 诸葛亮没有说话。 “呵呵。”刘琦无奈地笑了笑:“朕就知道。” “陛下不要误会,庞师兄从无怨言于我。”诸葛亮急忙解释道。 “朕知道。” 刘琦摆了摆手,道:“他还不至于这麼没城府……不過呢,唉,庞士弟这個人,我是从小看到大的,他的性格吧……有点激進,什么事都好与人比较,你说他与伱同在荆州防范孙氏,如今到了朝廷,你当了尚书令,他做了尚书仆射,官差一级,他这心里自然是不甘心的,倒不是他缺那四百石的秩俸……只是这个心气和傲气,都容不得他轻易服输。” 诸葛亮苦笑一下,道:“师兄是旷世之才,年轻气盛也在所难免。” “所以啊,朕才让你当尚书令。”刘琦突然看向诸葛亮,道:“师弟,你心中可能还没明白我的想法,庞师弟,周公瑾,李严,司马兄弟,张松,这些人都很年轻,你们很多人的岁数比朕小,将来真到朕死了那一天……太子,有你们这些人辅佐,我放心。” 诸葛亮闻言吓了一跳:“陛下,如何出此不吉之言?” “不说朕就永远不死了?”刘琦无可奈何地摇头笑了笑,道:“朕想,朕走的那一天,朕为后世之君留下的这个班底,肯定是强的,但这些人,我不放心。” “朕看来看去,能给朕当托孤之臣的,只有你……我现在培养你,是想以大事相托。” 诸葛亮闻言吓了一跳,当场就跪下了。 “陛下!这……” “其实吧,我也细琢磨过,庞师弟也是值得朕信赖的,但是他那个性格有短处,只有你年纪轻轻,做事谨慎,沉稳扎实,朕死之后,你若能主持朝政,协助天子制衡百官,这个天下,朕还是放心的……毕竟,司马兄弟还有李严,周瑜等人,都有他们各自的小心思,你让他们和我刘家人完全的站在一块,朕不放心。” 诸葛亮闻言沉默了。 “师弟啊,所以说,这个尚书令非得你当不可,你不要以为朕让你当尚书令是一时兴起,朕是有长远考虑的,而且朕需要你替朕分忧……但是,你可知道,你如今让朕很失望,连一个庞师弟的事情,你都这般退缩,日后面对这些和你一个水平段的这些诸郡英才,你如何能治的住他们?” 诸葛亮沉默了许久,缓缓站起身,冲着刘琦長作一揖,表情变的很是坚定。 “陛下,臣知错了,臣也知道今后该怎么做了。” 第九百四十九章 江东的上善之策 与诸葛亮谈完话,刘琦返回了寝宫,他并没有着急入睡,而是坐在了床榻边上,开始静静的思考起来。 自打继承皇位之后,所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刘琦感觉自己一直处于不停去解决问题的状态,同时还需要不断的思考要发生的问题。 治大国如烹小鲜,的确如此。 烹的很累人,但却很有成就。 就在刘琦沉思的时候,一双手从侧旁伸了过来,轻轻地替他揉着太阳穴。 虽然没有看清来人是谁,但刘琦只是凭感觉,就知道了对方身份。 他闭上眼睛,任凭对方给他揉着太阳穴。 不多时,却听刘琦言道:“阿姐,这么晚还没睡?” “不是没睡,其实是一直在这等你……有件事想跟你说。” “那怎么不说?” 蔡觅一边继续给他揉着头,一边笑道:“你心事那么多,还是等你自己思考清楚,再跟你说事不迟……不急的。” 刘琦伸手握住了蔡觅的手,将她拉到床榻边坐下。 “我要准备出征。”刘琦斩钉截铁地道。 蔡觅闻言不由一愣,奇道:“这么快就要再打仗了……陛下你要亲自出征?” 刘琦点了点头,道:“是,御驾亲征。” 蔡觅有些不安地道:“你如今和原先可是不一样了,所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你身为皇帝,更是身系天下安危,如此草率的出征,万一……” 说到这,蔡觅的下话就没有说下去。 但谁都明白她下话的意思。 刘琦握着蔡觅的手,似笑非笑地道:“也不是朕想出征,只是我若不动一下,这雒阳城中的弊端和危险,怕就不会浮出水面了。” 蔡觅听了这话有些紧张,她惊讶地看向刘琦。 “什么危险?” 刘琦深吸口气,慢悠悠地将所有的事情跟蔡觅讲述了一遍。 当然,这其中最重要讲述的,是他和刘备的计划。 蔡觅虽是妇人,却也不是一般人,对于刘琦所说的事情,自然能够理解。 她沉默了半晌,幽幽道:“陛下劳师远征,其实不是为了对付袁绍和曹操,其实主要是为了拔出内部毒瘤?” “历朝历代,每一次改革,必然都会掀起一阵腥风血雨,因为每一次的改革,都会触动一部分人的利益,利益一旦被触动,如何会不打仗不流血?这是必然的结果,早点把这些毒血放了!我才能安安心心的去平定袁绍和曹操。” 蔡觅恍然地点了点头,道:“妾身懂了……只是,陛下为何要对妾身说这件事?” 刘琦转头看向她,用双手捧起她的俏脸,然后使劲的向中间挤了一挤。 “因为你是大汉的皇后,是大汉的国母,我为了引这些人出来,一定要离开雒阳才行,但是城中一旦有乱,你身为大汉国母,一定要站出来主持大局,防止有脱出掌控的事情发生……刘备是我一柄尖刀,但是阿姐你是我的护命盾。” 蔡觅没有想到刘琦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神色也变的更为郑重了。 她把刘琦夹在自己双颊上的手从脸上掰开,然后郑重地道:“只要少郎君信任妾身,那妾身一定为少郎君守好这片家业。” 刘琦微笑道:“阿姐,我都多大岁数了?如何还叫我少郎君?” “你就是活到八十,在妾身眼里,伱也永远都是那个坏坏的少郎君。” 刘琦闻言笑了。 “谢谢阿姐。” 蔡觅也笑了,接着她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道:“光说你的这些事,后宫还有件大事没跟你说呢。” “什么事?” 蔡觅温柔地道:“吴妹妹和任妹妹……都怀上了。” “啊?”刘琦听了这个消息,先是一懵,随后一喜。 “都怀上了?” 蔡觅喜滋滋地点头道:“是啊,怀上了!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刘琦高兴地挫着手,道:“是啊,是啊,我老刘家也该是时候开枝散叶了,今后这儿女怕是会越来越多,哈哈,要养不过来了。” 说到这的时候,刘琦似突然想到了什么。 他扭过头,对蔡觅道:“阿姐也莫要焦心,朕已经暗中派人在各州寻访名医,让这些人来京会诊,说什么也要治好你……放心,说什么咱们都要有一个自己的孩子。” 蔡觅无谓地一笑:“无妨,臣妾对此事并不奢求,张神医都不曾医治的好臣妾,何况旁人。” 刘琦摇了搖頭:“倒也未必,张机虽然医術高超,但也不一定在妇科这方面强,这世上一定有比他更擅长此道的医者。” 蔡觅没有回答,她只是露出了满足的笑容。 …… 扬州方面,孙坚接到了刘琦的任命。 自此,孙坚成了继刘表之后,又一位镇安将军,扬州牧,吴候。 “拜见吴候!” 一众江东诸将齐齐地向孙坚见礼。 孙坚看见此情形,不由快慰地哈哈大笑。 他满足的站起身,在厅堂中来回转悠,一边走一边道:“今后,这扬州之地的治理,还需诸公鼎立相助!” “全凭明公吩咐。” 孙坚意气风发,满心快慰。 终于名正言顺的成为了一方藩主,虽然长子被扣押在了雒阳成了人质,但目下看,孙策过的也算是不错,再说自己和他一内一外,里应外合,可使孙家在汉室江山的版图中,立于不败之地。 “明公。”朱治站出来说道:“朝廷方面,说要明公在江南施政,全面施行摊丁入亩和科举制度,然后才会供给我们补充军需的财货和粮饷。” 孙坚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看向诸人,问道:“公等觉得此事如何?” 迎着孙坚的目光,程普站出来言道:“主公,依末吏看来,此事倒也是可行。” “为何可行?” “天子所提出的政策改革,其实多年前就已经在荆州和益州施行,如今天子登基,改革新政在全国推行乃是早晚的事,既然都是要实施的国策,那末吏觉得,明公没有必要在这方面得罪皇帝。” 孙坚点了点头,道:“不錯,而且孙某在扬州率先施展摊丁入亩和科举,也正好可以借这个机会,肃清境内不服孙某之人……这些个扬州豪强士族,孙某早就看他们不顺眼了,今番正好借着这個机会,好好整治一番。” 孙静站出来道:“而且,兄长还可借这个机会,再多向朝廷索要粮饷和军需……以弟看来,改革施政,扬州叛乱必然大增,届时我们平定叛乱之时,可向朝廷多报军需,让朝廷多出钱粮供养将士,以寇养军,充实自己的实力,这才是上善之策。” 第九百五十章 密谋 孙静的话提醒了孙坚。 他细细地琢磨了一会,然后拍手道:“不错,这倒是个好主意,通过施政,引起各处叛乱,然后再通过平叛,不断的扩大军伍编制,让朝廷帮吾养兵!” 孙静拱手道:“正是此理,兄长英明。” 养寇自重的想法,开始在孙坚的脑海中蔓延……这一开始想,就愈发停不下来。 “嗯,就按照幼台的这个方法办,你们回头商议一下,拿个章程出来,咱们好好的议上一议,如何问朝廷要钱要粮。” “诺。” 朱治问孙坚道:“主公,那对于天子向主公索要的那几个人,又当如何处置?” 孙坚闻言一愣,接着忙道:“将陛下写给本将的书信拿来我看。” 刘琦这一次除了派遣使者来宣布诏书,敕封孙坚为镇南将军之外,另外还单独给孙坚写了一封信,上面除了对他进行安抚之外,还希望他能够替朝廷在扬州施行改革,另外还问孙坚索要几个人。 孙坚的注意力一直都落在改革的事情上面,对于刘琦提出索要的那几個人,早就忘到脑袋后边了。 侍从将书信递到了孙坚的手中,孙坚急忙展开,然后一目十行的大致扫了几眼,最后将目光落在信中所提到的最后几个人名上。 其中,是包括顾雍,虞翻等一些江东本土士人官吏,虽然有一些很有才华,但对于孙坚来说,他还不需要为这几个人特意得罪刘琦。 不过,其中也有几个不是江东本土士族的人,而是因为前一段时间从徐州和寿春等地躲避战事,南下来了扬州的北方人,包括张昭,张纮,鲁肃等。 不过这些人的名字,大多列于那些江东本土士人的名字之后,倒是不太惹眼。 “陛下想调谁入京,就让他调谁入京好了。” 孙坚看完之后,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随即将信笺扔还给了侍从。 在他看来,现在还是借机向朝廷索要军需,这才是最为重要的事。 …… 雒阳方面,刘琦突然下达了在雒阳城附近集结兵马,并从南方调遣粮秣往南阳。 同时,刘琦又命令法正,大批量的从凉州运送战马来雒阳。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刘琦这是打算再次准备出征的架势。 一颗石激起千层浪,整个雒阳再次陷入了一片混乱之中。 堂溪成在得到了这个消息之后,大为吃惊,他急忙悄悄地派人找到了刘备,与他商议此事。 “看来,当今天子这是刚刚登基,急需一场大的战事来稳固自己的地位了,而且这也是他彻底在大汉实施改革的契机。”刘备笃定地说道。 堂溪成捋着须子,认真地点了点头:“若是能够一举打败袁绍和曹操……或是打败他们当中的任何一个,收服失地,则陛下声威无二,其势恐不亚于高祖光武,到那时候,他再彻底施行改革,便可畅通无阻,再无阻力。” 刘备的表现显得颇为羡慕:“正是如此。” “那这次陛下出征,玄德觉得,可是咱们动手的良机?” “当然是了。” “那,该如何动手?” 刘备伸出三根手指,道:“袁绍和曹操占据关东河北,联合起来势力强大,陛下东征非得鼓足全力不可,雒阳到时候一定会空虚的……不过,陛下也不是愚钝之人,他必会留下心腹大将镇守雒阳,只要到时候,咱们想办法能够一举擒下这个心腹大将,事情便算是成了一大半!” 堂溪成认真地道:“那你觉得,天子会留下谁担任这个守城大将?” 刘备苦笑着摇了摇头,道:“天子麾下的亲勇之将,着实太多,我实在是猜不到,但依备看来,天子留下的人,若是黄忠和太史慈之流,那我们根本就不用想了,根本无需起事……因为咱们毫无胜算。” 堂溪成皱了皱眉头,道:“那若张任或是魏延之辈呢?” “若如此,或可行之。” “如何行之?” 刘备低声道:“擒贼擒王,不论天子留下的人是谁,我们一定要想办法控制住敌首才行,但要是控制敌首,则必须有兵……但眼下咱们无兵可用。” “这倒是个难事。”堂溪成挠了挠胳膊,显得有些着急。 “不过,政变起事之兵,倒是不需多么能征惯战的悍卒,只要各家暗自抽调族中精壮,暗中汇聚于雒阳,供备指挥,也未必不能用之。” “哦?這樣也行。” 刘备點了点头,道:“控制雒阳,并非是打下雒阳,只要是控制住敌首,夺下兵权,然后控制皇城,擒下太上皇帝和天子后宫女眷诸子,则大事定矣……不过前方,一定要有袁绍和曹操替我们牵制住天子才行,不然他挥兵反攻,玉石俱焚,则事难成!” 堂溪成恍然大悟。 “拿下了太上皇帝和他的妻儿,再用之与其谈判,逼他交出兵权,禅让皇位?” “对,那时他腹背受敌,危在旦夕,只能依我们的话行事,然后我们再以新帝之名,赦免袁绍和曹操之罪,划地而守,拥立新皇,回复旧制,则汉室可定,江山安宁。” 堂溪成用力地拍了拍手,道:“你这个方法,很好!” 刘备无奈一笑:“战法虽然行得通,但还需看天子留下谁镇守雒阳,还是那句话,他若是留下黄忠和太史慈,则事难成也。” 刘备的一番话,直接让堂溪成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此刻心中竟然开始暗暗祈祷——千万不要让黄忠和太史慈守雒阳,千万不要让黄忠和太史慈守雒阳。 …… 时值入夏,刘琦在准备充足之后,终于下达了诏书,要集中兵马东向,讨伐伪帝,收复兖州,徐州,豫州北部以及河北四州的失地。 准备离开京师之前,劉琦在雒阳郊外,展开了场面宏大的誓师大会,集中他手中的优势兵力,并召集全国最为优秀的战将,准备东征……而荆州的大将黄忠和太史慈,则是奉旨随行。 同时,朝臣当中,也有很多要随王伴驾,杨彪也是其中之一。 至于留守在雒阳的大将,刘琦也已经选定了人选,那就是和黄忠一样,有着丰富经验的老将,徐荣。 第九百五十一章 东向会战 “呜呜呜呜~~!” 雒阳城外,随着响天彻底的牛角声响起,浩浩荡荡的大汉王师从雒阳出发,笔直东向,向着汜水关的方向汹涌而去。 整齐的队伍如同长龙一样的行进着,在众人的目光中,浩荡向着东方绵延而去。 刘琦麾下猛将天团,基本上都随着刘琦一同出征,整个雒阳的防务,就落在徐荣一人身上。 不过,雒阳的百官虽然有很多人心中不服气刘琦,但手中并没有兵权,徐荣率领本部兵马镇守,足矣威慑,一旦他们有什么异动,徐荣想要弄死他们,也是分分钟的事情,雒阳的局面根本毫无悬念。 不过,此刻东向,杨彪也跟在了刘琦的身边。 众人心中都跟明镜似的,刘琦将杨彪携带在身边,是为了控制朝廷中的那些反对改制的士族公卿,让他们投鼠忌器,不敢轻举妄动。 但杨彪这个人还是很有风骨,他临行前,暗中通知了堂溪成等人,让他们伺机而动,不用顾忌自己的生死。 若是能用他自己的性命换回大汉朝听的政局安定,杨彪死而无怨。 望着渐行渐远的王师,处于送行队伍中的堂溪成,悄悄地对身边的刘备道:“我已经通知那些准备起事的诸公,让他们调遣族中的精锐死士,暗中前来洛阳附近,随时可以起事,到时候交付由你统一指挥。” 刘备摇了摇头,道:“备资历太低,恐不能得诸公信任,堂溪公与诸公生死相招,互相信任,依备看来,还是由堂溪公总领各处兵马,备愿和两位兄弟愿为辅,助堂溪公成事。” 堂溪成见刘备如此有诚意,心中深感满意。 他点头对刘备道:“玄德真乃是赤诚君子,吾道不孤也。” 刘备言道:“不过徐荣也是老将,布防经验丰富,想要抓住他的破绽,绝非一时,我们得仔细观察,如若他没有破绽,那我们宁可不动手了。” 堂溪成言道:“正是如此。” …… 京城方面,一众公卿开始暗中密谋,刘琦这边却是一边行军,一边准备兵马调配部署。 他令三军将士先行去往汜水关,在此地等候南阳方面的粮秣调度抵达,然后再制定作战的路线。 他召集众将,告诉他们自己打算兵分数路,先打兖州,切断袁绍与曹操之间的联系。 而且兖州是曹操的大本营,虽然他还占据了豫州和徐州,但只要能够拿下兖州,则豫州之地不战而定,徐州想要回收,也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中原地势平坦,几乎没有天堑可守,因此想要打败曹操,骑兵这一次就要发挥大作用了。 如今朝廷方面,由于占据了关中和凉州,战马已然不缺,在一定程度上而言,刘琦的骑兵数量乃是于战马质量,与袁绍已经是不相高下。 眼下就是进兵的时机问题。 在汜水关陈兵不久,南阳方面声称,李典率兵亲自押解着粮草赶来了。 刘琦随即召见了李典。 一对少年好友许久不见,今番再见,自然有许多说不完的话题。 当然,在这些话题之中,夹在最多的还是李典来此的目地。 “曼成如今已是南阳郡守,坐领大汉中枢大郡之人,怎么还自己亲自送押送粮草来了?” 李典笑呵呵地行李道:“陛下登基后率兵第一战,不容有失,臣自当尽心竭力的协助陛下,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粮草乃是天大的要事,臣是绝容不得有一丝一毫的差池的。” 刘琦闻言,不由哈哈大笑。 “曼成如此忠心,朕心甚慰,既如此,那会有从南方调拨粮草的重任,便都交给你了。” 李典听了这话,脸上露出了几分尴尬之色。 “那个……陛下……能不能让臣、让臣随军征战,随王伴驾?” 刘琦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不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替朕的大军保证粮草供应,不应该是你最需要做的事吗?” 李典呵呵的干笑了两声。 刘琦轻叹口气,道:“你是为了你家族的事吧?” 李典被刘琦说中心事,道:“陛下英明,臣确实是……唉,臣的情况,陛下也知道……当年臣在乡中不及从兄,故而转往荆州,投奔到陛下麾下,臣这么多年,就有一个愿望。” 李典的心事刘琦知道,他笑呵呵地道:“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有些面子,终归还是需要找回来的,是吧?” 李典的脸色有些发红,他冲着刘琦长长作揖,道:“还请陛下成全。” 刘琦淡淡一笑:“你和我的关系,我自然会成全你,只是这一次恐怕未必会达成所愿。” 李典没想到刘琦居然会这么说,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怎么听陛下这意思,他是不打算在这一次的进攻中拿下兖州? “曼成,这次出征,情况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回头我自会与你交待清楚,你回南阳郡去,帮我好生守护南方门户,总有一天朕会助你达成所愿。” 刘琦话说到这个份上,李典岂能不知轻重,当即领命而去。 而劉琦在汜水關整备了兵將和钱粮调度充足之后,便立刻挥兵东向直奔河南地界而去。 而身为刘琦老对手的曹操和袁绍,自然不会任凭刘琦大军东来犯境。 袁绍从邺城出兵,曹操从东郡出兵,袁绍两军从两個方向包夹刘琦的主力兵马,意图阻拦住刘琦的攻势。 面对袁曹联手,朝廷方面也毫无所惧,刘琦兵分六路,以吕布,黄忠,太史慈,赵云,张辽等人各领强兵,从三个方向直扑袁曹两军,而刘琦自领中路大军来回策应,与对方猛烈交手。 相较于袁绍,刘琦当初没有他的兵勢强大,但是事到如今,此消彼长,刘琦军队的综合实力已经超越了袁军,甚至能够达到与袁绍和曹操同时作战的地步。 汉军与袁,曹在中原展开会战,总共打了四场,除了一场战斗处于劣势不得不后撤外,其他的三场战斗一直处于优势。 刘琦与袁曹开始交锋的消息传到了后方,堂溪成,士孙瑞等人都在静静地等待良机,想寻求能够政变的机会。 但徐荣治兵有方,且在城池的布防上丝毫不给人机会,令他们很是头疼。 在这种情况下,堂溪成等人,只能寄希望刘备能够找出虚荣的破绽了。 没曾想,刘备居然真的不负众望。 他找到了徐荣的一个大破绽。 第九百五十二章 徐荣的弱点 “啪嗒,啪嗒,啪嗒!” 以徐荣为首的一众骑兵队,从雒阳的城门外喧嚣着纵马跑入城中,那些战马行入大街之后,街道两旁的行人和商贩们则是纷纷躲避。 虽然徐荣是刘琦的亲将,换句话说是天子之将,但对于雒阳的百姓,特别是雒阳城内的富豪和周边的乡富来说,他们并不喜欢这位天子的爱将。 因为徐荣昔日曾经是董卓的手下,而董卓当年在雒阳所犯下的罪行和暴行,雒阳人自然都是记忆犹新的。 而且徐荣和他手下的亲兵,大部分都是凉州人,他们平日里行事不太懂得低调,特别是他们还有一个不好的习惯。 那就是经常往出狩猎,而且每一次出去狩猎,都会弄的异常高调,让人看了就眼气。 他们外出狩猎一搬都是五日到七日的时间,而在七日之后,他们狩猎完毕返回雒阳城时,一般也都会显得异常高调。 他们不但会纵马入城,惹雒阳本地百姓厌烦,还会将捕获猎物用大车拉回城内,在雒阳城内外进行高调的展示。 但毫无疑问,对于雒阳城中的人来说,这无疑会更加重他们对这位西凉人反感。 望着远处那些纵马在城中呼啸着地西凉骑兵,刘备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他转过头,对着身旁穿着便装的堂溪成道:“堂溪公,你可看到了?” 两个人眼下都是身着便装,而且都是躲避在小巷之中偷偷观察……因而还真就是没有人注意到他们。 堂溪成重重地点头,道:“看到了,这些凉州蛮子如今又骑到了我们中原人的头上,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堂溪公莫要气急,如备所料不错,咱们想要拿回雒阳的主动权,应是用不了多长时间了。” 堂溪成闻言,不由精神一震。 “此言何意?” 刘备用手轻轻地指了指不远处的那些西凉骑兵,道:“自打天子离开雒阳,备就一直在找机会寻找徐荣的破绽,只是徐荣用兵多年,精通兵法,善于布阵,备观察许久,始终没有找到徐荣的破绽,因此,若是想用普通的方法起事,一定不会成功。” 堂溪成皱起了眉头:“那依照玄德这话中的意思,咱们就没法治这个徐荣了?” “若是不能治他,备又何必今日特意邀请堂溪公来此观察?”刘备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徐荣以及一众骑兵,道:“当下之所行,这就是他们的弱点!” 堂溪成不解地看向刘备。 “总是时不时的到处狩猎,而且一走还总是带着他的那些亲信们以及凉州将官,这就是他的弱点。” 堂溪成闻言似乎有些恍然了:“玄德的意思,是乘着徐荣领着他那些手下再出城游猎,咱们在城中起事?” 刘备重重地点了点头,道:“正是!依照备这段时间对徐荣游猎的观察,徐荣每次出去游猎,时间一般都在五日以上,而且他带的那些人,都是和他一样的那些凉州亲信,想来徐荣只喜欢领着他那些凉州亲信去狩猎,至于其他的人,似并不能得其心。” “五日的时间……” 堂溪成慢悠悠地点头道:“五日时间,若是要在雒阳进行颠覆,时间是足够了……只是该当如何行事,还请玄德教我。” 刘备急忙道:“不敢,不敢,备岂敢承‘请教’二字……其实,依照备所想,想要乘着徐荣离开城池,拿下雒阳的城防不难,首先就是要夺下天子玺绶和徐荣掌管三军的虎符,徐荣身为凉州系将领,但城中的驻军并不都是凉州,但部分还是天子的兵将,咱们不喜欢凉州人,他们也未必喜欢,只要拿下这两样东西,以天子名义发布矫诏,夺了城防和兵权武库,也并非难事。” 堂溪成道:“真有那么容易?” 刘备笑道:“按道理来说,若徐荣一人离开雒阳,而他手下的亲信凉州将领们还都留在雒阳,这事就不那么好办,但偏偏这些了凉州人外出射猎之时,都是成群结队,生怕自己被落在城中,如此一来,他城中的凉州亲信将领,想来也就不过是一两个人而已,凉州人粗狂好酒,想要设计擒拿,绝不困难。” 堂溪成越听越是兴奋,两只眼睛来回闪着光。 随后,又听刘备道:“矫诏一出,我等再火速控制皇宫,着那太上皇帝和皇后出面,替我们安定城中局面,掌握了皇宫的人,也就等同于握住了人质,就算是天子驱兵回返,又岂能随意攻城,而陷其父,妻儿于战火之中?他若真如此做了,他就等于没了名声,推翻他只在朝夕,他若因此犹豫,袁绍和曹操驱兵从后掩杀,容不得他又半分迟疑……到头来,他也是死!” “好计!好计!” 堂溪成的双眸精光闪闪,使劲地拍着手道:“真是好战略,玄德果然大将之才,有你在,大事必成!” “咱们就等待徐荣下一次出城射猎就是了。” “诺。” …… 而与此同时,雒阳皇宫内,蔡觅则是暗中去见了太上皇帝刘表,向他阐述了刘琦此番离开雒阳东征的真意。 “老夫不同意!” 刘表的脸色苍白,下颚的胡须随着脸上的肌肉来回颤抖着:“他这是要让自己的双手沾满鲜血吗?这些人,可都是士人啊!他要让自己的双手上,沾满士人的鲜血吗?老夫不同意,不同意!别忘了,他也是一个士人!而且还是党人之后!” 蔡觅并没有反驳刘表,只是靜靜地听刘表唠叨完。 待刘表愤怒地表達完自己的情绪后,蔡觅方才慢悠悠地开口道:“阿父不愿意让陛下手上沾染士人之血,那结果,恐怕就是这些朝中公卿的手上,沾染了我们全家的血。” “阿父的血,陛下的血,妾身的血……还有阿父孙儿们的血。” 刘表的话头一下子就被堵住了。 他呆愣楞地看着蔡觅,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少时,却见刘表长长地叹了口气:“能够如此冷静的说出这样的话来……你这個人,好凉薄啊。” 蔡觅摇了摇头,道:“非妾身凉薄,只是在妾身的眼中,并没有那么多的外人,妾身的心不大,只能装咱刘家这几口人,装不下别人了……士人不士人的,跟妾身没关系。” “伯瑜此番联合刘备设计,让诸家冒头,甚至不惜让他们将族中所有的家将和锐士都集中到雒阳来造反,为的就是斩草除根,一劳永逸?” 蔡觅叹息道:“陛下是怎么想的,他并没有告知妾身……可是阿父,既然都是要掀起腥风血雨,那为何还要给他们留后路,然后过些年不得不再去血腥一次?既然能杀一次解决,就没必要杀两次吧。” 刘表慢悠悠地抬起头,看着蔡觅道:“你这是在教我做事?” “妾身不敢。” “罢了,既然你们夫妻都已经定好了,那老夫纵然反对又有何用?事到如今,总不能让外人来杀我们刘家吧……该怎么做,你自己去做好了。” “多谢阿父,那妾身就去安排了。” 说罢,便见蔡觅向着刘表施礼,随后转身离去。 望着蔡觅消失的在眼眸中的背影,刘表心中不由想起了当初…… 当初,刚入襄阳时,蔡瑁拼了命的想把这女人塞给自己,最后被儿子给娶走了。 如今看看,兒子当初这么做怎么就那么对呢。 这个天底下,也就是儿子能够治她……换成现在的自己,怕是所有的事情,都得被她拿捏了。 “唉……吾儿,高瞻远瞩啊。” 第九百五十三章 对伪朝的战略 刘琦的本部大营,此刻就屯扎在中牟县。 而曹操和袁绍则是在刘琦营盘的正东和东北方向分别屯扎着。 双方交手尺度越来越大,战事也逐渐向着白热化程度发展。 “吕布的军队,在绕行袁绍大营的时候,受挫了?” 刘琦望着前来向自己回报卫士,眉头不由皱了起来。 “是!温侯领陛下之命,意图从黄河口岸绕过袁绍的大营突袭其后,但却被对方识破了行动,彼军提前布置埋伏,温侯一时不甚,为对方所乘,因而作战失利。” “对方的主将是谁?” “回禀陛下,是一名叫做徐晃的战将。” “哦……是他,这就不奇怪了。” 刘琦站起身,在账内来回走了几圈:“看来袁绍也不是完完全全的糊涂人,什么人有用什么人没用,他还是能够分辨清楚的。” 刘琦的下方,随军出战的荀攸道:“陛下,我军与袁,曹交锋,虽然一开始屡战上风,但随着袁绍和曹操逐渐打出默契,且二人都擅长笼络人心,一时间我军也前进不得,如今双方就这么僵持着,恐怕不等个一年半载,怕是难分胜负。” 刘琦站起身,在王帐中来回踱着步子。 其实,这一次发兵东征,除了要将雒阳方面的反叛势力一网打尽之外,刘琦也想测试一下袁绍和曹操两方的战力。 毕竟,一统全国还是非常重要的,曹操和袁绍目前是他一统全国的两个最大障碍,但论及综合势力和政治制高点,他还是完全可以压制住两人的。 去年的袁绍败给了刘琦,在刘琦看来,他的实力应该是受到了重大的打击,这一仗他就算是不能彻底的打败袁绍和曹操,但依照刘琦的推算,他也应该是对袁绍和曹操呈现完全的碾压之势。 但事实证明,他虽然在一开始确实取得了一些战略成果,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战事逐渐由刘琦一方的优势逐渐向着双方持久战的方向倾斜。 刘琦害怕与对方打持久战吗? 就军事实力和所拥有的资本来讲,他是不怕的。 但刘琦不想跟袁绍和曹操打持久战。 就算是打赢了,最后也是弄个骨断筋折,这不是刘琦想要的。 世界很大,让汉朝辖境内的人生活富足,同时对外不断扩张,将大汉的版图不断扩大,达成任何前人都没有达到的事,这才是刘琦的目地。 跟袁绍和曹操这么一年一年的往下僵持着,不是他想要的。 “眼下的情形,怎么办?”刘琦再次询问荀攸,刘晔,徐庶等随驾之人。 徐庶站出来道:“陛下无需忧心,袁曹叛军虽然与我军一时之间不相上下,但论及长久作战的能力,他们还远不是我军的敌手,只要我们沉稳以对,稳扎稳打,像是去年一样与袁军坚持对阵,到最后能够获胜的,一定是陛下。” 刘琦没有吭声,他看向众人,道:“你们呢?意见也和元直一样。” 刘晔拱手道:“陛下初登大位,急于建功之心,我等做臣子的都了解,然欲速则不达,有些事不可操之过急,不然恐遗祸无穷,陛下还需忍耐才是。” 刘琦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爱卿们也累了,且先去休息,容朕细思。” “诺。” “臣等告退。” 一众人都走了之后,刘琦便揉着眉心,颇有些无奈地斜靠在了软塌上,细细沉思。 “陛下,贾大夫求见。” “哦,请他进来。” 话音落时,便见贾诩恭敬的走进了刘琦的王帐。 “老臣参见陛下。” “爱卿免礼……雒阳那边的消息?” “是。” 离开雒阳之后,刘琦经过反复思量,还是决定由贾诩充当刘备的联络人,由他时刻向自己通禀雒阳的情况。 “刘备,准备开始动手了。”贾诩向刘琦禀报道。 “呵呵,终于开始动手了,朕从雒阳出征,到与袁曹交锋,这中间光是大型的正面会战,都打了几场了?他这才刚刚动手,也是忒慢。” 贾诩冷静地道:“刘备的动作虽然是慢了些,但从整体而言,臣认为他的举动还是对的……等陛下跟袁绍交锋数次,如此可慢雒陽诸贼之心,等徐荣多出雒陽射猎几次,如此也是给了那些想要谋逆的公卿一个思考的机会,毕竟若是劉备表现的太过着急,就会露出破绽,到时候陛下的计划就会功亏一篑。” “唉,你说的也是有道理……罢了,派人告诉刘备,多加小心,一切事宜按照计划行事,但有什么差池,即刻派人来禀报于朕。” “诺。” “贾卿,适才公达,子扬和元直,都谏言朕与袁绍和曹操打持久战……说实话,我不是不知道,打持久战对朕而言,是取胜的最佳手段,但这中间付出实在太多,大汉朝的疮疾实在太多,都需要一一根治,以朕的角度来说,实在是没有心情跟袁绍和曹操这么无限期的僵持下去……十年,十五年?真是等不了。” 贾诩言道:“公达他们的策略,很是稳健,不会出现疏漏……但依照老臣算来,这样往来交锋,一点一点的耗下去最少也要七八年才见分晓。” “有没有什么别的办法?朕不想这么无限期的跟他们耗下去。” 贾诩迎着刘琦迫切的目光,显得有些犹豫。 “办法……有,但也未必能够奏效,不过可以一试。” 刘琦闻言大喜过望,上前一把抓住贾诩的手,拉着他坐下,道:“你这老头,有好办法为什么不早点向朕谏言?非得让我问到你的头上。” 贾诩搓着手,尴尬地道:“主要是也未必会有什么用,陛下不问,臣也不好上杆子来说。” “这叫什么话?有什么好办法!讲。” 贾诩慢悠悠地道:“陛下,若是以陛下的角度而言,若是击败袁,曹,那就只有遵照公达、子扬他们的办法,与袁绍持续消耗,以陛下的實力,虽会旷日持久,但早晚一定可以成就大事的。” “那若不以朕的角度来看呢?” 贾诩捋着须子道:“若是不以陛下的角度来看,那就自然要站在袁,曹两个人所拥立的伪朝角度来看,毫无疑问,伪朝定都邺城,袁绍一系均被封赏,曹操一方在伪朝的政治势力远远不及袁绍,但他好歹也是一方霸主,难道就会心甘情愿的俯首听命?臣觉得不一定,而且登基的东海王,虽是袁绍的傀儡,但傀儡也是皇帝,老臣认为,从古至今,不论傀儡与否,这世上就没有一個皇帝不想真正掌权……陛下是皇帝,这种感觉自然比老臣要明白的多,是吧?” 第九百五十四章 伪朝的破绽 贾诩的话成功的提醒了刘琦。 他心中开始默默地估算了起来:“袁绍一系,曹操一系,伪皇帝一系……袁绍的俩儿子也各有一系。” 贾诩听到了刘琦的碎碎念,精神不由一阵恍忽。 他适才提出了袁绍、曹操、伪皇帝在他们新组建的朝廷之中,会有各自的利益诉求可以利用,但袁绍的儿子并可不在他的计算之内。 说良心话,贾诩并不了解袁绍的那几个儿子,而且老一辈的利益纠缠他还能理解,但下一辈的利益纠缠难道会这么快就有所显现?太年轻了些吧。 但就算是有所显现,也不会呈现的这么快吧?兄弟之间多少应该是有感情在的,分崩离析是不是也需要一个契机,或是需要一些时间呢。 贾诩不解地看向刘琦,疑惑地道:“敢问陛下,这袁绍的儿子,彼此之间又为何会有隙呢?陛下又是如何知道的?” 刘琦微笑道:“这也是我猜测的,其实关于袁绍的家室,我多少还是了解一些。” “哦?”贾诩似乎是来了兴趣,问道:“敢问陛下,对袁绍父子有何看法?” 刘琦言道:“其实我曾派人打听过袁绍的情况,袁绍的发妻早亡,诞下袁谭,按道理袁谭是为袁绍这一脉嫡长,但袁绍后来又纳后妻刘氏,刘氏亦望族之女,身份不俗,他三子袁尚乃为刘氏所生,按道理而言也是嫡出……但是这里面,就有一个难点,到底是袁谭继承权大,还是袁尚的继承权大?” 贾诩捋着须子,澹澹道:“自然是袁谭,纵然其母已死,但其母死前,一直都是袁绍的正妻,毫无疑问他就是嫡长子……” 说到这,贾诩一瞬间似乎又想到了什么,慢悠悠地道:“按照人伦纲常而言,袁谭确实是袁绍一脉嫡长,但若以袁绍现在的正妻来看,她心中或许就不是这么想的了……毕竟,她才是活着的正妻。” 刘琦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就算袁谭的血统再纯,他的母亲也已经死了,如今的正妻已经不是他了,虽然有时是母凭子贵,但更多时候,子亦能凭母而显贵,若是换成我处在袁尚和刘氏的角度,可不会将族中资源凭白让给袁谭。” 贾诩笑了笑,道:“陛下高瞻远瞩,比老臣考虑的要深远许多。” “文和,伪朝那边的情况,你也要多多帮朕留意才是。” “陛下放心,臣自会尽力而为。” …… 而与此同时,曹操那边,又再一次见到他的老朋友许攸。 许攸这一次是奉袁绍之命,暗中来曹操的大营,与他商议下一步战策的。 如今的袁绍,在河北朝廷,已经被敕为丞相,设十三曹总览朝政,三公则是被取消了,袁绍将所有的权力一把抓,包括对曹操军的管理和限制。 但身为袁绍盟友的曹操,在新建朝廷的这一波大封赏之中,依旧只是骠骑将军的军位,当然还有兖州牧加成,可即使如此,他的地位相比于总揽军政的袁绍相比,还是差了一大截。 但曹操并没有过多的表示反抗,他只是顺应袁绍的意思,毫无怨言的接受了袁绍的安排。 而关于新朝敕封袁、曹两方势力官职的对比上,袁绍一方明显占据了更多更好的位置,但曹操却不跟袁绍去争。 这一点也让袁绍犹为满意。 自己这个好朋友,还是挺有眼力见的。 也因此,在面对刘琦东向入侵的战事中,袁绍亲自率兵南下,并承担起了阻挡来犯之敌的重任。 而曹操虽然也身赴前线,但似乎是因为对于这位年轻时好友的歉疚之感,袁绍在这一次的战斗中,并没有让曹操出更多的力,反倒是全力以赴的尽量去替曹操接下了更多荆州军的攻势。 如今,经过了几场鏖战,双方的攻势暂缓,而袁绍也急忙派遣许攸来跟曹操商议下一步的作战计划。 “孟德,丞相让我问你,如今咱们和刘琦,已经成了胶着之势,这接下来的战事,又该如何处置?” 许攸此刻有些喝高了。 每次来见曹操,曹操都非要请他喝酒,这一次又是给他灌的酩酊大醉,说话舌头都有些打结,含湖不清的。 曹操一边替许攸将酒爵满上,不问反答道:“子远,本初如今,有何想法?” 许攸长叹口气,无奈道:“唉,说实话,本初也是想不通透,故而才让我来问你的……眼下这时局,变幻难测啊。” 曹操哈哈一笑,道:“本初倒是信我?” 许攸长长地打了一个酒嗝:“咱们三个,相识多年,岂与旁人一样?本初若不信你,又能信谁?” 曹操握着手中的酒爵,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道:“依照我们两方的实力而言,刘琦若想获得最终胜利,首在于一个拖字,因为时间拉的越长,他的势力便越会凌驾于我们,毕竟南方的镇西稻种在北方种不了,刘伯瑜有粮食在手,再加上改革收益,日后只怕实力会一年又一年的凌驾于我们……所以对我们而言,想要破敌,就必须要想办法速胜,迁延不得啊。” 许攸皱起了眉头,捋着须子道:“如何速胜?” 曹操苦恼地一笑:“子远勿怪,曹某眼下还真就是没有想到速胜之法,不过依照目下看来,是不是可以让本初先派人联络一下孙文台,若是能够有他相助,或许就能对荆州钳制,让刘伯瑜无法全力应对我们。” “唉……” 许攸长叹口气,道:“孟德不知,孙文台如今已经是倒向刘琦那边去了。” “啊?此事当真!” “嗨!我岂能骗你……不过依我看来,他纵然是倒向了刘琦,只怕也不过是想于中取利,未必会对我们不利,但毫无疑问,他也不会轻易就彻底倒向我们而对刘琦动刀兵,江东勐虎,如今可是要做墙头草了!” 曹操的眉头皱了起来,似乎心情焦虑。 许攸揉了揉头,道:“罢了,我累了,且先去休息了。” 曹操微微一笑,随后拍了拍手,道:“来人啊!” 话音落时,便见帐外走进了两个容貌秀丽的女子。 “带这许侍中,去城中休息。” 曹操的大军,乃是依凭着浚仪县而立,虽然曹操居住于城外的帅帐,但是给许攸的居所却设立在县城中。 而这两个女人,也是曹操特意在乡中为许攸寻来的。 许攸一见女人,眼睛顿时直了。 酒足饭饱的他也是欲思那啥。 “孟德,太客气了,这哪好意思……只是,有些不合规矩。” “你我兄弟,何必讲那么多规矩,再说了,这是让你回乡中住,又不是在军中,不碍事。” “如此,那就承兄之情了!” 许攸笑呵呵的谢过了曹操,随后便拥着那两名女子要出帅帐。 走到门口,却见许攸突然停住了脚步,转头对曹操道:“对了,孟德,过几日,丞相长子谭将率兵前来与你会和,共同抵御刘琦。” “长子谭?”曹操闻言愣了愣,接着若有所悟地道:“显思?” “正是。” 曹操恍然地点了点头,脑海中似乎是想通了什么事情,露出了一脸深沉的表情。 第九百五十五章 雒阳政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