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ynpj.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北宋小人物   作者: 易水寒007   简介:   历史的洪流中,涌现了众多璀璨的大人物,大英雄,但在这些大英雄的光环之下,也有一些默默无闻的小人物,或深或浅地影响着历史的进程......张皓,就是这样一个人,没有显赫的身世背景,没有卓越的战场功绩,他只是一个小小的间谍而已。 第1章 杨业被俘   朔州西南。   黄昏时分。   一队三十余人的人马从朔州方向疾驰而来,为首是一老者,金盔金甲,盔甲上蒙着一层灰土和血迹,虎目银须,满脸疲惫,掌中紫金刀,已被血迹掩盖了锋芒。   眼见前方有一片茂密树林,为首老者紫金刀指向树林,沿着通向树林的小道,率先纵马驰入。   “父亲……”老者身后穿戴银盔银甲的中年将军轻呼,似是提醒老者。   待中年将军和其他人进入树林,老者已翻身下马,站在一棵枝叶繁茂的树下,掌中紫金刀戳立地上。   小道在灌木丛中蜿蜒曲折,经过大树伸向远方,距离大树十余步下方是一个陡坡,被半人高的草木覆盖,稍不留神,就可能栽倒下去。   众人齐刷刷下马,一个个疲惫至极,直接躺靠在树周围。   老者走到陡坡边,面对朔州方向,转头目光顺着树下小道的方向遥望西南方向,喟然长叹:“想我杨业,恐无机会再回雁门关了!”   自称杨业的老者是随西路军潘美北伐的杨业杨无敌,本来东西北三路大军高歌猛进,不料东路军曹彬意外溃退,西路潘美的压力骤增,前期潘美克朔州,下应州,破云州,但很快三座城池陷落辽人之手。   杨业献计分兵应州,诱辽军向东,然后以一千强弩手扼守石竭谷口,阻击辽军,以保证大宋民众安全南撤。   监军王侁没有采纳杨业的建议,逼迫杨业出雁门关,直趋朔州出战。   本来商定采用诱敌深入的策略,杨业诱敌陈家谷,潘美、王侁策应。   但没想到,等杨业顺利诱敌到陈家谷,潘美、王侁已违约先跑了。杨业等人被包围在陈家谷,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   “父亲,何必如此悲叹,纵使没有潘美、王侁二贼接应,我们不是也突围出来了吗?”中年将军悲愤之中仍傲然回答道。   “延玉,你看我们……”杨业手指树下,凄然说道。   杨延玉默然。陈家谷一战,宋军五万之众陷于辽军萧达凛十万埋伏之中,拼死突围出来,就剩这么多了。   “我,张重生,愿至死追随将军!”树下站起一人,朗声应道。   那个自称张重生的士卒,虎目短须,方形脸上血迹犹在,眉眼之间,气势依旧逼人。   他缓缓站起,以手刀做拐杖,走到杨业身边,单膝跪地。   杨业满脸忧戚,眼含热泪,将张重生一把拉起:“重生,你追随我十余年,征战四方,不曾获得一官半职,老夫有愧于你,今辽贼势大,追兵将至……”   “将军,古来沙场征战,几人能回?虽未能封妻荫子,但追随将军,虽死无憾!当初如若不是将军肯收留我,恐世上早没有我张重生了!”张重生说着,早已泪流满面。   杨业仰面长叹。天上流云翻滚,夜色降临,树上惊起又飞回窥伺的秃鹫,忽然振翅向南疾飞而去,空气里隐约有一种不祥的味道。   “他来了!”杨业苦笑一声。   “谁?”张重生和杨延玉同声问道。   “萧达凛!”杨业喃喃自语,“他是为我而来”。   张重生心里陡然一颤。辽国北院枢密使耶律斜轸手下的得力战将,彰德军节度使萧达凛!正是他在陈家谷设伏,将杨业五万之众几乎斩杀殆尽!   “将军,我等去引开他,你和公子撤离!”张重生握紧手刀,坚定地往树林外走去。   “回来!”杨业低声喝令道。   张重生站定,回头,悲愤地看着杨业。   “萧达凛,意在我。朔州之战,陈家谷设伏,以他十万之众破我五万之军,他若取我性命,如探囊取物!他想逼我投诚,当然,他可能还有其他的企图……”杨业忽然停下来,意味深长地看了杨延玉一眼。   “萧达凛,想图谋得逞,我紫金刀不是吃素的!”杨业语气铿锵有力,震人心魄。   杨业走到张重生身边,拉住他,从怀中摸出一柄牛皮封套的匕首,递给张重生,很郑重地说道:“此物追随老夫多年。今天送给你,权当对你十余年不离不弃的感念!你家中还有两个孩子,你要活着回去!败军之将,即使回到雁门关……”   杨业又一声长叹!   张重生明白,此次北伐,本来可以高奏凯歌,击败辽人,却不想潘美王侁背信弃义,即使回到雁门关,难逃责罚,杨将军一世英名将成为耻辱!   张重生正想再说什么,杨业眼神闪动,张重生忽觉后背一阵冷风袭来,躲闪不及,一头栽倒在草丛中。   杨业看了一眼站在张重生身后的杨延玉,不说话,俯身将匕首塞入张重生的身前的铠甲中放好,转身,向树下坐骑白马走去。   其他士卒早已起身,站在树下正准备跟着张重生出树林,一时面面相觑,一阵慌乱。   杨业示意他们镇定。杨延玉跟上来,低声问道:“那柄……”   杨业回头严厉地盯着杨延玉,杨延玉赶紧闭上嘴,他知道父亲不想让他继续说下去。   杨业艰难翻身上马,杨延玉和其他士卒也翻身上马,跟在杨业后面。   杨业绰刀在手,掉转马头,用刀指向树林西南方向,低声喝令道:“走!”   话音刚落,杨业坐下白马长嘶一声,前蹄高高扬起,翻倒在地,三枚利箭直挺挺射入白马后臀!   杨延玉大惊,翻身下马,俯身,正想将摔落马下的杨业扶起,又几枚利箭呼啸而来齐齐射中后背!杨延玉如刺猬一般,来不及哼一声便向前轰然倒地!   杨业翻身坐起,想拿起摔落白马身边的紫金刀和头盔,他感觉右臂一阵剧痛袭来,定睛一看,一支利箭赫然穿透铠甲正中右臂!   他用左手抓住箭柄,牙关咬紧,猛然拔出利箭!   鲜血瞬间染红了右臂铠甲!杨业左手抓住紫金刀刀柄,站起身,看到仆倒在身边身中数箭的杨延玉,不由得怒吼一声:“辽贼!”   回头,几名士卒已然中箭倒地不起!   其余数十名士卒早已下马,拔出手刀退至杨业周围,面无惧色!   几十名手持弓箭朴刀的辽兵已窜到杨业身前,杨业将紫金刀换到右手,推开身前士卒,纵身向前,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紫金刀向上撩起,磕开朴刀弓箭,抡圆横扫,几名辽兵惨叫倒地!   众士卒正想上前,又十几枚利箭破空而来。   杨业右腿深中一箭,紫金刀差点脱手!   杨业再看身边,士卒如刺猬一般齐齐倒下!   此时,一骑黄骠马已飞驰身边!   “杨将军,幸会!”马上人收起掌中钢茅,纵身下马,抱拳拱手行礼。   来者年纪30开外,头戴凤翅兜鍪,身着兽脸圆护,皮毛内衬,脚蹬铁足背长靴。   杨业看见此人,立马怒目圆睁,须发尽张,俯身拔出大腿上的利箭,一股鲜血溅出。杨业面不改色,大骂道:“萧达凛,匹夫!”   黄骠马上之人正是萧达凛,彰德军节度使。萧达凛仰天大笑道:“杨将军,真乃神人也!切不可动怒!”   此时杨业身边已围拢百名手持弓箭朴刀的辽军士兵,杨业想抬手挥刀,大腿和右臂的疼痛让他不禁一个趔趄,辽军士卒一拥而上,夺过紫金刀,几条绳索把杨业绑了个结结实实。   萧达凛快步上前,推开士卒,解开杨业身上的绳索,呵斥道:“狗奴才,怎可如此对待杨将军!”辽军士卒赶紧闪退一旁。   杨业冷眼看着萧达凛,朗声道:“萧达凛,我既然已经败了,任凭你处置!想要我投诚,休想!”   “将军此言差矣!今我大辽,国力强盛,这么多年来,燕云十六州不还是在我们手上吗?将军今遭此一难,难道不清楚是……”萧达凛凑近一步,低声对杨业说着什么。   “果真是他,王侁小人!”杨业顿足高声怒骂道。   萧达凛忽然想起什么,环顾四周,喝令道:“看看还有没有活口!”   那些辽军士卒如梦方醒,操起朴刀,对着那些早已气绝而亡的宋军士兵尸体,一通乱戳。   杨业心中一凛,看着不远处杨延玉的尸身,长叹一声。萧达凛一直盯着杨业,见杨业目光投向一扑倒在地的尸首长叹,诧异地问道:“此人是……”   “爱子杨延玉!”杨业悲痛欲绝。   萧达凛又惊又喜,喜的是今天将辽人最头疼的杨无敌活捉,惊的是还将其爱子杨延玉射杀!   据闻杨延玉身上有杨业亲传一柄龙鳞匕首。当年魏太子曹丕造了三件宝刀,其一理似坚冰,名曰“清刚”,其二曜似朝阳,名曰“扬文”,其三状似龙文,名曰“龙鳞”。   “龙鳞”匕首,吹毛断发,锋利异常,寒气逼人,令人望而生畏!   萧达凛目光闪动,快步奔向杨延玉尸身旁,伸手探了探杨延玉鼻息,长叹一声:“罢了,在下之罪深矣!”   萧达凛右手将杨延玉尸身扶起,左手早已将杨延玉胸前盔甲内一物摸出,快速放入自己的长靴内。   萧达凛的一举一动,杨业都看在眼里,当他看到萧达凛将一件东西塞到长靴里,杨业脸色一变,身体一个踉跄,险些摔倒,随即又恢复了正常。   他用余光扫视了一眼张重生仆倒在地的草丛,那里空荡荡的!仿佛没有那个人的存在!   几个辽军士卒推搡着杨业,将他架到马上,另几个士卒在萧达凛的催促下将杨延玉的尸体抬到另一匹马上。   萧达凛一声呼哨,喝令回营。   杨业在马上再一次回头,那一具具冰冷的尸体,仰面朝天,是的,没有张重生……   这一年,大宋雍熙三年八月十七。 第2章 重逢   应州城……   八月二十。   天气晴朗。   阳光透过窗户,照在张皓脸上。张皓醒了,昨天的酒,喝的有点多。张皓感觉头还有点痛。   他还是有些迷糊,反正大哥不在家,不会管自己,大哥经常不在家,常去云州,有时也会去雁门关,一去就是好几天。   最近也是好几天都没回家了,待在他的铁匠铺,不知道他在忙什么,神神秘秘的。   张皓穿好衣服,洗漱完毕。走出门去。   来到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当中。张皓发现了一些异样。他看到人群中出现了一些人,之前很久没有看到的一些人,那些人一眼就能认出来,因为他们的脑袋上的头发,基本被剃光了,就像脑袋上顶着一个瓢!   他们身穿圆领长袍,脚蹬皮靴,在人群中穿梭着,似乎在找什么人。   契丹人?!他们怎么又来了?他们在找什么?   张皓来不及多想,他感觉肚子在咕咕响。他得去找大哥张瑰。   每次都是这样,酒醉之后的张皓,必定会去大哥张瑰的铁匠铺那里,张瑰也从不会说什么,因为他知道自己的弟弟,在街面上混吃混喝,和一帮混混称兄道弟,幸亏还没有偷鸡摸狗的行为。否则,张瑰会把张皓的皮扒了。   拐过几条街。来到大哥张瑰的张氏铁匠铺。张瑰正忙,左手铁钳夹着一块通红的铁块。   右手的铁锤,一起一落,敲打着一个铁块。火星四溅,热气腾腾,汗从脸上顺着脖子流到张瑰短衫上,短衫已经湿透,贴在身上映出张瑰健硕的身材。   张皓有些自惭形秽,为什么同一个娘胎出来的,张瑰体型魁梧,身姿挺拔。   看看自己,稀疏的眉毛,小眼睛,干瘪的脸,自己瘦小枯干的,一阵风就可以把自己吹走,别人还说自己贼眉鼠眼,一副土拨鼠的德行。   张皓见大哥头也不抬,大声说:大哥,有没有什么吃的?张瑰还是没有看他一眼。张瑰对张皓太熟悉了,听脚步声,闻着气味就知道,是他那个喜欢到处闲逛凑热闹的兄弟来了。   父亲在他兄弟俩十多岁的时候就因为和邻居斗殴被追杀,离家出走,再没回来,母亲也没告诉他们去了哪里,只说有一天会回来的,再后来,父亲来了几封信,说是已经投军,跟随杨业杨无敌征战沙场。   不久后母亲不幸染病而亡,兄弟俩只能相依为命,张瑰身为兄长,开始撑起了家。   刚好邻居有一个老铁匠,姓刘,膝下还有一个义子刘平。但刘平好逸恶劳,刘铁匠管不了刘平,任其在外面胡混。   刘铁匠见张瑰勤快,便收为徒弟,不久刘铁匠也去世了,便将刘平托付给张瑰,把铁匠铺留给了张瑰。   张瑰见刘平平日懒散惯了,便让张皓看着他。所以,刘平便跟着张皓,成了张皓的跟班。   张皓也乐于有这个跟班,因为刘平有自己的的一帮跟班。这样,张皓自己就有好多跟班,自己就成了带头大哥了。   张皓走进里面。桌子上面摆着几个烧饼。张皓抓起来。就着桌上的一杯凉水。慢慢的吃了起来。   张皓忽然想起了什么。转头问道:“哥,街上怎么多了那么多契丹人?”   张瑰放下手中的铁锤。将铁块放入旁边的水池中。“呲”的一声,浓烟冒起。   张瑰放下铁钳走到张浩身边说道:“听说,应州已经不保了。那些契丹人,打回来了。你没事儿,不要到处瞎转悠。在家好好呆着。别给我惹事。”   张皓辩解道:“我没给你惹什么事儿啊!我就让几个人去收收保护费,没打人没杀人,吃了你几块烧饼?你又开始教训我了。”   张瑰没再说什么。拿过铁钳夹起水池中的那个铁板,把他扔进火炉里。   炭火熊熊的烧着,映着张瑰方正的脸。张瑰盯着炉火,紧闭着嘴,脸上波澜不惊。   张皓看着张瑰的脸。忽然想起了什么, 他走出门去。   街上。依旧熙熙攘攘。   但看得出来,很多人脸上,都带着一丝丝的惶恐。难道契丹人真的打回来了吗?杨无敌。不是已经将契丹人赶走了吗?   想到杨无敌。张皓忽然就想起了他的父亲。父亲。怎么样了?   张皓感觉有一些郁闷。想去找他的那些好兄弟。   刚到菜市场。张皓发现他的小弟刘平正在跟一个商贩在撕扯当中。刘平还骂骂咧咧的。   张皓过去一把拉开刘平,顺便踹了几脚,怒骂道:“说了多少次,不要打人,和气生财,他们是我们的衣食父母!”   刘平见张皓来了,自己还被踹了几脚,有些委屈地说道:“大哥,他几个月的保护费都还没有交。今天让他交。他说。应州马上就没了。还交什么保护费?”   张皓忽然想起刚才看到的那些契丹人,走过去抓住那商贩,有些恶狠狠地问道:“你说应州保不了。你听谁说的?”   那个商贩被吓到了,很沮丧的说:“你不知道?你去城楼那里看一看。你去看一看就知道马上就要发生什么事了。你还在这里跟我要保护费。   我连自己都保护不了。你们也保护不了。连他也保护不了我们。要是识相的。赶紧走吧!”   张皓很奇怪:“你说什么?谁保护不了我们?”   商贩继续说:“你去城门楼那里看看就知道了。”   张皓松开手。快步向城门楼那里跑去。   身后的刘平也跟了上来。   张浩来到城门楼的时候。发现那里已经聚集了很多的人。   城门楼上。   一根竹竿上挑挂着两颗人头!一老一少两颗人头。   张浩走近。一颗是老人的头。须发尽白,脸型瘦削。另一颗稍年轻,模样和老者一样,似是父子。   张皓很奇怪的问:那人是谁?   旁边的人说:你不知道那人?那人是杨业杨无敌。另一个是他儿子杨延玉。   杨无敌死了。他被萧达凛杀死了。宋军已经败了。应州已经回到了契丹人的手上。   这时。刘平已经赶上来了,气喘吁吁。   张皓一把抓住刘平的衣领:“杨无敌已经死了吗?他不是在朔州?他怎么就死了?”   刘平被张皓掐住,很疼,脖子很酸。   刘平示意张皓把手松开。   张皓松开手。   刘平说:“我听说了。杨无敌和他儿子,还有的部下,在朔州,中了萧达凛的埋伏。突围之后,一路南逃。   在陈家谷的时候,被活捉了。他儿子,也死了。被射死的,像个刺猬一样。就是那个!”刘平指着城墙上那颗年轻的头颅。   张皓的心里一抖,追问道:“全都死了吗?”   “好像是!都死了!”刘平说。   张皓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刘平吓坏了,扶住张皓,将张皓扶到旁边,掐人中,揉胸口,张皓才悠悠来。   张皓睁开眼, 看着刘平,把头又转向城门楼上的那两颗人头,一言不发。   “张哥,你……怎么了?”刘平满脸疑虑地问道。他从来见过张皓如此模样。   平日的张皓似乎是一个不知何为忧愁的人,成天嬉笑怒骂,和兄弟们满街闲逛,吃吃喝喝,路边商贩,酒家小二,都是他的熟人。   张皓不欺压别人,虽然收一点保护费,也只是做做模样,遇到实在有困难的,他也只是吓唬一下,从来没有认真地收保护费。   甚至有时他也会把兜里的几个铁钱扔给有麻烦的人,要是商贩遇到什么麻烦,他也乐于援手。   有一次两商贩因争夺地盘,他从中劝阻,最后争斗变成群殴,张皓不知道被谁给打了个鼻青脸肿。   刘平有时取笑张皓, 当大哥 当成了善人,他是古今第一人了。张皓只是眯着眼笑笑,不做辩解。   张皓转过头,还是一言不发,扶着刘平的胳膊站起来,转身就走。刘平赶紧跟上。   张皓来到张瑰的铁匠铺前。张瑰正坐在里面歇息,手上正在轻拭一柄冷光四射的匕首。   张皓径直走到张瑰面前,颤声说道:“杨无敌死了!”   张瑰眉头一挑,看着张皓。   “爹也死了!”张皓继续说道。   “胡说什么!”张瑰低喝道。吓得躲在张皓身后的刘平一哆嗦,刘平从未见过张瑰的语气如此严厉!   张瑰在街面上,很多人都认识他,老实,本分,勤快,少言。   魁梧的身材,一手打制刀具的绝活,最关键的是刀具锋利,那些刀具寒气逼人,跟张瑰很像,站在人前,张瑰总能给人一种压迫感,特别是他不说话的时候。   张皓见张瑰面无表情地训斥自己,夺过张瑰手上的匕首,转身向外面走去!   “站住!”张瑰又低声喝道。   张皓停下来,看着张瑰,眼里满是悲戚,迟疑了一会,转身又向外走去。   没走几步,忽觉眼前人影闪动,张瑰已快步抢在张皓的身前!还没等张皓反应过来,手中的匕首已经回到了张瑰手上!   张皓惊愕地张大嘴,一脸的不可思议:张瑰身手不凡!   “刘平,守住门口!”张瑰命令道,话语短促,不容置疑。   张瑰拉起张皓的衣袖,转身,回到铁匠铺内,再往里面走,有两间房,一间是临时休息的地方,另一间是存放半成品铁器工具的房间。   存放半成品铁器工具的房间上着锁,张瑰走到门前,在门上空隙处摸出了一把钥匙,开锁,推门进去,转身,关门,插上门栓,张瑰一句话也没说,张皓直愣愣地看着,跟着。   张瑰走到门对面墙前的一排木柜前,木柜上摆放着十几件已打磨好的刀具、斧头。   张瑰推开中间的木柜,“吱呀”一声,木柜后面赫然出现了一个暗门!里面黑漆漆的。   张瑰闪身进入,回头示意张皓跟进。等张皓进来,张瑰反手将暗门推回原位。   张皓眼前一片黑暗,幸亏张瑰拉着他,一路跌跌撞撞拐了几个弯,隐约看到前方墙壁上一只蜡烛亮着,灯下有一堆草,草上躺着一个人!   张皓感觉心跳得厉害,手心也有了一些汗渍。   来到灯光前,张瑰站定,俯身,轻声,恭敬地说道:“父亲”。   “父亲?”张皓失声叫道。   躺在稻草上的那人已经坐起来,发髻散乱。   惨淡的灯光映照出他的面容:浓眉、虎目、方脸,活脱脱就是张瑰的模样!   只不过那人的髭须长一些,脸色灰白,浅浅的皱纹间还有一些干结的血渍!   那人招手示意张皓走近一点。   张皓热泪盈眶,他确认,眼前的这个人就是父亲。他就是张重生!   “皓儿,你已经知道杨将军的事了?”张重生的语气凝重而缓慢,他太虚弱了。   张皓点头。   “你怀疑为父怎么还活着?”张重生又问道。   张皓再点头。   张重生凝神思索片刻,便慢慢讲起了那天的经历……   张重生被杨延玉打晕后不久,慢慢迷迷糊糊醒过来了,他看到了被五花大绑的杨业,看到了在他右前方树下的像刺猬一般仆倒在地的他的兄弟们,包括杨延玉。   张重生热血沸腾,他想爬起来,与萧达凛拼命。他看到杨业被推到他的身边,他听到了萧达凛和杨业的对话,杨业后退几步,顿足痛骂王侁。   张重生感觉杨业的战靴踩在自己的手上,力道明显有些收敛,张重生下意识刚想收回手臂,头部又被杨业的战靴有意无意轻磕几下。   张重生忽觉身下胸前有什么东西硌着,是一把匕首,是杨业交付给自己的匕首!   张重生明白了。   萧达凛命令士兵去树下查看活口,然后奔向杨延玉的尸身旁,杨业踉跄了一下,又踢了张重生一脚,张重生一个侧翻滚,滚到坡下的茂密的灌木丛中,一动不动。   萧达凛带着辽兵,押送杨业走远,张重生才慢慢起来,脱掉盔甲,换上不远处死去辽卒的衣服,蹲在草丛中一直等到夜幕即将来临,回到应州。   张重生讲完,脸上早已泪流满面。 第3章 神秘   张重生长叹一声,从怀中摸出一把牛皮封套的匕首,递给张瑰,悲戚地说道:“这是杨将军最后留给我的遗物。”   张瑰恭恭敬敬地接过匕首,端详了片刻,没有发现什么异常,解开封套,抽出匕首,寒光四射,夺人心魄!张皓觉得一股寒气逼来!   张瑰神情激动,又仔仔细细地在烛光下看了一遍又一遍,转过头,用抑制不住的激动语气,对张重生说道:“这是龙鳞匕首,父亲!”   “龙鳞匕首?”张重生和张皓同时诧异地说。   “传说龙鳞是欧冶子造巨阙神剑时剩下的一块神铁,被打造成匕首龙鳞,这把匕首锋利异常,主要用于处决朝廷重犯,用于凌迟之罪。”   张瑰眼里满是泪水,那是激动的泪水,一个铁匠能见到绝世宝贝,那是何等的幸运!   “后来这把匕首几经辗转,到了魏太子曹丕手上,因为龙鳞匕首太过锋利,专用于凌迟,所见者不多。再后来,它不知所终。没想到,它今天又出现了!”张瑰继续说道。   “你怎么知道它是龙鳞匕首?”张重生很奇怪地问道。   “因为我师傅曾经对我讲过,并且将龙鳞匕首图给我看过,可惜后来那张图不慎被他给毁掉了,他说不能让其他心怀不轨的人知道龙鳞匕首的样子。”张瑰解释道。   “杨将军为什么要将这件宝物送给我?”张重生喃喃自语。   张瑰和张皓兄弟俩疑惑地看着父亲。   张重生努力地回忆那天的事情,他忽然想到了什么,惊声说道:“杨将军是想让我锄奸!”   “锄奸?”张瑰两兄弟异口同声问道。   “王侁!”提到王侁,张重生怒火中烧。   如果不是身为监军的王侁激将杨将军,杨将军不会负气以五万之众迎击萧达凛十万之敌,如果王侁能在陈家谷接应杨将军,杨将军所率领的队伍也不至于全军覆没,杨延玉不会惨死,杨老将军也不会被俘绝食而亡!   王侁对杨将军一直心怀不满,杨将军作为北汉降将,被皇帝重用,杨将军征战四方,立下汗马功劳,王侁一直找机会陷害杨将军,陈家谷之战,就是他最好的机会!他等到了!王侁,可恨之人!   张重生越想越愤怒,他挣扎着想站起来,不料胸口一热,一口鲜血从口中喷了出来!   张瑰和张皓吓坏了,赶紧过去安抚张重生坐好。   “我必除此贼!”张重生恨恨地说道。   张瑰担忧地看着父亲:“父亲,除掉王侁,来日方长,您的身体……”张皓也忧虑地看着张重生。   “我身体无碍,只不过劳累过度罢了。”张重生长叹一声,他从张瑰那里知道王侁现在雁门关,自己只身想除掉王侁,难度不小。   但是,杨将军不能就此枉死!   张重生闭上眼睛,他得想想对策。   良久,张重生睁开眼睛,问张瑰:“你们进来,还有谁知道?”   “我让刘平在门口守着!除他之外,没有人知道!”张瑰解释说。张重生点点头。   张皓有些奇怪父亲没有任何表示。父亲认识刘平?还是父亲很信任大哥?   “皓儿,你去外面看看,进来这么久了,不要让人起疑心!”张重生看着张皓,语气温和地说道。   张皓点头,从暗室退出来。   走到铁匠铺门口,张皓发现,刘平不见了。   张皓在门前的凳子上坐下来,正纳闷刘平怎么不知去向,忽然发现不远处三个契丹人朝铁匠铺走来。   他们来干什么?张皓正低头想着,刘平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把张皓吓了一跳。   “你干什么去了?不是叫你守在门口吗?”张皓有些生气地质问道。   “大哥,刚才我内急,肚子不舒服,我只好去找茅厕,就在隔壁蹲茅坑了!”刘平讪笑着说。   张皓还想责骂刘平几句,那三个契丹人径直走到了铁匠铺前,看着张皓和刘平,恶狠狠地说道:“这几天有没有陌生的宋人来你们这里?”   “没有没有,这兵荒马乱的,谁还往这里跑啊,早跑雁门关那边去了!”张皓脸上堆满笑,点头哈腰地回答说。   “见到了陌生的宋人,特别是身上有伤的,一定要报告,否则一经发现,要砍头的!”带头的契丹人用一种威胁的语气说道。   张皓唯唯称是,送走了契丹人。   张瑰这时从里屋走出来。   “过来!”张瑰向刘平招手。   刘平像得到了上级的命令一样,恭敬地走到张瑰身边,垂手低眉。   张皓暗自吃惊,刘平在自己身边从没有这样!   张瑰凑近刘平耳边,耳语着,刘平点点头,似是心领神会,等张瑰说完,转身走出铁匠铺。   张皓看刘平走出铁匠铺,看他消失在街道的拐角,才慢慢回头,狐疑地看着张瑰:“大哥,刘平?”   “刘平去帮我做件事,稍后你就知道了!”张瑰很平静地说道。转身,走进里屋。   出来时,张瑰手上多了一个大的包裹。   刘平也几乎同时出现在铁匠铺门口!他的身后跟着十余人!   张皓仔细看看那些人,都是自己的那些手下!   平日里不是在赌场,就是在小酒馆,再不就是在大街上闲逛,怎么一下子就被刘平找到了?   张皓一头雾水。   刘平走到张瑰面前,拱手行礼。   张瑰把那个包裹递给他。   刘平接过,掂了掂,脸上表情严肃,一言不发,打开包裹。   包裹里是十余把匕首。   刘平将匕首一一发给身边的人。那些人的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接过来,将匕首塞入长靴,动作熟练。   刘平等人收拾好,再次向张瑰抱拳行礼,然后走到张皓的身边,神情凝重地说道:“大哥,我们走了,等消息!”   张皓目瞪口呆。还没等他问什么,刘平一行人早已走出铁匠铺。   张皓一把抓住张瑰,质问道:“大哥,刘平他们是什么人?他们去干什么?”   “他们是死士!执行我的命令!”张瑰望着刘平离开的方向,平静地说。   “命令?”张皓有些糊涂,“大哥,你是谁?你在说什么”。   “我是你大哥,其他的,你别问,知道多了,对你没有什么好处,回家去吧,这里没你什么事了!还有,回家收拾一下,这两天,我们要离开i这里。”张瑰看着外面,若有所思地说。   张瑰坐下来,拿起一块铁块,扔进炭炉里,扯动风箱,碳火马上熊熊燃烧起来,映照着张瑰如石雕一般的脸。   张皓见大哥不理自己,很是无趣,他知道大哥的脾气,他不想告诉你的,你问也没用。怀着满腹的疑问,张皓走出铁匠铺,往家的方向走去。   走到半道,张皓忽然想起什么,他拐了个弯,朝东门大街走去。 第4章 出逃   东门大街,是州衙所在地。   远远看见四门五柱的牌坊,张皓慢慢停下来,因为他看见州衙前大门有四个腰挂朴刀的契丹人守卫在那里。   看来,契丹人真的又回来了,才没几天,应州又落入了契丹人手里。   想起杨无敌,想起父亲,张皓在心里咒骂着那些契丹人。   州衙前除了那四个契丹人,再没有其他人。张皓不知道自己是继续往前走还是原路返回,他来东门大街,就是要看看州衙的情况,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想来这里看看,他预感到州衙要发生什么,可是现在他什么也没有看到。   正犹豫间,身后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回头,不由得长大了嘴巴:张瑰正站在他身后,眼神冷峻。   张瑰拉着他往回走,走了大约百十来米,拐进南门大街,径直把张皓拉进了一间小酒馆。   小酒馆里一群人正在猜拳喝酒,热闹非凡。张瑰把张皓拉上二楼一间房间,关上门,转身问道:“你要干什么?”   “我,没干什么,我就想过去看看!”张皓说道。   “你去那里看什么?你不知道现在的应州是契丹人的地方!”张瑰盯着张皓,语气有些严厉地说。   张皓不再说话,大哥今天的表现太不正常了,让人捉摸不透。   “我刚才对你说的话,你听清了没有?回家,收拾好东西!”张瑰压低声音命令道。   张皓看了一眼张瑰,一言不发,打开门,走下楼。张瑰走出来,站在二楼上看着张皓走下去,也一言不发。   张皓在即将跨出小酒馆大门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站在二楼的张瑰,朝他挥挥手。   张皓好像看到有一双眼睛正盯着自己,他去寻找那双眼睛,却只看到来回穿梭的高声招呼客人的店小二和那一群背对着自己猜拳喝酒的人。   那群人的背影好像有点眼熟,张皓一时想不起来,小酒馆里太嘈杂了。   张皓没多想,往家的方向走去。   午夜时分。   张皓被嘈杂的喧闹声惊醒。他隐约听到了号角声。   他赶紧穿衣下床,跑到屋外。他看了看天上的星斗,估摸着应该是丑时。   他不由自主地朝东门大街方向看去。因为他看到了从那个方向传来的亮光!   坐落在东门大街的望火楼上亮起了红灯!   州衙有事情!   张皓来不及多想,向州衙方向跑去。   张皓跑到东门大街,听到州衙那边嘈杂的声音很清晰!   州衙失火了?   牌坊前已经围着密密麻麻的人。张皓个子小,他还是很费力地挤了进去。   州衙大门前。   契丹士卒来回穿梭,扛着水袋,背着水囊,提着水桶,进进出出,叫喊声,木料的爆裂声,泼水声,房子倒塌的声音,混杂在一起,一片混乱,一片狼藉。   张皓仔细一看,发现从内宅到便厅到正厅,全烧着了!这火够猛的!   这时,一群契丹士卒从里面抬出一具具尸体。张皓默默地数着,忽然心里一惊,十一具尸体了,那些尸体好像都被烧焦了,散发出的糊味,让人一阵恶心。   张皓想再往前看清楚点,忽然感觉有人在抓他的衣领。张皓恼怒地挥手想打掉那人的手,自己的手却被那人紧紧抓住。   张皓回头,是大哥张瑰!   张瑰把张皓拖出人群,拉着他便跑。   “大哥,你这是做什么?”张皓气喘吁吁地问。张瑰不说话。   一直到铁匠铺门前,张瑰开门,转身关门。   张瑰往里屋走,张皓赶紧跟上。   张瑰打开暗室门,张皓跟进暗室,反手又将暗室还原。   暗室里的烛光还亮着,张皓看见父亲张重生和一个黑衣人在说着什么。   张皓走近,看到那个黑衣人,差点叫出声来!   刘平!   刘平一身短装打扮,黑衣黑裤,脸上也是黑的,烟熏的痕迹!   张皓愣愣地看着刘平。   “大哥!”刘平惨然一笑,道。   张重生脸色阴沉,对张瑰说道:“事不宜迟,我们出城,再想办法!”   张皓这时实在忍不住了,他抓住张瑰的衣领,愤怒地质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为什么一直瞒着我”。   张瑰脸上露出愧色,把张皓的手放下,说道:“大哥告诉你。我是李继隆将军手下威虎军头张瑰,奉李将军之命,潜伏在此。刘平是我军中的兄弟。今夜我们是想把杨将军的首级夺回来,但没想到萧达凛防范森严,没有得手”。   “跟着刘平去的那几个人也是你们的人?州衙的大火,也是你们放的?”张皓又问道。   “是的,是我的兄弟,可是今天,他们,十一个兄弟,都留在了应州,再也回不到雁门关了!”张瑰神色黯然,语气低沉。   张皓的眼里已经溢满了泪水。   “契丹人会不会发现这里?”张瑰好像想起什么,问刘平。   “不会的,契丹人不会发现什么线索,因为……”刘平哽咽着说,“兄弟们去之前,在酒馆已经准备好了火寸(蘸有硫磺的木片,易燃),以防事败,毁身灭迹。”   张皓想到了州衙门前的那一具具烧焦的尸体,想起曾经在一起喝酒闲逛潇洒的情景,心里的难受无以复加。   他也忽然想起了在小酒馆的那双眼睛,是刘平的,想必那时他也做好了一去不回的准备了。   张瑰牙关紧咬,眼里噙着热泪。   张重生长叹一声,走到燃着的蜡烛前,取下蜡烛,在底座上扭动几下,底座缓缓下沉,露出仅容一人通过的暗门!   张皓又是大吃一惊,看着张瑰。   “这是很早以前,我师傅刘铁匠和我。还有……刘平,我们挖的一条暗道。是的,刘铁匠也是我军中的兄弟。”张瑰很平静地向张皓解释道。   张皓,似乎明白了,为什么刘铁匠生前要收留张瑰,为什么要把铁匠铺教给张瑰……   而现在,他发现自己被架上了一条船,身不由己的船。   “你可以选择留下!我们必须离开!”张瑰似乎看到了张皓的内心想法,很直接地对张皓说。   “大哥,我留下来有什么用?苟延残喘?应州已经不是大宋的应州了!我跟你们走!”张皓坚定地回答张瑰。   张重生点点头。招呼一声,举着蜡烛先闪身进入暗道,刘平张皓紧跟着进入,张瑰断后,因为他要关上暗门。   不知走了多久,张重生手上的蜡烛快燃尽了,张皓听到了流水的声音。   张重生站在一堵尽是裂缝的土墙前,熄灭了蜡烛。   张瑰抢步上前,耳朵贴着墙听了片刻,转头朝父亲点点头。   张重生走上前,两人用力推动土墙。   “哗啦”一声,土墙向外倒下溅起的水珠落在张皓的脸上。张皓不由得皱皱鼻子,那气味腐臭难闻!   土墙外,是应州城暗渠!   张重生走入齐小腿深的暗渠,其他人紧随其后。走了大约十来米,暗渠壁的右侧被挖出了一个通向地面的阶梯。   张重生看看张瑰。张瑰走到前面,上了台阶,其他人也跟在后面走上台阶。   走到最后一级台阶,张瑰伸手往上推了推,然后用力一顶,一块石板被顶开,一丝光亮透射下来。   张瑰爬了出去,确定没有任何异样,俯身向暗渠里的人招手。   张皓最后一个爬出来,他看到了头顶的一棵大树,枝叶茂密低垂,挡住了周围的视线。   张皓四下打量了一番,他看到了不远处的城门楼,这是西城!   城门楼下,聚集了一群人。   张瑰向身后挥挥手,往城门楼那里走去。   城门前……   数十名要出城的宋人推搡着,咒骂着。因为开城门时间未到,城门楼下的四个契丹士兵和宋人争执不下。   张皓站在一旁听明白了,州衙失火,一部分士兵刚去州衙救火,守城士兵不敢随便放人,宋人急着出城,双方推搡着争论不休。   张重生朝张瑰使了个眼色,张瑰随即扯了一把刘平的衣袖,三人挤进人群中。   张皓想跟进去,但被挤了出来。   他跳起来寻找父兄和刘平,他看到他们三人已经挤到了人群的最前列。   他看看到契丹士兵举起手刀,他看到刀落下了,然后他看到人群如开闸的洪水,猛然向前涌去!   城门开了!   刘平过来拉住张皓,就往城门外跑。   张皓看到了倒在城门口的三个契丹士兵,还有一个拿着手刀站在一旁!   张皓回过头,奇怪地看着那个契丹士兵,那个契丹士兵忽然粲然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然后猛然一头撞向城墙!随即身体如一摊烂泥,瘫软在地!   张皓蒙了。 第5章 撤离   三天后……   云州城郊。   张重生等人到达城门口的时候,正是正午时分。   门口有上百名契丹士卒,比应州守城的士卒多了很多。   来往人比较多,但大多是出城的人。   张皓跟着父亲往城门口走去。   他忽然发现,站在城门口一个头部包裹着白布有血迹渗出的契丹士卒。   那个契丹士卒,体格健壮,扫帚眉,圆环眼,正审视着过往的路人。   张重生经过他的身边。   他没有看一眼。   张瑰从他身边经过,他态度很恶劣的推搡着,说道:“走快点。别挡着道了。”刘平也被他一把拉住,推了过去。   张浩赶紧跟在刘平身后。那士卒似乎看了他一眼,眼里有一闪而过的笑意。   他?应州城门楼下的那个契丹士兵?   张皓心里一惊。   走出十几步。张皓回头想确认一下,是的,就是他!   张皓又看到了城楼上挑挂着两颗人头,杨业和杨延玉。   刘平扯了扯张皓的衣服,张皓赶紧回头,跟上去。   张瑰走在最前面。时不时左右看看,好像是在寻找什么。   街面上人很多,有宋人也有契丹人,从发饰可以辨别出来,也可以从他们脸上的表情辨别出来,宋人脸上大多是忧惧之色,而契丹人,脸上显现的是骄妄之态。   张瑰带着众人在城里七弯八拐之后,来到一个客栈前,屋檐下的招牌上写着“周”字。   张瑰走进客栈大门,从里面迎出一年轻人,身材欣长,身着黑色竹衫,面容白净无须。   那人见张瑰进屋,脸上现出一丝诧异的神色,但转瞬就消失了。   他拱手问道:“客官是要住店么?”他的声音有些尖细,张皓觉得有点异样,看了看刘平,刘平仿佛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没有听到,正打量着四周。   “上房两间,麻烦掌柜了。”张瑰的回答干脆简洁。   那人转身往楼上走,不说话,张瑰跟在后面,刘平走在最后面。   在二楼最里面的一间房间门前,那人停下来,打开房间,又把相邻的一个房间也打开,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如果有什么需要,请尽管吩咐小二,晚上就不要出去了,外面不太平!”那人说完,看了张瑰一眼,转身下楼。   张重生和张瑰径直走进一间房间,张皓和刘平去了相邻的房间。   张皓和刘平在房间里一直等到掌灯时分,小二送来饭菜,很是丰盛,有酒有肉。   张皓狼吞虎咽,刘平似乎有心事,吃了几口酒,起身开门走出去。张皓只好放下筷子,跟了上去。   刘平来到张重生房间前。张皓听到父亲在低声说话,但很快就停了下来。   刘平轻轻敲了三下门。   张瑰门打开一条缝,见是刘平张皓,便示意他们进来。   张皓一踏进房间,他又看到了那人,声音尖细的那个带他们入住的年轻人,正坐在父亲张重生的对面!   奇怪的是父亲对他一脸的恭敬!   张重生让张皓过去,指着那人对张皓说:“此位是内内侍省周将军”。   张皓一脸茫然。   张瑰低声说:“天子身边的周文质将军!”张皓吃了一惊,慌忙抱拳行礼。   那人也站起身,回礼道:“在下周文质!”   他又向刘平说道:“刘兄弟,别来无恙!”   刘平语气有些激动地回道:“多谢周将军挂念!”   张重生招呼大家一起坐下。   周文质向刘平问起应州的事情,刘平详细地做了陈述,张瑰也补充了一些。   听他们说话,张皓明白了,周文质是太宗皇帝安插在云州的眼线。   他本来随东路军曹彬征辽,曹彬溃败,于是被调派到潘美身边,留在云州,伺机打探消息。   作为杨业贴身随从,张重生和周文质有过几面之缘,周文质仰慕杨将军,对杨业的部下也十分欣赏,因而他也认识了张重生和张瑰。   而刘平,隶属皇城司。皇城司,主要负责皇帝的安全,和内内侍省均向皇帝负责。   张皓不知道皇城司是什么机构。周文质解释说,皇城司只有两个指责:刺探和护卫。因战事需要,刘平被调往应州。   “刘铁匠也是皇城司的人?”张皓忽然想起刘铁匠,问道。   “是的!可惜他在五年前惨遭毒手,被辽贼尖细所害!”周文质叹息着。   张皓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张瑰那年说刘铁匠在外地因病去世,而将他丧事草草了事。   张皓在心里感叹着身边谜一样的人。   周文质问张重生来云州的打算。张重生说要拿回杨业的首级,在应州没有能成功夺回,张重生耿耿于怀。   周文质思忖片刻,语气有些凝重地说道:“恐怕是没办法夺回杨将军的首级了!”   张重生心里也很清楚,杨业首级在应州示众,当天晚上就有人纵火烧了州衙。   契丹人一定知道纵火的意图,云州城门增派的士兵已经说明,应州州衙失火已经引起契丹人警觉了。   周文质看看周围人,说:“云州近几天出城的人比较多,很多虽没有随身携带很多衣物,但从神情看,似乎不准备再回云州了。   如果要去夺回杨将军首级,势必激起契丹人的残暴,恐怕那时,云州的大宋子民会遭难!”   “周将军,那我们该如何是好?”张重生忧心忡忡地问道。   “撤离!”周文质不假思索地说。   张重生看了一眼张瑰,若有所思地点头。   午夜时分。   张皓被一阵急促但有规律的敲门声惊醒,他穿衣准备下床,刘平已经穿戴整齐纵身跃到门后,开门,张瑰闪身进入。   张瑰一身黑衣打扮,衣襟上有斑斑血迹,张皓知道又坏事了。   “走!”张瑰简单地命令道。   张皓和刘平紧跟在后面,来到张重生的房间。   灯亮着,张重生右手手臂缠着一道白布,隐约有血迹渗出,他挺身端坐在桌边,左手放在桌上,胸脯有节奏地起伏着,仿佛刚经历了一场战斗。   张皓看到父亲的手臂,知道父亲刚才一定和大哥张瑰出去过,一定是去找契丹人,一定是想夺回杨将军的首级,很显然,又一次失手了!刘平看见眼前的一幕,也已经明白了。   “大哥,接下来,怎么办?”刘平问张瑰。   张瑰看着父亲张重生。   “马上离开这里,不能连累周将军……”张重生话没说完就停住了,因为大家都听到了声音,有人上楼来了!   张皓机警地把灯吹灭,房间里一片黑暗。   “张兄,开门!”周文质在门外急切地低声喊道。   张重生打开门,周文质闯了进来,张皓已经点燃了火折子。   周文质看清了房间里的人,长吁了一口气。然后拉住张重生的右手,就往门外走。因为疼痛的原因,张重生本能地抬高了手臂。   周文质回头,看到了张重生缠着白纱布渗出血迹的手臂,赶紧松手表示歉意。   “周将军,我们去哪里?”张重生问道。   “出城!走!”周文质转身向楼下疾步走去。张重生等人随即跟了下来。   客栈门口早已停放着两辆马车。   周文质上了马车,张重生看了一眼张瑰和刘平,示意坐后一辆,张重生拉着张皓坐在前一辆车周文质的身边。   车夫轻喝一声,马车向前疾驰。   周文质撩开车门帘,向车夫轻声交代着。马车在云州城拐了几个弯,然后笔直向南城而去! 第6章 逃亡   远远看见夜色掩盖下的云州南城门,阴森森的。   周文质回头对张重生说:“张兄,麻烦等会帮我演一出戏。”   “演戏?”张重生疑惑地问道。   周文质不说话,从怀中掏出一个白色的小瓶,轻轻晃了几晃,递给张重生:“麻烦张兄喝下此酒!”   张重生接过小瓶,毫不犹豫地一饮而尽。   张皓看着父亲,又看看周文质,周文质微笑着看着张重生。   张皓看到父亲慢慢地倒在车上!   张皓大惊,抱起张重生的身体惊叫道:“父亲!”   周文质拍拍张皓:“放心,曼陀罗花而已!”张皓回头看着周文质。   周文质又从怀中摸出一个黑色的小瓶,晃了晃,把里面的液体倒在张皓的脚下,一股恶臭,弥漫了整个马车狭小的空间!   张皓感到一阵的恶心,他忍不住呕吐起来。   周文质依然微笑着。   车夫忽然拉紧缰绳,车在城门口几十米的地方停了下来。   周文质探出头,问道:“为什么停下来?”   “有人巡查!”车夫回答说。   周文质从车上跳下来。张瑰乘坐的马车也停了下来。   一队十余人的契丹士兵走了过来。   为首的是一个头上缠着绷带的契丹人。   周文质走上去,抱拳拱手行礼:“大人辛苦了”。   头上缠着绷带的契丹士兵看着周文质,很不耐烦地说:“这么晚了,你们去哪里?”   “家父染疾,不幸暴毙,现连夜赶回故土。”周文质很悲戚地回答说。   头上缠着绷带的契丹士兵,似乎有点不相信,他走到车前,撩开车门帘,一阵恶臭袭来,熏得契丹士兵后退了几步!   在门帘被掀开的一瞬间,张皓看到了那个契丹士兵!   是他!   应州城门口的那个契丹士兵!   头上缠着绷带的契丹士兵捂着鼻子,对身后的契丹士兵说:“你们也过来瞧瞧,熏死我了……”话没说完,便呕吐起来!   其他士兵也闻到一股臭味,哪还愿上前,一个个闪到一边,不停挥手。   周文质再次抱拳,说了声抱歉,跳上马车。张瑰也马上回到车上。   头上缠着绷带的人,挥手让人打开城门,车夫轻喝一声,马车从城门洞疾驰而过。   张瑰的马车刚到吊桥边上,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向城门口疾驰而来,同时听到有人高声喝令:“休要放走出城之人!”   张瑰和刘平大骇!几只利箭刺空而来,“夺夺”几声射中马车后门板,张瑰看见十余名契丹士兵手持朴刀已经向他们奔来!   为首的那个头上缠着绷带的契丹士兵,已近在咫尺!   刘平推开车门,准备下车迎战,张瑰一把拉住他,手中的两枚匕首已齐齐飞射出去,从为首契丹士兵旁边掠过,两名契丹士兵倒地不起!   车夫拼命抽打着马屁股,马车向吊桥对面冲去!   又是几只利箭掠过,贴着张瑰的头皮飞过去,张瑰看到车夫一头从前面栽下来,翻滚着掉入护城河!马似乎也乱了阵脚,一脚踏空,向吊桥下坠去!   张瑰拉着刘平同时从马车上跳了下来。与此同时,几名契丹骑兵已向他们冲过来!   头缠绷带的契丹士兵右手横握朴刀,左手捡起倒下身旁的朴刀横握,忽然转身,面对疾驰而来的契丹骑兵,双风贯耳式,横切马腿!   两匹战马一下子摔倒在吊桥上,马上骑兵万万没想到这种变故,从马上摔下来,惨叫着坠入护城河!   头缠绷带的契丹士兵,转头向张瑰大声喊道:“走!”   话音未落,他的头和身体已然分家,一股热血从他的腔子喷涌而出!   张瑰气血上涌,悲愤地大喊一声“兄弟”,拉着刘平冲过吊桥!   刚过吊桥的张瑰和刘平忽然发现迎面一辆马车向他们冲过来,张瑰听到张皓的呼喊:“快闪开!”   他们赶紧闪躲一边,那辆马车向身后的契丹人冲了过去!   吊桥上,一片哀嚎,几名契丹士兵连人带马掉入护城河中!那辆好似失控的马车,随即也一同翻入护城河!   刘平看呆了。   张瑰也呆住了。   回过头,张皓向他们跑来。   张皓拉住张瑰,扯住刘平,转身就跑。   张瑰跟着张皓狂奔了几十米,在一棵大树下停下来。   一辆马车停在树下,周文质在车上招手轻呼,三人跳上马车,车夫长鞭一挥抽在马屁股上,马车疾驰而去!   张重生已醒过来,刘平向他讲述了刚才吊桥上的一幕,看着沉默不语的张瑰,张重生拍了拍他的肩膀,沉声说道:“大宋的子民,会记得的,王兄弟死得其所!”   张瑰抬起头,颤声说道:“我对不起他!我刚才是可以带他一起走的!”   “他又是谁?”张皓悄悄问刘平,刘平在张皓耳边告诉他:“那个契丹士兵是张大哥的军中兄弟,也是早前打入契丹的谍探。”   张皓明白了应州城门的发生的那一幕,可惜这次……   马车在向着前方努力奔跑,车内一片寂静,没有人说话,因为不知道说什么,死亡是每个人都经历过的,但是亲眼看到同袍惨死眼前却无能为力,那种无助感是难以用语言形容的。那不是麻木,那是一种愤恨与自责交织在一起的悲愤。   张皓透过车门板的缝隙,凝视着沉沉黑夜,看着车旁的物体向身后奔去,消失在暗夜里,他似乎明白了很多。   从铁匠铺的刘铁匠,到应州州衙前的那一具具焦尸,再到刚才的一幕,他知道了身边有那么一些人为了大宋,在付出生命的代价!   张皓正想着,忽听车夫一声惊呼,马车倒退几步,停下来。   周文质拉开车门,向车夫问出了什么事,车夫指着前方说:“有一队人马在左前方向这边过来!有两条路,走哪边?”   “右前方!”周文质知道那应该是从应州过来的契丹人,因为整个雁门关以外已经没有大宋军队。   马车继续向前,冲向漫漫黑夜。   张皓忽然感觉有个硬物捅了捅自己的手臂,他听到张重生低声说了句:“拿着!收好!”   张皓接过那个硬物,是匕首!张皓摩挲着硬物,龙鳞匕首?   父亲把它交给自己做什么用?这不是杨将军留给父亲的么?   张皓心里忽然有种异样的感觉,他还没有想明白,忽听“夺夺”几声,马车中箭的声音,追兵到了,没想到契丹人如此执着,竟然又追上来了!   “周将军,我们要分兵两路了,不然我们都跑不了,必将陷于敌军之手!”张重生说道,语气坚定。   多年的从军经验告诉张重生,五人马车这样长途狂命奔袭,迟早会车翻人亡!   周文质也清楚危险正一步步逼近!但怎么办?   他快速思考着对策。   张重生已挪到马车前门处,拉开门帘,回头对周文质说道:“将军,我引开他们,你们下车!”   还没等周文质回答,张重生已经坐到车夫身边,抢过缰绳,慢慢收紧缰绳,马车速度慢下来。   “下车!”张重生语气坚定地命令道。   周文质热血上涌,他知道张重生的意图,但能怎么办,张重生出生入死,他的经验比谁都丰富,五人在一起,可能最后只有死亡这一个结果!   “下车!”周文质咬咬牙,命令车里的人。   没有动静!   又有利箭射中马车!   “赶快下车!”周文质又喝令道。   还是没有动静!   周文质用力抓住身边的人,打开后车门,推了下去,再抓住一个人,又推了下去!   等他抓住第三人时,手被抓住了,只听道张皓的哀求:“将军,让我跟父亲在一起!”   周文质眼里已热泪盈眶,他抓住张皓的手,抱住张皓,大喊一声:“走!”   两人向车后翻滚下去!   马车猛然减轻负担,飞快向前奔去!   周文质抱着张皓滚到路边,身后的马蹄声从他们耳边掠过,朝着马车方向飞去!   张皓似乎听到了前方马车倒下的声音,似乎听到了父亲的怒吼!   张皓感觉一阵眩晕,他晕了过去! 第7章 和尚   一阵疼痛袭来,张皓醒过来了,被掐醒的。他看到了张瑰刘平和周文质都看着自己。   张皓环顾四周,没有父亲张重生,他一骨碌爬起来,抓住张瑰急切地问道:“父亲呢?”   张瑰神色黯然,望向西南方向,不说一句话。   张皓转头看着周文质,周文质低下头,不说一句话。   张皓又看着刘平,刘平也直直地看着张皓,不说一句话。   张皓瘫软在地,把头埋在双臂间,眼泪肆意流淌。   等了一会儿,张瑰一把拉起张皓,声音低沉沙哑:“我们该上路了,还有好多事要做!”   张皓仰起头,天空已渐渐明朗起来了,昨天已经过去了,好像是一场梦一样,可是父亲已经不在了。   周文质在决定撤离云州之前,已经安排好城外的接应,只是没有想到契丹人的反应也很快。   为了避免再遇到契丹人,周文质一行人决定放弃官道,走山路。   群山起伏连绵,沟壑纵横的勾注山脉。峡谷两侧峰峦叠嶂,怪石凌空险恶,翻过一道陡峭的山梁,雁门关跃入眼帘。   到达雁门关之后,周文质得到消息,因为杨无敌被俘绝食殉国,皇帝非常震怒,潘美王侁被调回东京。潘美连降三级,王侁被除名流放金州。   现在难题出现了,接下来该做什么?   众人经过商议,周文质回京复命,因为张皓坚持去金州找王侁,张瑰和刘平决定同行。   周文质将马车和车夫教给张瑰。于是,三人同周文质告别,踏上去金州之路。   金州隶属京西南路,位于东京的西南方向,也算是在东京所能覆盖的范围之内。   在路上,张皓向张瑰了解王侁的情况。   张瑰告诉他,王侁的父亲王朴,曾任后周枢密使,因上筹边之策而名噪一时。   王侁出身名门,但没有靠先辈的功劳吃饭,他本人也有战功,只可惜王侁有些刚愎自用。   张皓没有再问什么,他不关心王侁的先辈怎么样。他把手伸进胸口的衣服内摩挲着那把匕首,他只关心能不能找到王侁,能不能替父亲张重生报仇!   从雁门关到金州,一千六百多里,马车起初连夜赶路,最后车夫和马都受不了,张瑰一行人只能走走停停。   夜幕时分,经过一整天的赶路,一行三人来到河中府。   城中沿街商铺已挂起了灯笼,街道上人流川流不息,市井繁华,走卒,商贩,老人,小孩,男人,妇女,脸上神色从容,轻松悠闲。   张皓心里感叹,身在应州多年,很久没有看到这样的景象了,这些远离契丹铁蹄的人,可能无法想象边关将士和百姓的生活。   “我们去哪里落脚?”张瑰问刘平。   刘平看着张瑰,想了想,看看周围,说:“我们去王记客栈。”   刘平指引着车夫,在城中来回绕了几圈,来到一间临河的一间挑挂“王记”招牌的客栈。   刘平让车夫去马厩安顿车马,自己带着张瑰兄弟俩来到客栈门口。   客栈前没什么人,刘平带着张瑰和张皓走进客栈,来到柜台前。   柜台里坐着一中年人,身穿黑色长绸衫,面白短须,修长的手指快速地低头拨弄着算盘。   “王掌柜,别来无恙?”刘平朗声笑问道。   中年人听到声音,似吃了一惊,抬头看见站在柜台外正笑盈盈地看着自己的刘平,慌忙站起,拱手行礼道:“啊,刘兄弟,好久不见!”   张皓看着眼前的中年人,细眉细目,眼神里似乎透着狡黠。   刘平指着中年人向张瑰和张皓兄弟俩介绍道:“王恩泽,王掌柜。”   张皓和张瑰看着王掌柜,点头抱拳,自报姓名。   王掌柜从柜台里走出来,拉着刘平,很是亲热的样子,两人在前,往楼上走去,张皓和张瑰跟在身后。   来到一间房间前,开门,王掌柜请众人进去。关上门,落座。   王掌柜看看张瑰和张皓,再看看刘平,欲言又止。   刘平点点头,意思是但说无妨。   王掌柜问刘平到河中府是公干还是闲游。   刘平简单介绍了应州和云州的经历,并探听最近在河中府有没有发现异常情况。   王掌柜想了想,有些忧虑地说道:“河中府最近没有什么大事,但我感觉最近可能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你看到了什么?”刘平问道。   “我看到有一两个异常的人,不知道是不是他们。”王掌柜说。   张皓从进门,就明白了,刘平和王掌柜是皇城司的人。不然,刘平不会在这里投宿,刘平和王掌柜也不会那样亲热。   他们又是谁?张皓有些疑惑。   “你能确定是他们吗?”刘平问。   王掌柜低着头,想了片刻,抬起头,看着刘平说:“我不能确定!”   刘平不再说话。他知道车夫应该在下面等着他。他起身交代王掌柜给车夫再安排一个房间,就在隔壁。   王掌柜点头,下楼。   在楼上休息了片刻,有店小二上来禀报刘平,说去楼下吃饭。刚下楼,张皓就看见王掌柜站在下面。   看见刘平等人下来,王掌柜迎上来,指着柜台旁边的一个敞开门的房间,请过去吃饭。   王掌柜请刘平上座,然后坐在刘平的旁边,其余人都依次坐下。刘平可以看到客栈一楼所有出入的人。   外出闲游的人陆续回到客栈,客栈里渐渐热闹了起来。刘平慢慢吃着饭,王掌柜几乎全程没吃什么,手架在桌子上,拿着筷子,看着外面。   忽然王掌柜指用筷子着外面,轻声说道:“就是那两个人!坐着的!”   刘平还是吃着饭,眼睛的余光顺着筷子的方向看去。张皓不由得停下筷子,向外搜寻。张瑰已经慢慢起身,走到了一边。   在一楼柜台斜对面的一张桌子边,坐着两个人,一胖一瘦两个和尚!   两个身穿皂色衲衣的和尚正坐在桌边,正跟店小二说着什么。   不一会,店小二端过去几个装有食物的碟子。两和尚慢慢吃起来,但他们似乎食兴不高,时不时四下看看。   刘平放下手中的筷子,拍拍王掌柜的手,站起身,一副酒足饭饱的样子,慢慢踱出房间。其他人也慢慢走出房间。王掌柜没有跟出来。   刘平走出客栈门口,站在门外,看着左侧不远处的浮桥,回头问张皓:“大哥,你知道那是什么桥吗?”   张皓莫名其妙地说:“我第一次来河中府,哪里知道那是什么桥?”   “蒲津桥。桥头现在已经没有铁牛了!”刘平叹息着说道。   刘平向张皓介绍蒲津桥的历史,蒲州自古为畿辅重镇,蒲津渡很早的时候就架设过浮桥,唐开元十二年,唐玄宗下诏修建新的蒲津浮桥,并在渡口两侧各铸四头铁牛作为固定锚地。   牛在古代象征着坤,坤代表大地,从五行上来讲,土能厌水。   将铁牛放置在河岸两侧,希望铁牛能够震慑黄河水,镇水安澜,造福百姓。   在铁牛身边有四尊身着不同服饰的铁人,而他们身后还有以北斗七星排位的铁柱,牛像征地,星象征天,天地合一,是人们在祈求天地保佑,也是人们希望借助天地之力,驯顺桀骜的黄河之水。   张皓奇怪刘平怎么能如此清楚地知道河中府的这些过去的事情。   刘平微微一笑,说:“我是河中府人。我知道这里的历史,也知道这里的人。刚才我们看见的那两个和尚,他们是外地人,他们是尖细!”   张皓大惊,看着刘平,又转头看着张瑰,张瑰点点头。   身后忽然一阵骚乱,有人高喊:“死人了!”   张瑰转身蹿进客栈,王掌柜倒在柜台外的地面上,殷红的血液从他的腹部汩汩流出来。   刘平窜过去,扶住王掌柜,试了试他的鼻息,转头看着周围纷乱的人群,搜寻着。   那两个和尚,已经不见踪影! 第8章 试锋   客栈里乱成一团。   胆大的过来围在王掌柜身边,议论纷纷,胆小的站在远处,指指点点。   刘平把王掌柜身子扶平,让他躺下。王掌柜已经气若游丝,他大张着嘴,似乎想说什么,刘平凑近王掌柜,耳朵贴过去,王掌柜在他耳边说:“万……”然后头歪向一边,气绝而亡。   “万……万固寺?”刘平喃喃自语。   刘平看着张瑰,似乎在询问什么。   张瑰蹲下,仔细查看王掌柜的伤口,片刻后抬起头,朝向刘平点点头。   躁动一下子忽然没有了,喧闹一下子停了下来,刘平看向门外。   从大门涌进一群差役。   为首的长官模样的差役走到刘平身边,傲然问道:“走开,官府办案。”   刘平看了一眼长官模样的差役,起身,向门外走去,张瑰也一言不发,跟出去。   张皓正从门外进来,看见刘平和张瑰出来,迎上去,低声在刘平耳边说:“他们去了普救寺”。   刘平愣住了,看着张瑰。   “去普救寺!”张瑰干脆地说道。   在去普救寺的路上。   刘平问张瑰:“大哥,你发现了什么”。   张瑰沉思了片刻,坚定地说:“应该就是契丹人!王掌柜身上的伤口是棱状短刃所伤,凶手极为凶残,刺入脾脏位置,然后还旋转一周,意图很明显,就是不想留活口!”   “棱状短刃?怎么判断就是契丹人所为?”张皓好奇地追问道。   “我们宋人,不喜欢用这种短刃!这种短刃刺入身体,造成的创伤不像一般匕首刺入形成的伤口,一般匕首造成的伤口是平滑的,而这种棱状匕首是一个窟窿,在应州城,我见过的几乎都是契丹人在用!”张瑰说道。   “他们为什么要杀死王掌柜?”张皓依旧很好奇地问道。   “或许是王掌柜发现了他们的什么秘密吧?”刘平说,“王掌柜是河中府人,是我们皇城司的人,他知道河中府人的习性,那两个和尚来河中府有什么企图?”刘平百思不得解。   张皓忽然有一个疑问:“我们现在去普救寺有什么用?我们没有两个和尚完全的证据,而且去到普救寺,怎么找到那两个人?凭胖和瘦能找到那两个和尚?”   张瑰看着张皓,微笑着说道:“你似乎说得有道理!但是”。   “那两个和尚中有一个惯用左手,按照正常的伤口状态,要么正面刺入,要么左斜侧刺入,但王掌柜的伤口是在右侧方斜刺入的,在王掌柜没有防备的情况下,力道很大,一击致命。”刘平解释说道。   张皓不禁咂舌,大哥和刘平只是看了几眼,就初步判断出来了行凶者的模样。   说话间,普救寺出现在眼前。   普救寺建在峨嵋塬头,依山势而建,山门前的台阶很是陡峭,沿着台阶走到山门前,刘平忽然问张皓:“大哥,有多少级台阶?”   “108级!”张皓毫不犹豫地回答,刘平心中一动:张皓还是一个很心细的人!   普救寺在朦胧夜雾的笼罩下,像一幅飘在浮云上面的剪影一般,显得分外沉寂肃穆。   刚入夜,来寺庙烧香拜佛的人已经离开了,只剩下夜色迷蒙,香烟缭绕,檀香的味道弥漫整个寺庙。   当他们刚走到天王殿前面。这时,从左前方的鼓楼中传出三通缓慢的鼓声。   张皓知道,这时僧人们做晚课的钟声。   “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张皓问刘平。刘平心里暗暗叫苦,僧人做晚课,差不多要一个时辰,怎么办?   “我们等着吧!”张瑰叹口气。   三人在天王殿前面侧方站定,聆听着里面传出的诵经声。   过了大约一个时辰,诵经声停了下来,刘平第一个快步走进天王殿,疾步走到一个年长的身穿黄色袈裟的和尚面前,双手合十,恭敬地行礼道:“智能主持,请留步!”   那年长的和尚回礼,见是刘平,很是惊喜地说道:“刘施主,多年不见。”   张皓暗暗称奇,想不到刘平认识的人还真不少。   被称作智能的和尚要请刘平往里走,刘平又把张瑰和张皓向智能作了介绍:“这是我的两个朋友王贵白亮。”   张皓听到刘平说的这两个名字,一愣。张瑰扯了扯张皓的衣袖,赶紧双手合十回礼。   智能主持似乎明白了什么,微微一笑。   领着三人到偏殿,看看四下为人,智能主持停下脚步,回头转身问刘平:“刘施主无事不登三宝殿,要问老衲什么事?”   刘平略带歉意地微笑,把刚才在王记客栈发生的事简单陈述了一遍。   智能主持似是吃了一惊:“刘施主所说这两个和尚,本寺却有这两个人,只是他们是最近才来我普救寺参学。并非本寺僧人!”   刘平看了张瑰一眼,张瑰点点头,两人确定了那两个和尚就是契丹人。   “敢问主持师父,他们刚才有来做晚课吗?”刘平问道。   “他们……有来做晚课。”智能主持想了一下,很肯定地说。   “麻烦师父带我们过去他们的住处看看!”张瑰急切地说。   智能主持见三人很紧张急切的样子,赶紧带着他们去寮房。   寮房就是僧人们住的地方,对于云游参学的僧人,寺庙主持往往会给予一定的优待。   普救寺建在山上,寮房的后面是一片密林,掩映着寮房,安详而静谧。   当智能主持带着三人来到后院寮房一间亮着灯的门前,门虚掩着,张瑰不等智能主持说话,一个箭步冲过去推开门!   屋内被褥折叠整齐,空无一人!   刘平看着智能主持,智能主持也是吃了一惊,用手指了指张瑰左侧没有亮灯的房间。   张瑰举起两根食指和中指,很疑惑,意思是隔壁一间也是?   智能主持点头。   张瑰慢慢靠近隔壁房间。   刘平跟上去,手中的火折子在张瑰破门而入的时候打开点燃,床上人很警觉,发现有人闯入,腾身而起,一个鱼跃翻过窗户,只听闷哼一声没了动静。   张瑰和刘平很奇怪发生了什么,只听张皓在他们前面——寮房窗户外边得意地说:“你这秃驴,你倒是跑啊!”   刘平拿着火折子走到窗边,张瑰跳过窗户,看见张皓拿着一根木棍,还有一个躺在他脚下的胖和尚!   原来张皓看见寮房后面的密林,他就想到可能会发生破窗逃跑的。   张瑰拍拍张皓的肩膀,表示赞赏。   忽然智能主持惊呼:“刘施主”。   刘平一听,糟了,还有一个和尚!   刘平跨出房间门,就看见智能主持指着左侧一个地方说:“茅房那边,那个……”   智能主持的话还没说完,刘平已箭一般,蹿了过去!   但刘平过去已经晚了,因为他奔过去,发现眼前是一片林海!   晚上,阴森可怖的林海,这怎么找人,我在明处,他在暗处!   刘平垂头丧气地回来,张瑰和张皓已经把那胖和尚押着跟了上来!   胖和尚一脸的不屑,看着刘平。张皓上去就给胖和尚一脚。胖和尚纹丝不动,转头看着张皓,斜着眼睛,冷笑着。   张瑰拍拍刘平的肩膀,安慰道:“我们先回去!”   王记客栈已经恢复了平静,门上贴了封条。没办法,只能在旁边找了间客栈。   关上房间的门,刘平看着双手被捆绑的胖和尚,问道:“你们是契丹人,来这里做什么?为什么要杀了王掌柜?还有一个同伙去哪里了?”   胖和尚脸上一直保持着不屑一顾的表情,任刘平怎么问,他就是一言不发。   张瑰怒火中烧,一拳挥过去,胖和尚像一个风筝一样,飞了出去!   胖和尚慢慢挣扎着站起来,啐了一口鲜血,还是一脸的满不在乎!   张瑰正想上前在来几拳,张皓一把拉住他:“哥,我来!”   张皓冷笑着走到胖和尚跟前,从怀里摸出一把牛皮封套的匕首,打开封套,慢慢拿出匕首,一股寒气逼向胖和尚,胖和尚打了一个冷战。   寒光一闪,还没等胖和尚明白怎么回事,张皓手上多了一块肉!   胖和尚很吃惊地看着张皓,然后看到自己的左手臂少了一块肉!鲜血正慢慢一滴一滴落到地面上!   胖和尚大骇!脸上渗出了汗珠!   寒光再一次闪现,张皓的手上又多了一块肉!   胖和尚发现右臂又少了一块肉!   张皓慢慢举起手中的匕首,胖和尚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一般。   张皓蹲下,一把扳住他的头,恶狠狠地问道:“你们是谁?来干什么?”   胖和尚哭丧着脸说:“我说,我说,我们是契丹人,我们来这里是为了……为了……王……”话没说完,他的头忽然歪向一边!   刘平惊叫一声,捏住胖和尚的嘴,试图掰开他的嘴,晚了,胖和尚的嘴角流出的鲜血淋漓!   胖和尚自尽了! 第9章 失手   张皓拿着匕首,看着倒在地上的胖和尚,一时不知所措,他没想到这胖和尚给了他一点希望,马上就让这希望破灭了!   刘平把胖和尚放倒地板上,站起身,看了一眼张皓,看到张皓手上的匕首,心中不由一凛,好厉害的宝物!张瑰的技术真好!   现在胖和尚已经死了,该怎么办?   刘平看着张瑰,他们心里都在想着同一个问题:胖和尚所说的“王”姓之人是谁?   王掌柜?王掌柜已经死了。如果是王掌柜,为什么要杀死王掌柜?   如果不是王掌柜,又会是谁?   王侁?   刘平和张瑰同时惊叫道。但两人随即又陷入了沉思。   王侁和两个和尚有什么关系?这两个和尚是契丹人,那王侁和契丹人……   张皓看着冥思苦想的张瑰和刘平在房间里踱来踱去,把匕首收好,放入怀中,提醒说:“不管这个姓王的是什么人,目前最关键的是找到那个逃脱的瘦和尚,只有从他那里,我们才能找到线索,找到姓王的到底是什么人!”   张瑰点点头,表示赞许,目前也只有这个办法。   刘平也表示同意,与其这样猜想,还不如直接找到瘦和尚,找出头绪。   刘平走到张瑰身边,附在张瑰耳边说了几句,张瑰点头,走出房间。   刘平将胖和尚扶起来坐正,并招呼张皓过去帮忙把胖和尚弄到圈椅上坐下,然后找来一段绳子,左一圈右一圈地给胖和尚绑了几圈。   绑完胖和尚,刘平把地上的血迹擦干净。   张皓莫名其妙地看着刘平,胖和尚已经死了,还这样大费周折给他绑起来,怕他诈尸吗?   刘平看了看坐在圈椅上的胖和尚,把胖和尚歪在一边的头扶正,俯身把胖和尚的皂色衲衣撕下两块,绑在胖和尚左右两臂的伤口上,以遮盖住受伤的痕迹。   刘平忙完了一切,走出房间,不一会儿和张瑰进了房间。   刘平对张瑰和张皓说道:“休息吧!”   张皓看着他们两人,一脸的莫名其妙。   刘平把蜡烛吹灭了两根,只剩下一根快燃尽的蜡烛惨淡地燃着。   刘平走到床边,合衣倒在床上,不一会鼾声如雷。   张瑰拉着张皓下楼,走到客栈的天井中。一轮淡月挂在东方的树梢上,树影绰绰,地上现出稀疏的光斑。   张瑰在天井中转了一圈,然后在一棵树下坐下来,张皓也跟着坐下来。   在树下刚好可以看到二楼刘平的那个亮着灯的房间,刚好月光也在房间屋顶的上方。   靠在树干上的张瑰忽然想起了什么,伸手对张皓说:“给我看看。”   “什么?”张皓奇怪地问道。   “龙鳞。”张瑰说话干净利落。   张皓把匕首递给张瑰。张皓感觉大哥的手抖了一下。   张瑰摩挲着牛皮封套,慢慢解开扣子,抽出龙鳞匕首。   惨淡的月光下,龙鳞匕首反射出阴森的光芒。张瑰在看到张皓审讯胖和尚的时候,龙鳞匕首下去,就像切豆腐一样,没有一点拖泥带水!   “父亲给你龙鳞的时候有没有交代什么?”张瑰颤声问道。   “没有,当时在马车上,急着赶路,情况紧急,父亲是暗地里交给我的。”张皓有些悲伤地回答。   张瑰明白了,或许在马车上,父亲张重生已经做好了一死的准备了!   把龙鳞交给张皓,是父亲的用心良苦,张皓,其貌不扬,混入人群中,和一般人没有特别的地方,如果给了张瑰,可能就不一样了。   张瑰把匕首还给张皓,叮嘱说:“收好,不要轻易给别人看到,不要轻易使用!”   张皓接过匕首,放入怀中。   兄弟俩不再说话,看着苍穹中的那轮弯月,俩人如同雕塑一般,一动不动。   他们都深深陷入了对父亲的思念之中,距离那日逃离云州已有半月之余,如果父亲健在,这时会给他们什么样的指点呢?   忽然靠在树干上的张瑰用胳膊轻轻碰了一下张皓,低声说道:“注意左边房上!”   左边只有一间亮着灯的房间,刘平在里面,还有一个已经死了的胖和尚。   屋脊上不知什么时候竟然出现了两个黑乎乎的影子!   张瑰拉着张皓慢慢挪到树后面。   张皓微侧过头看着那两个影子!那两个影子的耐心挺好,一动不动,但如果在半夜,在屋脊上一动不动的,除了人,还能有什么?   飞禽?猫?或其他的什么东西?它们可没那么好的兴致在那里趴着看风景!   果然,那两个影子动了,其中一个影子轻轻走到屋脊边。屋脊边有树枝伸过来,那影子纵身一跃,攀住树枝快速滑下来,落到天井中,一身短装黑衣,头上包裹着黑色头巾,刚好在张瑰和张皓前方不远处,背对着张瑰和张皓。   张皓正想起身窜过去,张瑰一把摁住他。   张皓回头,张瑰摇摇头,指了指屋脊上面,示意等等再说,不要着急。   张瑰看着屋脊上,那个影子还在那里趴着,似乎在等待天井中的同伴。   天井中的黑衣人左右看了看,确定没有什么异样,快速向亮着灯的楼上房间奔去。   二楼刘平那个房间的灯灭了!   黑衣人刚好上到二楼,他似乎也有些吃惊。借着夜色,他藏在黑暗里,等了片刻。他听到了从房间里传出来的鼾声。   他似乎放心了,靠近房间窗棂,用手指捅破窗棂,从怀中掏出一个圆形小瓶,拔开瓶塞,扔了进去!   屋脊上的影子动了一下,然后在屋脊上消失了!   张瑰“噌”地站起身箭一般冲向楼上,张皓紧跟其后。   刚到房间门口,张皓闻到一股味道,令人眩晕,张瑰低喝道:“捂住口鼻!”   此时房间门已大开,屋内烟雾弥漫,张瑰拿出火折子,点燃蜡烛,房间里除了那个胖和尚的尸体还在圈椅上,空无一人!   张皓呆在原地!   张瑰也愣住了!   他们都长翅膀飞了不成?   刘平去了哪里?   张瑰发现地上有些碎裂的瓦片,抬起头,房间屋顶上面赫然出现了一个大窟窿!   “大哥,你看!”张皓忽然发现了什么,向张瑰喊道。   张皓正蹲在碎瓦片前,指着地上。张瑰走过去。   地板上有一个用瓦片划的“丆”的痕迹。   这是什么?“厂”字?“万”字?还是其他的什么字?张瑰看着那两个笔画,思忖着。   “哥,是不是万固寺?王掌柜临死前不是也说过一个“万”字吗?”张皓提醒说。   “这是刘平留下的,还是刚才来的人留下的?”张瑰喃喃道。   “不管谁留下的,现在只有这一个线索,我们只能顺着这个线索找下去,去万固寺!”张皓坚持自己的想法。   张瑰看着弟弟,忽然发现,张皓和以前有点不一样了。   他们刚想走出房间,忽热听到楼下一片嘈杂之声,接着一群差役涌上来,冲进房间,不由分说,直接几条绳索就往张瑰和张皓身上套,张瑰双手拉住绳索,奋力想挣脱,奈何差役众多,很快张瑰就被绑了个结结实实!   那边,张皓也被绑成了粽子一般。   任凭两人如何挣扎,徒然无用!   这时从差役后面走出一人,面色黝黑,满脸横肉,扫帚眉,圆环眼,活脱脱再世张飞!   他看着张瑰和张皓,冷笑一声,恶狠狠地说道:“杀人越货,还想跑?落在我活阎罗张世杰手上,休想!带走!”   众差役推搡着张瑰和张皓兄弟俩下楼。   张瑰试图解释,自称活阎罗的张世杰早已跨上马,催促着差役把张瑰兄弟二人扔上囚车,然后扬长而去!   张瑰看着张皓,一脸忧心忡忡!   刘平怎么样了? 第10章 谜团   张皓和张瑰被众差役押到司理院狱,被分别投进了两间牢房。   不一会儿,狱卒来到张皓的牢房里,扔给他一副长枷,让张皓套上,然后上去锁住,脚上也上了镣铐。   “我兄长怎么样了?”张皓问狱卒。   “还没死,等着吧!”狱卒漫不经心地回答,“你们这些杀人犯,迟早会知道后果的!”狱卒恶狠狠地说道。   狱卒刚出去,不一会儿又进来一个人。   张皓正低头想心事,那人一把抓住张皓的发髻,同时大声呵斥道:“小子,想什么歪心思呢?”   张皓又看到了那张满脸横肉黝黑的脸,抓他和兄长的那个差役!   “敢问您是?”张皓俯身问道。   “河中府司理院狱捕快张世杰,人称活阎王,就是我!”   张世杰松开手,挺身站在张皓面前,骄傲地仰起头,傲然回答。   张皓记起来了,他在进入客栈房间时曾自报家门。   “张捕快,我兄长现在何处?”张皓点头哈腰又问道。   “他……和你一样,在牢里待着呢!”   张世杰看着张皓,上下打量一番,又说到:“你大哥看着威武霸气,你看着怎么如此猥琐!他是你大哥,真是怪事!一个娘胎出来的的,咋不一样?”   张皓从他的话里已经知道,张世杰已经看过兄长了,兄长没事,张皓长吁一口气。   “先待着吧,明天提刑官大人会亲自过问的。到时……嘿嘿,让你尝尝锯末的味道!”张世杰阴笑着说道。   张皓心里一颤,虽然之前没有来牢房蹲过,但他在外面混的时候,听说过吃锯末的酷刑。   审讯的时候,犯人不招供,就喂锯末,锯末不消化,犯人最后就会被吃下去的锯末胀死!   张皓坐在地上出神地看着墙上那碗口大的窗户,想着明天该如何熬过去,还有凭空消失的刘平,下落不明,还有大哥张瑰……   想着想着,连日奔波的张皓实在累了,倒了下去,慢慢就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当张皓睁开眼睛的时候,那张黝黑的满脸横肉的可怖的嘴脸就在他的眼前,穿着便服的张世杰正微笑着,看着他!张皓吓得打了个激灵。   张皓立马坐起来。   他还看到了一双熟悉的眼睛,正怜惜地看着自己,站在张世杰身后垂手而立的张瑰!   张皓扑上去,抱着张瑰,眼泪溢满眼眶。   张瑰轻轻拍拍张皓,安慰着。然后慢慢推开张皓。   张世杰过去把张皓身上的枷锁和镣铐打开,朗声说道:“张兄弟,别婆婆妈妈的了,我们还有正事要办呢!”   张皓吃惊地看着张世杰,又看看张瑰。   张瑰拉起张皓的手往外走,边走边解释。   原来河中府提刑官是刘平故交,张瑰知道刘平是河中府人,在河中府掌管刑狱的官员,刘平应该大多都认识,所以张世杰准备审讯张瑰的时候,张瑰告诉张世杰,刘平失踪了。张世杰报告上去,张瑰被释放了。   张世杰还得到一个任务。   张皓回头看看凶神恶煞般的张世杰,问张瑰什么任务。   张世杰孩子一般嘿嘿笑道:“我要和你们一起去解救刘兄弟!”   张皓心里暗暗不屑:这五大三粗的汉子,不问青红皂白就抓人,还要让人吃锯末,他能抓住狡猾的契丹人?   张皓正想着,张世杰拍拍张皓的肩膀,闷声说道:“刘兄弟,是看不起在下啊?”   张皓心里一惊,这糙汉子还会察言观色?!   走出司理院大门,张皓才发现天刚亮,雾蒙蒙的。   张皓以为门前应该有大队人马等候,却发现一个人也没有!   张皓回头看着张世杰,惊诧地问道:“人呢?”   “人?”张世杰很奇怪地说,“我们不是吗?”   “就我们三个人?”张皓看着张瑰。   “人多,目标大,狡猾的契丹人,要是看见大队人马开过去,早就溜走了!”张世杰解释说。   张皓想想,没再说什么。   万固寺,和普救寺南北相望。   约半个时辰后。三人来到了山脚下。   山间虽然雾气弥漫,张皓还是看见万固寺高大雄伟的山门了。   走到山门前,山门附近竹薮繁茂,柿林连绵。张皓看到了在左边山崖旁的钟楼和鼓楼,有个年轻的僧人正从钟楼上下来。   张世杰赶紧一路小跑迎上去,双手合十行礼道:“小师父,请了!”   那年轻和尚看到眼前这个相貌凶恶的人,吓得往后退了一步,张世杰摸着自己的脸,诧异地说:“我有那么吓人吗?”   年轻和尚赶紧俯身回礼道:“施主见谅,小僧失礼了!”   张世杰一把拉住年轻和尚,努力轻声问道:“我是从外地路过此处,想借贵寺盘桓几日,可否?”   远远跟在后面的张皓听着张世杰一个糙汉子装斯文人,忍不住想笑。   年轻和尚吃惊地睁大眼睛说:“你们怎么都这么奇怪,山下有客栈,来佛门清净之地做什么?”   “我们?我只说我要来贵寺,你怎么说我们?还有谁?”张世杰突然变了脸色,有些恶狠狠地问道。   “啊……就是……就是他们!”年轻和尚突然指向山门右侧正向山下急匆匆赶路的四个人。   张世杰顺着年轻和尚所指的方向看去,张瑰和张皓已经拧身向哪四个人奔去!   张世杰松开年轻和尚的衣服,转身也沿着另一条路朝山下奔去!   年轻和尚一头雾水,呆立在原地。   雾气迷蒙中,张瑰看到了那四个人,其中有一个人,身形瘦小,光头,和尚!另外三个短装打扮,其中有一个似乎有些眼熟!   那四个人中似乎有人成了累赘,有一个拖在后面,行动缓慢,导致行进速度有些慢,他们似乎发现后面有人追上来,于是行进时几乎是拖着最后那个人在往前奔跑!   张皓距离他们越来越近了,张瑰猫腰捡了一块拳头大石头,“嗖”一声,朝着和尚扔了过去,那和尚听到风声,机敏地侧身躲过石头,不料路边草丛中一根木棍呼啸着横扫过来,和尚闪躲不及,闷声倒地!   张世杰手拿木棍出现在剩下三人面前!   有一个刚想弯腰去搀扶倒地的和尚,张世杰手中的木棍早已呼啸着奔向那人的肩膀,那人像个布袋一样,瘫软在地!   另一个见势不妙,扔下拖着往前跑的人,准备往旁边草丛逃窜,张瑰已经赶到,飞起一脚,踢中那人肋部,那人栽倒在草丛里!   张世杰挥起木棍,正准备砸向头上绑着黑纱蒙着眼睛准备站起来的最后一个人,张皓大叫一声:“住手!”   张世杰的木棍举在半空,愣愣看着张皓!   张皓抢前一步,扯掉那人头上蒙着眼睛的黑纱!   张瑰愣住了,张皓也傻了,自称活阎王的张世杰更是后退几步,像是见了鬼一样,手中的木棍“哐当”落下来砸在石头上!   三人眼前站着的这个中年人,细眉细目,竟然是王恩泽,王记客栈的王掌柜! 第11章 身死   张瑰和张皓看着王恩泽,一脸的诧异。   张世杰站在原地,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眼前这个人怎么能死而复生?   三人注视下的王掌柜,瑟瑟发抖,一脸茫然。   张皓忽然发现这个王掌柜的眼神有点奇怪,客栈里的王掌柜眼神里透着狡黠,眼前的王掌柜眼神木讷,这是王掌柜?   张瑰定了定心神,试探着问道:“王掌柜不认识我们了?”   “王掌柜?我是王掌柜?”王掌柜指着自己说。   “你不是王掌柜,还能是谁?我活阎王在河中府生活三十多年,我看你也看了三十多年!”张世杰睁大双眼说道。   “我姓王,但不是你们所说的那个王掌柜!”王掌柜很是无奈地说。   “那你是谁?”张皓三人几乎同时问道。   “我叫王恩怀,王恩泽是我兄长!”王掌柜解释说。   “啊?”三人顿时目瞪口呆。   王恩怀开始讲述自己的经历。   在很小的时候他被父亲过继给叔父,叔父在沧州,很本分的一个农民。   在那里他度过了自己的童年、青年,结婚生子,后来叔父生病去世,妻儿也在不久染疫去世,留下孤苦伶仃的自己。   某一天,来了一个人,一个和尚,就是这个倒地的,自称是兄长王恩泽的朋友,知道自己的苦难经历,要带他回河中府,和兄长一起生活。   想到自己孤苦无依,世上还有一个兄长可以依靠,于是他跟着来到河中府,但没想到的是,他却被带到了万固寺,他问为什么不让他去见兄长,瘦和尚说他兄长最近惹上了一些麻烦,让自己再等一段时间,老实本分的自己信以为真,就待在了万固寺。   昨天瘦和尚说兄长出了事,要带他下山。不料,刚准备在清晨下山,就遇上了张瑰三人上山。   张皓听完王恩怀的叙述,有些疑惑地问:“和尚为什么选择今天清早就下山?”   “和尚说,今天是最好的时机,说不定可以帮兄长一点忙。”王恩怀解释说。   张瑰盯着王恩怀,王恩怀心里直发毛。   忽然张世杰捡起脚下的木棍,对着倒在地上正准备偷偷溜走的两个人,两木棍下去,再次把他们打倒在地。   张瑰忽然想起被踢倒的那个人,他跳入草丛中,搜寻那个人,草丛里什么也没有,那人逃脱了!   张瑰让地上躺着的人站起来,两人中有一个头上缠着黑色的头巾!   张皓走过去,扯掉他的头巾,他的头露出来,头顶中间有一个圆形的无发地带,契丹人!   王恩怀似乎也吃了一惊。   “你们来河中府做什么?”张皓厉声问道。   和尚和那个契丹人摇头。   张世杰抡起木棍,作势再打!两人赶紧都伸出手臂抱着头,一言不发。   “你们来河中府到底要做什么?”张世杰怒吼道。   他们还是摇头。   张皓把手伸进胸前,准备掏匕首。张瑰一把按住他,冷静地说道:“他们是哑巴!”   “啊?”张皓和张世杰吃惊地张大嘴巴。   “你们是哑巴?”张瑰问。   两人拼命点头。   张瑰回头看着王恩怀,问道:“你听到过他们说话吗?”   王恩怀摇头。   “你们又是谁?”王恩怀问张瑰。   “我们是王恩泽掌柜的朋友,路过河中府,顺便拜访了王掌柜,结果……”张瑰欲言又止。   “怎样?”王恩怀急切地问。   “你兄长……已经不在了,被这些人暗害了!”张瑰指着契丹人说道,神色黯然。   王恩怀似是遭当头一棒,差点摔倒在地!   王恩怀蹲下来,呜呜大哭。孤苦无依的他本以为来河中府可以和兄长团聚,相依为命,没想到现在只剩下自己!   张皓听着王恩怀的呜咽,很是心酸。他看着王恩怀,看着和尚和那个契丹人,想着刘平的生死。   王恩怀慢慢停止哭泣。   张皓又问他道:“这两天你还有没看到其他什么人?”   王恩怀好像忽然记起什么,说道:“他们一起一共有五个人,三个和尚,两个和尚常在普救寺,加上他们两个,还有一个好像是头头。   昨晚瘦和尚一个人到万固寺,和那个头头出去又带了一个人回来,奇怪的是带回来的那个人是他们背回来的,说是他们的兄弟,生病了。”   张皓赶紧问生病那个人的相貌,王恩怀描述了一番,张皓确信,那人就是刘平。   眼前的这个倒地的和尚,不是那个瘦小的在王记客栈出现的那个和尚,逃跑的是瘦和尚?   “还有两个人去了哪里?”张瑰紧张地问道。   “他们从那边的一条路下山了!”王恩怀指着旁边不远处说。   好狡猾的契丹人,调虎离山,还来个暗度陈仓!   张皓看着王恩怀,似乎想从他脸上发现什么。王恩怀也一直看着张皓,似乎在证明什么。   张皓走到张瑰身边,在张瑰耳边低语着。   听张皓说完,张瑰抱拳对张世杰说道:“麻烦张兄将此三人先行带回去,我们稍后就到!”   张世杰知道张瑰有要事要办,抱拳应允。   看着张瑰和张皓钻入和尚逃跑的草丛,朝王恩怀所指的方向奔去!   王恩怀脸上忽然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笑意,但很快就消失了。   张世杰拿起木棍,带着王恩怀,驱赶着两个契丹人下山。   张瑰和张皓两人穿过草丛,发现眼前有一条通向山脚的羊场小路。   沿着羊肠小路到山脚,张瑰发现了一串凌乱的脚印,应该是和尚逃跑时留下的。   但脚印在山脚的平地上就消失了,转而出现的是两个车辙的痕迹!   张瑰叹口气,来晚了!   站在山脚,张皓问张瑰下一步怎么办。   张瑰朝四周看了看方位,想了想,说:“去和张世杰汇合!”   两人沿着山脚往张世杰回河中府必经的大路上奔去。   远远看见不远处的大路了,却没看张世杰四人!   张皓放慢速度,他忽然看到了路边草丛边的一根木棒!   那是张世杰刚才用过的!   张皓捡起来,木棒上有血迹!张皓心里一惊!张皓惊叫着让前面的张瑰停下来!   张瑰回头看到一脸惊恐的张皓正指着草丛!   张瑰奔过来,他看到张世杰环眼圆睁,一脸的诧异,仰面朝天,躺在草丛里,两手死死捏住两人的脖子!两个契丹人的脖子!   张瑰跳入草丛中,张皓也走过去。   张世杰死了,额头肿了一个大包,腹部的衣服被鲜血染红了!两个契丹人也死了,被张世杰活活捏死的!   张皓心里一阵抽搐,悲痛交加,这个大大咧咧的活阎王,竟然就这样走了!   张瑰低头不语,他的眼眶早已湿润。   张皓蹲下来,合上张世杰的眼睛!   还有一个人!   王恩怀去了哪里?   王恩怀是什么人?   张皓心里快速想着发生的一切和整个事件中的人:刘平……皇城司……王掌柜……王恩怀……契丹人……   “他们莫不是去了金州?”张皓喃喃自语。   “他们就是去金州,因为王侁在金州!”张瑰说,他也明白了!   张皓拖开两个契丹人,把张世杰尸身放平,和张瑰合力简单挖了一个坑,将张世杰放进去,盖上土,俯身拱手!   他们没有时间,他们要去解救刘平!   他们要去雪恨! 第12章 挂单   河中府距离金州,八百余里,路途遥远,张瑰和张皓,单凭双腿,不知要走到何年何月。   张皓建议先回河中府,再做决定。   张瑰左右为难。   契丹人挟持刘平的目的是什么,还不清楚,刘平生死不明,逃走的瘦和尚要做什么?   还有那个王恩怀,他去了哪里?他是什么人?张世杰怎么死的?   一系列的问题,纠缠在一起。让人头痛不已。   兄弟俩正在为去金州发愁,忽然听到前方有急促的马蹄声传来。   不一会儿前方一队人马出现在眼前,张瑰看清了,那是张世杰的手下。   张世杰清晨临走之前交代手下,如果两个时辰之内,他没有回来,就去万固寺接应。   为首的差役看到了张瑰和张皓,唯独没有发现张世杰,向张瑰询问之后,得知张世杰惨死,那些手下一个个暴跳如雷。   张瑰好生劝慰,才将众人的愤怒平息下来。   张瑰和张皓带着众人将张世杰的遗体移出来,交代带回复命,好好善后。   张瑰向为首的差役借了两匹马,然后同他们告辞,去往金州。   官道上……   张瑰和张皓正纵马疾驰,忽听背后有人高声喊道:“张兄,等我!”   张皓回头,飞扬的尘土中,一匹快马飞驰而来,马上人风尘仆仆,原来是周文质!   张瑰大惊道:“周将军!”   两人勒住缰绳,周文质已经到了跟前。   前方刚好是一处驿站,三人下马歇息。   张瑰问周文质怎么会出现在此处。   周文质讲述原委。回京复命不久,王掌柜遇害的消息就被送到了内内侍省,周文质了解缘由,预感事态严重,便决定到河中府了解情况。   赶到河中府,又得知捕快活阎王张世杰惨死,刘平不知所踪,周文质忧急如焚。   听说张瑰兄弟正赶往金州,周文质便急匆匆来追赶张瑰兄弟。   张瑰向周文质讲述了河中府发生的一系列事件。   说到王掌柜,张皓想起一件事,周文质也是河中府人,和王掌柜相识多年,他应该知道王掌柜的一些事情。   “周将军,王掌柜是否有一个兄弟?”张皓问。   “是的,很小的时候被过继给他沧州的叔父,几乎很少回河中府,兄弟俩应该有几十年未曾相见了!”周文质回答说。   “那契丹人又是如何知道王掌柜的?”张皓好奇地问。   “他的兄弟,王恩怀!”张瑰冷冷地说。   张皓吃惊地看着大哥。   “王恩怀,说不定早就和王掌柜有联系,只不过很隐蔽,在沧州,他可能已经投敌了!他可能是契丹人的狗!”张瑰恨恨地说。   张皓默然。   王掌柜是内内侍省的人,熟悉朝中大员,接近王掌柜就是接近朝廷。   可是为什么要杀死王掌柜?把他劫走,换王恩怀登场,不是更合乎情理?杀死王掌柜,等于暴露了目的!   “他们为什么要杀死王掌柜?”张皓喃喃道。   “那是个意外!”周文质坚定地说。   “意外?”张皓疑惑地问。   “因为没有查明原因,王掌柜又是内内侍省的人,张世杰没有马上安葬王掌柜。我到河中府,去查看了王掌柜的尸体。”周文质说。   “发现了什么?”张皓问。   周文质却看着张瑰。   张瑰思考了一会儿,说道:“王掌柜的指甲断裂了。王掌柜虽然经常拨弄算盘,但他很爱惜他的指甲!”   张皓明白了,如果不是拼死想抓住和尚,用力过大,王掌柜的指甲不会断裂!   情急之下,和尚动了杀心!所以第二天清晨那些人便想下山逃逸!   “刘平……”   张皓又开始担心刘平的安危了。   “刘平暂时不会有什么问题!”周文质拍了拍张皓的肩膀,似是安慰。   “为什么?”张皓疑惑地看着周文质。   “因为他们要利用刘平接近某个人!”周文质若有所思地说。   “利用刘平?接近某个人?”张皓更奇怪了。   周文质伸出右手,把衣袖拉上去,露出手臂。在手腕上方,张皓看到了一个刺字:周。   “这代表什么?这个刺字也可以假冒啊?”张皓继续问道。   “代表身份!可以假冒,但是我们还有密语,以口相传的密语是唯一的,不能假冒。”周文质微笑着说。   张皓终于明白了,刘平被劫持,是因为契丹人发现了他的身份,以他来接近某个朝中大员,再图谋不轨!   那由此,王恩怀的轨迹就差不多清楚了,他不可能再回河中府。他能去的地方,就是他的同伙劫持刘平想去的地方!   只有一个地方!   金州!   周文质微笑着看张皓,他知道张皓已经想明白了!   周文质站起来,招呼张瑰兄弟上马,因为情况紧急。   周文质遥望金州方向,心里暗暗祈祷刘平能等到他们三人的到来,否则,后果有点严重!   八天后的清晨,三人到达金州。   金州,北依秦岭,南靠巴山。   汉水横贯东西,穿城而过。   这是一个四季分明的地方,两山之间的金州,因为西魏时期出产麸金而闻名,也因为三国时期的孟达,更因为慧能高徒,深得六祖衣法的怀让禅师而出名。   万春寺曾是怀让禅师修行的地方,因为这个原因,万春寺几乎可以说是金州的招牌。   周文质带着三人来到万春寺。   张皓很奇怪怎么不去金州城的客栈,却跑到万春寺来停宿。   周文质笑而不语。   掩映在绿树丛中的万春寺,杏黄色的院墙,青灰色的殿脊,苍绿色的参天古木,全都沐浴在玫瑰红的朝霞之中。   走进万春寺,香烟缭绕,张皓看到了络绎不绝的朝拜者,他们双手合十,举过胸、额、头,然后平扑在地上。   张瑰看着那些香客,似乎在搜寻什么。   张皓想起来了,劫走刘平的那几个契丹人中有和尚,和尚一般不会在客栈落脚,寺庙是他们的最佳选择。   周文质也仔细审视着香客,还有那些念经的和尚。   张皓想起契丹人中有一个人曾乔装宋人的事,便悄悄附在周文质耳边说道:“他们会不会没来这里?”   周文质也不能确定,现在香客这么多,要找到那些人,无异于大海捞针,更何况,契丹人在暗处!   周文质这时也不敢确定。但他想赌一把。   周文质找到万春寺主持,说是借宿一晚。主持看他文质彬彬的样子,跟在后面的几个人,看上去也算老实本分,就让寮元(主管香客留宿的和尚)把他们带去寮房。   在去寮房的路上,周文质问寮元最近有没有香客留宿,寮元说没有香客留宿,但有一两个参学的和尚。   张皓听说有参学的和尚,心里一动。   香客留宿的寮房和寺里和尚的寮房是分开的,一个在东院,一个在西院,香客留宿的寮房在西边。   当寮元把三人带到一排简陋的房子跟前,指着其中的三个房间说就是这里,然后交代了几句禁忌的事,就离开了。   和尚的早课早已经结束,和尚们开始自己的事情,寺院的大殿里,院子里,道路上,都有和尚在清扫。   三人都在各自的房间里,周文质到张皓的房间,告诉他不要出去,然后又到张瑰的房间,告诉他注意院子里来往的和尚。   然后,周文质自己一个人背着手,慢慢踱出房间。   张皓在房间待了一会儿,有点闷,他走到窗前,看着院子里。   院子里有个和尚正在打扫地面,皂青色衲衣,手持一把宽大的竹叶扫帚,一起一落,刷刷声单调而枯燥,他将落叶扫到一个角落,然后走到另一边,重复着刚才的动作。   张皓觉得有点无聊,伸了一下懒腰,等他再看时,那和尚已经不见了。   奇怪的是,扫帚还在原地! 第13章 故人   和尚呢?   张皓觉得奇怪,刚才还在那里扫地,怎么一下子就不见了?   在那树下休息吗?   西边寮房的院子里有些树,这些树的年龄也很大了,两个人合抱都够不着对方手臂的树干,粗壮,沟壑纵横,枝叶繁茂,云冠巍峨,葱茏庄重。   张皓正准备开门出去看看。   忽然发现,那个和尚从一棵树后转了出来,走过去拿起竹叶扫把,继续清扫地面的落叶。   地面的落叶很快就被扫完了,和尚拿着扫把慢慢走向大雄宝殿。   张皓无聊地看着和尚走远,然后看到周文质远远地走过来了。   周文质走到那棵树下,突然停住了脚步,转身朝那和尚喊道:“小师父!等一下!”   张皓看到奇怪的一幕出现了:那和尚扔掉扫把,就往大雄宝殿后面跑去!   张皓“噌”的一声,冲向大雄宝殿后面,张瑰也从后面跟了上来!   万春寺虽然在金州有点名声,但规模不大,张皓很快就到了大雄宝殿的后门,那和尚一边跑一边往后边看,张皓看见和尚迎面跑来,闪身躲在门后,听到和尚跑过来,快速伸出左腿,和尚躲闪不及,一个趔趄,张皓跟上,抓住了和尚的衣领。   张瑰也上来抓住和尚的肩膀,周文质也赶了过来。   张皓有些奇怪,他最开始以为是河中府出现的那几个和尚中的一个,但现在看来,这个和尚显然不是。   和尚年纪不大,约摸二十出头,看着把他团团围住,紧盯着自己的三个陌生人,和尚脸上露出惊惧之色。   周文质让张皓和张瑰松手,把和尚拉到殿后树下轻声问道:“你为什么要跑?”   “你们莫名其妙地追我,我怕你们不怀好意!”和尚战战兢兢地说。   “心中无愧,何惧我们?”周文质微笑着说,“还有你在树下插一个小木棍,做什么用?”   和尚嗫嚅着,说道:“我……是……因为刚才有个香客向我打听,今天早上有没有几个人来挂单(香客留宿),让我到寮房看看。所以”。   “香客?为什么叫你看看?”张皓插嘴问道。   “因为那个香客说,今天早上来留宿的人,是他的故交,他先让我来看看,他下山之后稍后就到!”和尚说。   “那你在树下插根木棍做什么?”张皓问道。   “那个香客说在树下做个标记,插根木棍,他就知道。”和尚回答说。   “那人什么模样?”周文质问道。   “细眉细目,面容比较白净……”和尚回答说。   张皓看着张瑰。   王掌柜?   不是,王掌柜已经死了!   王恩怀?   是他?   他要主动找上门?!   周文质又问了一些问题,得到的都是一些没有用的回答,便打发和尚走了。   三人都陷入沉思。   王恩怀,想要干什么?   他会回来自投罗网?   这怎么可能!   明知道张瑰兄弟正在找他,他还不赶紧躲起来?   他将活阎王张世杰给杀了,犯了命案,他还敢来?   现在问题是,那个人究竟是谁?   周文质问张瑰兄弟该怎么办。   张皓想了想说道:“金州城,我和大哥都不熟悉,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找那几个人,犹如大海捞针!”张瑰点头。   “更何况,那几个人在河中府劫走了刘平,刺死王掌柜和张世杰,犯下命案,他们一定会藏匿起来,我们不知道他们的意图是什么,我们甚至不能确定,他们一定就是来金州了!”张皓接着说道。   “你的意思是……”周文质看着张皓问道。   “以逸待劳!看看这个故人是谁?再做打算!”张皓回答说。   张瑰点点头!   “我可以去面见金州刺史,请他出面通缉那几个犯人!”周文质说。   “周将军,如果这样的话,很容易,但是契丹人有腿,他们不会闻风而逃吗?如果他们狗急跳墙,刘平的性命堪虞!何况,我们也不知道,那帮契丹人是不是已经来了金州!”张皓担忧地说。   周文质点头,默然。   周文质也忽然很想见见,和尚所说的是谁了!   三人回到各自的房间,轻掩房门。   大约过了两个时辰,寮房院子里有人轻声喊道:“河中府的朋友,别来无恙”。   张皓听到“河中府”三字,“嗖”的一声冲出房间!张瑰和周文质也奔出房间。   院子里站着一个人,身穿灰色长衫,足穿皂靴,细眉细目,面容白净。   王恩怀!   真是王恩怀!   张瑰有点吃惊!   张皓也愣住了!   天底下还有这么大胆的行凶者!   院子里站着的人,正是王恩怀!   王恩怀看到面前同时出现三个人,显然也是吃了一惊!   “你……也是河中府的朋友?”王恩怀指着周文质,很吃惊地问道。   “你们掳走的人,是我的朋友!”周文质语气严厉地说。   “哦……好好好,又来一个帮忙的……”王恩怀话还没说完,脖子早已被张瑰抓住。   “你这是要在佛门净地杀人么?”王恩怀诡笑着,说道。   张瑰松开手,恨恨说道:“量你也逃不走!”   “我根本就没想逃……你们是这样招待朋友的吗?”王恩怀用讥讽的语气说。   周文质按捺住心里的焦躁,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王恩怀大摇大摆地走进中间的张瑰的房间。   一边关门,张皓一边回头对王恩怀说:“你的胆子不小啊!”   “哈哈哈,不敢不敢!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王恩怀依然用讥讽的语气回答道。   周文质示意张皓不要说话。   三人坐下来,王恩怀站在面前,一脸的鄙弃。周文质让张皓搬了张交椅给王恩怀,王恩怀才点点头坐下。   “张世杰是不是你杀的?”张瑰待王恩怀坐下,首先问道。   “是我杀的,自称活阎王的张世杰,也不过如此……”王恩怀笑着说道。   张皓怒从心头起,站起身准备冲向王恩怀,张瑰一把拉住了他,摁在椅子上坐下。   “你为什么要杀死张世杰?”张瑰问道。   “这不是很明显的吗?我不杀死他,我得回河中府,我的目的地是金州!活阎王死得不冤,他带走了我的两个兄弟!”王恩怀脸上的笑容消失了,神色似乎有些黯然。   他果然已经投敌契丹了。   “你为什么要做契丹人的狗?”张皓好奇地问道。   “在你快要饿死的时候,在你走投无路的时候,在你没有一个人能帮你的时候,这时有个人给你一碗饭,一碗水,让你活了下来,你不应该感恩戴德吗?”王恩怀激动地说。   三人不知道王恩怀遭遇了什么,但清楚了王恩怀投敌的原因。   “你不知道我们正在找你?”周文质好奇地问道。   “哈哈哈,我当然知道,我不傻!”王恩怀又恢复了刚才的语气,“但我不担心,因为你们的人在我们手上,如果你们现在杀了我,你们的人也不会活着回来!”王恩怀神气活现地说。   张皓看着眼前这个近似无赖的人,很想一拳头揍扁他的脸,但想到刘平,他忍住了。   “你主动找我们做什么?”周文质再次问道。   “做一笔交易!”王恩怀笑着说。   “交易?”张瑰兄弟看着王恩怀眯成一条缝的眼睛,齐声问道。   “是的,交易!”王恩怀再次很肯定地回答说。   王恩怀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他要做什么交易?   周文质看着张瑰兄弟俩。   王恩怀也是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的这三个人,他在等待着。   等待一笔交易! 第14章 交锋   王恩怀看着眼前的三人,他确信自己能把交易完成。   “你要和我们做什么交易?”周文质问道。   “你们不是想要我们放人吗?就是被我们掳走的那个人,这个人貌似是军人!手腕上有刺字,所以他可能是一个谍探!”   王恩怀微笑着,“他是谁不重要,但他的身份可以帮助我们接近我们想要的人!”王恩怀继续说道。   “你们要接近谁?”周文质紧张地问道。   “这还要问吗?最近谁被发配到金州来了?”王恩怀很有耐心地回答说。   张皓心里一沉:王侁!他们接近王侁做什么?   “你们接近王侁,要做什么?”张皓厉声喝问道。   “做什么?无法奉告。但是你知道的,朋友的朋友是朋友,你也应该知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王恩怀故弄玄虚似的说。   张瑰似乎明白了。   张瑰附在张皓耳边说了一句话。张皓立马站了起来,冲向王恩怀,抓住他的衣领,凶神恶煞般地警告说:“你敢让他离开金州,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   王恩怀指着张皓的手,示意松开。   周文质也示意张皓松开手。   张皓愤愤地松手,回到椅子上重新坐下。   “你要我们怎么做?”周文质盯着洋洋得意的王恩怀问道。   “很简单,你们帮我们引荐一下,事成之后,我们马上放人!”王恩怀坐直身子,语气很严肃地说。   “怎么样才叫事成?”张瑰问道。   “我们只需要得到引荐,就是事成!意思就是说我们见到了他,我们就可以放人!”王恩怀直视张瑰,回答。   周文质低头想了想,然后抬起头,盯着王恩怀,一字一顿地说道:“我们同意!但有一点,我们引荐,你们和他见面的那天,必须把人放了!”   王恩怀思索片刻,应道:“当然!我们和他见面后,我们离开金州之时,我们才能放人!”   周文质点头同意了。   张皓一听就怒了,王恩怀这厮不是想耍赖吧?张瑰看张皓的情绪不对,赶紧拉住了他。   张瑰忽然想起了一个问题,问王恩怀:“你怎么知道我们在万春寺?”   “哦,这个我也不妨告诉你,活阎王那天上西天了,我并未离开!我就在你们旁边的草丛里,你们的一举一动,我都看在眼里!”王恩怀奸笑着说。   张皓感觉不寒而栗。   “你又是怎么来金州的?”张皓追问道。   “我也可以告诉你,我们下山分了两路,我们四人一路,另外两人一路,我们遇上了你们,他们就可以走脱了,山脚那里早安排好了马车。我等你们离开,然后他们兜一圈再回来接上我,你们在前,我们在后!”王恩怀更得意了。   张皓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刚到万春寺,王恩怀就来了!   “你可以走了!”张皓有些厌恶地对王恩怀说道。   王恩怀起身,抱拳,微笑着假惺惺地说:“三日后,永源客栈见。”   三人谁也没动,没有起身,目送着王恩怀,大摇大摆走出去!   周文质看着张瑰,若有所思。   “周将军,有何吩咐?”张瑰问道。   “麻烦张兄你现在去做一件事,王侁被皇上除名,发配金州,但他依然受金州安抚使管束,你去面见金州安抚使,了解王侁的一些情况。不能让契丹人抢了先机。我们随后下山,在永源客栈落脚。”周文质说道。   说完,周文质从怀中掏出一枚令牌,递给张瑰,说:“这是我此次离京时,皇上给我的,你带上。”   张瑰点点头,接过来,出门下山。   周文质随后和张皓找到寮元,借故人在金州城相约不便借宿万春寺,然后告辞下山。   万春寺距离金州城大约二里的路程。   张皓和周文质从西津渡口过汉江,找到了永源客栈。永源客栈位于西津渡口仅有百十步之远。   因为距离渡口很近,这里俨然是饭馆、客栈、茶坊、戏院、赌场、典当行、医馆的汇聚之地。   人潮如织,熙来攘往,沿街叫卖的商贩、过往的行人、流浪的乞丐……   张皓惊叹,这里真是一个藏身的好地方!   站在客栈门口,张皓漫不经心地大量着客栈里的人。   在店小二的指引下,周文质见到了掌柜,掌柜四十出头的样子,稀疏的眉毛,身穿黑色长衫,正坐在柜台里面打盹儿。   周文质从怀中掏出鱼符递给掌柜,张皓也拿出牙牌交给掌柜。   掌柜仔细看看两人递过来的东西,然后交回给两人,拿出一本店簿,问明姓名以及来自哪里,然后记下了两人的名字:周文质、张皓,河中府。   周文质假装不经意地问道:“掌柜,这两天有没有来自河中府的客人?”   “河中府?客官为什么问这个?”掌柜抬起眼,问道。   “哦,是我朋友,他们说这几天到金州,要住在这里。”周文质说道。   掌柜看了看周文质,说了句“不便透漏”便不再说话。   周文质知道掌柜不愿透漏客人的信息,正想说明自己的身份,张皓在旁边拉扯了一下他的衣服。   周文质看了张皓一眼,张皓向旁边挤挤眼睛。周文质跟着张皓来到角落。   张皓附耳告诉周文质:“我看到了王恩怀!”   周文质正欲转头,张皓又悄悄说道:“他已经上楼了,二楼,右边最里面的一间。”   周文质点点头,回到柜台边,掌柜已经安排好了两人的房间:二楼最左边的里间。   周文质一愣,问掌柜能不能换一间房间,掌柜说只剩这一间了。   怎么这么凑巧?张皓心生疑惑。   店小二在前面,周文质居中,张皓走在最后面,跟随店小二上楼,张皓边走边观察永源客栈的格局。   永源客栈一共两层,一楼为客人吃饭喝酒的地方,二楼左右各有十余间客房,走到左边最里间,店小二开门,招呼一声,然后下楼。   关上门,周文质转身问张皓:“你发现什么没有?”   “客栈是对称结构,一共有十六间客房,左右各八,奇怪的是左边有几间房貌似没有客人入住,掌柜怎么说没有空余房间?”张皓回答说。   周文质推开窗户,从窗户可以看到楼下的大门。   “你有没有觉得,有眼睛在盯着我们?”周文质对身后的张皓说道。   张皓回过头,看着房间门,又看看窗户,他回想起刚才看到王恩怀上楼,人那么多,王恩怀看到了自己?   正想着,有人敲门,张皓打开门,店小二站在门口说:“客官,有位客人请你们过去一趟,说是有事商谈!”   周文质看着张皓,张皓看着周文质,他们已经知道那位客人是谁了。   知道他们会来永源客栈的,除了张瑰,就是王恩怀。   张瑰还没有回来,那就只能是王恩怀了!   两人跟着店小二来到右边最里间的房间门口。周文质示意店小二离开。   等店小二下楼,周文质正准备敲门。   门开了,脸上洋溢着笑容,眼睛眯成一条缝的王恩怀站在面前!   “我说三天后在这里见面,没想到,你们这么着急就来了,哈哈哈!”王恩怀干笑着,张皓感觉身上起了鸡皮疙瘩。   周文质和张皓走进屋里,王恩怀关上门,转身,看着两人。   周文质发现,偌大的房间里,除了他和张皓,王恩怀,再没有其他人!   王恩怀看着一脸狐疑的周文质和张皓,继续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你们是不是失望了,怎么就我一个人?”   周文质看着王恩怀,不说话。   “你不知道狡兔三窟么?”王恩怀得意地说。   “你们不是也少一个人么?”王恩怀脸上笑成了一朵花,眼泪差点都笑出来了。   张皓恨不得上去把王恩怀的眼珠抠下来!把他的脖子捏住,用布堵住他的嘴!   但他忍住了,静静地看着神气活现的王恩怀。 第15章 会面   周文质有种被愚弄的感觉。   “你请我们过来,有什么事?”周文质强压心中的怒火,神色严厉地问道。   王恩怀收敛起笑容,一本正经地回答道:“你们来到永源客栈,我都看到了!别打其他的注意!你的人在我手上!还有你旁边的那几间房间是我预定的,你会明白的。三天后西津渡口,你带我去见那个人!”   张皓看着周文质,周文质转身走出房间。   张皓看了一眼又眯着眼睛笑容满面的王恩怀,朝他啐了一口唾沫,转身就走。   回到房间,关上门。   张皓看着沉思的周文质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又有人在敲门,张皓愤怒地打开门,刚想破口大骂,发现门口站着的人,刚出口的话硬生生憋了回去!   张瑰回来了。   张瑰进屋,反手关上门。   周文质见张瑰回来,赶紧拉着他问道:“情况怎么样?”   张瑰将下山之后的事情详细讲了一遍。   凭着周文质的令牌,张瑰很容易见到了金州安抚使。因为安抚使负责军务治安,所以张瑰很容易就知道了王侁的去处。   “王侁在哪里?”张皓着急地问道。   张瑰看看张皓,压低声音说:“新罗寺。”   周文质看着窗户,示意张皓去看看。   张皓走到窗边,站立良久,回头望向周文质,摇摇头。   周文质点头,招手让张皓回来说话。   “还有没有什么?”周文质问张瑰。   “安抚使大人已安排好事宜。在西津渡口,在永源客栈都有乔装的差役,见机行事。”张瑰回答说。   周文质点点头。   但同时又不无忧虑地喃喃说道:“刘平在哪里?”   是的,刘平在哪里?   三天后的早晨,西津渡口。   天色阴沉,蒙蒙细雨中的西津渡口依然繁忙。   周文质和张皓撑着纸伞站在缆桩旁,耐心地等着王恩怀的出现。张瑰在永源客栈停留了片刻,也来到了周文质身边。   三天前,张皓在永源客栈见到王恩怀之后,王恩怀似乎从永源客栈凭空消失了。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王恩怀出现了,和他一起的还有一个和尚。   张皓一眼就认出来了,他就是在河中府王记客栈出现的瘦和尚!   上次让你逃脱了,这次你就是插上翅膀,我也要抓住你!不对,还有刘平呢?他在哪?   张皓心里暗自提醒自己,看着王恩怀走过来,走近周文质。   王恩怀看着周文质,意思是去哪里?   周文质不说话,跨上一艘木船,其他人也跟着上了船。   船夫竹篙轻点码头巨石,船向江对岸驶去。   王恩怀饶有兴致地看着江面,其他人也都不说话。   下了船,周文质在前向北方走去,王恩怀看看方位,跟上周文质问道:“这是要去哪里?”   “去了就知道了!”周文质冷冷地回答说。   王恩怀一脸悻悻,不再说话。   大约走了五六里的样子,一座庙宇出现在眼前,寺院依山而建,翠林修竹掩映,梵音悠长,钟罄声声,香烟缭绕,烟雨蒙蒙中,新罗寺就在眼前。   穿过林海,沿着台阶拾级而上。   张瑰快步走到了前面,在周文质耳边耳语了几句,周文质点头,没说话。   高大巍峨的山门口,站立着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和尚,见到张瑰众人,双手合十道一声“善哉”,张瑰回礼道:“大师,有劳了。”   “敢问是为王侁而来?”老和尚问道。   张瑰点头。安抚使大人事先已通知新罗寺主持。   老和尚看了看张瑰身后的几人,很奇怪,人群中竟然也有一个和尚!   老和尚在前面引路,把众人带到大雄宝殿西侧配殿,在一排房子面前停下来,回身稽首,让众人稍候,自己向一间寮房走去。   张皓心情有些复杂起来,不由自主地右手伸进怀中,摩挲着父亲给他的那把匕首。   王侁,让杨无敌父子惨死,置大宋士卒于不顾,让父亲也命丧逃难之路!   现在真想结果他的狗命!   但现在?   张皓看着王恩怀。   王恩怀脸上这时也没有了傲慢之色,他平静地看着老和尚走向寮房,走进寮房。   片刻之后,老和尚走出寮房,后面跟着一人。那人身高七尺左右,身穿圆领皂色长衫,脚穿布鞋,俊眉朗目,面白须短,但一脸的颓然之色。   这是王侁?   张皓有点失望了!印象中的王侁应该是一个傲慢不可一世的人,但眼前的这个人,有点像霜打的茄子,蔫蔫的,心事重重。   老和尚带着那人走到周文质等人面前,转身对身后的那人做了一个“请”的姿势,便退在一边。   那人走上前,看到周文质,脸上显出一丝激动!刚准备开口说话,周文质抬手示意别说话。   周文质看着眼前的王侁,心情也很复杂。王侁的父亲王朴是后周名将,战功卓著,只可惜因为性格太过刚烈,得罪不少人,英年早逝。   王侁身上有他父辈的影子,刚愎自用,现如今,也落得这般境地!   “王……”周文质本想称“王大人”,想起王侁已被除名,他现在就是一个普通人,马上改口道:“王侁,别来无恙!”   王侁抱拳,声音沙哑,他很恭敬地回答:“有罪之人,苟活于世而已!”   “这位王先生,今天特意来拜访阁下。”周文质指着王恩怀说道。   王侁惊异地看着王恩怀。他不认识这个人!   王恩怀指向寮房,然后和瘦和尚走了过去。   王侁看着周文质,周文质点点头表示同意。王侁狐疑地向寮房走去。   周文质看着他们三人进入寮房,脸上一脸担忧之色。   张皓眼睛一直盯着寮房,他听到了寮房传来的声音,但听不清说话的内容。   寮房里的谈话声,突然变成了激烈的争吵声,但还是听不清什么。但不久,有变得安静平稳下来。   随后不久,王恩怀和瘦和尚从寮房走出来,张皓看到了他们脸上的得意之色!   王恩怀走过周文质身边,示意可以返回了。   周文质一把拉住王恩怀,问道:“你们说了什么?”   “无可奉告!”王恩怀甩开周文质的手,无比傲慢地说道。   张皓跟上王恩怀,问道:“我们的人呢?不是说好,你事成,就把人交给我们!”   “事还未成,过几天吧!莫急!”王恩怀笑着说。   张皓怒从心头起,刚想过去跟王恩怀计较一番,就被张瑰给拽住了。张瑰使了个眼色,示意张皓稍安勿躁。   众人下山回到永源客栈。   房间内,周文质来回踱着步,张瑰坐在交椅上思考着问题,张皓看着窗外,也想着今天发生的事情。   “等会儿我出去一趟!”周文质停下来,对张瑰兄弟说。   张瑰看着周文质,欲言又止。   张皓默不作声,他也已经有了自己的打算。   下午时分,周文质出去了。   傍晚时分,张瑰说有事也出了永源客栈。   张皓什么也没问。   等了大约一个时辰,周文质和张瑰二人都还没有回来,张皓决定自己一个人出去。   他要去找那个人,问明究竟。 第16章 探访   西津渡口。   淅淅沥沥的雨停了。   夜游的人也出来了。   汉江两岸灯火阑珊。   汉江上,星星点点的渔火映照着江面,温馨提醒着归家的人。   张皓站在渡口,看到正在船上打盹儿的船夫,招呼他把船靠过来,他要过江。   船夫摇着橹,慢慢靠近张皓。   张皓纵身上船,船夫低声嘟囔了一句:“今天真是……这个时候都要过江!”   张皓俯身行礼表示抱歉。   上了岸,张皓看看方位,朝北方奔去!   已经看见茂密丛林中的新罗寺了,张皓深呼一口气,向山门奔去。   刚到巍峨的山门口,张皓愣住了。   山门口站着慈眉善目的老和尚!   看到张皓奔过来,老和尚施礼,拦住了张皓。   “施主,留步!”老和尚俯身说道。   “大师,我是今天早上来拜访过的,我有要事找王……”张皓很急切地说。   “我知道施主的意思,但是,请回吧!王居士已经休息了!”老和尚做了一个“请”的姿势,不让张皓进去。   张皓心急火燎,但又不能表现出来。   他忽然指着老和尚旁边不远处喊了一声:“大哥,你怎么来了?”   老和尚似乎吃了一惊,转头朝张皓所指方向望去。   张皓趁机从老和尚身边窜了过去,向寮房方向奔去,转眼就不见了踪影。   老和尚顿足叫苦不迭,赶紧跟了上去。   张皓奔到大雄宝殿西侧的寮房。   有一间房间里的灯亮着,张皓确定,那是王侁的房间!   张皓来到门前,听到里面有说话声,他蹑手蹑脚贴近。   门开了!   “你进来!”屋内有人命令道。   张皓听到的是熟悉的声音!张瑰!   老和尚也赶到了门口,喘着气,看着站在门口的张瑰,一脸的歉意!   张瑰看到站在门口的张皓,也有些惊讶地问道:“你怎么来了?”   张皓不答,走进屋内。   灯光下,王侁仰着头,闭着眼睛,脸色凝重。   张瑰向老和尚交代了几句,老和尚转身离开寮房。   关上门,张瑰站定,不说话,脸上的表情有些难看。   张皓走到王侁面前,盯着他,一字一顿地说道:“你为什么陷害杨将军?”   王侁缓缓睁开眼,看着张皓:“你又是何人?”   “我弟张皓!”张瑰回答说。   “又为了杨业而来?”王侁言语中有些复杂的东西。   “正是!你为何陷害杨将军?”张皓靠近王侁,一脸悲愤地问道。   王侁看了张皓一眼,慢慢闭上眼睛。   张皓双手抓住王侁的衣领,想把他提起来。不料,王侁霍然起身,脸几乎贴着张皓的脸,低声怒吼道:“你何不干脆利落点?”   张皓没有想到王侁竟然会如此激动!这和早上见到的王侁完全是两个人!   张瑰拉开两人,张皓站在原地,王侁又慢慢坐下!   三人一下子陷入沉默,谁也不知道说什么。   忽听远远地传来老和尚的呵斥声:“休要打扰王居士!”   张瑰暗叫不好,看着王侁。王侁也诧异地看着兄弟俩。似乎听到了急促的脚步声传来,王侁推开床边的窗户,张瑰和张皓心领神会,纵身翻了出去。   王侁关好窗,回到座位上。   刚坐下,门外有人问道:“王大人,可否一见?”   王侁开门,王恩怀和一个身穿黑色长衫,头戴逍遥巾,面带微笑的中年人站在门外。   王侁转身,“砰”地一声关上门。   王恩怀吃了闭门羹,似乎仍不死心,站在门外,请王侁开门一见。老和尚也赶了过来,气喘吁吁。   王侁只得很烦躁地开门,请王侁和那个中年人进屋。   王侁一屁股坐下,指着旁边的交椅,示意落座。   “王大人,我们何时动身?”王恩怀皮笑肉不笑地说。   “动身?去哪里?”王侁疑惑地说。   “王大人,上午时分,我们不是已经说好了吗?!”那中年人笑着说。   王侁怔怔地看着中年人,然后又把视线移到王恩怀脸上。   “哦,忘了介绍,这是马……”王恩怀话还没说完,那中年人接过话说:“叫我马珠格就好。”   “王大人,你出身名门,想当年令尊官至后周枢密使,深受柴荣重用,连柴荣都要敬畏令尊几分,令尊性格刚直,处事果断,你身上也有令尊的气概,为何在这件事上,如此瞻前顾后,畏首畏尾?”马珠格说道。   “鄙人从未畏首畏尾,虽死,不能有负圣恩!”王侁语气坚定地说。   马珠格站起来,拱手说道:“王大人,此言差矣!王大人在大宋也是响当当的人物,当初征江南,平金陵,定边境,安太原,讨伐李继迁,大人何等英武。   陈家谷一战,大人没有接应杨业,那也是因为他杨业逞一介武夫之能,和大人有何关系?”   “休要胡说!”王侁恨恨说道。   “大人,陈家谷一战,潘美是主帅,为何只是降了一个虚职,而大人却被除名?”马珠格毫不理会,继续说道。   王侁哑然,脸上现出愤怒之色。   马珠格想再添一把火,冷笑着说道:“大人应该知道,在大宋律法中,除名意味着什么?除名几乎就是宣告官场生涯的结束,想想令尊大人的荣耀,将毁于大人之手……”   “够了!”王侁愤怒地打断马珠格的话,起身站起来,端起茶杯,面红耳赤,手也不由自主地颤抖着。   王恩怀看到王侁的变化,认为此行达到了目的,便站起身,向王侁拱手行礼道:“请大人明鉴!我们真心觉得大人受屈了!如果大人有什么想法,三天后,我们再来叨扰,告辞!”   说完,便和马珠格退了出去。   王侁听到了老和尚送王恩怀和马珠格出山门的道别声。   片刻后,张瑰和张皓又走了进来。   王侁坐在交椅上,看着地上,脸色似乎有些难看,看到张瑰兄弟俩进屋,眼皮都没抬一下。   张瑰兄弟俩坐下,也不说话,看着王侁。   “你们都听到了?!”王侁抬起头,看着张瑰兄弟。   “你想跟契丹人走?”张皓眼睛死死盯着王侁,似乎要冒出火来。   “这和你有何关系?”王侁不无讥讽地说。   “没关系?杨将军,因你而死,杨公子,因你而死,大宋五万精兵因你而死,我父亲也算是因你而死!”张皓眼含热泪,说道。   “哈哈,我王侁何德何能竟然能让这么多人因我而死!”王侁笑着回答道。   张皓听到王侁的回答,只觉得脑袋一热,“嗖”一声,匕首已从怀中抽出,寒光四射,照着王侁胸口便捅了过去!   张瑰惊呼一声,说时迟那时快,抓起王侁面前的茶杯扔了过去!   “当”的一声,张皓手中的匕首落在桌上!张皓只觉得手腕一阵酸麻,他诧异地看着张瑰。   “你怎么如此鲁莽!”张瑰严厉地看着张皓,说道。   “大哥,王侁要投敌!”张皓难过地说道。   “他如果投敌,我自会有办法解决!但现在,刘平还不知生死!”张瑰提醒道。   张皓恨恨地捡起匕首,收好放入怀中。   王侁慢慢恢复了平静,呆坐在交椅上,一言不发。   张瑰担心张皓再起杀心,抱拳向王侁施礼:“多有打扰,告辞!”拉起张皓,转身出了房间。   门外,老和尚站在院子里,似是等着张瑰兄弟。   老和尚又把张瑰兄弟送出山门,目送两人消失在远处,然后才慢慢往回走。   夜色笼罩下的大雄宝殿阴森森的,树影婆娑,老和尚忽然对着黑暗处说:“他们都走了,可以出来了!”   黑暗的树影中,慢慢走出一人!   周文质! 第17章 渔船   周文质看着颓然坐在交椅上的王侁。   “我还能做什么?”王侁喃喃道。   “你按照我所说的,就够了。圣恩浩荡,相信圣上能对你网开一面,或许还能让你东山再起!”周文质冷冷地说。   王侁抬起头,眼神里充满了期待。   周文质已经走出房间,消失在夜色中。   张瑰和张皓担心无法回到永源客栈,一路狂奔到码头。   江面上升腾起迷蒙的雾气,影影绰绰,张皓喊了几声船夫,过了一会儿,迷蒙的雾气中,船夫摇着橹从江对岸过来了。   船夫似乎有点愠怒,张皓也感觉惭愧。   张瑰上船之后,连连对船夫说抱歉。   船夫看着他们,也只能无可奈何地摇头。   回到永源客栈。客栈里还有几个晚归的人,在一楼的桌子边喝着酒吃着肉划着拳,张瑰看了一眼那群人,又看了看楼上,楼上他们的房间里的灯亮着,他和张皓径直上楼。   推开房间门,周文质已经躺在床上了,似乎睡得很香。   第二天……   阳光灿烂。   张瑰醒来的时候,张皓还躺在床上,周文质不在。   他去哪里了?   正想着,门开了,周文质进来。   “周将军去了哪里?”张瑰从床上爬起来,疑惑地看着他说。   周文质微笑着,秘而不宣。   张皓已经起床,活动着筋骨,时不时揉揉手腕。   “你手腕怎么了?”周文质关心地问道。   张皓看着张瑰。   张瑰沉吟片刻,周文质是他们当中职位最高的,是皇帝身边的人,昨天晚上的事,是不能隐瞒的,如果事情发生变化,自己和张皓难以承担责任。   于是,张瑰向周文质详细讲述了昨晚去新罗寺找王侁,遇到王恩怀等一系列的事情。   听完,周文质低头不语。   “周将军,我们该如何应对?”张瑰问道。   周文质抬头,反问张瑰道:“你打算怎么做?”   张瑰摇头,半晌才说道:“不能确定王侁的态度,也不知道刘平的下落,更不知道王恩怀的打算……”   张皓看着周文质,急切地说:“我担心王侁会投敌!”   周文质还是默不作声。   “对方没有动静,我们想再多的对策也没有用!”周文质叹口气说道。   “既然距离他们再次行动还有几天,我们先各自探听一下,我再去找安抚使大人,你们各自到处看看,不要引起别人的注意!”周文质对张瑰兄弟说。   也只能这样了。   周文质出了永源客栈。   张瑰留在了客栈的一楼。   张皓走出了永源客栈。   因为他心里一直想着昨天王恩怀和那个叫马珠格的人,在寮房窗外,张皓没有看到那人的模样,他有些好奇,王恩怀晚上带他去见王侁,为什么?   他们是什么时候过江的?为什么相隔也就一盏茶的功夫,昨晚路上完全没有他们两人的踪迹?昨晚的船家有见过他们吗?   张皓想到这里,来到西津渡口。   早上的西津渡口是最繁忙的时候,渡口来来往往的人,形形色色,男女老少,扶老携幼,僧侣商贩,平民乞丐,登船,下船,热闹非凡。   张皓站在江岸边,这才发现,为了让渡口人流顺利疏散,西津渡口主要有两条渡船来回交替运行。   看着船家把十余人运到江对岸,又把对岸的十余人运过来,张皓看了几个来回,觉得甚是无聊。   他的视线忽然被江心的一艘船吸引了,箬竹覆盖着船舱的渔船,在江面上本是很平常的,但那艘船有点不寻常的是,早上时间,渔船应该去比较远的地方,夕阳西下的时候,才会回到水波不兴的西津渡口休憩。   整个江面上,在此时,除了来回的渡船,就只有那一艘在江面上静静停泊的渔船!渔船上看不到一个人。   或许是船家今天不想出远门吧?张皓想着,慢慢走到缆桩旁边的一块巨石下,坐下,仰面,背靠在巨石上,看着江面发呆。   时值仲秋,阳光不燥,张皓靠着巨石,看着江面上平静的水波,张皓恹恹欲睡。   这时,他发现江对岸出现了一艘蓬船,慢悠悠地出现在江面上,船上只有两个人,一个船夫,另一个坐在船头,是个光头!   和尚?!张皓心里一惊,立马坐正身子。   小船慢慢到了江心,小船慢慢靠近江心的那艘箬竹覆盖的渔船。   张皓心里忽然激动起来!   他看清了,那是一个瘦和尚!是那个在河中府逃脱的和尚!是那个和王恩怀一起上新罗寺的和尚!   他竟然在这个时候出现了!他要做什么?   两船在江心终于靠在一起,小船上的船家,抛下锚。坐在船头的瘦和尚起身拿起身边的一个包裹,跳到身旁的渔船上,钻进渔船的船舱内。   张皓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他死死盯着江心的那两艘船,生怕错过一丁点细微之处。   片刻的功夫,瘦和尚从船舱里面出来了,手里依然提着一个包裹,他从渔船上跳到小船上。船家把锚拉上来,摇着橹,又慢慢返回江对岸。   小船到了江对岸,停靠在一个浅水地方,那瘦和尚下船,然后就看不见了!   张皓又把视线转到江心的渔船上。   渔船还是静静地停在江心,随着水流,轻轻地摇晃着。   那艘渔船上有什么秘密?   那瘦和尚去渔船上做什么?   那个包裹又是什么?   张皓重新靠在巨石上,转头看看西津渡口,人流似乎少了些,船家正好返回后,抛锚,把船停在岸边休息。   张皓想了想,站起来,朝船家走去。   “船家,叨扰一下。”张皓拱手向船家行礼,问道。   坐在船头小憩的船家有些疲惫地抬起头,问道:“尊驾,何事?”   张皓找了一块石头,坐下来,假装闲着没事,随意地和船家攀谈起来。   说着说着,张皓假装无意看到了江心的渔船,便指着那艘渔船,问道:“船家,为什么那艘渔船一直停在那里?”   船家顺着张皓手指的方向,看到一眼那艘渔船。   “我也不是很清楚,按照常理,早出晚归,是渔船一天的行程。那艘船……”船家说,“对了,那艘船好像在今天早上很早就在那里,一直没有出去过。”船家补充说。   “那艘船的主人,船家认识么?”张皓继续问道。   “你问它的主人?何意?”船家有些奇怪地看着张皓,问道。   “哦,是这样,我想借用一艘渔船去下游看看金州风貌。”张皓灵机一动,说道。   “那艘船的主人姓蒋,蒋劲,无依无靠,就一个糟老头子。”船家漫不经心地说。   张皓暗自庆幸,差点说错话了。   有人在催船家过去,有人要去江对岸。   张皓告辞船家,走进永源客栈。   客栈里,一群人正在喝酒猜拳,张皓感觉腹中空空荡荡的,便选定了一个正对二楼的角落位置,走到一张八仙桌前坐下,让店小二送来两碟小菜,一角酒,自斟自饮起来。   张皓慢慢吃着菜,喝着酒,眼睛却时不时看看楼上,他在看那些上楼下楼的人。   他确信,他会发现点什么。   但很遗憾,张皓的菜吃完了,酒也喝完了,他始终没有看到他想看到的人出现。   王恩怀,没有住在永源客栈?   张皓站起身,向楼上走去。 第18章 发现   张皓走到楼上,朝右侧的那一排房间看去,没有人,这个时候,外出的人大多没有回来,要么就在楼下喝酒。   张皓想了想,朝左边自己的房间走去。   他一边走一边用眼睛的余光扫视着旁边的房间,房间里似乎有人在说话,但听不清说的是什么。   到了最里间,张皓推门进去,张瑰正坐在桌边,低头沉思。   看见张皓回来,张瑰示意张皓坐在身边。   “有发现什么吗?”张瑰问。   张皓于是把在西津渡口看到的那一幕告诉了张瑰。   张瑰很吃惊地看着张皓,他发现张皓的观察力长进了不少,更吃惊的是,那渔船一定有问题!   张皓问接下来该怎么做?张瑰沉思了片刻,他不能擅作主张,周文质还没有从安抚使大人那里回来,一切还要等他回来再说。   “你还发现什么没有?”张瑰又问道。   “二楼那几个房间现在有人在里面,前几天是没有人的,王恩怀曾说过,那是他预定的房间,意思是,现在里面的人是王恩怀的人!”张皓说。   “王恩怀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他有什么企图?”张皓皱着眉头,很疑惑地说。   张瑰也很疑惑,他告诉张皓,他今天哪里都没去,就待在客栈,在楼下的某个角落,一直坐了半晌。   直到他看到店小二带着几个人上二楼,进入那几个房间,张瑰才慢慢踱回自己的房间。   奇怪的是,王恩怀始终都没有出现!   两人百思不得其解时,周文质推门进来了。   等周文质坐定,张瑰把张皓所见的和自己所见的一幕幕告诉了周文质。   周文质听后,也愣住了:王恩怀要做什么?   张瑰问下一步怎么办。   周文质站起身,慢慢走向窗户,然后转头对张瑰兄弟说:“晚上,我再去会会王恩怀,你们去查看渔船,小心!”   张瑰看着张皓,两人心领神会。   夜刚刚拉开序幕,客栈就已经热闹非凡,店小二的招呼声,喝酒猜拳的声音,醉倒胡言乱语的怪叫声。   空气里,弥漫着喧闹。   张瑰兄弟从客栈出来,一轮弯月高悬苍穹,月光铺满人间,灯火阑珊处人潮汹涌。   夜掩盖了万物的真实,月光又好像在驱赶黑暗。   张瑰兄弟沿着街道慢慢走着,漫不经心,看着月,看着灯,看着行人,看看江面朦胧的雾气。   张皓看看身后左右,悄悄碰碰张瑰。两人快速向渡口奔去。   江面上,渔火星星点点,外出一天的人们,将渔船停靠岸边或近岸浅水处,江对岸有一长排的渔船,渔火昏暗摇曳。   缆桩边,船家已经抛锚,安静地坐着,倚着船舱,似在打盹。   张瑰招呼船家。   船家将船靠近码头,问道:“客官要过江?”   张皓上前说:“船家,我们想去对岸看看!”   船家让两人上船,驾起船桨,向对岸慢慢行进。   张皓搜寻着对岸,他在找白天看到的那艘船。   船到了对岸,两人下船,叮嘱船家等候他们回来。   从码头上去之后,两人傻眼了,这么多渔船,哪一艘才是他们要找的?   张皓和张瑰在乱石间行进着,搜寻着近岸的渔船。   忽然,张皓指着前方说:“就在那里!”   张瑰顺着张皓手指的方向看去,看到的依然是点点渔火。他狐疑地看着张皓。   张皓悄悄说:“有一艘船没有亮灯!不是很奇怪吗?”   张瑰准备过去,张皓一把拉住他:“我去看看,你在这里等我!”   没等张瑰说话,张皓已经弯腰爬下去,走到水边,走入汉江水中,潜入水中。   张瑰看不到张皓,他很紧张地盯着水面。   水面上,张皓慢慢露出头,他观察了一下位置,他看到了那艘停在近岸浅水区的那艘船,箬竹覆盖的那艘船,他刚想靠近,船舱里走出一个人,看不清面目,那人在船头站了一会儿,似是在查看什么。   张皓确定方位之后,又慢慢潜入水中,他估摸着到了那艘船的旁边,他触摸到了船底,然后慢慢浮上来,头露出水面。   他听到了一个人的说话声。   “你别痴人说梦了!没人能救得了你!”   “你还挣扎什么?”   “你想说有人来救你?别想了!等他们知道你在这里,我们早走了!哈哈哈。”   “你是不是很想知道,我们来金州的目的?”   “告诉你也无妨,萧将军让我们来接王大人!”   “至于怎么接,嘿嘿,我现在不想告诉你!”   船舱里面显然不止一人,一定有一个人不能出声,只能被动地听着,说话的人是谁?听着的那个人又是谁?   那个人不再说话了。   张皓看到那人从船舱里面走出来。   借着月光,张皓看清了,是个和尚!   是那个瘦和尚!   瘦和尚刚才对谁在说话?   刘平?!劫走刘平的那几个人中,就有瘦和尚!   怎么办?现在可以把刘平解救出来,但如果救了刘平,势必打草惊蛇,王恩怀,还有马珠格就又会逃得无影无踪!   张皓正左右为难之际,忽听到岸边不远处传来石头滚落入水的声音。   船上的瘦和尚警觉地问道:“谁?”没有人回答。   又有一块石头滚落下来,跌落水中。   船头的瘦和尚似乎有点犹豫,到底要不要去查看一下,但最终他还是跳下船,向石头滚落的地方奔去!   张皓看瘦和尚下船,机会来了,张皓要看看,船舱里面到底是谁?   他攀住船舷,爬上渔船,猫腰窜进船舱。   他看到了被五花大绑的一个人,发髻散乱,蜷缩在船舱里面,他奔过去,扳起那人的头!   刘平!   十余天不见的刘平!   刘平已经被折磨得脸容瘦削,双颊深陷,双眼暗淡!   刘平嘴里塞着一团布。   刘平也看到了奔进来的张皓!满脸的诧异与激动!   张皓刚要把刘平嘴里的布扯掉,刘平拼命摇头!有人说着话,朝渔船这边过来了!   张皓赶紧把刘平放下,猫腰出了船舱,一扭身,攀着船舷,重新潜入水里。   张皓慢慢游到相邻的渔船边,探出头,朝刘平的那艘渔船张望。   他看到瘦和尚和一个中年人上了渔船。中年人进了船舱,然后走出来,站在船头。   他听到了中年人在低声训斥瘦和尚。瘦和尚唯唯诺诺,只是点头,不敢说一句话。   那个中年人是马珠格,虽然张皓看不清船上人的脸,但听声音,他知道,那中年人就是在新罗寺和王恩怀一起出现的马珠格!   马珠格训斥了几句,交代着什么,走进船舱又走出来,然后径直下船,走了。   瘦和尚看着马珠格走远,转身走进了船舱。   张皓想着张瑰还在等自己的消息,看看方位,潜入水中,回到岸边。   张皓悄悄爬上来,回到离开之前的地方,张瑰,不在原处!   张皓呆在原地,大哥去哪里了?   他猫着腰,低头在茂密的草丛里四处搜寻张瑰。   忽然草丛里伸出一只手,抓住了张皓的手腕,张皓大骇,正欲喝问,有一只手捂住了他的嘴巴,那人低声喝道:“是我!”   是张瑰!   张皓感觉自己的心脏差点跳出来了!   “你看到了吗?”张瑰低声问。   张皓点点头。   他想起刚才石头滚落水中的声音,问:“石头,是你推下去的?”   张瑰点头。   看看时间不早,张瑰拉着张皓,快速向船家停靠的地方走去,幸好,船家还在。   船家看着湿漉漉的张皓,一脸的疑惑。张皓讪笑着解释说刚才一不小心,被石头绊倒跌了水中。   张瑰催促着船家赶紧回对岸。   很快就回到了永源客栈。   客栈里,还是很热闹,店小二在忙着招呼客人,一群人在喝酒划拳,张瑰看了一眼,让张皓赶紧上楼,因为张皓湿漉漉的衣服,很容易引起别人的怀疑。   然后,张瑰朝那群喝酒划拳的人走过去。 第19章 失火   张皓走到房间门口,推开门,周文质正坐在桌边,心事重重想着问题。   周文质看到湿漉漉的张皓,显然吃了一惊,问张皓发生了什么情况。   张皓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很兴奋地说道:“我找到了刘平了!”   “他在哪里?”周文质站起身,很急切地问道。   “就在那艘渔船上!他们把刘平困在渔船上,白天就把渔船停放到江心,晚上就和那些晚归的渔船混在一起!”张皓说道。   周文质暗自惊叹契丹人的狡猾。   张皓问周文质刚才有没有见到王恩怀。周文质正准备讲述,张瑰推门进来了。   周文质示意张瑰兄弟靠近,低声说道:“你们走后,我去见了王恩怀,王恩怀……此人心怀鬼胎,不知道他要做出什么事情来,旁边几个房间里的人几乎不出门,也不知道有何企图,他说两天后就可以了结所有事情!”   张瑰兄弟对望了一眼,王恩怀是一个讲信用的人?希望他是!   “那我们该怎么做?”张皓问道。   周文质想了想,端过茶杯,用手指在茶杯里蘸了点水,在桌子上点了三下。   桌子上留下了三个互为支撑的三个水珠,看着张瑰兄弟两人,说道:“我们三个人,负责这三个地方!”   张瑰和张皓有点弄不明白周文质的意思。   周文质低声说道:“王恩怀为了让我们无法分身,故意安排了三个地点,让我们难以兼顾。由此,张瑰,留在客栈;张皓,看住渔船;我,新罗寺。”   张皓看着周文质,眼里的担心鲜而易见。   周文质拍拍张皓的肩,意思是放心就好。   张瑰低着头沉思着,忽然抬起头说:“我感觉永源客栈这两天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周文质和张皓都看着张瑰。   “楼下那一群喝酒划拳的人是安抚使交给我的谍探,他们说,这两天来的新客,都背着包裹,好像很沉!如果是投宿打尖的,包裹不应该是沉甸甸的!”张瑰说,“更蹊跷的是,他们到了楼上几乎就不下楼了!”   包裹里面是什么?   三人都陷入沉思。   次日……   周文质在很早的时候就出去了,好像他习惯了在人们迷迷瞪瞪的时候就出门办事。   吃过午饭,周文质还没有回来。   张瑰让张皓去渡口再看看有没有新的发现,自己也慢慢踱到楼下,找了一个僻静的地方坐下来。   张皓慢慢踱到街上,今天又是一个好天气,地处两山之间的金州,秋天多阴雨连绵,最近却是难得的好天气,走到街上的人也多了起来。   张皓假装漫不经心地往西津渡口走去。   渡口还是如往常一样的繁忙,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但张皓还是发现了一些端倪。   西津渡口是官渡,一般情况下,在渡口两端都有官府的差役值守,人数不多,三两人而已。   但今天似乎多了几个,混在人群中,看似在维持秩序,张皓看得出来,实则是在盘查。   张皓走到那块巨石边,向江上眺望,那艘渔船不出所料,出现在江心!   张皓沿着河堤慢慢往前走,看着周围的人来人往,他感觉左侧方有一双眼睛盯着自己。   张皓慢慢朝那个方向看去,那双眼睛马上转移了视线,他看到永源客栈门口的树下,王恩怀正往客栈门口走去!   张皓转身慢慢往回走,回到永源客栈。   他站在客栈内,在喧闹的人群中,张皓看到了张瑰正独自一人喝着酒。   张皓走过去,坐在张瑰身边,把酒拿过来,让店小二拿来一只碗,倒入酒,端起碗,低声说道:“王恩怀在做什么?”   张瑰用手撑住头,低声说道:“他也在监视我们!刚才他上楼没有回自己的房间,而是去了我们那边的一间房间!”   张皓心里一惊,他把碗放下,看着张瑰。   “在刚才,有三个人从楼上下来出去了,背着包裹,很沉的包裹,包裹里面好像是竹筒之类的器具!”张瑰继续慢慢低声说道。   张皓低下头,他也在猜想包裹里面是什么。   良久,两人都猜不出个所以然来,张瑰起身往楼上走去,张皓也跟着上了楼。   临近傍晚时分,周文质回来了。   张瑰向周文质讲述了在客栈看到的事情,周文质也陷入了沉思。   “我们可以请求安抚使大人派差役抓人,为什么一直要这样等着?”张皓很疑惑地地说。   “抓几个人很容易,可是我们最终的目的是抓到所有人!我们要知道他们此行的目的!   我觉得那个马珠格,是他们的头目,但到目前为止,我还没有找到他在哪里!更何况,刘平还在他们手里!”周文质耐心地解释道。   张皓恨恨地捶了一下桌子,心里也很郁闷。   夜晚来临,三人正准备睡觉,忽听到楼下一片嘈杂的喧嚷声,有人惊呼“起火了!”接着便听到爆裂声。   还没有躺下的三人,赶紧坐起来。张皓刚下床,便嗅到了烧焦的味道。   张瑰点燃火折子。   他惊恐地看到,从房间门下方慢慢流入一股黑色的油状液体!   张皓正奇怪那是什么东西,探身想看看!   张瑰大叫一声:“石脂!”   话音未落,那油状液体“腾”地从门口燃了起来,犹如一条火龙,扑向三人的脚下!   两枚圆形的火球同时砸中窗户!   窗户也燃着了!   张瑰大声喊道:“被褥!”   转身扯起身边的被褥,扔向自门口而来腾起的火焰,同时拽起另一个被褥,裹在身上,向周文质和张皓喊道:“跟着我!”   张瑰裹着被褥,冲向房间门,撞向已经被燃着的房间门!   门犹如火球一般,向走廊倒下!   走廊上,已经燃起一片火海,二楼的所有房间几乎都已经被点燃!   熊熊烈火,如怪兽一般吞噬着永源客栈!   楼上楼下到处都是四散奔逃惊叫的人!   张瑰把已经被点燃的被褥扔下,周文质也把自己身上还没有被点燃的被褥扔向楼下!   张瑰看到被褥落下的位置,左手拉着周文质,右手拽住张皓,大喊一声:“跳!”   三人奇迹般落在被褥上一个翻滚,张皓的衣服已经被点燃了,张瑰一阵扑打,火被扑灭了!   混乱当中,三人找到大门方向,冲了出去!   这时又有几个人从永源客栈跑出来,身上的衣服已经烧的不成样子,脸上也是黑一块白一块,看到周文质三人,他们疾步过来,张皓看清楚了,是这几天一直在客栈喝酒的那一群人中的几个!   为首的一人走到张瑰面前,抱拳施礼道:“张兄,抱歉了,那一帮人太阴险了,包裹里面是装满石脂的竹筒!我们完全没有防备!几个兄弟也葬身火海!”   张瑰安慰着,得知王恩怀安排的那几个人也都烧死在永源客栈。   正说着,“砰”的一声,永源客栈里面像是点燃了火药桶一般,火焰窜出了大门!   站在大门外的周文质等人惊魂未定,忽然听到从东南方向传来的鼓声,同时发现东南方向的上空一片亮白!   “州衙也失火了?!”周文质喃喃道。   “不好!”张瑰想起白天从永源客栈出去的背着包裹的三个人!   “调虎离山!”周文质也明白了!   “走!去新罗寺!”周文质命令道。   三人奔向西津渡口。   渡口空空荡荡的!没有渡船!船家也不在!   张皓呆了!   周文质一声呼哨!停靠在不远处的一艘渔船快速向渡口驶来!在码头稳稳停下!   船上有两个划桨的人。   其中一人站起拱手施礼道:“周将军,他们刚过江!”   张皓终于明白了周文质早上出门的原因了。   三人上船,渔船快速向江对面驶去。   到了江对面,三人下船,周文质拉过张皓,指指江边的草木,然后指指停靠在码头不远处的渔船,张皓心领神会,钻入草丛中,向那艘渔船奔去。   他的目的是为了刘平! 第20章 舍命   张皓往前慢慢摸索着行走,他忽然想起一直在渡口的船家。   他去哪里了?他的船呢?这可有点怪异!   他顺着之前走过的路,来到那块石头边,他忽然发现石头左前方的浅水处有一艘船。   船上没有人!船上也没有灯!   那艘船好像搁浅了!整个船身随着水流轻轻晃动着,有一只船桨横在船上!   另一只船桨不见了!   张皓心生疑虑,他蹲下来看了一会儿,那船上依然没有任何动静。   他摸到手边有一块小石头,捡起来,朝那艘船奋力扔了过去,石头落在船舱上,滚落到水中!   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张皓慢慢探身下去,猫着腰悄悄走到水边。他浮在水面上,慢慢靠近那艘船。   张皓攀住船舷,再次确认没有危险,翻身上去。   他猫着腰,想走进船舱查看一下,脚下的什么东西绊了他一下,低头,他看到了一个人!   张皓惊出了一身冷汗!   脚下那个人直挺挺地倒在船舱口,仰面朝天,右手握着一把船桨!   船家!   张皓赶紧抱起船家,船家已经没有鼻息!   可恨的王恩怀!   张皓知道肯定是王恩怀等人过江之后将船家谋害,目的是为了阻止周文质等人过江!   王恩怀知道西津渡口,晚上只有一艘船摆渡,杀害晚上唯一的船家,可以为他们赢得更多的时间,即使周文质等人能很快找到船只过江。   匆忙之间,王恩怀将船家扔在船上,任其在江面上漂流!   张皓将船家的尸体挪到船舱,让他平躺,心里默默又给王恩怀记上了一笔账。   张皓从船舱出来,弓着腰,又小心翼翼地下船,潜入水中。   大约百十来米的样子,张皓从水中探出头,他看到了左前方停泊的那艘箬竹覆盖的箬篷船。   只有那一艘船在那里!   其他的渔船因为看到永源客栈失火,州衙失火,都赶到了江对面!   张皓又潜入水中。   等张皓再次露出头的时候,他已经在箬蓬船的旁边了。   船上没有灯。   那个瘦和尚呢?   张皓等了一会儿,船身有轻微的晃动,有人从船舱里面出来了,那人站在船头,喃喃自语:“怎么还没有到?”   张皓悄悄移到船舱旁边位置,他看到了站在船头的那个人,是个和尚!看身形,就是那个瘦和尚!   张皓攀着船舷,小心翼翼地向船尾移动,利用船舱的遮挡,张皓一点一点爬上船。   张皓终于爬上了船,他缓缓站起身,他差点栽倒下去!   那瘦和尚手中握着船桨,正站在他面前,狞笑着!   张皓尴尬地冲着瘦和尚笑了一下,瘦和尚手中的船桨迎面照着张皓的头就劈了下来!   张皓个子小,身形灵活,瘦和尚的船桨劈了个空,“当”的一声,砸在船板上!   张皓转身向渔船的另一侧奔过去。   于是,非常滑稽的一幕出现了:两人围着船舱,张皓在前面拼命跑,瘦和尚在后面追,渔船随之摇摇晃晃,两人谁也奈何不了谁!   这么一折腾,船舱里的人受不了,他竟然慢慢滚到了船舱口!他嘴里“呜呜呜”发出声音,好像要说什么。   张皓刚想站定喘息一下,瘦和尚又踉踉跄跄挥舞着船桨过来了。张皓心想就这样一直耗下去也不是个事,他得想办法。   他正想着,忽听身后“咚”的一声,什么倒下了!   张皓回头,瘦和尚倒在船板上!张皓同时听到瘦和尚面前有人发出的“呜呜”声,船舱口的那个人滚到了船板上,是他绊倒了瘦和尚!   张皓快速奔过去,扯掉那人嘴里的布!张皓看清了,是刘平!   “船桨!”刘平大声提醒!   张皓如梦初醒,夺过瘦和尚手中的船桨,反手就砸了下去!   船桨砸在瘦和尚的背上,瘦和尚闷哼一声,趴在船板上,一动不动。   张皓赶紧从怀中掏出匕首,挑断绳索,慢慢搀扶着刘平站起来,刘平太虚弱了,他几乎是靠在张皓的身上!   张皓把匕首收好放入怀中,心疼地把刘平慢慢扶到船舱口坐下,十几日没见,刘平憔悴不堪,弱不禁风的样子。   张皓替刘平整理好衣服,张皓难过地低下头,眼泪早已扑簌而下!   “闪开!”刘平忽然大喊一声,张皓被刘平推倒在一边,“咔嚓”一声,船桨砸在船板上,断成两节!   张皓也惊恐地看到了刘平的手臂,软踏踏地垂下去!   瘦和尚又站在面前!   刚才和瘦和尚绕着船舱转圈,自己的力气也耗费得差不多了,砸向瘦和尚的力道不足以让他毙命,他竟然很快就醒过来了。   瘦和尚桀桀地笑着,扔掉半截船桨,弯腰从僧鞋里摸出一把匕首,扔掉刀鞘,慢慢走向张皓。   瘦和尚不担心刘平,因为他知道即使不绑住刘平,现在的刘平也做不了任何事!一阵风都可能把他吹走!   瘦和尚似乎是想折磨张皓,直到张皓站起来,瘦和尚握紧匕首,刺向张皓!   刘平猛然站起身,扑向瘦和尚。   瘦和尚大惊失色,他没想到刘平还能站起来,还敢扑上来!   他手中的匕首直直刺入刘平的胸膛!   他被刘平死死抱住,“噔噔噔”往后退去,一直后退到船头,和尚惊叫一声,两人一起坠入江中!   张皓看到刘平站在他身前时,也愣住了,等他反应过来,刘平和瘦和尚已经退到了船头!   张皓奔过去,伸手想抓住刘平,咫尺之隔,他看着刘平抱着瘦和尚坠落江中!   张皓想都没想,纵身跳入江水中!   瘦和尚挥舞着双手在水面上扑腾着。但很快,整个人就和刘平一起沉了下去!   张皓心急如焚,他拼命在水下搜索着刘平。   他抓到了刘平的衣服,他游过去,想把刘平抓住瘦和尚的手掰开,刘平的手似乎和瘦和尚的身体连成了一体。张皓费了好大劲,才将刘平的手掰开。   张皓单手抱住刘平,用另一只手拼命划水,浮上水面,游到渔船边,张皓几次试图把刘平推上渔船,可是他已经没有那么大的力气了!   张皓抱着刘平,绕着船体,他找到了船锚的铁索。   张皓拉着铁索,一点一点把刘平推上船板,然后爬上船。   张皓把刘平放平在船板上,刘平的眼睛睁着,望着繁星点点的天空,眼珠一动不动,刘平胸口还在轻微地起伏着,他的胸口还在汩汩地淌着鲜血!瞬间,衣服已染成了暗红色!   张皓跪在刘平身边,手忙脚乱地捂住刘平流血的胸口,但无济于事,鲜血从他的指间慢慢溢出……   张皓脸上湿漉漉的,不是道是江水还是泪水,他拼命呼叫着刘平,可是刘平已经听不到了!   刘平的胸膛停止了起伏。   张皓颤抖着手,把刘平的眼睛合上。   张皓看着刘平,这个多少年一直跟在自己身边叫他“大哥”的人,嫌弃他,帮助他,保护他,两人一起喝酒猜拳,一起闲逛,一起出生入死,而今,他静静地躺在自己身边,不再跟自己说笑,他为了保护自己,连命都可以舍弃!   而他张皓却没有为他做一件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兄弟离去,再也回不来,自己却无能为力!   张皓跪在船板上,伏在刘平身上,嚎啕痛哭! 第21章 事败   张皓在渔船上,在刘平的身边痛哭流涕,他不知道,两里之外的新罗寺同样也发生了惊心动魄的事情。   周文质和张瑰在码头和张皓分别之后,一路上,张瑰心里总有些担忧,张皓在应州生活的那段时间里,完全就是一个市井小无赖,虽然没有坑蒙拐骗,但每天都是浑浑噩噩的过日子,自父亲重新回到应州,张皓的生活发生了巨变,他跟着一路逃跑,一路经历险境,看过那么多人的死亡,不知道他在这次,能不能一个人有勇气去面对契丹人。   周文质看出了张瑰的担忧,安慰张瑰说:“张皓貌似心不在焉,其实他是一个很细心的人,经历过生死的人,心性早已磨砺成熟了!”   张瑰不再说话,从新罗寺方向,有鼓声传来,还隐约可以听到和尚在念“大悲咒”,这是新罗寺“止静”的讯号。   二人加快脚步,很快新罗寺的山门就在前面!   二人到达山门的时候,惨淡的灯光下,那个慈眉善目的老和尚在牌坊下数着手中的佛珠,焦急地走过来,走过去,还时不时向山下张望。   看到周文质二人到了山门,老和尚喜出望外,好像盼到了救星!   他三步并作两步,迎上来,对周文质低声说:“情况有些不妙!”   周文质一愣,眉头紧锁。   老和尚在前面匆匆带路,周文质和张瑰紧跟在后面。   三人来到大雄宝殿右侧的寮房。僧人们都已经倒单睡觉了,只有一间房间的灯还亮着,那是王侁的房间。   刚走到王侁的房间门口,门开了,王侁在前,王恩怀和马珠格在后面,走了出来!   王侁看到周文质和张瑰出现在眼前,显然吃了一惊,他回头看着王恩怀和马珠格。   王恩怀走到周文质面前,假惺惺地笑着抱拳说道:“你们终于来了,不然我们就见不到了!”   周文质愤怒地把王恩怀推到一边,走到王侁面前,指着王侁的鼻子说道:“王侁,你想离开新罗寺,知道意味着什么吗?”   王侁有些羞愧地低下头。   王恩怀又走到周文质面前,讪笑着说道:“王……兄想去哪里不是很正常的事情么?”   张瑰冷笑道:“一个背叛大宋的人,要带走一个大宋人,这正常么?”   “大宋给了他们什么?”马珠格冷冷说道。   周文质指着王侁问到:“我再问你一次,你是不是决意跟他们走?”   “我……已经被除名!大宋已经不需要我了!”王侁似乎是下定了决心,语气坚决地说。   “逆贼!”周文质大骂道。手中多出了一把匕首,出其不意刺向王侁!   王侁大惊失色,眼看匕首就要刺中胸膛!   王侁本能地用手挡在胸前,“刺啦”一声,匕首刺中了王侁的手臂!   周文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匕首再次刺向王侁!   忽然王侁眼前人影晃动,“当”的一声,周文质的匕首被踢掉,掉落地上!   周文质看着站在王侁侧方的马珠格,一脸的诧异!这人深藏不露!   “大宋律法允许你们这样滥杀无辜么?”马珠格冷笑着,说道。   “你是大宋人吗?”张瑰反驳道。   马珠格不说话。   王恩怀撕下衣服的下摆,走到王侁身边,给他的手臂包扎好,王侁连连表示感谢。   周文质作势想再攻击王侁,王恩怀挡在王侁身前,面无表情地对周文质说:“你们还有人在我手上!”   周文质呆住了,是的,刘平还在他们手上!张皓一个人去解救刘平,结果还无法预料。   “罢了!王恩怀,你既然已经达到了目的,把我的人放了!”周文质收回匕首,恨恨说道。   马珠格的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他转身向山门方向走去,王侁看了周文质一眼,也跟了上去。   到山门口,周文质转身朝老和尚道别:“多有叨扰,大师父留步!”   老和尚不无担忧地问道:“可否需要老衲再送你一程?”周文质知道老和尚的用意,他担心自己的安危,想暗中再帮忙。周文质知道寺庙参与官府的事情,适可而止。   周文质摆手示意不用协助,随后紧跟王恩怀等人下山。   一路疾行,马珠格似乎也在担心什么,他的人手少,在金州,想要全身而退,必须速战速决,州衙失火,永源客栈失火,只不过是障眼法而已,时间长了,自然会被识破,周文质能这么快就赶过来,可能自己的计划早在别人的意料之中。   王恩怀跟在王侁的身边,他得看住这个人,费了这么大的劲,不能功亏一篑!   马上就到了西津渡口了。   王恩怀好像松了一口气,脸上又露出狡黠的笑容。   周文质和张瑰却紧张起来!   西津渡口,一片寂静。   王恩怀看着对岸,对岸的熊熊大火还在燃烧!   石脂燃烧起来,不是那么轻易就能扑灭的,用水想浇灭火焰,那是不可能的!   王恩怀感觉胜券在握了。   王恩怀走到最前面,王侁随后,马珠格在中间,周文质和张瑰紧跟在马珠格的身边。   王恩怀在半人高的草丛中穿梭,来到一块巨石前,停下。   王恩怀看到了巨石下不远处的渔船,周文质也看到了,那是西津渡口的那艘船!船上没有人,船身随着水流晃动着。   王恩怀走到马珠格身边,在他的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马珠格转头指着巨石下的渡船,对周文质说道:“王兄随我上这艘船!你们去那边等王恩怀把船上的人送下来!”   不等周文质和张瑰回答,马珠格已经带着王侁慢慢往巨石下的渡船走去。   王恩怀也向不远处的箬蓬船走去。   张瑰莫名紧张起来,因为他看到箬蓬船,他不知道张皓和刘平现在怎么样了!   站在岸边,王恩怀捡起一块石头,朝箬篷船的方向扔了出去!   没动静……   王恩怀又捡起一块石头,朝箬篷船扔了过去!   还是没有动静!   王恩怀的脸色微微变了,他低声嘟囔着:“这秃驴!”   王恩怀转身对周文质说:“我去把船划过来,稍等!”说完转身就走到水中。   张瑰一把拉住他说道:“你别想耍手段,我跟着你!”   王恩怀鄙夷地嗤笑一声,不说话,往渔船游去!张瑰马上跟在后面,也游了过去!   刚接近渔船,忽然听到不远处王侁大喊了一声“周……”然后就没有了声音!   周文质一听,坏了!出事了!   王恩怀也听到了王侁的喊声,他加快速度,游到船边,大叫道:“和尚,拉我上去!”   没人应他!   王恩怀等不及了,攀住船舷,翻身上船,正准备走进船舱,忽然迎面从船舱里面冲出一人,他感觉一把冰冷的匕首刺入了自己的腹部,他本能地抓住匕首,同时他听到了一个人大吼一声:“死!”   匕首向上挥起,王恩怀握住匕首的手指齐齐断掉!   王恩怀的腹腔被剖开!王恩怀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仰面倒下,摔在船板上,“咚”的一声,鲜血四溅!   刚刚爬上船板的张瑰,惊呆了!   他看到张皓的脸上和身上全是血迹!   他站在那里,浑身散发出的是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恐怖气息!   张瑰奔过去,张皓手中的匕首忽然向他刺了过来!   张瑰大骇,大喊一声:“张皓,你疯了不成?”   张皓听到了张瑰的声音,好像清醒了,匕首“当”的一声,掉在船板上。张皓蹲下来,掩面而泣。   张瑰走过去把张皓扶起来,走进船舱,张瑰看到了躺着的刘平,他明白了张皓刚才的举动。   张瑰正难过,听到周文质在呼叫。   来不及多想,张瑰冲出船舱,跳入水中,向周文质呼叫的地方游去。   张瑰游到周文质身边,周文质在马珠格的那艘船上。   但是,张瑰没有看到马珠格,王侁躺倒在船板上,痛苦地呻吟着,船舱里,那个人摆渡的船家平躺着,一动不动。   周文质站在船头,看着江面,若有所失。   马珠格跑了! 第22章 疑团   马珠格跑了!   当马珠格看到渡船上,船家的尸体被移到船舱的时候,他就明白,有人来过这条船,有人一定已经发现了瘦和尚,而那边的王恩怀没有看到瘦和尚出现,马珠格就确信:瘦和尚已经死了!   他也确信王恩怀马上就要死了,但是他不能用任何方式通知王恩怀!   因为他要脱身!   王侁?他现在也管不了,自己的性命重要!   带着王侁,必定是一个累赘!更何况,王侁手臂还受伤了!   怎么办?如果王侁发现自己要溜,他会不会把信息传给不远处的人?   死人是不会传递信息的!   趁王侁不备,马珠格捡起船桨,朝王侁的脑后砸下去!   王侁脑后似乎长着眼睛,转身躲过!船桨砸了个空!   王侁试图纵身抱住马珠格,他喊了一声:“周……”   马珠格听到王侁的呼叫,他更坚定了要除掉王侁的决心!   马珠格手中的船桨又朝着王侁挥过去,王侁后退了几步,立足不稳,跌倒在船板上,还没等他爬起来,马珠格的船桨又挥过来,砸在王侁的肩上,王侁吃痛不住,倒地不起,马珠格纵身一跃,跳入江中,不见了。   王侁晕了过去!   等周文质赶到时,王侁直挺挺躺在船板上。周文质探了探王侁的鼻息,把他弄醒,王侁面带愧色,他忍住疼痛,指了指江面,说道:“周将军,很抱歉,我没有能看住马珠格!”   周文质摆摆手,他站在船头,凝视着江面,心里很是懊恼!   他刚才也看到了箬篷船上的一幕,他知道王恩怀已死,但马珠格跑了!   张瑰走过去扶起王侁,问明了情况,原来周文质是想用王侁拖住马珠格,却不料被狡猾的马珠格识破!   张瑰来到周文质旁边,问道:“怎么办?”   周文质看着江面,沮丧地说道:“江面如此宽阔,寻找马珠格,太困难了!也不知道他跑去了哪里!江面上我安排了人,没有用!”   张瑰低头不语。   “刘平死了!”张瑰想了想,还是忍不住说道。   “啊?”周文质惊异地回头,看着张瑰。但随即他又掉过头去,看着江面,他的眼泪早已涌出了眼眶!   张瑰拉起船锚,用一支船桨,慢慢把船划到岸边,张皓和箬篷船已经靠岸。   张瑰把船家的尸体抱起来,放到箬蓬船上,放在刘平的身边。   周文质看着已经死去的刘平,好像已经睡着了的样子。   周文质牙关紧咬,他努力控制着自己悲痛的情绪,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四人坐在船头,看着江面,一言不发,直到晨曦出现。   当四人回到江对岸的时候,他们发现,永源客栈已经烧成了一片灰烬,相邻的房子也被波及,一片狼藉。   有人向周文质报告说在下游发现了一具尸体,尸体在水中经过多日的浸泡,面目全非,经过辨认,可能就是箬篷船的主人:蒋劲。   周文质心里很窝火,但又无处发泄。   周文质交代张瑰兄弟,他要带王侁去见安抚使,让他们安排好刘平的后事。相约在西津渡码头碰面。   刘平是河中府人,但他回不去了。张瑰兄弟在金州找了一块地,安葬好刘平,回到西津渡码头时,周文质已经在码头等候。   张皓问周文质,王侁怎么没有来,周文质说圣上感念王侁之前为大宋立下的功劳,王侁将被发配均州。   张瑰问周文质接下来去哪里,周文质从安抚使那里得到消息,有一个形迹可疑的人,逃脱了官兵的搜捕,可能就是马珠格,也去了均州!   张皓看着汉江的下游,他暗暗提醒自己,一定要抓住马珠格!   均州,地处汉水中游,依山傍水。汉水自东临城而过,每天众多的货船往来均州,汉水上千帆竞渡,百舸争流,一片繁忙景象。   但这里,也是前朝有名人物被发配流放的地方。当年,唐太宗长孙皇后次子李泰受封为顺阳王,徙居均州;   唐中宗李显第一次被废后,也被武则天下令软禁于均州。   均州,物产丰富,水运畅通,群山如黛,满目翠绿,被流放到这里的皇亲贵胄,即使内心有再多的怨恨郁闷,想必流连山水之间,那些愁绪或许也会慢慢消磨殆尽。   当周文质和张瑰兄弟,在均州再次见到王侁的时候,王侁已是均州团练副使。团练副使是一个虚职,没有实权。   周文质看到王侁的时候,看得出来,王侁似乎不太喜欢均州的这种生活。   周文质看着站在面前的王侁,微笑着问道:“王……大人,在均州生活可好?”   “多谢周将军的美言,承蒙圣上的恩典!”王侁恭敬地回答道。   “王大人,可知道刘文裕刘大人已经任职容州观察使,领镇州兵马部署之事?”周文质微笑着问道。   王侁心里五味杂陈,雍熙三年,他和刘文裕同为监军,他坚持让杨业出战,刘文裕也表示同意,最后杨业被俘绝食而死!   皇帝震怒,他和潘美、刘文裕都受到惩罚。不说潘美,他是太祖皇帝的旧臣,太宗皇帝的肱股之臣,还连带有点亲戚关系。   而刘文裕呢?除名之后,一年多的时间,就被圣上召回,还一路升迁!   而他王侁?   王侁苦笑着。   张皓看在眼里,又想起了杨业父子的惨死,还有父亲的舍命诱敌,忍不住讥讽道:“王大人,如果你当年不任性而为,今天也不至于如此吧?”   王侁脸上露出羞赧之色。   张瑰示意张皓不要再说话,王侁的内心或许也在受到煎熬!   周文质告诉王侁说:“王大人,我们来均州有一段时间了,但很可惜,我们怎么也找不到马珠格!”   王侁看着周文质,忽然想起什么,对周文质说道:“那天晚上,马珠格和王恩怀到新罗寺找我的时候,说要带我去一个地方!”   “何处?”周文质和张瑰兄弟齐声问道。   “易州?”周文质诧异地看着王侁。   “是的,易州!”王侁很肯定地回答说。   “去易州?”周文质不禁喃喃自语。   周文质和张瑰非常清楚,易州,是在契丹和大宋之间的一颗“钉子”!   两国之间,为了争夺守住这个地方,相持了数十年!   如若此地失守,契丹南下大宋必定生灵涂炭,大宋政权将会受到毁灭性的打击!   而此时在易州驻守的人是易州刺史刘墀!   刘墀此人好大喜功,原来担任司门员外郎,实际就是道路桥梁关卡副管理官,后因为善逢迎,被派往易州任职。   马珠格去易州,目的是什么?他为什么要带王侁去易州?现在王侁没有被他带走,马珠格还会不会在均州?   不管怎样,要试一试才知道。   周文质想到了一个办法!   他把张瑰叫到身边,在他耳边说着,张瑰不时点点头,然后离开了。   张皓在旁边看着周文质和张瑰,一头雾水。   王侁也一脸疑惑。   周文质看着王侁,微笑着说道:“王大人,又要辛苦王大人了!”   王侁一脸愕然,周文质这是要干什么? 第23章 变故   翌日……   张皓从客栈出来,他便看到了街上几个衙役拿着什么在沿街商铺门前张贴着,他凑过去,看到上面写着:案犯马珠格携王侁纵火杀人,十恶不赦,均州州衙奉命缉拿,赏白银千两,如有藏匿或知情不报者,视为同犯。   布告上面画着王侁和一个面容瘦削头戴逍遥巾的人的头像。那应该就是马珠格了!   张皓记住了马珠格的相貌。   这布告是什么意思?   王侁不是在均州吗?   贼喊捉贼?   张皓正纳闷,忽听前方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随即他看到了一群差役从他面前跑过去,好像是要去抓捕某个人。   街上的路人看到差役好像要去抓捕案犯,兴致也来了,纷纷一路小跑,跟在差役的后面。   张皓也心生奇怪,跟了上去。   张皓跟差役和路人,转过几条街,出了东城。刚出城门口,张皓就看到对面不远处的树林里走出一群差役,押着一个人。   等走近一点,张皓吓了一跳,被几个差役五花大绑的人,竟然是王侁!   王侁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神情沮丧,这是怎么回事?   再看押送差役中为首的那人!   张皓吃惊地张大了嘴巴!   张瑰!   张瑰押送着王侁从张皓身边走过,目不斜视,好像完全不认识张皓一样!   张皓想起昨天周文质对王侁说的话,周文质说要王侁辛苦一下,难道是要用王侁引出马珠格?   马珠格能上当吗?   围观的人看到差役押送的人,就是布告上的其中一个人,都议论纷纷。   进入城内,在城门口,张瑰让差役停下来,指着王侁向围观的百姓说道:“各位父老乡亲,金州纵火杀人犯王侁,潜逃至均州,现已抓获,择日将带案犯巡街示众,另有一案犯在逃,如有知情者,报告官府,重赏!”   围观的百姓纷纷叫好。   张瑰说完,押送着王侁向州衙走去。   人群中的张皓正想跟上去,后面有人拉住了他。   张皓回头,看到一个戴着箬笠的人站在身后,那人走近张皓,低声对张皓说道:“你谁也不认识,连你大哥也不认识!记住了!”   是周文质!   张皓刚想问为什么,周文质已经转身离开。   张皓有点蒙。   张皓回到客栈,等了一天,周文质和张瑰都没有回来。   他们应该不会回来了,周文质说过张皓不认识任何人!   张皓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自从应州出逃到今天,他经历的事情是他以前从没有经历过的,他看到过死人,他经历过痛苦,他也曾面临死亡,几乎每一天都在忐忑不安焦灼中度过。   那时,他身边有父亲,有刘平,有大哥张瑰……想到父亲和刘平,张皓心里忽然就想到了王侁!   就是这个人,让张皓失去了太多!张皓想去看看这个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出了客栈,外面是一个繁华的世界,虽然没有明月高挂。均州因为水道畅通,气候宜人,虽然已经进入初冬时节,夜晚出来游玩的人还是很多。   张皓往州衙方向走去,他也不确定,能不能发现什么,他觉得还是去看看。   州衙院狱在府衙的西侧,均州山高水险,是一个天然的监狱,所以州衙院狱并没有多么的高大宏伟,就一排房子紧邻府衙,那排房子的后面是一排高大的终年常绿树木,大门口有两个差役在值班。   在院狱的旁边不远处有一些高声叫卖的商贩,一间小酒馆,一间客栈。   张皓装作闲逛,从院狱旁边走过,他自然看不到里面的任何情景,甚至他都不知道王侁在哪一间牢房。   张皓转了一圈,走到靠近小酒馆的树下,坐下仰头看看天,他觉得腹中空空,站起来走去小酒馆,要了一壶均州黄酒,一斤牛肉,慢慢自斟自饮起来。   张皓喝着喝着,感觉有点醉意,他站起来,叫店小二过来算账。   这时,从门口进来一个乞丐,弓着腰,年纪很大的样子,看不清模样,脸上乌漆嘛黑的,他走到店小二面前,伸出枯瘦的手,颤巍巍地说:“行行好,给点吃的吧!”   店小二很嫌弃地驱赶着老乞丐。老乞丐哀求着。   张皓听他的口音,忽然想起了什么,随口问道:“老人家是哪里人氏?”   “金州!”老乞丐回答说。   金州?张皓心里一动。   “老人家是金州人,怎么来均州了?”张皓有些疑惑地问道。   “唉,我这把老骨头差点没死在江上!”老乞丐叹息着说。   “老人家贵姓?”张皓感觉自己好像发现了什么,继续问道。   “免贵姓蒋,蒋劲。”老乞丐说着想坐一会儿,店小二把他拉起来。   蒋劲?   张皓差点跳起来!   蒋劲,金州那艘渔船的主人?   “老人家在金州是以打渔为生么?家中是否还有其他人?”张皓急切地追问道。   “我糟老头子一个人,在金州靠打渔为生!”老乞丐叹息着说。   张皓一把拉着老乞丐,说道:“你跟我走!”   老乞丐挣脱张皓,疑惑地说:“我们素不相识,你怎么叫我跟你走?”   张皓知道自己冒失了。   张皓吩咐店小二再上酒菜,他让老乞丐坐下说有事相问。   店小二把酒菜送上来,张皓一边给老乞丐倒酒一边询问,老乞丐哪里听张皓说话,酒菜一上来就开始狼吞虎咽,他似乎好多天没有吃饭了!   不一会儿,桌上的酒菜一扫而空。   等老乞丐吃完,张皓又开始询问。   老乞丐这才慢慢讲述他的经历。   他在金州以打渔为生,十余天前的某个晚上,他和发小冯七在自己的船上聊天,有四个人找到他,其中有一个瘦和尚,说想租用他们的船看看金州的夜景,然后拿出两块银锭,他和冯七从没见过那么多的银子,心里很高兴。   于是两艘船载着五个人往江下游去。一开始他很高兴地向五个人介绍金州。   他的船在前面,他忽然听到身后有人落水,他回头,看到冯七在水面上挣扎,他知道坏事了,他赶紧跳入水中,潜入水里,那四个人在水面上搜了一会儿,没发现人,就返回了。   当他从水中钻出来,浮浮沉沉,他发现自己已经快到均州地界了,所以他便开始了在均州的流浪生活。   张皓听完老乞丐的陈述,走到小酒馆的门外,撕下贴在门边的布告,拿给老乞丐,问认不认识。   老乞丐看着布告上的人,有些激动,指着头戴逍遥巾的人说有这个人!   张皓又问其他人的相貌,听到老人的描述,他发现除了马珠格、王恩怀、瘦和尚,还有一个人!   而那个人自始至终都没有再出现过,连同另一艘船,好像凭空消失了!   为什么在王恩怀和马珠格去新罗寺的时候,他没有出现?为什么在瘦和尚那里也没有再出现?   那个神秘人是谁?   张皓很好奇那个人的长相,老乞丐又描述了一遍:长脸,三角眼,鹰钩鼻,薄嘴唇,不喜欢说话。   这个老乞丐说的这些话,是真的吗?   张皓看着眼前的老乞丐,思索着,然后说道:“老人家,你也没有住的地方,要不去我那里住一宿,明天,我让我朋友送你回金州?”   老乞丐看张皓态度很诚恳,觉得张皓也不像坏人,自己也流浪多日,没有办法回金州,于是答应了。   张皓带着老乞丐走出小酒馆,门外来来往往的人流中,他看到了张瑰!   张瑰正往州衙方向走。   张皓犹豫了,他是不是该将老乞丐的事情告诉他?   张皓灵机一动,他对老乞丐耳语了几句。   老乞丐忽然就往张瑰那边跑去,张皓在后面一边追一边喊道:“老东西,别跑,偷了我的银子还想跑,我打断你的腿!”   老乞丐一边跑,一边喊冤。   张瑰回头,看到了张皓在追一个老乞丐。   老乞丐跑到张瑰身边,张瑰一把拉住他,张皓这时也赶了上来。   张皓骂骂咧咧的,看到张瑰拉住了老乞丐,作势要踢打老乞丐,张瑰拦住了,指了指州衙,恶狠狠地说了一句:“给我进去说!”   张皓装出一脸无辜的样子,张瑰一脚踹在张皓的屁股上。   张皓怏怏地跟着张瑰和老乞丐走进州衙。 第24章 猎杀   州衙……   张皓看到了周文质。   张皓看着周文质,让老乞丐又重复了一遍在小酒馆说的话。   周文质看着老乞丐,一脸的诧异。   张瑰也是。   周文质沉思良久,要弄清老乞丐是不是蒋劲,这不难。难的是,老乞丐说有四个人,除王恩怀、马珠格、瘦和尚之外,另一个神秘人物是谁?周文质他们三人谁也不知道,谁也没见过!   如果真有此人,他去了哪里?   现在怎么办?突然之间又冒出一个神秘人!谁都不知道的人!   有人知道,马珠格!   王恩怀死了,瘦和尚也死了,现在知道那个神秘人的,只有马珠格!   但问题是马珠格在均州吗?能找到马珠格吗?怎么找到马珠格?   周文质和张瑰,有点茫然。   本来希望王侁能够引蛇出洞。但现在,蛇在哪里都不知道!   这出戏还能继续唱下去吗?   越想越没有头绪,张瑰对张皓说道:“你带着老人家回客栈已经不可能了,你今天就留在州衙!”   “啊?那我住在哪里?”张皓吃惊地问。   “大牢!”张瑰冷冷地说道。   张皓睁大眼睛,看着张瑰,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   张瑰转过头去,走了。   周文质也转过头去,走了。   差役过来,对张皓和老乞丐说:“跟我走吧!”   老乞丐欢喜的不得了,终于有一个可以落脚的地方,张皓却非常郁闷:这是第二次进牢房了!更郁闷的是,是他大哥让他进牢房的,张瑰不让自己回客栈!   待在牢房里的张皓,看着墙上的圆形小窗户,想着发生的事情,实在想不明白,马珠格和那个神秘人在哪里?   第二天……   张皓醒来的时候,整个大牢里好像很安静。他喊叫了几声,一个狱卒才满脸不高兴地走过来,问道:“有什么事?”   “大牢里,怎么这么安静?”张皓问道。   “你以为大牢像集市么?更何况,我们均州大牢本来就没有关押几个犯人,现在也只有三个犯人,刚才两个被拉出去游街示众了!”狱卒打着哈欠回答说。   均州大牢里只有三个犯人?刚才两个被拉出去游街示众?   张皓听明白了,拉出去游街示众的是王侁和老乞丐,加上他自己,刚好三个犯人!   张皓有点想不明白了。   正午十分,张皓看到王侁和老乞丐被带回了大牢。或许是带着枷锁,走了好长时间的路,老乞丐神情疲惫,满脸怨恨,走过张皓身边,还朝他啐了一口唾沫!   张皓被老乞丐的行为吓了一跳,老乞丐怎么了?   幸好,老乞丐就在张皓的旁边狱间。   张皓过去隔着牢房的栅栏问:“老人家,出了什么事?”   老乞丐蹲坐在墙角,不说话。   张皓一再询问,老乞丐就是一言不发。   这时周文质和狱卒走进来,周文质命令狱卒打开张皓身上的枷锁,对他说:“你可以走了!”   “老乞丐明天继续要游街示众!”周文质接着说。   张皓奇怪地看着周文质。   狱卒把张皓推出牢房,赶出了州衙。   张皓回到客栈。他不明白周文质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他忽然想起来,在回客栈的路上,他发现原先张贴的布告都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另一则公告:蒋劲,金州人氏,因协同王侁、马珠格纵火杀人,现已拘捕,不日将宣判发落。   老乞丐朝自己啐唾沫,是不是因为知道自己要被宣判发落?   老乞丐和马珠格的纵火杀人有何联系?他怎么会被宣判发落?   张皓越想越不对劲。   翌日……   张皓早早起来,出了客栈。他在州衙附近临街的小酒馆,选定了一个比较隐蔽的位置,等着差役押送王侁和蒋劲出来游街示众。   人都是喜欢热闹的,如果是有跟自己无关的事情,刚好自己又无事可做,看看热闹就是一种消遣。   张皓看到差役押送两个坐在囚车里的人出来了,囚车里的人披头散发,低垂着头,似是奄奄一息。   张瑰没有出现,周文质也没有出现,毕竟在均州地界,他们还不是主人,他们不能越俎代庖。   围观游街示众的人群,慢慢庞大起来,张皓也跟在人群后面。   走着走着,来到一个茶坊前,差役们似乎有些口渴了,便走到茶坊内,坐着喝起茶来,囚车便边只有两个差役看护着囚车里的人。   张皓觉得有些奇怪,但他又不知道哪里奇怪。他看着茶坊里喝茶的差役,再看看外面的囚车,他们这是在游街示众么?怎么感觉像是儿戏一般?   张皓正想着,看见前面的人群骚动起来,继而人群四散奔逃!张皓看到了有几个人身上的衣服着火了!   张皓这时看见有一个人却反其道而行之,那人头裹黑色头巾,背着一个包裹,冲向囚车,从包裹里抽出了一把朴刀!   大事不好!劫车?   张皓刚要冲上去,囚车忽然四散裂开!   囚车里的人猛然站起来,脖子上的枷锁已分握手中,一具枷锁迎着冲向囚车的人砸去!砸空了!   拿着朴刀的那人似乎也是吃了一惊!转身想逃。   晚了!身边已经出现了一群手持弓箭朴刀的差役!   那人看看四周都是朴刀弓箭,似是下定决心,举起手中的朴刀,朝自己的脖子抹去!   张皓惊呼一声。   “咣当”一声,朴刀掉在地上,另一具枷锁也落在地上!   众差役一拥而上,将那人摁在地上!   张皓看到囚车上的人把披散的头发整理好,他看清了那两个人!   张瑰!   还有周文质!   张皓明白了,昨天的游街示众是幌子,今天的游街示众是诱饵!   张皓随着人群慢慢靠近张瑰。   张瑰走到差役身边,拉起被摁在地上的那人,冷冷地说道:“马珠格,咱们又见面了!”   马珠格?   是的,那人就是马珠格!   马珠格一脸的沮丧,不说一句话。   张瑰看到了张皓,朝他点点头。   周文质过来,让差役押送马珠格到州衙。张瑰兄弟和周文质跟在后面。   州衙内……   王侁和老乞丐正在大厅等待。   马珠格被押送到大厅。老乞丐一看见马珠格,不顾王侁的阻拦,冲上去,两耳光扇在马珠格的脸上!   张瑰赶紧拉开老乞丐。   周文质看着马珠格,围着他转了一圈,然后站在他的面前,眼睛直直盯着马珠格。   还是一句话也没有说。   周文质招招手,差役上来,周文质让差役把马珠格绑起来,为防止马珠格自尽,给他嘴里塞上一块布,然后投入牢房。   然后连续两天,周文质和张瑰带马珠格出牢房,也不问什么话,看看,然后就又丢进牢房。   第三天,周文质带着几个差役和张瑰,还有张皓,张皓手里提着一个包裹,一起到马珠格的牢房。   马珠格双手被反绑在背后,正蹲在墙边。看到三人进来,马珠格没有丝毫反应。   张皓走过去。   差役把马珠格嘴里的布拿掉,掰开他的嘴,张皓从包裹里掏出一把锯末,塞了进去!   马珠格拼命想吐出来,张皓捂住马珠格的嘴,用力拍打着马珠格的背,一口锯末被马珠格吞了下去!随即又一把锯末被灌进他的嘴里。   马珠格睁大眼睛,看着张皓。   张皓很平静地看着马珠格:“还要不要吃点?”   马珠格一脸恐惧,他知道锯末吃到肚子里,难以消化,这样灌下去,他会死的很惨。   “你直接杀了我!”马珠格用颤抖的语气说。   “你只要回答我几个问题,我可以满足你的要求,说不定还可以放了你!”张皓忽然有点看不起马珠格了。   马珠格点头。   “你是谁?”   “马珠格。”   “你还有一个同伴,姓甚名谁?”   “呃……”马珠格沉默了。   张皓从怀中拿出了匕首。走到马珠格身后,马珠格感觉手指一热。   张皓转到马珠格面前,抬起手,两指间捏着两截手指头!   “马珠格勒。”马珠格咬咬牙,说道。   “你们的名字怎么这么像?”张皓奇怪地问。   “我用的是假名,我叫萧山,马珠格勒的手下。”马珠格哭丧着脸说。   “你们是契丹人?马珠格勒在哪里?”一直在旁边看着没有说话的周文质忽然问道。   “我们是契丹人。他不在均州!”马珠格已经疼的汗如雨下。   “他在哪里?”周文质追问道。   “易……州!”马珠格说话有点哆嗦。   “去那里做什么?”周文质紧急逼问道。   “又……要……打仗了。”马珠格说完,两眼紧闭,晕倒在地。   周文质看看马珠格,再看看张皓,平静地说道道:“刘平不能枉死!”   说完,周文质走出牢房。   张皓忍住悲愤,走到晕厥的马珠格面前,毫不犹豫,握紧匕首…… 第25章 掌柜   均州城郊。   老乞丐已经被送回金州,王侁继续做他的团练副使,周文质等三人也有了各自的事情。   周文质和张瑰兄弟在马上告别,他得去河北!   第二次北伐大宋失败之后,契丹人似乎还不满足,在两国边境再生多起事端。   在君子馆,大宋军队又是大败,士卒死者数万人之多!   多座城池遭到契丹人的洗劫,邢、深、祁等州,最远的甚至攻破了德州!太宗震怒,哀痛不已,命令周文质赶去河北调查情况。   周文质从怀中拿出那枚令牌,交给张皓,说道:“刘平已经不在了,皇城司也缺人手,以后你就接任他的事务,有什么事情,这枚令牌可以帮你找到我!你是否愿意?”   张皓毫不犹豫地接过令牌,王侁虽然是造成杨业还有父亲死去的罪魁祸首,但他罪不至死,还有一个人,是真正的敌人,萧达凛。当然还有那个在易州的马珠格勒。   张皓问张瑰:“你要去哪里?”   “先去易州!李继隆将军应该也在易州!”张瑰有点担心张皓,想先在张皓身边,能给他一点帮助。   周文质张瑰看着兄弟俩,笑着说:“我们的方向都是河北!”   三人相视而笑,纵马向河北方向而去。   三人经过十余日马不停蹄的奔袭,终于到了易州地界。   三人被眼前的一幕幕惊呆了。   荒草丛生,村落破败,几乎十里无人烟,沿路都可以看到扶老携幼逃难的人群,而这些逃难的人群中,几乎都是老弱病残,衣衫褴褛。   张皓很奇怪,于是拦住一个逃难的老人询问才得知:契丹人在君子馆围困寻找辽军主力的瀛洲兵马,大宋数万人全军覆没,瀛洲兵马都部署刘廷让侥幸得以逃脱,高阳关部署杨重进力战而亡。   易州已经陷落,城内的官吏尽被杀戮,城中的百姓也被掳走!   易州成了一座空城!   契丹人杀红了眼,继续分兵南下。   没有办法,很多从没有上过战场的百姓也被征调守城,因为从没有打过仗,只能依靠坚固的城墙勉强阻止契丹人的进攻,契丹人似乎得到大宋守军的情况,攻势加强,城池很快陷落,如果遇到攻不下的,就放火烧,把附近村子的壮年全部掳走,用马车把财物全部运走,契丹人所到之处,几乎寸草不生,片瓦不留,只留下残垣断壁,哀鸿遍野。   张皓听着老人的讲述,心中悲愤不已。   现在怎么办?   周文质在马上低头沉思,契丹人怎么知道大宋守城士兵的情况?一定是有谍探!   周文质对张皓说:“易州,向东有涿州和沧州,向西有定州和雁门关,向北是定州,位置很重要,此番契丹人屠城,也预料自己守不住,你可先去易州,张瑰兄弟,随我去沧州李继隆将军处!”   张瑰看着张皓,有些担心。   张皓把手上的缰绳递给张瑰,俯身,手在地上摸了两下,然后又在脸上摸了两下,张皓脸上全是灰土。   连日赶路,早已风尘仆仆的张皓和那些逃难的百姓已经没有区别了。   张瑰下马,拍拍张皓的肩膀,此番分别,不知道何时才能见面。   周文质也下了马,拉过张皓,递给他几锭银子,然后在他耳边轻声说着什么,张皓连连点头。   为了不引起注意,张皓把马匹交给周文质,他只能步行,因为他要去的地方是易州!和那些逃难百姓相反的方向!   周文质和张瑰看着张皓在人群中渐渐走远,转身把张皓的马匹送给逃难的老人,打马奔向东南方向的沧州。   黄昏时分,张皓来到了易州。   刚刚经历了劫难的易州城,一片萧条,街道上几乎看不到青壮年,都是零星几个老弱病残的百姓。   张皓经过询问,找到了一个客栈:悦来客栈。这是在分别之时周文质告诉他的一个可以落脚的地方。   悦来客栈位于易州城中最中心位置,周围酒馆、茶坊、妓院、客栈、当铺等等商铺林立,只是招牌有的已经残破,有的已经消失!   张皓站在悦来客栈门前,看着稀稀落落的几个人,心里也不免郁闷,堂堂大宋被契丹人欺负成这个样子!   张皓正郁闷着,从客栈里面走出一人,身穿葛衫,头戴结式幞头,面色苍老,约摸五十岁上下年纪。   那人看到张皓站在客栈门前,抱拳招呼道:“客官是打尖还是住店?”   “住店。”张皓也抱拳说道。   那人看着满脸灰尘的张皓,有些惊异。随即把张皓请进客栈。   那人走进柜台,拿出一个店薄。原来是掌柜。张皓知道要登记,他在身上摸了摸,没有找到牙牌,应该是在金州永源客栈的大火中遗失了,之前周文质和张瑰,他们有官府的身份,很容易投宿。   现在?   他想到了周文质给他的令牌。   张皓看看左右无人,把令牌拿出来,递给掌柜。   掌柜看到张皓拿出的东西,脸上显出惊讶的神情,接过令牌,仔仔细细地看了又看,然后交给张皓,同时叮嘱张皓要保管好。   张皓很奇怪。   掌柜问张皓来易州之前的原籍,张皓说:“应州!”低着头的掌柜抬头又看了一眼,应州,契丹人管辖的区域!   掌柜喊了几声店小二,才看到一个十多岁的模样的孩子过来。孩子的打扮举止不像店小二!   张皓奇怪地问:“这还是一个孩子!”   掌柜叹口气说:“契丹人把壮年都掳走了!”   张皓点点头,他刚才沿街看到的都是契丹人不愿带走的人!   掌柜告诉店小二房间号,让店小二带张皓上楼,看着张皓上楼之后,掌柜走进了里间。   张皓让店小二给他准备一点酒菜,然后他在房间里洗漱完毕等着店小二,听到有人敲门。   打开,是掌柜。   他手里托着茶盘,上面放着酒菜。   张皓接过来,放在桌上,掌柜站在一边,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张皓好奇地问道:“掌柜还有什么事情么?”   掌柜有些尴尬地说道:“刚才听到客官说来自应州,老朽也是应州人,想跟客官聊聊应州的情况,不知可否?”   张皓听说掌柜是应州人,很惊喜。他让掌柜坐在桌子的对面。   掌柜拿过酒杯,给张皓倒上,自己的面前却没有放酒杯。   张皓让掌柜也给自己倒一杯酒,掌柜面现惭色:“老朽自应州逃难到易州,已经多年不喝酒了!”   张皓也不勉强,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掌柜又给张皓满上,问起应州的一些情况,张皓离开应州很长时间了,对现在应州的事情一无所知,但掌柜要问,自己也随口瞎编,反正掌柜也很久没回应州了。   几杯酒下肚,张皓感觉有点醉意了,眼前似乎也变得模糊不清了,他刚要端起酒杯,说喝完最后一杯就睡觉,听到掌柜说了一句:“该倒了!”   张皓似乎很听话一般,手中的酒杯落在桌上,滚到地上,摔碎了。   掌柜站起身,微笑着走到张皓身边。   掌柜推了推张皓,说道:“客官,你醉了?”   张皓迷迷糊糊地哼了几声。   掌柜拍了一下巴掌,门开了,那个孩子进来了,手中拿着一条绳索。   掌柜拿过绳索,冷笑道:“你拿着那个东西,还想骗我?”   掌柜的绳索刚套上张皓的肩膀,他忽然觉得自己的肋部有什么东西顶住了!   掌柜大惊,刚想转身就跑,张皓笑吟吟地睁开眼,站起身,说道:“掌柜,我们还没说完呢!”   掌柜低头一看,一把冰冷的匕首正抵在左侧肋部!   那孩子也吓呆了。 第26章 劫粮   张皓看着掌柜,让那个店小二把门关上,然后叫他坐在掌柜刚才的座位上。   张皓让掌柜坐在自己的交椅上,匕首抵在掌柜的后背。   “掌柜,尊姓大名?”张皓问道。   “萧子良。”掌柜的没想到自己活了一大把年纪,竟然栽了。   “哦,萧掌柜,哪里人氏?为何要谋害鄙人?”张皓看着掌柜的眼睛,继续问道。   “刚才客官投宿时拿的令牌,从何而来?”萧掌柜忽然反问道。   张皓想了想,说道:“一个朋友所赠,有何不可?”   “客官的朋友在应州?哪里现在可是契丹人的地盘!”萧掌柜很疑惑地说。   “你怀疑令牌是鄙人偷的不成?”张皓有些哭笑不得,他的长相会让很多人以为是不法之徒,眉毛稀疏,小眼睛,脸干瘪无肉,瘦小枯干的五短身材。   萧掌柜不语,以沉默代表回答。   “你和内内侍省的人有何关系?”萧掌柜沉默了一会儿,又问道。   “认识!”张皓简单干脆地回答。   “认识周文质周将军?”萧掌柜疑惑地问。   张皓发现自己怎么被萧掌柜牵着鼻子在走,有些愤怒,手中的匕首在萧掌柜的后背游走,冷笑道:“你审问鄙人么?”   “不敢,我想知道客官是敌是友!”萧掌柜也冷冷地答道。   “鸿雁几时到?”张皓忽然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君子意如何?”萧掌柜回了一句。   旁边坐着的店小二,奇怪地看着萧掌柜,说道:“不应该是“江湖秋水多”吗”。   张皓和萧掌柜相视而笑。   张皓收起匕首,道一声“抱歉”。   周文质也曾告诉他,如果遇到可能是大宋皇城司或内内侍省的人,可以用暗语,暗语大多是李太白的诗,而暗语的回答一般是该句的上句。   萧掌柜让店小二撤下酒菜,关上门,请张皓落座。   张皓问起易州的情况,萧掌柜说君子馆之战,大宋虽然惨遭失败,契丹人也损失惨重,契丹人也无心管理易州,掳走大批官员和财物之后退回了幽州,现在的易州几乎是成了无人管控的地方,盗贼为非作歹,易州城内经常出现劫掠事件。   “你能确定是劫掠之人就是宋人么?”张皓问道。   “不是宋人,是契丹人!契丹人的目的就是为了祸乱易州!”萧掌柜恨恨地说道。   契丹人?   张皓沉思着,朝廷应该很快就会派官员接管易州,不可能让易州这颗“钉子”落入契丹人手中。   目前的最大问题是怎么样找到契丹人,除掉他们,稳定易州!   张皓正想着对策,有人急促地敲门。开门,店小二站在门前,气喘吁吁地说:“周记米店遭到洗劫!”   萧掌柜立马站了起来,一言不发就往外走。张皓跟上去,问道:“是不是契丹人又在作乱?”   “十有八九是契丹人!我得去看看!”   萧掌柜回答着,已经走到楼下,他吩咐店小二把柜台里面的包裹拿给他,萧掌柜背上包裹,走出客栈大门。   张皓也跟了出去。   周记米店距离悦来客栈,不过百米,就在悦来客栈的旁边。   张皓看见米店门口停放着一辆独轮车,车上摆放着三袋刚从店内搬出来的大米,周围几个孱弱的老人正指指点点,议论着抱怨着,三个头戴巾帽的男子正扛着米袋往外走,身后一个五十岁上下,掌柜模样的人正苦苦哀求着。   那三个头戴巾帽的男子一脸的骄横,兀自把米袋扔在独轮车上,其中一人蹲下来,抓住车的把手,准备推走,掌柜上前阻止,被另外两人拽开,接连几脚,把掌柜踹倒在地。   站在萧掌柜身边的店小二愤怒不已,准备上去理论,被萧掌柜一把拉住,闪身站在街道一边。   那三个人从张皓等人身边经过,张皓忽然好像没站稳,挥舞着手,倒向了独轮车,跟在独轮车旁边的两人一把拉住了张皓,张皓的手顺势掠过其中一人的头部,那人的帽子掉落在地!   那人的头顶光溜溜的!契丹人!   拉着张皓的人,狠狠地推开张皓,张皓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那三个契丹人怒骂着,张皓连连作揖,表示歉意。   三个契丹人不再理会张皓,推着独轮车,骂骂咧咧继续往前走。   张皓回过头看看萧掌柜,使了个眼色,跟了上去。   推着独轮车的三个契丹人,一路大摇大摆,沿着大街一直往前走。   入夜了,易州城中临街的几个商铺亮起了灯,拐了几个弯后,三个契丹人在一座简陋的房舍前停下。房舍被一道残破的围墙环绕。   借着光亮,张皓看到了房舍门楣上的“驿站”两个字。   他们到驿站做什么?   三个契丹人把独轮车上的粮食搬下来,放在地上,然后其中一个走进驿站。   张皓和萧掌柜躲在阴暗处观察。走进驿站的契丹人从里面出来,招呼其他两人把粮食搬进去。   张皓悄悄在萧掌柜耳边交代了一下,没等萧掌柜回答,张皓已经走到驿站一人多高的围墙边,三个契丹人刚好扛着粮食进去。   张皓攀住驿站围墙边沿,稍一使劲便轻轻越过了围墙。   驿站院内停放着一辆马车,一个体型瘦小的车夫坐在前面,很悠闲地看着三个契丹人搬运粮食。   张皓闻到一股臭味,他心里暗骂晦气,他落脚的地方刚好旁边是一个茅房。   三个契丹人把粮食扔上马车,骂骂咧咧地又出门搬运粮食。   车夫忽然从马车上下来,奔着张皓这边就过来了。   张皓吓了一跳,车夫发现自己了?   张皓从怀中抽出匕首,紧握下手,车夫却径直钻进了茅房。   张皓松了一口气。   等他们回来时,他们发现车夫不在马车上,其中的一个契丹人喊叫车夫赶紧把粮食拉走,车夫在茅房里不耐烦地回应说内急。   借着夜色的掩护,张皓溜到茅房口,蹲在茅房的车夫正低着头,忽然看见有人进茅房,以为是同伴,抬头刚想骂,张皓的匕首已经划过他的脖子!紧接着张皓一脚将车夫踢倒在地!车夫仰身倒入粪坑!   张皓来不及多想,正准备从茅房出来,院中的一个契丹人向茅房这边走来,骂骂咧咧地催促车夫。   张皓把匕首握紧,躲在墙边。   一个契丹人探身进来,骂到:“你这厮是掉粪坑了么?”   他看到粪坑里好像果然有一人,笑骂道:“果真是掉……”话未说完,他感觉脖子一凉,头已经离开了身体!半截身子向前仆倒在地!   张皓转身出了茅房,溜到墙根,摸到一块砖块,捡起反手扔到了墙外!   院墙外面“咚”的一声,坐在马车上的两个契丹人听到声音,马上警觉地站起来,犹豫了一会儿,从马车上拿起木棍,下车,向门口走去。   张皓沿着墙根,奔到门口。   萧掌柜听到院内传来的信息,已经打开包裹,从里面抽出一把朴刀,奔向驿站门口,迎面一招“力劈华山”!   为首的契丹人身手也算敏捷,堪堪闪身躲了过去,只可惜后面的契丹人被挡住了视线,手中的木棍刚举起,张皓已经窜至身后,左手勒住脖子,右手的匕首已经直直刺入契丹人的脖子!献血喷涌而出,张皓将契丹人推到在地!   为首的契丹人发觉后面有人偷袭,正欲转头,“嘣”的一声,什么东西击中了头部!   他感觉脑袋一阵眩晕,说时迟那时快,萧掌柜的朴刀已经到了,自契丹人的左肩至右腹,斜砍了下去!契丹人惨叫一声,倒地不起!   张皓上前又给挣扎的契丹人补了一刀,契丹人立马一动不动,早已气绝身亡。   张皓回头,看着萧掌柜,竖起大拇指,他同时看到了店小二手中拿着一物,走近一看,原来是一把小型的牛筋弓!   “你就是用这个弹中的?”张皓奇怪的问。   “当然!”店小二很神气地说,脸上的模样就是孩子的天真。   张皓拍拍店小二的肩膀,表示赞赏。   张皓招呼萧掌柜把两个契丹人的尸体搬到茅房,扔了下去!   萧掌柜坐上马车,张皓和店小二也坐到车后。萧掌柜抖动缰绳,轻呼一声,马车驶出驿站,向悦来客栈驶去。 第27章 鬼庙   悦来客栈。   为了防止被发现,张皓和萧掌柜把米藏好,马车怎么办?两人为难了。   店小二想了想,对萧掌柜说道:“现在已经是晚上,街道上没有什么人了,我把马车赶到小鬼庙。明天早上再把它送到城外。”   “小鬼庙?”萧掌柜吃了一惊,“你胆子不小啊,敢去那里?”   “我……不……敢……去,很多人也都不敢去,所以那里是最安全的。”店小二声调都有些颤抖。   张皓很奇怪地看着萧掌柜和店小二,问道:“小鬼庙?是个什么地方?你们好像很害怕那个地方?”   萧掌柜平复一下心情。   萧掌柜说现在给张皓讲述的小鬼庙的事情,是他的祖父在他刚记事的时候,给他讲的一些关于小鬼庙的故事,。   小鬼庙在易州西城。   小鬼庙不大,只有三间。   在很久以前,易州有一个冯姓官宦人家,冯老爷待人和善,冯夫人善良富有同情心,常常周济穷苦的老百姓,深受百姓的爱戴。   冯老爷膝下无子,只有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儿,冯小姐温柔贤淑,乖巧懂事,知书达礼。   冯老爷很疼爱自己的女儿,视若掌上明珠,一心想要给女儿找一个好的归宿。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在一个夜黑风高的晚上,冯小姐遭强人玷污,刚好那天冯老爷去外地办事。   冯夫人也不知情,冯小姐天性胆小,也没有告诉母亲,冯小姐常常暗自落泪,但没有办法,纸是包不住火的,冯小姐的肚子渐渐大了起来,于是冯小姐遭人侮辱的事情便在易州城传开了,人们没有指责强人的无耻,却纷纷指责冯小姐的不守妇道,冯老爷也对女儿的态度发生了变化,动辄指责谩骂,不堪侮辱之下的冯小姐在一个月明星稀的晚上,上吊自杀了。   后来,悲愤的冯老爷在西城为女儿建了一座庙,供奉神灵,以此表明女儿的贞洁,孩子的无辜,当然还有自己的愧疚之情。   可是,那座庙建成后不久,经常有人在晚上看到庙内有一个白衣女子在哭泣!至于是不是真的,从没有人真正见过。   由于那座庙里经常闹鬼,后来的易州百姓就不敢在里面供奉神灵,从而它就成了一座鬼庙。   易州城破之前,也有人看见庙里有身穿白衣的人在晚上出现。   因此,西城小鬼庙在晚上是没有人敢去的!   张皓听完萧掌柜的故事,身上不觉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但张皓还是有些不相信,真的有鬼吗?   店小二脸上也露出胆怯,却又强装镇静。   好奇心的驱使,张皓想去看看小鬼庙。   他拍拍店小二的肩膀,说道:“我和你一起去!”   萧掌柜看看张皓,又看看店小二。   店小二见有人同去,胆子壮大了不少,拍着胸脯说好。   萧掌柜犹豫了片刻,说道:“既然你们要去,老朽陪着你们!”   为了防止被人认出来,萧掌柜拿出三顶箬笠,让三人都戴上。   三人上了马车,张皓坐在前面,拿起缰绳,驱赶着马车向西城而去。   马车在空旷的街道上疾行,很快就到了西城,前面就是小鬼庙了,店小二不自觉地抓住了张皓的衣服。张皓原本很松弛的神经一下子绷紧了!   小鬼庙就在眼前了,只有三间房子的小鬼庙在夜色中孤零零的,只有旁边有几棵古树,枝丫光秃秃的,周围没有什么房屋,谁敢睡在鬼屋的旁边啊!   张皓在马车上观察了一会儿,小鬼庙里黑漆漆的,透着瘆人的气息,张皓感觉手心有汗渗出。   既然来了,就不能打退堂鼓!张皓定了定心神,从马车上下来,萧掌柜和店小二也从马车上下来,店小二紧紧抓住萧掌柜的衣服,一步一趋,跟在张皓的身后。   张皓牵着马的缰绳,赶着马车,小心翼翼地走进小鬼庙。   里面黑漆漆的,张皓从怀中摸出火折子,借着光亮,张皓发现正中房间里面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忽然一阵风吹来,火折子灭了,阴风阵阵吹来,好像有很多不干净的东西在游荡,张皓感到浑身都毛毛的。   张皓突然觉得身后面好像有一阵阴风吹过来,不由得浑身打了一个哆嗦,怔了一下,转身朝阴风吹来的方向瞧去,什么也没看见。   萧掌柜也不由自主地抓住张皓的衣服。   张皓再次点燃火折子,张皓看见左侧柱子可以拴马。   张皓把火折子递给身后的萧掌柜,萧掌柜接过火折子的手在微微颤抖。   张皓让萧掌柜把火折子往前,照看前方,张皓把马车赶进左侧房间,拴好缰绳。   刚站起身,一阵风吹来,火折子又灭了,右侧房间好像有什么东西碰倒的声音,然后听到老鼠惊跑的声音,店小二这时似乎实在忍受不了内心的惊惧,撒手朝庙外奔去!   萧掌柜也几乎是在同时,扔掉火折子,拔腿转身冲出了小鬼庙!   那匹马似乎也受了惊吓,嘶鸣一声,把张皓也吓了一跳,他仓惶地跑出了小鬼庙。   跑出小鬼庙三十余米,张皓看见店小二拉着萧掌柜,浑身哆嗦着,萧掌柜站在那里,惊魂未定。   张皓也感觉自己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回头,差点惊叫出声,他看到了一个白色的影子站在小鬼庙门口,左右移动着,好像在寻找什么!然后那白色影子轻飘飘地从门口进去了,看不见了!   店小二惊叫一声“有鬼”,转身狂命奔跑而去!   萧掌柜一把拉住张皓,哆哆嗦嗦地说:“快……快……走!”   张皓似乎定住了,回头还在看着小鬼庙门口,似乎在期待那个白色的影子再出现!   果然,那白色的身影又出现在庙门口,一点一点,好像朝张皓慢慢飞过来了!   张皓再也绷不住了,手心全是汗,拉着萧掌柜往店小二逃命方向奔去!   狂奔了几百米,张皓回头看了看,身后什么都没有,张皓想转身再去看看,萧掌柜哀求着说:“保命要紧,明天早上来看也不迟!”   张皓正犹豫着,忽然萧掌柜惊叫一声,撒开张皓的手,没命地跑了!   张皓抬头,赶紧也撒腿就跑,后面那个白衣身影又出现了,好像还发出低低的声音!   张皓像一只无头的苍蝇,在城里只知道亡命奔逃,七弯八拐之后,他终于找到了悦来客栈!   刚进门,店小二和萧掌柜正站在门口,看见张皓回来了,一把拉进去,飞快地关上门,插上门栓!   张皓看着两人惊魂未定的样子,在看看自己,衣服都湿透了!他都不知道自己跑了多远!去过哪些地方!   萧掌柜让店小二打来热水,送到张皓的房间,张皓坐在交椅上,心有余悸。   一晚上,躺在床上,张皓翻来覆去睡不着,好不容易睡着了,睡梦中似乎在不停奔跑,然后出现了一个白色身影,张皓醒了,他听到了鸡叫的声音!   天亮了!   张皓下楼,店小二和萧掌柜坐在楼下,看着张皓的神情,知道张皓昨晚几乎一夜未睡。   张皓看看面前的两人,睡眼朦胧,眼睑浮肿,他们估计也是一夜未眠!   张皓坐下来,店小二嗫嚅着:“现在还要去小鬼庙么?”   萧掌柜也一脸惊恐地看着张皓,似是在征求意见。   “要去!我得看看!白天是不会有鬼的!”张皓坚定地说道。   他要去看看小鬼庙,那马车要尽快处理掉,否则可能会给悦来客栈带来麻烦! 第28章 追踪   小鬼庙前。   清晨的小鬼庙就是一座普通的破败的房子,在晨曦中,丝毫没有昨晚的阴森可怕。   张皓犹豫了一会儿,回头看看他身后的店小二,意思是你跟我进去么?   店小二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挺直腰板,径直走进了小鬼庙。   人常说,鬼怕见阳光,白天是不可能见到鬼的。更何况,身边还有张皓,店小二才不怕呢!   张皓也跟了进去。   马车不见了,当然,马也不见了!   张皓记得昨晚,拴马扣是自己系好的,马怎么会不见呢?   那么,只有一种解释,有人来过,昨晚或者今天早上,有人来过小鬼庙,把马车赶走了!   谁会来小鬼庙?   张皓环顾四周。   张皓这时看清了小鬼庙里面的情形:大门对面的墙前有一个神案,由于年久失修,已经残破不堪,四周空荡荡的,屋顶角落到处都是破碎的蛛网。   地上灰尘满地,横七竖八地扔着一些枯死的树枝,还有掉下来的几段半截椽子。   地上的灰尘,有一寸来厚,凌乱的的脚印,人的脚印,马车的脚印,混杂在一起,根本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张皓又走到两侧的房间看了看,还是那样的破败,连连战乱,小鬼庙没有人修缮,更因为和小鬼庙有关的阴恻的故事。   张皓企图能发现一点点蛛丝马迹,可惜,什么也没有找到。   现在怎么办?店小二看着张皓。   张皓转身往庙外走,一边说:“去驿站”。   “去驿站?”店小二追上快步往驿站奔去的张皓,奇怪地问道。   张皓让店小二带路,不再说一句话。   驿站,传递宫府文书和军事情报的人或来往官员途中食宿,换马的场所,一般只设一个驿丞,一个九品的小官,驿丞的手下也就管理几个人,有文书和打杂的,大一点的驿站,也有好几百人。   易州城的驿站,看规模,很小,接连遭受契丹人南下的骚扰,这处驿站已经破败不堪,驿丞和他的那些手下也不知所踪。   张皓和店小二走进驿站,里面空无一人。   张皓站在院子里使劲地嗅着空气里的味道,然后径直走向茅房,店小二惊愕地张大嘴,他不知道张皓要干什么。   张皓走进去,一会儿走出来了,招呼店小二道:“跟着我”。   张皓走出驿站门口,低着头,看着地面,左看右看,然后看看前方,很肯定的样子,自言自语道:“应该不会错!”   店小二茫然无措地跟着张皓,他实在搞不懂张皓要做什么。   张皓一路低着头走,一路还像狗一样嗅着空气。   就这样,两人一直走到了东城城门口。   这时,从城门外来了一辆马车,赶车的人是一个弓腰驼背的老人,张皓奔出城门,拦住马车,问道:“老丈自城外而来,可曾见一辆马车出城?”   老人老眼昏花,仔细瞅了几眼张皓,见面前这个人,五短身材,瘦小枯干,而且面目猥琐的样子,心里觉得有些奇怪,正犹豫要不要告诉他,店小二上前拱手说道:“老人家可曾见过一辆马车出城”。   老人又把店小二打量了一番, 八 零 电 子 书 t x t 8 0 。CoM 缓缓说道:“见过,就在城外小树林那里遇见一辆马车”。   “老丈可知他们朝什么方向走的?”店小二又问道。   “好像是去往幽州方向!”老人想了想,说道。   幽州方向?!张皓似乎明白了什么。   “老丈可否带我们去那个树林看看?”张皓很急切地问道。   店小二也用恳求的目光看着老人。   老人沉思了一会儿,掉转马头,招呼店小二和张皓上车。   老人挥动手中长鞭,马车向前疾驰而去。   前面不远处看见树林了,张皓让老人把马车停下来,他让店小二跟着自己走进树林。   树林被道路一分为二,光秃秃的树枝,没有一点生机。张皓站在路边,朝树林左右看去,似是在寻找什么。   张皓走进左侧的树林,大约三十余米的样子,张皓回头招手招呼店小二过去。   店小二很奇怪地走过去,他看到了在张皓身前,有一片新土的痕迹,似是有人在下面挖了一个大坑!   张皓蹲下身,开始用手刨那些新土,一边刨一边叫店小二帮忙。   店小二也不知道张皓有什么用意,也蹲下身,刨那些新土。   店小二忽然惊叫一声,站起来,转身就想跑,张皓一把拉住他,喝令道:“站住,别说话!”   店小二浑身哆嗦着,他指着那堆土,说:“有……人……”。   张皓不说话,蹲下身,继续刨着,一只手臂露出来,接着一张人脸漏出来,整身体都露了出来!   店小二哆嗦着,腿肚子发软,“噗通”一声坐在地上,看着张皓继续刨着。   终于,眼前是并排的三个人,三个契丹人,三个在驿站被干掉的契丹人!   张皓站起来,围着三个契丹人的尸身,转了一圈,然后在那个车夫的尸身前停下,在他的衣服里里外外搜索着,什么也没有。   店小二似乎闻到了臭味,他忍住不让自己呕吐。   张皓把车夫的长袍掀起,露出小腿,张皓忽然不动了,看着车夫的小腿。   店小二看到了车夫左侧小腿上有一道约四寸长的划痕!   “怎么会有刀伤?”店小二奇怪地问道。   “那是藏密信的地方!”张皓不无忧虑地说。刘平和周文质曾告诉过他,传密信有很多形式,这只是其中的一种。   “密信?”店小二惊呆了。   “密信……被拿走了?”店小二颤声问道。   张皓点点头,不说话。   张皓又开始刨土,把那几个契丹人的尸身掩埋。   回到赶马车的老人身边,赶车老人看着眼前这两个手指脏兮兮的陌生人,老人皱了皱鼻子,他也闻到了一股臭味!   张皓也不理会,他在马车上想着一个问题:契丹车夫送出的是什么密信?   到了易州城,两人下了马车,向赶车老人道谢之后,往悦来客栈走去。   路上,店小二问张皓,去小鬼庙之后,为什么要去驿站。   张皓说道:“去驿站,只是我的猜想”。   店小二表示不明白。   “小鬼庙的马车无故消失,是有人把马车赶走了!如果是契丹人,驿站的人应该是他们的同伙,所以他们要去驿站看看,如果驿站粪坑里面的三个人不见了,就说明了什么?”张皓停下来问道。   “说明那是契丹人把那几个人运走了!”店小二兴奋地回答道。   张皓点点头,继续说道:“因为他们是契丹人,所以为了赶时间,他们不可能对尸身做充分的冲洗,因此会有味道留下来!   地上会有污水的痕迹!急着把人弄走,一是怕被人发现,第二,可能有什么秘密”。   “所以张大哥你是顺着污水和味道找到东城的?!”店小二也明白了张皓之前的一系列怪异的表现。   张皓再次点头。   “张大哥,你这是谁教你的能耐?”店小二很羡慕地问道。   “一个朋友!”张皓神情落寞地说道。张皓想到了刘平,如果他还在自己身边,他一定会教给自己更多的东西。   店小二看张皓脸色不好,便不再问下去。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了悦来客栈的门口。   萧掌柜正在门口着急地向外张望。看见张皓和店小二回来,他长吁了一口气!   看到两人手上脏兮兮的样子,闻到一股味道,萧掌柜也皱了皱眉头。   三人走进悦来客栈,上楼后,店小二关上门,便将刚才发生的事情,详细地向萧掌柜讲述了一遍。   萧掌柜也是惊叹不已,看着张皓。   张皓陷入了沉思,接下来该怎么办? 第29章 捉鬼   张皓躺在床上,一直翻来覆去想着一些问题:   契丹人是什么时候去驿站的?   是早上还是昨晚?   早晨在城门口遇到了赶车老人,他说在树林遇到了那辆小鬼庙的马车,那意味着契丹人早上去驿站,然后赶着马车出城。   如果是晚上,那么契丹人有足够的时间处理粪坑里的三个契丹人,不会露出痕迹。   还有,晚上拴在小鬼庙的马车怎么出现在驿站?   如果是契丹人,为什么要把三个契丹人草草埋在树林?   如果不是契丹人,谁会在晚上或清晨去小鬼庙赶走马车,然后去驿站?   契丹人?   昨晚在小鬼庙看到的白影是谁?是人是鬼?   张皓听到“咚!咚!”一块一慢的打更声,然后听到更夫“天干物燥,小心火烛”的提醒声。   一更了!   张皓想到了一个办法。   他从床上一跃而起。   走到楼下,店小二还在楼下伺候着零星的几个客人。   张皓过去把店小二拉到一边,悄悄说道:“随我出去,带上你的弹弓!”   店小二不解地看看张皓,又看看柜台里面的萧掌柜。   张皓走到柜台那边,低声对萧掌柜说着什么,萧掌柜惊惧地抬头,一脸的不可思议。   看到张皓坚持的样子,萧掌柜从身上拿出一个火折子递给张皓。   张皓接过来,收好,转身走过已经将弹弓放在包裹中的店小二身旁,往门外走去。   店小二迟疑了一下,还是跟了上去。   萧掌柜叫住张皓,从柜台里面拿出一根哨棒递给张皓。   张皓想着自己的匕首太短,接过了哨棒。   街上没有什么人,虽然大宋宵禁制度已经形同虚设,但处在战场风口浪尖的易州,易州人还是大多选择了关门闭户,早早睡觉。   店小二跟在张皓的身后,一边走一边问张皓要去哪里。张皓神秘地笑笑,用手指指西城方向。   小鬼庙?店小二停下脚步,不愿意再往前走了。昨天的经历让他心有余悸,想起都会心惊肉跳,再去那里?   张皓指着店小二的背着的包裹,说道:“你怕什么?不是有弹弓吗?”   店小二急了:“我这个弹弓能有什么用?只能吓唬人,又不是武器!”   “说不定有用的,一旦觉得有危险,我们就像昨天一样,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张皓说道。   店小二想了想,虽然他不知道张皓又有什么行动,但人的好奇心,还是如火苗一般在心底慢慢燃了起来,他决定再去冒一次险。   不知不觉间,小鬼庙就在眼前了。   远远看见小鬼庙,店小二躲到了张皓的身后,向小鬼庙窥探着。   张皓心里也有些忐忑不安,但他不能表现出来,否则店小二早就脚底抹油溜之大吉了!自己的想法就落空了。   夜色中的小鬼庙,漆黑的魅影,阴森的轮廓,有一种压迫感。   张皓慢慢走向小鬼庙,周围没有一点动静,只有风吹过光秃秃的树枝发出的“呜呜”声,张皓感觉身后有人抓住了自己的衣服,他惊悚地回头!   店小二!   张皓愠怒地瞪了店小二一眼。   两人慢慢走进小鬼庙,张皓从怀中拿出火折子,小鬼庙里的陈设还是原样未变。   张皓举着火折子向左侧的屋子走去,“吱”一声,一只老鼠从他脚下逃去,张皓的手抖了一下,火折子差点掉落!   店小二扯了扯张皓的衣服,意思是赶紧出去。张皓也没看出什么,灭掉火折子,慢慢退出了小鬼庙。   退出小鬼庙的张皓正准备往回走,店小二忽然撒腿就跑,张皓向身后看去,一个白色身影又出现了,在右侧屋子的外面!   张皓赶紧跟上店小二,一把拉住他,低声说道:“弹弓!”   店小二仓惶地解包裹,但怎么也解不开,张皓拉着店小二跑到一个隐蔽处,解开包裹,取出弹弓递给他。   店小二哆哆嗦嗦地从怀里摸出一颗小石头,放到弓弦中间的皮囊中,举起弹弓,拉满弓弦,“嗖”一声,小石头射出去了,飞到天上去了!   张皓低声命令道:“瞄准!”   店小二又从怀中摸出一颗小石头,放入皮囊中,他举着弹弓瞄准白色身影的头部,射中了!   但是小石头似乎是扔进泥潭里,没有任何反应!   那白色身影似乎好像没有受到任何影响,慢慢悠悠地飘到了小鬼庙门口,左右摇晃着。   店小二一脸惶恐地看着张皓,意思是接下来怎么办?   “打中间!”张皓命令道。   店小二再摸出一颗小石头,瞄准,弹射!射中了!   那个白色身影忽然“哎呦”一声!   店小二吓到了,扔掉弹弓,转身又想跑,张皓拉住他,严厉地喝令道:“是人,不是鬼!”   张皓窜了过去,抡起哨棒,朝白色身影的下盘扫过去!   “咔嚓”一声,张皓听到了什么东西断裂的声音!   那白色身影堪堪就要倒在地上,在离地约有七寸的时候,白色身影又站了起来!   更奇怪的是比刚才短了很多!   张皓的第二棍直直地劈了下去,那白色身影很灵巧地躲了过去!   他躲过了张皓的哨棒,却没有躲过店小二的小石头!他又“哎呦”一声,蹲了下去!   张皓的第三棍已经到了!   那个白色身影像一个布袋子,软踏踏地倒了下去!   张皓抢身上前,摁住倒在地上的白色身影!店小二也赶过来,他看到了倒在地上的,是一个人!   因为那个白色身影在挣扎蠕动!那人穿着一件宽大的白袍!   店小二上去朝着那人踢了几脚,怒骂道:“你这厮,装神弄鬼!”   张皓抓住那人,掀掉白袍,一个蜷缩着身体的男子!   他的手边有一根一尺长的竹竿,原来他是用竹竿顶着白袍!   再看那人的脚下,原来断裂的是踏桥(即高跷)!   店小二把白袍整个揭下来,让那人坐起来,看那人,赫然是一个契丹人!   张皓揪住契丹人的衣领,沉声问道:“还有没有其他人?”   那个契丹人的右眼肿的睁不开,他摇摇头。   张皓又听到了更夫打更的声音。   二更天了。   他抓住契丹人,拉起来,店小二从包裹里拿出绳索,把契丹人结结实实地绑了。   当张皓和店小二带着一个被五花大绑的契丹人走进悦来客栈的时候,客栈里的客人都已经休息了,只剩下萧掌柜一个人坐在柜台里面。   萧掌柜的眼睛都直了,他怎么也不相信,张皓去小鬼庙抓到了契丹人!   张皓让店小二把契丹人押到自己的房间,让萧掌柜关门打烊。   随后两人也一起上楼进了房间。   契丹人的另一只眼睛淤青了,是店小二打的,店小二昨晚的惊恐刚才一下子发泄在契丹人的身上。   张皓上去的时候,店小二准备再来几拳,张皓拉住了他。   “你们一共几个人?”张皓坐定之后,厉声问道。店小二提着哨棒,也看着坐在地上的契丹人。   “六个人!”契丹人双眼疼痛难耐,捂着双眼答道。   “还有人呢?”张皓又问道。   “驿站死了三个,另外两个回了幽州!”契丹人回答说。   六个契丹人,死了三个,两个回幽州?   张皓在心里合计了一下,那两个去幽州的人,就是赶走马车的人!   “回幽州干什么?你怎么没有回去?”张皓不解地问道。   契丹人不说话,似是想隐瞒什么。   店小二的哨棒兜头就抽在契丹人的肩膀上!契丹人龇牙咧嘴,痛苦地呻吟着。   “休想隐瞒!”张皓沉声说道。   “他们……回去送信,我在这里等他们回来!”契丹人低声说道。   “信件里写的是什么?”张皓知道,这是最重要的信息。   “我……不知道,真不知道!”契丹人挥舞着双手,求饶似的说道。   店小二又举起哨棒。   契丹人磕头如捣蒜,不停地说:“我真不知道,我就是一个无名小卒!”   张皓把怀中的匕首掏了出来,寒光四射,张皓拉住契丹人的耳朵,作势要把耳朵割下来!   “我……说……我说!”契丹人终于扛不住了。   张皓松开手,看着契丹人。   “易州的城防情况,以及这边即将要来的守军情况,都写在信里了!”契丹人见势不妙,只好和盘托出信件的内容。   “你们怎么知道即将要来易州的守军?”张皓很奇怪地问道。   “因为……我们在东京的人传来的消息!”契丹人说道。   东京?张皓心里一惊,契丹人连京城官员的调动都清楚?   “在东京的人是谁?”张皓抓住契丹人的衣领,喝问道。   “这个,我就真的不知道了!”契丹人哭丧着脸说道。   张皓想了想,这个契丹人也许真不知道,否则他就不会是留下来的那个人了!   “你的同伙什么时候回来?”张皓又问道。   “两天之后!”契丹人说道。   两天之后?   张皓看着萧掌柜,心里忽然有了一个主意! 第30章 诱敌   萧掌柜看着张皓,再看看躺在地上的契丹人,意思是怎么处理?   张皓走到萧掌柜身边,低声交代了几句,随后萧掌柜让店小二把契丹人带下楼了。   等店小二下去,萧掌柜觉得很奇怪,为什么不把契丹人干掉,张皓说有用。   “做什么用?”萧掌柜问道。   “诱饵!”张皓微笑着,答道。   两天后……   张皓让店小二把契丹人带到房间,契丹人的眼睛已经恢复了原状,这是萧掌柜努力的结果。   张皓问道:“你的同伙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和你会面?”   “小鬼庙,日暮。”契丹人回答说。   “想活命吗?”张皓微笑着说。   契丹人诧异地看着张皓,然后使劲地点头。   张皓走近契丹人,附在他的耳边,低声交代着。   “张嘴!”张皓命令道。   契丹人很疑惑地张开嘴。   店小二从怀中摸出一颗黑色的药丸,塞入契丹人嘴里,拍了拍契丹人的后背,药丸被契丹人吞了下去!   契丹人惊恐地看着张皓。   “不用担心,只要你按照我所说的去做,我保你性命无忧!否则……”张皓没有继续说下去,他要给契丹人一点悬念。   日暮……   萧掌柜出去了一趟,回来后,刚好张皓带着契丹人下楼,店小二也跟在后面。   萧掌柜朝张皓使了个眼色,张皓心领神会。   在去小鬼庙的路上,张皓一再提醒契丹人按照他所说发话去做,别耍心眼,契丹人唯唯诺诺,连连点头。   隐隐能看见夜色中的小鬼庙了,张皓停下来,让契丹人一个人走去小鬼庙。   张皓和店小二找到一个隐蔽的地方,可以看到契丹人慢慢走进小鬼庙。   张皓和店小二借着夜色的掩护,慢慢溜到庙旁右侧的几棵大树附近。   过了一会儿,有两个瘦瘦高高的白色人影从庙门左侧出现了,他们慢慢向庙门口移动,停留了片刻,其中的一个人弯下腰,好像在地上摸索什么,很快站起,闪身进了小鬼庙。   店小二要不是早已知道,白色人影是人在作祟,他又得逃命了。   庙内有低语声,不仔细听,完全听不出来。张皓和店小二努力地听,但听不到说话的内容。   大约半个时辰之后,那个契丹人走出小鬼庙,朝庙旁右侧走过来,走到树下,站在那里,撩起衣服,小便。   过了一会儿,两个人又从庙里走出来,看见在树下小便的契丹人,一左一右站在契丹人身边。   “你这两天真的没有发现什么人?”站在契丹人左边的人问道。   “没有!”契丹人回答。   “刚才我们所说的你记住了,不能让其他人知道!”站在契丹人右边的人说道。   “好!”契丹人整理好衣服回答道。   哪知道,“好”字话音刚落,契丹人的左右手就被身边两个人给扭在身后!   “你们做什么?”契丹人有些愤怒地挣扎着,问道。   “你没说真话!你的白袍去了哪里?”其中一人冷笑着问道。   “我说过,已经用不着那些玩意儿了,宋人都吓破胆了!”契丹人说。   “少诡辩!门口的小石头从何而来?”另一个人低声问道。   张皓一听,遭了,难怪那两个人在庙门口停留了一会儿,那么凑巧就踩到石头上了!   店小二正暗暗叫苦,只听张皓喊了一声“落”!   树下三人似乎吃了一惊,不约而同抬头,一面张开的黑网自树上迅疾如风般落在三人身上,罩住三人,网口收缩,三人被吊在半空!   小鬼庙的右侧如鬼魅般出现三个人,奔到树下,仰头看着网中人。   张皓从隐蔽处走出来,抱拳向树下人表示感谢,这几个人都是萧掌柜暗中安排的。   店小二也走过来,放下网,用网绳把三人绑了,拿掉那两人头上的巾帽,是两个契丹人!脸容瘦削,一张长脸,一张方脸,眼神里透着精悍!   张皓和店小二将三人押回了悦来客栈。   萧掌柜已经在门外等候,见张皓和店小二回来,还带回了三个人,赶紧把他们带到了客栈一楼的里间。   房间里烧着熊熊的碳火,一个带有长柄的扁平的圆环状的铁器在碳火中被烧的通红,长柄的另一端套在一段圆木中。   碳火炉的旁边放着一盆冷水。   张皓捏住圆木,从碳火中抽出铁器,从三个契丹人面前走过去,抬起铁器,在三人眼前晃动着,铁器的灼热让三个契丹人不由得后退了几步!   “谁先说?”张皓厉声问道。   没人应声。   张皓把铁器递给萧掌柜,说道:“这些契丹人祸害易州百姓,今天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萧掌柜接过铁器。   张皓朝萧掌柜使了个眼色,走出房间。   刚走出房间,张皓便听到惨叫声连连。   张皓悠闲地看着客栈外面黑漆漆的天。   不一会儿,店小二出来告诉张皓,他们要招供了。   张皓走进去,惊奇地发现,三个契丹人完好无损!正惊恐地看着萧掌柜!   那盆水在冒着热气!   张皓心里暗笑契丹人的胆怯!   张皓走到三人面前,正色问道:“谁是领头的?”   长脸的契丹人指着旁边方脸的人说道:“他是!”   张皓看着方脸的契丹人,盯着看了一会儿,方脸契丹人心里直发毛。   “你们来易州,为何事?”张皓问道。   “打探易州情况。”方脸契丹人说。   “知道了些什么?”张皓又问道。   “易州新的刺史将要上任了。”方脸契丹人说。   “不是刘墀吗?”张皓很奇怪。   “他还没有来,易州就被……我们攻下了!”方脸契丹人说。   “你们为什么没有留下来呢?岂不多此一举?”张皓很好奇地问道。   “因为……君子馆之战,我们也损失惨重!”方脸契丹人回答说。   “你们还有什么图谋?”张皓直直盯着方脸契丹人问道。   “我……不知道……”方脸契丹人嗫嚅着。   店小二把铁器有从碳火中拿了出来。   方脸契丹人脸色煞白,忙不迭地说:“我们大王最近不会再南下了,要南下也是先向涿州进发!”   “有没有具体时间?”张皓追问道。   方脸契丹人摇摇头。   张皓见再也问不出什么,便走出了房间。   萧掌柜跟着也出来了,见张皓低头沉思着,便站在一边。   张皓忽然快步回到里间,问方脸契丹人:“你知道马珠格勒在哪里?”   方脸契丹人显然吃了一惊,张口结舌地回答说:“他……他……”   “他在不在易州?”张皓语气很严厉地问道。   “他不在易州!”方脸契丹人回答说。   张皓看着他。不说话,在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方脸契丹人淹了一口唾沫,说道:“听说他在青州!”   青州?   马珠格勒去青州干什么?   萧掌柜走到张皓身边,看了三个契丹人一眼,附在张皓耳边问道:“怎么处理?”   张皓看看三个契丹人,知道自己没有权利随意处决这三个契丹人,他看看萧掌柜说了一句:“等几天!”   张皓正准备跨出房间,有人在身后说道:“解药!”   张皓回头,看着那个契丹人,旁边的的两个契丹人也疑惑地看着身边喊话的契丹人!   张皓微微一笑,朝店小二努努嘴,店小二转身出去,进来时手中端着一杯茶,对那个契丹人说:“张嘴!”   然后灌了下去,很轻松地说:“没事了!”   三个契丹人,目瞪口呆。   张皓走出门外,看着黑漆漆的天,想着心事。   只能等几天了,几天后,易州刺史就要来了。 第31章 重聚   几天后的傍晚时分,张皓正在房间里借店小二的弹弓把玩,他很奇怪店小二为什么能用这小小的弹弓打中敌人,不仅不会失手,而且力道还很大!   正在揣摩其中的奥妙时,有人敲门,张皓开门后,看到萧掌柜站在外面。   张皓请萧掌柜进来,萧掌柜说道:“契丹人已经送交府衙了!”   张皓知道刺史大人已经上任了。   张皓问萧掌柜从刺史大人那里有没有得到其他的一些消息,萧掌柜说契丹人在君子馆没有占到便宜,一心想着报复大宋,可能在不久又会卷土重来。   张皓隐隐有些担忧。   契丹,游牧民族,半农半牧,一直觊觎大宋的良田沃野,肥美山川,野心勃勃,总想着一口吞下去,奈何契丹人的胃太小,消化不了,于是就不断骚扰,能抢就抢,能夺就夺,抢了就跑,夺了就走,这次契丹人又不安分了!   “契丹人开始会从哪里开始呢?”张皓想着,却没有头绪。   在应州的时候,他看到了大宋军队的锐不可当,也看到了大宋军队的兵败如山倒,应州百姓在迎来大宋军队的喜悦还来不及分享,就被迫拖家带口,南下逃亡。   在云州,张皓也看到了大宋百姓逃离的狼狈,在河间府、金州、均州,张皓看到百姓生活的安宁,他深深感到一丝的幸运。   然而在搜寻马珠格勒的路上,张皓又看到了成片成片的土地上没有耕田种地的人,一个又一个破败的没有人烟的村庄,沿途扶老携幼逃难的大宋百姓,他深切地感受到了契丹人连连南下给大宋百姓到来的痛苦!   张皓,原来只是一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混混,而现在他似乎懂得了一些什么。   因为他又想到了刘平和大哥张瑰。   如果刘平还在自己身边,他会和自己一起分析。可惜,他再也不会出现。   如果大哥张瑰在自己身边,他也会告诉自己该怎么做。可是,也不知道大哥现在是否就在沧州。   张皓感觉自己的心揪起来了。   萧掌柜见张皓一直在沉思,似是在想问题,不忍打断,便坐在一旁看着张皓。   这时,店小二上楼进了房间,看到萧掌柜和张皓,两人都没说话,一个在想问题,一个在看着想问题的人,很是奇怪。   “萧掌柜,有人找张兄!”店小二提醒萧掌柜。   张皓如梦初醒,抬起头,问道:“找我?谁?”   这时门口出现了一个人,声音有点尖细的语调笑道:“兄弟,别来无恙?”   周文质!   张皓赶紧站起来,抱拳拱手施礼:“周……”话还未说完,周文质打断了张皓的话,拉着他手,拍了拍他的背,示意坐下说话。   张皓看看周文质,看看萧掌柜,又看了看店小二,欲言又止。   “都是自家人,不用担心什么!”周文质轻笑着说。   张皓奇怪周文质怎么来了易州,周文质笑着说道:“还不是因为易州的事情!”   原来,易州被契丹人劫掠之后,沿路烧杀抢掠,大宋边境生灵涂炭,百姓流离失所,皇帝很痛心,决心要把易州这颗钉子扎牢固,于是派周文质来易州查看情况。   张皓忽然想起一个问题:“易州在被劫掠之前,刘墀刘刺史不是应该在易州吗?”   “你有所不知,刘刺史有公事在身。”周文质微笑着说。   张皓有些奇怪地看着周文质。   周文质看到桌子上的弹弓,问弹弓的主人是谁,张皓指指店小二。   周文质拉过店小二,指着店小二对张皓说道:“你是不是很奇怪,这弹弓竟然也可以是武器?”   张皓点头。   周文质叹息一声,站起来,踱着步,慢慢说道:“这或许就是祸福相依吧?易州是我大宋的门户之一,只要契丹人南下,易州就是他们常来侵扰的地方。   为此,常年和契丹人打交道的易州百姓练就了一身本领,你看,连店小二都会使用弹弓了!”   张皓也想起那天晚上,小鬼庙屋顶潜伏的几个易州人,要不是他们的帮忙,事情也不会那么顺利!   “刘刺史和易州人又有什么关系呢?”张皓还是很奇怪。   “契丹人擅长游走,骑兵是他们的武器!但他们不知道,我们也有武器!”周文质看着张皓,说道。   “武器?什么?”张皓不由得又问道。   “静塞军!”周文质慢慢说道。   张皓知道契丹人有一直很强悍的骑兵队伍:铁林军。   大宋也有自己的骑兵?   周文质看张皓一脸的不相信,也难怪,张皓在应州生活的日子比较长,对战争的了解并不多。   “我大哥就在静塞军!”店小二兴奋地说。   张皓很诧异地看着店小二。   萧掌柜叹息一声说:“可惜君子馆一战,静塞军损失近半!”   周文质也谈了一口气,给张皓讲述静塞军的来历。   太宗皇帝为了收复燕云十六州,早已在易州精选了三千勇士,所有静塞军勇士都能开200斤的硬弓,马匹也都是清一色的良驹。   静塞军从军士到战马全部披重甲,兵器除了弓箭外,全部配钩连长枪,就是为了对付契丹的铁林军!   静塞军在历次战斗中,都保持了极强的战斗力!   “你知道为什么契丹人攻下易州,然后又撤离么?”周文质问张皓。   张皓摇头。   “因为他们也忌惮易州静塞军!”周文质说道。   “那现在静塞军在哪里?”张皓问周文质。   “经过休整之后,我刚随他们回易州!交由刘刺史管理!”周文质说道。   “静塞军终于回易州了!契丹贼还敢来么?”店小二兴奋地说道。   张皓一直悬着的心稍稍放松了一些。   正说着,楼下有人在高声问道:“萧掌柜,在么?”   店小二一脸惊喜,没等萧掌柜应声,已经飞一般奔出房间,“噔噔噔”跑向楼下。   不一会,张皓便看到店小二领着一个人站在门口。   看那人,虎背熊腰,头扎黑色方巾,狮鼻阔口,双目炯炯有神,看见屋内的人,抱拳说了句“幸会”。   周文质赶紧迎上去,拉住那人,笑道:“范兄,你也等不及来看兄弟了!”   那人拉着店小二,朗声大笑道:“在外多年,今日才能回家看看我家兄弟!没想到周将军也在此处!”   萧掌柜也过来招呼那人,甚是亲热。   那人看到有一个陌生人在场,指着张皓问道:“这位是?”   周文质赶紧指着那人向张皓介绍道:“这位是静塞军军头范毅!”   又指着张皓,向他介绍道:“这位是皇城司亲事官张皓!”   张皓第一次听周文质在别人面前这样介绍自己,脸上感觉一热。   “哈哈哈,张兄弟幸会!”范毅抱拳说道,声如洪钟,中气十足!   周文质请众人落座。   范毅向周文质说明情况,张皓这才明白,静塞军刚回到易州,刘刺史允许静塞军可以各自回家探看自己的亲人,只有半天时间,因为一旦有战事,也不知能否有机会和亲人再团聚,范毅的兄弟在萧掌柜手下做店小二,他便来了悦来客栈。   张皓忽然想起,这几天,他竟然不知道店小二姓甚名谁!   他很尴尬地问店小二的名字,店小二狡黠地回复道:“张兄,叫我小二就可以了!”   张皓有些窘迫。   范毅打圆场说:“我这小弟,范若云!”   张皓这才知道,这个会使用弹弓的易州人,叫范若云。 第32章 巧遇   有些事情,或早或晚,终会来到,你急不得,你怨不得,但你可以等。   年关还是来了,易州也呈现一派生机盎然的景象。   饱受契丹人南下入侵之苦,或许是因为有了安全保障,有了静塞军,契丹人似乎也消停了,易州慢慢缓过气来,就像大病初愈的人,开始有了活力,街道上有了生气。   张皓最近一段时间很悠闲,每天除了向范若云讨教弹弓的玩法,就是去街道上逛逛。   张皓已经慢慢会使用弹弓了,范若云也很慷慨,把自己钟爱的那副弹弓送给了张皓。   走在街道上,看着涌出家门,回到易州的人们,张皓心里总会有一种开心,他希望看到的是,身边的每一个人都能这样自由,这样安闲地过自己的生活。   当然,张皓已经不是原来的张皓了,他走在街道上,已经没有当初应州生活时的感受了。   虽然开心,但心里还是有一些问题在搅动他的心绪:马珠格勒在哪里?怎么能找到他?   这天,张皓正在练习弹弓,周文质来到了悦来客栈。   周文质要回京城,易州的各项事务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他要回京城复命,临走之前,他想带张皓回京城见识一下。   “周将军,带我回京城,恐怕不会那么简单吧?”张皓笑着说。   “当然,绝不是为了游山玩水!”周文质微笑着说道。   翌日,周文质的马车在悦来客栈门外出现,张皓走出客栈,萧掌柜和范若云送他登上马车。   张皓看着萧掌柜和范若云两人,范若云一脸的不舍,几十天的交往,范若云有些舍不得张皓了。   张皓向周文质请求道:“周将军,能否让若云小弟跟我们同行?让他也去见见世面?”   周文质看看范若云,再看看张皓,说道:“萧掌柜需要帮手!”   张皓只得不再说话,易州,虽然暂时太平无事,如果发生变故,萧掌柜身边有个人照应总是好的,他只得挥手向范若云告别。   经过多日的辛苦奔波,日落时分,张皓随同周文质终于到了东京汴梁。   马车进入城中,看到东京城的繁华,张皓心里不由得大为感叹,啧啧称奇!   汴河里,有载着货物的商船来往穿梭,有悠闲站立船头欣赏两岸风光的文人骚客,有摇着双橹归家的农民……   汴河两岸,商铺林立,香料铺、纸画铺、银器首饰铺、干果铺、茶食店、妓院、酒楼、戏院、客栈……   当然还有表演滑稽影戏的,模仿各种禽鸟口技的,耍杂技的,说书的,以及扮演鬼神的,男女老幼,读书人,商贾,官员,农民,乞丐,尼姑,道士,僧人,各色人等,川流不息。   周文质看着张皓惊羡的表情,也感叹说:“如果边境之地的大宋百姓都能如此,那该多好!”   张皓点头称是。   马车缓慢向前,走过几条街,张皓听到了钟罄鼓乐声,声音清越,余味悠长。   随即马车经过一座巍峨雄伟红墙碧瓦的寺庙,张皓又被吸引了,远看寺庙内,楼阁殿宇林立,金碧辉煌,流光溢彩,张皓也去过不少的庙宇,看到如此规模庞大的寺庙,也不由得大为赞叹,周文质介绍说那就是皇家寺院——大相国寺。   不知不觉间,马车来到大相国寺东面的一间客栈前停下,客栈前依旧人来人往,络绎不绝,客栈门楣上三个鎏金大字:“熙熙楼”。   周文质和张皓下了马车,到客栈内和张皓一起办好投宿的登记。   张皓很奇怪地问:“周将军不回内内侍省么?”   “我这就去内内侍省!等我复命之后,我再回来!”   周文质说完,顺便又交代张皓可以去看看汴梁晚上的繁华。   周文质走后,张皓信步走出熙熙楼。   刚走出几十步的样子,看到路边有一个身穿小袖狭衣的中年人牵着一头毛驴,凡是经过身边的人,他都在询问什么,张皓以为中年人遇到什么麻烦,走过去了解,才知道中年人是在做交易,用毛驴带着路人去看汴梁的夜景,哪里都可以去。   张皓问哪里最繁华,中年人看着张皓像是外地人,便说道:“要说最繁华的地方,客官要去樊楼!”说完脸上露出一丝深意。   张皓不明白。   中年人解释道:“那里可以遇到你想遇到的任何人,那里也可以遇到你不想遇到的人!”   张皓被中年人的话说动了,他倒想看看,樊楼究竟是个什么地方!   一路上,人来人往,中年人牵着毛驴在人群中行走,步伐缓慢,借着这个时间,中年人向骑在毛驴上的张皓介绍樊楼。   樊楼位于开封东华门外的景明坊,那是一个上至王公贵族,下到庶民百姓都喜欢去的地方,那里有酒,有歌舞,有绝色艺伎,有杂耍……   张皓听着中年人绘声绘色的讲述,想象着那里该是怎样的一个地方。   说话间,中年人指着不远处灯火辉煌喧闹声阵阵的楼宇说道:“就是那里!”   到了樊楼。张皓给了中年人一点碎银,下了毛驴,抬头打量着樊楼。   樊楼高三层,五楼相向,各有飞桥相通,华丽壮伟。灰瓦青砖,雕梁画栋,在夜晚的灯光中,古朴庄重,酒的香味和脂粉的气息,在夜色里朦胧,莺歌燕舞,而又令人心衿荡漾。   张皓正抬头看着,忽而“砰”的一声,一个什么东西砸到了头上,落到地上!   张皓低头,捡起来,是一个纸做的花束!   在玩击鼓传花的游戏?这种游戏,只有女子才会玩的,张皓把花束拿在手上,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   张皓抬头,想看看是从哪个窗户落下来的,刚抬头,“哗”一声,楼上一杯酒倒下来,正好落在张皓的头上!   张皓的好心情一下子被浇灭了!   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看着楼上。   从二楼一间窗户里探出一颗向下探看的头,张皓看不清那人的面目,他看清楚了楼上那人的位置,便向楼上走去!   樊楼里面,灯火通明,艺伎清脆婉转的小曲,喝酒猜拳的喧闹,投壶游戏的喝彩,客人间的笑骂,来往穿梭的店小二,人声鼎沸。   张皓刚要走上二楼,迎面看到从二楼下来一人,头戴团巾,身穿圆领白袍,剑眉星目,面如冠玉,英气勃发。   那人看到张皓,赶紧抱拳行礼,语气诚恳温和地说道:“刚才楼上我家主人和客人游戏,不慎讲酒洒到楼下,殃及尊驾,恕罪!”   张皓看着那人态度客气,心里的愠怒消失了很多,他也抱拳回礼:“无妨!”   “我家主人说了,如果尊驾在樊楼喝酒,我家主人可以替尊驾结清账款!”那人继续说道。   张皓心想,这人倒是很和气有礼,罢了,不用计较了!   张皓抱拳谢过,正欲转身出门,忽听楼上有人说道:“张兄弟,何不上来喝一杯?”   张皓听着声音耳熟,抬头看向楼上。   周文质正笑吟吟地站在二楼!   周将军怎么会在这里?他不是去内内侍省吗?   张皓看着周文质,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第33章 故事   张皓上楼,走到周文质身边,有些诧异地问道:“周……”周文质抬手打断张皓的话语,张皓马上很知趣地把话咽了回去。   周文质掀开珍珠门帘,让张皓进房间。   房间里有三个人,桌案边站立着两个桃脸樱唇,玉指纤纤,容貌俊秀的女子,一人手执洞箫,一人怀抱琵琶,脸上早已花容失色,战战兢兢。   坐在绣墩上的一个男子,正背对着张皓,在轻声呵斥着那两个女子。   听到有人进屋,他停止呵斥,转过头来,微笑着,算是向张皓打招呼。   张皓看那人,丹凤眼,一字眉,天庭饱满,地阔方圆,面白无须,仪表堂堂,虽然他只是坐在绣墩上,张皓还是能感觉到一点无形的压迫感。   “韩公子,勿要大动肝火!”周文质轻声安抚那人,同时向那两个女子摆手,示意她们出去,不需要她们再伺候他们了。   看到两女子走出去,周文质才坐下来,指着绣墩上的那人,对站在身边的张皓说道:“这位是韩公子,快快见过!”   张皓口称“幸会”,抱拳俯身施礼。   刚才还声色俱厉的韩公子微笑着,审视着张皓,抱拳回礼。   周文质然后指着张皓身边那个仪表堂堂,风流倜傥的男子对张皓说道:“这位是韩公子的侍从,你就称呼……王兄弟!”   周文质接着向两人介绍了张皓。   韩公子招呼张皓坐下,也让他的侍从坐下了。喝酒期间,韩公子一直在和周文质说话,偶尔也问问张皓的一些情况,坐在韩公子身边的侍从几乎不说话,吃一点菜,酒杯都没有碰一下,即使是坐着,也是恭恭敬敬的,身姿挺拔,丝毫不会有多余的动作。   张皓心里暗暗称奇。   更让张皓奇怪的是,周文质说话似乎也有一些顾忌,似乎尽量在陪着韩公子说话。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韩公子推开窗,看看外面,转过头,看了一眼他的侍从,他的侍从似乎明白了主人的意思,起身下楼。   韩公子站起身,略带歉意,对周文质和张皓说:“出来太久,怕家父担忧,周兄,我们改日再聚!”   周文质和张皓起身相送,一直把韩公子送出樊楼门外。   樊楼门外,一辆带有帘子的轿子停放在门口,韩公子的侍从站在旁边,恭敬地等候着。   看着韩公子上轿,离开,周文质长吁一口气,好似轻松了许多。   汴京的晚上,俨然就是不夜天,灯火辉煌,行人如织,在回熙熙楼的路上,张皓一直没有说话,他在回想樊楼的经过。   “你不问我为什么会到樊楼?”周文质首先打破了沉默。   “周将军,在下不敢!”张皓想到了那个侍从,恭敬地回答。   周文质有点惊讶地看着张皓。第一次发现张皓学会了规矩。   “你知道韩公子是什么人吗?”周文质问。   “不知!”张皓的回答简单。   “我先给你讲个故事你就知道了!”周文质说道。   “有一个大户人家,富甲一方,钟鸣鼎食,生了9个儿子,每个人的秉性不一样,家业的继承就成了大问题,你说怎么办?”周文质问道。   “长幼有序,自然是长子为先!”张皓回答说。   “如果长子疯了,怎么办?”周文质又问道。   “自然是次子了!”张皓回答说。   “如果次子身体孱弱,怎么办?”周文质又问道。   “那……可以把家业交由三子!”张皓觉得这个问题有些莫名其妙。   “如果长子的病好了,又怎么办?”周文质接着问道。   “这……”张皓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周将军,你说的这个故事和韩公子有何关系?”张皓又问道。   不知不觉间,两人已经走到了汴河边。   周文质停下脚步,看着汴河中来往的船只,两岸的灯火辉煌。   周文质转头看着张皓,语气冷峻地说道:“韩公子,就是韩王,当今圣上的第三子!”   “啊?”张皓不由得惊叫一声。难怪张皓看到韩公子,觉得他身上有一种与众不同的气质!   周文质所说的大户人家九个儿子的故事,不就是……   张皓不敢往下想了,他只是一个寂寂无名的小卒,那些事情,他无法体会。   两人继续往前走,周文质慢慢讲述他今天的经历。   去内内侍省复命之后,周文质在皇宫内遇到了韩王带着他的侍从王继忠,也就是在樊楼的那个风流倜傥的侍从,也从内宫出来。   韩王便邀请周文质去樊楼喝酒,周文质看韩王的脸色不太好,于是他们就坐马车去了樊楼。   在喝酒过程中,歌女出了点差错,韩王一杯酒泼过去,歌女下意识躲过了,结果就泼到了张皓脸上。   “韩王为什么要请将军你去喝酒呢?”张皓好奇地问道。   “因为我是内内侍省的人!”周文质神情凝重地说。   张皓明白周文质的隐忧,宫廷内部的事,外人最好不要掺和,否则有掉头的危险,甚至殃及池鱼!   “但是,你可以和王继忠亲近亲近,他日,王继忠一定会出人头地!”周文质看着张皓,语气坚定地说。   张皓想起在樊楼的经历,作为侍从,王继忠是一个尽职尽责的人,他办事的效率,他恭谨的态度,令人佩服。但张皓不明白周文质为什么肯定王继忠会出人头地。   周文质又给张皓讲述王继忠的经历。   王继忠的父亲王珫,曾任禁军武骑指挥使,戍边瓦桥关,作战勇猛,与契丹作战中阵亡。   王继忠由于父亲的战死得以补官东西班殿侍,成为韩王身边的侍从。   王继忠是一个有渴望的人,但他的内心深处一直渴望着像他的父亲一样,建功立业。   “你说,这样的人,在韩王身边,他没有机会么?”周文质说道。   张皓默然。   说话间,两人已到了熙熙楼。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张皓经常看不到周文质的影子,天亮就出门,傍晚时分就回到了熙熙楼,周文质什么也不说,张皓也不问。   张皓知道,身处京城,周文质每天都会去内内侍省,都会接触王公贵戚,能说的他自然会说,不能说的,他也绝不会泄露,事关自己,也事关别人。   张皓也趁着这个机会,能到处走走,再看看汴京的繁华。   这一日日暮时分,张皓信步走到汴河州桥上。   周桥上人流熙来攘往,桥下河水波光潋滟,河中帆樯竞发,好一派热闹景象。   张皓扶着栏杆,眺望远方,忽然有人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张皓回头,他看到面如冠玉风度翩翩的王继忠正看着自己!   “王……”张皓不知道怎样称呼王继忠。   “就叫我继忠吧!”王继忠笑着说道。   张皓不知道如何应答,王继忠是韩王的侍从,仆随主贵,而自己不过是一个无名小卒而已!   “张兄,不要有什么顾虑,周将军和我家主人交情深厚,看张兄和周将军也过从甚密,都是自家人!”王继忠说着,亲密地攀着张皓的肩头。   张皓忽然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涌上心头。   王继忠知道他和韩王的身份已经被自己知道了,还是王继忠认为自己不知道他和韩王的身份?   王继忠为什么会这么凑巧就遇上了自己?   有心还是无意?   张皓也不清楚。 第34章 张府   在汴河州桥上,王继忠和张皓交谈着,多数都是王继忠在说话,张皓只是偶尔应和一下。   大约一个时辰的样子,王继忠说他有事要办,要先走一步。   张皓在州桥上遇到王继忠,就已经感到很奇怪了,韩王的侍从,怎么会有空闲时间陪着自己在州桥上说话?   说了一会儿话,然后说有事要办,匆匆离去,这不是很奇怪么?他是专门路过此地找自己说话?   还是无意中偶遇自己?   如果专程过来找自己说话,没必要如此匆忙告辞!   那只有一个问题,他今天是无意中看到了州桥上的自己!   他现在去做什么呢?   张皓的好奇心上来了。   他决定跟上王继忠,看看到底有什么事情。   夜晚是最好的掩护色,即使是在最繁华的东京汴梁。更何况,在东京还有一个更好的保护色:人多。   跟着王继忠,张皓一路没有费什么心思,他张皓混在人堆里,简直就是再普通不过的一个人,如果是一堆一堆的人当中,谁还会在意这么普通的一个人呢?   王继忠走进一个邸店,出来的时候,身边多了一顶两个轿夫抬着的轿子。   两个轿夫的脚步轻盈。   张皓确定,轿子里没有人。   他们是要去接人么?   拐过一条街,在一座深宅大院的后门口,王继忠站住了,他左右看看有没有可疑的人,确定自己很安全,当然他没有看到树后的张皓。   王继忠很放心地用手拍了拍门环。   过了一会儿,门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人。   张皓吃了一惊!   韩王?   是的,就是韩王!   韩王从里面走出来,神清气爽心满意足的样子!   王继忠撩开轿子的门帘,韩王低头钻进轿子,王继忠朝轿夫挥挥手,朝东南方向去了。   韩王这是要出去,还是回去呢?   张皓这样想着,绕着大院的围墙,找到了正门。   正门前左右各有一个石狮子,朱门红漆,琉璃飞檐,豪华气派,门楣上写着:张府。   张府?   韩王到张府,为什么从后门坐轿子离开?   一个王爷到另一个府邸拜会,不应该是走大门,主人还会热情相送么?   是见了张府的什么人,有什么秘密之事?   张皓的疑惑越来越大,他决定去张府里面去看看。   张皓又原路返回,绕着围墙转了一圈,他决定放弃了。   围墙太高了,张皓跳起来伸手都够不着墙的上沿。   更要命的是,正当张皓作再一次的尝试时,他听到了院墙内有家丁巡逻的声音!   张皓只得打消了想越墙的想法,但又有些心有不甘。   回到熙熙楼,周文质已经回来了。   张皓本来想问周文质,张府是哪一个官宦人家,但转念一想到韩王,张皓便打消了念头。   张皓决定还是自己想办法去探看探看。   接下来的几天,张皓每天都会溜达到张府附近,他想着张府的主人应该会出现吧?   但他又失望了,接连几天,在张府大门口,没有看到一顶轿子,没有看到一个官宦模样的人出现!   张皓只看到每天早晚时分,有一个老人挑着一些瓜果蔬菜进出。   老人到了门口,轻拍门环,有一个家丁探出头,然后放老人进去。不一会儿,老人出来,大门随即关上。   张皓已经熟悉了老人来去的时间和路线。   张皓想到了一个办法。   这日,在州桥上,张皓看见老人出现了,他快走几步,跟上老人。   走到一个僻静的地方,张皓上前拉住老人的担子,说道:“老丈,叨扰一下!”   老人被突如其来的问话吓了一跳,他疑惑地看着眼前这个五短身材容貌猥琐的年轻人,不禁后退了几步。   “老丈,惊扰你了,我非歹人!不用害怕!”张皓知道老人惶恐不安的原因。   “你有何事?”老人不安地看着张皓。   “老丈贵姓?”张皓问道。   “免贵姓王,王二。”老人回答说。   “是否去往张府?”张皓又问道。   老人指了指担子中的蔬菜瓜果,不说话。   “是这样,我家主人今天有急事,不便让外人进去!所以让我来把蔬菜瓜果担进去!”张皓说道。   老人疑虑地看着张皓,一脸的不相信。   张皓从怀中掏出周文质给他的令牌,在老人面前晃了一下,然后揣进怀中。   老人还是有些不相信。   张皓有些急了,装作很生气地说道:“老丈,我家主人还等着呢!不要误了我家主人的正事!”   老人犹豫着,最后还是把肩上的担子放下来,递给张皓。   “老丈,你就在此地等我,等一会儿我把担子还给你。”张皓拿过担子,回头对老丈说。   老人站在原地,无可奈何。   张皓快步走到张府大门口,放下担子,轻轻拍了拍门环。   门开了,一个家丁探出头来,看见门外站着挑担子的人,警觉地打量着张皓。   “我叫王十三,我爹王二,今天让我来给张府送这些蔬菜瓜果!”张皓看着家丁,语气很诚恳地说。   “你叫王十二?怎么没听王二说过?”家丁问道。   张皓心里一惊,他哭丧着脸说:“我之前不务正业,到处瞎混,我爹觉得我让他颜面尽失,所以从不在别人面前提我!我爹今天身体不适!所以……”   家丁看着张皓窘迫猥琐的样子,有些相信了。   家丁打开门,让张皓进来。   “我第一次来张府,不熟悉张府的情况,麻烦告诉我庖厨在哪里?”张皓挑着担子走进大门,问道。   家丁指着前面,向他指引方向。   家丁警告张皓不要乱闯,张皓连连称是。   张皓看着眼前的亭台楼阁,眼花缭乱,他走走停停,张府里面的仆人倒是很多,每走一段路,张皓就能看到一两个迎面而来的女仆。   女仆?   怎么那么多女仆?   张皓悄悄地跟在一个端着托盘的女仆的身后,来到了后厅,女仆转进了西厢房。   张皓不能再往前走了,那是女眷居住生活的地方。张皓站在那里,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忽然他听到了清越的琴声从西厢房传来,时而琴音高耸如云,瑟音低沉如呢语;时而琴音飘渺,如风中丝絮;   时而瑟音沉稳,如崖上劲松,时而瑟音激越,时而琴音空蒙!   张皓竟然听得痴了!   “你是何人?在此地做甚?”张皓听到一个清脆的呵斥声。   一个容貌俊秀的女仆出现在张皓面前,张皓从陶醉中惊醒,他尴尬地指着担子里的蔬菜瓜果。   女仆看看蔬菜瓜果,又看看张皓,上上下下打量着,张皓又把刚才向家丁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女仆半信半疑地点点头,指着西厢房的后面说:“庖厨就在后面,赶快送过去,不要影响了我们小姐抚琴!”   张皓连忙称谢,末了还不忘赞叹一句:“你们张小姐的琴艺了得啊!”   “什么张小姐,是刘……”女仆好像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   张皓装作什么也没有听到,挑起担子向女仆指向的方向走去。   但张皓的心里的疑云越来越浓了!   刘……小姐?   张府里住着刘小姐?   张府的主人呢?   韩王来张府,要见谁?   张皓把蔬菜和瓜果送到庖厨,返回的时候,张皓特意在西厢房那里放慢了脚步,他看到了一个女子,约摸十五六岁的样子,外披葱白大袖袍,里面衬着紫色褙子,身材婀娜,温婉静美。   女子站在廊檐下,肤若凝脂,乌发如漆,体态轻盈,她正微仰着头,眺望着远方。   这就是那个刘小姐么?   整个张府,如此静谧,难道只有她一个主人么?   张皓正想着,听到后面有人走过来,他赶紧快步离开,出了张府。   远远地,张皓看到那个老人在原地不停地走来走去。老人看见张皓了,赶紧跑上来。   张皓把担子交给老人,老人挑起担子,看着张皓,没有立刻要走的意思。   “老丈,还有什么事?”张皓奇怪地问道。   “我种的菜,不是土里自己长的!”老人说道。   张皓明白了,拍了下头,假装忘记了,从怀中掏出几两碎银,递给老人。   老人接过去,看看手中的银两,看看张皓,脸上现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老丈,银两不够么?”张皓问道。   “你给多了!”老丈拿出几颗碎银,还给张皓。   张皓忽然想起了什么,他赶紧又递给老人,说道:“老丈,权当酬谢老人家辛苦!今天我家主人有要事这件事,千万不要跟其他人提起,也不要向他人说起我来取菜之事,否则会出大事!”   老人看到手中的银两,满心欢喜地点点头,然后千恩万谢地转身离开了。   张皓看着老人离开的背影,心里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这种预感和他原本的疑虑搅在一起,让他心神不宁。 第35章 秘密   张皓预感可能会发生什么,但又不确定是不是会发生,那是一种不好的预感。   张皓有些心神不宁。   周文质也看在眼里。   某天,张皓准备出去,周文质叫住他:“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张皓想了想,坐下来,坐在周文质的对面,问道:“周将军,京城中有没有一个张姓官员?”   周文质一愣,想了想,说道:“有好几个在京的官员姓张,你问这个,所为何事?”   “和韩王关系密切的张姓官员又有几人?”张皓问道。   “一人而已!何事?”周文质有些奇怪张皓的表现。   “何人?”张皓感觉自己好像发现了一个秘密,但是他感觉不到高兴,他语气急切地问道。   “张旻!”周文质回答说。   “他和韩王有何关系?”张皓有些紧张地问道。   周文质看着张皓脸上的表情,有些诧异地问道:“你今天为何要问起这些事?”   张皓一言不发,只是急切地看着周文质。   周文质只好说道:“他和王继忠一样,是韩王的贴身侍从。”   张皓似乎明白了什么。张旻是韩王的贴身侍从,王继忠送韩王去张旻的府邸,韩王从后门出来,没有从正门出去,因为不想为人所知;   没有看见张旻相送,张旻是为了避嫌?还是张旻就不在张府?   “张旻最近不在京城么?”张皓又问道。   “他一直在韩王身边,没有外出京城!”周文质回答说。   “你发现什么了?”周文质忽然很严肃地问张皓。   张皓长叹一声,说道:“周将军,我可能发现了我不该发现的!”   周文质大惊失色,忙问什么事。   张皓把州桥上偶遇王继忠,跟随王继忠,发现韩王,进入张府所见,一五一十,和盘托出。   周文质愣在座位上,一言不发!   他有点担忧了。   韩王是圣上第三子,幼时聪敏,仪表非凡,深得圣上喜爱,不知道是不是受圣上影响,被封韩王之后,他的风流成性便暴露了,更奇葩的是,他和圣上一样喜欢四川女子。   不巧的是,一个叫刘娥的四川女子前年随夫来汴梁,她的丈夫叫龚美,是个银匠,本以为来汴梁能有出头之日,却不料越混越惨,走投无路之际,龚美就想把貌美如花的刘娥卖掉!   更不巧的是,龚美遇到了张旻,张旻便将貌美的刘娥推荐给韩王,韩王一见倾心,无法自拔。   这事被韩王的乳母知道了,于是向圣上告发,圣上大怒,责令韩王将刘娥赶出王府。   韩王哪里舍得,张旻出了个注意,把刘娥藏在自己的府邸中,自己另外再找一个地方住下!   韩王因此可以时时探访张府,私会刘娥!   原以为人不知鬼不觉,现在,让张皓发现了!   要是韩王知道了,有第四个人,甚至更多的人知道他的这些事情,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周文质不敢想象。   张皓看周文质的脸色不好看,知道自己闯了祸。他已经猜想到那个在张府的绝色女子和韩王的关系了!   “周将军,现在怎么办?那个买菜的老人,可能已经把我冒充张府家丁的事告知张旻或者王继忠,甚至韩王!”张皓担忧地说。   周文质低头沉思了一会儿,抬起头说了四个字:“静观其变!”   “静观其变?”张皓惊异地张大嘴。   “圣上近年因为契丹的南下侵扰,多次战事的失利不堪烦扰,对韩王的事可能也没办法去管!我们只能静观其变!”周文质淡定地说。   当然,他也知道王继忠、张旻或者韩王还顾忌自己的身后:内内侍省。   张皓站起身,刚迈步走到门口便僵住了!   他看到王继忠和一个头戴纶巾身穿黑色圆领长袍的年轻男子朝他的房间走来了!   周文质看张皓的神情不对劲,也起身走到门口,看到来人,心里不由一震:来的这么快!   王继忠看到张皓和周文质都站在门口,朗声说道:“周兄和张兄知道我们哥俩来了?真是心有灵犀啊!”   张皓和周文质微笑着,赶紧把两人请进房间,关上门。   周文质笑着问道:“不知道王兄弟和张兄弟今天光临,有何指教?”   王继忠指着身边的年轻男子向张皓介绍道:“这位是我兄弟张旻,我们兄弟去大相国寺,之前听说张兄落脚熙熙楼,特来拜会!”   张皓心想,说曹操曹操就到!王继忠来了,张旻也来,还说去大相国寺顺便来熙熙楼,这理由,也是无可挑剔。   趁王继忠和周文质说话的工夫,张皓打量着张旻,丹凤眼,细长眉,眼露精光,看容貌,便知张旻是一个机警干练的人。   张旻也在看着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的人。   两人的目光碰到了一处,张旻笑着说:“张兄也是一个了不得的人物!”   “此话怎讲?”张皓也笑着问道。   “张兄自边境来,历经万难,能从险恶之地,全身而退,不是了不得的人物么?”张旻依然笑着说道。   但张皓已经听出了张旻话中有话,张旻是在暗示自己能进入张府,然后顺利出来!   “我无伤人之意,也没有怯懦之心!”张皓顺着张旻的话,还了回去。   “张兄不仅胆识过人,运气还是不错的!”张旻似是在提醒张皓。   张皓微微一笑,抱拳拱手道:“见笑!不是在下有多能耐,实在是因为在下福厚,多有贵人相助!”   说完,有意无意看了周文质一眼。   王继忠看着两人你来我往,哈哈大笑,拍着两人的肩膀说道:“两位都是了不得的人物!第一次相见便如此熟络,看来真是不打不相识啊!”   “他们可没有用武力,都是在论智!”周文质也笑着说。   “机缘巧合,相逢都是兄弟,更何况周兄和我家主人不分彼此,以后也有很多机会切磋,是不是,周兄?”王继忠一边说,一边别有深意地看着周文质。   周文质自然知道王继忠的的用意,为了韩王,必须要拉拢一些人,特别是有背景的人!   周文质微笑着,抱拳说道:“承蒙韩王厚爱!”   张皓也听明白了周文质话中的意思,虽然王继忠和张旻此番前来,虽没有挑明目的,但已经是在提醒张皓,京城犹如边境,也同样危机重重。稍有不慎,可能就会有灭顶之灾。   送走王继忠和张旻,周文质和张皓回到房间坐下。   回想刚才和张旻的一番对话,张皓忽然说道:“我还是早日回易州吧!我有些想念范若云了!”   周文质看看张皓,走到窗边,推开窗,看向大相国寺的方向,似乎传来僧人念经的声音,还有木鱼钟罄的声音。   良久,周文质一直看着远方。   忽而,他喃喃自语:年关已致,怎么样,也得过一个年再说吧!   好像是说给自己听的,又好像是说给张皓听的。 第36章 老人   年关到了。   周文质也变得忙碌起来,每年的这个时候,皇宫也要准备过年的事情,天子与庶民普天同庆,既是一件传统习俗的延续,也是彰显皇恩浩荡的事情,更重要的是,在这个时候,人是最放松的,也是最容易出事的时候,内内侍省,皇城司,要对皇室安全负责,也要对每一个普通的老百姓负责!   周文质告诉张皓,最近多留心观察有没有形迹可疑的人出现,因为在除夕那天,有一个重大的仪式要举行:驱傩仪式。   周文质临走之前特别提醒张皓,戌时(晚上7时——9时)驱傩队伍会经过州桥,到对岸去,州桥上不能出现任何差错。   张皓从没有在京城过年,不知道什么是驱傩仪式,便问周文质。   周文质简单地说,除夕那天,会从皇宫开始,一直到汴河对岸,有规模浩大的游行队伍。   张皓想象不出来,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景象。   除夕终于来了。   早上,周文质让张皓去州桥两边查看,如果发现形迹可疑的人,立刻上报。   张皓领命,换了一套便装,出了熙熙楼。   州桥上……   跟随着摩肩接踵的人群,张皓漫不经心地踱着步,走上州桥。   站在州桥上,视线极为开阔,可以看到汴河两岸,可以看到桥下来往的船只。   州桥上来往的人,有的悠闲地踱着步,有的挑着担子赶路,有的像张皓那样站在桥上看风景,有耄耋之年的老人,有顽劣好动的孩童,有叫卖的商贩,有挑着重物的脚夫,有达官贵人,有平民百姓,每个人的脸上安详而平和!   有一个人,引起了张皓的注意,他挑着担子,担子里装着蔬菜瓜果,正从张皓的右侧走上州桥。   是那个老人,要去张府送菜的老人!   张皓想都没有想,快步迎着老人走了过去。   老人也看见了张皓,他脸上呈现出惊恐的神色,转身走下桥,想夺路而逃!   张皓很是不解,三步并作两步,推开身边的人,一把拉住了老人的担子。   老人似乎惊恐万分,扔掉肩上的担子,撒腿欲跑,早已被眼疾手快的张皓拽住了手臂!   老人急于挣脱,张皓抓得更紧。   州桥上人很多,看到一个年轻男子抓着一个老人,都很奇怪,把张皓和老人围在了中间,指指点点。   张皓有些尴尬,挥手让围观的人群散去,把担子放在肩上,然后把紧张不安的老人拉到州桥下的僻静处。   张皓放下担子,看着依旧惊恐万状的老人,语气温和地问道:“老丈,你还认识我么?”   老人点头,然后又拼命摇头。   张皓有些奇怪了。   “老丈,认识还是不认识?”张皓又问了一句。   老丈摇头,不停地摇头。   张皓仔细打量着老人,眼前的这个老人就是那个老人,他怎么不认识自己了?   张皓想了想,问道:“老丈可是去张府?”   老人不说话,只是看着张皓,脸上的表情有些怪异。   张皓看着老人,心里有一团阴影升上来。   “老丈,你是不是不能说话了?”张皓小心翼翼地问道。   老人迟疑了一下,点点头。   “是谁?是……张府的人害的么?”张皓试探着问道。   老人拼命摇头。   “老丈要去哪里?是要去张府?”张皓又问道。   老人点点头。   张皓似乎明白了。   “老丈,我不是歹人,那天事出有因,迫不得已才……”张皓说不下去了,他感觉对不住老人。   老人脸上的表情慢慢缓和了,看到张皓脸上的愧色,老人拍拍张皓的肩膀,指了指脚下的担子。   张皓从怀中掏出仅剩的几两碎银,放在老人手中,老人想拒绝,张皓一再坚持,并恳请老人收下。   老人也不再推辞,向张皓拱手表示谢意。   老人挑起担子,走上州桥,张皓跟上老人。老人回头看到张皓跟着自己,老人站定。   张皓朝老人摆摆手,意思是不会打扰老人。   老人下了州桥,继续往前走,张皓一直远远地跟着老人。   远远看见老人进了张府,张皓才转身,他的心里有一股怒火在燃烧。   张旻这个卑鄙小人!竟然可以对一个老人下手!竟然为了保住秘密,对一个手无寸铁的老人下此毒手!   可是,去哪里找张旻?   偌大的东京城,哪里才能找到张旻,即使找到张旻,他怎么会承认自己做这样卑劣的事情?   老人现在不能说话了,即使能说话,在张旻面前,老人敢说话吗?   张皓越想越气,但又无可奈何!   去找周文质?不可能!   去张府!找不到张旻!   去王府?王继忠和张旻是兄弟!   张皓无计可施,心中焦躁不已。   当最后一抹夕阳消失,夜晚降临东京城,但东京不会因此而沉睡,因为今天是除夕!   东京汴梁的灯火早已通明!家家户户,张灯结彩,笑语喧哗,汴河两岸,人潮开始涌动。   丝竹管弦,悠扬婉转,鞭炮阵阵,此起彼伏,远远还能听到从皇宫那边传来的锣鼓声,清晰可辨!   不一会儿,锣鼓声渐渐清晰起来,向着周桥这边来了,张皓看到了黑压压的一片人群向着州桥这边缓缓移动着。   人群慢慢清晰了,张皓看到了走在队伍前面的敲着锣鼓的乐师,身后千余人,戴着各种五彩面具,有的装判官,有的装钟馗,有的装门神,有的装小妹,有的装土地,还有的装灶神……还有围观的百姓,欢欣鼓舞,快活无比!   张皓看着欢快的人群从自己身边缓缓走过,他的目光在人群中搜索,不能有任何的闪失!   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王继忠!   他戴着门神的面具,但张皓还是能认出来。张皓似乎有一种特异功能,见过两次的人,他都能在人群中把他认出来!   张皓挤进人群中,挤到王继忠的身边。王继忠也看到了张皓,他很高兴地拉住张皓。   张皓指了指旁边,意思是去旁边说话。   王继忠顺手把旁边的一个人也拉了过来,跟着张皓挤出人群,走到队伍的一边,等人群慢慢过去。   王继忠摘下面具,被他拉出来的人也摘下面具!   张旻!   张皓看到张旻,一把就抓住了张旻的衣领,恶狠狠地质问道:“你为何要那样做?”   王继忠和张旻刚才还喜笑颜开的,看见张皓的举动,都有些莫名其妙。   “张兄,何事惹到你了?”张旻疑惑地问道。   “你还装作无辜?自己做的事情,难道不知道么?”张皓讥讽道。   张旻看看王继忠,再看看张皓,不知道说什么。   “张兄,你就直接说吧,张旻做了什么事让你如此大动肝火?”王继忠也是一头雾水。   “给张府送菜的老人,是你害的吧?”张皓抓紧张旻的衣领,直视着张旻,问道。   张旻和王继忠同时“啊”一声。   “是我做的!”张旻盯着张皓,说道。王继忠拉住张旻:“不……”   张旻打断王继忠的话,对张皓又重复了一遍:“那个老人,是我毒哑的!”   “你为什么要对一个手无寸铁的老人下此狠手?”张皓气得浑身战栗。   “因为他犯了一个错误!”张旻冷冷地说道。   “那你就可以把他毒哑?”张皓严厉地看着张旻。   “我没灭口吧?我还是给他留了活路了吧?你有何理由指责我?如果不是你的好奇,老人不会有今天的结果!”张旻指着张皓的鼻子,说道。   张皓一下子变得颓然,是的,张旻说得没错,自己是这件事的源头!   张皓松开张旻的衣领,转身缓缓走下州桥。   王继忠想追上张皓,张旻一把拉住他:“别追了!”   “那老人不是你毒哑的,你已经处罚你的家丁了,为什么要说是自己?”王继忠跺着脚,为张旻叫屈道。   “张皓是个性情中人,他是一个可以值得信赖的人!”张旻莫名其妙地说道。   王继忠看着张旻,明白了。 第37章 道歉   张皓漫无目的地往前走,张旻的话深深刺激了他!   如果自己不去跟踪王继忠,就不会发现韩王和张府的秘密,老人也不会受到牵连,遭此不幸。   但是,自己去跟踪王继忠有错吗?自应州开始,他的每一天几乎都是和刺探有关联的,找出事情的真相成了他的工作,看到奇怪的事情,他已经形成习惯要去探查清楚。   到底是谁错了?   张皓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等他抬起头,发现已经到了熙熙楼。   除夕之夜的熙熙楼,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可张皓觉得除夕的喜庆和自己无关。   张皓上楼回到房间,倒头便睡。   等他醒来时,周文质还有王继忠和张旻正坐在他的身边,看着他。   张皓起身坐了起来。   “已经子时了!你终于醒了!”周文质看着一脸茫然的张皓说道。   “你们……”张皓扫视着三人,不知道说什么。   “我们等你醒来!”王继忠微笑着,对张皓说道。   张皓看到张旻,神情激动。但很快,他的眼神又暗淡下去。   “你对张旻兄弟可能是误会了!”周文质站起身,拍了拍张皓的肩膀。   “我没有误会他什么!”张皓说道,语气里充满了讥讽。   王继忠拍拍手,说了一声:“进来!”   房间门被推开,进来一人,张皓认识,是张府那个守护正门的家丁!   张皓诧异地看着王继忠,问道:“他来做什么?”   “张兄,不是对送菜老人的事耿耿于怀么?”王继忠说道。   张皓不说话。   “把手伸出来!”王继忠命令那个家丁。   家丁伸出右手。手上缠着麻布,麻布上渗出的血迹犹在。但,除拇指以外,其余四根手指已经齐齐断掉!   张皓睁大眼睛,看着王继忠。   “他是张旻的堂兄,在张府做事,是他,把那个老人毒哑的!”周文质看着张皓,语气低沉地说道。   张皓惊愕地看着张旻,张旻低着头,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   张皓奔过去,找抓住张旻,低声吼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张旻抬起头,看着张皓,一字一顿地说道:“因为他是我堂兄,是张府的人,他不能做那样的事!”   “那你也不能……”张皓不知道用什么语言来表达自己的内心。他松开抓住张旻的手,颓然回到交椅上坐下。   周文质走到张皓身边,轻轻拍了拍张皓的后背,说道:“张旻兄弟本来是不愿告诉你的,在州桥那边,王兄弟遇到了我,告诉我事情的原委,我想你们之间不应该有这样的误会。所以,我把他们带回来了!”   王继忠走到张皓身边,也说道:“张兄,张旻也没有想到他的堂兄会做出毒哑老人的事……万幸的是,老人的性命无忧,老人也可以继续给张府送蔬菜瓜果,张旻也保证从今以后绝不再为难老人!”   张旻也走到张皓的身边,俯身拱手,面带愧色地说道:“张兄,这样的事情,以后,不会再出现了!”   张皓有些愧疚了,他知道如果不是自己的原因,所有这些事都不会发生。   张皓越想越羞愧,猛地从怀中掏出匕首,解掉刀鞘,拔出匕首,向自己的右手挥去!   王继忠惊叫一声,站在身边的张旻眼疾手快,抬手死死攥住张皓的左手,惊问道:“张兄,何必如此?!”   周文质也大惊失色,赶紧夺过张皓手中的匕首。   张皓长叹一声。低头不语。   周文质把刀鞘捡起来,把匕首收好,递给张皓,有些愠怒道:“张旻兄弟已经解决了问题,解释了原委,本是小事一桩,怎么可以为了区区小事误了大事!”   大事?   张皓抬起头,看着周文质。   “今天晚上,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说!”周文质神色冷峻地说道。   周文质看了一眼王继忠和张旻,又看了看那个家丁,张旻扯了一下王继忠的衣服,王继忠心领神会,抱拳说道:“我们先行告退,不便打扰!”   周文质没有说话,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然将三人送到门口,看着他们下楼,出了熙熙楼,才转身进房间,关上门。   “周将军,有什么大事发生?”张皓问道。   周文质在房间里来回走着,他停下来,说了一句:“我故意那么说给他们听的!”   张皓愕然。   周文质看着张皓,问道:“你有没有觉得奇怪?”   张皓说:“什么奇怪?”   “王继忠和张旻,在州桥遇到我,很正常,我们都在游行的队伍中,张旻的堂兄怎么那么巧,也在州桥,如果在游行的队伍中,千余人,是怎么找到张旻的堂兄的?”周文质喃喃自语。   “游行队伍的成员,有没有特殊要求?”张皓问。   “这千余装扮鬼神的人,都是皇宫镇殿将军从民间选出来的!”周文质回答说。   “围观的百姓,是自发的?”张皓又问。   “围观的百姓没有限制要求,这样就更奇怪了,怎么才能在那么多人中找到他的堂兄?”周文质疑惑地说道。   “周将军大概是什么时候遇到他们三人?”张皓忽然想起一个问题。   “大约戌时刚过不久。”周文质略一思索,回答道。   张皓回想着。   这个时间差不多就是张皓和王继忠、张旻在州桥争执的时候,如果在张皓见到他们两人之前,他们已经见到了周文质,他们看到张皓的时候不会那样吃惊。   如果是在见到张皓之后,再见到周文质,那么他们还是有时间找到张旻的堂兄的。   张皓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周文质。   “最终的问题是,张旻的堂兄是不是一直就在他们两人的附近?”周文质问。   “即使他不在附近,王继忠和张旻的身边也一定有他们的人!”张皓回答说。   “意思就是说,我们两个人,其实是在他们的监控之中?”周文质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我想是的,极有可能就是因为我发现了韩王的秘密!”张皓很自信地说道。   因为在之前,张皓出去州桥和其他地方,都没有发现有人跟踪。   “他们为什么要把他的堂兄带来给我们看?”张皓又很奇怪地问。   “如果我们刚才的猜想是对的,王继忠和张旻身边的人一直跟在他们后面,那么带他的堂兄过来的意图不是很明显了么?”周文质看着窗户,回答说。   “什么意图?”张皓问道。   “苦肉计!”周文质冷冷地回答。   “苦肉计?为什么要使用苦肉计?”张皓有些不明白了。   “对于一个普通的老百姓,他们如果想保守秘密,有很多办法,比如灭口,比如让老人去到另外一个地方,再比如恐吓和威胁,但他们都没有,只是让老人不能说话,还让老人继续留下,为张府服务!”周文质分析说。   “还有,张旻的堂兄,还为此失去了四根手指!他们的意图……”周文质看着张皓,不说话。   “他们担心我会去告密,一方面监视我们,另一方面用张旻的堂兄来做筹码!是这样吗?”张皓说道。   周文质点头。   因为内内侍省离圣上很近,如果告密,很容易。   所以他们用这个苦肉计,无非就是希望周文质和张皓能为韩王保守秘密!   周文质叹口气,看着张皓说道:“我们真的得离开东京了!”   张皓走到后窗前,推开,可以看到大相国寺,此时的大相国寺早已进入了梦乡,雄浑静默,不言不语,沉静如水!   他也想早点离开东京! 第38章 遇贼   第二天……   元日,新年的第一天。   周文质告诉张皓,早上圣上要举行大朝会,文武百官、各路举人解首、各国使臣都会参加。   各州使官入朝启奏,献上特色贡品,各国的使臣进殿朝贺、行礼献宝,他也必须参加,同时交代张皓,收拾好行李,等他回来,启程赶赴易州。   大约两个时辰之后,周文质回到了熙熙楼。   不是一个人,他的身后还有两个人:王继忠和张旻。   王继忠和张旻看到张皓,满脸笑容地拱手道:“张兄,吉祥!”   张皓赶紧也抱拳回礼。   周文质笑着对张皓说:“这两位随韩王参加大朝会,遇到我,说要来给你恭喜道贺,这不,他们还真的来了!”   张皓笑了笑,不说话。   王继忠看到张皓收拾好的行李,很惊讶地问道:“你们这是……”   “我们要离开东京了!”张皓回答说。   “这个时候,你们要离开京城?”张旻也很惊讶地问道。   “边境之地有颇多事情,契丹人可不管你过年不过年的!”周文质接过话题,说道。   张皓拿起简单的行李,下楼,周文质等人也跟在后面。   熙熙楼门口,周文质安排好的马车已经在等候。   张皓上了马车,周文质转身对王继忠和张旻说道:“两位,就此别过!”   王继忠看看张旻,然后对周文质和张皓说道:“两位此次远赴边境,不知何日才能得以相见,我们兄弟俩想送两位出城,不知可否?”   周文质看了看张皓,张皓微笑着,他猜到王继忠就会这么做,王继忠是要看着周文质和张皓出城才放心!   周文质抱拳称谢,王继忠和张旻也上了马车。   马车缓缓向前行驶。   驶过大相国寺,经过潘楼街,驶入马行街,街上到处都有人用食物、小物件、果实、柴炭等叫唱着进行关扑(赌博)游戏。   人来人往的繁华地段都搭起了彩棚,铺设着冠梳、衣物、鞋靴、玩具……车马交驰,人头攒动。   马车到了北门,王继忠和张旻从马车上下来,抱拳拱手说道:“两位哥哥,恕不远送!”   周文质和张皓也抱拳回礼,随即马车疾驰而去。   王继忠和张旻看着马车消失在视线中,长吁一口气。   在马车上的周文质和张皓,也是长吁一口气!   经过多日的赶路,易州很快就要到了,看到前面群山连绵,奇峰林立,峥嵘险峻,张皓的心情有些激动了,翻过这狼山,易州就不远了。   狼山,因为山峰状若狼牙而得名,群峰林立,峭壁千仞,苍松翠柏,流泉飞瀑,风光倚丽,云雾飘渺,神奇莫测,是一个景色优美的地方,也是一个险峻的地方。   马车停在山前,看着眼前群峰直刺云天,雄奇险峻,周文质轻叹一口气。   张皓很奇怪地问看到狼山怎么会叹气。   周文质说:“如此美景,遭辽人几番侵扰,荼毒生灵,山河蒙尘,怎不令人痛心!”   张皓也不由得心生感慨。   马车慢慢驶入狭窄的山道,两旁陡峭的石壁,嶙峋的怪石,繁密的灌木,无不令人有种莫名的恐惧感。   忽然,山谷间一声呼哨声想起,在空旷的山谷间回荡,周文质和张皓暗自吃了一惊:有伏兵?   车夫有些惊恐,不由得收住缰绳,马车停了下来,车夫已经在瑟瑟发抖。   周文质和张皓坐在车上没动,这种情况,如果是中了埋伏,立马下车,可能就成了别人的靶子!   以不变应万变!   对方是谁?张皓和周文质在心里猜测着。   等了一会儿,周文质和张皓还是端坐在马车里。   “马车上的人,给我下来!”有人在喊话。   马车上的两人还是没有任何动静,车夫早已溜下马车,躲到车后。   “再不出来,休怪我们不客气!”那人又喊叫了一句。   周文质寻思着,这里有几个人?忽听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朝着马车方向传来,很快就在马车前停了下来。   周文质朝张皓努努嘴,两人一起下了马车。   迎面两匹战马,马上两个黑脸大汉头戴巾帽,身穿黑色劲装,足登长靴,脸色黝黑,剑眉虎目,身材敦实,一人持弓箭,一人手握长枪,两人装扮一样,模样长相也一样。   两人身后跟着三十余人,都是短装打扮,手中持弓箭、朴刀。   那两人看着周文质和张皓,上下打量一番。   手持长枪的黑脸大汉用长枪指着周文质和张皓喝问:“你们是什么人?要去往哪里?”   张皓看着这群人,怎么看怎么像山贼!   他正想说话,周文质拦住他,对马上的黑脸大汉说道:“我们是赶往易州的商人!”   “商人?你的声音怎么和我们不一样?”那个黑脸大汉说道。   “兵荒马乱的时候,还有商人往易州去?”黑脸大汉冷笑道。   “更何况,你的声音不像正常人的声音!”黑脸大汉又补充道。   周文质一下子愣住了,他知道自己的声音是很特殊。   “说话声音跟商人有何关系?”周文质反问道。   “我怀疑你是探子!给我拿下!”那个手持弓箭的黑脸大汉朝后挥手,身后手持弓箭朴刀的山贼一拥而上,张皓本想反抗,周文质朝他使了个眼色,众山贼很快就将两人绑了个结结实实。   两人的眼睛也被蒙上了,被推到马车上。   然后马车连同车夫一起被拉上了山。   等两人重新看到光亮时,他们才发觉,被带到了一个山洞,非常宽阔的山洞,可以容下几百人的山洞。   那两个黑脸大汉早已经端坐在两个石凳上,弓箭和长枪还拿在手上,看着周文质和张皓。   手握长枪的黑脸大汉站起来,走到周文质身边,在周文质胸前的衣内摸索了一遍,什么也没有找到。   他又走到张皓的身边,伸手在张皓的怀中摸索,他掏出了一把匕首。   张皓怒目而视。那是他的命根,要是黑脸大汉敢多走,他张皓一定不会答应。   黑脸大汉又在张皓怀中掏出了一个令牌,那是周文质给他的令牌。   黑脸大汉举起那块令牌,仔细看了一遍,然后用一种诧异的眼神看着张皓,问道:“这是你从哪里偷来的?”   “偷来的?我呸!大爷我从不做偷窃之事!”张皓忍不住怒骂道。   那个黑脸大汉也不生气,看到了周文质和张皓的行李,打开,都是几件衣服,在一个包裹行李中发现了一个弹弓。   黑脸大汉拿起弹弓,问:“这是谁在用?”   “我在使用!”张皓大声说道。   黑脸大汉看看张皓,又看看周文质,没说话。   黑脸大汉放下弹弓,拿起令牌,背过身去,踱着步,又反复地看了几遍。   忽而转头大喝一声:“给我拉下去,砍了!”   张皓愣住了,这黑脸大汉,怎么了?   张皓看向周文质。   周文质一脸轻松。 第39章 奸细   周文质看着黑脸大汉,慢慢说道:“尊驾不问问我们是谁,就准备滥杀无辜么?”   “不用问了,看你们两人,一个说话阴阳怪气,一个看上去贼眉鼠眼,就是契丹的谍探!”手握长枪的黑脸大汉说道。   “既然尊驾不问我们,那么是否我们可以问问尊驾,也好让我们死得明明白白,不做冤死鬼?”周文质还是不紧不慢地说道。   “好!我们兄弟,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姓孙,我叫问天,他叫长生,我大哥!”   手握长枪的黑脸大汉指着坐在石凳上持弓箭的黑脸大汉说道。   周文质点点头。   “孙方谏,孙行友,和你们是什么关系?”周文质忽然问道。   张皓奇怪地看着周文质,这两个人从没有听说过。   坐在石凳上持弓箭的黑脸大汉“噌”地站起来,走到周文质面前,冷冷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伯父和家父?”   周文质微笑着,说道:“原来真的是孙方谏和孙行友之后!”   名叫孙长生的黑脸大汉直直地盯着周文质,那个叫孙问天的黑脸大汉也是一脸的诧异。   “我在朝中见过孙方谏和孙行友的画像!所以我知道他们!”周文质看着两人,说道。   “那么,你是谁?”孙长生问道。   “你不是看过令牌了吗?”周文质反问道。   “上面没有写名字!”孙问天说。   周文质叹口气,说道:“令牌来自宫中,你应该知道的!”   “契丹人也可以仿造一个这样的令牌!”孙长生说道。   周文质有些哭笑不得,契丹人怎么会知道宫中的这些密码。   “你看看我的手臂!”周文质提醒道。   孙问天走到周文质身后,解开绳索,撸起周文质的衣袖,看到了周文质右手手腕处刻着一个“周”字。   孙问天看着孙长生,脸上现出一丝诧异。   孙长生走过来。   “你真是宫里的人?”孙长生问道。   “如假包换!”周文质微笑着说道。   “那么他呢?”孙长生指着张皓问道。   “皇城司的人!”周文质说道。   孙长生赶紧把周文质身上的绳索全部解开,同时让孙问天也把张皓身上的绳索解开,不停赔罪,把两人请到石凳上坐下。   整个过程中,张皓一直都没有说话,绳索被解开了,他忍不住问周文质:“这是怎么回事?”   周文质想了想,讲述道:“在北魏时期,狼山建了一座蚕姑祠,是为了祭祀黄帝元妃嫘祖,因她教民植桑养蚕,被称为蚕姑圣母。   再后来,在狼山上建成了蚕姑殿,该殿石井水常年不竭,高山之上,白云飘渺,苍松翠柏,碧瓦红墙,香客不断,蚕姑圣诞,人山人海,日夜不断。”   周文质停了一下,接着说道:“但后来,因为辽人南下入侵,狼山也未能幸免,蚕姑庙呈败落之势,孙方谏、孙行友兄弟以狼山为家,抗击辽军。   这孙家兄弟是蚕姑庙主持孙深意的侄儿。孙氏家族在这里一直就是抵抗辽贼的中坚力量,为此朝廷曾派人来这里犒劳过抗击辽贼的孙氏子弟。所以我才知道这段历史渊源!”   听完周文质的讲述,张皓大为感叹,他没有想到一个小小的蚕姑庙竟然有这样的故事!   “孙家兄弟,我所讲,可是对与不对?”周文质笑着问孙氏两兄弟。   孙长生和孙问天两个黑脸大汉,彼此对望一眼,“噗通”一声伏地跪拜,语气激动地说:“孙氏子孙,生是大宋人,死是大宋鬼,小的刚才冒犯了!”   周文质把他们两人扶起来,安抚着,忽而问道:“为什么我们年关之前路过此地回东京,没有见到你们?”   孙长生长叹一声。   孙问天是个急脾气,他见大哥叹气,便说道:“契丹人要打易州,我们狼山是他们必经之地,契丹人习惯骑马。走水路,他们不敢。年前,易州失陷前,沙堆驿被他们拿下了,狼山很快也被他们拿下了……”   周文质打断孙问天的话,问道“为什么很快就被契丹人攻陷了?”   “那些天杀的契丹人,从我大宋抢东西,抢人,抢粮食,抢弓箭,抢完了就用我们大宋的弓箭来攻打我们!那箭矢如蝗虫一般!我们没办法,死伤太多,只得逃逸……”孙问天满脸通红,很是气愤地说道。   周文质也明白,这是契丹人惯用伎俩。   狼山没有驻守宋军,以为靠着天险就能阻止契丹人入侵,如果不是这些有血性的大宋子民坚守此地,不知道身后的土地还会遭受怎样的荼毒!   周文质把张皓介绍给孙氏兄弟,孙问天面带惭色,把匕首还给张皓,并说那弹弓很好玩,让张皓教他玩弹弓。   张皓看着有些孩子一般天真的孙问天,答应改日教他。   畅谈一番后,孙氏兄弟让手下准备饭菜款待周文质一行三人。   饭后,眼见天色已晚,不便赶路,孙氏兄弟挽留周文质等人留宿狼山山寨。   周文质想着离易州也不远,连日赶路,人困马乏,也便欣然应允。   翌日……   天刚亮……   周文质和张皓被一阵喧嚣声吵醒。   不一会儿,孙长生来禀告说抓住了一个人,貌似契丹奸细。   周文质一听,大吃一惊!赶紧和张皓来到前面山洞里。   山洞里,孙问天手执长鞭正在抽打一个被五花大绑的男子,男子身上早已皮开肉绽,正惨叫不绝。   周文质拉住孙问天,叫他先住手。   孙问天放下手中长鞭,气喘如牛。   周文质走到男子面前,男子身上的皂色圆领长袍早已破烂不堪,头上的幅巾掉落一旁,发髻散乱。   但很容易看出来,男子的头顶没有头发!   契丹人!   周文质蹲下身,捏住男子的下巴,让他抬头。   男子脸上血迹斑斑,涕泗横流,但他还是桀骜不驯地看着周文质。   “你来狼山,有何目的?”周文质沉着脸,问道。   男子一言不发,仍是带着挑衅的神情看着周文质。   任凭周文质费劲口舌,男子就是不说一句话。张皓看不下去了,他一再压制的怒火“噌”地窜了起来。   张皓从怀中掏出匕首,寒光四射,孙氏兄弟不觉一阵胆寒,心道:乖乖,这物件了不得!   张皓走到周文质身边,将周文质拉起来,说道:“契丹匹夫,不给他一点厉害,他不知道爷爷的厉害!”   那男子看见张皓凶神恶煞的样子,不以为然,但看到冷光夺人心魄的匕首,眼神里不禁闪过一丝恐惧。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张皓手上提着一直血淋淋的耳朵!   男子诧异地看着那只耳朵开始有血慢慢滴下来。   他看着张皓,他起初不明白,那只耳朵是从哪里变戏法一样变出来的,但很快头部左耳的疼痛告诉自己,那只耳朵是自己的!   张皓小眼睛眯着,看着男子,还没等男子发出惨叫,张皓的手上又多了一只耳朵!   男子终于惨叫一声,晕厥过去!   张皓转头,对目瞪口呆的孙氏兄弟说:“把他弄醒!”   孙问天赶紧叫手下提来一桶水,孙问天兜头一桶水泼在男子的身上!   男子醒了,痛苦地呻吟着。   张皓对周文质说道:“剩下的事情,你来吧!”   周文质再次蹲下身,问道:“你来狼山,所为何事?”   男子疼痛难忍,他哆嗦着。张皓厉声呵斥道:“你还想看看你的鼻子吗?”   男子挣扎着,喘息着说:“我……我是来打探狼山的守备情况……”   “为什么要来狼山?”周文质继续问道。   “因为……听说静塞军在狼山布防!”男子喘息了一口气,说道。   静塞军在狼山?   这契丹人哪来的消息,这么离谱?   周文质自己都觉得好笑。 第40章 迷雾   周文质站起身,低头思索着。   契丹人的消息是从哪里来的?他们得到的静塞军的消息,固然有误,但他们还是知道静塞军又出现了!   契丹人也惧怕静塞军,但他们难道不知道,在狼山,根本就不能发挥静塞军的威力?   这契丹人另有所图!   “你没有说真话!”周文质蹲下来,看着男子,冷冷地说道。   男子因为疼痛,脸都变了型,他龇牙咧嘴,孙问天的暴脾气也忍不住了,一脚将男子踢飞,男子“咚”一声,摔在地上。   “你还不说实话?”孙问天作势起脚再踢,男子连连求饶。   男子缓了一口气,说道:“我们最终的目的是易州,我们想知道易州的布防情况!然后其他州的一些情况……”   “你们是又准备南下了?”周文质厉声喝问道。   男子点头。   “既然如此,我不妨告诉你,静塞军就在狼山!”   张皓吃惊地看着周文质,这是要做什么?   周文质看看孙氏兄弟,有些同情地说道:“这契丹贼,着实可恶,但说话还算老实,别伤人性命,先关起来吧!”   孙长生兄弟惊愕地看着周文质,也不知道周文质要做什么。   周文质朝孙长生眨一下眼睛,孙长生似是明白了什么,叫手下弄来一些金疮药给男子敷上,并带到另一处关押起来。   契丹男子被带下去后,周文质走到孙长生身边耳语了几句,孙长生先是很惊愕地看着周文质,然后点头。   正午时分。   周文质去找孙长生,回来后对张皓说,孙氏兄弟邀请去欣赏狼山景色,问张皓要不要前去。   张皓还想着那个契丹男子,并担忧地说:“要是那个契丹谍探逃跑了,事情就不好办了!”   正说着,孙氏兄弟来了。   周文质笑了笑,对孙长生说:“狼山恐怕不会这样轻易就让契丹人跑了吧?!”周文质好像特意在“轻易”两字上加重了语气。   孙长生拍着胸脯说道:“那是当然!”   一行人在孙长生的带领下,花了大约两个时辰,一路走上了狼山的制高点,俯视山下,通往山下的道路情况一目了然。   初春的狼山,万木葱茏,极目而望,心胸开阔。   众人正欣赏美景,忽看见孙长生的一个手下气喘吁吁地跑来,大叫道:“大哥,我们抓住另外一个了!”   孙长生的大黑脸上绽放出笑容,他朝周文质伸出大拇指。   张皓在一旁糊涂了。   孙长生说道:“走,我们回去看看是什么人!”   一行人原路返回,很快就到了山洞里。   山洞里,除了那个被削去双耳的契丹男子外,还有一个人,身形瘦弱,被五花大绑,扔在地上。   孙长生走近那没有双耳的男子身边,蹲下来,笑道:“你这匹夫,还想耍花招!你倒是跑啊?”   那契丹男子,看着孙长生,有点不相信眼前的黑脸大汉也会耍诈!   张皓看着那个身形瘦弱的低着头的人,觉得有点眼熟。   他走过去,蹲下来,把那人的头抬起来。   张皓“啊”一声,后退几步,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看着那人!   那是一个老人,眼神浑浊,满脸皱纹。   老人看见张皓,显然也大吃一惊。   周文质奇怪地看着张皓,问道:“怎么了?”   “他……他……我见过!”张皓结结巴巴地说道。   是的,这个老人,张皓见过,在易州城门口,和范若云。   他们正追赶契丹人劫走的那辆马车。   他们追到城门口的时候,这个老人正好从城外准备进城,是这个老人又带着他们去小树林,张皓和范若云在小树林找到了两具草草掩埋的契丹人尸体!   还是这个老人又把张皓和范若云带回易州城!   这是怎么一回事?   周文质听张皓讲完,也很是奇怪。   周文质走到老人身边,把老人身上的绳索解开,扶老人站起来,语气温和地问道:“老人家,你和这契丹人有何关系?”   老人面有惭色,低下头,不说一句话。   周文质看老人面有难处,让人把那个契丹男子推到另一个山洞看管。   张皓走过去,不解地问道:“老丈,你怎么会和契丹人在一起?你是宋人!”   “我只是半个宋人!”老人长叹一声,终于开口说话了。   周文质看着张皓,孙长生兄弟也是一头雾水。   “这逆子是我女婿!”老人悲戚地回答说。   众人大惊!   契丹和大宋连连征战,怎么会有联姻?   “老丈,这是怎么回事?”张皓急切地问道。   老人又长叹一声!慢慢讲述事情经过。   原来老丈是易州人,他的妻子早逝。幸好留有一女,老丈视若珍宝,疼爱有加。   不料有一次契丹人南下劫掠易州,一个契丹士卒无意中发现了老人的女儿。于是,老人的女儿被掳走。   老丈痛失爱女,几近疯狂,但一个老人又能奈何契丹人。   当老丈再见到女儿时,女儿已身怀六甲。是那个当初掳走女儿的契丹人把女儿又送回来了,但是那个契丹人要求老人,帮他探听易州的布防情况。否则,他会把老丈的女儿连同她腹中的孩子一起杀掉。   老丈为了女儿,屈服了。   那个契丹人,就是被张皓削去双耳的契丹男子。   “那天在驿站拉走契丹人尸体的,是老丈么?”张皓问道。   “单凭老汉我,怎么能把两个契丹人从粪坑里拉出来,还有他!我的契丹女婿!当然还有几个在小鬼庙被你们抓住的人!”老人说道。   “你为什么要带我和店小二去树林?”张皓有些不明白了,又问道。   “只不过是为了混淆视线罢了。”老人说道。   “你们到了小树林,为什么草草埋了那两个契丹人?而不是把他们带回契丹?”张皓又问道。   “因为,没有必要,契丹人都是那样,没有叶落归根的想法。”老人回答说。   张皓忽然觉得这件事情不那么简单了。   老人回易州了,那么他女婿呢?   也潜回易州了?   “老丈,你和他,就是你女婿,来狼山,做什么?”周文质问道。   “探听狼山的虚实!”老人羞愧地低下头。   张皓想起刚才的问题,问道:“你女婿,这个契丹人,一直在易州么?”   “是的,一直在易州!”老人回答说。   “他在易州做什么?”张皓追问道。   老人想了想,说道:“他从不跟我说太多,但前段时间,我看到他和一个方脸契丹人在一起!”   方脸契丹人?   张皓吃了一惊!   难道是自己抓住的那个契丹人?   怎么可能?那个契丹人不是已经由萧掌柜交给刘刺史了么?   “老丈,你确定么?”张皓有些担心地问道。   老人点点头,肯定地说:“他们还在我家里吃饭喝酒,我怎么会记错?”   张皓看着周文质,说了一句:“糟了!”   周文质一脸茫然。 第41章 再逃   “发生了什么事情?”周文质问张皓。   “易州可能出事情了!”张皓担忧地说道。   周文质看着张皓,他不明白易州会出什么事情。   张皓向周文质讲述老人所说的那个方脸契丹人的事情,另外还有一个契丹人都被送交刘刺史,方脸契丹人没有关在大牢,出现在易州城,是根本就没有关在大牢?还是从大牢越狱了?   如果根本就没有关在大牢?是萧掌柜没有把人交给刺史?还是刺史把人放了?   如果是契丹人越狱逃脱,刺史是否派人缉拿?   周文质听完,眉头紧锁。   孙长生看两人脸上的表情,也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问周文质:“现在该怎么办?”   周文质把张皓拉到一个角落,附在张皓耳边低语着。   张皓听完周文质的吩咐,走到老人身边,问道:“老丈,那个方脸契丹人,去过你家里几次?他每次去的时候,是你女婿联系的,还是他主动去的?”   老人想了想,说道:“去过两次,他都是自己去的,没有人联系他。”   “最近一次是什么时候?去做什么?”张皓又问道。   “前天,他找我女婿,他们在一起商谈,让我替他们把风,我什么也没有听见。”老人回答说。   张皓没再问什么。周文质走到孙长生身边,对他低语了几句。   孙长生走出山洞,周文质也跟了出去。   张皓让孙问天把那个契丹人带过来。   那个契丹人很沮丧,原本以为自己逃出生天,却没想中了人家的欲擒故纵之计。   张皓看着眼前的契丹人,问道:“你还想活命么?”   契丹人毫不犹豫地点头。   “你告诉我,方脸的契丹人,去找你是怎么回事?”张皓直视着眼前的契丹人。   被削去双耳的契丹人脸色大变,他转头,怨恨地看了一眼坐在石凳上的老人。   “你还想隐瞒什么不成?”张皓提高语调,说道。   契丹人回过头,脸上现出不安的神色,他犹豫了片刻,说道:“他是恶魔,如果他知道我被抓,然后供出了他,他……”契丹人不再说下去,脸上的恐惧已经说明了一切。   张皓诧异地看着契丹人,那个方脸契丹人当初被抓,没看见有多厉害啊?就用烙铁,就把他给吓怂了!   “你有什么把柄在他手上?”张皓问道。   “是他知道我老丈的住处!我妻子在那里!他……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契丹人说着,身体已经有些在颤抖了。   “那你到底是说还是不说?”张皓忍住怒气,问道。   契丹人嗫嚅着,他似乎很怕提起那个方脸的契丹人。   张皓把匕首又掏出来了,拿在手上把玩着,契丹人面如土色。   “那个契丹人,比我的匕首还厉害么?”张皓冷冷地问道。   “不是,他一旦知道我供出了他,他会……杀我全家!连我未出生的孩子都不会放过的!”契丹人说道。   “我不会让他知道,按照我所说的,你照办,你全家可以性命无忧!”张皓将契丹人扶到老人身边坐下,说道。   契丹人似信非信地看着张皓。   “你现在愿意说了么?”张皓问道。   契丹人迟疑了片刻,似乎是下定了决心。   他说道:“他是受马珠格勒的差遣,到易州打探宋军的情况。”   马珠格勒?   这个人很久没有出现了,自从上次在金州张皓知道有这个人,就一直没有听到他的任何消息了,原本以为马珠格勒到了易州,却一直没有找到任何和他有关的蛛丝马迹。   现在从这个契丹人嘴里又听到了马珠格勒的名字。   “你知道马珠格勒在哪里?”张皓问契丹人。   “不知道。”契丹人回答。   “你知道马珠格勒什么模样?”张皓忽然想起什么,问道。   “大长脸,三角眼……”契丹人描述着马珠格勒的相貌。   张皓脸上没有任何反应,这契丹人的描述和之前知道的马珠格勒是同一个人!   契丹人忽然记起张皓刚才说的话,问道:“要我怎么做?”   张皓指了指山洞出口,下山的方向。   契丹人惊愕地看着张皓,说道:“让我走?”   “是的,让你走,不是现在,是晚上!”张皓回答说。   “那我去哪里?”契丹人问道。   “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你可以去任何你想去的地方,带上帽子!”   张皓说着,手里不知何时拿着一顶帷帽,刚好可以遮住被削去的两耳。   契丹人犹豫着,看了一眼旁边的老人,忍不住问道:“我岳父大人可以放了么?”   张皓一瞪眼,意思很明显了。   入夜时分。   山洞里面寂静的怕人,人们都进入了梦乡,契丹人没有,张皓说让自己今晚走,那他今晚就走,岳父不能一起离开,很明显,这是把岳父做了人质!   契丹人第二次逃离狼山,已经轻车熟路了。很快,他出了山洞,找到下山的路,一路跌跌撞撞往前飞奔。   他不知道,他的身后,早已有眼睛在一直盯着他。   奔到山脚,他看到了路边的一辆马车,车夫不在!   想也没想,契丹人跳上去,吆喝一声,马车向前狂奔。   天亮的时候,契丹人已经可以看到易州城的城墙了。   他快速甩动马鞭,马车加快速度向城门疾驰。很奇怪的是,今天城门很早就打开了,有人进进出出。   契丹人很顺利地进入易州城,他赶着马车在城里绕来绕去,最后在西城驿站停了下来,他下了马车,左右看了看,然后把马车拴在树上,进了驿站。   不久他走出来,很沮丧的样子,上了马车,赶着马车向南城驶去。   在临街的一间房子前,契丹人停下马车,扔掉缰绳、马鞭,下车。   他快步走到门前,急促地敲门。   门开了,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女子出现在门后。契丹人拉住女人,就往马车边走。   女子很奇怪地问怎么回事,契丹人不回答,似是很紧张的样子。   走到马车边,契丹人慢慢把女子扶上马车,安顿好。   契丹人自己走到另一边,捡起缰绳、马鞭,纵身坐上马车。   契丹人手里的马鞭刚扬起来,便僵在半空!   他的身边,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带着一顶帷帽的人,同时一把尖锐的东西抵住他的后背!   契丹人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   身边那人低声说道:“去悦来客栈!”   悦来客栈?   契丹人似乎认识身边人,反问道:“去悦来客栈干什么?”   “少废话!走!”那人低声吼道。   契丹人扬起马鞭,掉转马头,赶着马车,向悦来客栈驶去。   而与此同时,也有一辆马车从后面赶了过来,也朝悦来客栈方向驶去。 第42章 客栈   悦来客栈。   静塞军回到易州,易州人的底气也回来了,悦来客栈又恢复了以往的生机,熙来攘往的人进进出出,悦来客栈热闹非凡。   萧掌柜忙得不可开交,范若云也几乎没有歇息的时间,好不容易把所有的客人安顿好,萧掌柜回到柜台后面,坐着喘息一下。   范若云也在柜台旁边的座墩上坐下来,擦了一把脸上的汗,虽然只是初春,范若云还是感觉有些燥热。   门外传来马的嘶鸣声,萧掌柜赶紧招呼范若云,有客人来了!   范若云小跑着来到门外,他看到了两个头戴帷帽的人,还有一个怀孕腆着大肚子的女子!   两个男子一左一右扶着怀孕的女子。其中左边男子的肩上还背着一个大包裹,貌似很重。   范若云看着三人走过来,赶紧问道:“客官是要打尖还是住店?”   “住店!”左边的男子快速地回答说。   范若云把三人带到柜台前,萧掌柜早已拿出店簿,准备登记三人的身份信息。   门外又传来马的嘶鸣声,范若云只得对萧掌柜说:“我先去门外招呼客人了!”   萧掌柜点头,示意他先出去招呼客人,客栈内有自己在就可以。   “客官,把牙牌给在下看看!”萧掌柜说道。   三人把牙牌掏出来,递给萧掌柜,萧掌柜看了一眼,还给他们,然后问询名姓来路,左边的那人似是刻意压低声音说道:“我们都来自定州,我和兄弟,萧小七,萧小九,内人冯媛媛,两间上房。”   萧掌柜在店簿上写好信息,发现范若云还没有回来,萧掌柜有点愠怒:这孩子是不是偷懒了?   正准备出柜台找范若云,范若云自门外一路小跑进来了。   萧掌柜瞪了一眼范若云,范若云笑嘻嘻地没有一点害怕的意思。   “你领的客人呢?”萧掌柜奇怪地问道。   “客官在外面,马上就到了,我担心掌柜叫我带这几位客官,先回来了!”范若云说道。   萧掌柜脸色不好看,责怪道:“外面的客人也是客人,里面的也是客人,赶紧带这三位去二楼9号和10号房间!”   范若云答应一声,带着三人往楼上走去。   范若云上了二楼,有意无意地回头看了看,身后的三人一直一句话也没有说,两个男子还是像进来时一样,一左一右扶着女子上楼,很小心的样子。   走到9号房间门口,范若云打开门,右边的男子刚要跨进去,被左边的男子一把拉住,低声说道:“你去10号房间。”右边的男子只好站定。   左边的男子扶着女子,说道:“进去吧!”语气生硬且冰冷,范若云怔住了:这不像是一对夫妻!   站在右边的男子看着走进房间的男子,忽然惊呼一声:“你……”但随即又闭上嘴。   范若云又似乎吃了一惊。   男子进了屋子,看了一眼范若云,转身关上房门!   范若云看着站在门口的男子,他看到男子的拳头握紧!   打开10号房间门,范若云请男子进去,然后退出来,把门带上。   范若云几乎是跑着下楼的,他刚跑到楼下,萧掌柜在柜台里面向他招手。   范若云跑到柜台边,他看到了柜台里面坐着一个人。   张皓!   张皓坐在柜台里面,正笑眯眯地看着范若云。   “张大哥……”   张皓示意范若云不要说话。萧掌柜指了指柜台后面的里间,张皓走向里间,范若云也跟了进去。   里间……   范若云开心地拉着张皓,不停地问这问那。张皓拍着范若云的肩膀,说道:“兄弟,你在客栈门口不是见到我了么?”   “我在客栈门口看见大哥,我真是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易州了?周将军呢?”范若云兴奋地说道。   张皓简单讲述了东京的经历,以及在狼山遇到的事情。   范若云一脸的羡慕与惊奇。   “周将军呢?”范若云又问道。   “他已经在我之前,和狼山首领孙长生来易州了,在州衙。但是他们可能不知道我来了悦来客栈!”张皓解释说。   范若云看着张皓,问道:“要去通知周将军么?”   张皓想了想,说道:“让萧掌柜去吧,他比较熟悉!你注意盯着楼上今天来的两男一女!两个契丹人男子和一个大宋女子!”   “啊?契丹人?”范若云迷糊了,怎么会有契丹人?难怪那两个男子戴着帷帽!   张皓没有时间跟他解释,让他赶快去告诉萧掌柜。   “大哥,你呢?”范若云问道。   “为了不打草惊蛇,我暂时不便露面。你们打探到消息马上来告诉我!”张皓说道。   范若云答应一声,出了里间。   范若云来到柜台后面,萧掌柜正盯着楼上的动静。   范若云附在萧掌柜耳边,告诉萧掌柜赶紧去州衙找周文质。   萧掌柜领命,出了悦来客栈。   范若云一边招呼着客人,一边观察着二楼的9号和10号房间,他奇怪地发现,两间房间的门一直紧闭着,没有看到他们中的任何一个人出来!   将近正午时分,范若云坐在柜台边休息,萧掌柜从客门外进来,神色有些慌张。   范若云起身,准备问萧掌柜出了什么事。   萧掌柜却径直走进里间。范若云也跟了进去。   张皓看到萧掌柜进来,萧掌柜神情紧张,张皓忙问道:“出了什么事情?”   “大事不好!”萧掌柜抹了一把头上的汗,说道。   “何事?”张皓也有些紧张地问道。   “我今天去州衙,看到了周将军正和刺史大人在商量事情,知道了一件不好的事情,我之前移交给刺史的两个契丹人,逃了!”萧掌柜惊恐地说。   范若云也一脸惊恐,好不容易在小鬼庙抓住了两个契丹人,又让他们跑了!   张皓脸上的紧张消失了,脸上没有任何变化,萧掌柜惊讶地看着张皓,问道:“你不觉得意外么?”   “我已经知道了!”张皓淡淡地说道。   萧掌柜睁大眼睛:“你早就知道?”   “是的,今天来住店的,头戴帷帽的人,其中有一个就是逃跑的契丹人!”张皓说道。   萧掌柜脸上现出不可思议的神情,他竟然没有发现!   “他们是怎么逃脱的?”张皓问道。   “我把那两人交给刺史大人,刺史大人让牢头把契丹人关进大牢,但没料到,那牢头也是契丹人,某天晚上,他们三个人一起逃脱了!”萧掌柜说道。   张皓也吃了一惊,他没想到,契丹人是用这种方法逃逸的!   那个牢头也是契丹人,是契丹人劫掠之后留下来的谍探?还是刺史大人来易州之后混入的谍探?   张皓有点想不明白。   “刺史大人没有缉拿逃犯吗?”张皓又问道。   “刺史大人当日全城搜捕,但那三个人如石沉大海,没有一点消息!易州城在契丹人逃脱之后,也没有发生什么大事,所以刺史大人认为契丹人已经逃出了易州城。没想到……”萧掌柜继续说道。   张皓站起身,走到范若云身边,拍着他的肩膀,说道:“白天,他们不敢有什么大动作,太显眼,你去外面,看住楼上!”   范若云赶紧出了里间,刚从里间出来,他看到一个戴着帷帽的人走出了悦来客栈! 第43章 密谋   范若云快步走到客栈门口,佯装迎接客人。   他看到那个戴着帷帽的男子,径直走到拴在树下的马车前,解下缰绳,跳上马车,挥舞着马鞭,马车向西城方向驶去。   范若云赶紧回到柜台后面的里间,告诉张皓,有一个戴着帷帽的男子出了悦来客栈。   张皓正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想着契丹人的事情,听到范若云说出去了一个戴帷帽的男子,他赶紧对范若云说道:“你去9号房间打探一下,有没有人在?如果有人在,你下来告诉我!”   范若云领命出了里间,端了一些酒菜上楼,来到9号房间门口,轻轻叩门问道:“客官,正午吃饭时间已到,需要酒菜么?”   没有人回应。   范若云提高声音,又叩门重复问了一遍,还是没有回应。   10号房间的门开了,那个戴着帷帽的男子,站在门口,声音低沉,说道:“他们很累了,给我!等会儿一起结账!”   还没等范若云反应过来,手中的盘子已被那男子接过去,随即关上门。   范若云愣了一下,转身下了楼,随即走到柜台后面的里间。   张皓正跟萧掌柜说着话,见范若云进来,问道:“有什么情况?”   “我刚才出去,看到一个戴着帷帽的人出了悦来客栈!我去楼上,9号房间没有人开门,10号房间那个戴着帷帽的男子出来把酒菜端进去了!”范若云说。   “你能进去9号房间查看一下么?”张皓问范若云。   范若云苦着脸不说话,他也不知道怎么能进去。   萧掌柜想了想,说道:“我试试!”   萧掌柜从里间出来,在柜台里面拿出店簿,走上楼,来到9号房间前,轻轻叩门,里面没有动静,再叩门,还是没有动静!   萧掌柜站在门口,试着推了一下房间门,推不动,门在里面被栓上了!   为什么没有动静?   萧掌柜来到10号房间前,敲门,门打开了。戴着帷帽的男子有些愠怒地说道:“悦来客栈就是这样待客的么?小二上来搅人兴致,掌柜也不让人安生?”   萧掌柜讪笑着,连连表示歉意,并把店簿举起,说道:“我刚才看了店簿,有点事想和客官核对一下。”   “核对?”那男子疑惑地自言自语。   “我们在店簿上留下的内容有问题么?”那男子问道。   “我得问问9号房间的客官!是他告诉我 你们的那些信息!”萧掌柜笑着说道。   “你问我,不可么?”那男子又问道。   “不可!”萧掌柜坚持说。   那男子犹豫了片刻,还是走到9号房间门口,咳嗽一声,对着里面喊道:“大哥,掌柜有事情找你!”   过了片刻工夫,9号房间门打开一条缝,一头戴帷帽的男子站在门里,问道:“什么事?”   萧掌柜觉得这男子的声音怎么有点变了?   萧掌柜本想说“定州”,但听到男子的声音,他想试试对方,他笑着说道:“客官今天来的时候,说是从镇州而来?”   “是的,怎么了?”那男子有些不耐烦地回答道。   站在门外的男子往里面搜寻着,但门只开了一条缝,他看不到房间里面,他听到男子的回答,看着门内的男子,刚说:“不……”话没说完,就被门内的男子举起手阻止了。   “客官确定是镇州?”萧掌柜又重复了一遍。   “我已经说明白了!”那男子语气生硬地回答道。   萧掌柜微笑着,抱拳说了句“打扰”,门内的男子快速关上门,门外的男子的拳头又握紧了,萧掌柜看在眼里,没说什么,转身下了楼。   萧掌柜回到柜台边,站定,放下店簿,朝楼上瞟了一眼,门外的男子也已经进了自己的房间。   萧掌柜回到柜台后面的里间,张皓起身问道:“情况怎么样?”   “9号房间里的不是刚来的那个男子!”萧掌柜疑惑地说道。   “什么?”张皓吃了一惊。   张皓眉头紧锁,他知道自己忽略了一个人,他们应该是四个人,而不是三个人!   “你知道现在9号房间里的人是谁么?”张皓问道。   “听声音,不是我们在小鬼庙抓到的人!难道是……牢头?”萧掌柜想了想,回答说。   “你见过牢头么?”张皓问道。   “没有,那天我把那几个契丹人送去州衙,直接交给了刺史大人!我没见到牢头!”萧掌柜回答说。   那就应该是牢头了!出去的那个男子是谁?   现在有三个契丹人在悦来客栈外面,在易州城里,他们在哪里?   张皓坐下来,冥思苦想着。   “我发现了一个秘密!”萧掌柜走近张皓,说道。   “秘密?说来听听!”张皓说道。   萧掌柜就把刚才看到站在门外男子的表现描述了一遍,范若云也插话说,刚去9号房间的时候,两个男子的表现有些怪异,一个对女子的语气很生硬,一个似乎很关心女子,却被安排在另一个房间。   张皓心里已经知道了,在10号房间的男子是从狼山出逃的契丹人!他的妻子在9号房间!   张皓看着萧掌柜,说道:“你悄悄去请10号房间的男子来这里!”   “啊?”萧掌柜吃惊地看着张皓。   张皓只是说了一句“我自有打算”。萧掌柜狐疑地走出去,慢慢踱上楼。   张皓又对刚出去招呼客人又回来的范若云说:“你去门口看着外面的情况,防止契丹人突然回来!”   范若云刚走去,萧掌柜带着一个戴帷帽的男子进来了。   当那个男子看到站在眼前的张皓,转身想逃,萧掌柜已经守在门口,堵住了退路!   “我让你离开狼山,但没有说你能离开我的视线!”张皓微笑着说。   “你想怎么样?”那男子有些恐慌地问道。   “在狼山,我问过你,是不是想活命,我让你逃出狼山,你以为那么容易?你不管你岳父了么?”张皓语气里有些讥讽。   男子似乎很羞愧,半晌才开口说道:“我的妻子和孩子比什么都重要!”   “那你为什么回到易州?你为何要要挟你岳父?”张皓呵斥道。   “我也不愿意,他们在逼我!如果不是他们,我今天就可以带着我的妻子远走高飞!”契丹人愤怒地低吼着。   “没想到,你一个契丹人还是一个重情重义的汉子!”张皓也忍不住夸赞道。   契丹人低下头轻拭着眼睛。   “你帮我一个忙!”张皓走到契丹人身边,拍着他的肩膀说道。   “带你和你妻子来悦来客栈的人,去哪里了?在9号房间的男子又是谁?他们想干嘛?”张皓慢慢地坐下来,问道。   “他们都是契丹人,他们可能已经怀疑我了,因为我岳父没跟我在一起,然后我赶着马车接我妻子准备出城!他们具体要做什么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他们的目标是静塞军!”契丹男子回答说。   静塞军?目标是静塞军?他们的胆子也太大了!   “你还没有回答我,9号房间的男子,去了哪里?”张皓又问道。   “可能去了西城驿站!和另外几个契丹人汇合,图谋什么,我就不知道了!”男子说道。   西城客栈?   张皓马上吩咐萧掌柜,立刻去州衙告诉周文质,赶到西城客栈,防止事变。   张皓然后走近契丹男子,在契丹男子耳边轻声说着什么。   契丹男子惊喜地点头,然后快步离开了里间,回去二楼。   张皓听到外面有马的嘶鸣,然后听到范若云高声叫道:“客官,回来了?”   这契丹人回来得真早!差点露馅儿了! 第44章 跟踪   范若云快步跟上走进悦来客栈,那戴着帷帽的男子回头看了一眼范若云,说了句“小二,帮我给马喂点草料。”   范若云答应一声,往柜台后面走,男子很奇怪地问道:“你不去帮我喂马么?”   “草料在后面,我这就去拿!”范若云回答说。   男子没说什么,径直上了楼。   范若云回到里间,张皓起身问道:“几个人?”   “一个人!”范若云回答道。   “西城驿站距离悦来客栈多远?”张皓问道。   “乘马车不到半个时辰。”范若云回答说。   张皓在心里快速计算着时间,西城驿站距离悦来客栈不到半个时辰,来回需要近一个时辰,契丹男子有时间么?他不可能这么快回来!   他去西城驿站,难道就是去到那里,马上转头就回来?   这不太可能!   他可能没有去西城驿站!   他是不是半道就回来了?   他是不是担心什么?然后就直接返回了?   周文质如果去了西城驿站,岂不是扑个空?   另外两个契丹人在哪里?   张皓焦灼地走来走去,范若云也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   “不是叫你喂马么?你站在这里做甚?”张皓停下来对范若云说道。   范若云赶紧去旁边的物料间抱了一些草料,准备去客栈外喂马。   刚走到里间门口,范若云马上又退了回来,转身对张皓说道:“他们要走!”   “谁要走?”张皓很奇怪地问道。   “就……就是他们……9号房间和10号房间的人!”范若云着急地说。   坏事了!   张皓心里想着,人已经到了里间门口。   在喧闹的人群中,张皓看到了那几个人。   那个怀孕的女子在两个背着包裹的男子中间,被搀扶着走向门外,走在最后的还有一个戴着帷帽的男子。   奇怪的是,走在最后的那个男子一直在向柜台后面搜寻什么。   张皓回头,看见范若云还抱着草料,呆呆地站着,他低喝一声:“拖住他们!”   范若云如梦初醒,扔掉草料,快步奔出里间,奔到走在最后的那个男子身后,拉住他的衣服说道:“客官,你们还没有结账呢!”   走在最后的那个男子站定,低声说道:“结什么账,都没有一天的时间!”   范若云可不管那些,一直说结账。走在前面的三人回头,看着范若云在纠缠同伴,其中一个男子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递给范若云,恶狠狠地说道:“够了么?”   范若云接过银子,还不放手,说道:“我还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损坏客栈里面的物件,你得跟我上去看看!”   另外一个男子似乎很着急,从怀中又掏出一锭银子,递给范若云,说道:“拿去!少在这里聒噪!”说完,扯开范若云的手,四人走出了客栈。   范若云赶紧回头准备找张皓,张皓已经不见了。范若云在里间没有看到张皓,楼上楼下都没有看到张皓!   他也不知道怎么办,站在柜台里面,一时茫然无措。   客栈外的一排树下,有两匹马车。车夫都低着头在打瞌睡的样子。   那一行四人走到一辆马车前,叫醒车夫,径直上了马车,随即马车向南城方向驶去。   另一辆马车上的车夫似乎被身边的马车惊醒了,抬起头,看着刚才马车驶去的方向,好像自言自语地说道:“跟上么?”   车夫挥动马鞭,范若云忽然跳到了车夫的身边,说道:“张大哥不带着我么?”   车夫灿然一笑,摸着范若云的头,说道:“你张哥怎么会忘记你!”   车夫赫然是张皓!   原来趁着范若云和那四人在纠缠,张皓早已溜到了外面的马车上。   张皓的马鞭挥起,车轮滚动,马车也向西城方向驶去。   西城驿站对面的小酒馆。   周文质和背着弓箭的孙长生,还有萧掌柜,三人喝着酒眼睛却时不时瞟一眼对面的西城驿站。   刚才萧掌柜从悦来客栈到州衙,对周文质说西城驿站可能是契丹人的落脚点。   周文质和孙长生马上带了十几个衙役来到了西城驿站,命令衙役藏好弓箭朴刀,在驿站四周扮作路人查看情况,三人则选择驿站对面的小酒馆作为观察点。   周文质放下酒杯的时候,看到一辆马车疾驰而来停在驿站门口,随即从车上下来四个人!三个戴着帷帽,一个腆着大肚子的女子。   “他们来了!”周文质轻轻说道。   萧掌柜和孙长生同时站了起来,望向驿站方向。   周文质示意两人坐下,稍安勿躁。   那四人站定,似乎是在商量什么,其中一个男子走进驿站,另外三人站在驿站门口。   西城驿站,是一个差不多荒废的驿站,从朝中来的官员大多本不喜欢住在驿站,更何况是一个经常遭受契丹人劫掠的易州的小小驿站,近几年契丹人的骚扰让易州已经支离破碎,这个驿站也实际名存实亡了。   不一会儿,从驿站出来了三个人!都带着帷帽,显得神秘异常。   从驿站出来的三人和马车边的两个男子说着什么。   随后,两名男子扶着女子和三人走进了驿站。   周文质慢慢站起身,萧掌柜和孙长生也站了起来,三人慢慢走向小酒馆门口。   又一辆马车疾驰而来,停在了距离那辆马车三十余米的地方。   张皓和范若云从马车上跳了下来,走到旁边的马车旁,车夫正无聊地玩着马鞭。   “车夫老哥,敢问是在等什么人么?”范若云问道。   车夫看了一眼范若云,又看了一眼张皓,觉得张皓有点眼熟,他想起来了,在悦来客栈前的树下,他看见这个人在树下的马车上。   “你……”车夫看着张皓,话没说完,人已经倒在马车上,一支箭穿过他的脖颈!   周文质朝孙长生伸出大拇指,赞叹孙长生的箭术了得。   张皓顺着箭射过来的方向看去,他看到周文质三人正向他走来。   张皓把车夫从马车上拖下来,周文质看看车夫,挥了挥手,几个扮作路人的衙役过来,周文质让他们把车夫的尸首拖走。   还没等说话,周文质等人听到驿站内有人向门口走来的急促脚步声!   周文质赶紧拉起萧掌柜和孙长生,奔向张皓的马车,范若云也跟着跳上马车,坐在张皓之前的位置,并示意张皓上车!   张皓一看来不及了,他赶紧挥手让范若云走,范若云抖动缰绳,马车从张皓身边驶过。   张皓没地方藏身,他跳上契丹人的马车,坐上车夫的位置,抓住缰绳,低下头,玩着马鞭。   驿站门开了,出来带着帷帽的四个人,他们径直钻入马车,其中一人急促地命令道:“出城,快!”   张皓一愣,出城?怎么少了两个人?那个女子呢?还有一个契丹男子!   马车里的人又在催促道:“赶快出城!”   张皓没办法,挥动马鞭,抽在马屁股上,马车向前驶去! 第45章 擒贼   马车向前疾驰,张皓的眼睛也时不时看看周围:周文质他们去了哪里?   张皓不知道的是,他的后面不知道何时出现了一匹马车,紧紧跟在张皓的后面。   张皓驱赶着马车,街道上的人流有些多,他放慢了速度,马车里的人开始不停地催促。   把这些人送出城?那自己苦苦找他们的精力不是白白浪费了?   如果他们到了城外,发现车夫不是原来的车夫,岂不是自己把自己送入虎口?   不行,不能让他们跑了,张皓想到这里,拨转马头,马车向州衙方向驶去!   跟在后面的马车显然有些措手不及,直接从张皓的马车旁边掠过。   看张皓的马车往州衙方向去了,赶紧加快速度,从侧方的街道追了过去!   前面就是州衙了,怎么办?停在门口?还是直接冲进去?张皓快速思考着。   马车已经穿过高大巍峨的州衙大门,往仪门而去。   马车上的人似乎觉察到了什么,有一个男子撩开马车前门帘,看见了巍峨的州衙大门,还看到了马车两边的草木怪石,大惊,喝问道:“你这是去哪里?”   张皓朗声大笑道:“你张爷爷今天送你们回家!”   张皓看见正厅了,他看到了几十名大宋差役手持弓箭朴刀朝他和马车奔来,他们同时喊道:“停车!休要再往前!”   马车前门帘掀开,一个男子试图抓住张皓。   “契丹贼,还想跑?休想!”张皓怒骂道,反手将马鞭挥向身后的男子,男子机警地躲过了。   张皓的马鞭再次挥起,迎面几枚利箭刺空而来,贴着张皓的耳朵飞向身后,另外两枚利箭同时射中了张皓的右肩,张皓吃痛不住,手中马鞭落下,整个人也向右侧倒去,张皓摔下马车!   张皓只觉头部重重地撞上了一块石头,他听到身后有熟悉的声音,有人高声大喊:“住手……”   张皓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张皓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在悦来客栈。   房间里的灯已经亮了,旁边站着周文质和孙长生。   张皓挣扎着想坐起来,他发现自己的右臂也疼痛不已,周文质让张皓躺着别动,然后在旁边坐下来。   “那几个契丹人呢?”张皓着急地问。   “放心,他们都被抓进大牢了!”孙长生微笑着说。孙长生看着眼前这个五短身材毫不起眼的年轻人,心生敬佩之情。   “你今天不怕被乱箭射成刺猬么?”孙长生笑着问道。   张皓脸红了,是的,他也怕,但在那时,如果停下马车,马车上的四个契丹人势必狗急跳墙,不知道还会有什么事情发生,为了抓住他们,什么办法都是可以的!   “你们刚才在我后面么?”张皓问周文质。   周文质笑着点头。   “还有一个契丹人在哪里?还有那个怀孕的女子又在哪里?”张皓忽然想起马车上只有四个契丹男子,便问周文质。   “他们……都死了!”周文质犹豫了片刻,回答道。   都死了?张皓睁大眼睛,难以置信。   周文质告诉张皓,当听到驿站内急促的脚步声时,范若云将马车赶到了旁边的小巷子里,在张皓带着契丹人向南门疾驰的时候,范若云也跟了上去。   两匹马车相距有一段距离,范若云一直看着前面张皓的马车,看到张皓改变路线,驱车往州衙方向去,范若云问周文质怎么办,周文质猜到了张皓的想法,他让范若云选择去州衙最近的路线,两匹马车几乎是同时冲向州衙仪门。   当范若云看到大宋士卒张弓搭箭时,情急之下,大喊“住手!”   但还是晚了,张皓中箭从马车上摔倒在地,一动不动,当时周文质看到张皓的情形,也是惊恐万分!   张皓失控的马车直接撞上了仪门前的石狮,马车翻倒在地,车上的契丹人被摔得七荤八素,等他们爬出来,几十名差役早已围住张皓的马车,契丹人只好乖乖束手就擒!   在审讯契丹人时,周文质得知还有两个人在驿站。于是派萧掌柜和孙长生前去驿站。   当萧掌柜和孙长生赶去驿站时,他们看到的是两具已经冰冷的尸体,一个被削去双耳的契丹人,死死抱着一个怀孕的女子,两人被一把朴刀贯穿身体!萧掌柜和孙长生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两个人分开!   张皓听完周文质的讲述,沉默良久。   张皓又问周文质,从契丹人嘴里有没有得到什么消息。周文质摇头,表示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他们的目标不是静塞军么?”张皓说道。   “静塞军作为对付契丹铁林军的绝密武器,是不可能让契丹人知道的,他们想如法炮制当初在均州永源客栈的一幕!”周文质回答说。   “石脂?火烧静塞军?”张皓终于明白契丹人包裹里是什么东西了!   正说着话,萧掌柜走进房间,告诉周文质说,刺史有请去州衙商谈事情。   周文质让张皓好好休息,留下是孙长生照看张皓,只身前去州衙。   二更时分,周文质回到客栈,脸上的神色有些异常。   “周将军,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么?”张皓关心地问道。   “契丹人又要南下作乱了!”周文质不无忧心地说道。   旁边的孙长生脸上,也露出担忧之色。   经过十余日的休养,张皓的头部和肩部的伤,基本痊愈。   这天,孙长生来向张皓告辞:契丹人又开始南下侵扰,狼山北部的沙堆驿告急,据探子报告,不日,契丹人将要进攻狼山,孙问天派人过来易州,接孙长生回狼山商讨对策。   张皓听到契丹人南下的消息,要和孙长生一起回狼山,孙长生看张皓伤病初愈,让他好好休养。   张皓征求周文质的意见。   “契丹人这次南下,是为了报复,还是为了劫财,不知有何企图,你伤未愈,暂且留在易州,也可以帮忙打探易州周边的事情,伤好之后,你再去不迟!”周文质看着张皓,语气温和而又有一点严厉。   张皓只得作罢。他想到了一件事,他想要去完成。   第二天,周文质和孙长生启程赶往狼山。   张皓在悦来客栈却待不住了,恰好范若云送饭菜上来。   张皓一把拉住范若云问道:“你知道那天抓住的四个契丹人,刺史大人是如何处置的?”   “如何处置?”范若云想了想,继续说道:“刺史大人把他们关进大牢,不许任何他人接近!”   “有没有办法可以接近那几个契丹人?”张皓问道。   范若云疑惑地看着张皓,问道:“契丹人已经被抓了,投进了大牢,你还想接近契丹人做什么?”   张皓笑笑,没有说话。   他要让契丹人付出代价,他要寻找机会! 第46章 潜伏   悦来客栈。   张皓活动了一下身体,他感觉自己已经痊愈了,他决定出去走走,当然目标是州衙。   张皓走下楼,看到了正在招呼客人的范若云,他向范若云招手。   范若云走过来问道:“大哥有什么事么?”   “你可认识州衙牢头之类的人?”张皓问道。   范若云摇摇头,说道:“我是个小小的伙计,怎么会认识牢头?”   张皓想了想,说道:“你有办法认识的?”   范若云疑惑地看着张皓。   “你大哥,范毅可以!”张皓看着范若云,说道。   范若云看着张皓,他知道张皓想要做什么,他犹豫了片刻,说道:“真的要除掉他们么?”   “是的,他们欠的债,太多,对一个弱女子,他们都可以下狠手!这样的人,不能让他们活着!”   “可是大哥,你知道,大宋律法,对于抓到的契丹贼人,一般都是宽大处理,不会动辄就杀头的!”范若云说。   “大宋律法是这样规定的,但是契丹贼子就可以对宋人滥杀无辜么?”张皓冷冷地说道。   范若云哑然。   “你现在去把你大哥请来,就说我找他有事相求!”张皓说道。   范若云站在原地没动,他左右为难,萧掌柜走了过来,问范若云什么事情。   范若云把张皓的想法告诉了萧掌柜。   萧掌柜也愣在原地。   张皓把两人拉到柜台后面,语气激动地说道:“契丹人在易州烧杀抢掠,随意杀戮易州百姓,现在他们伏法,你能保证他们某一天不会再祸害易州百姓?”   萧掌柜看着范若云。   范若云没办法,跺了一下脚,转身出了悦来客栈。   约摸一个时辰之后,张皓听到客栈外有马的嘶鸣声,张皓猜想,范毅来了。   范若云带着范毅走进了悦来客栈。   张皓迎上去,抱拳施礼。然后张皓把范毅领进里间。   范毅看到张皓,很是亲热地询问张皓的伤势,张皓说没有大碍。   “张兄弟找我有何事?”范毅快人快语,问道。   “帮我一个忙!”张皓说。   “何事?”范毅很疑惑张皓找他有什么事。   张皓简单把前几日抓捕契丹人的事情说了一遍。   “你想替那女子报仇?”范毅问道。   “女子的老父亲还在狼山,老丈只有此独女,视若掌上明珠,女子为契丹人所侮辱,老丈自觉无颜面苟活于世,现在怀有身孕的女儿被契丹人所害,我必须要给老人一个交代!”张皓悲愤地说。   范毅听完,脸上也一脸的愤怒,他想了想,说道:“兄弟,你今天找我算是找对了!刺史大人前几日把四个契丹人送到了我静塞军,说契丹人擅长骑马,刺史大人希望他们能帮助我们训练马术!”   张皓不无讥讽地问道:“那四人肯为静塞军效力?”   “我看那四人,无时不想伺机逃脱,根本没有心思待在我静塞军!我让他们每天干苦力,搬运木材石头,修建驻地!”范毅说。   张皓拉住范毅的手,就往门外走。范若云和萧掌柜想拦都拦不住,只得作罢。   两人快步走到客栈外。范毅跨上战马,把张皓也拉上马,两人向萧掌柜和范若云作别,疾驰而去。   易州东城城郊,有一座小山,树木葱茏,范毅指着小山说那就是静塞军的军营。   范毅的战马在军营门口停下来,有士卒过来牵走战马。   范毅带着张皓回到自己的营帐,从里面拿出一套盔甲递给张皓。   “换上,你现在就是一名静塞军士卒!跟我出去巡查!”范毅说。   张皓换好铠甲,跟着范毅出了营帐。   来到一个山顶,眼前出现了一个三十余亩见方的平坦开阔的场地,有千余名士卒身穿铠甲在操练。   范毅走到一个制高点,环视四周,忽然指着远处,对跟在身后的张皓说道:“他们在那里!”   顺着范毅手指的方向,张皓看到四个身穿短装的人正在搬运木头,似是要搭建什么。   怎么接近他们?张皓心里盘算着。   范毅似乎看出了张皓的想法,忽而诡异地一笑,抬脚把张皓踹到地上,怒喝道:“不知死活的家伙,给我干活去!”   张皓被踹在地上,头盔滚落一旁。张皓小声骂骂咧咧地捡起盔甲,站起来,忽地往树林方向跑,范毅跟上去,又踹了一脚,张皓一个趔趄,趴在地上,摔了个嘴啃泥!   张慢慢爬起来,一瘸一拐走到一堆圆木旁,吃力地搬起一根圆木,慢慢往前挪。   范毅走上前,低声问道:“你有什么想法?”   “他们中有三个契丹人都认识我。更何况,我一人怎么能敌过四人!”张皓看着前面,也低声说道。   范毅一拍脑袋,他把这事儿给忘了!   范毅示意张皓待在原地不动,他走向那四个正在搬运木头的契丹人。   不一会儿,范毅带着一个长相富态的中年人走过来,指着张皓,对那人说道:“你们现在两人一组,吃睡在一起,每天把这些木头搬到我营帐的后面。”   那人见张皓穿着铠甲,灰头灰脸,奇怪地问范毅:“大人,这位……”   “他跟你们不一样,这厮想做逃兵,被抓回来了!”   “哦!”那人若有所思地点头。   在范毅的催促下,那人和张皓开始往营帐搬运木头。   几天下来,张皓渐渐和那人熟络起来,他告诉那人叫张皓,他也知道了那人叫上官云天。   张皓看时机差不多成熟了,决定试试契丹人。   夜幕降临,除了几个还在巡查的士卒之外,军营里陷入一片寂静之中。   张皓在床板上翻来覆去,床板随着张皓身体的翻动发出吱吱呀呀的响声。   “兄弟,有心事么?”上官云天悄声问道。   “没有!”张皓很烦躁地回答着,随后又翻了个身。   “兄弟,是想出去么?”上官云天似乎很确信自己的判断,又问道。   张皓不说话,翻身,坐了起来。   上官云天走下床,来到张皓的身边,轻笑道:“兄弟,我观察你几天了,你一直在寻找机会出去!”   “你……休要胡说!”张皓轻声喝道。   “兄弟,你要是想出去,我倒是有一个方法帮你!”上官云天说道。   “什么方法?”张皓似乎很着急地问道。   上官云天不说话,似乎是在听着外面的动静,外面没有任何声音,一片死寂。   “我们……就是之前跟我在一起的几个兄弟,发现了一个秘密的下山通道!”上官云天徐徐说道。   “通道?”张皓吓了一跳,“你们怎么不走呢?”张皓好奇地问道。   “因为我们最近才发现,那里守备薄弱,到了晚上,那里没有士卒守卫,我们五个人,从那里下山,神不知鬼不觉!”上官云天自信地说道。   张皓一把抓住上官云天的衣服,急切地说道:“带我去看看!”   上官云天忽然看着张皓,冷冷地说道:“你一直没有告诉我,你为什么要逃离?”   “这个很重要么?”张皓问道。   “当然重要,你要是探子,我岂不是自寻死路?”上官云天语气里透着冷酷。   张皓松开抓住上官云天衣服的手,长叹一声。 第47章 收网   上官云天看着张皓,问道:“你因何叹气?”   “我就是一个普通的老百姓,父母早亡,在易州城郊艰难度日,只想着,活一天算一天,契丹人和我们打仗,抓走了我们很多人,我们也死了很多的人,军营里严重缺兵,这些官老爷就到处抓人,我也被抓了进来,你看我,瘦小枯干的,是打仗的材料么,上战场,那还不是找死?”张皓说完,看着窗外,脸上一脸悲戚。   “这就是你要逃的原因?”上官云天有些不相信地问道。   “怎么?明知道自己手无缚鸡之力,上战场不就是一个死么?你以为在这里是颐养天年的么?这些官老爷,哪管百姓死活!”张皓恨恨地说道。   上官云天没有说话,借着外面微弱的灯光,他看着张皓,想从张皓的脸上找到什么。可惜,张皓的脸上只有愤怒!   “你等我一会儿,我出去看看!”不等张皓回答,上官云天已经悄悄摸出了房间。   大约一个时辰之后,上官云天回来了。   “你真的想逃跑么?”上官云天又一次问道。   “我每天都在想怎么逃出去!”张皓坚定地回答说。   “你愿意跟着我们么?”上官云天又问道。   “你们是谁?”张皓故意问道。   “我们……我不是跟你说过么?我们是贩卖私盐的,也被抓来军营,要是被发现逃跑,是要砍头的,你愿意跟着我们么?”上官云天说道。   “我早晚都是死,有机会逃出去,我为什么不试一试?”张皓语气坚决。   张皓忽然想起什么,问道:“你们为什么要带着我逃跑?你们不怕我是个拖累?你们少一个不是更容易逃脱么?”   上官云天嘿嘿一笑,说道:“是的,诚如你所说,不带你,我们或许更容易一些,但带上你,或许对我们有帮助!”   “如果你们能带我逃出去,我什么都可以听你的!”张皓信誓旦旦地说道。   上官云天沉默了片刻,走到窗前,看向窗外,似乎还在犹豫什么。   “好,今晚子时,我们一起逃出去!”上官云天回过头,看着张皓说道。   张皓激动地站起来,抱拳表示感谢。   张皓躺在木板床上,睁着眼睛,看着窗外,范毅知道今晚这四个人准备逃逸么?   上官云天所说的那个地方,是不是真的没有大宋士卒守卫,如果他们真的从那里跑了,那岂不是放虎归山?自己岂不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怎么办?是伺机干掉他们?还是随他们一起逃出去?逃出去后,他们会发现自己的真实身份!   张皓心里焦躁不安,又一次次翻动身体,把床板弄得“嘎吱”作响。   上官云天以为张皓太激动的缘故,他安慰张皓道:“兄弟,别太激动,养精蓄锐,等会儿好脱离苦海!”   张皓“嗯”了一声,心里却依然烦躁不已,他只能努力克制自己,暗自祈求范毅能发现契丹人的意图。   张皓想着想着,眼睛眯上了,正当他迷迷糊糊地,快要睡着的时候,上官云天把他摇醒。   张皓一激灵坐起来,上官云天已经站在面前,看着自己。   上官云天悄悄往门外走去,回头示意张皓跟着自己。   外面的灯光暗淡,树影绰绰,没走几步,听到不远处士卒巡查的脚步声传过来,两人赶紧返回屋内。   听到脚步声从旁边经过后,两人又猫腰出来,上官云天在前面,张皓在后面。   营帐的后面是一排一排大树,这也给了两人极大的掩护,紧贴着大树,两人一边观察一边慢慢往前挪。   往前走了大约五十余米,张皓看到了前方树下有人影在晃动!   张皓拉住上官云天,指指前方的树下,摆摆手,意思是前方有人!   上官云天轻轻拍了拍张皓的肩膀,示意不用担心。上官云天继续往前走,张皓跟了上去。   快接近前方的树下,上官云天俯身在地上摸到一块石子,朝前方扔了过去!   石子在前方落地,“咚”的一声。   “谁在那里?”远处巡查的一个士卒大声问道。   “哪有什么人?你别疑神疑鬼了!”另一个巡查的士卒抱怨说。   一片寂静。   上官云天等了一会,回头拉住张皓,猫腰低头快速向前方树下奔去!   树下蹲着三个人!看不清面目!   张皓手一抖,假装吓得差点叫出声来,上官云天回头捂住张皓的嘴。   树下的三人在向上官云天招手!   上官云天和张皓奔过去,那三人不说话,上官云天和张皓也没有说话。   上官云天看看四周,似是在辨别方位,然后朝西南方向指了指,张皓明白了,那是逃脱的地方!   上官云天在最前面,张皓跟在后面,最后面的是另三个人。   不一会儿,上官云天停下来,趴在地上,身后的人也都趴下来,张皓看了看四周,这个地方地形有点高,是一个小山坡,几乎没有什么遮挡!   为什么选择这样一个显目的地方?这要是被发现,那还不藏无可藏,逃无可逃?!   上官云天慢慢一点一点往前爬行,爬到山坡的背面停下来,向身后的人挥手,意思是跟上来!   几个人慢慢爬到山坡背面,向下看,一片漆黑,仿佛一个巨大的黑窟窿,随时准备吞噬每一个落下的人。   张皓的心莫名紧张起来,如果这几个人逃离了,怎么办?   张皓悄悄把手伸进胸前的衣服中,握紧匕首。上官云天回头,看着身后的人,指了指身旁的山坡下,作了一个翻滚的姿势。   上官云天一个侧翻,滚下山坡,落入黑窟窿中,一点声息都没有!   张皓看看山坡下,心一横,走一步算一步,抱头,侧翻,滚下山坡!   张皓感觉到了身体和石头摩擦的痛感,最后他被什么东西接住了,是网状的东西!   张皓伸手摸了一下,是网!   怎么会有网?他楞住了。   “是张兄弟么?”有人低声问道。   范毅!   “是我!”张皓低声答道。   张皓从网上被人拉下来,刚站定,就被一个人连拉带拽拖到一边。   又有几个人从山坡上滚下来。   “放箭!”范毅大喝一声,山坡下的黑暗处飞出如蝗箭矢,那三人落在网中,已然成了刺猬!   有人点燃火折子,几个火把被点燃,火光中,张皓看到范毅正指挥士卒把网中的三人拖下来。   上官云天呢?张皓奇怪地看着四周,他看到了地上躺着一个人,跑过去,扳过那人的脸,脸上全是血!   身上的衣服也破烂不堪,但张皓还是能认出来,上官云天!   张皓试了试上官云天的鼻息,还好,活着!   张皓奔到范毅身边,附在范毅耳边说着,范毅脸上现出惊异的表情,摇头,表示不同意。   张皓没有理会范毅,再次奔到上官云天的身边,把上官云天扶起来,放到背上,艰难地站起来。   范毅摇摇头,他想不明白张皓的意图。   他命令士卒把网收了,把三个如刺猬般的契丹人先扔在地上,他奔到张皓的身边,从怀中掏出一个东西什么塞入张皓的怀里,然后命令手下,撤退!   山坡下又恢复了平静。   张皓背着上官云天,继续一步一步吃力地往前走,没走几步,被一块石头绊倒,栽倒在草丛里,他刚站起来,把上官云天的手拉起准备往肩上放,“嗖”一声,一枚利箭射中了他的左手臂,上官云天又摔了下去!   张皓也倒了下去! 第48章 逃难   张皓趴在草丛里,已经没有力气站起来,背着富态的上官云天走路,而且是晚上,张皓感觉自己的双腿沉重。   他想歇会儿,旁边的上官云天动了一下,继而哼了一两声,张皓知道一定是刚才自己摔倒,把晕倒的上官云天给摔醒了!   张皓把眼睛闭上了,他感觉上官云天的手在四处摸索。   上官云天被摔醒了,刚才他从山坡滚下来,因为富态,他滚落的轨迹和别人不一样,他是在石头和树木间的摩擦、碰撞中偏离了最初的设想,还没等落地,他已经晕过去了!   张皓背着他往前走,晃晃悠悠的,上官云天已经差不多醒过来了,张皓摔了一跤,上官云天的脑袋撞上一棵树,彻底把上官云天给撞醒了!   上官云天眼睛还没有完全睁开,他摸索着,他的手摸到了一个人的身体,一阵惊恐,让他清醒了!   上官云天翻身坐起来,背部和四肢的疼痛,让他差点又躺了下去!   他感觉手上黏糊糊的,把手放到鼻子下面仔细嗅嗅,血腥味!   哪来的血?   上官云天把身边的那个趴在草丛中的人拽过来。他的手碰到了张皓手臂上的箭,张皓不由得哼了一声。他手上的血应该是张皓的。   还有几个人呢?他四周张望,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到。   他听到了一群士卒奔过来的声音,他也看到了几只火把往身后不远处的山坡下靠拢。   上官云天赶紧趴下来,紧盯着火把的方向。   十几个士卒抬走了三具如刺猬般的尸体,上官云天心里一颤,那是跟他一起准备逃跑的兄弟!都死了!身边这人是张皓?   上官云天刚想站起来,又有一群士卒举着火把过来了,似是在寻找什么,一阵嚷嚷之后,那群士卒朝另一个方向走了。   等那群士卒走远了,上官云天把张皓的身体扶起来,他看到张皓紧闭着双眼,貌似晕厥了。   上官云天拍了几下张皓的脸,摇动着张皓的双肩,张皓幽幽醒来。   张皓看到上官云天,假装很吃惊地指着上官云天的脸,上官云天诧异地摸了一把脸,手上又是黏糊糊的,他知道自己也受伤了,所幸的是,他没有感到特别的疼痛。   “就剩下咱们两人了,你没事吧?”上官云天问道。   “我……没事……”张皓艰难地说着,还是痛苦地咧了一下嘴。   “你忍着点,兄弟,我只能替你把箭拔出来,不然,咱们走不了!”上官云天说。   张皓点点头。   上官云天把自己的衣服撕下一块来,抓住箭柄,按住张皓的手臂,牙一咬,“噌”一声,把箭拔了出来!   张皓差点又疼晕过去!上官云天赶紧用撕下来的衣服绑住张皓中箭的手臂,扶起张皓,踉踉跄跄地,两人向山下走去。   为了避开搜捕,上官云天扶着张皓在山下的树林间穿梭,沿着小路,终于听不到任何官兵的声音了。   两人慢慢走着,天慢慢亮了。   前面有一条小溪,上官云天扶着张皓走到小溪边,把自己脸上和手上的血迹洗干净,又帮着张皓把身上的血迹清理干净。   “上官兄要去哪里?”张皓问道。   上官云天看看四周,转头对张皓说:“我想去郓州。”   “去郓州?”张皓有些奇怪。   “是的,我贩卖私盐走陆路总是不太方便,郓州河道发达,南北水道纵横,东西陆路通畅,我常年就在郓州!”上官云天解释说。   张皓低头沉思着,他在想上官云天的话:上官云天是契丹人,但他外形发饰又不是契丹人的样子,契丹人不习惯水上生活,上官云天贩卖私盐经常走水道,他是宋人?   他以贩卖私盐为掩护?   如果他不是去贩卖私盐,他去郓州做什么?   他在郓州有同伙?   “兄弟,你去哪里?”上官云天见张皓低头不语,问道。   “我……”张皓不知道该说什么,他选择留上官云天的一条命,是有目的的,不然在逃跑之前,他是会干掉上官云天的!但现在如果说跟着上官云天去郓州,上官云天会答应么?   “我想去定州,我远房的一个堂兄在定州,我去投靠他!”张皓想了想,说道。   上官云天没有说话,看着张皓的脸,又看看张皓中箭的手臂,有些担忧地说:“你的伤……”   张皓很豪迈地回答道:“这算不了什么,前面到了村镇,我或许能找到一点医治箭伤的药,运气好的话,我能遇到郎中,能很快就能痊愈的。”   上官云天扶起张皓,说道:“我还是帮你找到郎中再说吧!”   张皓不再说话,他的胳膊真的有些疼痛,他在心里埋怨着,范毅你就不能射偏一点么?旧伤刚好,又添新伤!   张皓忽然记起,范毅在昨天晚上曾把一个瓶状物塞入自己的怀中,应该就是金疮药之类的,但现在上官云天在旁边,他有药不能用!他现在只能忍着疼痛和上官云天往前走!   离静塞军驻地已经很远了,又往前走了大约一里路的样子,张皓实在是走不动了。   他坐在路边,对上官云天说道:“上官兄,我就在这里等路过的马车,把我带到一个有郎中的地方,你还是不要管我,自己赶路去吧!”   上官云天站在路上,手搭凉棚向远处看了看,回头对张皓说道:“你就在此地,不要走动,我看前方有村落,我去找找看,能不能找到一些药。”   张皓点头称好。   上官云天向远处的村落奔去。   张皓从怀中掏出范毅塞给他的东西,是一瓶金疮药,但是,张皓不能用。   大约一个时辰之后,上官云天骑着一头驴,回来了。   上官云天从驴上下来,从怀中掏出一些纸包,为张皓包扎好伤口。   张皓问驴是从哪里来的,上官云天说是从老百姓那里买的,马匹对于大宋百姓来说,那是很稀罕的。   天色已近午后,在上官云天的坚持下,张皓骑到驴背上,上官云天依旧步行,跟在张皓身边。   路上没有什么人,连年征战,易州附近的村庄萧条,田野几乎都荒芜了。   两人往前走着,忽然上官云天脸上神色大变,他趴在地上,耳朵贴近地面,听了一会儿,迅速站起身,对张皓说道:“不好,后面有一队人马来了!”   “一队人马?这条路是通向哪里的?”张皓也很诧异,问道。   “可以去定州,也可以去保州!”上官云天回答说。   那队人马去哪里?   如果是定州,定州最近也没有听说有什么事发生。   如果去保州,要经过狼山,莫不是狼山出了什么问题?   张皓正思量着,上官云天拍拍张皓,说道:“兄弟,我们两个人在一起,目标太大。”   “那怎么办?”张皓问道。   “前面刚好有三条路,我刚才问过当地的百姓,左路通向定州,中路通向保州,右路通向涿州,我走右路,你走左路,如果后面的人马不幸走右路,该着倒霉的是我,他们走中路,某一天,我们有机会在郓州见面!”   上官云天说着,伸手从脖子上扯下一个一个丝绳,上面穿戴有两块玉石,一块方形,一块圆形。   上官云天扯下方形玉石,塞到张皓手中,说道:“他日再见,以此为信物!”   张皓收好玉石。前面出现了一个三叉路口。   张皓能听到马蹄声了,上官云天拍了一下驴屁股,那头驴低头向左路奔去。   上官云天看了一眼张皓的背影,向右路奔去! 第49章 兄弟   张皓骑着毛驴,颠簸了一个时辰的样子,后面没有出现一个骑马的人,张皓知道,那队人马去了另外一条路。   现在去哪里?   定州?大哥还在定州么?   狼山?周将军和孙氏兄弟情况怎么样?   不行,得去狼山看看!   张皓想到这里,掉转方向,原路返回到三岔路口,驱赶着毛驴向保州方向前进。   太阳西斜,远远看见狼山的轮廓了,张皓的心莫名其妙的紧张起来,狼山越来越近,张皓的心跳得越来越快!   张皓停下来,深呼吸了一口气!他忽然看到了了前方烟尘滚滚,一队人马朝着他疾驰而来!   张皓赶紧从毛驴上下来,拽着毛驴躲进路旁的树林中。   那队人马过来了,然后……   他们在树林边停下来了!   张皓心里暗暗叫苦不迭,怕什么来什么!   张皓猫着腰,拉着毛驴准备往树林深处走,那毛驴似乎有点不乐意了,从早上到现在都没有补充一下能量,它也有脾气了。   张皓怎么拉,毛驴就是不动,就像一头犟牛!   张皓放弃了,他自己得躲起来。   刚这样想,“嗖嗖”几声,几支利箭贴着他的身体,飞了过去!   “想活,就站住!”身后有人怒喝道。   张皓一听这声音,大喜,孙问天!   “是我!兄弟!”张皓大叫着,转身向身后奔去!   在树林边,四十余人牵着马,为首的正是周文质和孙问天!   两人看到张皓从树林里出来,也是又惊又喜!   张皓抓住孙问天的手,问道:“你们怎么不在狼山?这是要去哪里?”   孙问天脸上刚才还一脸笑意,被张皓一问,竟然像个孩子一样地哭起来。   张皓愣住了,看着周文质。   “狼山,已经失陷!”周文质一脸的沮丧。   “失陷?”张皓没有想到,这才几天的工夫,狼山已经被契丹人攻陷了!   “孙长生大哥呢?还有那个老丈?”张皓在人群中搜寻,但看不到那两人。   孙问天黝黑的脸上涕泗横流,周文质仰着头,悲戚地看着天,张皓已经知道了结果!   孙问天抹了一把脸,不再哭泣,所有人都陷入静默中,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接下来,该怎么办?”张皓打破沉默,问道。   “范兄弟派来的救兵与我们相遇,我要去定州,李继隆将军要做好准备。”周文质说。   范毅派人去狼山?之前和上官云天遇到的那一队人马原来是去狼山!   周文质回头,看着孙问天,问道:“孙兄弟,你是跟我去定州,还是……”   “我去投奔静塞军,还有几个兄弟一起,我大哥不能白死!”孙问天沉声回答。   “你呢?”周文质问张皓。   “我去定州,我想看看……”张皓本想说“看看大哥张瑰”,但看到孙问天,他把后半句咽回去了。   周文质点点头,抱拳对孙问天说道:“兄弟见到范军头,带我问好,就此别过!”   孙问天走到张皓跟前,紧紧抱住张皓,然后转身,翻身上马,呼哨一声,烟尘扬起,纵马奔赴易州。   周文质也翻身上马,张皓去把毛驴拽出来,跨上去,周文质不由得苦笑了一下。   周文质的马快,张皓的毛驴有点赶不上,幸好不久路过一个村落,张皓把毛驴送给了一户人家,周文质和张皓两人共乘一匹马,往定州而去。   一路上,张皓向周文质讲述了在静塞军的经历,同时也提到了逃逸的上官云天。   听到张皓说到上官云天要到郓州,周文质心里忽然觉得上官云天到郓州的目的有点奇怪,贩运私盐,是被严厉禁止的,郓州又是一个四通八达的地方,在郓州贩运私盐,除非不要命的亡命之徒,再或者就是想借贩运私盐,图不轨之事!   周文质提醒张皓,郓州,是他下一站要特别注意的地方。   说话间,定州到了。   定州,有“九州咽喉地,神京扼要区”之称。这里是大宋防御契丹人的军事要地,常年驻扎着数十万的军队,现在驻守定州最有分量的,莫过于外戚李继隆了。   周文质和张皓两人赶到定州的时候,已是晚上,定州早已灯火通明。   两人没有去驿站,一来驿站太显眼,二来驿站的环境太差,两人选择了定州城北的龙门客栈。   两人在龙门客栈稍事休息后,周文质要去面见侍卫马军都指挥使李继隆。   张皓本想着要去见大哥张瑰的,但见天色已晚,便留在客栈等周文质回来。   张皓等了很久,周文质还没有回来,便先睡下了。   在朦胧之中,他听到有人在呼唤自己,睁开眼,他看到了周文质,还有他身后的张瑰!   张皓从床上一跃而起,手臂的疼痛还是让他咧了一下嘴。   兄弟俩相见,禁不住让人热泪横流,张瑰从周文质那里也知道了,数月之间,张皓经历了很多艰险的事情,张皓已经不是原来的张皓了!   看着兄弟俩热烈地聊着天,周文质也不忍心打断他们,只是在旁边微笑着,静静地看着。   “兄弟,我来看你,多亏了周将军,他还有要事吩咐!”张瑰说道。   “要事?”张皓看着周文质。   “是的,你明天得赶回易州!”周文质对张皓说。   “回易州,发生了什么事么?”张皓有些奇怪地问道。   周文质看向窗外,说道:“契丹人连连攻陷沙堆驿,狼山寨,目标所指易州,李继隆将军觉得契丹人可能会去长城口,唐河,满城,甚至定州!”   “要我去易州做什么?”张皓问道。   “让范毅带静塞军来定州!”周文质说道。   “来定州?不要易州么?”张皓诧异地问道。   “契丹人的目标不是易州!”周文质说道。   “如果契丹人要攻占易州,怎么办?”张皓担心地问。   周文质不语,他沉思着,把静塞军调到定州,他也是有些想法的,但李继隆认为定州比易州更重要,易州遭到契丹人的洗劫不是第一次,易州在契丹人眼里,可能并不重要。   周文质还是要听从李继隆的命令。定州,是李继隆的定州,李继隆是圣上的小舅子!   更何况,李继隆的想法也没有多大的错误,谁也不知道契丹人的想法。   “易州还有刘刺史,他会有办法的。而且,定州及其他诸州,会随时支援易州!”周文质想了想,有些言不由衷地回答道。   张皓不再问了,因为他知道,这是命令!   当夜,张瑰没有回军营,周文质已经替张瑰请好了假。   张瑰兄弟二人抵足而眠,几乎整夜都在说话聊天。   翌日,天刚亮,张皓辞别周文质和张瑰,骑上周文质的马,去往易州。 第50章 误闯   易州……   静塞军营。   范毅焦灼地来回走动,他不明白李继隆为什么要把静塞军调往定州,当张皓把这一个命令传达给他的时候,他有些诧异,甚至生气,易州是安插在契丹和大宋之间的一颗“钉子”,如果契丹人攻陷涿州,没有了易州,整个易州背后的州郡将是契丹铁骑的天下!   更重要的是,静塞军都是易州士卒,虽然骁勇善战,但也有后顾之忧,他们的妻儿老小都在易州,如果易州再次失陷……   范毅不敢想下去!   怎么办?   范毅停下来看着张皓,似乎是在征询张皓的意见。   张皓也没有办法。   站在范毅旁边的孙问天看两人一筹莫展的样子,想了想,说道:“我们去探听一下,看契丹人是不是要来易州?如果契丹人放弃易州,我们可以去定州,如果契丹人要攻打易州,静塞军自然要先保易州!”   范毅转头看着孙问天,再看看张皓。   “可以试一试,我去探听一下!”张皓说道。   “你的伤……”范毅担心地说。   “我和张皓兄弟一起!”孙问天见范毅有些犹豫,自告奋勇愿与张皓同去探听。   范毅点头同意了。   翌日,休整一天之后张皓和孙问天决定先去益津关。   张皓和孙问天两人到达益津关地界的时候,已经是日暮时分。   两人沿途都能看见一些百姓,拖家带口,衣衫褴褛,满面尘灰,自益津关方向而来。   张皓下马拉住一个老人打听得知,益津关已经失陷,驻守城内的官兵已经不知所踪。大约是战死了,也有可能是溃逃了。   孙问天想问益津关内的情况,老人也说不清楚,只说现在益津关已经被契丹人占领,城内能逃的百姓差不多都逃了,剩下没有来得及出城的百姓,也没有多少了。   张皓一时进退两难。   两人牵着马,看见前方不远处有一片树林,打算休息一下,再做打算。   走入树林里,有一片青草地,两人找了一块石头坐下,扔下缰绳让两匹马吃点青草。   “益津关已经失陷,我们还要去关内么?”孙问天问道。   张皓沉思着,契丹人攻陷益津关,再加上之前占领的沙堆驿,狼山寨,整个易州周边的掩护几乎都没有了,契丹人会扔下孤零零的易州坐视不理么?   “契丹人会不会去易州呢?”张皓喃喃自语道。   孙问天也很着急地挠着头,忽而他左右看看,惊叫一声:“我们的马呢?”   什么?马不见了?   张皓也是吓了一跳!他向马匹原先吃草的地方看去,马真的不见了!   这么大一片树林,有青草,也没有什么惊扰,马怎么不见了?   张皓和孙问天赶紧向那片草地奔去!   沿着马踩踏的痕迹,两人低头寻找着,在一块巨石的旁边不远处,马的足迹消失了,但奇怪的是,马的足迹消失的地方是凹陷的,上面的青草稀疏!   张皓看看孙问天,指了指那个凹陷的地方,孙问天也是一脸狐疑地看着,脸上有些恐惧地说道:“难道,有鬼么?”   张皓看着孙问天,他想起了小鬼庙的经历,他笑着对孙问天说:“哪有什么鬼?这明显……”   张皓说着便往那个凹陷处走去,孙问天一把拉住张皓!   张皓拍拍孙问天的手,示意放心。   张皓再次往前走去,刚到凹陷处的边缘,他感觉有些松软,他回头叫孙问天过来。   孙问天有些战战兢兢地走过去,张皓拉住他的手,两人继续往前走,很明显感觉下面的土地是空空的!   还没有走到草地中心,“哗啦”一声,两个人陷了下去!   当感觉有一点疼痛的时候,张皓知道自己已经到底了,孙问天跌落在自己旁边。   可是当他们想站起来的时候,他们全都傻眼了!   这是一个巨大的坑,但又不完全是坑,因为这个坑的四周都是通道!   很宽敞的通道,几乎可以走一辆马车的通道!   通道内相隔不远的坑壁上,都有一盏灯,燃着的灯,坑道内清晰可见!   当然,让他们傻眼的,还有人,坑道里的人!   准确来说,是士卒!大宋士卒!   十余名大宋士卒手握长枪,围住两人,紧紧盯着陷入坑洞的两人,而两人的马匹就在那群人的身后!   孙问天慢慢爬起来,抹了一下额头,很庆幸地说道:“还好,还好,我们遇到的是人!我还以为要见阎罗王了!”   张皓哭笑不得,自从小鬼庙之后,他就不再相信鬼神之说了,大大咧咧天不怕地不怕的孙问天竟然怕鬼!   “你们是何人?”为首的士卒厉声喝问。   孙问天看了那些士卒一眼,拍着胸脯高声说道:“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狼山孙问天!”   然后指着张皓,朗声说道:“大宋皇城司张皓!”   为首的士卒看看左右,问道:“你们听说过吗?”他身边的士卒纷纷摇头,表示不知道。   “你们分明就是契丹奸细,一个粗鲁的黑脸大汉,一个面目猥琐!”那士卒嘿嘿笑道。   孙问天看着张皓,气愤得热血上涌,说不出话来了,脸更黑了!   张皓微微一笑,从怀中掏出令牌,递给为首的士卒,说道:“你们看看,就知道了!这个可不能仿冒!”   士卒接过令牌,仔细看了看,又递给身边的人传着看了一遍,最后令牌回到那为首的士卒手上。他举着令牌,对旁边的士卒说道:“绑了!”   孙问天一看,急了:“你们什么都不认识么?”   话音未落,十几柄长枪已经斜刺过来,孙问天和张皓闪身躲过,往后退去。   众士卒把两人一直逼退到坑壁,无路可退了!   众士卒的长枪一步一步逼近张皓和孙问天!   张皓朝孙问天使了个眼色,忽大喊一声:“周将军……”   众士卒惊惧地回头看去,张皓和孙问天身形闪动,避过长枪,将为首士卒手中长枪卸掉,拖至坑道的一个入口边!   众士卒才知道上了张皓的当,但张皓手中已经有一把寒光四射的匕首抵在为首士卒的脖子上!   众士卒大骇,手握长枪,高声喊道:“放下匕首!”   “带我见你们的管事的!”张皓一边和孙问天往后退,一边冷冷地说道。   “我在这里!”从张皓和孙问天的背后,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冷峻而有威慑力。   张皓惊愕地回头,距离他和孙问天十步之遥,有一个人静静站立着,身穿铠甲,着宽袖长袍,星目剑眉,面沉似水。在他的身后,百余名大宋士卒手握朴刀,目光凛凛。   “见过先锋大人!”手持长枪的士卒收起长枪,抱拳行礼,恭敬地说道。   张皓见此人仪表不凡,似乎很有来头。   这人是谁? 第51章 匕首   张皓看着那人,问道:“你是何人?”   “保州兵马钤辖、北面行营押策先锋石普!”那人冷冷地回答道,棱角分明的脸上写满桀骜。   这是个什么官?张皓没弄明白,他看着孙问天。   孙问天附在张皓耳边轻声说道:“就是掌管兵马的,也叫帅司!”   “哦,是这样!”张皓轻声应了一句。   “你们是什么人?”石普沉声问道。   张皓不说话,从怀中掏出从士卒手里拿回的令牌递给石普。   一名士卒走过去接过令牌,交给石普。   石普接过令牌,看了看,交给士卒,摆摆手,示意手下把令牌还给张皓。   张皓接过令牌,发现石普转身要走,急忙说道:“就这样么?”   石普停下来,对张皓身后的人冷冷地说道:“撤下!”   那些围在张皓和孙问天身边的士卒闪退一边。张皓快走几步,走到石普跟前,拱手致歉:“石将军,抱歉!”   石普不说话,往前走,张皓和孙问天只得继续跟着走。   张皓边走边观察着,这坑道由大小一致的青砖构筑而成,道内错综复杂,四通八达,设计巧妙独特,这要是不熟悉的人进来,就犹如进入迷宫一般,一定会晕头转向,坑道由浅入深,最深处有阶梯式台阶。坑道内非常宽,足可以把一辆马车牵进来!   张皓跟着石普往前走时,还看到一些士卒怀抱着弓箭长枪朴刀在休息。   更令人感到惊奇的是,坑道里面还有做饭的地方,拴马桩,放兵器的洞,有放灯台、蓄水缸、土坑,就连茅厕都有!   这坑道的出口在哪里?   “将军,这坑道的出口在哪里?”张皓惊叹不已,不禁问道。   石普停下来,看了一眼张皓,不说话,转身继续往前走。   张皓忽然记起,在应州,大哥张瑰铁匠铺的那个暗道!那个暗道的出口在应州暗渠。   这个坑道的出口应该更多!或许每个井、古庙、神龛、石塔及临街的商铺都可能就是出口!   张皓和孙问天跟着石普走了一段曲折的通道,来到一个很宽敞的类似大厅的地方,里面有方桌,蜡烛,武器,土炕。   这是石普的地下中军帐?   石普在土炕上坐定,看着张皓,问道:“你们是谁?来此地做什么?”   张皓禀报石普,李继隆将军欲调静塞军到定州,但范毅担心易州安危,于是派自己和孙问天来益津关打探消息。在益津关城外不幸误入坑道,被士卒误认为是契丹奸细。   石普听完张皓的讲述,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下了土炕,走到张皓身边,忽然问道:“张皓,你刚才的匕首呢?”   张皓一怔:石普怎么问起匕首的事情?   “怎么?不能说么?”石普冷冷地问道。   “是家父传给我的……”张皓答道。   “你父亲?”石普似乎很奇怪地看着张皓,问道。   “家父张重生,生前追随杨业杨将军……”张皓提及往事,有些神伤。   “杨将军?”提到杨业,石普脸上的神情马上变得庄重而肃穆。   “你能给我看看你父亲传给你的那把匕首么?”   石普的语气温和了很多,似乎提及杨业,他也是尊崇有加。   张皓见石普的态度不再像之前那样冷淡,便从怀中掏出那把匕首递给了石普。   石普接过匕首,解开封套,慢慢抽出匕首,脸上的惊异之色愈来愈浓!   等他把匕首抽出来,一股寒气扑面而来,他似乎震颤了一下。   石普俯下身子,在灯光下看了又看,忽而抬起头:“你知道这是一件宝物么?”   “宝物?”张皓假装很惊讶地说道。孙问天也吃了一惊,目不转睛地看着那匕首。   石普站直了身体,喃喃自语道:“众人都以为我石普,只知道推算天象,预测人的命运,却不知道我石普饱读兵书,也知道这世上的珍奇之物!”   “珍奇之物?将军,你说这匕首是珍奇之物?”张皓假装很感兴趣的样子,问道。   “是的,它是龙鳞匕首!神匠欧冶子造巨阙神剑时,剩下一块神铁,于是就被他打造成了这把匕首!没想到,有生之年竟然让我能看到这神器!”石普说着,脸上熠熠生光。   石普把匕首小心翼翼地放入封套,递给张皓,态度谦恭。   这让张皓大为吃惊!   “你可知你父亲是怎么得来这把匕首的么?”石普又问道。   张皓想了想,父亲曾交代过,这把匕首是杨将军所赠,目的是为了除掉奸人。   杨将军一定知道这把匕首的来历,但他赠与父亲的时候,并没有告诉父亲和这匕首有关的任何事情!   或许杨将军不想让更多的人知晓龙鳞匕首的事情!   “我不知!”张皓恭敬地回答。   “难不成是你父亲无意中得到的?”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的孙问天,突然冒出一句。   听到孙问天的话,张皓恨不得一脚踹在孙问天嘴上!   “就是我父亲无意中得到的!”张皓回答说。   石普有些怅然若失地回到土炕上。   “石将军有何难言之隐么?”张皓问道。   石普沉思了一会儿,对张皓说道:“我手下的谍探最近向我禀报说,契丹南院都监萧达凛,最近似乎在寻找一件东西!我怀疑是不是和你这个龙鳞匕首有关!”   “怎么会和我的匕首有关呢?”张皓很奇怪地问道。   “萧达凛,就是当初陈家谷设伏,让杨老将军最终绝食殉国的那个人!而你的父亲生前追随杨老将军!”石普说道。   “这也不能证明,萧达凛要找的就是张兄弟手上的匕首啊?”孙问天在旁边又插话说道。   张皓心想,这才是正常的孙问天!   石普看了看张皓,一字一顿地说道:“你父亲是唯一一个在陈家谷幸免于难的人!除了杨老将军之外!杨延玉公子也没有幸免!”   “那说明什么?”张皓有点紧张了。   “那说明,你父亲能够活着逃出萧达凛的包围,可能是杨老将军成全的!”   石普的语气坚决而果断,张皓不由得很佩服石普的推理了。   张皓低头沉默不语,内心却如翻江倒海般激荡着,杨将军的壮烈,杨公子的惨死,父亲的舍身诱敌,无不让他感怀不已。   石普走过来,拍了拍张皓的肩膀,安慰道:“斯人已逝,我所说也只是我的猜测。”   “石将军,你的猜测,没有问题!”张皓抬起头,目光坚定地说。   石普微微一笑,点头。   孙问天惊讶地长大了嘴:他惊讶张皓的身世,他更惊讶石普的推断!   “萧达凛,身在契丹,他怎么寻找这把匕首?”张皓问道。   “他的眼线!”石普淡淡地说。   “眼线?是……”张皓吃了一惊,他隐约能猜到是谁了。   “马珠格勒!”石普说道。   真的是他,马珠格勒!   “将军,你是怎么知道的?”张皓好奇地问道。   “因为,我也有眼线!我让你见见我的眼线!”   石普笑着说,拍了几下手,随即从另外一个坑道里走出一个人来。   张皓看到那人慢慢走出来,走到自己的面前。   张皓不由得张大嘴巴,感觉自己的眼珠子都快要掉下来了! 第52章 玄机   张皓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向他走来的那个人,竟然是上官云天!   是上官云天!那个和自己密谋、逃脱静塞军营的上官云天!   张皓忍不住捏了捏那人富态的脸,问道:“你真的是上官云天?”   上官云天哈哈大笑道:“张兄弟,我们才分开几天而已!”   张皓看着石普,不解地:“上官兄弟是你的眼线?”   “当然!”石普很肯定地回答道。   “张皓兄弟是不是有很多疑问?”上官云天笑着说。   “你为什么把萧掌柜押送去州衙的契丹人给放了?”张皓问道。   “因为我想从他们那里得到一些东西!”上官云天回答道。   “得到了么?”张皓问。   上官云天点点头。孙问天在一旁听得愣住了,他不知道这其中张皓和上官云天经历的事情。   “驿站死去的那一对夫妻被杀,你参与了么?”张皓问道。   “没有,他们被契丹人下了黑手,因为契丹人发觉,你们已经发现了他们的踪迹,带着怀孕的女子很不方便逃脱……”上官云天说着,脸上掩饰不住悲伤。   “那为什么在静塞军的时候,又要设计逃脱之策呢?”张皓又问道。   “因为大宋律法对契丹人太过宽容,所以只有设计逃脱之策……”上官云天做了一个“杀”的动作。   “为什么你要带我逃脱?”张皓问道。   “因为范毅告诉了我,你是我们的人!我也想试试你的情况!”上官云天微笑着说。   张皓终于明白,为什么逃脱静塞军是那样的容易!   “在三岔路口,上官兄为什么又要和我分开走呢?”张皓还是有些奇怪。   “兄弟,我们有各自的事情要做,如果不是这次偶然巧遇,你还是不知道我是谁!”上官云天笑着说。   确实如此,如果不是这次机缘巧合,张皓一直会怀疑上官云天的身份。   “刚才上官兄说从契丹人那里得到了一些东西,可否相告?”张皓想起石普刚才说的话,问道。   上官云天看看石普,似是在征求意见。   石普点点头。   得到了石普的允许,上官云天说道:“契丹人一方面在打探我大宋各州郡的布防情况,另一方面还有一个绝密任务。”   “什么绝密任务?”张皓很好奇地问道。   “寻找龙鳞匕首!”上官云天回答说。   张皓吃了一惊。   “谁在寻找龙鳞匕首?”张皓问道。   “萧达凛!”上官云天回答说,“萧达凛派出了他最得力的干将马珠格勒,一边打探我大宋的情况,一边在寻找龙鳞匕首!”   萧达凛,这个老贼!害杨家父子殒命疆场,残杀大宋精兵无数!现在还想着龙鳞匕首?!   还有马珠格勒,在均州,让他逃过一劫,再遇见他,一定不能让他逃了!   张皓想着想着,脸上的青筋暴起。   上官云天和孙问天看着张皓的神情,不禁都奇怪地问道:“张兄弟……”   张皓回过神来,惨然笑道:“萧达凛,射杀杨公子,俘虏杨将军,杨将军绝食而死,我父亲为杨家复仇,惨死云州,马珠格勒这狗贼,在均州,企图挟持王侁,我兄弟刘平为此丧命!这两人,与我有不共戴天之仇!”   石普慨然长叹:“这两人,一个在明,一个在暗,一个在契丹,一个在我大宋,遥相呼应!我大宋边境之地,惨遭劫掠,都有他们的罪责!可惜……”   张皓忽然想起一个问题,问上官云天:“上官兄说要去郓州,做什么?”   “张兄弟,好记性!”上官云天忍不住夸张皓,“去郓州,是因为我从契丹人嘴里得知,马珠格勒可能就在郓州!”   张皓心头一喜,终于又有马珠格勒的消息了!   “上官兄什么时候去郓州?”张皓有些迫不及待地问。   孙问天插话道:“张兄弟,你忘了我们来益津关的目的么?”   张皓一拍脑袋:差点把当前的事情给忘了!   张皓向石普拱手问道:“石将军,益津关失陷,契丹人可有进攻易州的动向?”   石普坐到土炕上,慢慢说道:“我在保州,得知益津关危急,便率队赶来支援,但可惜,迟了一步!根据目前的情况来看,契丹人不打算攻占易州,他们要去定州,定州是我大宋防御契丹人的大本营!再者,易州有静塞军!”   定州?李继隆将军的猜测也是定州!   “那石将军,我们先回易州向静塞军禀明情况!”张皓决定马上回易州告诉范毅。   石普一把拦住了张皓,让他等一下。   石普从怀中摸出一个约六寸长宽三寸的黑色木片。   张皓接过来,发现木片中间有一条线的,背面刻着“宋保州”的字样。   木片两侧各有一个孔,各穿有一根细绳,孔里面各装有一支毛笔和石墨!   张皓奇怪地看着石普,问道:“这是?”   “分开它!”石普说道。   张皓捏住左右两边,试着拉开。   竟然拉开了,分为两半!   “这是什么?”张皓诧异地问道。   “你以后少不了会和上官云天会面,遇有紧急情况,这是你们的信物!”石普说道。   张皓恍然大悟,把另一半给了上官云天。   张皓看着上官云天,把怀中的方形玉拿出来,问道:“这又是……”   “契丹人的信物!”上官云天笑着说。   在一旁的孙问天,看着这个信物,那个信物,也是一脸的诧异。   张皓点点头。   石普让手下把张皓和孙问天的马匹还给他们。张皓和孙问天辞别石普和上官云天,在士卒的带领下,两人出了坑道。   当他们走出隐蔽的坑道时,他们发现,他们已经在去往易州的路边!易州就在前方不远处!   两人不禁感叹:这地下迷宫,契丹人是无论如何也料想不到的!   两人到达静塞军的时候,范毅正焦灼地在营帐内走来走去,坐立不安。   看到张皓回来了,范毅急忙迎上去,着急地问情况如何。   张皓详细地向范毅陈述了益津关遇到石普的事情,范毅听完,长舒了一口气。   “现在怎么办?我们来这里已经几天了,定州那边是不是已经很担心了?”张皓问范毅。   “我们立即准备启程,去定州!”范毅语气坚定地说。   张皓忽然觉得有些担忧,易州,契丹人会这么轻易地放弃么?   在益津关失陷之后,如果契丹人去定州,那么定州前面的所有关隘,就都会成为契丹人的下一个目标!   他们会去哪里?   张皓百思不得其解,他忽然有了一个想法。   “范兄,我和孙兄弟就不随你们去定州,我们想去易州南部的长城口!”张皓对范毅说道。   “长城口?你们去那里有何事?”范毅吃惊地问道。   “我们只是去看看,契丹人把易州附近诸寨几乎都攻陷,要去定州,长城口是必经之地!”张皓回答说。   范毅沉吟不语,他也在思索契丹人的意图。   最后,他点头同意了。 第53章 斩马   长城口……   位于易州的南部,满城的北部,一个边陲小镇,但起的作用却不小,它是定州的缓冲区,契丹人攻陷涿州,要攻打定州,长城口是必经之地!   一旦攻陷长城口,一马平川的满城无险可守,定州,大宋几十万大军的大本营将暴露在契丹人的面前!   张皓和孙问天到达长城口的时候,范毅派人送来消息:契丹人去了代州!代州的重要性在于雁门关。   契丹人去代州,显然想拔掉一直阻碍他们前进的雁门关!   随后不久,张皓又得到消息,契丹人放弃了代州!   因为契丹人发现,代州布防严密,根本不给他们下手的机会!   于是契丹人在来回折腾了数月之后,气急败坏地决定攻打长城口!   张皓和孙问天,在长城口守将李守仁的带领下率领众士卒早已严阵以待,虽然只有五千余士卒。   这天中午时分,张皓在长城口的城门口暗查,忽然发现城外官道上烟尘滚滚,似有大队人马朝长城口而来。   张皓吓了一跳,契丹人有如此迅速?   他赶紧登上城楼眺望,远远看见官道上尘土飞扬,两列整齐的队伍中间一面大大的“石”字军旗迎风招展!   石……石普将军?   张皓趴在城楼上,再仔细一看,那队人马已经快到城门口了!果然是石普将军!   张皓喜出望外。   张皓赶紧从城楼奔下来,跑到城门口,让士卒大开城门。   队伍在城门口放慢脚步,石普已经纵马到队伍的前面,看到城门口迎接的张皓,石普也有些惊讶!   “石将军!张皓在此恭候大驾!”张皓抱拳向石普行礼。   石普下马,把缰绳交给士卒,走到张皓跟前,回礼道:“张皓,你怎么也来长城口了?”   张皓请石普及众士卒进城。在路上,张皓告诉了石普,静塞军已经赶赴定州,他来长城口,是担心契丹人会进攻长城口,先来探听虚实。   正说着,李守仁和孙问天带着士卒急匆匆向城门赶来,见张皓带石普和大队大宋士卒进城,才知道虚惊一场。   张皓向李守仁介绍石普,李守仁甚是惊讶:保州帅司怎么到了长城口?   石普似乎对李守仁的惊讶不以为然,向李守仁说道:“在益津关未能阻击契丹人,听说契丹人要来长城口,接到命令,就赶来长城口了!李知府有何御敌之策?”   李守仁心里有些不乐意了,在大街上就问我守备之策?这也太不正眼看人了!   张皓见李守仁的脸色不对,赶紧向石普建议道:“石将军远途跋涉,来长城口还没有歇息一下,等会儿回到衙门,李知府再说御敌之策也不迟!”   石普看了张皓一眼,没有说话。   众人在李守仁的带领下,回到府衙。   李守仁安排好石普的住处后,把张皓单独留下来,悄悄问道:“石将军,对我似乎有些不满意?”   “石将军,我只跟他见过一次,这是第二次,石将军的性格大抵就是如此吧!不必介意!我们的共同敌人是契丹人!”张皓安慰李守仁道。   李守仁点头不语。   日暮时分,石普和李守仁在府厅议事。   张皓和孙问天在厅外等候。   等了一会儿,两人还未出来。   “我们去城外看看!”张皓对孙问天说。   孙问天一脸茫然地看着张皓,但还是跟着张皓出府衙。   城郊……   张皓和孙问天没有骑马,路上没有一个人经过,张皓很奇怪地自言自语道:“还没有到关闭城门的时间,为什么路上一个人都没有?”   孙问天也觉得奇怪,他蹲下来趴在地上,耳朵贴着地面听着,忽而脸色大变:“有人来了,有马蹄的声音!”   契丹人来了?   张皓赶紧拉着孙问天,钻进旁边的草丛中,趴下,前方刚好有一片树林,成了他们最好的遮挡物。   不一会儿,一队骑兵疾驰而来,大约四十余人的骑兵,看装束,契丹人!   契丹士兵在树林里转悠了一圈,似乎是在确认有没有埋伏,然后下马休息。   就这么一点人马来攻打长城口?张皓疑惑地看着孙问天。   “这是先头部队,大队人马还在后面!”孙问天悄悄说道。   张皓想了想,指了指长城口,意思是回去。   两人慢慢从草丛中钻出来,抄小路进了城里。   当两人奔回府衙的时候,李守仁已经站在府衙门口张望。   “契丹人来了!”张皓气喘吁吁地说。   “多少人?”李守仁问道。   “大约四十余人,来探路的!”孙问天接着说道。   李守仁沉吟片刻,说道:“四十余人!我们先挫挫契丹人的锐气!”   “怎么做?”孙问天一听说要打仗,早已经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开始摩拳擦掌了。   “带上斩马刀!”石普不知何时出现在他们的后面。   斩马刀?三人回头看着石普。   石普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冷冷说道:“区区四十余人的契丹先头部队,用斩马刀已经足够了!你们这样……”   三人听完石普的安排,心领神会。   辞别石普,李守仁赶紧带着张皓和孙问天,赶赴城门口,挑选了三十余名士卒,每人只带一柄七尺斩马刀出了城。   在城门口,孙问天和李守仁各带十名士卒带着斩马刀从左右两翼沿着草木疯长小路包抄过去,张皓带着其余士卒在官道上往前走去。   张皓刚走到之前窥探树林的草丛边,树林里的人发现了张皓,厉声喝问:“什么人?”   “你们是什么人?”张皓也厉声喝问。   树林里的契丹人纷纷上马,驱马出来了,张皓命令士卒:“撤!”   话音未落,契丹人的利箭就飞过来了!贴着耳朵飞过去了!   “草丛!”张皓极速命令道。   张皓和士卒翻滚到旁边的草丛里,刚站起身,契丹的战马已经出现在眼前!   “斩马!”张皓大喝一声!   草丛两边突然出现明晃晃的一排斩马刀,直直向契丹战马的前腿砍去!   契丹战马惨叫声声,栽倒在地,马上的契丹士兵被掀翻在地,还没等他们缓过神来,人头已经滚落在地!   在后面的几个契丹骑兵见势不妙,拨马想逃,张皓从怀中掏出弹弓,装上石子,照着契丹士兵的头部射去!   “当”一声,契丹士兵在马上晃了晃,孙问天赶上去,挥起斩马刀,砍向马的后腿!   契丹士兵连人带马仰翻在地,孙问天杀得兴起,奔上去,挥起手中的斩马刀,那几个契丹士兵早已成了刀下之鬼!   干脆利落!绝不拖泥带水! 第54章 夜袭   长城口……   阳光普照,新的一天来了。   张皓和孙问天来到了城楼上,向远处眺望。   只见远方雾气迷蒙,仔细一看,不是雾气,是烟尘!遮天蔽日的烟尘!   契丹大部队来了!   “他们这阵势可不小啊!”孙问天喃喃自语。   张皓也是吃惊不已,从没有见过这样的阵势!   滚滚烟尘迫近,战马嘶鸣,旌旗招展,浩浩荡荡的契丹人来了!   契丹战马停下来,密密匝匝,但井然有序,张皓不禁暗暗称奇。   忽然契丹队列向两边分开,一匹战马缓缓从中间走到队伍前列。   张皓看不清马上人的相貌,但看到那人骑着高头大马,浑身自带逼人的气势,便可知来头不小。   “那人是谁?看着挺嚣张的!”张皓还是禁不住嘟囔了一句。   “耶律休哥!”石普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张皓的身边,冷冷地说道。   石普身后的李守仁,面有惊惧之色。   耶律休哥?契丹战神,那个当初冒着箭雨差点把当今圣上都灭掉的耶律休哥?   张皓心里暗暗捏了一把汗。   正想着,忽见契丹前列队伍中有一匹战马出列,马上的契丹士卒,手持弓箭,驱马到吊桥前,弯弓搭箭,朝着张皓等人站立的地方放出一箭!   箭矢落在张皓身后,没有箭镞,箭镞部分缠着一封书信!   张皓走过去捡起箭矢,取下书信,展开:招降书……   张皓把书信递给石普。   石普头也不回,手也没动,冷冷地说道:“还给他们!”   孙问天拿过张皓手中的书信,重新绑在箭矢上,从身旁士卒手中拿过一张弓,朝着城下的那个契丹士兵射去!   那契丹士兵显然有点吃惊,没有想到城上的人这么快就回复了!   契丹士兵赶紧下马,捡起箭矢,奔向耶律休哥。   耶律休哥眯缝着眼,一直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当箭矢被递上来的时候,他摆摆手,慢慢说道:“不用看了!他们是不会投降的!”   “为什么?”身边的副将问道!   “因为他们杀了我的前哨先锋!因为,石普在上面!”耶律休哥冷笑着。   “怎么知道是石普?”身边的副将诧异地问道。   “从益津关而来,除了他还能有谁?”耶律休哥冷笑道。   “石普有什么可怕的?在契丹战神面前如蝼蚁一般!”身边的人鼓噪着。   耶律休哥脸色一沉:“石普,虽桀骜不驯,但颇熟兵法,最近每次我们南下,几乎哪都有他的影子!他可是我们的老熟人了!他要降,不会等到现在!”   “那怎么办?”身边的副将又问道。   “等!”耶律休哥嘴里慢慢吐出一个字。   长城口城楼上,石普也在思考着:耶律休哥下一步会怎么做?耶律休哥被誉为契丹“第一战神”,精通兵法,善于谋划,战场上又是一往无前,身先士卒,不惜冒死拼杀,这是个狠角儿!   石普想着,慢慢转身往城楼下走,张皓等人面面相觑:石将军,要做什么?   石普下了城楼,往城门口走去,转了一圈又向府衙走去,张皓等人跟在身后,一头雾水。   回到府衙,一整天,石普没说一句话。   夜幕降临,张皓拿着弹弓,从背囊里面摸出一颗石子,站在府衙门口,看着灯火通明街道,沉思着。   孙问天不知何时走了过来,站在张皓身边,说道:“上官云天来了!”   “上官云天?他不是去郓州了么?”张皓诧异地看着孙问天。   孙问天摇头,表示他也不知道原因。   张皓走进府衙,看到了上官云天正站在石普面前说着什么,旁边还有李守仁。   “张皓,你来得正好,我们有事要商量。”石普说道。   上官云天回过头,看到张皓脸上的诧异,笑道:“我其实还没有去郓州,我在城外候命!”   候命?等谁的命令?石普?难不成石普料到耶律休哥会来长城口?   “上官云天带着我保州的一部分人马,在我之后赶来长城口,昨天半道遇到了耶律休哥,他们暂时留在了城外!”石普说道。   原来是这样!   “下一步,该怎么办?”李守仁问道。   石普站起身,来回踱着步。   “契丹人远途奔袭,我们以逸待劳,今晚可以……”石普把张皓等人召集到身边,低声交代着。   众人心领神会,领命而去。   张皓和孙问天跟着上官云天走出府衙,往西城方向而去。   西城……   城门口,早有一辆马车停在那里。三人上了马车,城门开启,马车向西北方向驶去。   约摸半个时辰,马车停下来。   上官云天从马车上下来,张皓和孙问天也下了马车。马车又原路返回长城口。   他们面前是一座山神庙。   这里是一个荒凉破败的山神庙,庙门都已经倾倒,墙壁有些倒塌了,庙内草木有半人之高。   上官云天撮着嘴,学了几声鸟叫,山神庙的墙边、草丛里赫然站出来百余人!手握朴刀弓箭!   上官云天招手让他们聚拢,只说了一个字:“走!”   上官云天在前,张皓跟在后面,孙问天断后,一行人向北面前进。   夜色中,上官云天悄悄对张皓说:“耶律休哥有可能会预料到我们的计划,所以我们不能恋战,能骚扰一下也好!”   张皓点头称是。   大约走了一个时辰,远远看见前方有一片树林,张皓赶紧拉住上官云天:“前方就是耶律休哥驻扎的地方了!”   上官云天回头让身后的士兵停下来,隐身在路边的草丛中。   耶律休哥驻扎的地方早已搭起一个一个营帐,营帐内灯火通明。   那些营帐呈圆环状,中间有一个巨大的营帐,那应该是耶律休哥的中军帐。   营帐周围时不时有三五个手持兵器提着走马灯的契丹士兵在巡查,还能听到他们在轻声简单的交谈。   张皓仔细观察了一会儿,在上官云天耳边说道:“契丹人巡查的时候,有口令,我们没办法混进去!”   “弹弓,走马灯!”上官云天轻声说道。   孙问天不知何时摸到了张皓的身边,手中拿着一把朴刀。   张皓从怀里掏出弹弓,从背囊里面摸出一颗小石子,看着离他最近的契丹士兵瞄准。   “噗”!   契丹士兵手中的走马灯灭了。   契丹士兵举起走马灯,查看,嘟哝着。   另外一组契丹士兵提着走马灯走了过来。   “噗”!   走马灯又灭了!   “谁在那里?”契丹士兵似乎发觉了不对劲。   四个契丹士兵拿起朴刀,慢慢向张皓等人藏身之处走来。   上官云天从战靴里抽出匕首,张皓也收好弹弓,拿出匕首。   契丹士兵小心翼翼地走过来,手中的朴刀在草丛里一阵挥舞,张皓感觉自己的手臂差点被朴刀划到了!   契丹人看看没什么动静,转身正准备往回走,张皓猛地窜出去,抱住一个契丹士兵的双腿,拖入草丛中,还没等契丹士兵发出声音,匕首已经插入他的脖子。   张皓侧脸一看,身边已经躺下三个契丹人的尸首,孙问天已经干掉了两人!   张皓向孙问天伸出大拇指,孙问天嘿嘿地笑了笑。   “快走!”上官云天低声说道。   一队契丹人举着火把向张皓他们奔来! 第55章 对峙   上官云天和张皓带着百余名士卒往原路撤离,身后的契丹士兵高举火把,喊叫着追了上来。   张皓悄悄对上官云天说:“怎么那边还没有动静?”   上官云天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两人正犯嘀咕,继续往前跑,忽然发现身后的契丹士兵在往回跑!   张皓拽住上官云天:“他们到了!”   “停”上官云天高声喝令。所有士卒都停下来看着上官云天。   上官云天举起手中朴刀,指向身后正往回奔去的契丹士兵:“追击!”   众人明白了,回转身,握紧手中的兵器,如猛虎般扑向契丹士兵!   在树林边,东北方向,南方长城口方向,喊杀声四起,那是李守仁和石普带着士卒杀到了!   三个方向,同时向契丹人发起攻击!   契丹人的战马嘶鸣,仓促上马的契丹人发现除了营帐是明亮的,周围都是漆黑一片,树林,草丛,阻挡了光亮。   契丹人只好下马,一手举着火把,一手拿着武器,向三个不同方向涌去!   张皓身形瘦弱,奔跑的速度却不慢,他已经追上了往回跑的契丹士兵。   张皓举起手中朴刀,斜刺里砍了下去,“当”一声,契丹士兵反手挥出一刀挡了回来,那契丹士兵反应也很迅速!   但他往前一个趔趄,倒下了,孙问天的朴刀已经划过他的后背!   百余名士卒对付几十名契丹士兵,绰绰有余!   在那些士卒快要奔到树林那边的时候,已经被张皓等人围在中间,一顿乱刀下去,一个个命丧黄泉。   张皓看到南面长城口城楼方向升起了一盏孔明灯。   “可以撤了!”张皓提醒上官云天。于此同时,南边和东北角的喊杀声渐渐停了下来。   “走!”上官云天举起朴刀招呼众人。   众人收好兵器,掉头钻入草丛中,往西城方向奔去。   张皓等人进入西城,径直往南城方向奔去,快到南城城门口,迎面看到李守仁带着百余名士卒赶过来。   城门口大开,众人在城门口汇合,石普带着一众士卒从城门口涌入,随即城门口被关上了。   石普看到众人都回来了,满意地对众人点点头,什么话也没有说,立马朝城楼上走去。   城楼上……   石普看着对面的契丹军营,脸上丝毫没有夜袭成功的喜悦,他的脸阴沉沉的。   “石将军,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做?”上官云天小心翼翼地问道。   在石普身边的这些人,也只有上官云天在石普脸色不好的时候,才有胆说话。   石普不说话,抬头看着天。一动不动。   众人也不由自主地朝天上看去:没有月亮,黑漆漆的。浩渺的夜空被无法化开的黑色笼罩着,神秘而安详。   什么也看不到,也不知道石普在看什么,众人的脖子都有点酸了,只好不再看天,低下头活动一下脖子。   石普看看身边的人,转身,慢慢往城楼下走去。   “三天之后,会有雨!”在走到城门口的时候,石普说了一句话,好像是对身边人说的,又好像是对自己说的。   四天后?   有雨?   石普看看天就知道四天后有雨?   诸葛孔明再世么?   张皓有点怀疑,但不能表现出来,毕竟石普的冷淡桀骜的表情告诉别人:别惹恼了他。   第二天……   又是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   石普把众人召集起来,让他们跟着到城楼上看契丹人。   众人到了城楼上,石普命人搬来一把交椅,坐在交椅上,石普悠哉悠哉地看着城下对面的契丹人。   对面的耶律休哥骑在马上,正眯缝着眼睛看着长城口城楼上隐隐的几个人,也是饶有兴致的样子。   昨晚被石普等人夜袭,在耶律休哥看来,不值一提!这种小打小闹,他耶律休哥才看不上!   城楼上的石普看着对面的契丹人,看了一会儿,好像感觉索然无味,跟众人打了一声招呼,和李守仁回府衙去了。   张皓看着上官云天,犹豫着说:“我们……继续在城楼上看……对面的契丹人?”   “我们……反正也没啥事,看看契丹人有没有什么异动!”上官云天无可奈何地说。   “你们去看吧,我歇会儿!”孙问天可不干了,让他就盯着对面看,还不如直接让他拿着朴刀跟对面干。   就这样,张皓和上官云天两人在城楼上看着契丹人,看了三天!   第三天,当张皓再次登上城楼向契丹人眺望的时候,他隐隐觉得对面似乎有点不一样!   他把上官云天叫过来,指着对面的契丹人问道:“你有没有发现对面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上官云天看了对面一会儿,回头说道:“没有什么不一样啊?你看,那个耶律休哥骑在马上,他也在看着城楼上的我们……不对,那个耶律休哥怎么变瘦了?”   “什么?耶律休哥……变瘦了?”张皓经上官云天一提醒,这才知道为什么自己觉得对面有些异常!   他趴在墙台上,仔细看着对面的耶律休哥!   是的,这个耶律休哥与第一次见到的耶律休哥在外形上差不多,但这个人体型偏瘦一点,而且气质风度好像没有之前那个耶律休哥威武霸气!   真的还是假的?   哪个是真的?   哪个是假的?   张皓赶紧让上官云天回府衙告诉石普刚才的发现:耶律休哥有异常情况。   上官云天知道情况紧急,赶紧下了城楼,直奔府衙而去。   张皓看着对面的耶律休哥,心里一直在琢磨,耶律休哥不会有两个,第一个如果是假的,佯攻长城口?第二个如果是假的……糟了,还是佯攻!   耶律休哥的真实目的是什么?攻下涿州之后,契丹人的路线……   他难道又折转身去了易州不成?现在攻打易州,真的易如反掌:涿州和长城口之间的易州,根本就没有支援的大宋军队,更重要的是,静塞军被调往定州!   萧掌柜,范若云,还有易州百姓……   张皓想到这里,冷汗都下来了!他赶紧往城楼下跑,他感觉自己都不会走路了,下城楼时,腿肚子一软,张皓从台阶上滚落下来,他顾不得什么形象,站起身就向府衙跑,迎面和来人撞了个满怀!   来人是上官云天。   “契丹人去……了……易……易州!”张皓说话也结巴了!   上官云天惊异地看着张皓:“你已经知道了么?”   “怎么办?”张皓已经没有其他的解释,他现在就想马上去易州,但对面有契丹人在阻止长城口的人去易州!   “明天晚上,去易州!”上官云天告诉张皓,这是石普的计划。   张皓心急火燎,他觉得自己等不到明天晚上,他现在就要出城!   他要去易州! 第56章 援军   上官云天一把拉住准备往西城方向出城的张皓,不无担忧地问道:“就你一个人单枪匹马,去了易州又能有何用?”   “那易州就眼睁睁地看着被契丹人攻陷?我们看着易州百姓被蹂躏?”张皓愤怒地质问道。   上官云天不语。现在长城口有契丹人,易州又陷入危机,分身乏术啊!   “不能等到明天晚上么?”上官云天试探着说。   “耶律休哥可能早就到了易州!我们可以等,耶律休哥他会等么?”张皓已经气疯了。   孙问天这时也急匆匆地赶来,身后带着百余名骑兵。   “石将军说,我们可以先去易州!”孙问天从马上下来,气喘吁吁地说。   张皓二话不说,抢过孙问天手中的缰绳,纵身跨上战马,往西城方向奔去。   孙问天忙不迭地从旁边士卒手中拿过缰绳,上马,朝身后挥挥手,跟了上去。   上官云天看着急匆匆离去的两人,眉头紧锁。他看看身边还有一匹战马,拿过缰绳,沉思了一会儿,对士兵说道:“告诉石将军,我去满城搬救兵,去易州!”   长城口西城外。   张皓和孙问天纵马向易州方向疾驰。张皓恨不能肋生双翅,马上飞到易州。   前面就是易州地界了,孙问天跃马赶到张皓的身边提醒道:“快到易州了,我们人少势微,不能太鲁莽!”   张皓挥手让身后士兵放慢速度。   转过前面那座山坡,就可以看见易州城了,张皓心里忽然有种紧张的感觉。他听到的是易州方向传来的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契丹人没有来易州?   张皓心生疑虑。   轰!   山坡后忽然出现了一列契丹士兵,从山坡上隆隆滚下来一块块巨石!瞬间就把大路填满了!   张皓座下战马前蹄扬起,差点把张皓掀翻在地!   “有埋伏!”孙问天高声喊道。身后的士兵赶紧勒紧马缰,停了下来!   还没等众人作出反应,一阵箭雨向张皓等人袭来!   有士卒躲闪不及,中箭翻身落马!有马匹中箭翻倒在地!   “散开!”张皓命令道。   众士卒的战马受到惊吓,惶恐不安地四散逃逸,张皓和孙问天喊叫了好一会儿,四处逃逸的士卒才慢慢聚拢过来。   张皓清点人数,少了三十余人!   孙问天看着焦灼的张皓,问道:“怎么办?”   “还有没有其他的路可以走?”张皓问道。   “有,但花时间。翻过这座山头之后,大约半个时辰到易州,走另外的路,可能需要两个时辰!”孙问天回答说。   契丹人派了一队人马守着这官道,另走一条路,耽误时间,怎么办?   张皓看着前面的山坡,正犹豫着,忽听身后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契丹人从后面包抄过来了?   “准备战斗!”张皓来不及多想,大喊一声,拨转马头,迎着马蹄声就过去了!   “张皓兄弟!”有人高声喊道。   是上官云天的声音!   张皓喜出望外,是上官云天来了!   上官云天带着三百余名骑兵赶到了!看得出来,上官云天和他身后的那些骑兵,累的够呛!   上官云天纵马来到张皓跟前,看到张皓身后路上的巨石,便已经知道了缘由。   “你怎么来了?”张皓惊奇地问道。   上官云天简单说明了去满城搬救兵的情况,问张皓下一步怎么办。   “走另外一条路!”张皓冷静地说。   在孙问天的引导下,众人向后退了一里多路,绕过山坡,然后进入了一条羊场小道。   大约走了一个多时辰,前面有一片树林。   张皓忽然勒紧缰绳,停下来,对孙问天和上官云天说:“刚才山坡那边的契丹人似是阻击我们援军的,我们不能让他们留在那里成为隐患!”   孙问天和上官云天相视一笑,一定要把那队人马灭掉!   张皓招呼士兵下马,留下一半士兵,把马匹牵到树林里隐匿起来。   另一半跟随张皓等人只带弓箭和朴刀悄悄爬向刚才遇阻的山坡。   山上树木葱茏,可以很好地隐藏行迹。   张皓慢慢找到那个山坡的位置,看清了那里的情形。   山坡背面是官道,山坡的这一面是一个凹型地带,刚好可以隐藏人马。   奇怪的是,凹型地带只有几十匹战马在那里,契丹人呢?   张皓向身旁的孙问天和上官云天指了指右侧山坡的上面,两人不明所以。   张皓已经慢慢向右侧的山坡爬去,一路没有任何惊险,张皓爬上山头,看到了怪异的一幕:契丹士兵正在山坡下搬运刚才滚落的石头!   想要阻止我们的前进,为何又要搬走石头?张皓很纳闷,契丹人唱的是哪一出?   官道上的石头已经被契丹人清理得差不多了,契丹人也筋疲力竭地坐在地上喘气。   机会来了!   张皓快速溜下山头,爬到上官云天和孙问天的身边,把刚才所见简略说了一遍。   张皓向身边人指了指契丹人的战马,又指了指官道。   众人心领神会,快速奔到契丹战马身边,纷纷跨上战马,抽出朴刀。   张皓挥动朴刀,带着众人向山坡下的契丹人冲了过去!   契丹人完全没有料到会有战马从自己伏击的地方出现,一时惊慌失措,乱成一团。   张皓手起刀落,将一名急欲逃窜的契丹士兵斩杀,再看旁边的孙问天,直接从马上跳下来,手握朴刀,奔进人群中,刀影翻飞,契丹士兵哀嚎一片!   战马冲撞践踏,搬运石头累到已经力竭的契丹人哪有什么还手之力!   很快,契丹士兵已经被诛杀殆尽。   张皓正准备招呼众人退回树林,忽然看见从南面官道上有一彪人马极速奔来!   看服饰装扮,是宋人!   战马上的来人赫然是李守仁!还有他身后跟着一众气喘吁吁的士兵!   张皓好不欢喜,这一定是石普派来的援兵!   “李知府,石将军派你来支援么?”张皓问道。   “正是!因为缺少马匹,我们来晚了!”李守仁有些惭愧地说。   上官云天招呼众士卒下马,将契丹人的战马交给李守仁,然后命人将藏匿在树林中的人马带出来。   张皓看着越来越壮大的队伍,豪气顿生!   李守仁传达了石普的口令,遇到耶律休哥,不可恋战,能打则打,不能打,则退!   张皓心里有些不服气,耶律休哥难道是天神一般的存在?连石普都这样忌惮?   李守仁号令一声,众人跨上马背,驱马往前,行进不到一里的路程,听到前方有马蹄声传来,很沉重的马蹄声!   众人正诧异间,前方滚滚烟尘中,出现了两列马队!   张皓看到那马队,吃了一惊!   战马披挂着皮质镶铁片的马甲,甚至有部分马匹还披挂着半身马甲,整个战马几乎从马头、马身都披着马甲!只漏出四条马腿!   再看马上的人,从头到脚,重装盔甲覆盖!手持长枪!   张皓看着上官云天,惊异地问道:“这是……”   “契丹铁林军!”李守仁接过话头说,语气里有些颤抖!   “管他铁林军,还是铜林军,在我眼里都是草包军!”孙问天可不管那些,依然豪气干云。   上官云天没有碰到过铁林军,但听说过它的威名,现在真的见到了,他心里也直犯嘀咕:这怎么打?   张皓等人,还在心里嘀咕着怎么开打,那边契丹人的铁林军已经冲过来了! 第57章 城陷   眼看契丹铁林军已经冲到了马前,张皓大喊一声:“杀!”挥舞手中朴刀劈头砍将过去!   “当”一声,砍在契丹士卒的长枪上,火星四射!   张皓的朴刀顺着长枪划向契丹士卒的手臂,契丹士卒堪堪躲过,张皓的朴刀砍在马身铠甲上,没有丝毫的反应!   张皓大骇!   伤不了契丹人的皮毛,连他们的马都奈何不了!   张皓不免有些心急,瞟一眼身边,孙问天虽然勇猛,奈何契丹人和马都全副武装,朴刀即使砍上去,也没有多大的效果,更何况契丹人不会等着你去砍他,他们手中的长枪也不是吃素的。   孙问天的马被长枪刺中臀部,战马长嘶一声,险些把孙问天掀下去!   李守仁心里本有些胆怯,手中的朴刀有些弱不禁风,李守仁的手臂已经被契丹人的长枪挑中,血流不止!   张皓看看情形不对,这样跟契丹人纠缠,占不到任何便宜。   他拨马跑到李守仁的身边,李守仁的身上已经有了多处枪伤。   “下令撤退!”张皓向李守仁喊道。   李守仁看看周围的士卒,完全没有还手之力,挥出去的刀,如同砍在棉花堆上,契丹人的长枪刺过来,一扎一个窟窿!   “撤!”李守仁大喊一声,纵马往南落荒而逃。   上官云天也大喊撤退,众人紧随李守仁向南而逃。   契丹人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追着张皓等人,一路掩杀!   张皓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兵败如山倒”!   官道上,张皓和众人打马向前狂奔,契丹人在身后紧追不舍,跑的慢一点的士卒,成了契丹人的枪下之鬼!   当众人发现契丹人已经不在身后的时候,他们已经跑出了五六里地之远!再清点人数,身后的大宋士卒十之四五已经殒命途中!   再回易州,已经是不可能的事了!上官云天建议李守仁带剩下的士兵回长城口,他和孙问天随张皓再探探敌情。   张皓觉得三个人,目标也太大,他让上官云天也回长城口。   上官云天没有坚持,和李守仁带着残兵回长城口。   张皓和孙问天转身,抄小路往易州方向而去。   日暮时分。   易州城外。   张皓和孙问天趴在草丛里,他们看到了契丹人正在攻城,旌旗猎猎,战鼓声声,熊熊战火中升起的浓烟,滚滚着弥漫了整座城池。   在盾牌的掩护下,箭如飞蝗般飞向城楼,不时有大宋士兵从城墙上跌落下来,惨叫声不绝于耳,浩浩荡荡的契丹战马气势汹汹,随时准备冲刺。   城墙边,契丹人已经架起云梯,挥舞着朴刀攀上去,被城墙上的宋兵砍翻跌入护城河,哀嚎不已!   有契丹士兵涌到城门口,用力撞击城门,“隆隆”声响彻云霄!   城楼上,宋兵来回奔走,在每一个垛口阻击即将爬上城墙的契丹士兵,血色四溅,嘶哑的喊杀声,沉闷的嘶吼,城墙边倒下又竖起的云梯接二连三!   城墙边,尸体堆积如山!血雾漫天,血流成河,空气里弥漫着凝重的令人窒息的血腥味!   忽听一阵响亮的锣声,不疾不徐蔓延开来!   契丹人开始纷纷回撤,退守到护城河边,将手中盾牌竖立在地上,在等待下一轮的进攻。   张皓看看易州城楼上,每个垛口了望守卫的士兵已经不多了,再来一个回合,估计差不多就全没了!   易州城楼烽火台上燃起了狼烟,可是有什么用呢?   易州附近都成了契丹人的地盘,好不容易从满城来了援军,被契丹铁林军打得四散奔逃!   长城口的石普被契丹人拖住,现在的易州……   张皓只能在心里暗自祈求刺史大人能坚持下去!   契丹人的战鼓声再次响起,契丹一队骑兵忽然向西城方向奔去!   张皓隐约听到西城方向传来的喊杀声。但很快,喊杀声停止了,西城方向归于寂静!只剩下契丹的战鼓声在空旷的上空盘旋!   西城突围的大宋军队再一次被剿灭!或者再一次被赶回城内!   张皓看到了一面迎风招展的帅旗下,一人端坐马上,气定神闲地看着城楼,耶律休哥!   孙问天也看到了,趴在草丛中的他气得用头撞地面!   耶律休哥招招手,鼓声停下来,一名契丹士兵奔过去,耶律休哥指着城楼在说着什么。   那名契丹士兵听完耶律休哥的指示,手持弓箭向城楼上射出一箭,张皓知道,那又是招降书!   过了一会儿,耶律休哥似乎等的有些不耐烦了,挥挥手,鼓声再起,如蝗箭雨射向城楼,契丹士兵跨过护城河,涌向城门,又开始撞击城门!   坠落城下的宋兵,已经堆积如山了!   这是第几次进攻,张皓不知道,但能看出来,易州已是强弩之末!   耶律休哥再挥手,鼓声停下来,铜锣声响起,契丹士兵又回到原位。   张皓看着易州城楼上寥寥几人,知道易州已经守不住了!   孙问天已经不再看对面的战况了,因为,败局已定。   半晌的工夫。双方没有任何动静!   忽然城门大开!   张皓睁大眼睛,他看到了刘刺史,还有他身后州衙大大小小的几十名官员随从,出城了!   刘刺史手中捧着一物,身后的人垂手相随!   他投降了!   刘刺史率众投降!   张皓怀疑自己看错了,他揉揉眼睛,没看错!   张皓推了一下孙问天,孙问天转过头来,看到了刘刺史在耶律休哥面前毕恭毕敬,递上手中所捧之物!   孙问天双目怒睁,转头看着张皓。   张皓心里暗自叹了一口气,虽然他心里也清楚,易州,迟早是契丹人的囊中之物,但他没有想过,易州,就这样丢了!   刘刺史没有想过,易州还有静塞军的妻儿老小么?!   耶律休哥傲慢地挥挥手,刘刺史站立一旁。   耶律休哥举起手臂,号令手下进城!   浩浩荡荡的契丹人向城里涌去,步兵在前,骑兵随后,耶律休哥在骑兵中间,可怜的刘刺史等人,乖乖地落在后面。   易州……   悦来客栈。   张皓和孙问天站在门口,客栈大门紧闭。   客栈门口偶尔几个人经过,萧条而冷落。幸而客栈旁边的米店还半开着门,张皓进去的时候,米店掌柜显然吃了一惊。   张皓表明自己宋人的身份,米店掌柜才放下心来。   张皓问悦来客栈的掌柜的情况,米店掌柜哀叹一声说:“凡是和官府有点关系的都被抓走了,连客栈的店小二都被抓走了!”   “你知道他们在哪儿么?”张皓紧张地问道。   “哪里?契丹人那里,要被押送去幽州!”米店掌柜叹口气,说。   “你们最好,赶紧出城,否则不要被契丹人抓了!”掌柜补充说。   孙问天在门外等不耐烦了,拍着米店门板,因为他听到了契丹人在抓人的消息了。   张皓刚一出门,孙问天拉起他就往西城跑,边跑边说:“趁现在契丹人还没有完全控制易州,早走,不然,脱不了身!”   张皓回头看着紧闭大门的悦来客栈,眼里噙满眼泪:范若云,萧掌柜…… 第58章 奇遇   趁着天还没黑,张皓和孙问天两人逃离了易州。   一路上,张皓三步一回头,五步一转身,孙问天知道张皓舍不得范若云,更痛心静塞军妻儿老小落入契丹人之手!   “兄弟,别担心,总有一天,我会找耶律休哥那老贼,为他们报仇雪恨!”孙问天信誓旦旦地说。   总有一天,我就是豁了性命,也要找耶律休哥!张皓在心里下定决心。   但现在呢?   他们最重要的是找一个地方落脚。   好不容易,夜幕降临的时候,在距离易州约二三十余里的易水边,两人发现了一个小村庄,两人投宿在一个孤寡老人家里。   一天的奔袭,厮杀,逃跑,张皓和孙问天早已经困乏不已,老人简单做了些吃食,两人风卷残云一般吃完,倒头就睡。   正睡得香呢,张皓和孙问天被老人摇醒,张皓惊问发生了什么事,老人说有一队人马朝村落这边来了!   契丹人?   张皓赶紧把还在迷糊中的孙问天拖下柴草床,孙问天眯缝着眼睛,迷迷瞪瞪地问发生了什么事。   “契丹人来了!”张皓在孙问天耳边说。   孙问天一愣,睁开眼睛:“怎么可能呢?契丹人不睡觉么?”   张皓没好气地拖着孙问天就往屋外走,如果真是契丹人,两人留在老人家里不仅自己有麻烦,也会给老人带来麻烦。   刚走到村口,一彪举着火把的人马已经纵马将两人围在中间!   孙问天这时彻底醒了,但他一时还是有些蒙。   张皓借着火把的光亮,看清了马上的人。   万幸,他们遇到的是大宋士兵!   “你们是何人?天黑还要出村?”为首一人用掌中朴刀指着张皓和孙问天问道。   张皓看到那人,险些笑出声来。   只见那人,头戴凤翅兜鍪,身穿铠甲,脚蹬长靴,面容清俊,鼻直口阔,短须。   关键是,面容黝黑,像孙问天一样黑!   孙问天看着马上那人,也是一愣:“你怎么那么黑?像我一样黑!”   马上那人显然也觉得很诧异,笑道:“我以为只有我这么黑,还有比我更黑的人!”   孙问天一听不乐意了,走到那人马前:“你自己看看,我黑还是你黑?”   “嘿嘿嘿,绑了这黑大个!还有那面目可憎的家伙!”马上那人忽然命令道。   张皓忽然有种感觉:怎么这么倒霉!时不时来一次就被人绑起来!   千余人绑两个人,那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马上的黑脸将军下了马,找了一个土墩坐下来,张皓和孙问天被推到他的面前,他的黑脸沉下来,问道:“你们什么人?”   张皓刚要回话,孙问天抢先问道:“你们又是什么人?”   黑脸将军一愣,这厮脾气怎么跟我一样?这很好!   “北面缘边都巡检使,尹继伦!”黑脸将军沉声回答。   孙问天哈哈大笑道:“哦,原来就是一个七品芝麻官,每天在边境巡逻的巡检使!”   张皓明白了,这人是尹继伦,名不见经传的巡检使。   尹继伦身边的士兵听到孙问天这样嘲讽自己的长官,气得暴跳如雷,抄起朴刀准备朝孙问天下手,尹继伦摆摆手,示意手下稍安勿躁。   “那么你们又是谁?”尹继伦继续沉声问道。   “我,狼山孙问天!他,可厉害了……”孙问天指着张皓说,“大宋皇城司谍探,石普将军手下得力干将!张皓!”   张皓差点笑出声来,这孙问天吹牛皮的功夫见长!   “哦?你认识周文质将军?你还认识石普将军?”尹继伦深感奇怪地问张皓。   张皓拱手道:“正是!”   “有何凭证?”尹继伦用怀疑的眼光看着张皓。   张皓心想,我幸亏时时带着周文质给我的令牌,遇到一队陌生的大宋将军都要拿出来给他们看。   张皓从怀中把令牌掏出来递给尹继伦。   尹继伦在火把下仔仔细细地看了几遍,然后递给张皓,转头对身边的士兵说道:“给他们松绑!”   孙问天嘿嘿地笑着。   尹继伦问张皓为何到了易水边,张皓便将长城口和易州的情况告诉了尹继伦。   尹继伦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契丹人现在气焰很嚣张,我们一路巡查的时候,发现连他们的皇帝耶律隆绪也亲征了?”   “耶律隆绪?”张皓和孙问天也是大吃一惊!在易州,他们只看到了耶律休哥!耶律隆绪到了哪里?   “他去了哪里?”张皓问道。   “长城口!”尹继伦望着远方,沉沉黑夜,回答说。   耶律休哥虚晃一枪,攻陷易州,现在他的主攻方向就是长城口了,耶律隆绪亲征,督战长城口,看样子长城口也不保。   尹继伦问张皓和孙问天两人的打算,张皓说想回长城口,但夜半时分赶路不便,距离长城口还有一段遥远的距离,尹继伦让张皓等天明再说。   当夜,尹继伦就地驻扎,安排众士卒休息,明天赶路。   翌日……   尹继伦率队向长城口进发。走了不到一个时辰,天下起了雨,时值深秋,连绵的雨让道路泥泞不堪,队伍只得停下休息。   就这样走走停停,张皓焦躁不已,这样走到长城口,契丹人早攻陷长城口了。   但老天可不管你这些!   张皓忽然记起那日在长城口城楼上,石普说三日后攻打契丹人,张皓掐着手指算了算,今天刚好是第五天,天下雨了!   石普是想利用雨天的机会突袭契丹人?   契丹人在晴朗天气下,纵马奔驰,所向无敌,他们可以换马不换人,在雨天,在泥泞的裹挟之下,他们就没办法那样灵活了!   张皓在心里不禁暗暗赞叹石普的推算之术!   在路上走了大概四天的时间,当众人远远看见长城口的时候,每个人心里都一沉!   因为他们都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血腥味道!   尹继伦传令让队伍停下来,派了一个探子前去察看情况。   没多久,那探子失魂落魄地回来,一边跌跌撞撞地跑着,一边喃喃自语道:“都死了!他们都死光了!”   “谁死了?谁都死光了?”尹继伦勃然大怒,呵斥道。   “长城口丢了!城外血流成河,全是我们大宋兄弟的尸体!”探子哭丧着脸说着,脸上不知是汗水,雨水,还是泪水。   张皓一听,急了,跳下马,向长城口城楼发现狂奔,孙问天也赶紧下马,追了上去!任尹继伦在后面呼叫,两人只知道发足狂奔。   看到城楼了!   张皓呆住了!   城门外的山坡上,城墙边,护城河里全是尸体,宋兵的尸体!   经过雨水的冲刷,暗红的血四处溢散开去!顺着路间的沟壑,沿着河水,蔓延。   草木泣血,风雨同悲,张皓跪倒在地,欲哭无泪。 第59章 激将   孙问天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拉起跪倒泥泞中的张皓,朝着长城口恨恨地说道:“契丹狗贼,等着你孙爷爷!”   尹继伦也赶到了。   他从马上下来,眼前的惨状,让他愤怒万分,他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但他什么也没说,咬紧牙关,静静地站着,看着长城口城楼!   尹继伦转身,跨上战马,简短地说了一个字:“走!”拨转马头,两腿一夹马腹,头也不回,疾驰而去!   张皓回头看看长城口,城墙上契丹旗帜猎猎作响,总有一天,我张皓要找你耶律休哥!   孙问天赶上尹继伦,问道:“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我们没有固定的地方,整个边境就是我们巡查的地方!”尹继伦看着前方,说。   “你们要去哪里?”尹继伦转过头,关切地问张皓。   张皓犹豫了,去哪里?范若云被俘,萧掌柜也被俘,上官云天生死未卜,石普将军也不知所踪,易州没了,长城口也没了,去哪里?   雨,停了,几点阳光从厚厚的云层后挤出来,温暖而又夺目。   “去定州!”张皓眯缝着眼睛看着云层后的阳光,淡淡地说,他觉得自己应该向范毅亲自说明易州的情况。   尹继伦点头。   在下个路口,尹继伦和张皓、孙问天告别,向遂城发现而去。   定州……   龙门客栈。   范毅铁青着脸,牙关紧咬,一言不发,坐在交椅上。   在张皓来定州,告诉他易州情况之前,前几日他已经从周文质那里得到了易州的消息。   当张皓再一次说起易州的事情,范毅还是忍耐不住内心的焦躁,但他也不能发作,静塞军不是他的静塞军,是大宋的静塞军!   范毅坐在那里半晌没说话,张皓也不说话,孙问天也不敢说话。   场面很尴尬。   范毅长叹一口气,从交椅上起身,朝张皓和孙问天两人抱拳,一句话也没说,转身就出了房间。张皓目送范毅出了龙门客栈,心里隐隐有些担忧。   张皓前脚返回房间,周文质后脚就来了龙门客栈,跨进了张皓和孙问天的房间。   “范毅来过了?”周文质很担心地问张皓。   “来过了,他什么话都没说,刚离开!”张皓说。   周文质背着手,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很着急的样子。   “发生什么事了么?”张皓看到周文质脸上的表情,问道。   周文质没说话,继续来回踱着步。   周文质忽然停下来,看着张皓,很严肃地问道:“你说,范毅有没有可能会造反?”   “什么?造反?你说范毅造反?”张皓惊愕地睁大眼睛,诧异地说。   孙问天也被周文质的话吓了一跳。   周文质看着张皓,又问道:“范毅会造反吗?”   “范毅为什么会造反?”张皓质问周文质。   “因为李继隆将军把静塞军调到了定州,致使易州守卫空虚,契丹人趁虚而入,攻陷易州,静塞军在易州的妻儿老小,皆被俘虏,这还不够吗?”周文质平静地看着张皓,说道。   张皓热血上涌,走到周文质跟前,悲壮地说道:“如果范毅是这样度量狭窄之人,我张皓算是瞎眼了!无凭无据,万不能诬陷范毅!”   “李继隆将军想把静塞军拆分到其他骑兵队伍中……”周文质担忧地说。   张皓刚坐到交椅上,听了周文质的话,马上又站了起来,大惊:“把静塞军拆散,为了防止造反?拆散的静塞军又能叫静塞军么?”   周文质无言以对。   周文质坐了片刻,也不知道怎么办,跟张皓和孙问天道别,出了龙门客栈。   四日后……   张皓正准备出门,他准备去找周文质。   周文质这几天一直在张皓这里探听范毅的消息,张皓只有一句话告诉周文质:“范毅绝不会反!”   范毅来了,垂头丧气,一脸的憋屈。   “范兄,出了什么事?”张皓小心翼翼地问道。   “满城丢了!祁州也没了!契丹人快要到定州了!”范毅悲怆地看着张皓,愤怒又无奈。   张皓一下子呆住了,这才几天的工夫!   契丹人如此迅猛,就拿下了这么多地方!周文质怎么没有说?是怕范毅得知消息后,成了内应?   张皓请范毅坐下说话,正说话间,周文质到了。   看到范毅也在,周文质有点吃惊,但很快脸上的神色恢复了平静。   “周将军,听说,我静塞军要被拆散了,是吗?”范毅看见周文质坐下去,冷冷地问道。   周文质惊得下巴快要掉了,屁股还没坐热呢,他立马站起来,连连摆手,解释道:“范兄哪里来的消息?没有这样的事!绝没有!”说完,有意无意看了张皓和孙问天一眼。   张皓和孙问天也是一脸惊诧:谁也没有把这个消息告诉范毅啊?   “既然没有,李继隆将军为何不见我?”范毅直直看着周文质,质问道。   “李将军这几天不是在谋划如何进攻契丹人吗?更何况朝廷派来的监军大人带来了皇上的旨意。”周文质继续解释说。   “圣上的意思是?”范毅又问道。   张皓看到范毅的表情很严峻,赶紧过去劝慰道:“范兄不必着急,李将军他也有自己的难处!”   范毅没理会张皓,还是看着周文质。   周文质有点尴尬,他吞吞吐吐地说:“圣上的意思是……坚守定州,避其锋芒,不战!”   “不战?”范毅站起来了,走到周文质面前,气势逼人。   张皓吓坏了,朝孙问天使了个眼色,两人过去分别把周文质和范毅请到交椅上坐下。   “圣上的意思是不战,但李继隆将军……”周文质隐而不说。   “战或不战?”范毅问道。   张皓和孙问天也期待着周文质的回答。   “这要看范兄……”周文质又只说了半句话。   范毅“腾”地站起来,朗声说道:“征战沙场,是将士的使命,大丈夫,何惧马革裹尸!生为大宋子民,定为大宋江山不惜战死疆场!”   “好!”周文质兴奋地站起来,“李继隆将军要的就是范兄的这句话!易州失陷,李将军深感愧疚!希望借这次机会,能一雪前耻!有劳范兄!”   “圣上的旨意……”孙问天在旁边插了一句。   “李继隆将军说了,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周文质说道。   范毅看着周文质:“果真如此?”   “果真如此!”周文质回答异常坚定。   “不仅如此,李继隆将军已经写好奏折,不管最后结果如何,他一定会为静塞军请功!如果圣上要责怪抗旨出战,李继隆将军愿承担责任!”周文质轻抚范毅后背,言真意切。   范毅抱拳,俯身致歉:“刚才有所冒犯,见谅!我这就回静塞军,准备迎战!”说完,转身离开。   周文质看着范毅的背影,欣慰地点头。   张皓看着孙问天,握紧拳头:在定州,一定要将契丹人杀他个落花流水! 第60章 死战   唐河……   一个不起眼的地方,一个在大宋版图上几乎很少人知道的地方,此刻却有近十万的军队在对峙,准备开始一场大战!   李继隆手下一万多人,而他的对面,在唐河河畔,有八万之众契丹人!还有契丹人的第一战神——耶律休哥。   战旗猎猎,马鸣萧萧,寒光四射的长枪,严整的队列,压抑紧张的气氛。   跟在周文质身边的张皓,看着身边圣上的大舅哥李继隆将军,李继隆显然还是有点紧张:一万人打八万人!这有多大的胜算?   没什么!我们也有战无不胜的静塞军!   李继隆看向范毅。   范毅骑着战马在大宋整个队伍的前列,冷峻而镇定!   在范毅的身后,是三千静塞军,身披重甲的静塞军,是不惧任何契丹骑兵的静塞军!   范毅正凝神观察着对面的契丹人,契丹骑兵在前,在骑兵之后还有弓弩手、步兵。范毅看着看着,脸上露出一丝不以觉察的冷笑。   李继隆和周文质纵马来到范毅跟前,张皓朝孙问天使了个眼色,两人也跟着上前。   范毅转头看见了李继隆等人,抱拳行礼。   周文质悄声问范毅:“准备好了么?”   范毅点头。   李继隆拨转马头,看着眼前三千静塞军,内心心潮澎湃,胜败与否,唯仗三千静塞军!   李继隆朗声说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契丹狗贼,夺我城池,虏我妻儿,掠我财物,今日我等一雪前耻,誓杀狗贼!”   “誓杀狗贼!”众将士群情振奋,齐声呐喊,声震云霄。   对面骑着高头大马,站在高处的耶律休哥,冷冷地看着,嘴角上扬,一脸的不屑。   傻子都知道,八万人打一万人,这还有什么悬念么?你静塞军过来,只不过是徒然送死!   范毅将掌中长枪缓缓举过头顶,回过头,目光如炬,扫视着眼前手持勾镰长枪的三千静塞军。他们眼里是悲愤,是雪耻的仇恨,是无畏的斗志!   猛地,范毅掌中长枪指向契丹骑兵,有力地喊出一个字:“杀!”   范毅转头双腿一夹马腹,举起掌中长枪,向对面契丹骑兵冲了过去!   他身后的静塞军几乎是同一时间,纵马跟上范毅,以排山倒海之势,直接撞向契丹骑兵队伍!   耶律休哥冷笑着,手中令旗挥动,契丹骑兵也向范毅和他的静塞军奔了过来!   范毅长枪上下翻飞,如蛟龙出海,左挑右拨,斜刺横拉,契丹骑兵在闪躲之中,被范毅身后冲上来的静塞军挑落马下,马蹄掠过,早已成了肉泥!   静塞军一个个如天神降临,勾镰长枪专门对付契丹骑兵,上可刺人,下可勾马,连人带马,一起斩杀!   他们眼里没有任何的畏惧,他们眼里只有愤怒和仇恨,他们的妻儿老小在契丹人手里遭到蹂躏,他们要报仇雪恨!   死不足惜!   血海深仇一定要报!   他们在旷野之上飞驰,宛如“匕首”一般切入契丹骑兵的阵营,几乎就在顷刻之间,契丹的骑兵阵营被静塞军直接打穿了!   耶律休哥傻了!   他看着自己引以为傲的契丹骑兵四处逃窜,他看着自己的王牌骑兵被挑落马下,踩踏,哀嚎,刺死!他看着自己的契丹骑兵阵营被分割得七零八落!   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契丹铁骑竟然被懦弱的北宋骑兵击穿了阵营,这简直是不可饶恕的事情!   “弓弩手准备!”耶律休哥是见过大场面的人,虽然抱头鼠窜的契丹骑兵这次让他失望透顶!但他还有第二道防线!   “回撤!”范毅高声喊道。   静塞军听到号令,快速向己方阵营回撤。   耶律休哥看到静塞军的动向,脸上又浮现出蔑视的微笑。但很快,他的脸色变得难看了!   静塞军又回来了,他们回到宋营,早有备马交给他们,他们换上新的战马,依如之前一样,向契丹人疾驰而来!   “放箭!”耶律休哥有些气急败坏地命令道。   箭矢如蝗!   在唐河的上空,遮天的箭雨!   然而这一次耶律休哥又失算了,静塞军身上的披的皆是重甲,箭矢难以穿透,杀红了眼的静塞军盯着契丹人的箭矢继续奋勇向前!   “冲锋!”范毅高举掌中长枪,号令道。   静塞军一个个如下山猛虎,冒着箭雨向弓弩手冲了过去!   耶律休哥正号令把溃败的骑兵收回来,准备从两翼迂回包抄静塞军,静塞军已经要突破他的弓弩手阵营,快杀到他的面前了!   瞬间,契丹防线的缺口在静塞军的冲击下延伸到耶律休哥阵营的腹地!   耶律休哥慌了!   李继隆看到时机已到!   “报仇雪恨的时候到了,上!”李继隆掌中长枪高举过头,指向契丹人,号令道!   已经被压制太久的众将士群情振奋,呐喊着,挥舞手中的兵器,向契丹人冲了过去!   沿着静塞军打开的缺口,大宋士兵们全线突入,将契丹人分割成一块,一小块……   契丹阵营顿时陷入全线崩溃!   耶律休哥已经没有办法指挥了,他的契丹士兵像没头苍蝇一样,骑兵溃不成军,弓弩手已经被诛杀殆尽,步兵手中的朴刀刚刚举起来,早被削去双臂,砍了脑袋!   耶律休哥彻底傻眼了,他看着契丹士兵东逃西窜,惨叫连连,血流成河!   他得逃了!   耶律休哥传令撤退,在身边士卒的掩护下他打马向北逃窜!   张皓一直在盯着耶律休哥,他一直试图接近耶律休哥,但身边的契丹士兵缠住了他!他砍翻一个契丹士兵,看见耶律休哥向北准备逃窜。   “李将军,耶律休哥老贼要逃!”张皓高声喊道。   李继隆也看到了,他带着几个士兵纵马奔了过去,契丹士兵回头堵住了李继隆!   砍翻阻拦的契丹士兵,李继隆带着一路人马在耶律休哥身后趁势掩杀追击!   这时的唐河战场上,已经成了静塞军的天下,契丹骑兵被分割成十几个小队,静塞军纵马往来,穿插,挑起,刺死,穿透,砍翻,踩踏,已经杀红了眼的静塞军,肆意收割契丹人的性命!   这场战斗一直持续到日落时分!   斜阳下,唐河终于安静下来了,旷野上到处都遍布着契丹士卒的尸体,层层累累,堆积如山,血液已经凝固,呈现出瘆人的紫色……   范毅的长枪横握马鞍之上,铠甲上还有凝固的血迹,他注视着北方,神情肃穆。   张皓和孙问天两人精疲力竭,当砍翻最后一个契丹士兵的时候,瘫倒在地,身上的衣服已被染红,手中的朴刀已经卷口,他们感觉到手臂的酸痛,他们今天终于痛快地将耶律休哥打得落花流水!   李继隆率军衔枚疾进,一路掩杀,将耶律休哥赶到了漕河,清理战场,得胜返回。   日暮已至,残阳如血。   李继隆傲立在定州城楼上,目光深邃,注视着远方,他复杂的眼神渐渐被泪水模糊了双眼…… 第61章 幸运   定州……   龙门客栈。   张皓很难得睡了一个安稳觉,当他醒来的时候,他看到了张瑰。   张瑰和孙问天正在低声交谈着什么,孙问天时不时点点头。   “大哥!”张皓起身喊道。   张瑰很开心地走过来,拍着张皓的肩膀,说:“我家兄弟已经真的长大了!”   “大哥,那天大战耶律休哥 你不在?”张皓问道。   “我也有事,李将军派我押送粮草去遂城!我遇到了一个人,他甚是挂念你们!”张瑰神秘地说。   “谁?”张皓很好奇。   “尹继伦将军!”张瑰说道。   张皓想起了那日一别,尹继伦将军去了遂城,他的任务基本就是巡查边境,发现敌情,传递情报,正面第一道攻击线。   常年在边境巡查的他遇见的人应该很多吧?   张皓忽然想起了上官云天和石普将军,如果遇到尹继伦,一定要问问。   兄弟俩多日不见,相谈甚欢。孙问天不便打扰,便独自出了龙门客栈。   等孙问天回到龙门客栈,张瑰已经离开了。   张皓看见孙问天面有喜色,还不待张皓问,孙问天兴奋地说:“契丹人退回幽州了!”   “是么?契丹人终于被打怕了一回?”张皓很惊奇地说。   孙问天嘿嘿地笑着。   “我要回狼山了!”孙问天忽然低着头自言自语道。   张皓忽而有些怅然,从前,身边有刘平,刘平留在了均州,再也看不到。   范若云被契丹人掳走,萧掌柜在其中,孙长生已殁,上官云天不知所踪,生死未卜。   现在,孙问天,也要回狼山了。   这几个月的时间,张皓和孙问天一起,出生入死,历经磨难,这次孙问天回狼山,不知何时才能再见!   孙问天看张皓神情黯然,豪爽地拍拍张皓的肩膀,说道:“兄弟,我们还会再见的,我们还会一起诛杀契丹狗贼,只要他们敢再来!”   张皓很勉强地笑笑。   正午之后,孙问天辞别张皓,回了狼山,开始召集旧部。   张皓则留在了定州,因为大哥张瑰在定州。   张瑰在定州替张皓选定了一座宅子,张瑰说总是在龙门客栈,没有家的感觉。   张皓同意了,最近他时常感觉手臂隐隐发痛,似乎是箭伤还没有完全好的样子。   自经历上次唐河之战后,契丹人全线退回了幽州,大宋边境有了暂时的安宁,原来被契丹人占据的城池也被契丹人撇下不要了。   易州,长城口,满城……都重新回到了大宋的手中。   张皓在定州休养了月余,他想去易州看看。张瑰没有阻拦,现在的边境暂时没有战事,张皓一个人去易州也不会有什么麻烦。   张皓一路上风尘仆仆,五天后到达易州。   易州在契丹人退回幽州之后,慢慢恢复了元气,很明显早已没有了往日的繁华喧闹,街市冷清。   也可能是天气寒冷的原因,张皓走在街上,碰不到几个人。   他径直来到了悦来客栈。   张皓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来易州,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来易州后的第一时间就到悦来客栈。   悦来客栈的门敞开着,门庭冷落,客人稀少。   张皓走进去的时候,有两个伙计在二楼忙碌着,有一个伙计模样的人正在柜台那边清扫地面。   看见有人进客栈,他忙不迭地放下手中的工具,热情地招呼道:“客官是打尖还是住店呢?”   张皓愣在原地!   范若云?   范若云!   真的是他!   范若云看着眼前的张皓,也是惊喜交加!   两人几乎是同时大叫着奔过去,拥抱在一起拍打着对方的后背!   张皓的眼睛湿润了,范若云也哽咽着。   良久……   “怎么没看到萧掌柜?”张皓忽然想起来了,问道。   范若云哽咽着说道:“萧掌柜不在了!”   张皓怔住了。   范若云把张皓拉到柜台里面坐下,向他讲述了事情的原委。   那日,契丹人攻陷易州,刺史大人把易州百姓的名册递交给耶律休哥。   耶律休哥按照名册上的姓名,逐个抓人,因为萧掌柜和官府有来往,范若云和静塞军有联系,都名列其中。   被抓之后,易州官员被押往幽州,因为萧掌柜年长一些,范若云又是个孩子。   所以,契丹人疏于防备,在途中萧掌柜借机掩护范若云脱身,自己不幸被契丹人所杀。   机灵的范若云最终在去往涿郡的途中逃脱出来。   脱险之后的范若云没有回易州,辗转去了遂城。   在遂城流浪期间,他遇到了尹继伦,幸好有尹继伦的帮助,他在遂城暂时有了落脚之地。   再后来,唐河大捷的消息传到遂城,范若云惊喜过望,想去定州投奔兄长,但尹继伦告诉范若云,因为静塞军在唐河的英勇表现,范毅被提拔,率军去了西北驻守。   在契丹人退守幽州后,范若云想回易州,于是尹继伦派人护送他回到了易州。   悦来客栈,一直是萧掌柜苦心经营的一个地方,也是了解契丹敌情的隐秘场所。   所以,范若云又把悦来客栈的门打开了,他自己身兼掌柜和伙计两职。   范若云讲完,眼里依然噙着泪水。   张皓心里很难受,在与契丹的连年征战中,每一个宋人,哪怕是一个普通的百姓,都不能置身事外,特别是边境之地的百姓!   有无数的宋人甚至付出了生命的代价,知名的,不知名的。   范若云问起了张皓的情况,张皓便将长城口的经历,在易州城外目睹易州失陷,以及偶遇尹继伦,还有唐河大捷的事情详细告诉了范若云。   范若云听得目瞪口呆。   两人正在说这话,忽听客栈门外有人问道:“掌柜在吗?”   张皓一听,这声音怎么那么熟悉?   范若云早已奔向门外,嘴里还大叫着:“尹将军!”   尹将军?   尹继伦?   张皓抬头看向门外时,门口站着一个魁梧的黑脸将军!   正是尹继伦!   尹继伦看到张皓在悦来客栈,似乎也有点吃惊地问道:“你也来了易州?!”   张皓抱拳向尹继伦行礼:“尹将军,幸会!”   尹继伦也抱拳回礼。   客栈这时候也没有什么客人,范若云请两人坐到一方桌边,叫来伙计,摆上酒菜。   饭桌上,张皓问尹继伦怎么来了易州。   “一来,是不放心范若云,在易州,原来有萧掌柜照看一下,现在要靠他自己,不过放心,悦来客栈周围有我安排的人!”尹继伦拍着范若云的肩膀说道。   张皓放心地看着尹继伦,再等他的下一个说法。   尹继伦豪饮一杯酒,放下酒杯,说道:“二来,契丹人的报复心极强,耶律休哥大败于唐河,耶律隆绪亲征,颜面全失,我怀疑他们可能会卷土重来!所以巡查到了易州!”   “契丹人还敢来?”张皓问道。   尹继伦点头,说道:“一旦他们缓过来,他们吃的用的,都差不多了,他们就又要开始作乱了!”   可恨的契丹狗贼!简直把我大宋当成他们的后花园了!   张皓狠狠地捶了一下桌子! 第62章 暗查   尹继伦在当日便离开了易州,他不能耽搁巡查的任务。   尹继伦离开的时候问张皓的打算,张皓看着悦来客栈冷清的大厅,打算过段时间再离开易州。   张皓在易州待了一个多月的时间,看着范若云的悦来客栈慢慢有了起色,便告别范若云回了定州。   刚回到定州,周文质找到他,告诉他,定州可能有契丹的谍探。   张皓很奇怪,在李继隆将军的管辖范围内会有契丹的谍探?   但张皓没有继续问下去,既然周文质已经觉察了契丹人的踪迹,自己就必须顺着周文质告诉他的踪迹查下去。   张皓稍作休息,第二天便从家里出去了,在城中到处逛了一圈,然后径直去了龙门客栈旁边的一品轩茶楼。   一品轩茶楼是一座三层建筑,临街起一个八角门楼,门楼上悬挂着几面青底白色的彩旗,彩旗上绣着朱红的三个大字:一品轩。   在彩旗的旁边各悬挂着三个桔色灯笼。   在一品轩门前也竖着一面巨大的绣有“一品轩”三个大字的彩旗,迎风招展,煞是引人注目。   走进里面,一品轩里面用朱、黑颜色的漆进行彩绘,围栏全部雕镂上人物画或者花草图,装修豪华,富丽堂皇。   张皓走进去的时候,看到里面人来人往,楼上歌舞喧天,喝茶的,听曲儿的,聊天的,各色人等,熙来攘往,热闹非凡。   张皓拣了一个僻静的角落,让店小二沏了一壶茶,坐在方桌一边喝着茶,一边看着一品轩里的人。   周文质告诉过他,一品轩是一个打听消息的绝密好地方,在这里出入的既有文人骚客,也有平民百姓,还有商贩走卒。   人多的地方,总会有一些消息,或真或假的消息从别人口中说出来,也有人在这个地方隐藏起来,从别人口中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张皓边喝着茶,边看着楼上楼下,身边几个人的聊天引起了他的兴趣。   “话说,今年我们定州可以过一个太平年了!”一个头裹团巾脸型瘦削的瘦小男子说道。   “以前我们没有太平年吗?你这话要是让官府的人听到了,可得注意了!”另外一个头裹团巾的圆脸中年人接过话题,提醒说。   瘦小男子睁大眼睛:“以前,哪有太平年?三天两头就打仗!”   “就是,搞得我们平民百姓人心惶惶!哪有心情过年?”在圆脸中年人旁边的一个小个子附和着。   那个脸型瘦削的男子放下茶杯说:“我不担心官府的人,他们才不会注意我们老百姓说什么!”   “是的是的!更何况我们当今圣上英明神武,他老人家可不会计较这些!”小个子又附和着。   小个子端起茶盅, 八 零 电 子 书 t x t 8 0 。CoM 问那个脸型瘦削的男子:“刚才你说今年可以过一个太平年,是什么意思?”   “这你还不知道?想那日,唐河之战,我大宋好儿郎把契丹人打得屁滚尿流!他们还敢再来?”脸型瘦削的男子神采飞扬地说。   小个子有些不屑:“说不准,契丹人,兵强马壮,唐河之战,根本就没有伤到他们什么!”   “你怎么替契丹人说话,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圆脸中年人有些生气地说道。   小个子放下刚端起的茶盅,正色道:“事实就是如此啊,契丹人和大宋打了多少次?哪一次不是把大宋打得满地爬?”   “按照你这说法,大宋就没有可能打胜契丹人?”圆脸中年人有些生气地反问道。   “没有可能!”瘦小的男子有些不服气。   “嘿嘿,我告诉你,我大宋有的是精兵强将,比如曹彬将军,李继隆将军,张齐贤将军……太多了!”圆脸中年人又补充道。   小个子脸上又显出嗤笑:“那为什么我大宋经常吃败仗呢?”   “那还不是……”圆脸中年人一时找不到回答的词句。   “没有战马,要是有契丹人的马,早灭了契丹!”瘦小的男子很肯定地说。   小个子觉得争来争去,很无趣,转移话题,问道:“最近边境好像没用什么动静啊?”   “怎么没用动静?保州、易州、涿州,还有好多地方,都在准备粮草呢?”圆脸中年人的脸上溢出灿烂的笑容。   张皓心里一惊,运送粮草,这属于机密事件,这圆脸中年人怎么能这么随便就对别人说?   “你在那儿凭空想象呢?你见过了?”小个子用讥讽的语气说。   圆脸中年人似乎受了侮辱,站起来,指着小个子的鼻子说:“你以为我像你一样?每天没事就瞎转悠?你跟那些街上的乞丐无赖没什么区别!”   其他人看情形不对,赶紧劝解圆脸中年人不要动怒。   小个子听了,不乐意,脸上现出了一丝愠色,但很快怒意就消失了,他请中年人重新坐下,然后很恭敬地向他赔礼。   圆脸中年人的怒气才缓和了一些,继续说道:“知道我为什么知道吗?我兄弟在李继隆将军手下当差,是他告诉我的!”   张皓心一沉,这圆脸中年人,怎么什么话都往外说?!   小个子听说圆脸中年人的兄弟在官府当差,很是仰慕的样子,拱手说道:“冒犯,冒犯你了!”   圆脸中年人一脸的不屑,理都不理小个子,放下茶盅,向门外走去。   其他人也觉得扫兴,纷纷离开座位,各自散了。   小个子站在原地,看着圆脸中年人走出一品轩大门,脸上露出一丝奇怪的表情,张皓看到了。   小个子看圆脸中年人走到了门外,忽而追了上去,嘴里不停地说:“是我的错,多有得罪!”   张皓也起身,慢慢走出了一品轩茶楼。   前面,小个子追上了圆脸中年人,低头哈腰,似乎在不停地道歉。   起初圆脸中年人很是傲慢的样子,昂着头,背着手,只顾往前走,再后来态度似乎有所转变,时不时转过头跟小子说上几句。   张皓不紧不慢地跟在两人身后,装作闲逛的模样。   前面两人走进一间酒楼,门口挑挂一面绣有“太平楼”的彩旗。   张皓也跟了进去,酒楼里热闹喧天,酒客,店小二,进来的,出去的,喝醉胡言乱语的,猜拳划令的。   张皓搜寻着,两人正坐在靠大门的方桌前,小个子正在吩咐店小二上酒上菜。   张皓在他们对面不远的一张方桌前坐下,要了一点酒菜,边吃边观察着他们的情况。   两人推杯换盏,酒兴很浓,小个子在不停地劝酒,圆脸中年人很豪爽,来者不拒,一杯接一杯。   张皓感觉有点不对劲。   小个子跟圆脸中年人不知说了什么,圆脸中年人左手支撑着桌面,右手很豪迈地挥挥手,他已经喝多了!   小个子快步走向门外!   他要做什么?   张皓站起身,招呼了一声店小二,放了一点碎银在桌上,也向门外走去,等他快挤出嘈杂的人群,小个子从门外又快步进来了!   张皓只得继续往门外走去。   张皓走出酒楼门外,门外人来人往,在不远处,有一辆马车正向西北方向驶去。 第63章 悲喜   张皓站在门外,看着马车消失在拐角处。   小个子出门干什么?那马车和小个子有没有关系?   张皓想着,转身又走进酒楼,他发现圆脸中年人已经趴在桌上,好像睡着了。   小个子不见了!   张皓在酒楼里的人群中搜寻小个子,没有看见他。   张皓快步奔到已经脸红脖子粗的圆脸中年人身边,推了一下,说道:“你喝醉了么?”   “我……没……没醉,我还……可以……喝。”圆脸中年人举起右手,摇晃着说道。   话刚说完,手就不由自主地软下来,他已经烂醉如泥了!   张皓招呼店小二过来,指着圆脸中年人问有没有结账。   店小二说和圆脸中年人一起的一个小个子男子已经付账了,说去找马车来接中年人走。   “给他醒酒!”张皓马上命令店小二。   店小二一头雾水,看张皓很严肃的样子,赶紧去端了一碗醒酒汤,两人一起给圆脸中年人灌了下去。   半晌的功夫,圆脸中年人脸上的醉意慢慢消退,他睁开眼,发现两双眼睛正盯着自己,是店小二和一个陌生人。   他吓了一跳,站起来问张皓:“你是谁?”   然后他四处看看,又问道:“那小子呢?”   “他早走了!你活着就很幸运了!”张皓看着他说道。   “你在说什么?”圆脸中年人一脸诧异看着张皓。   张皓支走店小二,把圆脸中年人拉出门外去,找门外有一棵树,两人在树下坐下。   圆脸中年人酒刚醒,还是有点迷迷瞪瞪的。   他看着张皓。   “你刚才说我能活着就很幸运了,什么意思?”圆脸中年人问道。   “和你喝酒的那个人,是契丹人!”张皓冷冷地说。   “契丹人?”圆脸中年人差点跳起来,这真有点出乎他的意料。   “他问你什么了?”张皓问道。   圆脸中年人努力甩甩头,想让自己更清醒一些。   “他问我姓甚名谁,他还问我家住哪里,他问我家住哪里干什么?”圆脸中年人说。   “还问了你什么?有关边境之地的事!”张皓不想和他废话,提醒他说重要的事情。   “他……还问我是哪些人在押送粮草,是送往哪里,有多少人……”圆脸中年人说。   “你都告诉他了么?”张皓紧张地问道。   圆脸中年人看着张皓,忽然正色道:“你又是谁?你又为什么问这个?”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是宋人,他是契丹人,契丹人知道这些,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张皓不能告诉他自己的身份。   “意味着什么?”圆脸中年人有些漫不经心地说。   张皓恨不得一拳把他的脸揍扁:“意味着契丹人知道我大宋边境的御敌之策!”   “啊?!”圆脸中年人似乎明白了什么,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汗珠,结结巴巴地说:“那怎么办?”   “他有没有告诉你,他住哪里?”张皓盯着圆脸中年人问道。   “他说他住在城西的……”圆脸中年人话还没有说完,张皓拉起他,命令道:“走,跟我一起去找他!”   圆脸中年人几乎是被张皓拖着一路狂奔去往城西。   到了城西圆脸中年人所说的地方。   这里是一排排低矮的茅草房,房屋之间相邻有数十步。   圆脸中年人根据小个子所说,仔细辨认着,来到一间房子前。   房子上的茅草似乎是新铺不久,但墙壁已经斑驳损坏很严重,大门紧闭,上着锁。   张皓看见旁边有一户人家,有一个老人刚好出门,他过去向老人打听情况。   老人说那间房子的主人年前就已经去世,无儿无女,房子就空下来,后来来了一个小个子,说是房子主人的远方亲戚来定州投奔房主。   周围街坊也没有在意,加之房子也很破败,就没有人多加盘问。   那小个子平时白天都出去外面,傍晚时分才回来,谁也不知道他是做什么的,他几乎不和周围人打交道。   最后老人说了一句:“今天很奇怪,两个时辰前,在他家门前停了一辆马车,刚才一个时辰前,他回来了没回家,却坐上马车走了!”   张皓忽然记起在酒楼门前看到的马车就是往西城方向来的。   “老丈知道往哪个方向去了么?”张皓问道。   老人摇摇头:“这里出去,四通八达,谁知道马车要去哪里?”   张皓茫然了。   圆脸中年人看着张皓,小心翼翼地问道:“接下来,怎么办?”   张皓看着圆脸中年人,心里的气不打一处来,没好气地说道:“你回你的家,如果再有这样的事情,不要妄言!”   圆脸中年人一脸的羞愧,唯唯诺诺地走了。   张皓心里很郁闷,好不容易有了一点眉目,结果让人跑了。   他信步往西城城门口走去。   城门口来来往往的人很多,进城的,出城的,张皓见城门口的士卒盘查很仔细,便走过去问道:“官差大人有没有见过一辆马车出城?车上有一个小个子男子!”   “好像有一辆马车是你所说的,不过已经出城两三个时辰了!”城门口的士卒回答说。   张皓知道无法挽回了,契丹人已经出城了!   张皓低着头很沮丧地往回走,等他抬起头时,他发现自己走到了龙门客栈门口。   然后,他看见了周文质正站在客栈门口看着他。   张皓看见周文质,有些羞愧地说:“我没有把事情办好!让他们跑了!”   “无碍!”周文质拍拍张皓的后背,安慰道。   无碍?张皓吃惊地看着周文质。   周文质拉着张皓走到客栈里,然后张皓看到了一个人!   石普!   张皓愣住了!又惊又喜!   石普笑着走过来,拍着张皓的肩,说道:“幸会!”   张皓拱手行礼。   原来那日长城口沦陷,上官云天和石普同时从东城和南城突围。   天下着雨,本来很顺利,耶律隆绪督战也只能管人,管不了马,马在雨天不听话。   但没想到,耶律休哥竟然冒雨驰援耶律隆绪!   对方人数激增,兵力完全不对等,雨天对敌人造成困扰,对自己同样也是难题,因此,突围变成被屠杀!   在士卒的拼死保护下,石普败走保州。   张皓慨叹不已。   “上官兄的情况怎么样?”张皓问道。   石普没说话,良久,才慢慢说了一句:“可能和他所带的人,都……殉国了……”。   “是亲眼所见么?”张皓心里仍不死心。   “突围之前,相约保州,等了好久不见他回保州,突围之时,敌情突变,由此……”石普也不愿相信上官云天殉国。   张皓低下头,因为悲从中来。 第64章 遇敌   石普在定州逗留了几日,他和李继隆将军有要事商谈,然后回了保州。   张皓每天都会出去龙门客栈坐坐,去一品轩喝茶,不为别的,只是想看看有没有形迹可疑的人,希望能发现小个子的踪迹,但很失望,临近年关,往来客栈的人不多。   小个子男子再也没有出现,或许他也知道自己危险,再也没有在定州露面。   年关到了,张瑰在军营,不能回家,只有张皓孤身一人。   张皓也不想出去外面看热闹,待在家里落得一个清闲。   好景不长,他家来客人了。   孙问天来了,孙问天怎么找到他家的,张皓也不知道,反正孙问天来了,在正月初七的早上,骑着一匹马。   张皓见到孙问天的时候,吓了一跳。   孙问天风尘仆仆,失魂落魄的样子。   “发生什么事情了?”张皓担心地问道。   孙问天进门一屁股坐下,长叹一声:“契丹人,真是狼子野心,他们又开始大举进攻了!”   “契丹人,在这个时候?”张皓也很吃惊。   “经过一个冬季的休养,契丹狗贼都缓过劲来了,战马膘肥体壮,可他们的吃的穿的用的都快没有了,还有他们咽不下唐河那口气!”孙问天恨恨地骂到。   张皓给孙问天沏上一杯茶,端给他。   孙问天一仰脖,喝了茶,抹了一把嘴,嘴里不停地骂着契丹人。   “他们进攻的路线?”张皓问道。   “还是和之前差不多,狼山又被他们占了!”孙问天站起身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很是焦躁。   沉思了一会儿,张皓拉住孙问天,说:“我们走!”   “去哪里?”孙问天不明所以。   “去易州!”   “去易州?疯了么?易州已经没了!”孙问天停下来,诧异地说。   “我要看到范若云无事!”张皓语气坚定。   孙问天知道拗不过张皓。   两人同骑一匹马,出了定州,一路往易州方向疾驰。   两人刚出定州不到两个时辰,快经过遂城地界的时候,他们遇到了一队人马,自易州方向而来!   张皓和孙问天以为碰上了契丹人,赶紧驱马躲到一边。   当那队人马靠近的时候,张皓惊喜万分:是尹继伦!   张皓赶紧驱马迎上去,尹继伦看到张皓和孙问天突然出现在眼前,心中似是明白了什么。   “张皓,是为范若云而来?”尹继伦远远地问道。   尹继伦话音未落,在他身后早已奔出一匹马,马上人正是范若云!   张皓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原来契丹人在正月大举南下的消息早已被尹继伦得知,在契丹人攻陷易州之前,尹继伦派驻在悦来客栈附近的人就把范若云带出了易州!   尹继伦又不放心,率队前去接应,这来来回回就是几天的时间了。   尹继伦指着范若云,对张皓说道:“范若云,我已经交给你了,你可要好生照顾好他!”   张皓抱拳称好。   张皓和孙问天告别了尹继伦,带着范若云回了定州。尹继伦则去了保州。   回到定州后,张皓把范若云安排在自己家,再加上孙问天,张皓本来毫无生机的房子有了生机。   可惜,好景不长,又出事了。   七月的某一天早上。   张皓刚和孙问天、范若云吃完饭,张瑰急匆匆赶回家,对张皓说他可能十天半月,甚至更长时间不能回家了,张皓问出了什么事。   张瑰看了看孙问天和范若云,说:“明天开始就要随李继隆将军运送粮草。”   “这是准备要和契丹人开战么?”孙问天一听说和军队有关的事,兴致马上来了。   张瑰点点头:“有备无患,契丹人也不会善罢甘休!”   “运送到哪里?”张皓随口问了一句。   张瑰想想,还是说道:“遂城。”   遂城,在定州的东北,易州的东南,涿郡的南边。   地方虽小,战略地位很重要。   张皓似乎明白了什么。   张瑰走后,孙问天有些按耐不住了,问张皓:“我们是不是也得行动了?”   张瑰特意回来道别,其实是给周文质将军带话,不然张瑰不会对自己说得那么详细,张皓明白了。   “收拾一下,我们走!”张皓对孙问天说。   范若云一把拉住张皓:“我呢?”   “你就在家,等我们回来!”张皓很坚定地说。   范若云一脸委屈,可怜巴巴地看着张皓,张皓不为所动:范毅的嘱托,尹继伦的叮嘱,他不能忘记!   张皓和孙问天出了定州城,往遂城方向疾驰而去。   在将近徐水的时候,张皓遇到了尹继伦,尹继伦正带着一队人马约千余人在巡边。   尹继伦看见张皓和孙问天,问明情况,让张皓跟着他一起,两人单枪匹马遇上契丹人,很危险。   张皓同意了。   一行人往前走了约摸一个时辰,孙问天忽然让张皓停下来。尹继伦见状,让队伍停下来。   张皓很奇怪地问孙问天发生了什么事情。   孙问天不答,翻身下马,趴在地上,耳朵贴在地面上专注地听着。   半晌,他抬起头,神情严峻,对尹继伦说:“左前方有骑兵过来了!”   尹继伦手搭凉棚,朝左前方望去,前方烟尘滚滚!   “准备战斗!”尹继伦回头号令手下,抽刀在手。   孙问天飞身上马,也做好了准备。   远远听见马蹄的声音越来越近,烟尘遮天蔽日!   这阵势,可不是一两万人的阵势!   一种紧迫感,压迫着每一个人,因为他们现在的这个位置真的很危险,无处可以隐藏,身处旷野,整个队伍都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他们不知道对面来的是敌军还是友军!   尹继伦转身吩咐手下一个随从去前方查看情况。   随从领命,纵马而去!   很快,那随从回来了,虽然骑在马上,但他脸上的神色有些慌张。   “报告将军!契丹人!耶律休哥!”随从的话语里有些恐惧。   在大宋边境,耶律休哥是大宋人的噩梦,小孩子哭闹,说一句“于越(耶律休哥的封号)来了”马上就可以让小孩安安静静,停止哭闹。   虽然在唐河,耶律休哥败了,但他一定不会承认失败!   因为他是战神!契丹第一战神!   “大概多少人马?”尹继伦不在乎是谁,冷冷地问道。   “大约七八万人!”随从颤抖着声音说道。   七八万?   张皓脸上神色一凛:耶律休哥这次为了劫粮草,这是要不惜代价啊?   孙问天也惊愕地睁大眼睛。   尹继伦转头看看身后的千余人,心里也有些不安,在契丹七八万铁骑的冲击之下,这千余人只能是砧板上鱼肉,任人宰割!   张皓看着尹继伦,怎么办? 第65章 偷袭   “准备迎战!”尹继伦牙一咬,回头命令手下。   迎战!   即使是死,也要死的好看一些!   逃跑是一种耻辱的行为!   即使面对强大的契丹铁骑,也要迎上去!   即使杀不死杀不光对面的契丹人,就是用牙齿咬,也要让他们感到疼!   要让他们知道,大宋的子民不是好欺负的!不是任人宰割的!   他们中的每一个人都是有血性的!在大宋的土地上,他们要做自己的主宰!   张皓看着那些表情平静的士兵,每个人都可能身经百战,每个人都可能九死一生,每个人都是铁骨铮铮!   尹继伦看着手下的士兵,很欣慰地转过头,看着前面马蹄声响的地方!   但是,他奇怪地发现,契丹人的铁骑并没有向他们席卷而来!   他们的铁骑裹夹着摄人心魄的气势,竟然从他们眼前拨马向右前方疾驰而去?   张皓怔住了:契丹人看到了在他们面前的这一支千余人的大宋队伍,竟然没有发动攻击!   打马从身边过去了!没有做任何停顿,竟然像没有看到一样,从面前过去了!   就像一个小孩子握紧拳头,准备和一个强壮的男人决斗,那个男子竟然不屑一顾地走开了!   尹继伦的脸上没有惊喜,内心的愤怒却如火山喷发般不可抑制!   这也太瞧不起人了!好歹我也是大宋军人,虽然寂寂无名!   尹继伦转过头,一脸的愤怒,对手下的士兵朗声说道:“契丹人欺人太甚!他们把我们当做砧板上的鱼肉,想什么时候切,就什么时候切!   他们现在追赶我们前方运送粮草的队伍,不管胜负,他们都会回头再来对付我们,与其等着让他们宰割,现在我们主动出击,总是一死,死得壮烈,可否?”   “可!愿听将军差遣!”众人齐声呐喊!   尹继伦掌中长枪向后挥去:“走!”   率队往前追赶契丹人约三十余里,隐隐能看见契丹人的背影了,尹继伦命令手下:喂马,做饭。   孙问天是个急性子,都看到了契丹人,不让他上前去和契丹人干架,他有些急躁:“为什么我们不一鼓作气,直接上去?”   “正面干的过吗?先吃饱再说!”张皓拉住暴躁的孙问天说道。   “我们不能白白送死!”尹继伦看着前方,淡淡地说。   “那等到什么时候?”孙问天急得来回原地转圈。   “晚上!”尹继伦看着孙问天,冷静地说。   孙问天停下来,看看尹继伦,看看张皓,一张黑脸上写满疑惑!   尹继伦走过去拍拍孙问天的肩膀,不说话。   夜幕降临。   众人吃饱了饭,在夜色中等待着尹继伦的下一个命令。   约摸过了两个时辰,尹继伦将长枪换成朴刀,命令手下:“摘掉马上的铃铛,抄刀在手,上马!”   众人纷纷照做,尹继伦刀锋所指,率队向前疾驰。   尹继伦率领众人又往前疾驰四十余里,天也渐渐快亮了,前方出现了契丹人的营帐。   他们正在埋锅做饭!   “下马!”尹继伦冷静地命令道。   众人下马,手握朴刀,伏地。   尹继伦悄悄对身边的张皓和孙问天说道:“擒贼先擒王!我们直接找耶律休哥!”   张皓点头。   孙问天“刺啦”一声,撕下衣服下摆一条布。张皓奇怪地看着孙问天。   孙问天不说话,用布条把右手掌中的朴刀牢牢绑在掌中!   尹继伦仔细地观察着前方,片刻之后,告诉张皓:“正前方是中军帐!”张皓也看到了!   “走!”尹继伦悄悄命令道。   众人蹑手蹑脚跟在尹继伦后面,靠近了契丹人的营帐。   契丹人已经吃完饭了,正准备上马!   机会来了!   尹继伦回头向身后的士兵指指契丹营帐左右,然后又向张皓和孙问天指指契丹营帐中最大的一个营帐!   众士兵心领神会,手握朴刀向正准备上马的契丹士兵冲了过去!   那些刚吃完饭的契丹士兵,牵出马匹,正准备盔甲上马,猛然看见有一队人拿着朴刀向自己奔来,还没来得及喝问,早已被砍翻在地!   一夜急行军的契丹士兵刚吃完饭,还来不及休息一下,突然遇到袭击,顿时慌作一团!有人抽身想逃,被追上砍倒!   营帐里乱成一锅粥,惨叫声不断。   尹继伦和张皓、孙问天已经快奔到中军帐前,忽然前面出现了一个头戴毡帽,身穿铠甲的将军!   “你们是什么人?”他喝问道。   “你是何人?”尹继伦冷冷问道。   “大辽皮室(宰相)……”他的话还没说完,人头早已落地!   孙问天扬起掌中缠着的朴刀,向张皓得意地一笑。   三人已奔至中军营帐,撩开门帘,里面一人拿着筷子正欲起身察看外面情况!   耶律休哥!   尹继伦大喊一声:“耶律老贼,你今日死期到了!”   耶律休哥大吃一惊,看到一黑脸大汉手握朴刀向他奔来!   耶律休哥手中的筷子掉在地上!他刚站起身,迎面一片寒光向他头部袭来!   耶律休哥下意识拿右手臂去挡一下,尹继伦朴刀砍在耶律休哥的手臂上,顿时血流如注!   张皓和孙问天正准备抢身上前结果耶律休哥的性命,身后有几十个契丹士兵喊叫着冲过来!   耶律休哥趁机仓惶逃出营帐!   营帐外,耶律休哥看到契丹士兵被突然出现的大宋人打蒙了,他们完全不知道在他们的背后会出现这么一拨人!   “马!”耶律休哥的盔甲已经染红,他不顾疼痛难忍,大声喊叫着。   几十名契丹士兵牵着马奔过来,耶律休哥跨上战马!   他差不多看清楚了,这一拨宋人也就千余人!他要指挥战斗,他要把这帮胆大包天的宋人赶尽杀绝!   他还没有发出号令,就发现坏了!   从南面来偷袭的宋兵一个个如天神下凡,手起刀落,在自己的军营里肆无忌惮!   而自己的契丹士兵,就像一个个还没睡醒似的,其实他们根本就没有睡过!他们被宋兵追赶着,砍杀!   更重要的是,他北面的营帐那边已经混乱了,喊杀声震天,火焰熊熊,惨叫声不绝于耳,那里也有宋人!   李继隆杀了一个回马枪?!   天杀的宋人!耶律休哥恨得牙根疼!   张皓和孙问天看到了耶律休哥,奔着他就过来了!   耶律休哥暗叫不好!他感觉自己的手臂好像要脱离自己的身体,耶律休哥拨马大声喊道:“撤退!”   纵马向西北方向,落荒而逃!   张皓急了,孙问天也急了,这次不能让耶律休哥跑了!   他们两人一前一后向耶律休哥奔去!   忽听尹继伦大喊:“小心后面!”   尹继伦的话音刚落,张皓听到了身后有人闷哼一声:“狗贼……”   张皓回头,孙问天已经向前仆倒在血泊之中!   张皓转身奔过去,手起刀落,砍倒几个正想补刀的契丹士兵!   张皓奔到孙问天的身边,孙问天的后背已经被契丹人砍开了几道长长的口子!   张皓悲愤交加,扔掉朴刀,跪倒在孙问天身边,大声喊叫着孙问天的名字,孙问天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尹继伦带着几个士兵也奔了过来,他蹲下来试了试孙问天的鼻息,孙问天已经气绝而亡!   “为孙兄弟报仇雪恨!杀死契丹狗贼!”尹继伦霍然站起身,眼中噙满热泪,大声喊道。   张皓抹了一把脸,擦干眼泪,捡起朴刀,站起身,疯了一般向契丹士兵冲去…… 第66章 独行   定州……   范若云已经哭红双眼。   周文质端坐在交椅上神色黯然。   张皓蹲坐在门槛上,双手抱着头,一言不发。   孙氏兄弟,一个在狼山战死,一个在徐水遇难,张皓忽然觉得自己像是一个灾星。   父亲张重生死里逃生,回到应州,不久在逃难的途中为掩护自己而死。   刘平,和自己在应州一起玩耍惬意生活,在金州为了保护自己,舍去性命,毫不吝惜!   张世杰,一个大大咧咧的豪爽汉子,也死了!   萧掌柜,再也见不到了!   上官云天……也不在了!   现在,孙氏兄弟也离自己而去!   好像只要和自己在一起,只要和自己有联系,结果就是一个:死。   良久,张皓站起来,走到周文质身边,声音哽咽着说:“周将军,我想一个人去……”   “去哪里?”周文质声音也有些颤抖。   张皓想了想,说:“郓州!”   “去郓州干什么?”周文质有些诧异地问道。   张皓转头,看向屋外:“完成刘平的遗愿!”   “刘平的遗愿?”周文质更奇怪了。   “是的,刘平是因马珠格勒而死!我必须找到马珠格勒!”张皓像是对周文质说,又像是对自己说。   周文质默然。   范若云走过来,看着张皓,刚擦干的眼泪又出来了,他拉着张皓的衣袖,抽泣着说:“我跟你一起去!”   张皓摸着范若云的头,低头不语,他张皓不能再让身边人有任何闪失!   “你会带着他么?”周文质关切地问。   “范兄弟只能拜托将军了!”张皓下定决心!   周文质看着范若云,范若云已经泣不成声!张皓是怕连累更多人,而范若云这孩子是想帮张皓!   周文质长叹一声!如果没有契丹人连年南下劫掠大宋,何来这么多生离死别!   周文质安慰着范若云,向他解释张皓的难处,范若云渐渐停止了哭泣,答应周文质不为难张皓。   范若云走到张皓身边,低声说:“张大哥,我知道你是担心我的安危,我不给你增加困扰,如果我大哥范毅允许,我会去投奔他,如果不行,我就跟着周将军!”   张皓难过地点点头,范若云跟着周文质比起跟着自己安全很多。   房子留给范若云,他需要一个自己的住处,周文质可以时常来看看他,也方便。   张皓拜托周文质转告大哥张瑰,说明自己的去向,免得担心。   安排好了所有的事情,张皓抱拳告辞,准备马上动身去郓州。   周文质忽而想起什么,拉住张皓:“到郓州,你去悦来客栈,那里也有悦来客栈,找掌柜,石普将军让我告诉你的!”   张皓点头称好。   门外有孙问天留下的马,门里有张皓难舍的兄弟,但张皓必须要完成刘平的遗愿!   跨上马,辞别周文质和范若云,张皓出了定州。   一路上,张皓丝毫不敢耽搁,快马加鞭,能连夜赶路,他绝不会投宿。就这样,一路兼程,十天余后,他到了郓州。   张皓到达郓城的时候,已是日暮时分。   郓州,人杰地灵,孔子七十二贤士之一的冉有便是从郓城走出去的。   郓州河道发达,南北水道纵横,东西陆路通畅,北面的黄河是经过郓州最大的河道。   进过打听,张皓很容易就找到了位于郓州最繁华的东大街上的悦来客栈。   远离边境之地的郓州安宁祥和,郓州东大街更是热闹非凡,没有了宵禁制度的束缚,人们可以随时随地出来看看世间的繁华,男女老少,达官贵人,商贾巨富,平民百姓,在已经渐次点燃的灯火中,悠闲游玩。   张皓的马停在悦来客栈门前。   还是那个名字,但郓州的悦来客栈和易州的悦来客栈相比,显然要气派繁华得多。   走进客栈,有店小二上来,张皓直接问掌柜在哪儿,店小二指了指柜台。   张皓走到柜台边,看见了一个四十余岁的白净富态的中年人,他就是悦来客栈的掌柜。   掌柜看见来了客人,微笑着拿出店簿,准备登记。   张皓记起来之前周文质告诉他的话,既然是石普将军安排的,一定知道接头的暗号。   张皓把一直挂在脖子上的那个只有一半的小木盒子取下来,那是在益津关,石普给他的,另一半在上官云天的身上。   张皓把小木盒子递过去,说道:“掌柜,你看这个可以寄放在这里么?”   掌柜看到张皓手上的东西,立马站起身,接过来,看看左右没有其他人,对张皓说道:“客官,请随我来。”   掌柜带着张皓走进了柜台后面的一间房间。张皓走进去的时候,发现悦来客栈的布局都差不多。   房间里陈设很简单,一桌,三张交椅。   掌柜请张皓落座,把从脖子上也取出了一个和张皓一模一样的小木盒子,把两个小木盒子对接在一起,稍用力,两个小木盒子严丝合缝地连在一起!   张皓看呆了,之前和上官云天身上的那一半是合在一起的,怎么和掌柜身上的也可以合在一起?   掌柜是上官云天?   或者上官云天身上的那一半到了掌柜身上?   掌柜看到张皓脸上疑惑的神色,问道:“敢问尊姓大名?”   “张皓。”张皓回答说。   掌柜取下张皓那一半小木盒子,递给他。   “石将军可好?”掌柜问道。   “还好!”张皓接过小木盒子,回答说,“掌柜怎么也有这个?”张皓指着小木盒子又问道。   “你不知道么?凡是石将军手下,不在军营里的,都有!”掌柜奇怪地看着张皓。   “凡是有这个的,都可以合成一个么?”张皓问道。   “当然!”掌柜回答说。   “难怪……”张皓自言自语着。   “有什么问题么?”掌柜看见张皓沉思不语,问道。   “我有一个朋友,上官云天,石将军手下,我的这一半当初是和他那一半合在一块的!我以为你手上的那一半是上官云天身上的!”张皓向掌柜解释说。   “上官云天?你认识他?”掌柜抬眼注视着张皓,平静地问道。   张皓“嗯”了一声,向掌柜讲起与上官云天相遇及以后发生的一些事情。   掌柜没有说话,但看得出来,神情有些沮丧:“上官兄弟之前让人捎话,说要来郓州,没想到……”   张皓把小木盒子收好,想起上官云天,心情也有些沉重了:上官云天知道一点马珠格勒的消息,现在,只能靠自己了! 第67章 虎口   翌日……   吃过早饭,掌柜问张皓有何打算。张皓问贩卖私盐的地方在哪里,掌柜听到张皓贩卖私盐的地方,有点紧张地说:“你要去那种地方?”   张皓点头回答:“是!”   掌柜劝张皓不要去那种地方,那种地方很危险。   “有什么危险?”张皓很好奇。   掌柜告诉张皓,贩卖私盐是大宋的禁令,但凡被发现,处罚是极其严厉的,参与贩卖者,轻则充军发配,重则杖毙!   “去看看也不行么?”张皓问。   掌柜苦笑一声:“你在那里被发现,你能说得清么?最重要的是,那里的人都是一些亡命之徒!为争抢生意,逞凶斗狠,杀人放火,说不定,你就莫名其妙受到牵连!”   张皓微笑着说:“没事!”   掌柜摇摇头,告诉张皓,贩卖私盐的地方在;   广济河,广济河的下游有一个王老虎村,那里有很多以漕运为业的船只。   张皓刚准备转身就走,掌柜一把拉住他:“你要进去那里,你得懂一些他们的行话……”   然后掌柜仔仔细细教给张皓一些贩卖私盐的行话,要他千万记住。   张皓点头称谢,出了悦来客栈。   按照掌柜的介绍,张皓来到了广济河边。   广济河两侧店铺林立,招牌显目,彩旗招展,令人眼花缭乱,吆喝声不绝于耳,行人熙来攘往,极为热闹。   张皓第一次到郓州,想找到马珠格勒,也不可能一蹴而成,所以张皓沿着街道慢慢往广济河的下游走去。   途径每一个地方,张皓把一些显目的地方默默记在心里,这是他离开应州之后形成的习惯。   走了约摸半个时辰,远远看见前面有一个村落,方圆五六里的样子,在旁边的口岸边,停放着数十艘体形庞大的平底船,还是十余艘正拉起帆,准备启航。   张皓远远看见了在进入村口的路上,摆放着两尊巨大的的威风凛凛的老虎石像,那就是王老虎村!   张皓刚走进村口,石像后忽然闪出两个彪形大汉,石像两边放着一尺来长的木棍,拦住了张皓的去路。   “你来这里做什么?”彪形大汉恶狠狠地问道。   “我是来走沙子的”张皓看看左右,装作很神秘的样子说。   两个彪形大汉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又问道:“你是那条线上的人?”   张皓回答:“虔州!”   掌柜告诉过他,虔州是贩卖私盐最严重的地区,为贩卖私盐,私盐贩子不惜与官府作对。   “怎么看不像呢?别是点子(指敌人)吧?”两个彪形大汉喃喃自语道。   “我们之前怎么没见过你?”他们又很谨慎地问道。   “都是合子上(道上)的朋友,我老瓜(指银子)多,时间长了,我不就是老点(熟客)了?”张皓谦恭地微笑着说。   两个彪形大汉点点头,表示同意。   两个彪形大汉正犹豫着是否放张皓进去,忽听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有人高喊着:“截住他们,别让他们跑了!”   两个彪形大汉回头,两个头裹纱巾身穿白色长衫的男子正向村口奔来!   两个彪形大汉抄起老虎石像边放着的棍子,快步迎上去,兜头就是一棍,奔过来的那两个男子身形敏捷,很轻易地躲过去了,但马上腿肚子一软,倒在地上!   两个彪形大汉的棍子高高举起,正欲劈下去,从两人身后跑过来的男子高喊:“住手!”   那两个彪形大汉立马收好木棍,地上的两人有些痛苦地摸着小腿。   彪形大汉把地上的两人拽起来,有些纳闷:躲过了木棍,怎么就一下子瘫在地上了?   他们诧异地回头,看见张皓手上拿着的弹弓,明白了!   张皓收好弹弓,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   追赶头戴纱巾的男子来到张皓面前,那男子四十开外,浓眉大眼,蒜头鼻,满脸胡须,因奔跑的缘故,脸色黑红。   “多谢相助!”那汉子有些气喘吁吁地说。   张皓抱拳施礼,没有说话。   那汉子回头,指着张皓问那两个彪形大汉是做什么的。   “禀报王哥,他也是走沙子的!”那两彪形大汉很恭敬地回答。   那汉子“哦”了一声,回头看着张皓:“面生得很,刚来郓州?”   “是的!原先在虔州,那里人太多,官府搜捕甚严。”张皓淡淡地说。   那汉子有“哦”了一声,说:“刚才多谢出手相助!跟我走吧!”   张皓忙不迭地致谢,跟着那汉子往前走。   那两个彪形大汉押着那两人跟在身后。   张皓问那汉子的名讳,那汉子大大咧咧地说:“就叫我王大牛,简单点,大牛就好!”   一边往前走,一边和王大牛说着话,张皓一边用余光观察着周围。   王大牛告诉张皓,他主要是负责巡查村里的安全问题,发现有不法之徒作乱,一定会严查惩处。   刚才想逃出村的两个人就是想来搞破坏的,王老虎村有钱,让人眼红,所以隔三差五总有人来捣乱。   王老虎村和其他的村镇没有什么区别,房子都是坐北朝南,但这里的房子都是瓦屋,没有茅草屋,这可以看出来王老虎村的富有。   在一个院子前停下来,院子里一间三进三出的瓦房,王大牛停下来对张皓说:“在此等会儿,我去禀报主事大哥!”   然后让那两个彪形大汉把押送的两人关到右侧的房间里。   王大牛推门进入院子里,走到中间关着门的房间前,很恭敬地地说道:“报告关哥,有人求见!”   “什么人?”里面的男子懒洋洋地问道;   “说是从虔州过来的,想走沙子!”王大牛回答说。   里面稍停顿了一会儿,似是在商量什么,过了一会儿,那懒散的声音传出来:“那就见见吧!”   王大牛赶紧一路小跑着回来,很欣喜地告诉张皓:“主事大哥很久都不见生客了,你真是幸运!”   张皓也觉得幸运,或许从王大牛所说的主事大哥那里,能得到一些有用的消息。   王大牛带着张皓走进院子里,来到正中间的房间前。   “人,我已经带来了,关哥!”王大牛俯身且恭敬地说。   门,从里面打开了。   出来一人。   一个年轻人,一个长相俊美的年轻人!   张皓看到那个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年轻人,他怎么也不会相信,他会是主事大哥?   那个俊美的年轻人此时也在打量着眼前这个有点猥琐,有点沧桑,貌似还有点狡猾的小个子男子,一个想在郓州走沙子的男子! 第68章 考察   年轻人看着张皓,眯缝着眼睛,打着哈欠,好像没有睡醒一样。   忽然他的眼睛里射出精光,直视着张皓,冷冷地说道:“你是点子!”   张皓一愣,看着眼前的俊美男子,诧异地说:“此话怎讲?”   “伸出你的手!”男子命令道。   张皓刚伸出手,年轻男子身形一闪,已经到了张皓的跟前,张皓着实吃了一惊:好快的身手!   男子看着张皓的手掌,手掌粗糙,起了茧子。   “你用过兵器?”男子问道。   “用过!”张皓如实回答。   “上过战场?杀过人?”男子又问道。   “杀过人,没上战场!”张皓淡淡地回答。   男子“哦”了一声,继续问道:“因何而杀人?”   “抢了我的生意,迫不得已!”张皓直视着男子的眼睛,回答说。   “杀过几个人?”男子似乎对杀人有点兴趣,问道。   张皓想了想,回答说:“两个,三兄弟中的两个,所以我才来郓州!”   “哦,逃难来郓州!你不怕仇家找上门来么?”男子忽而笑着问道。   “在王老虎村,有主事大哥在,我不怕!”张皓平静地回答。   “哈哈哈,说得好!谁想在王老虎村跟我王老虎过不去,那是死路一条!”男子脸上的肌肉抽搐,俊美的容貌有些恐怖,但他在笑!   这是一个狠人!张皓看着男子笑,也跟着笑了。   “敢问主事大哥怎么称呼?”张皓抱拳恭敬地问道。   “就叫我王老虎吧,我喜欢这个名字,哈哈哈!忘了问,兄弟怎么称呼?”王老虎问张皓。   “小弟张皓!”张皓很恭敬地回答说。   王老虎拍拍张皓的肩,对王大牛说:“带着这位张兄弟到处转转,他要是有什么要问的,你告诉他!”   说完,有意无意地朝王大牛眨了一下眼睛,王大牛似乎明白了什么,请张皓跟他出去转转。   张皓跟着王大牛从村子里往永济河边走。   一路上,张皓心里有好几个疑问在心里翻来覆去,不得其解。   王老虎最后的眼色是什么意思?   王老虎刚才和谁在屋子里说话?   为什么王老虎出来了,和他说话的人没有现身?   张皓一边想着,一边在听王大牛说话。   王大牛介绍王老虎村的人口,王老虎村的人都做什么生意,和王老虎村来往的主要是哪些州郡的人……   张皓听着,没说一句话,只是“哦”“嗯”地应着王大牛的说话。   张皓来这里是有目的,但如果一来就好奇,四处打听,必然会引起怀疑,话说得越多,越容易露出破绽。   走到河边的时候,王大牛的话似乎都说完了,沿着河岸走,张皓看着来往的商船,似乎不是特别在意,其实张皓很想问来往王老虎村有没有出现特别的人,但想到王老虎的眼神,张皓还是忍住了。   等张皓停下来的时候,他发现前面不远处的两个巨大的老虎石像,王大牛把他带到了村口!   王大牛抱拳对张皓说:“张兄弟,你初来郓州,来我王老虎村也是第一次,今天暂且带你看一点皮毛,明天,我再带你看看!”   张皓知道这是王大牛在赶自己回去!   “那先谢谢大牛兄弟!我回了!”张皓抱拳行礼,转身向郓州城走去。   王大牛看着张皓的背影消失在村口,看不见了,也转身回去了。   张皓回到悦来客栈,出现在门口的时候,掌柜从柜台后面小跑过来,着急地问:“没什么事吧?”   “没什么事!”张皓笑着安慰掌柜。   掌柜长出一口气,很高兴地说:“没什么事就好!”   张皓很奇怪掌柜地问为什么如此紧张,掌柜看看左右,神秘地说:“你不知道,之前有几个人想去王老虎村,有的第一次回来就鼻青脸肿,有的去过两次就再也不敢去那里了!”   “为什么?”张皓问。   “为什么?人家的地盘,你一个陌生人突然闯进去,人家不会怀疑么?”掌柜说。   张皓没说话。   第二天,张皓比昨天稍晚了一点慢慢悠悠地又去了王老虎村,刚到村口,便看到了王大牛在老虎石像前,好像在等什么人。   看见张皓来了,王大牛赶紧迎上来,说要带张皓再去村里逛逛,张皓说好。   这一次又是王大牛在前面喋喋不休地说,张皓还是保持缄默,不说也不问。   最后王大牛把张皓送到村口,让他明天再来。张皓还是说好。   张皓回到悦来客栈,掌柜正在柜台里面凝神看着什么。   看见张皓回来,掌柜招呼他过去,递给他一张纸,纸上写着五个字:第三日回绝。   张皓拿着纸,疑惑地问道:“这是什么?”   “这是有人传给我的信息!很久没有人传来消息了!”掌柜有些激动,又有些奇怪纸上的内容。   “这张纸从何而来?”张皓问掌柜。   掌柜知道张皓从没有看到这个,他告诉张皓,这张纸是从客栈门前那棵巨大的歪脖子树的树洞里拿到的。   那个树洞是收取信息的地方,掌柜每天会在正午或日暮时分去那里看看,没想到很久没有收到信息,今天正午去的时候,掌柜拿到了那张纸!   张皓摇头表示,还是不明白,掌柜便指了指张皓脖子。   张皓奇怪地摸了摸脖子,他摸到了挂在脖子上的丝绳,丝绳的下面是那个小木盒子,小木盒子里有笔墨纸!   他似乎知道了:石将军派人到了郓州,而且那个人可能就在王老虎村!   “我明白了!这五个字是在告诉我明天要怎么做!”张皓微笑着说。   掌柜这时也恍然大悟了。   但,那个人是谁?   张皓想见见那人。   第三天,张皓按时到了王老虎村,王大牛又准备带张皓去闲逛。   张皓很生气地说:“大牛兄弟,主事大哥是不是不愿意带我走沙子?我是来走沙子的,不是来王老虎村闲逛的!”   王大牛似乎很吃惊张皓的表现,他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张皓看王大牛不说话,转身就往回走,王大牛一把拉住他,着急地说:“张兄弟,你先别走,我去问问主事大哥,看看他的意见!你就在这里等我一会儿!”   说完,王大牛快步向村里奔去。不一会儿,他气喘吁吁地回来,看见张皓还在村口,他兴奋地说:“主事大哥,让你过去商谈走沙子的事情!”   张皓微微一笑,连声说好。 第69章 小心   当张皓再一次跟着王大牛来到那三间瓦房前,俊美的王老虎正站在院子里,睡眼朦胧,打着哈欠,时不时看看院外。   似乎在等什么人。   王老虎看见张皓进了院子,赶紧拉住他,二话不说,拉住张皓就进了屋。   屋子里还有一个人,一个长相富态的中年人,正微笑着看着张皓。   张皓差点失声叫出来!   上官云天!   他还活着!   他竟然还活着!   张皓感觉眼睛有些湿润了,如果不是王老虎在身边,他一定会失态。   他没有想到,上官云天竟然在郓州出现了!   他不知道王老虎的用意,他不知道王老虎要跟他说什么,也不知道上官云天突然现身的目的,张皓控制好自己的情绪,朝上官云天抱拳行礼。   王老虎拉过一把交椅,让张皓坐下,指着上官云天对张皓说:“我兄弟,救命恩人,上官云天!”   张皓朝上官云天再次施礼!上官云天也抱拳说了句“幸会”。   “主事大哥,今天想跟我谈什么呢?”张皓直奔主题。   王老虎看看上官云天,笑着说:“张兄弟也是一个急性子!我们还有好长时间一起共谋大事,不急于这一时!”   上官云天也笑着点头。   “你不问问我为什么要冷落你几天?”王老虎眯着眼睛,笑问道。   张皓说:“主事大哥想告诉我,一定会告诉我,不想让我知道,一定不会让我知道!”   王老虎一愣,随即大笑着说道:“好,我就喜欢这样的,守规矩,不该自己知道的,绝不多话!因为你懂得这一点,我才愿意要你和我们一起走沙子!”   “还有一点,我欣赏你,你杀过人,凡是在刀尖上舔过血的人,一定不会胆小怕事!”王老虎走到张皓身旁,轻轻拍了拍张皓的后背。   王老虎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继续说道:“我们是做生意的,凡是能够给我们带来银子的,我们不管他是谁,照单全收!就像这位……”   王老虎指着上官云天,问张皓:“你知道他是谁?”张皓看看上官云天,摇摇头,表示不知道。   “他……是契丹人!”王老虎压低声音说。   “什么?”张皓假装很震惊的样子,霍然站起身就准备往外走!   “张兄弟怎么了?怕了?”王老虎的语气忽然变得冷酷而严厉。   张皓收住脚,回头说:“我什么时候怕过?但与契丹人做生意,我没兴趣!”   王老虎走到张皓身边,拉住他:“契丹人也是人,和他做生意也做生意,怎么就不行了?”   “契丹人劫掠我大宋边境,主事大人不是不知道吧?”张皓反问道。   王老虎哈哈大笑道:“契丹人都去劫掠了,上官兄弟怎么来做生意了?打仗的,让他们打仗去,我们只管我们做生意!”   张皓不说话,意欲在往外走。   “张兄弟,你可别忘了,你也杀过人!”王老虎冷冷地说道。   张皓停下来,重重叹口气,沮丧地回身坐到交椅上。   王老虎满意地看看上官云天,上官云天微笑着点点头。   王老虎再次站起身,走到张皓身边,语气温和地说:“张兄弟,我不会亏待你的!”   张皓迟疑了一下,点头,表示自己留下来。   “那你以后就跟着上官兄弟一起吧?”王老虎拍着张皓的肩膀说。   张皓心里很是激动,但他不能表现出来,他“腾”一下,又站起来看着上官云天,很愤怒地说:“我不跟契丹人一起!”   王老虎和上官云天同时哈哈大笑起来!   “你这是跟白花花的银子过不去么?”上官云天笑着说。   张皓扭头看向门外。   “上官兄弟说的对!跟谁都可以过不去,但不能跟银子过不去!上官兄弟都不介意,你介意什么?况且,上官兄弟真是一个很讲义气的朋友!”王老虎拍着张皓的肩,让他坐下。   张皓坐下来,脸色依然有些难看。   但张皓心里在想:接下来,该怎么办?答应?如果太爽快……   “主事大哥,容我再想想!过几天再答复你!”张皓站起身,向王老虎说道。   王老虎愣了一下,看着上官云天,笑着说:“张兄弟,这脾气……”   上官云天也站起身,说:“那就让他想想,不强人所难!”   张皓向两人抱拳行礼,走出门,头也不回。   回到悦来客栈,张皓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掌柜过来询问情况,张皓拍着掌柜的肩说:“上官云天还活着!”   掌柜有些惊愕,张皓便把在王老虎村的经历向掌柜详细地讲了一遍。   听完张皓的讲述,掌柜也是喜形于色,高兴异常。   “树洞里的消息是不是上官传过来的?”掌柜自言自语道。   “你今天又拿到了消息?”张皓问掌柜。   掌柜摇头:“一般在正午或者傍晚时分才会出现!”   掌柜问张皓接下来的打算,张皓说:“先不急,两天之后再说。我要吊吊胃口!”   傍晚时分,掌柜出去客栈外面。不一会儿,他进来了,刚好张皓正准备出去,掌柜一把拉住张皓,一直拉到了柜台后面。   然后,递给他一张纸条。   张皓赶紧展开纸条,上面写着两个字:小心。   掌柜看着那两个字,喃喃道:“小心?谁要小心?小心谁?这是暗示这几天有事么?”   张皓拿着纸条,也在想:这是上官云天的消息?还是另外一个人的暗示?   小心什么呢?   张皓把纸条递给掌柜,让他毁掉,掌柜拿出火折子,点燃纸条。   两人看着纸条燃尽,张皓抬脚就往客栈外走,掌柜在后面脱口而出:“小心!”   张皓摆摆手,他到想知道,是不是真的会发生意想不到的事情!   张皓走出客栈外,客栈外面已经灯火阑珊,行人如织,热闹非凡。   张皓跟着人流往前走,没有目的,走走看看,时不时还会停下来,跟路边的小贩说上几句话。   张皓走着走着,感觉有人在盯着自己,他站住,停下来假装要买一个什么东西。   他用余光扫视周围,每个人都好像很正常似的,在夜色中,有的走得匆忙,有的慢慢悠悠,有的在高声说话,有的只顾低头走路……   张皓想起那个说“小心”的消息,他决定,赶紧回悦来客栈。   张皓快步往回走,他感觉真的有一个人在跟着自己,但身边的人很多,他不确定那个人在哪个方位。   “嘿,张兄弟……”张皓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叫自己。   他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好像是上官云天,他刚举起手想打招呼,身边的人忽然一阵骚乱,有人快速从张皓身边经过。   一阵疼痛袭来,张皓到了下去,朦胧间,他似乎看到上官云天朝他飞奔而来! 第70章 探视   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袭来,张皓“哼”了一声,他醒了。   睁开眼,张皓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周围站着几个人,掌柜,上官云天,还有王老虎!   “你终于醒了,都已经快三天了!”掌柜的脸上露出一丝放松的笑意。   王老虎上前,关切地问:“张兄弟,没事吧?你知道是谁暗害你么?我帮你活剐了他!”   张皓强挤出一丝微笑,摇摇头,因为他看见王老虎身后的上官云天在摇头!   王老虎回头对上官云天说:“上官兄弟,你帮着查查,也算是帮我,谁敢动我的兄弟,我非得宰了他!”   上官云天点点头,说:“等张兄弟伤养好了,我们一起查!”   “嗯,好!”王老虎回过头,安抚张皓:“你好好养伤,幸亏没有伤及要害!休养月余应该就差不多了,伤好了,我们再谈大事!”   张皓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点点头。王老虎见张皓虚弱的样子,安排掌柜好生照顾,然后便和上官云天离开了悦来客栈。   送走王老虎和上官云天,掌柜问张皓为什么会遭到袭击,张皓也不明白原因,之前在王老虎面前说虔州有仇敌,那是张皓临时编的谎话,他根本就没去过虔州,也谈不上有仇敌。   “那你怎么会遇到袭击呢?从伤口看,对方好像不是想要你的性命!”掌柜喃喃自语,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而且,刺入你身体的兵器有点特殊,不像我们宋人用的!”掌柜忽而停住,对张皓说。   张皓疑惑地看着掌柜。   “是一种三刃的兵器!”掌柜很坚定地说。   三刃?这种兵器什么人会用?在哪里见过?张皓闭上眼睛,回想着。   他忽然记起,河中府王掌柜遇刺,就是这种三刃兵器!   “契丹人?!”张皓睁开眼睛,慢慢吐出三个字。   掌柜惊愕地看着张皓,一脸的不可置信。“是契丹人所为!”张皓慢慢地说起河中府王掌柜的遭遇。   掌柜听完,点点头,忽而奇怪地问道:“契丹人出现在郓州,认识你么?为什么要在你从王老虎村回来之后动手?为什么会有那个提醒你小心的信息?”   张皓摇摇头,他在想,这之间的关联。   是契丹人发现自己了?   没有理由,自己除了在战场上和契丹人面对面交锋之外,见过自己的契丹人都已经不在世上了。   是王老虎所为?   他为什么要安排人刺杀?胁迫?还是灭口?   还是有其他人的指使?而且,这个人是和契丹人有关联的!   契丹人?上官云天?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皓百思不得其解。   几天后的日暮时分,上官云天来看望张皓。   张皓还是只能躺在床上,身体的疼痛虽然已经减轻。   “上官大哥,你怎么在郓州,我以为你……”张皓一见到上官云天,便迫不及待地问道。   上官云天示意张皓不用激动,坐下来向他讲述长城口的事情。   那日天下大雨,他和石普分兵几路,试图从东南西城分别突围。   但没料到,刚出城,就遇上了契丹的弓弩手,契丹人似乎料定了石普会借雨天突围。   契丹人选择了弓弩手,放弃骑兵,用箭阵封死逃路,然后步兵出动,契丹人用人海战术,将突围的大宋士兵几乎屠杀殆尽。   上官云天身中数刀,在死人堆里侥幸逃过一劫。   在养伤过程中,他知道了满城失陷,他也知道了唐河之战。   伤好之后,他本想去投奔石普,但想到郓州还有一件大事在等着他,他就来了郓州。   “什么大事?”张皓很好奇。   “你忘了么?寻找马珠格勒!”上官云天微笑着说。   “你怎么遇上王老虎的?”张皓又问道。   上官云天想了想,说:“也是机缘巧合,那天他被官府的人追杀,我恰好遇上,帮了他的忙!”   “你杀了官府的人?”张皓吃了一惊。“不是真正官府的人,是一帮地痞流氓!”上官云天说。   张皓这才明白那次王老虎说上官云天救他的原因。   “你知道暗害你的人,是什么人么?”上官云天问张皓。张皓摇摇头。上官云天沉思了一会儿,说:“可能是王老虎!”   “王老虎?为什么?”张皓诧异地问。   “王老虎,别看相貌倜傥,其实他是一个度量狭窄的人!几次试探你,你几次拒绝他,他想逼你就范!”上官云天说。   张皓想起了王老虎的笑,王老虎的面容俊美,星目朗眉,白净,唇红齿白,但笑的时候,脸上的肌肉会抽搐,特别是生气的时候,显得狰狞可怖。   “但伤我的兵器是契丹人惯用的三刃兵器,那怎么解释?王老虎和契丹人有联系?”张皓又问道。   “我不确定,如果暗害你的人是契丹人,而且主谋又是王老虎,那么他和契丹人有联系,就就没问题了!”上官云天分析说。   张皓问上官云天:“接下来我该怎么办?”   “先养好伤,然后看他怎么做!”上官云天正说着,掌柜急匆匆跑进来:“王老虎来了!”   上官云天和张皓都吃了一惊:他来做什么?   “张兄弟,好些了吗?”人还未到,王老虎的声音已经从走廊传过来了。   王老虎跨进房间的门,看到站起来迎接他的上官云天,有些意外地说:“想不到,上官兄弟也如此关心张兄弟!”   “我也是希望张兄弟早日康复,能帮主事大哥成就大事啊!”上官云天笑着说。   “哈哈哈,好!好兄弟!”王老虎拍着上官云天的肩膀,示意他坐下。   掌柜给王老虎搬过一把交椅,王老虎却直接来到张皓的床前,坐在床沿边上,很关切地询问张皓的伤势。   张皓告诉王老虎十多天之后应该就可以下地活动了。   “等你伤好之日,我必定把害你之人送到你面前!”王老虎信誓旦旦地说。   张皓微笑着,抱拳表示谢意。三人说了一会儿话,上官云天说有事要回,王老虎也说有事,两人向张皓告辞,出了客栈。   掌柜送他们两人回来,神情有些疑惑。张皓问什么事。   “上官云天去了王老虎村方向,王老虎没有回王老虎村!”掌柜说。   天已经黑了,王老虎没有回王老虎村?   “他一个人?”张皓问。   “一个人!”掌柜不假思索地回答。他是不是要去见什么人呢?可惜,上官云天回王老虎村了,不然也能探听一下情况。   张皓暗暗痛恨自己,那天晚上怎么就没小心一点! 第71章 下套   十余天后,张皓感觉伤口已经愈合得差不多了。他想下地活动一下,掌柜坚决不让,张皓只得作罢。   又在床上躺了几天,张皓知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这天早上,张皓刚下床准备去客栈外透透气,上官云天来了。   上官云天看到活动自如的张皓,很是欣喜。掌柜把两人请到楼下一方桌旁坐下,让小二送上一些吃食,两人边吃边聊。   “王老虎那天从这里离开,是不是没有马上回王老虎村?”张皓问。   上官云天看看左右,低声说:“他是去帮你找杀手去了!”   “找杀手?”张皓放下手中的筷子,不解地问道,“他知道杀手在哪里?”上官云天笑而不答。   “张兄弟,你这是已经好了么?”客栈门口传来熟悉的声音。   王老虎来了!   上官云天什么时候来,王老虎就什么时候来?   张皓和上官云天赶紧放下筷子,起身,迎接王老虎。   掌柜请三人到楼上去,客栈里的人慢慢多了起来。   到了楼上张皓的房间,王老虎摆手让他们坐下,自己也坐下来,笑眯眯地对张皓说:“张兄弟真是有福之人,伤好了,你要的人,也找到了!”   我要的的人?张皓茫然地看着王老虎。   “你不记得我对你说过,你伤好之日,就是我帮你把伤你之人找到?”王老虎依然笑着说。   张皓恍然大悟。   “带上来!”王老虎的语气突然变得严厉,向客栈门外喊道。   不一会儿,两个大汉推搡着一个小个子上楼进了房间。   那人低垂着头。   “抬起头来!”王老虎语气里有着不容反抗的威严。   被押送进来的汉子抬起头,张皓惊得差点站起来!   那汉子,是那日在定州逃脱的小个子!   他怎么到这里来了?   王老虎怎么抓到了他?   王老虎为什么要把这个人送到自己面前?   “是这个家伙暗害你么?”王老虎问张皓。   张皓茫然地摇摇头:“晚上发生的事,根本就不知道是谁!”   王老虎点点头,转过头,指着张皓,问那小个子:“那天是你动手伤了我这兄弟么?”   那小个子看看张皓,摇摇头:“我那天是捅了一个人,天黑,我……”   王老虎的脸色变得有点难看,他厉声喝道:“是不是?”   “是……是。”那小个子浑身直哆嗦。   张皓觉得有点奇怪:如果是这个小个子,小个子怎么不承认?如果不是这个小个子,王老虎怎么把他抓过来了?   还有,王老虎认识这个小个子么?   王老虎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张皓瞥了一眼上官云天,上官云天正盯着小个子,脸上没有一点反应。   “张兄弟,这人怎么处置?”王老虎回过头问张皓。   张皓一下子愣住了:王老虎这招有点狠,自己说天黑不确定是不是这人,小个子也没有确认就是伤了张皓。   现在王老虎问张皓怎么处置!   张皓犹豫着说:“那天晚上,我没看清那人的模样,王大哥费劲心力帮我找到了人,王大哥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王老虎也是一愣:“张兄弟,你不想报仇么?”   “冤有头债有主,仇是要报,大哥在,你说了算!”张皓很诚恳地说。   上官云天脸上神色自若,心里却在看王老虎骑虎难下!   王老虎沉吟片刻,心一横,手一挥:“拉出去,把他的手剁了喂狗!”   那小个子听说要剁了双手,吓得瑟瑟发抖,看着王老虎。   两个大汉拖着那小个子往门外去。   “且慢!”张皓知道自己该说话了。   “王大哥,给我薄面,这汉子估计也是认错了人,一时犯下错误,可否饶了他?”张皓看着王老虎拱手说道。   王老虎认真地听完张皓的话,让两个大汉把小个子又拖了回来。   王老虎指着张皓,对那个小个子说道:“我张兄弟大人大量,替你求情!不剁你双手,可以!但有一事你能否做到?”   “请讲,请讲,我定能做到!”小个子连连说道。   上官云天看了一眼张皓,又看看小个子,没说话。   王老虎指着张皓,对那小个子说道:“不剁你的手,你以后就必须服侍我这兄弟,唯他马首是瞻!”   那小个子连连称好。   张皓忽然觉得自己好像中了圈套!   张皓瞟了一眼上官云天,上官云天没有任何反应!   王老虎看事情已经解决,很高兴的样子,起身说王老虎村有好多事在等着他处理,张皓也不便挽留,送王老虎下楼离开客栈,上官云天也一起回王老虎村。   那小个子留在了悦来客栈。   回到楼上,张皓问小个子名姓。那小个子说他叫萧天远,济州人氏。   “一直在济州生活么?”张皓问。   萧天远回答是。   “怎么来了郓州?”张皓又问道。   “走投无路,想来郓州走沙子(指贩卖私盐)。”萧天远的眼神忽然暗淡下去。   “你怎么会去暗害我呢?”张皓看着萧天远的眼睛,问道。   “我和我大哥来郓州,本想投奔王老虎,却被拒绝,被赶出了王老虎村,我大哥也被他们打伤,因为无钱医治,死了。”萧天远悲戚地看着张皓。   “你还是没有告诉我,为什么暗害我?”张皓有点奇怪。   “因为我看王老虎很器重你?”萧天远冷冷地说道。   张皓惊愕地看着萧天远:这是什么理由?   张皓没说话:萧天远在说假话。   “你愿意跟着我和王老虎做生意?”张皓想了想,对萧天远说。   “我……愿意!”萧天远迟疑了一下,说。   “王老虎不是和你有仇吗?”张皓冷冷地看着萧天远,问道。   萧天远脸上的肌肉抽搐着,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那你还是走吧,我留不下你!”张皓想把萧天远赶走,留在身边,自己没办法做事。   萧天远惊愕地看着张皓:“王老虎已经让我跟着你了!我要是走了,我出门可能就会没命!”   张皓一时不知道怎么办了,萧天远这是一定要跟着自己。也就是说,王老虎一定要留一个人在自己身边!   张皓没说话,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他倒要看看萧天远,有何目的! 第72章 醉酒   张皓伤势痊愈的第一天清晨,就带着萧天远去王老虎村。   王老虎很高兴张皓的到来,马上就安排了上官云天带张皓出船。   张皓本想把萧天远支开,因为他们这一次是短程,去济州。   同时张皓也想利用这次机会与上官云天谋划一下,但萧天远似乎认定了张皓,哪里也不去,就是要跟着张皓,并且说济州是他的老家,他熟悉。   张皓没办法,只好带着萧天远和上官云天一起上路了。   到达济州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   张皓第一次出船,因此王老虎安排上官云天做主管,张皓凡事都是听上官云天的安排。   上官云天问萧天远:“济州哪里歇脚比较安全?”   “永隆客栈!那里人多复杂,但也是最安全的地方!”萧天远回答说。   上官云天看了看张皓:“既然萧兄弟熟悉济州,我们就听他的安排!”   张皓看见上官云天的眼神闪动,似乎在提醒自己什么,他点点头。   上官云天让萧天远先去永隆客栈预定好客房,他和张皓去交货。   萧天远下船的时候,告诉上官云天和张皓两人永隆客栈的位置。   看着萧天远离开的背影,上官云天喃喃自语:“我倒要看看他会搞出什么名堂!”   按照事先约定的交易地点,货物顺利地送到了对方手上,收了银两,天色已渐黑,上官云天和张皓两人直奔城中的永隆客栈而去。   永隆客栈门口,萧天远正在左右张望,看见上官云天和张皓两人到了,迎上去,将两人带到永隆客栈预定的房间。   随即萧天远吩咐小二把酒菜准备好送到了房间。   酒菜上桌,萧天远热情地拿起酒壶给上官云天和张皓满上,给自己满上。   萧天远端起酒杯,很豪迈地说:“今日来济州,我算是尽地主之谊,能得到两位大哥的提携,很是感激,日后望两位多多关照!先干为敬!”   萧天远一仰脖,一杯酒下肚,上官云天看看张皓,微笑着,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张皓觉得萧天远有点反常,但还是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萧天远把三人的酒杯满上,端起酒杯,又说道:“之前误伤张大哥,承蒙张大哥美言,我免于处罚,在这里谢谢张大哥!”   话说完,萧天远又是一饮而尽!   张皓想拦都拦不住,只得又陪着喝了一杯。   萧天远把张皓和自己的酒杯再次满上!   萧天远端起酒杯,起身对上官云天充满敬意地说:“上官大哥是主事大哥身边的红人,希望上官大哥以后能多照顾一下在下!”   萧天远又是一饮而尽!   “天远兄弟,你可不能这样喝酒,日子还长着呢!”上官云天笑着说。   萧天远摆摆手,说:“没事!”   席间,萧天远不停地劝酒,也不停地喝酒,张皓感觉头晕晕乎乎的,上官云天也喝得差不多了,说话也是前言不搭后语,脸红脖子粗。   当第八杯酒下肚,张皓已经趴在桌子上,如烂泥一般。   上官云天差不多已经无法分辨东南西北了,他摇摇晃晃站起身,嘴里嘟囔着“要睡觉”,然后踉踉跄跄地摸到床边,仰身倒在床上,不一会鼾声如雷!   萧天远也醉眼迷离,他端着酒杯,碰碰张皓,说:“来……我们……继续……喝!”   张皓哼一声,手举起来,说:“来……我们……我们……喝……”   店小二进来,看见三个人醉的东倒西歪,赶紧把张皓扶起来,弄到隔壁房间睡下。   小二要来扶萧天远,萧天远一把推开小二的手,生气地说道:“我能走路!我自己去隔壁房间!照看好我这两位大哥!”   说完,萧天远踉跄着走到门口,又好像不放心的样子,踉踉跄跄地回到张皓的身边,拍打着张皓,说:“哥,你没问题吧?”   张皓举起手:“我还可以喝,来……”   萧天远又走到上官云天身边,问道:“上官大哥,我们再来……”   上官云天翻了个身,继续酣睡着。   萧天远的嘴角出现了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他转过身,他招呼小二过去扶着他回到自己的房间躺下。   萧天远待小二走出房间,带上门,他忽然从床上坐起来,从床下摸出一个包裹,打开,从里面拿出一套黑色衣服,快速换上。   萧天远慢慢走到门边,侧耳听了一会儿外面的情况,开门,转身带上门,低着头快速向楼下走去。   夜幕早已降临,永隆客栈里灯火辉煌,喧闹异常。   萧天远走出永隆客栈,警觉地向左右看看,然后向西北方向奔去!   约摸半个时辰,萧天远在城西的一间“马记”茶铺前停了下来,茶铺一楼有几个人在喝茶说话,二楼,传来卖唱歌女的小曲儿声。   萧天远在门口来回踱着步,身边人来人往,没有注意到他。   萧天远确认没问题,快步走进茶铺,他似乎对茶铺很熟悉,径直走到茶铺柜台边,对正在忙碌的掌柜模样的人说道:“掌柜,刚才我要的龙井到了么?”   瘦长的掌柜抬起头,看了一眼萧天远,朝柜台后面的里间努努嘴:“在里面呢,自己去拿!”   萧天远又看看左右,快步走进了柜台后面的里间。   半个时辰之后,萧天远出来了,对掌柜说:“龙井,我不要了,来得急,没带够银两!”   掌柜没说话,自顾忙着自己的事情。   萧天远慢慢踱出茶铺,外面人真多!   萧天远似乎很着急,他快步原路返回,已经看见永隆客栈了!   晚上依然是客栈最为繁忙的时候,出去游玩归来的,准备出去游玩的,喝酒的,投宿的,客栈里喧闹不已。   萧天远低着头,快速回到自己的房间,推门进去,又快速换好衣服,将包裹塞入床底,躺到床上,他长出一口气。   片刻,他忽然想起什么,起身,开门,来到上官云天和张皓的房间。   上官云天躺在床上,连鞋都没脱,鼾声如雷。   张皓不在桌边!   萧天远吓了一跳!   他听到桌下有什么动静,弯腰,他看到张皓躺在交椅边,身上的衣服好像被洒落的酒水打湿了!   萧天远快步走出房间,喊叫小二上来,帮忙把张皓搬到床上。   张皓身上的味道熏得小二皱起眉头,一脸不快。   事毕,萧天远和小二退出房间,带上门。   “他们一直在房间里面么?”萧天远忽而拉住准备下楼招呼客人的小二,低声问道。   小二奇怪地看着萧天远:“他们喝了那么多酒,不在房间,难道还能出去?真是奇怪!”   萧天远尴尬地笑笑,打发小二走了。 第73章 茶叶   翌日……   上官云天和张皓刚起床,萧天远已经让小二准备好了饭菜。   饭桌上,上官云天夸赞萧天远办事细心周到,让人放心,张皓也点头称是。   萧天远欢喜不已,问上官云天昨晚睡得怎么样,上官云天拍着萧天远的后背说了一句:“以后不能跟你一起喝酒,喝酒容易误事!”   萧天远“嘿嘿”一笑,点头称是,张皓在一旁讳莫如深。   吃完饭,三人返回郓州向王老虎移交了交易的事情,王老虎连连夸赞众人办事妥帖,并说要犒劳犒劳三人。   张皓推辞说伤口还没有完全愈合,加之昨晚喝酒,身体感到有些不适。   王老虎看张皓的疲惫神情,也就作罢。当日午后,张皓辞别王老虎和上官云天,带着萧天远回到了悦来客栈。   刚到悦来客栈门口,掌柜迎出来,对张皓说道:“你有朋友来访!在楼上!”   张皓觉得奇怪,到郓州也不过一个多月的时间。而且,大部分时间在王老虎村,哪有什么朋友?!   张皓带着疑问,上楼,刚走到房间门口,便看到一个人出现在他面前!   范若云!   “张大哥!好久不见!”范若云顽皮地向张皓抱拳问候。   张皓一把拉过范若云,低声问道:“谁让你来郓州的?”   范若云被张皓脸上的表情吓到了,他颤声说:“你一个月没有消息,我……”   张皓看到范若云脸上委屈的表情,不忍心再责怪他,范若云看到了张浩身后的萧天远, 很奇怪地问道:“这位是……”   张浩向范若云介绍了萧天远, 三人一起走进了房间。   张皓让萧天远下去叫小二准备饭菜。利用这个时间张皓简单地讲述了在郓州的事情,最后告诉范若云注意提防萧天远。   正说着,萧天远的脚步声已经到了门口,张皓打住话题,和范若云说起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范兄弟,你和张大哥如此投机,是怎么认识的?”萧天远走进房间,有意无意地问道。   “他跟我大哥是拜把子兄弟,我大哥常年不在家,都是他照顾我,这次张大哥说要来郓州,我放心不下,所以就来郓州找他!”范若云随口说道。   张皓微笑着,这孩子说谎倒是有一套,脸不红心不跳的。   “看你也不过十六七岁的样子,能够从虔州独自来郓州,还能找到悦来客栈,实在是让在下佩服得很!”萧天远不无恭维地说。   虔州?范若云一愣,张皓心想坏了,没告诉范若云自己是从虔州逃难到郓州的。   “正因为虔州走沙子争斗厉害,我才来郓州,十几岁也终归是孩子,他可能不知道,郓州比起虔州,有过之而无不及!”张皓赶紧接过话题,想遮掩过去。   范若云是个聪明的孩子,他从张皓的话中知道自己差点说漏了嘴。他接过张皓的话题,说。”   我早几天就来郓州了,几乎问遍了郓州的客栈,还好有人跟我说起,王老虎村是个很富庶的地方,我猜想张大哥就在附近,果真就让我找到了!   小二送饭菜上来,萧天远招呼范若云和张皓入座吃饭。   看着范若云狼吞虎咽的样子,萧天远不禁失声笑道:“范兄弟,这是几天没吃饭?”   范若云不答,只顾着吃,他知道,话说得越多,越容易露馅!他不能给张皓带来麻烦!   酒足饭饱之后,将近日暮,萧天远提议他带着范若云出去看看郓州的夜景。   张皓心里清楚,萧天远是想从范若云口里得到一些他想知道的东西,但张皓又不能直接拒绝。   张皓看着范若云,范若云打了一个响嗝,拍着肚皮说:“出去走走也好!”   张皓笑笑,答应了。   萧天远回自己的房间换了一身衣服,带着范若云出去了,张皓坐在桌边,低头想了一会儿,出了房间,走到萧天远的房间门口,左右看了看,推门进去。   张皓审视着萧天远的房间,他快步走到床前,床上的被褥整理得很整齐,旁边的交椅上扔着萧天远换下来的衣服。交椅旁边有一双靴子,应该是萧天远刚换下来的。   张皓低下头,凑近那几件衣服,使劲嗅了嗅,又拿起那双靴子,看了看靴底。   他看到了靴底上粘着一点东西,轻轻取下来,捏在手里,把靴子放回原处,张皓退出了萧天远的房间。   张皓走到楼下,刚好看见掌柜闲着没事干,他把掌柜叫到一边,低声说:“你看看这个!”说着,张皓把手上的东西递给掌柜。   掌柜接过来,是一片茶叶。   掌柜疑惑地看着张皓:“你这是……”   “你知道这是什么茶叶么?”张皓低声问。   掌柜仔细看了看,抬头很确定地说:“这是龙井茶叶!郓州人不喜欢喝这个!有个地方的人喜欢!”   “龙井……”张皓喃喃自语。   “你刚才说有个地方的人喜欢龙井,哪里?”张皓问道。   “龙井产地在临安(杭州),但临安人并不是特别喜欢龙井茶,喜欢龙井茶的是幽州!”掌柜说。   “幽州?这样就对了……”张皓喃喃自语。   掌柜见张皓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好奇地问道:“张兄弟怎么研究起茶叶了?”   张皓正准备说话,他听到了客栈外萧天远和范若云说话的声音。   他们回来了!   张皓把掌柜手上的那片茶叶拿过来,捏在手中,假装和掌柜在闲聊。   范若云进了客栈,看到了张皓,径直走过来,说:“张大哥,郓州也不过如此!”   张皓没说话,只是笑笑,转身上楼。   忽听身后有人喊道:“张兄弟!”   范若云疑惑地回头,看到一个富态的中年人走进了悦来客栈。   “上官大哥,你怎么来了?”萧天远带着谄媚的笑迎上去。   张皓听到声音就知道是上官云天来找他了,他转身下楼,看着范若云一脸茫然的样子,告诉范若云:“这是你大哥的兄弟,上官云天!”   范若云如梦初醒一般,赶紧施礼问候。   上官云天看看范若云,又看看张皓。张皓赶紧介绍:“这孩子是我在虔州义兄的二弟,他投奔我来了!”   上官云天知道张皓的话是说给萧天远听的,他点点头,示意张皓上楼,有事商谈。   张皓让萧天远带范若云在楼下等着。   范若云,这孩子来的真是时候! 第74章 宝物   萧天远和范若云在楼下和掌柜聊着天,约摸过了一个时辰的样子,张皓和上官云天下了楼。   张皓换了件黑色长衫,好像要出门的样子。   “我和上官大哥去观音塔看看,你们去楼上等我回来!”张皓对范若云和萧天远说。   范若云答应了一声,往楼上走去。   看着张皓和上官云天两人说笑着走出客栈大门,萧天远迟疑了一下,范若云回头见萧天远还站在原地。   “萧大哥,是不是也想去看看观音塔?”范若云问道。   萧天远尴尬地笑道:“我想去,但张大哥不允许我去!罢了,我陪着范兄弟!”   两人走入张皓的房间,交椅上放着张皓换下来的衣物。   萧天远赶紧上去把张皓的衣物收起来,准备放在一边,给范若云腾出座位。   他抱起张皓的衣物时,手触摸到一件匕首状的硬物,还有一个什么东西。   “范兄弟,你来帮忙把这些放到包袱里,张大哥走得有点急!”萧天远招呼范若云,实则是怕范若云误会自己。   范若云把张皓的包袱打开,把萧天远怀中的衣服一件件收好放到包袱里。   萧天远看到了一个装有匕首的刀鞘,一把弹弓。   范若云拿起弹弓,笑嘻嘻地对萧天远说道;“你知道这是谁送给张大哥的么?”   “看你那么开心,自然是你送的!”萧天远也笑着说。   萧天远看到刀鞘,忽然心念一动,问道:“这是把匕首么?”   范若云只见过一次这个匕首,那次还有萧掌柜,审讯契丹人的时候。   张大哥不轻易把它拿出来示人,今天怎么如此粗心?   张大哥应该还有一个证明自己身份的令牌,周将军给的,令牌呢?难道……   “这可是张大哥的命根子!”范若云把装有匕首的刀鞘放入自己的怀中,很谨慎的样子。   萧天远故意撇了一下嘴,有些不屑地说:“不就是一把匕首么?范兄弟好像当成了宝贝一样。”   “对对对,就是一件普通的匕首,不是啥宝贝!”范若云轻描淡写地回应着。   范若云的表现却勾起了萧天远的兴趣,他想看看到底是什么样的匕首,让范若云欲盖弥彰。   “能借我看一眼么?”萧天远问范若云。   “不可!”范若云坚决拒绝。   “就一眼,看看都不可?”萧天远说。   “不可!”范若云还是拒绝了!   萧天远忽然笑了,说道:“范兄弟,你不是说那只是一件普通的匕首么?为什么要那样神秘?”   范若云双手抱在胸前,好像生怕怀中的匕首会飞走一样。   “好了,不看了,也没什么稀奇的,我见过的匕首太多了!”萧天远坐在交椅上,假装很不在意的样子。   “不稀奇?你说这匕首不稀奇?”范若云听到萧天远的贬损,有些不高兴了。   “不就是匕首么?有什么稀奇的?”萧天远淡淡地说。   范若云似乎有点生气了,他来回走着,好像是在考虑什么问题。   他停下来,神情严肃地对萧天远说:“我可以给你看,但你不能对张大哥说这件事!”   “你为什么现在又愿意给我看呢?”萧天远笑着问。   “你污蔑这把匕首,就是看不起张大哥!你知道吗?这把匕首真的削铁如泥!”范若云低声说。   “你见过?我不信!”萧天远好奇心越来越重了,但表面上表现出毫不在意的样子。   范若云在房间里找了一圈,没有发现一件铁器,萧天远俯身从靴子里掏出一柄匕首,递给范若云:“需要这个么?”   范若云从怀中掏出张皓的刀鞘,解开封套,抽出匕首的那一刻,冷光凛凛,萧天远只觉得一股寒气逼人!   真的好瘆人!   范若云示意萧天远好好看着!   范若云右手举着张皓的匕首,指着左手萧天远的匕首,挥去,“叮”一声,金属碰撞的声音。   再看范若云左手的匕首,已断成两截,“当”一声,被削去半截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萧天远脸上神色一变,疾步上前,捡起落在地上的半截匕首,惊异不已。   看着范若云手上的匕首,萧天远有些激动地说:“果真能削铁如泥!宝物!宝物!”   范若云骄傲地收起匕首,放好,放入怀中:“长见识了吧?!”   萧天远忙不迭地点头,眼里掠过一丝狡黠的笑意。   “范兄弟知道这把匕首的来历么?”萧天远坐下来,问范若云。   范若云摇头说:“张大哥没特别讲过,只说这是他父亲给他的!”   “张大哥的父亲是做什么的?”萧天远接着问道。   范若云奇怪地看着萧天远:“你今天怎么对张大哥这么感兴趣?”   “因为……张大哥之前被我误伤过,我深感愧疚,想弥补自己的过失!”萧天远神情黯然。   “哦,我不知道张大哥的父亲是做什么的,他父亲已经不在了!听张大哥说,他的父亲是被契丹人所害!”范若云神情凄然。   萧天远喃喃自语道:难怪……   两人说着话,不知不觉间,已经快两个时辰了,范若云有些困,打着哈欠,萧天远让范若云休息一下,自己退出了房间。   萧天远回到自己的房间,坐在交椅上,沉思着。   不一会儿,他听到了掌柜的招呼声,张皓回来了,萧天远赶紧爬上床,脱掉靴子,假装睡着了。   张皓回到房间,看到范若云手撑着头,似乎正在想什么问题。   看见张皓回来了,范若云起身,从怀中掏出匕首递给张皓不解地说:“张大哥,你怎么会把这么重要的东西忘了?”   张皓笑笑说:“萧天远看到了?”   范若云把刚才萧天远的刚才的表现告诉了张皓,然后问了一句:“你是故意让他看到的?”   “怎么讲?”张皓眯缝着眼,看着范若云,饶有兴致地问。   “那个令牌,你没留在这里!”范若云认真地说。   张皓不说话,摸摸范若云的头:“早点休息!”   范若云还想再问什么,张皓已经躺到床上,似乎要睡着了。   范若云怏怏地看着张皓,感觉有什么事要发生了! 第75章 异常   翌日……   张皓刚起床,范若云已经和萧天远安排小二准备好饭菜,张皓看着两人正垂手等候。   张皓看了一眼两人,没说话。   吃饭的时候,张皓发现两人似乎都心不在焉,都低着头。   “你们怎么了?”张皓有些奇怪地问道。   两人都摇头。   张皓看到萧天远的眼睛红红的,似乎一夜没有睡好的样子,他问:“天远是不是有心事?”   萧天远放下筷子,说:“没有,只是因为回济州,想起了以前的生活!过几天,是我大哥的忌日,我……”   张皓看萧天远欲言又止的样子,猜到了萧天远想说什么。   “你想回济州?”张皓问。   “是……”萧天远嗫嚅着。   张皓放下筷子,想了想,说道:“你要回济州,我不拦着你,但是你离开郓州,必须要告诉王老虎一声!不然他以为你逃脱了!”   萧天远看着张皓:“你不怕我走了就不回来了么?”   张皓哈哈大笑道:“一个人要走,是留不住的,一个人要留,是赶不走的,就比如范若云!我赶他,他都不会走!”   范若云“嘿嘿”地笑着,刚才脸上的怏怏不乐消失了:他以为张皓要赶他走!   萧天远没有再说话。   饭后,萧天远向张皓辞别,他要去王老虎村向王老虎辞行,然后回济州。   张皓同意了。   萧天远走后,范若云有些不解地问张皓:“萧天远真的可能会一去不回头的!”   张皓拍拍范若云的手,说了一句“放心”就出了房间,下了楼。   等范若云帮忙小二收拾好桌子,下楼找张皓。   张皓已经不知道去了哪里,范若云问掌柜,掌柜也一无所知。   日暮时分,张皓回到了悦来客栈,同行的还有上官云天。   范若云见两人的神情有些不对,想问的问题也只得憋了回去。   张皓让范若云在楼下等着,径自和上官云天到了楼上。   等他们两人下来的时候,还没等范若云说话,张皓神情严肃地说:“你就在客栈,哪里也别去!”   范若云一脸茫然地看着张皓和上官云天出了客栈,他不知道张皓要去哪里,也不知道即将发生什么事情。   范若云问掌柜,掌柜也三缄其口,拒不回答,范若云急得转圈,他苦苦哀求掌柜告诉他张皓的去向。   掌柜看着范若云着急的样子,不为所动,只顾忙着自己的事情。   范若云一跺脚,对掌柜说:“你不告诉我,我自己去找!”说完,就向客栈外奔去。   掌柜一把拉住了范若云,犹豫了片刻,说:“他们又要事!”   “什么事?”范若云惊诧地问道。   掌柜低声说道:“他们可能发现了什么重要的人!”   “重要的人?”范若云喃喃自语。   范若云回想起张皓初到易州对自己所说的话,难道他们发现了马珠格勒?   范若云挣脱掌柜的手,又要往门外跑。   “你别坏了他们的事!”掌柜低喝一声,严厉,不容置疑。   范若云一下子愣在原地,他们去了哪里?   王老虎村?还是其他什么地方?   他来郓州好多天了,不知道王老虎村在哪里,对郓州也不熟悉,怎么去找张皓?   范若云颓然走回来,坐下,垂头丧气。   夜幕降临,张皓没有回悦来客栈。   半夜时分,张皓一个人回到了悦来客栈。   看见范若云还在楼下等着自己,张皓心生爱怜之情,他叫范若云上楼睡觉。   张皓回到房间,倒头就睡,范若云走过去,推醒张皓:“张大哥,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没有,早点睡!”张皓嘟囔着,翻了个身,不理会范若云。   范若云站在张皓身边,他知道张皓一定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做,张皓不想让他参与其中。   “张大哥,我想明天回定州!”范若云说。   “好!”张皓迷迷糊糊地回应着。   范若云看了一眼张皓,落寞地走开了。   第二天,张皓起床下楼,掌柜告诉他,范若云一大早就离开了悦来客栈。   “他去了哪里?”张皓紧张地问道。   “他说回定州!他没对你说么?”掌柜也有些紧张地问道。   张皓“哦”了一声,没再说话,范若云回定州也好!   两人正说着,有人陆陆续续进来客栈,在方桌边坐下,叫小二上酒上菜,边吃边吆喝着猜拳行酒令。   “这些人有问题!”掌柜低声对张皓说道。   张皓也看到了,他有些担忧地看向门外。   门外又有一批人进了悦来客栈……   悦来客栈里,人声鼎沸,这在平常是不多见的,掌柜悄悄地在张皓耳边说:“他们是两拨人!”   张皓点点头。   门外有马的嘶鸣声,然后,王老虎和上官云天进了悦来客栈,后面还跟着两个彪形大汉。   王老虎看见了张皓,抱拳道:“张兄弟,在等王某么?”   张皓微笑着,请王老虎和上官云天上楼,掌柜则请将两个彪形大汉拦住:“两位这边请!”   两个彪形大汉伸手把掌柜推到一边,毫不理会,跟着王老虎上了楼。   掌柜怔了一下,赶紧招呼小二上菜上酒给新来的王老虎一行人送上去。   张皓请王老虎和上官云天落座,王老虎坐下来微笑着看着张皓。   张皓看看上官云天,又看看站在门口的两个彪形大汉,不解地问道:“主事大哥,今天的排场好大啊!不知有何指教?”   “哈哈哈,指教不敢,今天特意来和张兄弟唠唠家常!”王老虎皮笑肉不笑地说。   张皓不答,疑惑地看着王老虎。   “咱们就不说其他的,听说张兄弟有一件宝物,特来想一睹真容!”王老虎干脆不绕弯子,单刀直入。   “宝物?”张皓奇怪地重复了一遍。   “听说那宝物削铁如泥!”王老虎提醒道。   张皓仿佛明白了,从怀中掏出那柄匕首。王老虎的眼睛直直地看着张皓手中的匕首。   “王大哥说的是这个?”张皓举起手中匕首问道。   王老虎点头,站起身,走到张皓身边,张皓却没有递给他,反而从容地放回怀中。   王老虎一愣,看着张皓。   “是谁告诉王大哥我手上有这把匕首?”张皓问道。   王老虎对张皓的表现有点出乎意料,他愣了一下:“张兄弟,没有不透风的墙!”   “是上官大哥么?”张皓看着上官云天,冷冷地问道。   “张兄弟,你别生气,不是上官兄弟!”王老虎解释说。   “是萧天远?”张皓继续说道。   “就是想看看你的宝物,没什么……”王老虎解释说。   张皓回到座位上,任凭王老虎怎么说,张皓就是不再把那把匕首拿出来。   “怎么才能让你给我看看?”王老虎的语气有点严厉。   上官云天看王老虎有点生气了,赶紧出来打圆场:“张兄弟,你就让主事大哥看看也无妨!”   张皓打量着上官云天,冷冷地说道:“你个契丹人,掺和什么?”   上官云天尴尬地退回座位。 第76章 搅局   张皓慢慢从怀中掏出匕首,走到王老虎身边,恭敬地双手奉上。   王老虎欣喜地双手接过来,解开刀鞘,慢慢抽出匕首。   “哎呀!”王老虎惊叹声声,仔细审视匕首。   “你可知此宝物为何名?”王老虎激动地问张皓。   张皓点头。   “此物从何而来?”王老虎问张皓。   “家父所传!”张皓说。   王老虎不相信,他看着张皓,摇头说:“此物失传多年,想必是有人给你父亲的!”   张皓不说话,似是默认了。   “可否借我把玩几日?”王老虎终于说实话了。   张皓愣住了,旋即笑道:“王大哥,你说了,我能不同意么?你大概不知道这匕首,除锋利异常之外,还有特别之处么?”   “果真?”王老虎的兴致又来了。   “我来指给王大哥看其中的奥妙!”张皓走到王老虎身边,指着匕首刀柄处:“你看,在这里……”   王老虎低下头,去看手中的刀柄处,张皓眼疾手快,匕首已经重新回到了张皓的手中!   王老虎脸色微变:“张兄弟,你使诈!”   “王大哥,你又为何强人所难?”张皓将匕首收好放入怀中,回敬道。   上官云天看两人的火药味有点浓,赶紧劝说坐下,不要伤了和气。   王老虎坐下,气氛有些尴尬。   这时,站在房间门口的彪形大汉走到王老虎身边,附在王老虎耳边耳语了几句,王老虎点点头。   他向上官云天招招手,站起身,抱拳,扔下一句“叨扰了”,转身走出房间。   上官云天看了一眼张皓,跟上王老虎。   一声嘶鸣,马车启动,王老虎离开了悦来客栈!   王老虎为什么突然离开了?   张皓有点摸不着头脑。   掌柜急匆匆地跑上来,在张皓耳边说:“有一拨人跟着王老虎走了!”   “另一拨人呢?”张皓问道。   掌柜苦笑着说:“还在下面!”   张皓怔住了:还在下面?他们是什么人?也是为了龙鳞匕首而来?   张皓正准备下楼看看,刚走出门口,迎面来了一人,范若云!   “你不是回定州了么?”张皓好奇的问道。   范若云笑嘻嘻地说:“你在哪儿,我就会跟到哪儿!”   张皓狠狠地瞪了一眼范若云:“别给我添乱就行!”   范若云一时语塞,脸上早已通红。   “你不问问我,楼下那些人都是什么人么?”范若云突然说。   张皓看着范若云:“你……”   范若云有点得意洋洋地说:“对,是我叫来的人!”   张皓一把拉住范若云:“你从哪里找了这些人?”   “不止这些人,还有一些人去了王老虎村呢!”范若云好像故意要吊胃口,说道。   “你到底在做什么?”张皓急了。   范若云还是一脸的不在意:“围魏救赵的故事不知道么?”   张皓举起手作势要打范若云。   范若云一把扯住张皓的手:“我说,我说,那些人是官府的人!”   官府的人?张皓又是一愣。   范若云放下张皓的手,告诉他,范若云来郓州的时候,周文质交给范若云一封信,要范若云转交给郓州知州,信的内容是什么,范若云不知道。   当范若云知道萧天远是契丹人,图谋张皓的匕首的时候,他意识到张皓可能会遇到麻烦,于是到州衙求见知州大人。   范若云就带着了两批人,一批来了悦来客栈,一批去了王老虎村。   张皓听完范若云的讲述,半晌没说一句话。   现在怎么办?   计划被打乱了!   原本是想在悦来客栈问出王老虎和萧天远的关系,现在……   张皓告诉范若云,让楼下那批人回去复命,需要的时候再来。至于去王老虎村的那批人,叫人送信,撤回。   范若云赶紧跑下楼,一会儿又跑了上来。   张皓想了想,还是告诉范若云一些事情,免得他又破坏了计划。   张皓告诉范若云,他和上官云天的目的是借龙鳞匕首逼迫马珠格勒现身!   至于王老虎,他们不确定是不是马珠格勒的同伙,想用龙鳞匕首做试探。结果,范若云把事情搅黄了!   范若云一脸尴尬。   张皓看着范若云手足无措的样子,忽而想到了什么,他凑到范若云的耳边轻声说着什么,范若云不停地点头。   几天后的傍晚时分,萧天远回到了悦来客栈。正在吃饭的范若云很是吃惊地看着萧天远说:“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呢!”   萧天远尴尬地笑笑说:“我怎么会不回来?我还要在郓州跟着张大哥做大事呢!”   张皓笑笑,不说话,招呼萧天远吃饭。   接下来的几天里,张皓基本没有出悦来客栈,每天就是在楼下和掌柜说说话,然后自己一个人站在悦来客栈前的树下,看着永济河发呆。   萧天远觉得有点奇怪。   某一天,萧天远悄悄问范若云:“张大哥怎么不去王老虎村了?”   “你不知道么?”范若云看着萧天远问道。   萧天远一头雾水,茫然不知。   “王老虎不知从哪里得知我大哥有一件宝物,那天来找我大哥,要我大哥给他把玩几天!”范若云说。   “那有没有给他?”萧天远的语气里有些着急。   范若云看着萧天远:“是不是你告诉王老虎我大哥有一件宝物?”   萧天远一听,急了:“我萧天远不是那种人!我发誓!”   范若云点点头:“我也相信不是你!那会是谁呢?”   范若云思索着。   “会不会是上官云天?”萧天远试探着说。   “为什么?”范若云看着萧天远,问道。   萧天远看着站在客栈外的张皓,幽幽说道:“张大哥和上官云天关系好像不怎么好!”   “你看出来了?”范若云惊讶地看着萧天远。   萧天远得意地说:“因为我知道上官云天是什么人!张大哥也知道!”   “他是什么人?”范若云有点好奇了。   萧天远看看左右无人,悄悄说:“他是……契丹人!”   范若云“噌”地上前抓住萧天远衣领,语气严厉地问:“你怎么知道上官云天是……契丹人?”   萧天远被范若云的表现吓了一跳,他拉开范若云抓住衣领的手,说道:“这是……我看出来的!张大哥的宝物被王老虎拿走了?”   这时在柜台后面的掌柜在叫范若云过去帮忙,范若云答应一声,快步奔去柜台后面。   萧天远看着坐在树下发呆的张皓,脸上现出一种怪异的表情。 第77章 试探   半夜时分,萧天远听到张皓在训斥谁,声音不太大,但语气很严厉,萧天远仔细听着,断断续续听到“放肆”“滚”之类的话语。   后来声音停止了,萧天远似乎听到摔门的声音。   第二天,萧天远发现范若云不见了!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张皓的脸色也很难看,遇到任何人都是一副冷冷的样子。   萧天远好几次忍不住打听范若云的去向,但张皓只是冷冷地说道:“少在我面前提这个不知好歹的家伙!”   萧天远在张皓面前碰了一鼻子的灰,他不死心,问掌柜。   掌柜在萧天远的软磨硬泡之下,告诉他,范若云因为嘴里把不住门,喜欢什么都说,让张皓给赶回虔州了。   萧天远“哦”了一声,没有在再继续问下去。   张皓的心情似乎很低落,接连十余天,上官云天没有来悦来客栈,王老虎也没有来。   张皓似乎没有心思说走沙子的事情了。   萧天远看张皓心情郁闷,提议张皓出去散散心,或许心情会好些。   掌柜也在旁边劝说张皓去游玩几天。   “去哪里?”张皓问。   “去济州!”萧天远回答说。   张皓想了想,同意了。   第二天早上,张皓和萧天远收拾好行李,辞别掌柜,乘船往济州而去。   到达济州时,将近黄昏。   萧天远和张皓依然选择了永隆客栈。   在济州,萧天远每天带着张皓逛寺庙,攀高山,游古塔,买小吃,张皓的心情似乎慢慢好了很多。   萧天远看到张皓的变化,几次提起范若云,张皓的脸色就变了,萧天远只得不再问及和范若云有关的问题。   这天,两人在太白酒楼游玩,酒酣耳热之际,登高远眺,心胸开阔,张皓兴致盎然。   “张大哥,济州如何?”萧天远问站在栏杆边的张皓。   “是个好地方!”张皓随口回答说。   萧天远的眼里掠过一丝异样,又问道:“比起虔州,如何?”   “虔州?虔州差太远了!”张皓感叹说。   “比起郓州呢?”萧天远又问道。   张皓回过头看着萧天远,想了想,说:“我不准备回郓州了!”   “为何?”萧天远有点吃惊,似乎对郓州有了兴趣,问道。   “那里……”张皓眼里有一股怒火在燃烧,但转瞬就消失了。   “张大哥和上官大哥有矛盾了?”萧天远问。   “不要提他!”张皓似乎有些厌恶的样子。   “王老虎知道你们之间的矛盾么?”萧天远似乎想把这个问题弄明白。   “他们?他们都是一路人!”张皓讥笑道。   “张大哥,你觉得我可以相信么?”萧天远忽然问道。   张皓把萧天远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摇头。   “我和他们不是一路人!”萧天远忽而冷冷地说。   张皓找了一个地方坐下来,看着萧天远:“你们怎么不是一路人?”   “不都是为了白花花的银子么?”张皓冷笑着说。萧天远一时语塞。   “你说,你和他们不是一路人?”张皓直视萧天远,“那天晚上不是王老虎指使你刺杀我的么?”   “不是!”萧天远坚定地回答说。   “那是谁?”张皓看着萧天远的眼睛。   萧天远迎着张皓的逼视,冷静地说道:“上官云天!”   张皓一下子站了起来:“你再说一遍,是谁?”   “上官云天!”萧天远又重复了一遍。   “上官云天指使你去刺杀我,为什么?”张皓有些不理解。   “你去王老虎那里,上官云天不是有威胁了么?”萧天远回答说。   “上官云天认识你?”张皓接着问道。   萧天远淡淡一笑:“当然!很久之前就认识!”   “你也是契丹人?!”张皓后退几步,愤怒地指着萧天远说道。   萧天远依然微笑着说:“张大哥,我本无意伤你,上官云天怕你威胁到他,就让王老虎抓了我,既是上官云天想以此警告你,也是王老虎想胁迫你!”   张皓颓然坐下来。   萧天远在张皓身边也坐了下来。   张皓起身,往楼下走。萧天远没有起身跟上,看着张皓下楼。   萧天远看着张皓走远的身影,疾步下楼,往东南方向奔去。   永隆客栈。   张皓躺在床上回想着萧天远刚才说的话。接下来,萧天远会怎么做?   张皓想着想着,不觉睡意上来,迷迷糊糊进入了梦乡。   当张皓醒来的时候,屋子里亮着灯,已经傍晚时分。   他转头,看到了萧天远,正坐在交椅上。   看见张皓醒来,萧天远起身走到张皓身边想说什么,张皓伸手制止了。   张皓坐起来,沉默了一会儿,问道:“你还来这里干什么?回王老虎村,和王老虎、上官云天一起,不好么?”   “张大哥,我说了,我和王老虎不是一路人!”萧天远解释说,“王老虎就是一个地痞无赖,仗着王老虎村的地理优势,为非作歹。”   “那你和上官云天呢?你们都是契丹人!”张皓冷笑道。   “我和他都是契丹人,但他为了银子,听命于王老虎!”萧天远说。   张皓笑了:“你不是为了银子才去王老虎村?你又听命于谁?”   “我不是为了银子,我是为了盐!我也想……王老虎!”萧天远做了一个“砍”的动作。   “你?一个人?王老虎?”张皓的语气里有些讥讽的味道。   “当然不是我一个人,现在不是有张大哥帮忙么?”萧天远认真地说。   “你让我帮你除掉王老虎?”张皓站起身,诧异地说。   萧天远坚定地点头。   张皓伸出两根手指头,疑惑地看着萧天远。   “当然,不止我们两个人!”萧天远忽而微笑着说。   “还有谁?”张皓问道,忽而感觉心跳加速,似乎有一种预感。   萧天远走到窗边,沉思了一会儿,他转过头,眼睛直视张皓:“张大哥确定要和我联手除掉王老虎么?”   张皓到现在才明白,萧天远是看中了王老虎村的富庶,他想取代王老虎贩卖私盐!但这是他个人的想法?   凭他的力量,怎么可以撼动王老虎的位子!萧天远背后的人是谁?   “如果能把我失去的东西拿回来,我可以帮你这一回!”张皓回答说。   萧天远一愣:“张大哥失去了什么东西?”   “非常贵重的东西!”张皓知道萧天远惦记着自己的龙鳞匕首,说:“不然我不会帮你!”   萧天远听张皓的话语,以为张皓的龙鳞匕首在王老虎手上,他不能直接问,否则暴露了自己的意图。   “张大哥,你稍等片刻,我去去就回!”没等张皓说话,萧天远已经快步走出房间。   张皓知道,萧天远是去回复消息。 第78章 算计   张皓在永隆客栈一直等着萧天远回来,萧天远却像消失了一样,直到天亮都没有出现在永隆客栈。   两天后的早上,萧天远出现在永隆客栈。   张皓看到萧天远一脸的疲惫,很诧异地问:“两天了,你去了哪里?”   “郓州!”萧天远边说边坐下来喝水。   去郓州?萧天远有什么图谋?   “你去郓州做什么?向王老虎告密么?”张皓冷冷地问道。   “张大哥,你误会了!我那晚本是要回客栈的,但我大哥要求我去郓州打探虚实,我不得已,当晚就赶去了郓州,在那里安排了一些事情,我马上就赶回来了!”萧天远脸上带着歉意,说。   “你大哥?谁?去郓州做什么?”张皓问道。   萧天远有些为难的样子:“我大哥是谁,你很快就知道了,去郓州的安排也很快就见分晓!”   张皓看着萧天远,没说话,他知道萧天远不到万不得已,不会把自己的底牌亮出来!   萧天远回到永隆客栈之后,张皓发现永隆客栈跟以前不一样了,有一些陌生的面孔出现在客栈内,或者在客栈的附近,看穿着打扮和常人一样,但眼睛里表现出来的却不是常人所能表现出来的机警。   张皓不问,萧天远也不说。   又到了傍晚时分,张皓正坐在房间想着事情,萧天远自外面进来,奇怪的是头上带着一顶帷帽,遮住了自己的面容……   张皓看着他,问发生了什么事。   “王老虎来了!”萧天远摘下帷帽,有点惴惴不安地样子。   张皓慢慢站起身,关上房间的门,回转身很冷静地说;“他来了,你怕什么?”   萧天远站定,定了定心神:“我没有怕他!只是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来了!”   “你知道王老虎要来济州?”张皓突然问道。   萧天远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他赶紧解释:“你从郓州消失了,我也不在郓州,他不会猜到我们在济州?”   张皓看着萧天远,冷冷地问道:“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动手?”   萧天远似乎信心十足的样子:“在济州,除掉他,容易!”   张皓不解地看着萧天远。   萧天远走到窗边,窗户正对着楼下,指着下面,有些傲慢地说道:“我们的人已经做好准备了!”   “王老虎会一个人来济州?”张皓提醒说。   萧天远回过头,看了张皓一眼,踱着步,仰着头,说:“来多少,算多少!”   “你刚才说王老虎来了,他在哪里?”   张皓坐下来,看着小小个子的萧天远如此张狂,隐隐有些不安,不放心地问道。   “永隆客栈,我们的隔壁!”萧天远慢悠悠地答道。   张皓“腾”地站起来,他见识过王老虎的身手,别看王老虎平时貌似没睡醒的样子,脸上总挂着笑容,狠起来,王老虎可是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你怎么知道是他?”张皓问道。   萧天远答道:“门口有一个彪形大汉!我认识,王老虎村口的那个人!”   彪形大汉?一个?王老虎村口是两个彪形大汉大汉!每次王老虎去悦来客栈都是带着他们两个人!   今天怎么只有一个?还有一个在哪里?   张皓觉得有点问题,他走到萧天远身边,在萧天远耳边说了几句。   萧天远点点头,戴上帷帽,出门,走到楼下,出了永隆客栈。   过了一会儿,从门外走进来两个头裹纱巾,短装打扮的壮汉,径直走到一张方桌前,抓住一个正低头喝酒的汉子,一耳光抽了过去,嘴里还骂骂咧咧地说:“终于让我找到你小子了!”   喝酒的汉子莫名被打了一耳光,愣了一下,站起来,抓住壮汉,两人扭打在一起。   喝酒汉子的同伴也马上拥上去,和另一个壮汉纠缠在一起。   两个壮汉看形势不对,往楼上逃窜,身后几十个人哪肯罢休,呼啦啦全涌上去追赶两个壮汉,永隆客栈的走廊瞬间被几十个人给堵满了。   两个壮汉往张皓的房间那边跑,身后的人追过来,站在走廊上的人赶紧纷纷让开!   两个壮汉快到张皓房间门口,忽然被站在旁边的彪形大汉推了一把,两个壮汉不乐意了,回身抓住彪形大汉扭打起来!   其他人也都跟上去,这下好了,全乱成一锅粥了!   萧天远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人群中,他从人缝间推了推张皓隔壁房间的门,门没有被栓上!   门开了,屋内空无一人!   萧天远仔细搜寻,没有人在屋内!   他又从人缝间挤了过去,溜进了张皓的房间。   “王老虎不在永隆客栈!”萧天远惊诧地说。   王老虎来了一出空城计?他去了哪里?   张皓也愣住了!   “哐”一声,门被推开了,奔进来一个汉子,那汉子直接奔到萧天远身边,在萧天远耳边说着什么。   萧天远脸色大变,对张皓说:“我们走!”   说完,萧天远已经奔出房间,攀住栏杆,纵身一跃,从楼上跳到楼下,张皓跟在身后,也跳下楼。   楼上的那一拨人,这时已经将彪形大汉揍得奄奄一息。   萧天远一声呼哨,那一拨人掉头就往楼下跑,跟在萧天远的后面!   萧天远在前面狂奔,后面跟着张皓和在客栈与彪形大汉纠缠的那一拨人。   张皓边跑边看看方位:西北方向!   大约半个时辰的样子,张皓隐约听到了前方有打斗的声音。   远远地看见有四处奔逃的人,在一间房子前有几个人在地上翻滚着纠缠在一起!   张皓看到了房子前挑挂的彩旗上绣着“马记茶肆”。   张皓明白了,原来这就是萧天远的接头的地方!   打斗声从茶肆里传出来,萧天远刚想进去,一个人影从茶肆里飞出来,“咚”一声,摔在地上,那人痛苦地呻吟着!   那人赫然是王老虎身边的另一个彪形大汉!   王老虎到这里来了!   张皓正准备和萧天远进屋,从屋内奔出二十多个人!   为首的是王老虎,手执长剑,身边还有他的随从,各拿着朴刀。   王老虎和他的随从刚奔出茶肆,从茶肆里又奔出一拨人,为首那人身材瘦长,一身黑衣,掌中也是一柄长剑。   张皓看到那人的长相,倒吸一口冷气!   那人三角眼,吊梢眉,脸型瘦削,这人看上去阴鸷无比,手中长剑翻飞,直取王老虎!   他是谁? 第79章 搏杀   那人和王老虎缠斗在一起,剑影翻飞,两人一时斗得不分上下。   萧天远一声呼哨,身边人呐喊一声,冲上去,竟然赤手空拳和王老虎的随从搏杀!   “马记”茶肆的门外,两拨人绞杀在一起,王老虎的随从虽然手持朴刀,但奈何身边的人不给他们机会,直接空手夺刃,反手就将其制服,摁倒在地!   张皓有些吃惊,他们怎么如此强悍?   眼见身边的人一个个倒了下去,王老虎开始有些慌乱了。   稍一分神,王老虎的手臂上被黑衣人的剑划开了一道口子,王老虎奋力反击,手中长剑连挽几个剑花,罩住了那黑衣人。   “嗤嗤”两声,黑衣人的胸前衣服被挑破,鲜血瞬间染红了前胸!   张皓站在暗处观察着,他在搜寻萧天远,萧天远呢?   在缠斗的人群中,张皓似乎看到了萧天远正在黑衣人的身后,被王老虎的人缠住了!   张皓看着眼前的形势,王老虎是支持不下去了!   王老虎和黑衣人缠斗了快半个时辰,两人的体力也渐渐不支。   王老虎也似乎知道自己占不到便宜,虚晃一剑,纵身向东南方向掠去!   黑衣人哪肯放过,追了上去!   张皓捡起地上的一柄朴刀,也追了上去,萧天远看到张皓跟在黑衣人和王老虎后面,似乎很着急,他手中朴刀翻飞,砍倒几人,招呼身边的几个人跟上自己,追赶王老虎。   王老虎带着身边的几个人,一路往东南方向逃去。   他们要去渡口!王老虎这是要逃回郓州?   张皓忽然觉得奇怪,客栈外闹出如此大的动静,为什么没有看见官府的人出动?   眼看就要到渡口了,王老虎的脚步加快了!身后的黑衣人也距离王老虎很近了。   王老虎回头命令身边人:“截住他!”王老虎身边的随从回转身,向黑衣人扑过来,黑衣人刚才和王老虎缠斗的时间长了,又追赶王老虎,体力似乎有些吃不住。   眼见黑衣人和王老虎的几个随从缠斗在一起,萧天远已经赶上来加入了其中。张皓奔着王老虎就追过去了;   很快王老虎的几个随从被砍翻在地,黑衣人和萧天远也跟了上来!   前面就是渡口了。   张皓看见渡口停放着一艘船,船上有一人正在张望着,那人的身影有点熟悉!   船上那人看见了王老虎奔过来,大声呼叫:“我在这里!”   上官云天!   船上那人是上官云天!   王老虎看到了船上的上官云天,放心了,接应的人来了!   王老虎跳上船,回头看着正奔过来的人,发现是张皓,大惊道:“你竟然……”   话还没有说完,王老虎“噗通”一声倒在船上,一柄朴刀自后背穿胸而过!   上官云天拔出朴刀,一股鲜血飞溅出来!   上官云天提着朴刀跳下船,向张皓奔来,张皓惊喜地说道:“你来得正是时候!”   上官云天不答,径直向身后的黑衣人和萧天远奔去!   张皓吓了一跳,赶紧回身。   黑衣人和萧天远已经奔过来了,上官云天二话不说,手中朴刀向黑衣人的面门奔去!   黑衣人显然也吃惊不已,大呼道:“上官云天,你疯了么?”   上官云天还是不答,朴刀被黑衣人长剑磕开,劈空了!上官云天第二刀已经向黑衣人下盘砍去!   黑衣人长剑迎上去,骂道:“上官云天,你反了不成!”   “反了!”萧天远手中的朴刀忽然奔向黑衣人的胸前!   黑衣大惊道:“萧天远,你……”   “休要伤他性命!”上官云天朝萧天远大喊一声。   黑衣人的剑刚荡开上官云天的朴刀,已经看到萧天远的朴刀奔自己胸口而来,萧天远稍一迟疑,朴刀向旁边偏了过去。   黑衣人身形后退半步,手中长剑却直直刺入萧天远的左肋!   张皓惊呼一声,已经来不及了。   黑衣人抽出长剑,萧天远翻身倒下,血溅三尺!   上官云天的的朴刀上下翻飞,张皓奔到萧天远身边:“你是什么人?”   萧天远已经奄奄一息,他的脸上带着笑意,挣扎着抬起头说:“其实我……”   话没有说完,头一歪,没有任何声音。   张皓听到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队人马奔过来了,为首的是范若云!   范若云指挥身后的人,将黑衣人和上官云天团团围住。   张皓再看上官云天和那黑衣人依然在缠斗中,他掏出弹弓,拿出石子,瞄准,射向黑衣人!   “当”一声,黑衣人反应甚是敏捷,长剑击落石子,但上官云天的朴刀也到了黑衣人的下盘。   黑衣人暴喝一声,手中长剑攻势更加凌厉!   “当当”几声,石子被击落的声音,黑衣人似乎不想恋战,看到了范若云,他向范若云冲了过去!   还没等他靠近范若云,他听到有异物向自己头部袭来,本能地用剑格挡了一下,“噗”一声,什么东西被剑割开,散开了,他的眼睛一下子什么也看不见了!   长剑脱手飞出,上官云天跟上去,朴刀横拍在黑衣人的腿肚子上!黑衣人一个趔趄,马上被一拥而上的人绑了个结结实实!   范若云走到黑衣人面前,骄傲地说:“你没想到,你败在面粉的手下!如果不是上官大哥说留你一条小命,你的眼早瞎了!”   上官云天奔到萧天远身边,发现萧天远已经没有了呼吸,顿时呆在原地!   “萧天远是什么人?他为什么在临死之前说“我其实是”。”张皓不解地问神情哀伤的上官云天。   上官云天抬头看着无尽的黑夜,沉声说:“他其实是宋人!我的军中兄弟!”   张皓也呆住了!萧天远其实早就知道张皓的身份,上官云天也知道萧天远的身份!   “那王老虎呢?”张皓又问道。   “他是官府早就想除掉的人,贩卖私盐,无恶不作,死有余辜!”上官云天淡淡地说道。   张皓看向黑衣人,他好像见过这个黑衣人!   上官云天走到那黑衣人面前,黑衣人一脸的桀骜不驯,看着上官云天:“上官云天,没想到你隐藏得这么深!”   “马珠格勒,你终究还是逃不过被抓住的命运!”上官云天冷冷地说。   马珠格勒?这人就是马珠格勒?   张皓走到上官云天身边,惊喜地问道:“他真的是马珠格勒?”   “如果不是萧天远,我也没有想到,马珠格勒会在济州!”上官云天对张皓说。   张皓看向萧天远的尸首,自己误会萧天远了!   可是,再也没有机会向他表示歉意了! 第80章 真相   张皓走到黑衣人面前,怒目圆睁,喝问道:“你果真是马珠格勒?”   马珠格勒阴鸷的面容上浮现出一丝不甘,他桀桀地笑道:“你们找我,找了好多年吧?”   张皓怒火中烧,一脚揣过去:“因为你,我死了多少兄弟!”   马珠格勒毫不避让,依旧桀桀地笑道:“可惜,可惜!”   张皓举起朴刀,意欲砍下去,上官云天一把捉住了张皓的手:“不能现在杀了他!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   张猛然想起,抓住了马珠格勒,不只是为了替刘平报仇,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现在怎么办?”张皓问上官云天。   上官云天指指范若云。张皓疑惑地回头看着范若云,不知何意。   “周将军在郓州王老虎村还等着我们呢!”范若云说。   看张皓还是有些迷糊,上官云天说:“船上说。”   范若云让身后的那一队人回去复命,然后和上官云天、张皓,押着马珠格勒上了船。   王老虎的尸首还在船上,范若云准备将王老虎的尸首推入河中,张皓制止了,王老虎虽作恶多端,但人已死,还是要叶落归根!   被五花大绑的马珠格勒站在船上,睥睨着众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张皓的怒火又被点燃了,他顺手抄起船桨,照着马珠格勒的后背抡了过去!马珠格勒一头栽倒在船上。   “把他的双脚也给绑了,不能给他任何逃跑的机会!”张皓命令范若云。   范若云赶紧照办。   “马珠格勒,你大概到现在都没有明白是怎么回事吧?上官大哥,讲给他听听!”张皓瞪着疼的皱眉的马珠格勒说。   上官云天看看马珠格勒,又看看张皓:“你可能也有很多不知道的!”   上官云天告诉张皓,之前两人商议让萧天远背后的人现身和王老虎交锋,两人从中获利。   刚好一个偶然的机会让萧天远知道了张皓身上有龙鳞匕首,这又是一个机会!   王老虎是一个贪婪之人,他看中的,别人休想抢走,而萧天远也得知马珠格勒在寻找龙鳞匕首,于是告知马珠格勒,龙鳞匕首被王老虎抢先夺走!   当天晚上,萧天远连夜赶回郓州,告诉上官云天,让上官云天暗示王老虎,张皓已到济州,投奔马珠格勒,以龙鳞匕首为见面礼。   由此,王老虎和马珠格勒都以为对方已将龙鳞匕首据为己有。   王老虎安排上官云天守家,自己带人到了济州。   上官云天告诉王老虎,萧天远也在郓州,张皓也在郓州,可能都住在永隆客栈,要防止他们从中作梗。   于是王老虎去永隆客栈转了一圈,留下一个随从,便离开了。   按照上官云天的交代,王老虎很快就找到“马记”茶肆,不由分说就和马珠格勒较上劲了。   两人都以为对方在诓骗自己,一言不合就动手了!   于是便有了后面发生的事情。   马珠格勒听上官云天讲完,眼睛瞪得溜圆,冲口而出:“上官云天,你竟有如此卑鄙的手段!”   “我卑鄙?你契丹人占我燕云十六州,怎么不说你们卑鄙?你契丹人连年骚扰我大宋边境,怎么不说你们卑鄙?你契丹人夺我城池,掠我财物,掳我百姓官员,怎么不说你们卑鄙?”上官云天怒喝道。   马珠格勒的脸憋的通红,他桀桀笑道:“你宋人胆小怕事,自己的城池守不住,还赖别人?”   范若云抄起船桨,搂头呼过去了:“萧天远,怕你了吗?静塞军,怕你们了吗?李继隆将军,怕你们了吗?尹继伦,怕你们了吗?我们,怕你了吗?”   范若云越说越激动,船桨落在马珠格勒身上“啪啪”作响!   马珠格勒毫不在意,还在阴笑着。   张皓从怀中摸出匕首,伸到马珠格勒的眼前,讥讽道:“你不是在找这把匕首么?你现在看到了?”   马珠格勒疑惑地看着张皓:“这是……”   “这就是你要找的龙——鳞——匕——首!”   张皓冷笑着,匕首在马珠格勒眼前一晃,马珠格勒忽然就感觉自己的左眉凉嗖嗖的!   张皓从船板上捡起几根眉毛,伸到马珠格勒眼前:“这是你的!”   马珠格勒脸上的表情凝固了!继而变成了死灰色!   马珠格勒闭上眼,脸色难看至极!   上官云天看向远处,郓州快到了!   “你来济州,现在谁在王老虎村?”张皓忽然问道。   上官云天微笑着,转头看看身后的范若云,范若云手握船桨,正盯马珠格勒,生怕马珠格勒会长翅膀逃走似的。   范若云看见上官云天在看他,收起船桨。   “张大哥,你不是把我赶走了么?我就去找周将军,把你的想法告诉了他。”范若云说。   剩下的情节,张皓已经猜到了:王老虎带着一帮人到了济州,他信赖的上官云天早已和范若云、周文质取得联系,没有王老虎的王老虎村就是一只鸡,没有多少抵抗力,周文质驻扎王老虎村,一方面暂时管理,另一方面防止上官云天失败,王老虎回到郓州东山再起,他在王老虎村做最后的了结。   到达郓州的时候,天也亮了。   到王老虎村渡口的时候,众人看到周文质带着一帮人,早已在渡口等候。   三人下了船,将垂头丧气的马珠格勒推到周文质面前。   “他是?”周文质仔细打量着眼前这个瘦长的黑衣人,好奇地问。   “他就是我们找了好久的马珠格勒!”张皓激动地回答说。   周文质眉头一挑,看着眼前的马珠格勒,点点头。   “王老虎呢?”周文质发现少了一人,问上官云天。   上官云天回头指了指船舱:“他在船舱里,已经死了!”周文质听完,愣了一下,他没想到王老虎就这样死了!   周文质安排身边人把王老虎的尸首弄去好好埋葬,然后带着其他人回到王老虎的住处,那里现在是周文质处理事情的地方。   接下来,就该好好招待马珠格勒这个“老朋友”了! 第81章 招供   王老虎村。   王老虎的院子里,气氛肃穆。   周文质端坐正中,身旁站立着上官云天、张皓、范若云等人。   旁边还有一班差役在听候差遣。   马珠格勒被五花大绑,扔在地上。   “马珠格勒,还记得金州么?”周文质面沉似水,厉声问道。   马珠格勒挣扎着坐起来,桀桀地笑着:“当然!”   “你还记得那个所谓的马珠格么?”周文质又问道。   “当然!他出色地完成了我交给的任务!”马珠格勒脸上现出不无得意的表情。   周文质冷冷地看着眼前的这个依旧傲慢无礼的马珠格勒,这个人真是狂妄至极!   “当然,你也记得王恩怀,你也记得均州,你也记得易州……”周文质淡淡的说道。   马珠格勒听到周文质提起那些地方,似乎也沉浸在回忆之中。   “马珠格勒,你有没有发现,我刚才说的那些地方,有什么是一样的么?”周文质的语气忽然变得温和起来。   马珠格勒的脸上露出更加明显的不屑:“都有我们的人!”   “哦,都有你们的人,结果呢?”周文质站起身,走到马珠格勒身边,俯身,语气温和地问道。   马珠格勒盯着周文质微笑却不失威严的脸,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告诉我,还有哪些地方有你们的人?”周文质猛然提高声音喝问。   马珠格勒的眼睛眨了几下,紧闭双唇,一言不发!   张皓早已忍耐不住,他看到马珠格勒趾高气扬的样子,恨不得一拳揍扁马珠格勒的鼻子,现在他看到马珠格勒装疯卖傻,他更是肺都快气炸了!   张皓奔过去,一脚踹在马珠格勒的脸上,怒骂道:“你个契丹狗贼,还装神弄鬼!”   马珠格勒在地上翻滚了一圈,左颧骨在地上蹭出了血,他挣扎几下,又坐了起来,斜着眼睛看着张皓,一脸的不屑。   张皓抬脚又要踹过去,周文质拉住了他。   周文质走到马珠格勒身边,继续说:“刚才那些地方,你的手下都已经丧命!在其他地方,还有谁?只要你肯说实话,我可保你不死!”   “真的?”马珠格勒好像有了兴趣,问道。   “当然!”周文质很坚定地回答。   马珠格勒低下头沉思了一会儿,抬头似笑非笑地说:“均州,易州,济州,郓州都有!”   “谁?”周文质有些激动地问道。   “他们是……王侁,萧山,萧天远,王老虎……”马珠格勒说着说着,忽然狂笑不止。   周文质的脸色铁青:马珠格勒竟然敢戏耍我!   周文质朝上官云天和张皓使了个眼色,拂袖而去!那一帮差役也跟着离开了。   剩下三个人。   还有坐在地上的马珠格勒。   张皓笑着看了看上官云天。   上官云天顺手捡起身边的一根木棍,照着马珠格勒劈头盖脸一顿猛揍。   马珠格勒手脚被捆住了,上官云天的棍棒落在马珠格勒头上,马珠格勒瘦长的脸,不一会儿就肿成了猪头!   马珠格勒竟然哼都没哼一声!   上官云天喘着粗气,把木棍递给范若云:“给萧掌柜出口气!”   提到萧掌柜,范若云的眼圈红了,他接过上官云天递过来的木棍,走到马珠格勒的面前,颤声说道:“契丹狗贼,狼子野心,你不在你们那里待着,跑到我大宋来干什么!我……”   范若云已经说不下去,他抡起木棍,朝着马珠格勒又是一顿胖揍!   马珠格勒这时有点扛不住了,痛的他龇牙咧嘴!但他就是不求饶!   这厮是块硬骨头,还是我张皓来解决问题!张皓让范若云休息一下,从怀中掏出了匕首!   马珠格勒心一颤:晚上看不出什么,白天看这匕首有点瘆人!   张皓在马珠格勒身边蹲下来,举起手中寒光四射的匕首,微笑着说:“昨天晚上,你已经见过它,你可能不知道这匕首是干嘛的。”   马珠格勒不由自主地点头。   “这把匕首就是龙鳞匕首。听说你们的萧大王萧达凛在找这把匕首,可惜他没机会了!这把匕首是用来做什么的,你知道么?”张皓问。   马珠格勒摇头。   张皓冷冷地说道:“是用来处决极刑犯人的,凌迟!”   马珠格勒的脸上渗出一层冷汗!   “父亲大人还有杨将军所托之事,今日可以实现了……”张皓声音悲怆。   张皓话音未落,马珠格勒觉得自己的右臂凉嗖嗖的,低头一看:右臂连衣服带肉,少了一块!   马珠格勒慢慢感觉右臂有点热,他看到鲜血慢慢流出来!继而一阵痛楚袭来!   他又看看张皓手中的匕首,上面竟然没有一点血迹!   马珠格勒大骇!脸上的冷汗连连!   张皓把手上的东西扔掉,手掌再次翻动,马珠格勒的右臂又少了一块!   张皓看也不看,把手上的东西甩手扔掉!   马珠格勒惊恐万状!   当张皓再一次举起匕首的时候,马珠格勒痛苦地大喊一声:“我说,我……什么都说!”   张皓冷笑着:“你这次不玩花样了?”   马珠格勒已经痛得浑身战栗,他哆嗦着说:“不……不玩……花样了!”   张皓站起身,收好匕首,示意范若云找周文质回来。   周文质重新回到院内,马珠格勒已经快崩溃了!   为了能方便问话,张皓给马珠格勒的手臂敷上了一点金疮药,马珠格勒忍痛向张皓致谢。   张皓冷冷地对马珠格勒说:“如果敢说假话,你会看着你整个人变成骨架!”   马珠格勒连连点头。   周文质命人准备好纸笔。   马珠格勒稍作停顿,向周文质一一供出了藏匿的契丹谍探,连姓名和相貌都详细至极!   周文质看着密密麻麻的一页纸上的名字,心中惊恐不已:难怪大宋连连吃败仗!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契丹人了解得一清二楚!   “你能保证这些不是你使诈?”周文质最后又问了一遍。   马珠格勒已经没办法说话了,他使劲地点头。   “待我们把这些人抓到,一一验明正身,你才能脱得了干系!否则……”周文质语气冷峻而严厉。   马珠格勒再次连连点头!   周文质把那页纸递给张皓:“你们尽快去把这些人抓捕归案!”   张皓接过来,看着那上面密密麻麻的名字,也是吃了一惊!这又够忙一段时间了!   幸运的是,这次是直接抓人! 第82章 突发   张皓看着纸上的名单,还是有点不知所措,契丹在宋境内的谍探,人数之众,是有些夸张的!   单凭张皓和上官云天两人,无论如何在短时间都没有办法完成。   周文质看张皓和上官云天很为难的样子,微笑着说:“我给你们已经想好了办法!有人帮你们!”   有人帮忙?   张皓诧异地看着周文质。   外面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院门外,有马的嘶鸣,紧接着,涌进来一队身穿铠甲的士兵,分列两队,有一人快步走进院中!   此人武将装扮,面目清秀俊朗,面白无须,沉静似水,举止稳重!   王继忠!   当年韩王身边的家丁王继忠!   只不过当年的韩王现在已经是真宗皇帝了,这王继忠似乎也跟着撞大运了!   “张兄弟,别来无恙?”王继忠笑着抱拳问道。   张皓赶紧回礼,今时不同往日,看这架势,王继忠也是春风得意之人!   “这位是郓州刺史王继忠将军,定州边防使,如果没有他的帮助,我们也捉不到马珠格勒!”   然后周文质向王继忠一一介绍上官云天和范若云。   王继忠说了一番客气话,然后回到正题上,张皓问:“王将军,抓捕马珠格勒的同伙的事又要麻烦你了!”   王继忠挥挥手,说了一句“无妨”,命令手下备好笔墨纸砚,很快就写好十余封书信,递给张皓:“张兄做事,我放心,当年虽只见过几面,便知张兄为人坦荡沉稳!今日同为圣上做事,我也竭力帮助张兄!”   张皓接过书信,抱拳表示感谢。   周文质安排好王老虎村的事情,便欲告辞去往定州,王继忠刚好也要到定州。   张皓将范若云托付给周文质,打算马上启程,王继忠似乎对张皓很是感激,在刺史府宴请众人。   席间多次表达对张皓的感激之情,后来在临走之时,周文质才悄悄告诉他,当初张皓在张旻府邸所见的女子已贵为皇后!   如果当初张皓和周文质要是把韩王的事情捅出去,今天的圣上可能就不会是当初的韩王,今天的王继忠也不会被委以重任了!   所以王继忠对张皓格外的亲近,特别的感激!   宴后,王继忠告诉张皓,事情办完之后,一定要去定州找他,他要和张皓多亲近亲近。   众人在郓州分别,周文质带着范若云同王继忠一起去往定州,张皓和上官云天分赴各州郡抓捕契丹谍探。   按照马珠格勒的招供,张皓和上官云天到达后,联系当地官府,在官府的帮助下,分散在各州郡的契丹谍探,纷纷落网。   两个月之后,任务已经完成,张皓打马赶赴定州,因为他得到消息:契丹人又开始大举攻宋了!   半个月之后,张皓到了定州。   回到家,见到了范若云。   范若云告诉张皓一个不幸的消息:王继忠战死沙场!   “这是怎么回事?”张皓听到这个消息,当时就蒙了:前几个月才看见王继忠,怎么就战死了?   “王将军遭遇了和杨将军一样的事情!”范若云不无伤感地说。   张皓让范若云赶紧讲述事情的原委。   原来,在王继忠和周文质到达定州不久,契丹人已经快逼近定州。   面对契丹人的大举进攻,圣上派王继忠、王超、桑赞三人迎敌。   王继忠突前,首先遭遇了契丹人。   王继忠和契丹人殊死战斗,不敌,无奈从康城退守到白城,面对数倍于自己的敌人,王继忠依旧没有畏惧,奋勇杀敌,同时寄希望王超和桑赞的支援。   没料到,王超和桑赞把当年潘美、王侁的逃跑伎俩再次上演了一遍,把王继忠扔在前线,两人率军撤退了!   在这种情况下,王继忠只能且战且退,但最终粮道被契丹人截断,腹背受敌,王继忠血战至最后一兵一卒,全军覆没!   听范若云讲完,张皓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同样的事情,为什么会上演这么多次?   感觉憋屈的张皓,在屋内走来走去,烦躁不已。   屋外有马蹄声传来,不一会儿,周文质自屋外进来,看到表情难看的张皓,周文质已经明白了原因。   范若云请周文质落座,张皓也闷声坐下来,一言不发。   “王将军的事,你已经知道了,为报答圣上,他一腔孤勇,血战至死,令人佩服之至!但事已至此……”   “又一个杨将军,不令人心寒么?”张皓冷冷地说道。   周文质一时语塞。   门外又传来马蹄声,门外一人大声说道:“我夜观天象,似乎是张兄弟已回了?”   张皓听到声音,便知道又一个故人到了!   石普,石将军!   张皓等人起身,石普已经走进屋内,看到张皓脸上依旧愤愤不平的表情,笑问道:“又在为王继忠将军不平?”   张皓点头,默然不语。   “王将军以身殉国,死得其所,王超桑赞之辈……不说也罢!”石普似乎也对王继忠的遇难耿耿于怀,但又无可奈何。   张皓知道石普在自己前脚进屋,后脚就来访,一定是有事情,便问道:“石将军,今天来我这里,不是为了劝慰张某人的吧?”   石普哈哈大笑说:“你回来了,我还有一个人没有回来,我来找你要人的!”   “上官大哥还没有回来么?”张皓有些吃惊地问道。   在郓州分别的时候,两人约定在定州汇合,他竟然还没有回来!   “石将军需要我做什么?”张皓问道。   石普指了指门外,说:“我给你几个人,你去接应一下上官云天,这段时间契丹人在境内,肆无忌惮,我担心他可能会遇险!”   张皓点头,告别了周文质等人,带着石普给他的七个人,出了定州。   按照当初两人的计划,上官云天的最后一个州郡是雄州!   雄州位于定州的西北,也是大宋边境极为重要的一个关隘。   张皓猜想,上官云天应该就在雄州,或者已经离开雄州在回定州的路上。   在雄州和定州之间,有一段极为险峻的山路,更多的是平坦之地,如果上官云天过了那一段山路,在平坦之地是极易遇到契丹人的铁骑的!   张皓在心里暗暗祈祷,上官云天千万别遇到契丹人,否则自己带的这几个人,根本没有机会迎敌! 第83章 被俘   张皓看见前面不远处出现了一座山,一条羊肠小道横穿而过,越过那座山,再往前不到二里地就是雄州地界了。   张皓催促众人加快速度,要在最快的时间到达雄州,接到上官云天,再选择另外更安全的路径返回定州。   山间的羊肠小道,几乎只能容一马穿行!两边悬崖峭壁,山上古树茂盛,寒气逼人!   这里要是有契丹人埋伏,那真是肋生双翅也枉然!   张皓心里想着,眼睛时不时看看左右的石壁后面,心已经提到嗓子眼了!   前面就快要出山路了,再往前就是一望无际的平原!   张皓双腿夹紧马腹,扬起马鞭抽了一下马臀,向前冲去!   忽听山上有人高喊:“小心!”   是上官云天的声音!   话音刚落!   轰!   前方出口的山上滚下几块巨石,堵在了路口!   马的前蹄高高扬起,张皓死命勒住缰绳才没有从马上摔下来!后面的几人猝不及防,马声嘶鸣,连人带马摔倒在地!   “回去!”上官云天在山上喊叫着!   张皓想拨转马头转身,后面的几人刚从地上爬起来,摔倒在地的马匹正挣扎着站起来!   张皓看到前方山上涌出几十个契丹人,手中拿着朴刀朝自己奔过来!   契丹狗贼!   张皓心里暗骂着,抽出朴刀准备迎战,身后的几人这时也重新跨上战马,抽出朴刀,准备着。   “回去!”上官云天出现在张皓身后不远处的山上,又急切地朝张皓等人喊道。   羊肠小道太窄了,在马上根本无法利用马的优势,张皓拨转马头,命令退出去!   众人打马朝小道的入口奔去,张皓边打马边向山上的上官云天喊道:“在路口,我等着你!”   张皓等人打马快要到入口了!   轰!   入口处两侧的山上隆隆滚下的石头,将入口也堵塞了!契丹人在入口也有伏兵!   这是要将我们送入口袋,活活打死么?张皓怒喝道:“三个人跟着我,其余人对付后面的!”   吩咐完毕,张皓挥刀向迎面而来的几十个契丹人奔去!   手起刀落,张皓砍翻一人,纵马掉头又向另一个契丹人砍去!契丹人跳到小道边的石头上,张皓砍了个空!   张皓骑着马有一些优势,但奈何契丹人多。很快,张皓胯下战马被契丹人砍中马腿,张皓被摔了下来!   几柄明晃晃的朴刀向张皓砍将过来!   张皓身边的随从眼疾手快,手中朴刀奔着契丹人就砍过去!其中一人赶紧下马,将张皓拖到一边!   张皓站起身的时候,他看到了契丹人身后的上官云天正挥舞着碗口粗的树棍,和契丹人混战在一起!   张皓大喊一声:“上官大哥,我来了!”挥舞朴刀又向围住上官云天的契丹人奔去!   契丹人也分兵两路,一部分和上官云天缠斗在一起,一部分奔着张皓等人就过来了!   张皓身边的战马都倒下了,其中的两个人被马匹压在身下,来不及起身,就被契丹人抢身上前砍杀而亡!   那一边,契丹人已经将最后一个张皓的随从砍翻在地!   现在只剩下三个人,眼前是百余名契丹人!   上官云天手中的树棍扫倒两个契丹人,跳上路边的石头,向张皓喊道:“张兄弟,上山!”   张皓看看身边,只剩自己一个人了!   上官云天的话提醒了他,在这里跟契丹人纠缠下去,最后的结果就是死路一条,上山或许还有一条活路!   幸亏是在山的入口处,两边的石壁都不是很陡峭,张皓一边应付着契丹人,一边观察身边的山势。   他瞅准机会,纵身闪到一块石头后面,然后奋力向山上攀爬!   张皓身材瘦小,攀爬自然轻松许多,但上官云天就不行了。   上官云天身材较胖,攀着石头往上爬就有点吃力了!   眼见着契丹人慢慢接近上官云天,张皓着急地朝上官云天喊道:“注意你身后!”   上官云天喘了一口气,回应道:“没事,注意你自己!”   上官云天慢慢向张皓靠拢,一点一点地,慢慢爬到了张皓的身后,张皓急了:“你这是要做什么?”   契丹人已经爬到上官云天的后面了,几乎可以抓住上官的脚了!   上官云天灿然笑道:“张兄弟……”   话音未落,上官云天松开双手,猛然回转身,张开双臂,整个身体向身后正在攀爬的契丹人扑了过去!   上官云天和十余名契丹人像巨石一般滚落下去!撞在一起,跌落在地上!   张皓回头大喊一声:“上官……”   只是,上官云天已经不能说话了!他跌落在羊肠小道上,仰面朝天,似乎在关切地看着张皓,嘴角慢慢溢出鲜血,上官云天的嘴唇蠕动着,似乎要叮嘱张皓什么……   看着躺倒在地上的官云天,张皓的眼里已经没有了眼泪!   只有对契丹人的怒火!   但是,他现在能做什么?下去和契丹人拼命?那上官云天不是死得太冤?   他张皓要活下去!他张皓活着就能替那些为了他而死的人报仇!   张皓奋力向上爬着,终于,到了山上平坦的树林间,他立马向羊肠小道的入口狂奔!   契丹人眼巴巴地看着张皓爬上去,看着张皓往入口方向跑去。   契丹人不往上爬了,纷纷退下来,也向入口跑去。   百余名契丹人涌向入口!   石头挡住了他们的出路,他们翻过障碍,远远看见张皓在前面发足狂奔!   契丹人撵了上去!   张皓回头看看快追上来的契丹人,他没有其他的办法,只能往前!   正当他狂奔之时,他看到左侧前方烟尘四起,马蹄声由远而近,急促地传来,好像是有队人马过来了!   莫非附近有我大宋巡查边境的队伍?尹继伦?   唉,令契丹人闻风丧胆的“黑面大王”尹继伦早在六七年前就病逝了!   张皓心里有些郁闷。   还能是谁呢?   张皓一边往前奔跑,一边想着。   忽见那队人马已经在自己的正前方!   张皓仔细辨认迎面而来的队伍中的旗帜,他失望了!   对面来的是契丹人!   张皓又陷入了双重包夹之中!张皓在在快速考虑如何应付,只听“嗖嗖”两声,张皓便觉得双腿;   一阵疼痛袭来!   张皓“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还没等张皓忍痛站起来,对面那彪人马已经疾驰到跟前!   身后的契丹人早已蜂拥而上,将张皓绑了个结结实实! 第84章 惊喜   为首的契丹骑兵高傲地看着张皓,契丹人将张皓推到他的面前,他傲慢地问道:“你的胆子不小啊!带着那么几个人就敢跟我们斗?”   张皓朝他啐了一口唾沫,骂道:“契丹狗贼,你以为每一个大宋人都怕你们么?”   那人在马上愣了一下,旋即大笑道:“有种!敢问尊姓大名?”   “你爷爷,姓张,名皓,大宋皇城司的人!”张皓挺直腰杆,傲然答道。   “哦?皇城司的人,大宋皇帝身边的人……”那人有些惊讶,把张皓又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   “那留你一条命,带回去说不定有用!”那人沉思片刻说。   张皓被架到一匹马上,跟随契丹人向西北方向而去!   颠簸了几日,张皓被带到了涿郡,然后又被另外的一队契丹人押送到了幽州。   张皓不知道自己要被押送到哪里,他只能听天由命,一路上他都在寻找机会逃跑。可惜,契丹人不给他机会!   到幽州,张皓知道更没有机会了:幽州几乎可以称作是契丹人的陪都,戒备森严。更何况,张皓的双腿还有箭伤。   到了幽州城,张皓就被投进了大牢。   在暗无天日的幽州大牢里,张皓每天都度日如年:石普派自己去接应上官云天,看到上官云天了,却中了契丹人的埋伏,跟着一起去的兄弟死了,上官云天也死了,自己也被俘,抓到幽州。   张皓在大牢里,契丹人每天按时送饭菜过来,张皓以此计算着时间,但他不知道这样计算时间有何意义。   在第二十五天的时候,他听到有一群人走进大牢里的脚步声,然后他听到了一个契丹人似乎在对另一个人介绍着什么。   张皓靠在墙壁上,双眼呆呆地望着外面。他看到十余个武将打扮的契丹人簇拥着一个人慢慢从自己的面前走过。   张皓看着那群人走过来,又看着那群人走过去。忽然,张皓觉得有些不对劲,他使劲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他确信自己没有做梦!   张皓感觉刚才经过的人群中有一个人似乎很熟悉,虽然那个人没有说话,但相貌、身形竟然神似某个人!   张皓奔到牢房的门口,朝刚刚走过去的那群人看去!   是他么?   他不是已经战死了么?   难道是出现幻觉了?   张皓定了定心神,平复一下心情,又揉了揉眼睛,真的好像是他!   “王继忠将军!”张皓朝着那群人喊道!   那群人听到了张皓的喊叫,似乎一下子定住了!   一个契丹人回过头恶狠狠地冲着张皓吼道:“你在吼叫什么?”   走在那群人最前列的那人分开身后的人,向张皓奔来,嘴里也大声喊叫着:“张皓兄弟!”   真的是王继忠!   他没死!   张皓看着奔过来紧紧抓着自己衣袖的王继忠,心里五味杂陈:王继忠投降了契丹人!   王继忠神情激动,眼泪溢满眼眶!   张皓拿开王继忠的手,后退几步,冷冷地说:“王将军真是好有本事!果真是要“半生食汉禄,半生食胡禄”了?”   “半生食汉禄,半生食胡禄。”是王继忠还在韩王手下当差时,一个占卜者对王继忠说的话,没想到一句无心之话,竟然真的发生了!   当王继忠听到张皓的言语里面的讥讽时,脸上一片羞赧之色。   “张兄弟……我王某人……”王继忠欲言又止,似乎有难言之隐。   张皓有些鄙夷地看着王继忠,重新回到墙边坐下来,看着手足无措的王继忠。   王继忠长叹一声,转身走了。   此后的五天时间里,王继忠接连来到大牢,想跟张皓说说话,但张皓始终不再对王继忠说一个字。   王继忠似乎也很无奈,每次都是高高兴兴,满怀期待地走进大牢,失望沮丧地离开大牢。   第六天,王继忠没有出现在张皓的眼前,张皓心里竟然有种空落落的感觉。   第七天,王继忠还是没有来大牢。   第八天,依然没有王继忠的身影。   王继忠应该不会再来了吧?   他是不是真的有什么难言之隐?当年作为韩王的心腹,为了韩王,他王继忠尽心竭力地为韩王奔走效劳。   后来,韩王成了大宋的皇帝,想必对王继忠当初的忠诚也是感念有加,不然一个家丁,怎么能成为手握重兵的边境指挥官?   白城之战,拼死突围之后的王继忠在没有援军的情况下,战至最后一兵一卒,他会是那种贪生怕死之辈么?   他是那种苟且偷生之人么?   王继忠应该不会是那种忘恩负义之人!   张皓忽然觉得自己不应该用那种态度对待王继忠!   第九天的早上。   张皓有些郁闷地看着栅栏外,契丹人契丹人到底要做什么?把自己关在这里快四十多天了!   张皓正在胡思乱想着,牢房门打开了,一个差役走过来,给张皓打开枷锁,说了一句“跟我走”,转身出了牢门。   这是要做什么?   张皓一头雾水,跟着差役出了大牢。   大牢外有一辆马车,似乎在等什么人。   差役指着马车,示意张皓上去。   这是要押赴刑场么?契丹人杀人的规矩是这样?   张皓不想那么多了,掀开车帘,他看到了里面还坐着一人!   王继忠!   张皓一时愣在原地!   “张兄弟,上来吧!”王继忠伸出手,语气里依然有些羞愧。   张皓迟疑了一下,但还是抓住王继忠伸过来的手。   王继忠把张皓拉上马车,示意车夫可以离开了。   马车上的两个人,似乎有些尴尬,谁也不愿意说话,都沉默着。   等马车停下来,王继忠先下了马车,掀开车帘,请张皓下车,这种情况在王继忠还是韩王的家丁的时候,他都不曾做过。   张皓忽然觉得王继忠放下身段委屈自己,一定是另有隐情。   张皓下了马车,抬头,他看到眼前一座三层高的酒楼。   当张皓看到酒楼的招牌时,愣住了!   樊楼!   在东京的闹市区,也有一个樊楼,那里是达官贵人出没的地方,文人骚客流连忘返的地方。   在幽州,竟然也有一个樊楼!   王继忠带自己来这个地方,用意是什么?   当年跟着周文质在东京,第一次在樊楼认识了韩王,看到了王继忠。   现在,王继忠带自己来到这座樊楼,叙旧?还是告别?   张皓狐疑地看着王继忠。 第85章 讲和   “张兄弟,还记得樊楼么?”王继忠看着张皓,不无伤感地说。   张皓点头。   王继忠请张皓上楼。   幽州的樊楼显然是仿照东京樊楼建造的,格局几乎一模一样,连里面的装饰也差不多。   王继忠把张皓领进一间房间,交代小二准备酒菜送上来。   待小二把酒菜上桌,王继忠掩上门。   王继忠给张皓倒上酒,坐到张皓对面。张皓自进樊楼,一直没有说话。   “张兄弟,你是不是觉得我王继忠是个小人?”王继忠端起酒杯,说道。   张皓也端起酒杯,没有说话,一仰脖子,一杯酒下肚。   王继忠无奈地摇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张皓看着王继忠,还是一言不发。   王继忠给张皓和自己的酒杯倒上酒,端起酒杯,声音低沉:“张兄弟,我王继忠……”   王继忠准备再次一饮而尽,张皓把王继忠的手拉住了,说道:“人各有志,不必勉强。说说你今天带我来这里何意?”   王继忠放下酒杯,低着头,说道:“你可以离开幽州了!”   离开幽州?张皓吃惊地看着王继忠,问道:“你有这个权利么?”   王继忠点点头。   张皓起身便往门外走,刚走到门口,停下来,转身说:“这是在幽州,凭你的一句话,我就能离开?”   王继忠苦笑一声,从怀里拿出一枚令牌递给张皓:“一着急,我忘记了,张兄弟如此着急离开此地!”   张皓接过令牌,又走回来坐下。   王继忠诧异地看着张皓。   “你告诉我,你为什么投靠了契丹人?”张皓看着王继忠,眼神很坚定地说。   王继忠一愣,他没想到张皓还是要知道缘由。   王继忠长叹一口气,便从白城之战结束之后讲起他在契丹的经历。   白城之战,王继忠战至最后一兵一卒,自己所骑战马受伤,王继忠被摔下马,被俘。   王继忠被俘之后,契丹人得知王继忠是大宋皇帝的亲信,萧太后也得知王继忠的身份特殊,便想劝说王继忠投诚。   当王继忠被带到萧太后的面前时,王继忠破口大骂,无论怎么样威逼利诱,都不为所动。   萧太后没有放弃,派投降的大宋将军劝降,但最后那些人都被王继忠骂回去了。   王继忠的表现让萧太后更加坚信:一定要把王继忠争取过来。   后来,萧太后多次去看望王继忠,给王继忠封官,甚至为王继忠做媒,亲自参加王继忠的婚礼……   王继忠说着,叹一口气,问张皓:“如果你遇到这样的事,你会怎么样?”   张皓也不知道怎么回答,想了一下,问道:“你会带兵攻打我大宋么?”   “不,绝对不会,圣上待我恩重如山,我即使现在契丹人这里,但我的心在大宋!”   看着王继忠的眼睛,张皓相信他说的话是出自真心,从当初在东京的交往,张皓就知道王继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张皓起身向王继忠告别,王继忠也起身,陪着张皓下了樊楼。   幽州是契丹人的地方,虽然有王继忠的令牌,王继忠还是有些担心,决定把张皓送出幽州城。   在城门口,张皓再次向王继忠告别。   王继忠走近张皓,从怀里拿出两封书信,递给张皓:“去保州,一封交给石普将军,另一封要交给圣上!如果石普将军有信息要留给我,派人送到樊楼交给掌柜,自然就能找到我。”   张皓把书信收好,跨上马出了幽州,离开了涿郡,直奔保州而去。   十余日之后的正午,张皓到了保州。   石普见到出现在眼前的张皓,当真是惊喜万分。   那日他让张皓带人去接应上官云天,多日不见张皓回来,也没有看到上官云天回来,便预知事情不妙。   后派人前去打探,找到了上官云天和其他几人的尸体,唯独没有张皓的消息,也不知道张皓是死是活。   张皓见过石普,将在幽州的经历告诉了石普。   “王继忠还活着?”石普也甚是诧异。   张皓从怀中掏出王继忠写的信,递给石普。   石普接过信,展开,仔细地看着王继忠给他的信件。   石普看完信,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的微笑。   “石将军,信里说的是什么?”张皓好奇地问道。   “契丹人想跟我们讲和!”石普似乎是在自言自语。   “讲和?”   张皓觉得奇怪了:好战的契丹人会讲和?   张皓说:“他们不会是想使诈吧?”   石普站起身,来回踱着步,他也在考虑契丹人想讲和的可能性。   “你再回一次幽州,去见王继忠,问清楚到底是什么情况!”石普对张皓说。   “这件事不告诉周将军么?”张皓忽然说。   石普拍拍张皓的肩膀:“自然要告诉周将军,和谈之事要通过周将军告诉圣上!”   石普回到座位上,取出笔墨,很快写完一封信,交给张皓:“稍事休息后,去幽州,一定要交给王继忠!”   张皓不敢多耽误时日,休息一天后,马不停蹄,赶紧又返程。   幸亏,王继忠给他的令牌还在,张皓也知道与王继忠见面的地点。   十余日之后,张皓又返回了幽州。   到樊楼之后,张皓找到掌柜,说有要事求见王继忠。   当天下午,张皓在樊楼等到了王继忠。   王继忠看到张皓,很惊喜。张皓也不啰嗦废话,赶紧将石普的信交给了王继忠。   等王继忠看完信,张皓忽然好奇地问道:“你说契丹人想跟我们大宋讲和,为什么?”   石普把门打开看看外面,然后把门关上,很谨慎地说:“这是契丹内部一部分人的想法,另一部分人不是这样的!”   “想讲和的是哪些人?”   “太后和圣宗!”   “不想讲和的又是哪些人?”   “南院大王萧达凛!”   萧达凛!张皓听到这个名字,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   “这老贼……”张皓恨恨地骂道。   “萧达凛是一个好战的人,他还想着把大宋一口吞下去!”王继忠说。   “萧太后和圣宗想讲和的事,萧达凛知道么?”   张皓忽然想起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如果萧达凛知道太后和圣宗的意思,萧达凛不同意同大宋讲和,造反了,那可就麻烦了!   “萧达凛不知!”王继忠说。   张皓看着王继忠,很担心地问道:“王将军,萧太后和圣宗想讲和,是真是假?”   “当然是真的!”王继忠有些急了,“因为萧达凛的权势越来越盛,萧太后担心……”   “讲和对萧达凛也没有约束作用啊?如果他要反,讲和之后,他也可以反啊!”张皓有些奇怪。   “只要讲和了,不用再打仗了,就可以借机削弱他们的兵力!”王继忠解释说。   原来如此! 第86章 机密   几天后,王继忠将一封信交给张皓,再三叮嘱张皓一定要将信交给石普。   张皓看王继忠神情有些紧张,便问出了什么事。   “契丹人又开始大举进攻了!”王继忠忧心忡忡地说。   张皓一时愣在原地:一边要讲和,一边又开始进攻大宋,这是什么操作?   “不是说萧太后要讲和么?怎么回事?”张皓问道。   王继忠叹了一口气:“萧达凛这厮,好大喜功,他大权在握,他怂恿的!”   “还要讲和么?”张皓问。   “我所说的就是萧太后的想法!你要尽快把信交给石普将军!”王继忠再次提醒张皓。   张皓深知责任重大,当天就出了幽州,往涿郡而去。   沿路上烟尘滚滚,张皓看到大批契丹士兵涌向涿郡方向,契丹人这是准备大干一场的样子!   几天后的中午时分,到了涿郡的张皓丝毫不敢懈怠,出了涿郡,往保州方向疾驰。   从涿郡到保州,路途不远,前面就是白沟河,跨过白沟河,就出了契丹人的管辖范围了。   张皓为了避免遇到契丹人,尽量选择人少的小道出行,但要去保州,白沟河上永安桥是唯一的一座通往保州最近的桥!   张皓小心翼翼地靠近永安桥。   永安桥是一座石拱桥,横跨白沟河。黄昏时分的永安桥上,没有过往行人的踪迹,桥的两岸,异常安静,风吹动岸边齐人高的蒿草,发出“呜呜”的声音。   张皓在马上仔细观察了一会儿,确信没有什么异常情况,打马奔向永安桥。   张皓骑着马,刚奔到永安桥,忽然“扑通”一声,张皓连人带马摔倒在地!   绊马索!等张皓明白自己遭遇什么情况时,他已经摔在地上,动弹不得!   草丛中猛然冒出百余名契丹士兵,一拥而上将张皓捆绑起来。   “你是宋人?奸细?”为首的契丹士兵问道。   张皓冷冷地说道:“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宋人,不是奸细!”   张皓知道自己不能多解释,王继忠给自己的令牌在怀中,如果契丹士兵搜身,可以拿到令牌,但也能同时把龙鳞匕首搜到。   搜到龙鳞匕首,自己可能就直接没命了!   “你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那契丹士兵问道。   “从幽州来,回家保州!”张皓简单地回答说。   张皓遇上的这群契丹人是契丹巡查部队,为首的契丹士兵看着宋人装扮的张皓,认定了张皓是大宋谍探。   “回涿郡,你就会老实交代的!”为首契丹士兵说。   张皓被扔到契丹士兵的马上,   到涿郡城门口的时候,是第三天的早上。   张皓发现,涿郡城门口人流拥挤,是出城的契丹士兵!这与前几日见到的情况已经大不相同!   契丹人这阵势,是要放手一搏么?   张皓看着过往的契丹骑兵,心急如焚:王继忠的信件没有如期交给石普,自己现在又一次被俘,生死未卜,如何是好!   契丹骑兵一拨一拨从身边经过,然后过来的似乎是卫队骑兵。   张皓忽然看见了一个人!   王继忠!   “王将军!救我!”张皓遇到了救星,大声喊道。   王继忠听到有人呼救,看到了被捆绑的张皓,也是大吃一惊,赶紧驱马过来。   契丹士兵看到王继忠过来,赶紧行礼。   “你们怎么把他给抓了?”王继忠问道。   “我们怀疑他是宋廷奸细!”契丹士兵说。   王继忠狠狠瞪了一眼那契丹士兵:“他是我的朋友,哪是什么奸细,赶紧放人!”   契丹士兵看王继忠很生气的样子,赶紧给张皓松绑,将马匹交还给张皓。   王继忠扬起马鞭,指了指城门口,说了声“随我来”,打马向城门口奔去。   张皓赶紧跟了上去。   王继忠进入城门口,继续往城内前进,跟在后面的张皓不明白王继忠的用意,也不好多问,只得跟着往前。   在涿郡州衙门前,王继忠跳下马,张皓也赶紧下马。   当跟着王继忠快步走入州衙大厅的时候,张皓看到里面没人,赶紧问道:“王将军,这是要做什么?”   王继忠不回答。来到偏厅,站定后,看左右无人王继忠才急切地问道:“送到了没有?”   “没有,刚到白沟河,就被契丹士兵给俘虏了!”张皓有些沮丧地回答说。   王继忠愣在原地,半晌,他才说道:“你不知道,契丹人要去攻打瀛州了!”   “什么?瀛州?”张皓着实吓了一跳!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张皓不等王继忠回答,又问道。   原来契丹人先后进攻威虏军城、顺安军、保州城、定州大阵,结果遭到了顽强的抵抗,都以失败收场,伤兵损将。   于是他们绕道,决定拿瀛洲出气!   “那现在怎么办?”张皓问王继忠。   “跟我一起去瀛洲!”王继忠斩钉截铁地说。   张皓疑惑地看着王继忠。   “萧太后和圣宗在瀛洲督战,我找机会送你出瀛洲!”王继忠边说边往州衙外面走。   王继忠跨上马,招呼张皓一声,两人打马往瀛洲疾驰而去。   五天后,王继忠和张皓到了瀛洲城外。   瀛洲城墙下,堆积如山的的契丹士兵尸体,血流千里,正在休整的契丹人一个个垂头丧气,很明显,他们又输了!   王继忠把张皓安排在一个隐蔽的地方,交代张皓等他去面见萧太后回来再做打算。   大约一个时辰之后, 王继忠回来了,但脸色似乎有些不好看。   “王将军,事情有什么变化么?”张皓着急地问道!   王继忠拧着眉头,似乎有一个很难抉择的事情在困扰着他。   “萧达凛决定绕开瀛洲,直扑澶州!”王继忠忧心忡忡地说。   澶州?张皓吓了一跳,澶州是东京汴梁的最后一道屏障!萧达凛扑向澶州,这是想殊死一搏了!   “萧太后是什么意思?”张皓急切地问道。   王继忠看看左右无人,凑近张皓耳边轻声说:“萧太后的真心想讲和!而且我还告诉你,萧达凛进攻澶州,将分兵三路,西北,东北和中路,萧达凛领军中路,进攻澶州!”   张皓惊奇地看着王继忠:“王将军,这……”   张皓本想说“这是军事机密”,他不知道王继忠怎么会把这么重要的信息告诉自己!   王继忠惨然一笑:“张兄弟,萧太后这次真的不愿再打下去了,契丹人进攻威虏军城、顺安军、保州城、定州大阵、瀛洲时,都没能占得任何便宜,伤亡惨重,再进攻澶州,胜负难料!”   张皓似乎明白了王继忠的用心。   “待我们走后,你去瀛洲,剩下的事情交给你了!如果你顺利,你会在澶州城外看见萧达凛!”王继忠再一次提醒张皓。   张皓默默地点头。 第87章 谋划   午后……   契丹人从瀛洲城外撤离了,张皓看到契丹军队消失在远处,打马向瀛洲城门口吊桥奔去!   张皓向城墙上的士兵喊话放行,城楼上的士兵见张皓身着宋人服饰,怀疑是契丹奸细,任张皓怎样喊叫,他们都不予理会。   张皓焦躁不已,从怀中掏出周文质给的令牌,向城楼上的士兵喊道:“这是周文质将军给我的令牌,速速让我进城!”   城楼上的士兵见张皓手里举着令牌,马上飞奔去禀报守城主将。   张皓等了好久,正准备打马绕道去保州,忽见吊桥缓缓放下来。   张皓纵马奔过吊桥,城门已经打开,有一队人马正站在城门口,为首一人正是周文质!   张皓大喜,策马过去,抱拳施礼。   周文质带着张皓来到瀛州府衙。   落座之后,周文质很奇怪地问道:“你怎么会出现在瀛洲城外?”   张皓把被俘的经过告诉了周文质,周文质微微点头道:“果真如此!”   “周将军是什么意思?”张皓很奇怪地问道。   “石将军前段时间曾上奏圣上,说王继忠还活着,圣上有些怀疑,毕竟是石将军的一面之词,今天你也这样说,那必定属实了!”   张皓从怀中掏出王继忠的书信,递给周文质:“这是王将军的第二封信,希望能呈交给圣上,事关重大!”   “何事?”周文质问道。   “萧太后想讲和!”张皓说。   周文质愣住了:“讲和?为什么会大举进攻我大宋?”   “还不是因为萧达凛这厮狂妄自大!”张皓恨恨地说。   周文质狐疑地看着张皓。   这时,有人进来禀报:“石将军到了!”   话音未落,石普自外面急匆匆地进来,看见张皓,石普也是愣了:“没想到你在这里!”   周文质看石普急切的样子,忙问出了什么事。   石普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给周文质:“圣上的旨意在此!”   周文质恭敬地接过书信,打开看了一会儿,收好,兴奋地对张皓说:“圣上也同意讲和,已经安排人准备和契丹人谈判了!”   张皓长舒了一口气。   忽而又紧张地问道:“契丹人要去攻打澶州,又该如何是好?而且王将军告诉我,他们将兵分三路进攻澶州!”   周文质“腾”地站起来:“三路?”   张皓将契丹人的进攻路线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周文质。   周文质脸色大变:“我们必须尽快赶到澶州,如果萧达凛攻下澶州,和谈就泡汤了!”   周文质安排石普留守瀛洲,自己和张皓连夜出城,向澶州进发。   三天后的日暮时分,两人到达了澶州。   黄河将澶州分为北城和南城,契丹大军已经抵达澶州北城城下!此时的澶州早已陷入恐慌之中。   到达北城之后,张皓去了驿站,周文质没有歇息,直接去了州衙。   张皓在驿站一直等着周文质的消息,一直等到天亮,周文质才匆匆回来,身后还有一人,张瑰。   兄弟俩相见,本应欣喜异常,但张皓看到周文质神情严峻,知道澶州城现在面临的压力,所有人都能感受到的紧张。   周文质再次询问张皓在幽州的经历,以及王继忠所说的契丹人的进攻计划,再次确认之后,周文质又离开了。   离开之前,周文质让张皓先跟着张瑰守城,伺机打探消息。   因为事态紧急,张瑰也没有时间和张皓畅叙别后重逢的喜悦,带着张皓直奔澶州北城城楼。   城楼上……   大宋士兵早已妆容整肃,严阵以待,每一个垛口的士兵正虎视眈眈的盯着对面的契丹人!   张皓忽然看到了一种之前从未见过的武器,从外形来看,像是一张大木床,上面架着一个体型巨大的弩。三套弓臂,辅以绳索和滑轮连接在一起。   “这是什么武器?怎么没有见过?”张皓惊奇地说道。   “这是床弩!中间的主弓臂和弓弦,可以发射箭矢!”张瑰介绍说。   “好像很厉害的样子!”张皓说。   张瑰微微一笑:“那是当然,最大射程能在1500米左右,能将身穿重甲的敌军骑兵射个对穿!”张皓不由得惊叹不已!   “当年潘美将军平定南汉的时候,就这个床弩竟能射穿南汉的“战象军”!这玩意儿,连大象都怕!”张瑰补充道。   张皓惊愕地张大嘴:这要是射中契丹骑兵,那些不可一世的契丹人还不当场毙命?!   张皓仔细看了看,城楼上的床弩有数十张,都已经箭在弦上!   张皓再看向城外的契丹骑兵,他们似乎都在休整,也许是在酝酿下一波攻势。   张皓忽然有了一个想法,他走到张瑰身边耳语了几句。   张瑰睁大眼睛:“这个时候,你不是去找死么?”   “大哥,我要是找死,早死了几百次了!”张皓笑道。   张瑰还是摇头,坚决不允许!   张皓暗自下定了决心,他要做的事情,他一定要去做。更何况,他不是为了自己,他是为了父亲,还有杨无敌!   张皓在城楼上跟着张瑰转悠了一圈,便借口要上茅厕,从城楼上下来,到城门口转了一圈,直奔驿站。   夜幕时分。   张瑰到驿站寻张皓,却不见张皓的踪影。向驿站的管事打听,管事说张皓刚从驿站出发,不知道去了哪里。   张瑰心说“糟了”,拔腿向北城城门口奔去。   他气喘吁吁奔到北城城门口,看见值守的士卒问有没有人出城。值守的士兵回答说没有人出城。   张瑰愣住了:张皓去了哪里?   两天过去了,还是不见张皓的踪影,对面的契丹人似乎也很有耐心,按兵不动,他们在搞什么鬼?   张瑰站在城楼上,看着对面的契丹人,很是纳闷。   “你在担心什么?”周文质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张瑰的身边,问道。   正在沉思中的张瑰吓了一跳,看到周文质正看着自己,赶紧行礼,说道:“张皓不见了!”   “契丹人倒是很有耐心!”周文质和似乎没有听到张瑰说话,忽而转头看着对面的契丹人,喃喃自语。   “张皓不见了!”张瑰又重复了一遍。   周文质转过头,笑着拍拍张皓的肩膀:“不用担心,他去办他该办的事去了!”   张瑰脸上写满疑问:张皓去办自己的事,难道不能跟他这个做大哥的说一声?   难道他真的去了对面?   “他去对面刺探军情了?”张瑰试探着问道。   周文质点点头。   张瑰懊恼不已,前几天在城楼上,张皓说要去见王继忠,张瑰没同意,没想到张皓还真的去了对面!   “他怎么过去的?”张瑰还是放心不下他的兄弟。   周文质慢悠悠地回答道:“当然是我帮忙的!”   张瑰不再说话,因为他知道,周文质作为西北军主管,他有办法把张皓送到对面去! 第88章 射杀   第三天……   日暮时分。   澶州北城城楼。   张瑰正眯缝着眼睛看着对面的契丹人,他发现对面似乎有些变化了,原先似乎静止不动的契丹人好像开始活跃起来,这是他们在调集队伍,这是准备开战么?   这时几个士兵吵吵嚷嚷押着一个人朝他走来,当看清那人的面目时,张瑰着实吓了一跳:张皓身穿契丹人的衣服,灰头灰脸,一脸的疲惫。   “你这是做什么?”张瑰疑惑地问道。   张皓抹了一把脸,讪笑着说:“我那天不是在城楼上跟你说我要去对面么?”   “你……”张瑰又气又无奈。   “大哥,我去契丹人那里,可是有很大的收获!”张皓有些得意地说。   张瑰把那些误认张皓是契丹奸细的士兵打发走,拉着张皓走到一边,急切地询问张皓所说的收获。   “大哥,你知道契丹人为什么这几天都按兵不动?”张皓问。   张瑰摇头。   “因为他们只是先头部队,他们在等一个人!”张皓说。   “等谁?”张瑰有些奇怪地问道。   张皓看着对面忙碌的契丹人,一字一顿地说道:“萧——达——凛!”   “萧达凛?他果真到了这里?你是怎么知道的?”张瑰诧异地说。   “因为我又见到了王继忠将军!”张皓回过头看着张瑰,“王将军之前就和我约定,如果在战场上我要找他,一定要扮成契丹人!”   原来如此!张瑰这才明白张皓为什么那样自信要去对面!难怪周文质对张皓的突然离开也毫无惊诧之意。   “你的意思是,我们现在面对的就是萧达凛?”张瑰又问了一遍。   张皓握紧拳头,点点头。   忽而,张皓似乎想起了什么,他转身往城楼下走,边走边说:“我得去找周文质将军,我有要事向他禀报!”   刚走几步,迎面周文质正急匆匆地从楼下奔上来,看见张皓兄弟,很是兴奋地说:“圣上到了澶州!”   张皓和张瑰都吃了一惊:圣上御驾亲征?两人有些不相信地看着周文质。   正当两人疑惑的时候,不远处的城楼上传来山呼海啸般的高呼“万岁”的呐喊声!   “你听到了么?圣上到了!”周文质指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激动地说。   张皓也激动不已:圣上亲征,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看到!   “来,现在说说,你去契丹那边,打探到了什么?”周文质拉住张皓问道。   “我们正面遇到的敌人是萧达凛,正面的契丹人以弓弩手为主!”张皓说。   “契丹骑兵呢?真的是要从两翼包抄我澶州?”周文质问道。   张皓点头,说道:“确定无疑,我又问了王继忠将军,他说的契丹布防情况,和上次所说一样!正面佯攻,侧面强攻!”   “我得告诉李继隆将军!”周文质说着,向城楼下奔去。   第二天……   张皓到达澶州城楼上的时候,发现张瑰和几个士兵正在调弄床弩,把一根硕大的箭矢放到床弩上。   张皓走到垛口边,向对面的契丹人眺望。   对面的契丹人正在忙碌着,似乎在做攻城的准备。   张皓忽然发现在对面出现了几匹高头大马,马上端坐的几人正在眺望澶州城楼!   为首的那人头戴凤翅兜鍪,身着兽脸圆护,在人群中俨然有种鹤立鸡群的感觉。   那人莫不是萧达凛?张皓感觉自己的心在狂跳!   “大哥,你过来!”他转身朝正在调试床弩的张瑰喊道。   听到张皓急切的喊叫,张瑰直起身,朝张皓走过来,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张皓指着对面的那几个骑马的契丹人,掩饰不住内心的急切:“大哥,对面忽然出现了几个骑着高头大马的契丹人,其中会不会有萧达凛那厮?”   王继忠对张皓说过,萧达凛主攻澶州北城的北城门。   在两军即将大战的时候,萧达凛会不会在这时来前线查看一下?   “萧达凛?”张瑰赶紧趴在垛口,朝对面看去。   对面骑在马上的契丹人依旧在原地,似乎是在指挥契丹士兵搬运什么东西,看那个气势,绝非一般的契丹武将!   张皓转头看着张瑰,说道:“大哥,不管有没有萧达凛那厮,把他们干掉!”   张瑰仔细地盯着对面好一会儿,然后便向城楼上的床弩手奔去。不一会儿,张瑰回来,手中多了一面令旗。   “你们去通知其他床弩手,目标瞄准那几个骑马的契丹人,就说是我的命令,听我号令!”张瑰看着对面的契丹人,命令道。   张皓拉起身边的士兵,分头去通知床弩手。   很快,所有床弩已经准备就绪!   张瑰慢慢举起令旗,他看看左右的床弩手,再看向对面,他猛地将高举的令旗指向对面,大喊一声:“射!”   刹那间,数十支硕大的箭矢破空而去,如猎豹般扑向对面端坐马上的契丹人!   张皓紧张地看着对面骑在马上的契丹人,他感觉手心出汗,心跳加速,浑身似乎有些颤抖!   凭感觉,对面的那几个骑马的契丹人当中,一定会有萧达凛!   张皓看到对面马上的那几个人忽然如劈倒的木材一般,从马上栽落下去!马匹受到惊吓,扬起前蹄,嘶鸣着。   张皓兴奋地跳起来,高声喊叫道:“射中了!”众士卒也高声呐喊着。   张瑰却一直紧盯着城外的契丹人。   对面正在忙碌的契丹人,慌作一团,手忙脚乱地扔掉手上的东西,惊叫声,呼救声,似乎还听到他们的哀嚎声!   “大哥,我要去对面看看!”张皓忽然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你又发什么疯?”张瑰怒斥道。   “我要看看对面被射中的是什么人!”张皓语气坚定地说。   张瑰知道自己阻拦不了张皓,刚叮嘱了一声“小心”,便看到对面的契丹人如潮水般涌向护城河边,随即,箭矢如蝗,向城楼飞来!   张瑰赶紧挥动令旗,指挥弓弩手迎敌。   趁着这个时候,张皓奔下城楼,找了一匹战马,飞奔回驿站,拿起一个包裹,往东城方向疾驰而去! 第89章 放弃   张皓到达东城,奔上城楼,向城外眺望:城外是一片寂静!   竟然没有契丹士兵!   他们去哪里了?   王继忠去了哪里?   前几天还是虎视眈眈的契丹士兵已经无影无踪了!好似凭空消失了一般!   张皓奔下城楼,在城门口换上契丹士兵的衣服,让士兵把城门打开,打马出了东城!   张皓到了契丹人之前的营地,他发现了地上有契丹人丢弃的一些攻城器械,横七竖八躺在地上。   整个营地显得凌乱不堪,显然,契丹人是接到了什么命令,突然之间决定撤离的!   沿着地上的马蹄印,张皓打马向澶州北城城郊疾驰而去。   远远地他看见了浩浩荡荡的契丹士兵,他们已经停止了攻城。   弓弩手坐在地上,骑兵手握缰绳,站立在马旁,似乎都低垂着脑袋。   他们这是怎么了?   张皓心生疑惑,他看到了一面绣有“辽”字的巨大帅旗。   张皓翻身下马,牵着马的缰绳,慢慢靠近契丹人,没有人注意到契丹士兵装扮的张皓走近他们身边!   张皓在人群中搜寻着王继忠,他看到了帅旗下的王继忠,还有其他的一些契丹将领。   他们似乎神情哀伤,在讨论什么。   张皓停下来,在距离王继忠百米之远的地方。王继忠和那些契丹人低声讨论了片刻,抬起头向澶州城看去,然后又扫视了一圈垂头丧气的契丹士兵,他看到了正看着自己的张皓,怔住了!   张皓有意无意地轻轻拍了拍马背,王继忠似乎明白了什么。   王继忠走到一个高处,站定,清了清嗓子,高声向面前的契丹士兵说道:“各位兄弟,今我等讨伐澶州,萧达凛将军不幸殒命,我等切不可过度哀伤,待我禀明圣上,为萧将军复仇!”   萧达凛死了?   他真的被床弩射死了!   张皓激动不已,但脸上还是波澜不惊!   王继忠忽然向张皓的方向挥手,喊道:“亲兵,你过来,随我去见圣上和太后禀明情况!”   张皓愣住了,王继忠又再次挥手呵斥道:“快点!”   张皓确定王继忠是在说自己,赶紧牵着战马走到王继忠身边,王继忠从身边士兵手中拿过缰绳,跨上马,向北奔去。   张皓赶紧上马,跟了上去!   已经远离了契丹军营,王继忠勒住缰绳,回头对身边的张皓说道:“张兄弟,事情你都知道了!”   “萧达凛怎么死的?”张皓想要再次验证一下,问道。   “张兄弟,萧达凛面门中箭,当场死亡!你速速回去向圣上禀明此事!”王继忠很急切地说。   张皓放心了,拨转马头,打马向东城方向而去。   张皓回到澶州北城城楼,张瑰正在向城外的契丹人眺望,周文质站在张瑰身边,也一脸的疑惑地看着城外的契丹人。   “周将军,萧达凛死了,被床弩射中面门,当场死亡!”气喘吁吁的张皓兴奋地向周文质禀告道。   周文质转头,惊诧地看着张皓。   张皓把刚才出城会见王继忠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周文质。   周文质冷峻的脸上现出喜悦之色:“我得马上去告诉圣上!”   说完,周文质向城楼下奔去!   张皓刚想说什么,周文质已经下楼了!   “大哥,萧达凛已经死了,我们要不要乘胜追击,契丹人没有了主心骨,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张皓忽然对张瑰说。   ““这不是你我兄弟能决定的,周将军去禀明圣上!等圣上的旨意!”张瑰的脸上恢复了冷静。   张皓的心一沉,他忽然觉得,进攻契丹人,不可能了!大宋从没有主动进攻过契丹人!   一直以来,契丹人不断骚扰劫掠大宋,大宋的这些将军都是被动防御,几乎被契丹人揍得没有脾气,偶尔有机会能打一两个像样的胜仗,不过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张皓靠着城墙躺下来,他感到有些累了。张瑰似乎也有些沮丧,他挨着张皓坐下来,闭上眼睛。   直到日暮时分,周文质没有回到城楼上,张皓有些泄气了:进攻是没戏了!   当张皓站起身,走到垛口,向对面看去,契丹人已经在撤退了!   夜幕降临了,周文质依然没有出现。   张皓回到驿站,虽然除掉了萧达凛,替父亲和杨将军父子报了仇,但张皓却高兴不起来,说不出原因。   第二天早上,周文质出现在驿站。   张皓看到周文质充满血丝的眼睛,便猜到昨天周文质面见皇帝遇到了什么事情。   “圣上是真打算和契丹人讲和了,是么?”张皓说。   周文质点头,说:“圣上一直就期望着和谈,哪怕这次有这么好的一个机会!”   周文质的语气里有些疲惫不堪的感觉,张皓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意料之中的事情!   如果真想一鼓作气,击垮契丹人,昨天是一个绝好的机会!   “那接下来就是和谈的事情了?”张皓又问道。   周文质坐下来,眼神没有了以往的锐利,他看着张皓:“和谈的事,还是要你去联系王继忠!圣上已差遣谈判使节到了澶州北城!”   张皓无奈地点点头,他早知道会是这样的一个结果。   当天上午,张皓到城楼上向张瑰辞行,张瑰一直坚守在原地。   张皓在城楼上看向城外,城外的契丹人在一天时间里,早已全部撤离了,剩下的都是他们留下的攻城的器械,一片狼藉。   萧达凛死了,契丹人短时间不会再有大的动作了,更何况他们也想和谈。   张皓辞别张瑰,打马出了澶州城,往幽州方向疾驰。   还没走出十里地,张皓忽然发现,前面出现了浩浩荡荡的契丹人驻扎!   他们并没有撤回幽州!   契丹人已经发现了张皓!两队骑兵从左右两翼向张皓包抄过来,张皓见势不妙,大喊道:“我是王继忠将军故交,特来面见,有要事相商!”   契丹人见张皓报王继忠的名讳,没有多加责难,只是将张皓围在中间。   早有人飞马报告王继忠,不一会儿,王继忠驱马过来,见张皓只身一人前来,喝退了围困张皓的骑兵,把张皓带入营帐中。   “可是为和谈而来?”王继忠焦急地问道。   张皓点头。   “何时?何地?”王继忠又问道。   “谈判使节已经到了澶州,尽快安排!”张皓简单回答说。   王继忠长舒一口气。 第90章 断臂   张皓估摸着已近午后,便想辞别王继忠回澶州。   王继忠站起身,告诉张皓,和谈的时间还没有确定,他需要去请示萧太后。   王继忠让张皓在营帐内稍事休息,他快步走出营帐,去往中军帐请示萧太后。   不到片刻功夫,王继忠回来了,怏怏不乐的样子。   “出了什么事情?”张皓问道。   王继忠苦笑着说:“萧太后正伤心,不见我!”   “为何?”张皓又问道。   “因为萧达凛阵亡!萧达凛是太后的族弟,这么多年,为契丹征战四方,攻城掠地,战功赫赫,没想到这次……”王继忠话没有说完,剩下的内容,两人其实都明白。   “那和谈的事……”张皓犹豫着,说。   “虽然萧太后没有见我,但传话给我,五天之后,在我这里和谈!”王继忠补充说。   张皓本想向王继忠打探萧太后谈和的一些要求,但王继忠没有见到萧太后,自己的想法也落空了。   张皓辞别王继忠,又打马返回澶州,向周文质禀报了王继忠关于和谈的事情。   周文质赶紧派人去澶州南城上奏和谈消息。   张皓想着,自己的事情忙得也差不多了,和谈还有几天的时间,便向周文质请示,他想回定州看看范若云。   “回定州?”周文质的脸色微微一变,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周文质脸上的表情变化,张皓看在眼里,但他什么都没说。   周文质挽留张皓待在澶州,等和谈之后再做打算。   “周将军,你是知道我这个人,如果我想做什么事,别人一般是拦不住我的!”张皓微笑着说。   周文质脸上的表情有些尴尬,张皓既然已经把话说得这样直白了,周文质也不好再强求。   第二天早上,张皓启程前往定州。   经过一天一夜的长途奔袭,第三天的正午时分,张皓到了定州。   张皓直接打马奔向他在东城的家。   还未到家门口,张皓已经迫不及待地喊道:“范若云,我回来啦!”   话音未落,范若云已经从屋子里飞奔而出!   张皓勒住马缰,翻身下来,等他看到飞奔而来的范若云,他忽然觉得有些怪怪的!   是哪里不对劲?   右手臂!   范若云右边的衣袖空荡荡的!   张皓一把拉住范若云,拉起他右边衣袖!   范若云的右臂没有了!   “这是怎么回事?你的……”张皓的语气有些冷。   范若云一时惊慌失措,原本的喜悦心情一下子被吓回去了!他第一次看到张皓的表情有些狰狞!   “是……是那次契丹人攻城……”范若云有些结结巴巴地说。   张皓知道自己的表情吓到了范若云,他努力地压制着自己内心的焦躁,拉着范若云进屋坐下。   张皓想起了澶州城向周文质辞别时,周文质脸上一闪而过的表情,周文质知道范若云的事情,为什么没有告诉自己?   范若云看到张皓的神态趋于缓和,才慢慢讲起事情的缘由。   契丹人开始大举进攻大宋后,进攻威虏军城、顺安军、保州城,结果遭到了顽强的抵抗,都以失败收场,伤兵损将。   契丹人恼羞成怒,决定全力攻打定州。   却没有想到,在定州,依然遭遇了顽强的抵抗!   “你知道是谁在定州顽强阻击契丹人么?”范若云问张皓。   “谁?”张皓有些奇怪范若云怎么会问这个问题。   “王超,王将军!就是之前和桑赞一起弃王继忠于不顾的那个王超!”范若云解释说。   张皓记起来了,就是这个王超,还有桑赞,曾经上演了一出和潘美、王侁一样背信弃义好戏的家伙!   他竟然在定州阻击了契丹人!   “你的手臂和他又有什么联系?”张皓不解地问道。   “因为我也随镇、定、高阳关三路都部署王超将军,还有周文质将军,在唐河阻击契丹人!”范若云说着,脸上浮现出一抹骄傲的神色!   原来是这样,周文质也在其中,所以他不愿告诉自己范若云的事情。   张皓不再问什么了,因为他知道,在范若云的眼里,失去一只手臂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即使是丢了性命,他也会在所不惜!   张皓爱怜地摸了摸范若云的头,或许正是因为有了像范若云这样的人,大宋虽屡遭契丹的肆虐,但依旧顽强不屈!   “你知道我这次回来是为了什么?”张皓问范若云。   范若云摇头。   “契丹人要和我们和谈了!”张皓说。   范若云站起来,睁大眼睛:“和谈?不打了?”   “怎么?你希望继续打下去么?”张皓有些好奇地问道。   范若云坐下来,摇头,喃喃道:“打了这么多年,死了那么多人,易州城外已经荒无人烟,到处都可以看见无家可归的人……”   张皓默然。   “如果战争结束了,你想做什么?”张皓看范若云情绪低落,问道。   范若云的眼睛一下子又亮了:“我想回易州,我还是喜欢悦来客栈!”   “好,我陪你回易州,你做悦来客栈的掌柜,我去做小二!”张皓打趣道。   范若云开心地笑了。 第91章 和谈   在定州歇息一天后,张皓打算回澶州,因为和谈的事情。   虽然张皓不参与和契丹人的谈判,但周文质在张皓离开澶州的时候交代过,和谈的时候,张皓要回澶州。   张皓想到和谈结束之后,范若云要回易州,自己也打算一起到易州,于是两人一起离开定州,纵马往澶州而去。   到达澶州时,刚好是第四天的早上。   张皓和范若云前脚到驿站,周文质后脚就来了。   “张兄弟,我很抱歉没有告诉你范若云的事情!”周文质看见张皓,就抱拳致歉。   张皓微笑着说:“周将军不会是专门为此事而来的吧?”   周去文质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说:“当然,王继忠已经派人约定,明天巳时在契丹军营和谈。”   “需要我做什么?”张皓很直接地问道。   周文质看看范若云,转头看着张皓,说:“你们跟随钦差大臣去和契丹人谈判,契丹那边已经指派王继忠随同。”   张皓点头。   第二天……   契丹军营。   未时已到,从巳时到未时,已经过去了几个时辰,和谈的双方陷入了僵持状态。   张皓和范若云站在钦差大臣的身后,看着对面长着一张马脸,神情有些傲慢的契丹人,恨不得上去给他一拳,契丹人身边的王继忠一直在给张皓使眼色。   “我们再重复一遍所说的条件,归还瓦桥关、益津关、淤口以南的10个郡县!否则,免谈!”马脸契丹人拉长声音,依然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既然如此,燕云十六州,你们是不是也要归还给我们?”张皓忍不住回敬道。   马脸的契丹人斜着眼睛看了张皓一眼,一脸的不屑:“燕云十六州是沙陀人献给我们契丹的!”   “三关以南的地方,是柴世宗留给我大宋的!”张皓直接给怼了回去。   马脸的契丹人一下子愣住了!   “如果你们不助纣为虐,以胁迫为手段,当年的儿皇帝会把燕云十六州献给你们?”张皓又冷冷地说道。   “你少在这里胡说!”马脸契丹人有些急了,旁边的王继忠的脑门上也急出了冷汗。   “胡说的是你!三关以南的那些地方本是我大宋所属之地,燕云十六州被你契丹人讹去,你还真的当做是你们的地盘!可笑!”张皓冷笑道。   马脸契丹人的脸“腾”地变成了紫红色,他指着张皓,想说,但又找不到合适的词语,王继忠赶紧安抚他坐下。   “既然在这个问题上,不能达成一致,我们明天再谈!”   王继忠看着势头不对,赶紧灭火,然后和马脸的契丹人出了营帐。   翌日……   当双方再次见面的时候,张皓坐在钦差的身边,看着对面的马脸的契丹人,一脸的轻松。   王继忠看看对面的钦差大臣,又看看张皓和他身后的范若云,忧心忡忡。   双方谁都不先开口,气氛尴尬。   “昨天的纷争,在请示太后之后,太后同意不再要求归还那些地方,但是……”   王继忠打破尴尬,但话说到一半,转头看着身边的马脸契丹人。   “太后的意思,既然三关以南的事不追究,大宋应该在物质上给予我们赔偿!”马脸契丹人的嚣张气焰依旧很盛!   钦差大臣看了看张皓,点点头。   张皓有点疑惑:这是要答应对方的赔偿要求?   “大人,能否出去一趟,借一步说话?”张皓说。   钦差大臣看了一眼张皓,走出营帐。   张皓跟了出去。   片刻之后,两人又回到了营帐里。   “你们商量好了么?”马脸契丹人高傲地问道。   “你们要怎样赔偿?”张皓问道。   “100万两!”马脸契丹人伸出一根手指,语气坚定。   “你这不是抢劫么?”范若云实在受不了,冲口而出。   马脸契丹人不说话,只是微笑着看着对面的三人。   张皓站起身朝王继忠拱手道:“既然你们狮子大开口,我们没有可谈的,大人,我们走!”   说完,拉起范若云作势要出营帐,王继忠赶紧上前挽留。   张皓指着马脸契丹人说道:“辽和大宋,打了多少年?你们一直以来在我大宋边境劫掠财物,掳走官民,何止百万?”   王继忠安抚张皓坐下来,张皓顺势回到座位上。   在赔偿问题上,又是一番唇枪舌剑,谁也不肯让步,从巳时一直到申时,没有一点结果,王继忠看看天色已晚,商定再谈。   张皓等人疲惫地回到澶州,周文质和张瑰正在等消息,当张皓告知谈判没有达成一致的时候,周文质的眉头紧锁,一筹莫展。   “圣上是什么意思?”张皓看周文质为难的模样,忍不住问道。   “圣上的意思……尽快和谈结束,已经十二月了,如果黄河封冻,契丹人不退兵……”周文质说话吞吞吐吐。   但张皓已经明白了。   第三天……   张皓等人准时到达契丹营帐的时候,王继忠和那个马脸契丹人已经在等候。   “你们能接受的赔偿是多少?”张皓等人刚落座,马脸契丹人就有些急不可耐地问道。   很显然,他们也不想一直这样拖下去!   张皓知道他们的痛处:从九月开始大举进攻,到现在已经三个月的时间,契丹人来到了大宋的腹地,他们怕什么?粮草!没有粮草,不用开打,直接就饿死了!   而且更重要的是,契丹人的身后,还有瀛洲、定州、保州……   那一个个让契丹人吃过苦头的大宋将军在虎视眈眈看着呢!   当然,还有,契丹人最大的资本——萧达凛,继耶律休哥之后的战神,已经挂掉了!   张皓看了看钦差,钦差点点头。   张皓朝王继忠伸出一个巴掌,五根手指。   “好!痛快,五十万两,就五十万两!”契丹人拍着大腿,兴奋地说道。   “不,不是五十万,是五万!”张皓冷静地说。   钦差也是吃了一惊,契丹人惊愕地看着张皓,一脸懵逼:你这是耍我呢?   “五万?这不可能!”契丹人站起来,显然萧太后也给了他一个可以接受的数字。   张皓微笑着,看着王继忠。   王继忠让契丹人坐下来。   马脸契丹人显然被张皓给激怒了:“你们想要和谈,就不要在这里浪费时间,兜兜转转,直说吧,最少十万,绢30万匹!”   张皓知道契丹人把底牌差不多都拿出来了!   “十万银两,绢20万匹,不会再多了!大冬天的,足够你们回去过冬!”张皓冷冷地说道。   马脸契丹人的脸憋的通红,他快步走出营帐,边走边说:“别谈了!”   王继忠微笑着,朝张皓伸出拇指,跟着出了营帐。   营帐内的三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是走,还是等?   张皓看着钦差,钦差点头说道:“等!”   过了片刻工夫,王继忠快步走进了营帐。随后,马脸契丹人也跟着进来了。   两人坐定,王继忠带着歉意地说道:“适才鲁莽,不好意思!我们经过商议,同意你们的和谈条件,当然还有一些细则条件,希望你们能同意!”   说完,王继忠从袖子里面拿出几页纸,恭敬地递过来。   张皓双手接过,然后交给钦差。   看完之后,钦差朝张皓点点头。   王继忠早已准备好纸笔,马脸契丹人愤愤地在纸上签字,很是不满的样子。   待钦差大臣签字完毕,王继忠起身,向钦差拱手道:“自此,辽和大宋结成兄弟,望辽和大宋都能遵守今日之盟约,则辽之大幸,宋之大幸!”   张皓听着王继忠的话,感觉王继忠的话里有话,这好像是有偏袒大宋的嫌疑! 第92章 尾声   和谈结束,张皓等人要返回澶州。   王继忠亲自送三人出营帐,一直往前走了一里之远。   “王将军,不需再劳烦你了,我们就此别过!”张皓看着沉沉黑夜,对王继忠说。   王继忠停下来,把张皓拉到一旁,低声说道:“有件事,麻烦张兄!”   张皓明白了王继忠为什么要把他们送这么远,问道:“请讲!”   “张兄,王某人虽在辽营,无时无刻不在挂念着圣上!望张兄成全!”王继忠说着,眼泪早已盈满眼眶。   张皓点点头:“王将军,我一定代为转告!”   分别之时,王继忠依旧再三叮嘱。   回到澶州,周文质等人早已等得心焦。当张皓告知和谈已经圆满结束,周文质才长舒一口气。   张皓待周围人都散去,赶紧拉住周文质说道:“王将军要我带话,希望圣上能把他从契丹那边要回来!”   “要回来?”周文质也吃了一惊,“萧太后会同意么?她那样善待王继忠,给高官厚禄,许以婚配,绝对信任!”   “麻烦周将军代为传达一下,成与不成,我等消息!”张皓说。   周文质默然。   几天后的日暮时分,周文质再次来到驿站,告诉张皓,王继忠没办法回来,萧太后不放人,在签订盟约之前,她已经和圣上达成了协议,当今天子也只能希望王继忠继续留在在辽营!   “需要我去告知王将军么?”张皓很是失望地说。   “不用,圣上已派人通知王继忠了!”周文质说。   张皓不知道再说什么了,对于王继忠而言,时也,命也!   “周将军,现在我们和契丹人不再打仗了,边境也都太平了,我要回易州了。”范若云开心地对周文质说。   周文质拍了拍范若云的肩,转头问张皓:“张兄弟,你有何打算?”   张皓指了指范若云,说道:“我们已经商量好了,范兄弟回悦来客栈做他的掌柜,我也要休息一下,我也去易州,在悦来客栈做小二!”   周文质哈哈大笑:“张兄弟是耐得住孤独的人么?”   张皓也笑了,他只是觉得累了,这么多年,在外奔走,从没有这样想休息一下。   大宋和契丹人纠缠了二十余年,现在刀枪入库马放南山,他也应该休息一下了!   “如果哪天周将军用得着在下,一定效犬马之劳!”张皓抱拳回答说。   周文质点头。   翌日……   澶州城外。   张瑰拉住张皓的手,语气低沉地叮嘱道:“此地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为兄身在军营,盼兄弟保重!”   张皓的眼眶红了。   周文质走过来,拉住张皓:“张兄弟,虽然你回到易州,但你不要忘记,你还是大宋皇城司的人!”   张皓知道,这是周文质对自己的提醒,虽然宋辽不再兵戎相见,但契丹的谍探不会就此罢手!   张皓点头称是。   分别是生活的常态,生活更重要的还是向前!   多年的征战之路结束了,新的生活即将开始了!   张皓和范若云辞别周文质和张瑰,纵马向易州而去! (全书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ynpj.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