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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穿成女王身陷修罗场》作者: 巡礼
　　?文案：
　　死遁以后，梅薇过上了心心念念的种田生活。
　　每天熬制魔药，养花种菜，捕捉宠物，日子过得不亦乐乎。
　　直到有一天，她房间的门被敲响了。
　　银发血眸、容颜绝美的恶魔出现在她面前。
　　梅薇：“……”
　　让她想想，该怎么开口解释，渣了他的事情。
　　“我都知道。”他嗓音低哑，反手将她按在门后，近乎偏执地亲吻着她，“你虚伪无情，欺骗了我，可我还是爱你。”
　　撩了就跑坏女人×黑化疯批堕天使
　　┄┄
　　立意：科技是第一生产力
　　一句话简介：每天都在修罗场
　　标签：穿越时空 甜文 爽文 西幻
　　风格：轻松　　视角：女主


第1章 蒸汽、利剑与玫瑰
　　最后一班蒸汽列车驶向帝国的心脏。
　　暗夜笼罩了王城，浓雾漫上尖塔，哥特式建筑轮廓模糊，街道上的行人被雾影吞没。
　　身披风衣的黑发青年从最后一截车厢跳下，手提黄铜齿轮行李箱，穿过潮水般的人群，朝王宫的方向走去。
　　他微微低下头，用尖牙咬掉纯白手套，随手压低了帽檐。
　　血红色的眼睛隐没在暗影中。
　　***
　　“陛下，有一位机械师求见。”
　　侍女的声音在空旷的宫殿内回响，黑暗盘踞在高耸的肋状拱顶间。
　　金发女王在王座上睁开眼睛，她肤色雪白，容貌端丽，气质清冷高贵，唯独那双翡翠色的眼眸深处，掠过一丝微不可察的迷茫。
　　看着眼前森冷幽暗的宫殿，以及身穿黑色长裙的侍女，伊莎琳确定了一件事。
　　她穿到了昨晚熬夜打通关的乙女游戏里。
　　这座宫殿作为好几个BE结局的发生点，令她印象颇深。
　　手指上佩戴的绿宝石权戒折射出一抹冷光，这吸引了伊莎琳的注意，她垂下眼，看到秘银戒托上的一对鹰翼。
　　鹰之纹章是帝国王室的象征。
　　那么她的身份也不言而喻。
　　——游戏里的最大反派，最后结局不是被流放，就是被杀的恶毒女王。
　　伊莎琳：“……”
　　让她捋一捋。
　　《禁断的月光曲》是XX游戏公司今年推出的最新力作，背景是魔改架空的维多利亚时代，讲述了有音乐梦想的女主在考进女王学院以后，同四位男主的羁绊与交集。
　　一号选手，兼任上院议长的帝国公爵，斯文败类系金发绅士，优雅又俊美。
　　二号选手，神殿的大祭司，九神选定的使徒，清冷禁欲系银发美人。
　　三号选手，代表着旧贵族荣耀的骑士长，虔诚而忠贞，立绘帅到没边。
　　四号选手，探求禁忌知识的机械师，神秘偏执的疯批美人。
　　纸片人除了好看，还是好看。
　　不过很可惜，纸片人不属于她，身为恶毒女配，她主要的存在意义就是搞事。
　　一般按照这种穿越的套路，会有个系统什么的东西，提醒她不要崩人设吧。
　　[答对啦！恭喜宿主绑定□□系统~请尽快完成对四位男主的攻略。]
　　伊莎琳：？
　　这系统名字怎么还□□了？
　　伊莎琳：[如果攻略失败会发生什么？]
　　系统：[会BE哦。]
　　伊莎琳：……就知道。
　　站在王座下的侍女，壮着胆子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陛下，有、有一位机械师想要见您。”
　　“机械师？”
　　不会就是刚才的四号选手吧？
　　“对，”侍女解释，“他宣称能对帝国的战舰进行改进，还提出了飞空艇的构想，并附上了图纸，您要不要先过目一下？”
　　伊莎琳接过侍女递来的图纸，羊皮纸上漫不经心地绘着草稿。虽然潦草，但精密的齿轮与轴承结构中，却暗含着和谐而有韵律的美学。
　　凭借前世的知识，伊莎琳勉强看懂了一点，微微颔首，“让他进来。”
　　在四号选手的支线里，她的结局是“作为阻碍工业和技术发展的陈旧王权象征，被送上断头台”。这比流放还惨。
　　所以若不想BE，她肯定得给帝国点上蒸汽朋克方向的科技树。
　　“是，陛下。”侍女微施一礼，从宫殿中退出。
　　偌大的宫殿里，便只剩下女王和侍立在一旁的骑士。
　　骑士的存在感并不强。他身穿漆黑盔甲，手持长剑和盾牌，身形颀长挺拔，沉默得像一道影子。
　　伊莎琳现在才注意到他。
　　盔甲的眼缝下，是一对幽如寒潭的冰蓝色眼眸，沉静地平视着前方。
　　这双眼睛和游戏立绘里的三号选手很像，伊莎琳下令：“让我看看你的脸，骑士。”
　　骑士不发一言，也未提出任何疑问，将遮面的护甲向上掀起。
　　伊莎琳眸光微变。
　　这是一张俊美深邃的脸庞，浅金额发低低垂落，搭在冷白的面颊上，光耀圣洁，犹如神殿广场上屠龙英雄的雕塑。
　　“兰斯洛特？”伊莎琳轻声问。
　　兰斯洛特是三号选手的名字。
　　“是，陛下。”骑士半跪在她面前，以手锤肩，嗓音低哑深沉，“您有什么吩咐。”
　　“刚才我和侍女的谈话你听到了。”伊莎琳平静地说，“会面时我的安全，将由你来保证。”
　　“只要这把剑还被我握在手里，只要我还有一根手指能动，”兰斯洛特唇角微勾，蓝眸清澈，“就不会让任何人伤害您，陛下。”
　　“很好，”女王摆了摆手，纤柔的手指上鹰翼指环栩栩如生，绿宝石流淌幽芒，“你可以退下了。”
　　兰斯洛特再次站回阴影，侍女将机械师带进了宫殿。
　　伊莎琳抬起眼睫，端详起这位远道而来的机械师。
　　他身披黑色风衣，内里不像这个时代的绅士那样搭配马甲，而是穿着系有数条皮革绑带的白绸衬衫，其上挂满零件、齿轮和药剂瓶，倒有些像神秘危险的炼金术士。
　　虽然外表看上去修长削瘦，但稍紧的绑带仍勾勒出他胸腹部紧绷的肌肉线条，块垒分明却并不夸张。伊莎琳移开视线，看向那张苍白俊美的脸颊。
　　机械师脱下礼帽，朝她倾身致敬。
　　“很荣幸见到您，女王陛下。我叫塞维尔·梅菲尔德，在北郡学院任教，是蒸汽动力工程学的教授。”
　　“从现在开始不是了。”伊莎琳双手交叠，笑意温和，“鉴于那些图纸提供的思路，你被任命为帝国首席机械师，负责军械与民用机械的改进。”
　　塞维尔垂下鸦黑长睫，遮掩住因愉悦拉长成针尖形状的瞳孔，“能得到您的认可，我感到十分开心，陛下。”
　　伊莎琳不置可否：“不早了，带他去偏殿休息。”
　　“我住不惯宫殿，”塞维尔薄唇微勾，抬起戴着漆黑半掌手套的手指向窗外，“那个阁楼怎么样？”他声音低柔轻佻，更像是某种蛊惑。
　　伊莎琳顺着塞维尔的方向看去。
　　傍晚的浓雾散去些许，废置已久的尖塔背倚硕大圆月，一群惊起的乌鸦在月光中印下剪影。
　　这个世界的月亮比穿越之前大了不少。
　　“可以。”她微微颔首，吩咐侍女去安排。
　　侍女带着塞维尔离开以后，偌大的宫殿中就只剩下伊莎琳和兰斯洛特两个人。
　　“我送您回去休息。”兰斯洛特低沉的嗓音从头盔下传来，声音在密闭的空间震颤，愈发性/感撩人。
　　伊莎琳自王座缓缓站起，装饰繁复的丝绸裙摆拂过梯级，一截纤细的脚踝从裙衩间露出，在黑暗中白得近乎透明。
　　兰斯洛特等在王座之下，朝她伸出一只手。
　　伊莎琳将手搭在兰斯洛特的指尖，任凭他扶着她走过黑暗。她的手指白皙柔软，带有少女的体温，骑士的手甲却冰冷坚硬，就仿佛……一抹月光落在巨龙森寒的鳞片上。
　　走出宫殿以后，水银般的月光倾洒而下。
　　寝宫在另一边。风驱散了浓雾，兰斯洛特将披风裹在女王裸/露的肩头，带她穿过夜晚的玫瑰园。
　　“我可以折一支玫瑰吗？”在走到花园的尽头时，骑士轻声问。
　　“可以。”这是女王的花园，她有处置的权力。
　　于是兰斯洛特用冷冰冰的手甲温柔地捧起一朵玫瑰。
　　“我想将它送给您。”他说，“玫瑰花香能带来好心情，也有助于睡眠，希望您永远不会被烦扰所困。”
　　他怎么知道她在困扰？
　　伊莎琳微微一怔。对新环境的不安，对未来的担忧，这些都被她压在了心里，没有表现出来。可他为什么知道？
　　她在心底问系统：[我能查看一下他的好感度么？]
　　系统：[兰斯洛特·萨利，表好感度70，里好感度???]
　　见她没有接过玫瑰，兰斯洛特后退了一步，“如果我的话冒犯了您……”
　　“不。”
　　“不。”
　　两道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伊莎琳回眸看去。
　　一位贵族站在月光下的古典石柱前。
　　他有一头垂落至腰际的金发，远远看去仿佛从森林中走出的精灵。
　　而他的脸颊比精灵还要美丽。
　　不过精灵般俊美的男人却打扮得像一位典型的帝国绅士，一丝不苟的深黑正装外套，内搭同色马甲和纯白翼领衬衫，手中还拿着白银玫瑰杖头的黑榛木手杖。
　　“玫瑰是塔索的家徽。”公爵沉声开口，“若是要送，应该由我献给陛下才对。”
　　这次不用伊莎琳问，系统便主动提醒：
　　[爱德华·塔索，表好感度40，里好感度???]
　　伊莎琳的眸光和塔索公爵对上。
　　这是一双过于冷淡的银眸，虹膜颜色极浅，恍若阴冷雨夜的迷雾。
　　金丝眼镜掩盖了这份冰冷，只余下斯文和矜贵。
　　“两位先生，我不要你们的玫瑰。”伊莎琳在月光下眨了眨眼睛，“我想要的东西会自己去取，不是么？”
　　她用娇嫩的指尖拂去玫瑰上的露滴，将那朵含苞待放的花摘了下来，别在长裙胸口的蝴蝶结上。因为人体的温度和魔力，猩红的花瓣缓缓张开，衬得肌肤更为冷白，雪山间的沟壑愈发幽深。
　　馥郁的香气在风中飘摇。
　　兰斯洛特克制地移开眼神，挡在塔索公爵的面前。
　　“这个时间，公爵大人为何会出现在王宫里？”
　　“为什么不能？”公爵从口袋中取出怀表，看了一眼时间，随即又放了回去。表链低低垂下，闪烁着银色的流光。
　　“我不介意用剑让大人您好好说话。”兰斯洛特垂下眼，修长手指已按上剑柄，“我们是在女王御前，而不是你那奢靡的庄园。”
　　***
　　身为上院议长，塔索的确可以自由出入王宫。但他通常活动的范围仅限于部分区域，这片花园离女王的寝宫太近了。
　　“我在散步。”公爵叹了口气，“有问题烦扰着我，一时不察，就走到了这里。”
　　兰斯洛特冰蓝的眼眸中充满质疑。
　　他冷哼了一声，仍持剑挡在女王的面前。
　　“兰斯洛特。”伊莎琳的声音很轻，“听听塔索想说什么。”
　　兰斯洛特这才让开身位，但姿态仍有些戒备。
　　塔索似笑非笑地瞥了兰斯洛特一眼，才收敛眸光，正色道：“陛下，有人在下城区发现了恶魔的踪迹。”
　　“恶魔？”
　　伊莎琳不记得这个乙女游戏里有恶魔的设定，倒是同一游戏公司发行的恐怖逃生游戏里，经常有恶魔作为小boss出现。
　　塔索微微颔首，慢条斯理地开口：
　　“古老的预言中，‘当神秘复苏之日，恶魔与异种亦将现世’。我会亲自去调查一趟。”
　　[特殊任务触发。]
　　[奖励：塔索的信任；神秘物品×1。]
　　“我和你同去。”
　　听到系统的提示以后，伊莎琳做出了决定。
　　“请陛下慎重考虑。”兰斯洛特沉声劝说，“您身份尊贵，涉足下城区并不合适。那里浓雾不散，环境恶劣，夜间常有歹徒出没，身为骑士，我必须将您的安全放在第一位。”
　　伊莎琳勾唇浅笑，翡翠色眼眸温软清澈，“兰斯洛特，身为我最忠诚的骑士，难道有你在还无法护我周全么？”
　　兰斯洛特抬起眼，同她对视了一段时间，冰蓝眼眸深处暗流翻涌。
　　在女王的注视下，他垂下睫羽，谦恭地行了个骑士礼，“以剑为誓，定将护您周全。”
　　伊莎琳淡淡颔首。既然是系统发布的任务，也许会有波折，带上兰斯洛特至少安全有了保证。
　　沉默许久的塔索此时开口：“晚上十二点，我在王宫的侧门等候陛下。”
　　“并非有意打扰您休息，”他温声补充，“只是情报显示，恶魔在午夜时分才会降临现世，留下亵渎的踪迹。”
　　同女王暂时作别以后，塔索握着手杖转身离去。剪裁得当的晚礼服勾勒出他的宽肩窄腰，丝绸般光洁的长发在月下流淌着淡淡的铂金色。
　　“陛下，塔索故意在您面前透露消息，就是为了勾起您的好奇。”
　　兰斯洛特注视着塔索被黑暗吞没的身影，“他定然另有所图。”
　　“兰斯洛特，”伊莎琳似笑非笑地凝视着他，“我相信塔索公爵不会损害帝国的利益。”
　　“您总是天真的相信所有人，我的陛下。”兰斯洛特将手撑在大理石廊柱上，身躯陡然压近，头盔下响起低哑压抑的声音，“而他们恨不得将您拆吃入腹。”
　　“继续。”伊莎琳注视着她的骑士。
　　“……贵族，祭司，商人，每个人都各怀心思。谁不觊觎着您这颗帝国的明珠？谁不想折下您这朵玫瑰？”
　　夜风拂过兰斯洛特冰冷的盔甲，面甲漆黑的眼洞下，浅金色的睫羽在风中轻颤，流溢出一抹冰蓝的柔光。
　　女王忽然抬起手抚上了骑士的胸口。
　　“你。”
　　隔着精铁制成的盔甲，她柔白的指尖点在他心口的位置。
　　“你不想。”她轻柔地重复了一遍。
　　兰斯洛特的瞳孔如见到强光般骤然紧缩。
　　她朝他走近一步，继续说道：“正是因为你的存在，我才对贵族、对骑士精神抱以希望。”
　　骑士后退了一步，沉入更深的阴影中。
　　“还要我说得更清楚一点吗，”伊莎琳站在原地，白皙的脸颊笼罩着柔和月光，“你允许别人伤害我、独占我么？”
　　兰斯洛特掀起面甲，沉声开口：“决不，这是我身为骑士的使命。”
　　“那么就陪伴在我身边，永远保护我。”女王取下了别在胸口的玫瑰，抬起骑士的手甲，将娇嫩的花瓣放入他寒冷的掌心。
　　花瓣上还残留着人类的体温。
　　***
　　黑龙的喉结无声地颤动了一下。
　　盔甲即是他的鳞片，他当然可以感受到……她的温度。


第2章 恶魔降临
　　在午夜来临之前，伊莎琳换好了衣服。
　　当素来铺张奢靡、长裙首饰每天都不重样的女王，换上一身劲装，又在外面罩上带兜帽的黑斗篷时，便再没有人能通过身形辨明她的身份。
　　兰斯洛特也卸下了沉重的盔甲，身穿白底金边的骑士服，淡金流苏从肩章垂落，腰带束出劲瘦腰肢，腰间一侧别着圣银细剑，一双长腿被高筒靴包裹。
　　比起骑士盔甲，这样的装束更衬出他的高贵俊美。
　　兰斯洛特将手按在胸前，朝她微微鞠了一躬。
　　“陛下，听凭您的差遣。”
　　“你先去宫殿侧门将侍卫打晕。”伊莎琳下令。
　　骑士的唇角轻轻挑起，却顺从地应下了：“是，我的陛下。”
　　完成命令以后，兰斯洛特又返回了女王面前。
　　“陛下，一切都处理好了，请随我来。”
　　兰斯洛特在前方引路，伊莎琳跟在他身后摸黑而行。左右赶路也是无聊，她决定试探一下他，顺便刷刷好感度。
　　“兰斯洛特。”她轻柔地喊他的名字。
　　骑士回过头来，金发半遮住线条分明的侧脸，蓝眸倒映着月光。
　　“……我刚才差点被地上的石子绊了一下。”伊莎琳面不改色地说。
　　“我明白您的意思，”兰斯洛特垂下长睫，抬起戴着白绸手套的手，“您可以把我当做手杖使用。”
　　伊莎琳：虽然但是，怎么感觉哪里怪怪的？
　　骑士的手指修长匀称，丝绸手套浸染着夜色的微凉，他目不斜视地走在她身旁，为了配合她的脚步还特意减缓了速度。
　　伊莎琳在心底幽幽叹息一声，不再说话。
　　二人抵达了王宫的侧门。侍卫晕倒在树丛里，栅栏门外是幽僻的街道，一辆马车停在路旁。
　　兰斯洛特半跪下来，从侍卫腰间摸出侧门的钥匙，将上锁的门打开。又熟练地在他后脑上补了一下，确保女王回来时他还没有苏醒。
　　“没想到女王陛下离开王宫，居然还需要打晕侍卫。”塔索公爵双手抱臂，长腿交叠，倚在华丽的马车前，含笑注视着这一幕。
　　伊莎琳声音清冷：“特殊情况。恶魔的事不便为人所知。”
　　“请陛下上车吧。”公爵动作文雅地拉开车门，朝伊莎琳递出一只手。
　　伊莎琳扶着他的手上了马车，之后公爵自己也坐了上来。
　　伊莎琳注视着塔索淡银色的双眼：“你似乎没有带车夫过来。”
　　“陛下也说了此事不便为人所知，不是么？”塔索用修长指节轻推了一下金丝镜框，“让您的骑士来驾车正合适。”
　　伊莎琳微抬眉梢，提醒道：“兰斯洛特同样是一位贵族，你无权命令他。”
　　塔索摊开双手：“可我不会驾车。”
　　“那这车怎么过来的？”
　　“先让仆人将马车停在这里。”
　　伊莎琳叹了口气，回眸看向兰斯洛特。
　　骑士已离开原来站着的地方，自觉地前往马车前驾车。
　　伊莎琳：……还是兰斯洛特省心啊。
　　塔索似乎读出了她表情的含义，不慌不忙地开口：“真正的贵族不需要学习这种技能。”
　　伊莎琳：他可真傲慢。
　　塔索幽幽提醒：“您看，您也不会驾车。”
　　伊莎琳：“……”
　　她被噎了一下，塔索低柔地笑了一声，顺势转移话题：“陛下听说过‘女巫的夜宴’吗？”
　　伊莎琳眸光微动：“我不介意听你讲讲。”
　　“在民间流转的，嗯，”塔索顿了一下，“吓哭小孩的故事里，女巫会在午夜时分集会，饮下疯狂的药剂，同召唤出的恶魔交/媾。”
　　伊莎琳：“……这不是真的吧？”
　　“神殿宣称这是真的，”塔索抿唇轻笑，眸中闪过一丝微不可见的促狭，“这也是他们迫害女巫的理由。”
　　伊莎琳安静地聆听着。
　　“但事实上，尽管采集草药、熬制迷幻的汤剂，举行亵渎的仪式，进行炼金术的研究，那些女巫们却并不会真正的‘巫术’，也更不可能召唤出恶魔。”
　　“——因为神秘早已断绝，除了‘神明’，无人能触及这个领域。”
　　“按照你的意思，是神明垄断了巫术？”
　　伊莎琳若有所思。
　　“我可没说。”塔索勾唇浅笑，“是您自己推理出来的。”
　　“那么恶魔又是怎么回事？你刚才说她们不可能召唤出恶魔。”
　　“当‘不可能’成为‘可能’。”塔索抬起眼凝视着她，“这还不足以成为一个危险的预兆么，我的陛下？”
　　月光透过车窗落在金丝眼镜的镜片上，为公爵的双眼笼上一层朦胧的薄雾。色泽稍深的瞳孔幽冷慑人，如深渊般暗潮汹涌。
　　马车穿过横跨夜雾河的长桥，湿润的水雾氤氲在周围，使能见度变得更低。河西岸便是下城区，贫民窟笼罩在晦暗的雾影里，灯火因为昂贵早早地便被熄灭。
　　这里也成为了滋生黑夜传说的土壤。
　　***
　　马车停了下来。
　　伊莎琳抬眸看向窗外。这是一个空寂无人的小院，大概是塔索选择的临时据点。
　　正沉吟间，车门已被兰斯洛特拉开。骑士朝她伸出一只手，将她从马车扶下。
　　塔索的眸光落在伊莎琳的指尖上，旋即移开视线，“陛下，请随我来。”
　　空气中混杂着烟尘和浓雾，这片区域又没什么灯火，三人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夜色深处。
　　***
　　单筒镜中映出女巫集会的场面。
　　一处荒僻的院落中，女巫们围在盛有蓝紫色汤剂的坩埚前，锅底下堆积着动物的骸骨，苍白的骨骼上燃烧着幽幽磷火。她们怀抱公羊角、药材和伪造的龙鳞，口中念念有词。
　　等到汤剂冒出青色的烟雾时，为首的女巫拿起一页泛黄的羊皮纸，以沙哑的嗓音念出了其上的祷文。
　　在祈祷赞颂的声音中，精神力化作光点，从女巫们身上溢出，缓缓飘入坩埚。一时间烟雾大盛，狰狞的恶魔脸孔浮现在烟影里。
　　“我美丽的新娘们，”恶魔发出了嘶哑低劣的笑声，“快，释放我，让我降临你们的世界！几千年了，我已迫不及待地要同你们媾/合！”
　　在恶魔虚影的威压前，女巫们跪伏在地，轮流传递着装满邪恶汤剂的药勺。
　　喝下药剂以后，她们的眸光变得狂乱，撕扯起身上的衣袍，在黑暗中跳起了诡谲疯狂的舞蹈。
　　半虚幻的精神力光点，也变得有如实质，疯狂地涌向坩埚之中！
　　“必须阻止恶魔降临。”
　　伊莎琳放下单筒镜，沉静说道。
　　“陛下，我现在就行动。”兰斯洛特的手已按上剑柄。
　　塔索清润慵懒的声音在旁边响起，“陛下，我有话要说。”
　　伊莎琳：“讲。”
　　“为什么不抓一只恶魔回去研究呢？”塔索薄唇微勾，“恶魔已经数千年未曾现世，是很好的研究材料。”
　　“材…料？”伊莎琳一怔。
　　“而且，这只恶魔蛊惑了那么多无辜少女，仅仅阻止其降临，岂不是便宜它了。”塔索慢条斯理地补充。
　　[宿主，塔索说的有道理，恶魔身上的材料，是珍贵的神秘学道具。它的角可以用来制作武器，牙齿可以制成驱邪的护符，翅膀、尾巴和指甲也……]
　　伊莎琳：“……”
　　“你们有信心打败恶魔吗？”
　　塔索朝她优雅地鞠了一躬，“不用我出手，您的骑士便足以解决它了。”
　　伊莎琳：我怎么觉得你和我一样不能打。
　　“交给我吧。”兰斯洛特朝她行了个骑士礼，浅金额发低低垂下，“请陛下在此处稍微等待片刻。”
　　几人交谈的这段时间，恶魔已被成功召唤出来。它身形健硕高大，眼瞳猩红，头上有一对公羊般的长角，背后是狰狞的翅膀和粗壮的尾巴。
　　降临以后，恶魔一把抓起女巫头领的身体，将她的生命力攫取殆尽。伴随着生命力的流失，女巫的面容肉眼可见地变得苍老，又变成了活尸和枯骨的模样，最终化为一抔碎末随风飘走。
　　她手中的那张羊皮纸却没有消失，轻飘飘地落在地上。
　　恶魔发出了满足的“咕哝”声，将空洞的红眸转向四周，“下一个…是谁？”
　　女巫们被恶魔的力量压制得无法动弹，如同待宰的羔羊们瑟缩在地。
　　恶魔不先将食欲满足，是不会想起性/欲这种事的。她们都成了奉献给恶魔的祭品。
　　领头的女巫欺骗了她们。她宣称成为恶魔的新娘以后，不仅可以享受快乐，还可以得到组织高层的青睐，从此摆脱贫穷和痛苦，不用再发愁下一顿吃什么，还能住进夜雾河对岸的上城区。
　　但这个美好的憧憬伴随着女巫头领的死亡，如幻梦般破碎了。
　　女巫们这才从药效中清醒，切实地感到了恐惧。
　　绝望之际，一道银白的剑光从天而降。
　　俊美的金发骑士挡在她们的面前，用长剑格挡住了恶魔的利爪。
　　***
　　“做的不错，兰斯洛特。”伊莎琳不吝赞赏。兰斯洛特作为游戏男主之一，是很强没有错，但她没想到他只用了几招便将恶魔俘虏了。
　　恶魔此时已经被牢牢捆住，绳索的另一头扯在塔索公爵的手里。
　　“我不服！”恶魔叫嚣着，“你偷袭我，有本事再打一次。”
　　兰斯洛特淡淡勾唇，“等你被关进王宫的水牢以后，我会满足你的愿望。”
　　恶魔皱起眉头，控诉道：“我是说公平决斗，不是让你单方面打我！！”
　　塔索漫不经心地将丝绸手帕塞进恶魔的嘴里，“你太吵了。”
　　恶魔还真就不吱声了。
　　“好了，”伊莎琳说，“我们尽快从这里离开。”
　　“这些女巫该怎么办？”兰斯洛特扫了一眼昏迷在地的一群女巫。
　　“我的人会来处理。”塔索公爵微微抚掌，一道道黑衣的人影从房屋间的缝隙掠出，快速收拾起现场。
　　伊莎琳注意到黑衣人们喂女巫吃下了某种药丸，不由微挑眉梢：“别告诉我你要杀了她们，这不合帝国的律法。”
　　“当然不会，”塔索微微一笑，“只是让她们遗忘今晚的事情。对了，我想将这个东西献给您。”
　　一页羊皮纸被塔索双手捧起，送到了伊莎琳的面前，赫然便是刚才女巫头领召唤恶魔时使用的羊皮纸。
　　[神秘道具已解锁。]
　　[拉结尔之书残页×1。]
　　伊莎琳现学现卖：“这是拉结尔之书的残页？”
　　“陛下果然识货。”塔索笑意更深，“在独占了‘神秘’和‘巫术’以后，众神也想独占所有的‘知识’，便创造出名为拉结尔的天使，让他编撰出一本收录知识的禁忌之书。”
　　“后来拉结尔觉醒了自身的意志，背弃了神明，从众神之城堕落。《拉结尔之书》也未能撰写成功，化为残页散落在世界各处。”
　　“神殿的人来了。”兰斯洛特打断了塔索的话。
　　“哦？”塔索低低地笑了一声，“来得还挺快。”
　　“我是神殿的大祭司拉结尔，拜托你们让一下路，好让我的人调查现场。”清冷悦耳的嗓音在伊莎琳的身后响起。
　　伊莎琳：“拉…结尔？”
　　不会就是那个“拉结尔”吧？
　　“叫拉结尔的人有很多，”塔索解释，“这是个常用名。”
　　伊莎琳：我怎么有点不信？
　　她悄悄把拉结尔之书的残页收进了怀里，这才回眸看去。
　　银发祭司安静站在薄雾尽处，高领白袍勾勒出纤长身形，面容昳丽不可方物，长发边缘流淌着一抹微茫月色。
　　他似乎朝她笑了一下。


第3章 女王的假面
　　[拉结尔，表好感度5，里好感度???]
　　这5点好感度着实有些突兀，就仿佛刚刚增加的一样。
　　伊莎琳朝拉结尔看去。
　　清冷疏离的祭司远远站在雾中，恍如神城里美丽易碎的天使雕像。
　　“我们这就离开，”塔索公爵朝拉结尔颔首致意，“祭司大人尽可以随意调查。”
　　“请将恶魔留下。”拉结尔的音色也是冷的，如雪山松风，空灵淡静，“处理邪恶亵渎之物是神殿的职责，不必劳烦公爵大人了。”
　　“可这只恶魔是兰斯洛特抓到的，我没有处置权哦？”塔索遗憾地摊开手，顺势用指尖正了正领结。
　　拉结尔长睫微抬，霜白的睫羽下，一对浅淡的紫眸朝兰斯洛特的方向望去。
　　兰斯洛特仿佛没有注意到祭司的眼神，他在女王耳侧低声问：“陛下，您想要这只恶魔么。”
　　伊莎琳不想和拉结尔之间闹得太僵，但就这么放弃到手的恶魔，又觉得有些吃亏。
　　她眸光微敛，走到拉结尔的近前，嗓音轻柔地开口：“最近我对九神教义有些困惑，若是祭司大人愿意抽空为我讲经解惑，我当然会将这个渎神的恶魔交给神殿。”
　　遮住一侧肩膀的教袍斗篷下，拉结尔的指尖轻轻颤栗了一下。
　　她离得太近了。
　　近到他可以清晰闻到，她雪白肌肤和淡金发丝间透出的玫瑰花香。
　　拉结尔没有退开，而是抬起修长冷白的指尖，捏住了少女兜帽的边缘。他微微低下头，绝美的面颜离她极近，却仿佛凝着一层漠然的冰霜。
　　线条漂亮的薄唇微微翕动，“神殿的人在后面待命，如果陛下不想将身份暴/露给更多人，最好尽快带着您养的两条狗离开。”
　　塔索懒洋洋地插话道：“……我可听见了。”
　　说话间，冰冷的长剑已架在拉结尔的脖颈上，剑柄被兰斯洛特握在手中。
　　“放开女王陛下。”骑士的蓝眸染上晦暗之色。
　　拉结尔从容不迫地为伊莎琳将兜帽整理好，才缓缓收回手。
　　“众神怜爱祂们的羔羊，”祭司的面容端丽圣洁，“身为神明的使徒，我自然愿意解答你的困惑。”
　　“最近几个月我都会在王城处理事务，工作时间以外，陛下可以随时传召我。”他收起悲悯肃冷的神色，在她耳边轻声补充，旋即转身离去。
　　银线般的长发随风扫过伊莎琳的脸颊，恍如月光在尘世的倒影。
　　伊莎琳抬起手，拈起了落在斗篷上的一缕发丝。
　　这时，系统的声音忽然在她脑海中响起。
　　[恭喜宿主获得道具‘拉结尔的发丝’。]
　　伊莎琳：[这有什么用？]
　　系统：[可以激活《拉结尔之书》的残页。]
　　她将拉结尔的头发小心翼翼地收进怀里。
　　兰斯洛特和塔索站在一旁，神色复杂地看着这一幕。
　　另一边，拉结尔的手下已经将恶魔带走了。
　　“我说，您就算对他有意思，”塔索阴阳怪气地开口，“也得考虑圣职者不能结婚这件事。”
　　“祭司冷淡禁欲，生性不够热烈，您选择这种人当情夫，也体会不到什么快乐。”塔索仿佛在自言自语。
　　伊莎琳含笑抬起眼：“那么公爵大人认为谁比较合适？”
　　兰斯洛特：“……”
　　塔索瞥了兰斯洛特一眼：“他也不合适，您还是专心政事吧。”
　　伊莎琳知道她刚才收集头发的行为，可能引起了误会。但她无意解释，恹恹地摆了摆手。
　　“回去吧。”
　　***
　　回到寝宫以后，伊莎琳取出拉结尔之书的残页，将天使的头发放了上去。
　　什么都没有发生。
　　她问系统：“为什么激活不了？”
　　[需要进行仪式。]
　　伊莎琳：“……”
　　[仪式要使用的材料如下……]
　　她走出寝宫，吩咐守在一旁的兰斯洛特：“帮我去取精灵银杯、天使残羽、鸽血石、蓝宝石和仪式蜡烛，还有光明与秩序之神、大地与生命之神、海洋与寒冬之神、雷电与天空之神领域的符文卷轴。以及……”
　　亏得她是女王，国库里宝物众多，才能这么轻易的凑齐相应的材料。
　　兰斯洛特没有问她要这些东西干什么，接到她的命令便去办事。
　　伊莎琳站在寝宫的窗前，百无聊赖地朝外看。王宫的雾气被风吹散，隐约可见夜雾河畔哥特式钟塔的轮廓，时针已指向凌晨三点。
　　伊莎琳打了个哈欠。
　　穿越过来还没有好好休息……这会儿放松下来就觉得好困，但不把拉结尔之书的事情弄明白，她又不放心睡下。
　　金发女王脱下斗篷和夜行衣，换上宽松的睡裙，独自对着月亮发呆。
　　巨大的圆月此刻已降落一半，王城层叠的尖顶建筑在月光中印下漆黑的剪影。
　　少女坐在宫殿的窗棂上，纯白裙摆在风中飘荡，犹如盛开在暗夜的昙花。她摇晃着纤细通透的脚踝，不再伪装成高高在上的女王，而是放松心神，感受着这个神秘而瑰丽的异世界。
　　“我也很喜欢这副景象，”愉悦的嗓音在长窗下方响起，“夜晚是多么美好啊。”
　　伊莎琳垂眸看去，只见身穿白衬衫和高腰绸裤的青年倚在宫殿的墙上，红宝石般通透的眼底落满月光。
　　“塞维尔。”她叫出他的名字。
　　“夜安，”塞维尔在窗下朝她微微倾身，“我的陛下。”
　　“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伊莎琳问。
　　“诚实地说，我在您的宫殿旁边徘徊一段时间了。”塞维尔薄唇微翘，“您的骑士已经将我赶走了三次。”
　　伊莎琳：“……”
　　“他似乎去取什么东西了，我这才得以靠近您。”塞维尔以手掩唇，轻轻打了个哈欠，“要我说，陛下还是该早点休息。”
　　“还不困。”伊莎琳冷淡地说。
　　然后她也打了个哈欠。
　　伊莎琳：“……”
　　打哈欠果然会传染。
　　塞维尔“噗嗤”笑出声来，“陛下的这一面真可爱。”
　　伊莎琳扫了这家伙一眼，“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搬进阁楼以后，忽然有了灵感。”塞维尔漫不经心地说，“您想看看我最新的设计图么？”
　　伊莎琳微微颔首，“拿上来。”
　　“好。”塞维尔绯红的眼底流淌笑意，旋即纵身一跃，稳稳地攀在了她宫殿的窗棂上。
　　伊莎琳：？？？
　　这个窗户有好几层高，您是人类吗？
　　但转念一想，他是游戏男主，有点超能力也正常。
　　[看一下他的好感度。]
　　伊莎琳对系统说。
　　[塞维尔·梅菲尔德，表好感度50，里好感度???]
　　伊莎琳：……好感度不低啊。
　　除了兰斯洛特的70点好感度以外，剩下三个攻略对象里就属他最高。
　　可她和他明明才是第二次见面。
　　戴着黑色皮革手套的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陛下看着我发呆，实在让我受宠若惊。”轻佻愉快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伊莎琳回过神来，将眸光从黑发青年俊美的脸颊上移开。
　　“塞维尔，你离我太近了。”
　　塞维尔在窗棂的另一头坐稳，长腿微屈，手肘随意搭在一边的膝盖上。二人之间仅隔了不到一尺，这还是在伊莎琳朝旁边挪了挪的情况下。
　　“可是陛下，这扇窗户只有这么宽。”
　　“那么我下来，你一个人坐在这里。”伊莎琳欲擒故纵。
　　塞维尔果然不干了，“这里又没有其他人，您何必再戴上女王的假面？”
　　伊莎琳湛碧的瞳孔轻轻缩了一下，旋即恢复原状。
　　“你说得对，”她笑靥温柔，“当女王也是件很累的事情。时间不早了，把你的设计图纸拿给我看看吧。”
　　“这是我的荣幸。”塞维尔伸手去解衬衫的纽扣，第一颗，第二颗，第三颗，眼看着胸肌就要露了出来。
　　情急之下，伊莎琳抓住了他线条分明的手腕。
　　“你这是做什么？”
　　塞维尔耸了耸肩，“为了避免遗失，我把设计稿贴身存放。”
　　伊莎琳眉尾微抽，松开了他的手。
　　塞维尔在衣服内袋里取设计图时，伊莎琳稍微有些走神。
　　这当然不是因为他漂亮的锁骨和完美的胸肌线条，而是——
　　塞维尔没有脉搏。
　　活人都是有脉搏和心跳的。
　　这毋庸置疑。
　　伊莎琳压下心中震撼，想再试探一下。
　　她抬手按在了他正在取设计图的那只手上。
　　塞维尔微微一怔，抬起鸦黑长睫，“陛下，您这是……”
　　“让我帮你取，好不好？”伊莎琳轻声说，“我迫不及待地想看到你最新的设计图稿。”
　　这句话毫无疑问取悦了机械师，他垂下手，不再抵抗，任凭她将手按在他胸口的位置。
　　伊莎琳垂下金色睫羽，遮掩微变的眸色。
　　——他也没有心跳。
　　她不动声色地取出设计图，正要展开，忽然察觉到一道幽冷的视线。
　　她朝视线的方向看去，对上一抹惊心动魄的冰蓝。
　　兰斯洛特静静站在窗下的阴影里，手中堆满仪式需要的材料，不知道已看了多久。


第4章 解锁科技树
　　伊莎琳先发制人：“兰斯洛特，辛苦你跑这一趟了，将东西拿到我的寝宫来。”
　　凌晨的王宫一片沉寂。夏夜的乌云来得也快，云影笼罩银月，夜色越发晦暗，一场骤雨正积蓄着力量。
　　塞维尔眼眸微眯，神态懒散地说：“这样的天气有点闷，陛下早些休息，我明早再来和您讨论有关设计图的事情。”
　　说完，黑发青年从半空的窗格一跃而下，姿态优雅地落在地上，同兰斯洛特擦肩而过。
　　密集的雨点从天穹砸下。
　　“您不该让他接近你。”兰斯洛特走进女王的寝宫，将手中的材料放下，“没有我在您的身边，这太危险了。”
　　伊莎琳无奈地勾起唇角，“兰斯洛特，帝国的机械师不是什么危险分子。”
　　“即便如此，陛下也该对外人多加防备。”兰斯洛特薄唇微抿，“塔索说的没有错。”
　　伊莎琳想起塔索之前说的“都不合适，陛下还是专心政事吧”，不由微微失笑。
　　“这是个误会。”
　　雨越下越大，雷声轰鸣，兰斯洛特线条利落的侧脸被闪电照亮。他朝她走近，眸色沉沉。
　　“您是不是想说，只是在和他一起看设计图？”
　　伊莎琳：难道不是吗？
　　“下雨了。”她将眸光移向窗外的雨帘，仿佛对刚才的话题失去了兴趣。
　　女王声音轻柔，如同潮湿绵软的水雾，“兰斯洛特，今晚留在宫殿里休息吧。”
　　兰斯洛特的瞳孔震颤了下，向后踉跄了一步。
　　“这不合适。”他嗓音低哑，旋即板起脸说道，“哪怕是我也是一种僭越。”
　　伊莎琳细长的眉梢微微挑起，“我的宫殿里可不只有一个房间。”她朝前走了一步，仰起头凝视着他冰蓝的眼瞳。
　　“兰斯洛特，你刚刚在想什么？”
　　“……在想如果您还不去睡觉，我就把您抱到床上，盖好被子以后守在门口。”
　　骑士低垂着眼，回答里没有半句掩饰。
　　伊莎琳的睫羽轻颤了下。
　　“还不想睡。”她取出从女巫那里得来的羊皮纸，“你也知道这是拉结尔之书的残页吧，我需要尽快激活它。嗯，塞维尔的设计图倒是可以明早再看。”
　　骑士无奈地看着她，“激活以后陛下就会去休息吗？”
　　伊莎琳乖乖点头。
　　在她的吩咐下，兰斯洛特用仪式所需的材料布置起祭坛，动作迅速而利落，又嫌弃地将拉结尔的发丝丢了上去。
　　祭坛完成以后，元素在空气中流动起来，摆放在中央的羊皮纸残页飘向半空，一行行金色的字母从纸页上浮现。
　　这是一种伊莎琳完全不认识的文字。
　　“兰斯洛特，你能看得懂吗？”
　　她询问身侧的骑士。
　　兰斯洛特的金发在光芒的映照下越发耀眼，他垂眸看向祭坛，轻声开口：“是失落已久的古代龙语，我能辨认出意思。”
　　伊莎琳：没想到我的骑士还是个语言学大佬。
　　“大意是说在太古时代，恶魔曾入侵龙族圣地，却惨遭失败，无数的恶魔灵魂被拘禁在龙晶中，不眠不休地为圣地的运转提供能量。”兰斯洛特的声音低缓悠远，眼眸深处映着一线光芒，犹如湛蓝海水与天空交接处的黎明。
　　兰斯洛特将羊皮纸翻转过来，“后面描述了拘禁恶魔的方法。”
　　在听兰斯洛特讲完方法以后，伊莎琳也收到了系统提示。
　　[解锁科技树分支：恶魔之核。]
　　[描述：蒸汽动力还不够带劲，不是么？也许可以试着在你的机械里禁锢一只恶魔，让它永远为你工作。]
　　“看来得再抓一只恶魔了。”伊莎琳伸了个懒腰，“好了，去睡觉。”
　　但尽管这么说着，她却站在原地没有动。
　　兰斯洛特沉默地站在一旁，过了一会儿忍不住问：“您不是要去休息么？”
　　伊莎琳无辜地眨了眨眼睛，“可我累得走不动了呀。”
　　兰斯洛特终于领会到了她的意思，他低低地开口：“我抱您上楼。”
　　***
　　兰斯洛特没有穿盔甲，但他的怀抱仍是冷的。伊莎琳裸/露的肌肤扫过他的掌背，顿时感到一阵冰凉。
　　他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在华丽的大床上，为她盖好了被子。
　　犹如巨龙藏起他的宝藏。
　　***
　　第二天伊莎琳起床的时候，发现兰斯洛特坐在她的门口，以手撑着下颌睡着了。
　　他的睡相极美，微卷的金发低低散落，指节修长通透，冷白容颜在拂晓的柔光中精致到不可思议。
　　伊莎琳多看了两眼。
　　察觉到她的视线，兰斯洛特盈满光辉的睫羽轻颤了下。
　　今天的天气分外不错，浓雾被昨夜的雨水洗刷一净，空气中浮动着阳光的味道。
　　伊莎琳快速移开眼神，看向窗外。
　　侍女提着裙摆朝寝殿赶来，准备叫她起床和服侍她洗漱更衣。
　　“陛下，您今天起得好早！哎呀，兰、兰斯洛特大人也在……”两位侍女扯着裙角，看上去有些不知所措。
　　兰斯洛特好整以暇地站在伊莎琳的身后，礼貌地问：“陛下，我可以借用一下您这里的浴室吗？”
　　伊莎琳微微颔首，吩咐侍女：“你们去烧热水。”
　　“不必了。”兰斯洛特沉声说，“我习惯用冷水洗澡。”
　　兰斯洛特沐浴的时候，伊莎琳一边喝侍女端来的玫瑰红茶，一边翻开了昨晚从塞维尔那里取来的设计图。
　　这是一辆……蒸汽动力的汽车！
　　它有着一大一小两对华丽的车轮，鎏金的车体华贵精致，车身前方耸立着排出蒸汽的烟囱。
　　伊莎琳：妙啊，用它代步比马车酷多了。
　　“或许可以对它进行一点改进，”她轻声自语，“这个烟囱太碍事了，蒸汽车的速度也有限，不如把昨晚解锁的‘恶魔之核’技术应用到上面……”
　　她激动地站起身来，恨不得立刻和塞维尔讨论一番。
　　就在这个时候，她听到了一阵脚步声。
　　伊莎琳回眸看去。
　　兰斯洛特腰间系着浴巾走了出来。作为一名久经锻炼的骑士，他的肌肉线条十分漂亮，肩宽腰细，濡湿的金发贴在流畅优美的肩背线条上，人鱼线从紧实的腹肌延伸至浴巾间，双腿笔直修长。
　　他冰蓝的眼眸里满是歉意，“陛下，这里没有我可以更换的衣服……”
　　***
　　塞维尔满心期待女王对他作品的评价，激动得一晚上都没睡。
　　第二天一早，血族用礼帽遮住苍白的脸颊，扣紧了大衣最上方的纽扣，戴上裹紧掌背的白手套，压低帽檐朝女王的寝宫走来。
　　他正好看到了这一幕。


第5章 扭曲的渴望
　　“或许我过来的不是时候？”
　　血族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抹讥诮。
　　伊莎琳正要开口解释，兰斯洛特却先她一步回答：
　　“昨晚雨大，陛下准许我在宫殿留宿。”
　　这句话一出，塞维尔的脸色显得更不好看了。
　　他没有理会兰斯洛特，而是凝望着女王翡翠色的双眼：“设计图您看了吗？”
　　“正好想和你交流一下感想。”伊莎琳微微颔首，“兰斯洛特，你先退下吧。”
　　“我喜欢这个蒸汽车的设计。”
　　伊莎琳走到靠窗的长桌前，将设计图稿展开，纤长手指恍如精致易碎的白瓷，绿宝石般的眼眸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塞维尔的眉眼微微舒展，红眸笼罩在帽檐的阴影中，神色专注地凝视着图稿。
　　“事实上，这只是第一版草稿，很多地方还有待改进。”
　　“或许我有一个改进的办法。”伊莎琳思忖着开口。
　　塞维尔掀起长睫，苍白阴郁的脸庞上隐隐露出期待的神色。
　　伊莎琳取出拉结尔之书的残页，“你看看这个。”
　　她不知道塞维尔能不能看得懂，正打算介绍一下上面的内容，却见他直接略过了羊皮纸正面的背景故事，翻到了背面的“恶魔之核”应用方法。
　　“你认识古代龙语吗？”她看着他漂亮的侧脸，状似随意地问道。
　　总觉得机械师先生的身份也不简单。
　　塞维尔淡淡颔首，“之前当教授的时候，喜欢逛图书馆，翻看了不少古代典籍。对龙语略知一二。”
　　然后伊莎琳就看到对龙语“略知一二”的塞维尔，手里拿着羽毛笔，开始演算着将“恶魔之核”移植到蒸汽车上的可行性，完全没有一点阅读障碍。
　　她在旁边看了一会儿，感到有些无聊。塞维尔正在专心计算，她也不便在旁边干扰，便悄悄离开了房间。
　　兰斯洛特已经换好了衣服，笔挺的白衬衫解开两粒纽扣，正站在宫殿的回廊间等她。阳光斜斜洒下，为他的发梢勾勒出一抹浅金色光边。
　　花园里的玫瑰被昨晚的雨水打得七零八落，绯红的花瓣铺了一地，王宫的园丁早早地便开始忙碌。
　　伊莎琳和园丁聊了几句，穿过花园间的小径，来到兰斯洛特的面前。
　　想起他也还没有吃饭，伊莎琳问：“待会儿要不要一起用早餐？”
　　“我的荣幸，陛下。”
　　兰斯洛特以手扶肩，朝她微微倾身。
　　空气陷入一瞬间的静默。
　　就在这时，宫廷女官走了过来，“见过陛下，见过兰斯洛特大人。”
　　伊莎琳朝她点了点头。
　　女官翻开手中的书记薄，提醒道：“陛下，您今天的日程安排如下——”
　　“早上10点，在女王学院的开学典礼上演讲；
　　“下午3点，和桑德里亚的王子一起观看马术比赛；”
　　“晚上8点，参加王城商会举办的慈善晚宴。”
　　伊莎琳：“……”
　　忽然好忙。她原本还想下午的时候补个觉呢。
　　等等……女王学院？
　　那不是游戏女主要出场了吗？
　　伊莎琳不由又想到了她的BE结局。被流放，被暗杀，被送上断头台，还有一个什么来着……
　　回过神来的时候，塔索公爵已经出现在她和兰斯洛特的面前。
　　“我说陛下，还有你，兰斯洛特，”塔索懒散地开口，“居然在这个美好的清晨面对面发呆。”
　　伊莎琳抬眸看去。
　　身穿晨礼服的金发公爵拿着手杖，漫不经心地踱了过来。
　　“看看花园里的玫瑰也比看他要好啊。”在经过她身旁时，塔索懒洋洋地说。
　　“我没想到公爵阁下也这么闲？”伊莎琳含笑反问，“昨晚来王宫散步还不够，今天更是一大早就来赏花，我宫廷里的玫瑰就这么吸引人？”
　　塔索低笑了一声，银眸里闪烁着早晨的光影，金丝边眼镜斯文矜贵。
　　“我也要去女王学院演讲，便想着和陛下同去。”
　　“可现在还只是早餐时间。”伊莎琳无奈道。
　　“我听见您邀请兰斯洛特共进早餐。”塔索抬起手理了理垂落胸前的一缕金发，“陛下不介意多一把椅子吧？”
　　“陛下！女王陛下！”
　　伊莎琳还没回答，便听到身后传来塞维尔狂热的声音。
　　“我找到将‘恶魔之核’置入蒸汽车的方法了！”塞维尔拿着草稿纸就跑到了阳光下。
　　金发公爵的眼瞳微微眯起，如同一位顶级掠食者感应到危险的气息，下意识地表现出敌意。
　　“他是什么人？为何会在陛下的宫殿里？”
　　兰斯洛特冷冷地扫了塔索一眼，却还是解释道：
　　“……是陛下新任命的机械师。”
　　“哦？”塔索微挑眉梢，修长指节将手杖紧紧攥在手中，注视着塞维尔的身影评判道，“莽莽撞撞的，一点宫廷礼仪都不讲究。”
　　听到塞维尔带来的好消息后，伊莎琳面上露出喜色，朝机械师迎了过去，主动接过了他手中的草稿纸。
　　塞维尔就站在她身旁，在她耳边解释着具体的应用方法，不时还用手在草稿纸上点来点去，做出示意。
　　伊莎琳听得连连点头。
　　真想立刻抓一只恶魔，实验一下相应的技术！
　　“你先把实物给做出来，”她即刻下令，“相应的款项由我的私人金库支付。”
　　“太近了。”兰斯洛特低声开口。
　　“确实离得太近了。”塔索深以为然。
　　“这笔钱由塔索家族的银行来支付。”公爵迈步上前，“陛下，我想投资这项研究。”
　　伊莎琳垂眸想了想。
　　她的私人金库做出几辆蒸汽车绰绰有余，但若是想批量生产，还是得拉到投资，或者由帝国财政支付款项——很显然，后者并没有那么容易。
　　她欣然应允：“让我们谈谈分红的事吧。我四成，你们两个各三成怎么样？”
　　塞维尔快速地摇了摇头。
　　伊莎琳忍痛道：“要不然你四成？”
　　塞维尔掌握着独家技术，她愿意让出这一成，但再多就不行了。
　　黑发青年抬起眼，通透如红宝石的眼眸定定凝视着她。
　　“我一分钱都不要，陛下。”
　　伊莎琳微微怔住，轻咬了下玫瑰色的唇瓣。阳光洒在她白皙柔美的脸颊上，脖颈的肌肤隐约透出纤弱的青蓝色血管。
　　塞维尔的喉结无声地滚动了下，“我在为您工作，陛下。你养着我就好了。”
　　伊莎琳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倒也没有再推辞。
　　“塔索，你意下如何？”
　　“您七我三，”公爵优雅地朝她欠身，“这很恰当，陛下。”
　　达成了共识以后，伊莎琳愉快地说：“那我们四个就一起用早餐吧，顺便讨论一下去哪再抓一只恶魔的事情。”
　　“只怕恶魔没那么轻易就能降临。”塔索说，“我可以去找神殿斡旋一下，看能不能借用那只恶魔几天。”
　　“终归不是长久之计。”伊莎琳叹了口气，“这方面就由我来找拉结尔沟通吧，你们只需要多加留意恶魔相关的踪迹就好。”
　　“是，陛下。”塔索和兰斯洛特回答道。
　　“请陛下恕我先行告退。”塞维尔的声音很轻，“我现在…没什么食欲，得回去睡一觉。”
　　伊莎琳看到塞维尔在回避着她的视线，不由上前一步，扶住了他有些摇晃的手：“你…有没有事？是不是昨晚没休息好？”
　　少女娇嫩新鲜的血液在血管间汩汩流淌。
　　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下心跳和脉搏的声音，咚，咚，咚，一下又一下，震颤着他的耳膜，噬血的欲/念侵蚀着他的意志，清澈通透的眼眸变得幽深晦暗。
　　想要……好想要……
　　在太阳下待了一段时间，已经变得有些虚弱的他，迫不及待地渴望着鲜血。
　　而她又是如此诱人。
　　压低的帽檐下，塞维尔轻舔了下唇角，眼底露出一抹垂涎。
　　——亏得他是背对着兰斯洛特和塔索，才没有被他们发现异常。
　　他使用最后的自制力，挣脱了她的手，快速地躲进了阴影里。


第6章 女王学院
　　塞维尔抱着膝盖，蜷缩在阁楼的书柜里。
　　这里一片黑暗，不过黑暗让他感到安全。太阳作为光明与秩序之神神力的具现，对血族而言不啻于一种酷刑。
　　在帝国的民间传说中，吸血鬼由死亡一侧诞生。幽暗的古堡，长眠的棺材，冰冷的肌肤，尖利的牙齿是人们对这种生物的第一印象。
　　塞维尔微微闭上眼，纤长睫羽半遮住泛红的眼睑，半长的黑发垂落至昳丽面庞。倒错而污秽的欲/望汹涌而来，如潮水般将他淹没。
　　他的脸色苍白得可怕。
　　不像是生者，倒像是从死亡之渊爬回人世的亡灵。
　　光亮的地方站着一道金发白裙的幻影，她离他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一抬手幻觉却倏然破碎，触碰到的是冰冷粗糙的实木柜门。
　　作为血族始祖，在大多数时候他都能抑制住渴血的欲/念。
　　但为何现在却如此渴望……
　　塞维尔将衬衫的袖口向上卷起，露出一截线条优美的手臂。
　　他从身上的皮革绑带中抽出一把银色的裁纸刀，在胳膊上划了一下。
　　深玫瑰色的血滴在冷白的肌肤上绽开。
　　如同对猎物垂涎已久的猛兽，他将薄冷的嘴唇贴在了伤口上。
　　暧/昧的吞咽声在黑暗的空间中响起，绵延不绝。
　　吸自己的血并不能让他恢复力量，能暂时满足的不过是口舌之欲。
　　但这已经够了。不能…再想她。
　　***
　　女王学院是两百年前康斯坦丝二世创立的高等学府，对贵族和平民一视同仁地开放，同北郡学院、最高神学院并称为帝国三大学院。
　　其中北郡学院以炼金术、草药学、神秘学、数理学、机械工程为主，神学院则旨在传播九神的福音，女王学院侧重于文学、艺术、经济学、政/治学和帝国史。
　　不少贵族议员都是从女王学院毕业的。
　　基于以上种种渊源，女王和议长在开学典礼时演讲，也是女王学院每年一度的环节。
　　温妮背着小提琴，一大早便来到了学院的大礼堂里。
　　因为出身贫民窟，成绩又过于优秀，一入学她就被贵族们孤立了。小提琴是她用打了几份工的钱淘来的二手货，陈旧得不像样，但她却爱不释手，从来不离身。
　　她有着一头金色的卷发和水蓝色的大眼睛，容貌是温柔甜美的类型，笑起来的时候脸颊两边会浮现出浅浅的酒窝。
　　温妮一边想着晚上的几份零工要怎么协调，一边沿着女王大道朝前走。
　　想得有些出神，差点撞上了一架华丽的马车。
　　驾车的是一位俊美的金发骑士，他跳下马，关切地问道：“请问您有没有事？”
　　被一位贵族模样的人用敬语称呼，温妮慌乱地摇了摇头：“没、没事，这位大人，是我没注意看路。”
　　这时，一只素白的手掀开了马车的窗帘。手指上佩戴的绿宝石戒指，显示出了其主人不凡的身份。
　　温妮对上了一双流淌着微光，比绿宝石还要迷人的眼睛，而那张清冷精致的脸庞更是让人移不开视线。
　　她朝她笑了一下。
　　直到马车离开，温妮才回过神来，想整理一下打着补丁的裙摆，却忽然想起她今天穿着的是平时不舍得穿的学院礼服。
　　在礼堂里温妮又见到了那位漂亮的女性。她坐在贵宾席的正中，模样优雅而高贵，身旁坐着之前见过的那位骑士，还有一位戴着金丝边框眼镜的贵族。
　　温妮不知道女王学院的传统，直到主持人念起“恭请艾塔兰、索利亚与繁星群岛的女王，九神在人间的代言人，伊莎琳·艾塔兰陛下发表演说”时，她才知道刚才差点撞上的是谁。
　　温妮：“！”
　　女王陛下的演讲条理分明，同时又不乏幽默，很快就拉近了她与听众的距离。她的语气是如此令人信服，仿佛只要追随着她、信任着她，便可以向着她的方向接近。
　　台上。
　　伊莎琳差点忘词，连忙扫了一眼提纲。
　　原本学院这边是有给她准备演讲稿的，但她扫了一眼觉得有点无聊，便在塔索公爵的帮助下临时拟定了一个提纲，又应用了一些现代的演讲技巧。
　　果然取得了不错的效果。
　　她的演讲以鼓励、赞扬为主，等到塔索上台演讲的时候，就是唱黑脸了。听众们越听越觉得这个公爵严肃刻板、不通人情，对女王的好感又提升了一大截。
　　演讲结束以后，是学院音乐系的学生进行文艺表演。
　　伊莎琳越听越觉得无聊，正好贵宾席此刻在暗处，便悄悄溜了出去。
　　同样觉得无聊的还有温妮。
　　但她是在看到女王离开礼堂以后，主动跟出去的。至少，要对刚才冲撞了她道个歉。
　　看到金发少女的出现，伊莎琳并不意外，她扫了一眼她破旧的琴袋，嗓音柔和地开口：“我会私人赞助一些优秀的学生完成学业。”
　　温妮微微一怔。
　　女王在台上演讲时，声音是沉静有力的，她没想到她平时说话的声音，这么…温柔。
　　她没遇到过这种场面，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有一个礼物要给你。”伊莎琳微微抬手，兰斯洛特便从阴影中走了出来。
　　骑士的手中拿着一把崭新的小提琴。
　　“这太贵重了……”温妮没有伸手去接，反而后退了一步。但少女的眼眸里却露出了一点点期待的光芒。
　　“演奏出美好的音乐，就是对我最好的回报。”伊莎琳碧眸微弯，“这也是康斯坦丝陛下设立学院的初衷。”
　　沉默了一拍以后，她懒洋洋地开口：“你要是拒绝，我岂不是很没有面子，拜托啦。”
　　温妮脸颊一红，手忙脚乱地接过了小提琴，却不好意思抬起头来，就连道歉的事都忘了。
　　伊莎琳轻笑了一声，不再在此过多驻留。
　　“塔索，你去拟定一份资助计划书，送到院方那里。”
　　“我私人再增加一份资助。”金发公爵淡淡地说。
　　伊莎琳点了点头，对塔索这个大银行家捐钱毫无异议。
　　***
　　中午的时候，虽然院方执意挽留她用餐，但伊莎琳还是返回王宫补觉去了。
　　下午还要和那个哪里来着的王子，一起去观看马术表演。
　　好忙QAQ。
　　然而她还没睡下，便听到了侍女的通报声。
　　“陛下，桑德里亚的王子殿下求见。”
　　伊莎琳无奈地摆了摆手，从软榻上坐直。
　　“……让他进来。”
　　一位颇具异域风情的王子，在两位侍从的簇拥下走进了宫殿。
　　他容貌英俊，身形高大，肌肤是深蜜色，佩戴着金色的臂环和颈环，白色长发编成发辫垂落在裸/露的胸膛前，极具爆发力的肌肉线条有种狂野的美感。
　　王子的身上纹着桑德里亚的火焰图腾，他们信仰的“火神”，是帝国九神信仰中的“火焰与工匠之神”。
　　阿尔斯特王子一走进宫殿，便热情地张开双臂。
　　“啊，美丽的玫瑰，艾塔兰的女王，请允许我向您献上崇高的敬意。”
　　伊莎琳揉了揉额角：“请坐吧，王子殿下。”
　　阿尔斯特慵懒地坐在一旁，两位侍从立刻取出自带的扇子，一左一右地为他扇风。
　　伊莎琳：“……”
　　她吩咐侍女：“为王子殿下倒上冰茶。”
　　“我是来向您求婚的。”阿尔斯特毫不掩饰眸中的惊艳，“我将统领广袤的大陆，只有我，才足以与您相配。”
　　王子金眸灼灼，如同一只矫健的猎豹，毫不掩饰眸中的占有欲。
　　站在一旁的塔索公爵幽幽开口：“所以，你愿意带着你的帝国嫁到艾塔兰来么？”
　　阿尔斯特忍不住问：“为什么不是女王嫁到桑德里亚？”
　　“因为我不同意。”塔索慢条斯理地开口，分明是礼貌至极的语气，说出的话却凉飕飕的。
　　身为贵族院的议长，塔索的确能影响贵族们的意见，从而彻底否决这件事。
　　阿尔斯特忽然感到背后一凉。
　　“别扇风了。”他扫了身旁的两位侍从一眼。
　　昨晚没休息好，伊莎琳以手掩唇，轻轻打了个哈欠：“塔索，你陪阿尔斯特殿下聊聊吧，我有些乏了。”
　　“是，我的陛下。”
　　塔索漫不经心地揉了揉手腕，“聊聊？”
　　阿尔斯特：……我还是走吧。


第7章 暗夜舞曲
　　“陛下，我是否有荣幸邀请您跳一支舞？”
　　阿尔斯特换上了一身纯白礼服，雪色长发以缎带束在肩后，蜜色肌肤在灯光下泛着浅淡的光泽。
　　他容貌英俊，身材高大，这副扮相又符合帝国贵族的审美，身边围了不少贵族小姐。
　　但阿尔斯特只对女王一个人感兴趣。
　　今晚是艾塔兰联合商会举办的慈善宴会，云集了王城的名流贵族，就连女王陛下也赏光参加。
　　伊莎琳不太想和他跳舞。
　　但对方的身份毕竟是一国王子，不少帝国商人还指望着通往桑德里亚的航路吃饭，断然拒绝难免会闹得不太愉快。
　　正沉吟时，随时随地都一身正装的金发公爵从人群中踱了过来，将戴着白手套的手按在胸口，优雅地朝她鞠了一躬。
　　“陛下，我是否有荣幸邀请您跳一支舞？”
　　阿尔斯特睁大了眼睛：“你学我说话？”
　　塔索忍俊不禁：“王子殿下初来乍到，或许并不知道这是邀请尊贵的女士跳舞时常用的话术。”
　　“哼，我自然知道。”阿尔斯特金眸微眯，“但你这样还是让我很不爽。”
　　“那么，作为伤害殿下感情的补偿，”塔索幽幽地叹了口气，“我把那件拍品买下送给你怎么样？”
　　阿尔斯特抬眸看去。
　　拍卖师正在介绍一颗红宝石，并说拍卖所得都会捐赠出去，支持公益事业。
　　那是桑德里亚火神殿的圣物残片，阿尔斯特王子今晚来参加拍卖会，就是为了这东西来的。
　　阿尔斯特冷哼了一声，“我自己买得起。”
　　“你存在几大银行里的财产数额，不到一千万镑，”塔索懒洋洋地说道，“这颗宝石是‘圣焰不死鸟’的眼睛，其真正价值不止于此。”
　　阿尔斯特：“你、你怎么知道？”
　　“或许殿下应该庆幸只有我一个识货的人？”塔索似笑非笑地开口。
　　阿尔斯特就这么被塔索用钞能力打发走了。
　　伊莎琳眼尾微抽地看向塔索公爵：“……让你破费了。”
　　塔索含笑摇了摇头，“也是为了促进帝国和桑德里亚之间的友谊。”
　　“陛下有什么想要的吗？”公爵眸光温和，看向新的拍品。
　　“王宫里的珠宝首饰已经够多了，”伊莎琳拒绝道，“没有什么想要的。”
　　“那么，您愿意和我跳一支舞吗？”
　　塔索将金边眼镜取下别在胸前，细链低低垂下。枝形吊灯的光芒下，那双漂亮狭长的灰眸里仿佛倒映着点点星辰。
　　“你真的很懂人的心理，”伊莎琳将手搭在塔索的白绸手套上，“不过我跳的不怎么好。”
　　“在我眼里陛下是最好的。”
　　塔索牵着女王的手走进了舞池。
　　灯火辉映，觥筹交错，白裙的女王和深黑礼服的公爵手挽着手，在小提琴声中踏出舞步。
　　周围一瞬间变得安静了。
　　在数不尽的视线注视下，伊莎琳跟随着塔索的步伐跳了起来。
　　她在前世并不经常跳舞，很多地方还不够熟练。
　　因而这场舞几乎完全被他主导。
　　他动作优雅，始终含笑凝视着她的双眼。
　　伊莎琳没有回避公爵的视线。
　　他平时总是戴着金丝眼镜，这还是她第一次这么近、这么久地同他对视。
　　这是一双深邃剔透的银灰色眼瞳。
　　在同她一起旋转的时候，仿佛有星海在虹膜深处流淌。
　　而他注视着她的眼神是如此专心，仿佛整个世界、满屋的衣香鬓影都不能引起他的注意。
　　尽管知道他是出于礼仪才这样看着她，伊莎琳还是不免在心中感慨。
　　——不愧是乙游男主啊。
　　就在这时。
　　一阵幽冷的风吹来。
　　大厅高处华丽的枝形吊灯上，千百根蜡烛同时熄灭。
　　会场陷入了黑暗，人群在一刹那的寂静以后，出现了各式各样的嘈杂声音。
　　伊莎琳用指尖轻柔地勾了下塔索的掌心，“我想这应该不是你准备的‘惊喜’？”
　　塔索低沉清越的声音在不远处的黑暗中响起：“这是惊吓。我不会为了吻您，刻意去开这样的玩笑。”
　　“你刚才说什么？”
　　“只是假设一种可能。失礼了，我并没有准备那么做。”
　　“若是我想呢？”
　　“陛下的命令我只能顺从。”
　　“很遗憾这也只是一种假设。”伊莎琳含笑截断了塔索的话，“好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远处传来了尖叫和咒骂声，还有玻璃破碎的声音。
　　枝形吊灯似乎被什么东西击中，落在大厅中央，发出慑人的巨响，碎片四溅。
　　“看来是有不长眼的东西，觊觎起了现场的拍品。”塔索用手护住女王的肩膀，将她揽入怀中。
　　男人的怀抱宽阔而安全，带着淡淡的雪松气息，清冷而凛冽。
　　“你对我的保护欲太强了。”伊莎琳说。
　　“保护女王是身为贵族的责任。”塔索的话还未说完，便有一阵脚步声朝二人接近。
　　“是谁？”伊莎琳沉声问。
　　“是我，陛下。”兰斯洛特沉静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他手中的佩剑闪烁着雪亮的银光。
　　“好了，塔索，放开我。”女王下令。
　　塔索没再坚持抱着她，和兰斯洛特一起将她围在中间，观察着现场的动静。
　　“必须尽快护送女王离开。”兰斯洛特声音冷冽，毫不掩饰语气中的杀意。
　　“对方的目标似乎不是女王，”塔索嗓音慵懒地开口，“我们上次不是商量着要再抓一只恶魔吗？也许现在就是时候。”
　　伊莎琳原本以为这只是一起简单的拍品抢劫案，“塔索，这种时候就别买关子了，请解释得清楚一点。”
　　塔索慢条斯理地摘掉手套，“啪”地一声打了个响指。
　　几位黑衣人从阴影中涌出，“阁下，您有什么吩咐。”
　　“太暗了，”塔索用修长手指拈起眼镜，戴在了高挺的鼻梁上，“去点个灯。”
　　塔索的手下很快便点亮烛火，微明的火光中，隐约可见人群被一群身穿宽大教袍、佩戴面具的教徒挟制住了。
　　一些具有神秘学意义的拍品，包括之前那颗“圣焰不死鸟”的红宝石眼睛，也被他们占据，摆放在了临时绘制出的巫术阵上。
　　“他们要献祭现场的所有人，打开连接人界与魔界的通道。”塔索缓声介绍，声音典雅如大提琴。
　　“……这闹得有点大。”伊莎琳说，“必须阻止他们，拯救被挟持的人质，而不是考虑怎么去抓一只恶魔。”
　　他们这边的亮光很快便被信仰恶魔的教徒注意到了，几位戴着苍白面具的教徒围拢过来，用嘶哑的声音开口：
　　“伴随着□□□□，人界与魔界连通是无可阻挡的趋势。”
　　“就算不是今天，也会是明天。”
　　“请不要再做无谓的抵抗。”
　　伊莎琳好奇地问：“他们说话为什么有几个字听不清？”
　　“因为涉及了世界之外、超出人类认知的东西。”塔索回答。
　　伊莎琳歪头想了想，“如果不可避免，那么我的恶魔永动机或许可以实现了？”
　　塔索低低地笑出声来：“不错的主意。”
　　另一边，恶魔教徒已经抽出刀子，准备进行血祭。
　　“阻止他们，兰斯洛特！”伊莎琳冷声下令。
　　“谨遵陛下的意愿！”
　　金发蓝眸的骑士杀入人群之中，剑光寒冽，将那些准备对俘虏动手的教徒斩杀殆尽。
　　抱头蹲在地上的阿尔斯特王子，总算松了口气。
　　他在黑暗中悄悄摸到了那颗红宝石，藏在身上才放了心。
　　教团的首领在死去时，脸上露出一丝狂热的扭曲，身后的鲜血在巫术阵上蜿蜒，拉长成扭曲的线条。
　　“愚昧的凡人，以吾等之血，也可以召唤恶魔降临啊……”
　　虽然献祭的人数不足，还不足以打开联系魔界的通道。
　　但这次的仪式，显然胜过之前女巫们的小打小闹，足以让一位真正的恶魔领主降临。
　　一只巨大的爪子从法阵中探出，直接贯穿了大厅的屋顶！
　　人群中发出阵阵尖叫，纷纷惊慌逃窜。
　　屋顶的豁口处露出一线月光，落在女王洁白的脸颊上。
　　她并没有后退，而是逆着人流朝前走去。
　　“兰斯洛特，塔索，是时候解决它了。”伊莎琳唇角微弯，“记得要留活口。”
　　“由我来解决他就够了。”
　　屋顶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身披黑色长斗篷的身影，轮廓印在银白的圆月之中，仿佛一对阴暗的翅翼。
　　“塞维尔，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伊莎琳朝旁边退了一步。
　　血族从半空掠下，阴影遮蔽万物，笑声肆意而疯狂。
　　“因为我迫不及待地想见到你。”


第8章 炼金术与吸血鬼
　　神殿高耸的尖拱窗后，一簇暖黄色的烛火在寂静中摇曳。
　　面容清雅昳丽的祭司手执羽毛笔，在羊皮纸上书写着一行行秀美的字迹。银线般的长发披落在他的肩头，被烛光镀上一层圣洁的浅金。
　　忽然，执笔的手停顿了一下。
　　一小簇墨迹在纸上洇开。
　　拉结尔薄唇轻抿，将笔放下，无声地站了起来。
　　***
　　等到拉结尔赶到事发现场时，恶魔已经消失不见了。
　　不过，他在现场遇到了之前见过的几位“熟人”。
　　除了女王陛下、塔索和兰斯洛特以外，还多了一位黑发青年。
　　青年身上黑暗生物的气息，让主修光明神术的拉结尔略感不适。他微微蹙起清隽的眉头，缓声开口：
　　“这里不久前降临过一只恶魔。”
　　塞维尔同样对眼前这位祭司颇有恶感，这是光与暗属性上的相斥，“哪里有恶魔？你们看到了吗？”
　　伊莎琳、塔索和兰斯洛特同时摇头。
　　拉结尔：“…………”
　　他涵养极好地整理了一下衣领，吩咐手下的祭司勘察现场。
　　“我可以和陛下单独谈谈么？”
　　银发祭司平和地凝视着伊莎琳的眼睛。
　　塔索和兰斯洛特一左一右挡在了她的身前，塞维尔更是一副随时都会出手的模样。
　　伊莎琳不由失笑：“不要这么如临大敌。”
　　“我愿意和你单独聊聊，”她瞥了一眼头顶碎裂的天花板，以及满地的血痕残烬，“但这里显然不是合适的地方。不如祭司大人和我回王宫坐坐？”
　　拉结尔沉吟片刻，冷淡地开口：“明天倘若陛下有空，我会去王宫拜访您。今晚我还有一些事情，需要留在这边处理。”
　　伊莎琳微微颔首，“那就这么说定了。”
　　***
　　回到王宫以后，伊莎琳吩咐宫廷女官：“派人带些礼物，去慰问一下阿尔斯特王子。王城商会那边，也听听他们的诉求。”
　　“是，陛下。”女官恭敬地回答。
　　“对了，”伊莎琳似乎想起了什么，“帮我拿斗篷过来，我要去一趟机械师的高塔。”
　　夜深露重，雾气微凉，伊莎琳披上斗篷，婉拒了女官陪同的提议，带着兰斯洛特朝塞维尔的高塔走去。
　　——这个家伙一回到王宫，便钻进了自己的塔楼里，迫不及待地开始了“恶魔之核”的研究。
　　事实上，当时拉结尔之所以没有发现恶魔领主的形迹，就是因为塞维尔将恶魔的灵魂囚禁在了龙晶里。
　　至于恶魔的肉/体，则被丢回了魔界。
　　银月映衬着幽冷的尖塔，一群乌鸦从塔顶飞走，颇有几分阴森之感。伊莎琳带着兰斯洛特来到塔下，吩咐道：
　　“兰斯洛特，在这里等我。”
　　兰斯洛特薄唇紧抿，手按剑柄，并未掩饰话中的担忧之意：
　　“刚出了恶魔的事情，我不放心您和他单独待着。”
　　“如果出现状况我会喊你的名字。”伊莎琳将手搭在骑士的掌背上，嗓音柔和地说道。
　　少女指尖纤长，娇嫩的肌肤带着夜晚的凉意。
　　兰斯洛特的长睫轻颤了下。
　　“……好。”他抬起手为她拢了拢斗篷。
　　骑士身形高大，两只手臂轻易便绕她虚环一圈，为她将斗篷的后侧理顺，又用丝绸系带在她脖颈前打了个蝴蝶结。
　　分明是有些亲昵的动作，但骑士却是一副严肃的表情，毫无旖旎的心思。
　　他只是不想让她受凉。
　　“谢谢。”伊莎琳轻声说。
　　她仰起头凝视着他，眼眸纯净如月光下的森林。
　　兰斯洛特垂下眼，眸中浮现浅淡笑意。
　　“陛下快去吧。”
　　伊莎琳点了点头，走进了高塔之中。
　　在塞维尔搬进来之前，这座高塔因为位置偏僻、又有闹鬼的传说，因而被废置已久，平日里只用来堆放杂物。
　　螺旋向上的木质楼梯也久未修缮，踩上去便会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
　　伊莎琳提起裙摆，小心翼翼地沿着阶梯朝上走。
　　一缕月光从高窗落下，正好落在少女修长姣好的身影上。这一幕极为唯美，她素净的面庞、淡金的长发、纯白的斗篷和长裙被月光照亮，仿若一副描绘中古时代幽居于高塔的公主的油画。
　　伊莎琳暗自将给塞维尔修楼梯的事记在心里，抬手敲了敲阁楼最上层炼金室的门。
　　“你可以直接推门进来，”门内传来机械师低冷悦耳的声音，“没有锁。”
　　伊莎琳推开陈旧的木门，决定修楼梯的时候顺便换个门——不，干脆所有的家具都更换一套吧。
　　光线幽暗的室内，塞维尔背对着她坐在工作台前，手中操纵着精密的仪器。他面前复杂的炼金装置里，一枚有着赤金色裂纹的龙晶被固定在中间。
　　“你怎么知道是我？”伊莎琳反手关上门，好奇地问。
　　“我记得你的脚步声。”塞维尔轻声说，“嘘，要过来看看么。”
　　伊莎琳轻手轻脚地走到塞维尔身旁。
　　“坐。”他说。
　　“可这里似乎没有别的位置。”
　　“你可以坐在我腿上。”
　　伊莎琳的瞳孔微微扩大。她是要攻略他没错，但这个进度也太快了点。
　　不过她也没有迟疑太久。
　　她注意到了炼金装置中龙晶的变化，坐下来的观测角度要更好一些。
　　金发少女微微侧身，坐在了塞维尔的腿上。
　　繁复的布料与荷叶边，压在剪裁得体的精纺长裤上，发出面料摩擦的细碎声音。
　　玫瑰的幽香从浅金的发梢间漫了过来，存在感极强地占据了血族的注意力。
　　发丝间隐约露出一截洁白柔嫩的脖颈。
　　塞维尔轻咬了下苍白的唇瓣，手臂环过伊莎琳的肩膀，闲散地摆弄起起炼金设备。
　　蒸馏皿被加热，一团伊莎琳不认识的深黑色物质，在加入水银提纯以后，色泽逐渐变浅，又渐渐泛起了金色的光华，照亮了阴暗的阁楼。
　　光芒有些刺眼，恍如直视太阳。
　　伊莎琳微微眯起眼睛。
　　塞维尔将脸颊抵在了她的后颈上，从背后将她抱住。
　　——仿佛只有这样，他才能不被这道“太阳的光辉”燃烧殆尽。
　　伊莎琳的身体微微一僵，却没有挣扎，而是任凭他像溺水之人抱住浮木般，将她紧紧拥在怀中。
　　他身上的气息黑暗而幽冷，炼金装置中的光芒又很明亮。她仿佛身在光与影、生与死、真实与虚幻的交界处，灵魂摇曳游荡，感到无以言说的颤栗。
　　直到光芒渐渐消隐，阁楼中再次变得昏暗，唯有银白月光从窗格洒下，在漂浮的微尘中划出一道道皎洁的细线。
　　“抱歉，我刚才失态了。”塞维尔的薄唇抵在她耳边，嘶哑地开口。
　　“如果我不在，你该如何应付现在的情况？”
　　伊莎琳并未责备，也没有过度关切。
　　塞维尔轻笑了一声，“或许我会提前躲进柜子里？”
　　伊莎琳：“……”
　　“最后一步。”塞维尔从背后握住她的手，修长手指一根根探入她的指缝，动作轻慢而疏懒。
　　“是什么？”
　　“驯服这只恶魔，将它调/教得服服帖帖。”
　　“我是说，该怎么做？”
　　伊莎琳忽然觉得这有点邪恶。
　　不过抓都抓了。
　　恶魔做的坏事也不少。
　　“人族王者的血，才能让领主级的恶魔臣服。”
　　塞维尔微微眯起眼睛，举起了一支试管，“陛下，您需要奉献您的血。”
　　伊莎琳微侧过身，将手指抵在塞维尔的胸口。
　　静谧的黑暗中，她沿着他的肌肉线条缓慢地摸索着。
　　终于摸到了那把插在皮革绑带中的裁纸刀。
　　她不紧不慢地掀开刀鞘，在指尖轻轻划了一下。
　　馥郁香甜的气息冲入塞维尔的鼻腔，血族绯红的瞳孔骤然拉长，拈着试管的手也无可抑止地颤抖起来。
　　鲜红的血液宛如午夜的蔷薇，又变成了使人堕落的毒蛇，从虚空蜿蜒而下，落入试管之中，很快便将底部填满。
　　塞维尔的呼吸有些急促，倘若他有心跳，那么这颗心早已冲破胸腔。他的眼角微微泛红，整个灵魂都被某种狂乱而隐秘的欲/念所支配。
　　“……够了吗？”
　　伊莎琳轻声提醒。
　　塞维尔蓦地回过神来。
　　鲜血已经超出了这次的用量，而少女的脸色苍白得可怕。
　　他慌乱地拿起药膏和纱布，为她将伤口包好，随后将几滴血倒入炼金装置之中。
　　鲜血遇到蒸馏皿中淡金色的物质，发出“嘶嘶”的响声，化为猩红的烟雾，经由曲颈瓶和细管，飘到一个凸肚瓶中，遇冷凝成细密的液滴。
　　这液滴的颜色是纯粹的、红宝石般的绯红色。
　　塞维尔用最后的意志力，将绯红的液体倒在了龙晶的表面。
　　***
　　伊莎琳听到了恶魔的哀嚎声。
　　她进入了一个虚幻的意识空间，一位银发红眸的恶魔，正委屈地盘腿坐在地上，尾巴百无聊赖地在身后摇晃。
　　***
　　伊莎琳的精神进入了意识空间，肉/体便柔若无骨地倚在塞维尔的身上，手还抚在他胸口的位置。
　　塞维尔再也无法抑制隐晦的渴望。
　　他紧紧攥住试管，薄唇两侧探出一对锋利的尖牙，微微仰起脖颈，将最后几滴血倒入了咽喉之中。
　　血族发狂地吞咽着，冰冷的竖瞳中，野兽般低劣的欲/望再也无法压抑。
　　分明他的猎物近在咫尺，他却没有将尖牙刺入她娇嫩的脖颈，啜饮她的鲜血，只是用苍白修长的手紧扣着她的腰肢，使得她不至于从他的怀中掉落。
　　他探出绯红的舌尖，舔/舐着碎玻璃上的血痕。
　　***
　　兰斯洛特来到阁楼上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女王晕倒在这个禽兽的怀里，而他的唇角还染着她的血。


第9章 灵魂的锁链
　　“若不是我此前受过伤，实力掉落到领主阶，你们哪能这么容易就抓住我。”
　　灰白色的意识空间里，恶魔不屑地说道。
　　伊莎琳注意到，他头顶上的角折断了半根，霜白的发丝也有些凌乱。
　　《拉结尔之书》的残页中曾提到，恶魔的等级划分为下位恶魔、恶魔领主和恶魔王子。其中恶魔王子是魔王以自身之血分娩出的上位存在。
　　“难道你曾经是一位恶魔王子？”她好奇地问。
　　恶魔冷哼了一声，“你们设局将我抓过来，不就是想通过我的血脉，诅咒魔王陛下？”
　　伊莎琳：……还真不是。
　　不过你提供了一个新思路。
　　“可以给我讲讲魔界的事么？”
　　她以手托腮，也盘腿坐在了恶魔的面前。
　　恶魔用猩红的眼瞳扫了她一眼。
　　在意识空间里，他变成了类似人类的形态，只是还有着角、翅膀和尾巴。
　　“……懒得讲。”恶魔双手抱臂，倒三角形尾尖在虚空中摇晃了一下，“唔，我的名字倒可以告诉你，人类。”
　　伊莎琳：“……”
　　“吾名亚摩斯·维罗索斯，乃是魔帝维罗索斯之子。”
　　恶魔装腔作势地说道，一副“你怕了吧”的模样。
　　伊莎琳非但没有怕，还忍不住八卦起来：
　　“你说的这个魔帝，是男妈妈么？”
　　亚摩斯：“哈？？”
　　“恶魔没有性别，但父亲变成人类时，的确是男性的形态。”
　　“不对，你问这个做什么？”恶魔警惕地说。
　　“没什么。”伊莎琳摇了摇头。
　　亚摩斯伸了个懒腰，红眸里闪过一丝促狭，“不过作为你的俘虏，我只能自认倒霉，任你处置了。”
　　“当然，要我变成魅魔也不是不可以。”
　　恶魔的尾尖悄悄缠上了伊莎琳的手腕。
　　“事实上，我需要你为我的蒸汽车提供动力。”伊莎琳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亚摩斯：？？
　　“你说的话连在一起我怎么听不懂？”
　　“时代变了。”伊莎琳一把揪住了恶魔乱动的尾尖，“殿下。”
　　她将使用“恶魔之核”作为蒸汽车动力的事情给亚摩斯解释了一遍。
　　亚摩斯眸光幽深：“啊……那些该死的龙族，难道还没有绝迹？居然把这种法子都传了下来？”
　　伊莎琳想了想，“巨龙过度使用恶魔的灵魂作为动力源，却也招致了自身的消亡。大陆上已经很久没有巨龙的影迹出没了，就连传说都已褪色。”
　　亚摩斯认命了：“好了，只是被限制自由，我还可以接受。不过……”
　　“不过？”
　　“你得经常来这里陪我聊天。”恶魔委屈地说，“不然我会闷坏的。”
　　伊莎琳微微颔首，“我答应你。”
　　***
　　幽暗的阁楼中，骑士将秘银细剑刺入塞维尔的胸膛，飞溅出的鲜血染红了月光。
　　伊莎琳睁开眼时，看到的便是这样的一幕。
　　“兰斯洛特，”她沉声说道，“你在做什么？”
　　骑士没有回答，而是将她打横抱起，眸色淡漠地看着被银剑钉在高背椅上的塞维尔。后者黑发低垂，散落在苍白的面颊上，投下深深浅浅的阴影。
　　“他是吸血鬼。”
　　兰斯洛特冷漠地开口。
　　“你不该私自审判他。”伊莎琳轻声说，“这是神殿的职责。”
　　“身为您的骑士，我将审判一切胆敢伤害您的人。”
　　兰斯洛特眼眸冰蓝，嗓音里没有一丝一毫的迟疑。
　　“这是个误会。”伊莎琳快速将事情的原委解释清楚。
　　她直视着兰斯洛特的双眼，命令道：“把剑拔/出/来。”
　　银器天然克制吸血鬼，兰斯洛特的这一剑又是如此猝不及防，正中塞维尔的心脏。若是任凭剑刃一直留在他的体内，恐怕会造成难以挽回的后果。
　　兰斯洛特沉默片刻，正要伸手拔剑，剑柄却忽然被一只苍白修长的手握住了。
　　塞维尔蓦地仰起脸，绮艳的唇角勾起，鲜红的眼瞳中流溢出一抹疯狂。
　　“我怎么会……害怕银器呢？”他低低地笑出声来，拿着剑在胸口又来回捅了两下，“这样……够了么？是否足够赎清我对女王犯下的罪孽？”
　　“塞维尔，你疯了！”
　　伊莎琳从兰斯洛特的怀里挣脱，一把抓住了黑发青年的手腕。
　　“你确定要站在我这边么？”
　　塞维尔幽幽地看着她，“我可是快要死了啊。”
　　兰斯洛特站在月光中，身影颀长而冷漠，望着她的眼神却是柔软的。
　　伊莎琳深呼吸了一下。
　　吸血鬼的话可骗不了她。
　　他原本就是不死生物，根本没有心跳，在心口捅两下只是相当于受了严重的皮外伤。
　　是她关心则乱了。
　　“兰斯洛特动手时，你为什么不解释一下？”伊莎琳眸光复杂地注视着塞维尔，“还有，刚才为什么要那么做？”
　　塞维尔垂下眼，“因为我的确喝了您的血，产生了不该有的欲/望。”
　　“这一剑反而让我冷静了下来。”
　　伊莎琳：“…………”
　　“我去让医生来给你治疗。”
　　“等等。”塞维尔无力地抬了下手，“可以帮我把柜子上的药瓶拿来吗？医生治不了我这种病。”
　　伊莎琳走到陈旧的木柜前，踮起脚想要取药瓶。
　　就在这时，一只大手将药瓶拿在手里，递给了她。
　　是兰斯洛特。
　　伊莎琳喂塞维尔服下药，又在兰斯洛特的帮助下为他处理了伤口，扶着他躺到了床上。
　　“陛下请离开吧。”塞维尔嗓音低哑，“我可能需要小睡一段时间。”
　　话音落下，他已经垂下浓密的长睫，陷入了无梦的沉眠。
　　伊莎琳回过头来，正打算批评兰斯洛特几句，却看到骑士已经单膝跪在了她的面前。
　　“您可以惩罚我，但我不认为我做错了。”
　　兰斯洛特的姿态温和而谦顺，语气却固执坚决。
　　伊莎琳的话就这么被噎回了嘴里。
　　“想要惩罚是吗？”她气急反笑，“好。”
　　王宫的水牢一向是连重刑犯都畏惧的地方。
　　“你需要在这里反思一段时间。”女王清冷的声音在牢狱中回响，“如果有异议请提出来，兰斯洛特。我给你辩解的机会。”
　　“我对陛下的决断并无异议。”
　　骑士眸光清澈。他此刻已换下了整洁的骑士服，穿着朴素的亚麻衬衣。
　　“把你的手伸出来。”伊莎琳柔声说道。
　　兰斯洛特缓缓将手抬起，少女清冷的指尖抵在他的手腕上，一点点为他将袖口卷起。她的动作是如此温柔，仿佛情人之间亲/昵的爱/抚。
　　但下一秒。
　　伴随着“咔哒”一声响，冰冷的扣环锁在了他的手腕上。
　　她姣好的面容被阴影笼罩，脸上依旧带着淡淡的微笑。
　　伊莎琳如法炮制，锁上了他的另一只手。
　　她打开精钢制成的颈环，诱哄一般轻声说：“兰斯洛特，来，低下头。”
　　金发骑士垂下了骄矜的头颅，将脖颈主动送入她指尖的颈环，任由她来摆布。
　　纤长冷白的手指微微绞紧。
　　——“咔哒”。
　　环扣契合，严丝合缝。
　　女王站在牢室的一线月光中，看着手足皆被缚住的金发骑士。身后的锁链随着他的动作，发出清脆冰冷的响声。
　　“您对我的惩罚还真是温柔啊。”
　　兰斯洛特长睫低垂，冰蓝的眼瞳里流溢着暗涌。
　　“我不喜欢粗/暴。”伊莎琳走到骑士的面前，单手抬起了他冷峻的下颌。
　　“您要对我做什么？”
　　兰斯洛特的眼眸中浮现出一抹不知是疑惑，还是愉悦的情绪。
　　“惩罚你。”
　　她说，随后吻上了他的唇。
　　兰斯洛特的大脑被一片空白所占据。
　　巡游在云端的巨龙，蓝到虚幻的天空犹如大海的倒影，流淌的白云与永不停歇的风。
　　这是他漫长生命中最多也最深刻的记忆。
　　但现在记忆被篡改了。
　　过去被燃烧的火焰所焚尽。
　　当他回忆起漫长的过往，再也无法绕开这个吻。
　　禁忌的、秘密的、出于惩罚的吻。
　　这的确是个惩罚。
　　他想。
　　某种并不存在的锁链，一点点缠上他的五脏六腑，血肉灵魂，想将他也禁锢住。
　　他清澈如天空的眼眸被凡人的情/欲所支配，通透的虹膜染上了难以言喻的晦暗，如夜幕降临，无以避免。
　　当他想探求得更深，触碰到更多的时候。
　　她退开了。
　　他抬起手想要抚摸她的脸颊，薄唇轻启，想主动吻上她的唇。
　　只差一寸。
　　颈环后的铁链发出脆响，将他束缚。


第10章 神明的标记
　　身披纯黑大衣的公爵走到宫殿的门廊下，慢条斯理地收起手中金狮握把的雨伞。
　　这把伞是米歇尔街不对外出售的定制款。王城湿润多雨，一把趁手的伞堪称绅士的必需品。
　　“塔索，为何你一大早又出现在了王宫？”
　　伊莎琳的眸光扫过雨幕，落在公爵俊美的脸颊上。
　　塔索脱下外套，递给一旁的侍女，含笑说道：
　　“陛下这里的早餐可比我庄园里的魔鬼料理美味多了。”
　　来到这个世界以后，在饮食方面，伊莎琳吩咐厨师按照她的口味去做，没想到也合了塔索的胃口。不过她心里也清楚，塔索不单单是为此而来。
　　女王狡黠地笑了一声：“再来蹭饭得交钱。”
　　“好。”塔索从正装的内袋中取出钱夹，“这是我在艾塔兰银行的存折。”
　　伊莎琳：“……这就不用了。”
　　“您的骑士今天怎么没跟在身边？”塔索状似随意地问。
　　“在水牢里。”伊莎琳幽幽地叹了口气。
　　塔索握住了少女冰冷的双手，“走廊下冷，我们回宫殿说。”
　　伊莎琳和塔索在靠窗的桌前坐下，侍女端上了红茶、早点和装饰的花瓶。
　　几枝娇嫩的白玫瑰插在瓶口，氤氲出浅淡的清香。
　　塔索耐心听伊莎琳将昨晚发生的事说完，嗓音温和地劝慰道：“不管出于哪方面，您都没有做错，不必为此而感到自责。”
　　“不，”伊莎琳摇了摇头，“我自责的是我还不够强大。”
　　“为君主者只须执掌棋局，便有无尽的车卒为您战斗。”
　　塔索双手交叠，以掌背撑起绝美的下颌，懒洋洋地注视着她。早晨朦胧的雨色描摹出他侧脸的轮廓，淡金色的长发沿肩膀柔顺披落。
　　“我是‘王’。”
　　女王的唇角在柔和的光影中缓缓勾起，锋利如刀。
　　塔索领会了她的意思，长睫微垂，蛊惑一般开口：
　　“神术被神殿所独占，现在开始骑士训练也为时已晚。陛下如果想获得力量……”
　　“有话直说。”
　　伊莎琳平静地直视着塔索的双眼。
　　“您可以信仰邪神，祂会回应虔诚者，将力量赐予祂的眷属。”
　　塔索一本正经地说道。
　　“邪神？”伊莎琳微挑眉梢，“听起来不像什么正经的……”
　　塔索微妙地沉默了一瞬，“如果您不信邪神，就只能去学神术了。那个祭司或许会很乐意教导你？”
　　“你在说拉结尔？”伊莎琳无奈道，“我信不过神殿。”
　　“那么……”塔索的眼眸深处浮现出一抹稍纵即逝的愉悦。
　　“所以我都信。”
　　伊莎琳理所当然地说：“反正在九神信仰当中，也有人同时信仰着两位、三位甚至所有的神祇吧？”
　　“那是因为祂们属于同一个神系。”
　　塔索忍不住解释。
　　伊莎琳敏锐地把握到了他话中的一点细节，“你是说邪神不属于这个神系。”
　　塔索：“…………”
　　“当然不。”他淡漠地说。
　　“挺好。”伊莎琳说，“那么这个邪神该怎么信？”
　　“您需要在身上绘制祂的‘标记’，等到黑夜降临，祂便会降临您的梦境。不必担心，祂不会伤害你。”
　　“我不相信‘祂’，”伊莎琳柔声说道，“但我相信你，塔索。”
　　塔索修长的指节覆上了她的掌背，轻柔地摩挲了一下，“我永远都不会伤害你。”
　　随着他的动作，一股深幽的力量包裹了伊莎琳的意识空间，为她隔开了一些“不同”的记忆。
　　***
　　宽敞奢华的会客厅里，火焰在壁炉里烈烈燃烧，驱散了潮湿的雨气。
　　拉结尔姿态端庄地坐在伊莎琳的对面，并未提及昨晚恶魔的事情，而是以清冷的声音陈述道：
　　“我是来为您阐释神学方面的疑惑的。”
　　之前第一次和拉结尔见面时，伊莎琳为了增加接触的机会，提出过让他为她讲经解惑。
　　她双手交叠置于腿上，摆出了一副安静听讲的模样。
　　“我的困惑，可能会有些……亵渎，真的没关系么？”
　　“没关系，”拉结尔温和地说，“九神之中，有光明与秩序之神、大地与生命之神这样善良的神祇，也有黑暗与死亡之神、智慧与骗术之神这样邪恶的神祇，更有财富与商业之神、火焰与工匠之神这样中立的神祇。”
　　“不同的神明之间，教义也有矛盾之处，因此合理范围内的质疑是被允许的。”拉结尔昳丽的脸庞仿佛笼罩着一层朦胧的圣光。
　　伊莎琳垂眸想了想，“您信仰的是哪一位神明？”
　　“虽然在九神的神殿中做事，但我信仰的只有一位神祇。”拉结尔的面颜纯净如雪，嗓音空灵而崇高，“祂便是太阳与光明的主宰。”
　　伊莎琳微微颔首，又问道：“哪一位神明的神术比较强？”
　　拉结尔微微一怔：“您想要学习神术？”
　　“您愿意教我吗？”
　　“我愿意尽我所能，教导陛下。”拉结尔轻声说，“但需要有足够虔诚的信仰，才能够施展出神术来。”
　　“我可以很虔诚。”
　　拉结尔沉吟少顷，“这样吧，我先教你光明与秩序之神的神术。纵然神祇没有回应你，我也可以把自身的力量分给你一些。”
　　“好。”伊莎琳点了点头。
　　“请跟我一起向神明祈祷。”拉结尔垂下雪白的睫羽，虔诚地向光明与秩序之神祈祷起来，清冷圣洁的声音在空旷的会客厅中回响。
　　伊莎琳也学着他的样子阖上双眼，有样学样地向光明神祈祷。
　　漫长的沉寂之后。
　　神明回应了她。
　　一道至高的意念从苍穹降下，审视着她的灵魂。
　　“是拉结尔推荐的信徒？”
　　“罢了，”那声音冷淡地道，“拉结尔认可你就够了。”
　　在被窥视的颤栗消失以后，伊莎琳发现她手臂的内侧多出了一个“标记”，是太阳与天平重叠的形状，呈现出华美的灿金色。
　　“这是‘使徒’的象征，获得神眷之人被称为‘使徒’，能使用神明赋予的力量。”拉结尔唇畔绽出了一抹清浅的笑意，“你被吾神认可了。”
　　伊莎琳感到他发自内心地为她高兴。
　　……真是虔诚啊。
　　“清晨太阳升起时，学习光明神术的效果最好。”拉结尔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白底金线的衣袍，“以后我每天早上，会来王宫教你神术。”
　　“有劳祭司大人了。”
　　伊莎琳起身相送。
　　***
　　“塔索，你怎么还在王宫里？”
　　送走了拉结尔以后，伊莎琳回眸看去，只见塔索慵懒地倚在长沙发里，单手支着脸颊，含笑注视着她。
　　塔索的眸光聚焦到她手臂内侧的标记上，“你被光明神……”
　　他忽然站起身来，快步朝她走去，伸出胳臂堵上了她身后的门。
　　伊莎琳抬起眼：“塔索你……”
　　他将她抵在了门上，凝视着她纤细雪白的脖颈，舌尖轻舔了一下薄唇。
　　“我也要给你留下标记。”
　　“这里不可以。”
　　伊莎琳抬起手遮住了脖颈，声音平静疏冷：“太过显眼，会被别人注意到。”
　　塔索的眸光缓慢下移。


第11章 纯白的祭品
　　白裙少女在盛开着蔷薇的梦境中穿行。
　　天穹阴暗，满月高悬，废弃的古堡间攀援着扭曲的藤蔓，钢琴声在幽暗的窗格深处响起。
　　伊莎琳循着声音的方向朝前走去。
　　她没有穿女王的华服，而是赤/裸着双脚，身上只穿着一件丝绸吊带睡裙。在她左侧锁骨下方柔嫩洁白的肌肤上，点缀着一朵被荆棘捆缚的玫瑰。
　　这是那位神明的印记。
　　塔索告诉她在进入梦境以后，“祂”会循着标记穿过混乱无序的噩梦，从而找到她所在的位置。
　　但遇到神明以后会发生什么，塔索没有告诉她。
　　伊莎琳收敛心神，一步步走上黑曜石阶梯，敲响了城堡的门。
　　没有回应。
　　反倒是因为她的动作，门被推开了一丝罅隙。
　　月光从门缝洒下，照亮了内里的一架三角钢琴。
　　冷然幽诡的琴声便是从钢琴中所流出的。
　　黑白琴键颤动，却无人弹奏。
　　伊莎琳：……闹鬼了。
　　她壮着胆子推开门，走到钢琴旁边。抬起手想要擒住不存在的“弹奏者”的咽喉。
　　什么都没有发生。
　　她触碰到的只是一片空气。
　　伊莎琳稍微松了一口气，打量起四下的环境。
　　这是一座数层楼高的大厅，高耸的穹顶上装饰着壁画，奢华的楼梯分为两半，分别向左右两侧的二楼延伸，台阶上铺着厚厚的地毯。
　　伊莎琳盯着壁画看了一会儿。
　　上面描绘的是暗夜树林里的植物，却莫名给人一种心悸的感觉，看久了觉得非常不适，那扭曲的线条仿佛让灵魂也变得混乱起来。
　　在少女凝视着上方的时候。
　　一根长而晦暗的条状物，不知是触手还是藤蔓，缓慢无声地在阴影中蜿蜒，接近了她的脚踝。
　　“它”绕着她雪白纤细的脚踝转了几圈，却没有急于狩猎。直到更多的黑影朝她接近，它们才同时一拥而上。
　　伊莎琳的眼睛被什么东西捂上了。
　　滑腻阴冷的触感让她的肌肤微微颤/栗，想抬起手把碍事的东西从眼前拿开，手腕却也被缠上。细小的吸盘隔着皮肤亲吻她的血管，描摹着她骨骼的形状。
　　在最初的慌乱过去以后，伊莎琳冷静下来，尝试对话。
　　“塔索说你不会伤害我。”
　　窸窸窣窣的声响在她周围响起，仿佛是那些触手在彼此交流着什么。
　　一根触手探出细小柔软的尾尖，在她的掌心写了“是”这个单词。
　　“……你们是，”伊莎琳迟疑了一下，“神吗？”
　　“不。”触手写道。
　　“我们是祂微不足道的力量碎片。”
　　“我们将成为你的力量。”
　　伊莎琳感到锁骨下方的印记处一阵灼痛，有什么东西如水蛭般吸附在上面，攫取着她的血，却又将某种黑暗而无序的力量注入了她的身体。
　　这力量欢欣雀跃地冲撞着她的血管，随着静脉回流入她的心脏，将她生者的灵魂紧紧攥住，直到窒息的最后一刻才将她松开。
　　金发少女晕倒在大厅猩红的地毯上。
　　琴声停了。
　　钢琴前的虚空震颤了一下，缓缓浮现出一道人形。
　　祂抬起修长指节，将稍微歪向一旁的领结扶正。旋即走到伊莎琳的身旁，微微低下头，用虚无的灰色眼眸凝视着她的侧脸。
　　神明的长发垂落在少女的金发上，犹如满地流淌的碎金。
　　祂将她拦腰抱起，放在钢琴的谱台上。洁白的肌肤映衬着深黑的琴壳，如同圣洁而诱/惑的祭品，一截丝绸滑落在祂的掌背上。
　　修长手指拨动琴键，黑与白交织缠绕。
　　神弹奏起祂的音乐。
　　***
　　伊莎琳在黑暗中猛然坐起。
　　她手抚胸口，用力地深呼吸了几下，意识到身处于安全的房间里，才将枕头垫在肩后，缓缓地倚了下来。
　　窗外是一轮银色的月亮，王宫的尖顶建筑宛如幽寂的森林。
　　“陛下。”门外传来塔索低冷沉静的声线，“我可以进来么？”
　　伊莎琳披上斗篷，为塔索打开了房间的门。
　　“您的脸色不太好。”
　　身穿晚礼服的金发公爵关切地说。
　　“现在是午夜时分，塔索，”伊莎琳的声音还带着尚未睡醒的慵懒，“不要告诉我你住在了王宫里。”
　　“我担心陛下陷入梦魇，所以特地在门口守着。”塔索轻声说，“我能看看您身上的印记吗？”
　　“先把门关上。”伊莎琳不想被仆人撞见这一幕。
　　塔索反手将房间的门关上，朝前走了一步。
　　他抬起修长清冷的手指，缓慢而轻柔地掀开了她的斗篷。
　　少女一侧的肩膀暴/露在冰冷的空气中。
　　伊莎琳垂眸看向锁骨下方。
　　印记变得更为华丽，同时也更为怪诞了。
　　——之前那个印记，还是塔索半跪在她面前，一笔笔为她画上的。
　　但从梦境中醒来以后，这个印记同手臂上光明神的印记一样，变得无比真实，成为了神明与信徒之间连接的纽带。
　　“我可以亲吻您的印记吗？”
　　塔索摘下眼镜，冰冷的眼眸倒映出盛放的荆棘玫瑰，浮现出一抹热烈的渴求。
　　伊莎琳：“？”
　　“您现在这副模样可以诱/惑神明。”
　　塔索定定地凝视着她，视线缓缓上移，落在她苍白柔美的脸颊上。
　　皎洁月光从窗格洒下，落在少女纤细的肩角，将每一根发丝都勾勒得纤毫毕现。她眼眸清澈碧绿，白皙通透的脸颊上泛着淡淡红意，恍若通透的玉石。
　　“啊，”她怔了一下，玫瑰色的唇瓣微微翕动，“我还以为神明已经摆脱低级趣味了。”
　　“神明的确没有肉/体上的趣味，”塔索朝她走近了一步，嗓音沉沉，“但祂的灵魂却深陷永恒的饥/渴，再多的祭品也无法满足。”
　　伊莎琳后退了一步，脊背抵上冰冷的窗格。
　　“你确定要吻我吗？”她抬起手轻抚了一下纤长的脖颈，指尖抵在缠绕荆棘的花瓣上。
　　月光下，她小巧的耳垂仿若透明，姣好的侧脸和肩颈线条闪烁着朦胧的柔光。
　　恍如最完美的祭品。
　　塔索抬起手撑在她身后的玻璃上，丝绸般的长发低低垂落，从她的锁骨淌下。
　　他闭上双眼。
　　柔软的手指抵上了他的薄唇。
　　“在亲吻之前，回答我一个问题。”
　　“知无不言。”
　　他温和而纵容地说。
　　“算了，”伊莎琳摇了摇头，“不管你是什么，现在我都想吻你。”
　　——知道太多反而不好，还是先攻略了再说吧。
　　塔索挺拔的身形微微一僵，嗓音低哑地回答：“好。”
　　***
　　黑暗的室内流淌着一线月光。
　　塔索伸出手抚摸着女王被月色照亮的侧脸，回应着她的吻。
　　奇怪的感觉……
　　人类化身的低劣欲/望并不能带给他太多愉悦。
　　但在看到她轻颤的长睫，泛红的耳尖以后。
　　他希望能取悦她更多。


第12章 光明神术
　　第二天早上伊莎琳醒来时，看见塔索坐在床边，平静地注视着她。
　　她差点被吓了一跳：“昨晚你……”
　　“坐在这里看了你一晚上。”塔索慵懒地拢了拢垂落在胸前的一缕金发。
　　他这话的语气，仿佛一位苛求完美的艺术家，细致地观察着灵感的缪斯，又像一位多少有些变/态的杀人犯，耐心等待着合适的时机。
　　伊莎琳轻柔地喟叹了一声，“抱歉，昨天接吻的时候我睡着了。”
　　在梦境中她消耗精神力过度，现实中因为愉悦和放松，吻了塔索一会儿便窝在他怀里睡着了。
　　“陛下的话会让我觉得我很没有魅力。”
　　塔索唇角微勾，眼底划过一抹促狭的笑意。
　　伊莎琳抬起手，将他丝绸般的发梢卷在指尖，若即若离地把玩着。
　　“换一种方式理解，这代表着我信任你。”
　　塔索温柔地抬起女王的掌背，放在唇边虚吻了一下：“需要我先回避一下吗？”
　　伊莎琳点了点头。
　　她抬眸看向窗外，夜幕的边际已泛出淡紫色的晨光，等到太阳升起的时候，她还要跟着拉结尔学习神术。
　　塔索将门打开，正准备离去，却恰好遇到了前来叫女王起床的侍女。
　　四目相对。
　　侍女尴尬地躲向一旁，以为撞破了女王陛下和公爵大人的私情，低垂着头大气也不敢出。
　　塔索推了下金丝边框眼镜，用贵族式的优雅语调开口：
　　“我是来找陛下商议事情的。”
　　“是，您是的。”
　　侍女连连点头。
　　塔索：“……”
　　他不愿在这诡异的气氛中多待，沿着走廊快步离去。
　　***
　　王宫东侧的玻璃花房，是观赏日出的绝佳场所。太阳从翠绿的原野升起，照亮了波光粼粼的夜雾河，恍若一条闪烁着银光的丝带。
　　“有劳祭司大人了。”伊莎琳朝拉结尔行了一个光明信徒常用的礼节。
　　银发白袍的祭司回以一礼。
　　清晨的阳光透过明净的窗格，洒落在他柔顺的发梢上，神圣而又清冷。
　　“学习神术，首先要感知‘光’的存在。”
　　拉结尔走到占据了整面墙壁的玻璃窗前，及腰的长发在身后拂动。这些窗格打开了部分，清新冷润的晨风吹了进来。
　　伊莎琳今天穿着白色丝绸系带衬衣，腰肢束在银扣装饰的高腰马裤中，金发在脑后扎成了高马尾，简洁而又利落。
　　她迈开长腿，走到拉结尔的身旁。
　　“和我一起闭上眼睛。”银发祭司垂下雪色长睫，嗓音冷淡地开口，“感受‘祂’的存在。”
　　伊莎琳看了一眼拉结尔被光芒照亮的绝美侧脸。他纤长的睫羽在早晨的微风中轻轻颤动，恍若天使坠落尘世的羽翼，美好到近乎虚幻。
　　她将脸颊移向日出之地，缓缓闭上了双眼。
　　阳光落在脸上当然会有感觉。
　　暖融融的温度，透过眼帘的一团橙红色的朦胧光晕，这一切都存在感极强。
　　在九位神祇当中，光明与秩序之神被凡人信仰最多。这正是因为人类离不开太阳、离不开光明。
　　“我感受到了。”她轻声说。
　　拉结尔空灵清澈的声音在她身旁响起，“试着调动精神力，同光元素沟通。你得到了吾神的标记，和它们沟通起来应当不难。”
　　伊莎琳集中注意力，尝试与充斥在她身周的光元素沟通。
　　果然如同拉结尔所言，它们热情欢快地回应了她。
　　“将光元素凝聚在指尖，”拉结尔轻声说，“你可以试着让它们组成一个光团，或者别的什么形状。”
　　伊莎琳冥想着光团的形状，尝试将光元素填充至其中。
　　这些肉眼不可见的元素极为敏/感，操控起来也颇为复杂，用精神力的触角稍一触碰，便会轻颤着逃开。
　　但被神明所眷顾的伊莎琳，本身又吸引着这些光元素，所以它们也没有逃走得太远。经过一番尝试以后，伊莎琳终于摸清了这些光元素运动的“规律”。
　　成功了！
　　她睁开眼睛，看到指尖漂浮着一小簇灿金色的光团。它的光芒是如此明亮，仿佛一轮浓缩的太阳。
　　“你很有天赋。”拉结尔发自内心地称赞道，“一次就成功了。”
　　“它可以用来做什么？”伊莎琳歪了下头，好奇地注视着指尖的光团。
　　“光明的力量可以治愈伤口，同时也会对黑暗生物造成伤害。”拉结尔垂下冷彻清透的紫眸，注视着她的指尖，“这么大的光团可以治疗擦伤，或者杀死一只老鼠。”
　　伊莎琳：“……看来进步的空间还很大。”
　　拉结尔精致的唇角浮现一抹清浅的微笑。
　　“陛下已经很棒了。以您的天赋而言，每天早上像这样练习二十次，等到一个月后，便可以凝聚出更大的光团了。到时候我再教你更复杂的光明神术。”
　　“记住，千万不要一天尝试太多次。”拉结尔温和地提醒，“精神力消耗过度，会影响身体的健康。”
　　“谢谢提醒~”少女转过头来，朝他眨了下左眼。随着她的动作，金发在空气中划出优美的弧线，明艳的碧眸里盈满了晨曦。
　　拉结尔抿紧唇线，垂下眼睫，“陛下请练习吧，我在旁边看着你。”
　　伊莎琳想了想，“祭司大人事务操劳，每天都过来太麻烦你了，不如等我将这个步骤练好，去神殿拜访你怎么样？”
　　她这么说也是不想浪费拉结尔的时间，毕竟这一个月都只是重复的练习。
　　拉结尔的睫羽微微一颤：“你随时可以来神殿，不过……”
　　伊莎琳含笑注视着祭司的眼睛。
　　“闲着也是闲着。”拉结尔轻声说，“神殿的日子太过漫长、也太过单调了。没有恶魔之类邪恶生物的事情需要处理时，我总是把自己关进书房。”
　　伊莎琳不由想象起那个画面。
　　银发美人在书桌前一坐便是一天，日影偏移，从早晨到夜晚，如此度过了漫长的时光。
　　“我可以去神殿找您吗？”她轻轻攥住了拉结尔的衣袖，银线滚边的袖口在她的掌心散发着丝丝凉意。
　　拉结尔缓慢地、轻微地歪了下头，似乎没理解她的意思。
　　“听说神殿有许多密不外传的藏书，我想……”
　　“好。”她还没说完，拉结尔便答应了下来，“如果你想看书，随时可以来神殿找我。”
　　“太好了！”伊莎琳弯起眉眼，仿佛一位单纯而天真的少女在分享喜悦一般，踮起脚在他的脸颊上飞快地吻了一下，又退开几步，躲到了花丛之后。
　　拉结尔抬起手抚上冷白美丽的面颊，浅淡的紫眸泛起雾影，尝试理解着她这么做的“意义”。
　　***
　　拉结尔离开以后，塔索从黑暗中缓缓走了出来。
　　他不知何时换了一身衣服，折叠平整的外套搭在肘部，穿着白衬衫和深色马甲，袖箍束出紧实漂亮的胳臂线条。
　　“您吻了他。”他不紧不慢地陈述。
　　“我想躲在暗处偷窥并不符合绅士的美德？”
　　伊莎琳站在窗前，眺望着早晨时分的原野。太阳已攀升至地平线上，如同一团燃烧的火球，在一半苍蓝、一半橙红的天幕上熠熠生辉。
　　塔索凝视着女王的背影。
　　在这个时代，女士的穿着以裙装为主，蒸汽工场里的女工为了方便工作，才会穿着裤装。贵族小姐即便在学习马术时，也是穿着裙子侧坐在马鞍一边。
　　女王本就身形高挑，这样的装束更是将她的身材优势完美地显现出来。阳光落在她金色的发尾上，微风拂过脖颈处细碎的绒毛，朦胧而唯美。
　　塔索在花叶的阴影中垂下眼，“这样的衣着很适合您。”
　　“事实上，是早上时间比较紧，来不及换上繁复的衣裙和首饰，才这么打扮的。”伊莎琳笑吟吟地转过脸，侧颜映着晨曦的光边，“不过你能喜欢，还是让我感到很开心。我也喜欢这么穿。”
　　塔索微微颔首，站到与女王并排的位置。
　　“或许这会在民间引起一种潮流。”
　　伊莎琳抬眸看向金发公爵俊美的侧脸，“塔索，你不只是想说这个吧？”
　　塔索低沉地“嗯”了一声，“光明与秩序之神教义严苛，祭司终生都需要保持纯洁。你如今是光明神的使徒，对自家神殿的祭司下手……这不合适。”
　　“你是在以公爵的身份劝诫我，还是在吃醋？”女王狡黠地问。
　　塔索冷淡地移开眼，“我没有吃醋。”
　　“那只是一个吻而已。”
　　说完，他将搭在手上的外套披在伊莎琳的肩头，抬起手虚虚拢住了她的肩膀。
　　“这里风大，您先去用早餐吧，仆人已经准备好了。”


第13章 晨曦与永夜
　　夜晚时分，伊莎琳独自来到机械师的高塔。
　　上次来的时候，她打算派人为他修楼梯，但因为塞维尔受伤陷入沉眠，担心打扰到他，这件事便暂时搁置了下来。
　　伊莎琳踏着“吱呀”作响的螺旋楼梯一层层向上走，轻轻推开了阁楼没有锁的陈旧木门。
　　摆满炼金道具和齿轮零件的工作台深陷沉寂，在工作台后面靠墙的位置，竖立着一具棺材。
　　棺材以漆黑的实木为主体，饰以奢华典雅的银色花边，阴郁而又华丽。
　　伊莎琳扫了一眼周围，没看见塞维尔的人影，便朝棺材附近走去。
　　在少女走近以后。
　　棺盖轻颤了一下。
　　伊莎琳抬起手抚上了棺材板：“塞维尔，你在里面吗？”
　　棺材内里传来一声倦怠的轻吟。
　　“你有没有事？”伊莎琳关切地问。
　　“快走……”沙哑低沉的声音从棺材中传出，“离开这里。不要，接近我。”
　　“你是不是很久没有吸血了？”
　　伊莎琳朝棺缝凑近了一些，嗓音很轻，如夜晚的梦呓，“不然，为什么会虚弱成这个模样？”
　　吸血鬼的自愈能力很强，塞维尔的实力她也见识过，身为高等血族的他不该沉睡这么久才对。
　　“求你……不要……”棺材里发出压抑的、断断续续的声音。
　　不要再诱惑我了，我的女王。
　　“我不能把你独自留在这里不管，”伊莎琳温和而坚定地说，“你少说点话。”
　　她走到塞维尔的工作台前，慢条斯理地卷起衬衫的袖口，随后取出干净的针管，将针头扎入静脉之中，采集着流淌的血液。
　　她的动作很慢，每一个步骤都很优雅，没有因为疼痛而蹙起眉头。
　　伊莎琳拿着针管走到竖立的棺材前，将棺盖朝旁边移开一条缝隙。
　　月光透过罅隙洒下，照亮内里血族俊美削瘦的脸颊。他长睫低垂，遮盖住微微泛青的狭长眼睑，唇色苍白如纸。
　　闻到了血腥气的塞维尔颤抖着抬起手，想要触摸她的手腕。但还没能触及她，修长手指便颓然垂落下去。
　　在彻底沉坠之前，伊莎琳握住了塞维尔的手。
　　“有我在。”她轻柔地说，“别怕。”
　　她将血族的手摆放在他身侧，才抬起白皙纤长的手指，斯文而温柔地捧起了他绝美的下颌。
　　而此时女王的另一只手已经抬起针管，将冰冷的金属针头抵在了塞维尔的薄唇上。
　　“来，张嘴。”
　　塞维尔发出一声低吟，唇瓣轻颤，露出锋锐的尖牙，却没有去咬针头，而是朝她蹭过去，吻了吻她柔软娇嫩的指尖。
　　仿佛有一阵电流，经过这个吻传递回伊莎琳的心脏。刚才抽血的时候她一直保持着冷静，现在却觉得伤口处隐隐作痛，疼得想要蜷缩在他怀里，搂着他的脖颈对他撒娇。
　　她旋即收敛了情绪。
　　身为女王，理应掌控一切。
　　“别闹。”
　　她抬起指尖，抵住塞维尔的唇瓣，抚/弄了一下他苍白的脸颊。
　　塞维尔乖乖点了点头，半长的黑发从俊秀的前额垂落，撩过她小巧精致的指节，带来酥/麻的微痒。
　　伊莎琳这才满意地勾起唇角，缓缓推动针管的末端，一滴血很快便从针尖处渗了出来。
　　不用她示意，塞维尔便已经探出灵活柔软的舌尖，将那滴血舔/舐得一干二净。
　　伊莎琳保持着平静到近乎冷淡的表情，速度不变地推动着针管。窗格滤出银线般的月光，洒在她端丽的侧脸上，那双碧绿的眼眸仿佛最为昂贵的祖母绿宝石，映照出微茫幽冷的光影。
　　血族此刻的神情却因为渴望而变得愈发狂热。他一边忍耐着将她扑倒在地，咬上她的脖颈的冲动；一边又压抑着彻底服从于她，从而得到更多奖赏的渴求。
　　在吞咽着鲜血之余，塞维尔的喉管中发出一声低低的喟叹，不知是因为满足，还是在为这肉/体的枷锁而感到可悲。
　　直到他饮下了最后一滴血。
　　血族的意识此刻已被混沌无序的思想所支配，他蓦地仰起头，直勾勾地凝视着她纤长优美的脖颈。
　　少女浅蓝色的血管在薄薄一层肌肤下若隐若现。
　　“走。”他用最后的力气推了她一把，眼瞳流溢出噬血的猩红，“走啊！”
　　伊莎琳被推得踉跄了一下，手中的针管应声而落，在古老的地砖上发出脆响。她扶住棺材的边缘，轻轻地喘/息着，脸色也显得有些苍白。
　　“你会对这样的我下手吗？”
　　少女温软的身体贴上了冰冷的棺盖，同长眠的血族之间仅相隔一线。
　　塞维尔看不见她的脸，却能清晰地听到她虚弱的声音。他挪动了一下身形，也将脸颊贴在棺盖的内侧。
　　二人之间仅相隔着一层典雅华美的棺盖。月光幽幽洒下，照亮棺外美丽高贵的金发少女，她微微卷曲的长发在华丽的棺盖上流动着，如同黄金、丝绸、阳光等一切美好的事物。而在一板之隔的棺中，被诅咒的血族沉沦在永恒的黑夜之中。
　　“塞维尔。”她轻声呢喃着他的名字，抬起了一只手，“握住我的手好不好？”
　　月光闪耀在她素净的指尖。
　　一只修长苍白、骨节分明的手从棺中探出，紧紧地深入她的指缝，同她十指相扣。


第14章 魔核动力车
　　在饮下伊莎琳的血以后，塞维尔的状态迅速好了起来，蒸汽车与“恶魔之核”的研究也在逐步推进。
　　这天一早，塞维尔邀请她试车。
　　他头戴礼帽，深黑长斗篷的尖领半遮住苍白华丽的侧颜。几缕黑发从帽檐垂落，洁白如玉的耳垂上，红宝石耳钉闪烁着秾丽寒光。
　　“太阳快出来了，你……”伊莎琳迟疑了一下，“会不会不太方便？也许我们可以晚上再来。”
　　塞维尔摇了摇头，“今天有雾，阳光也没有那么强烈。到了晚上光线就不好了。”
　　伊莎琳不再多言，和塞维尔一同朝试车的地点走去。那是王宫附近的荒地，被推平以后铺上了平整的路面。
　　一条如夜幕般深幽的丝绒铺在车身上，塞维尔走到她面前，用慵懒而低缓的声线说：“在此之前，陛下，请允许我送给你两样礼物。”
　　伊莎琳不由失笑，明净的碧眸微微弯起：“一件礼物还不够？你居然准备了两样。事实上，这辆车就是你送给我最好的礼物。”
　　“那不一样。”塞维尔微微低下头，薄唇朝她凑近，在她耳边轻声说道，“请闭上眼睛，我的女王。”
　　血族幽冷的气息拂过耳尖，恍如身处寂寥的林间古堡，聆听着森林深处神秘蛊惑的低语。但她却没有感到讨厌，反而被这种遥远的氛围深深地所吸引。
　　伊莎琳依言闭上双眼。
　　一个清冷而柔软的吻，悄无声息地落在她的耳尖。
　　伊莎琳洁白的耳朵上浮现出一抹薄红，带着几分害羞和微恼斥责道：“塞维尔！你在做什么……”
　　冰冷修长的手指抵上她的指尖，两样东西被塞到了她的手心。
　　伊莎琳睁开眼睛，看到了一把造型精致、颇具蒸汽朋克美学的手/枪，而她的另一只手里，则握着一柄典雅华丽的金色权杖。
　　她的眸光瞬间就亮了起来。
　　“我很喜欢。”
　　塞维尔垂下眼，薄唇间也绽出一抹笑意。
　　“这把枪的工艺经由我的改进，远胜过市面上的其它枪。至于这把权杖……是我在数百年前偶然得到的藏品，它能对光明神术进行增幅，正好你最近练习神术时可以使用。”
　　伊莎琳将手/枪挂在后腰的锁扣上——她今天依旧穿着简洁利落的衬衫和裤装，高筒猎靴束出修长腿型，这把枪简直是再合适不过的装饰。
　　她仔细观看着权杖的外表，内心却在吩咐系统：“对它施放一个[鉴定]。”
　　消耗了一些好感度累积的积分以后，系统给出了[鉴定]的结果。
　　[大祭司布莱登的圣权杖。]
　　[描述：布莱登生前曾携带着权杖深入魔界，死在它面前的恶魔，多到难以用数字计量。]
　　[特效：提升10%光明神术效果，有一定几率破除黑暗生物的防御，造成双倍伤害。]
　　伊莎琳好奇地问：“你手里为什么会有光明神殿的东西？”
　　塞维尔低低地笑了一声，“它的主人前往古堡猎杀我，死在了我手里。”
　　“不过我已经对这把权杖进行了处理，没人能认得出来它曾经属于那位叫布莱登的祭司。”似乎怕她嫌弃，血族连忙补充道。
　　伊莎琳心道系统的鉴定术可以认出来。
　　而且……总觉得拉结尔也能认出来。
　　她压下心思，抬眸看了一眼被黑天鹅绒遮住的蒸汽车。
　　“不掀开看一下吗？”
　　还没等塞维尔回答，二人身后传来一道典雅华丽的声音：“这种仪式怎么能没有我呢？”
　　伊莎琳回眸，看到金发公爵握着手杖，一身整洁的礼服，站在早晨的雾影中，身形颀长，双腿笔直，金色长发柔顺地披在肩头。
　　女王幽幽地叹了口气：“塔索，这只是一次简单的调试，等到蒸汽车能正式上路的时候，肯定会邀请你这位大股东参加的。”
　　塔索低笑出声，深邃美丽的眼眸中光芒流转：“陛下还知道我是股东。”
　　伊莎琳：“……那你既然来了，就留下来一起看吧。”
　　塞维尔淡淡地瞥了塔索一眼，却没有多说什么。在女王的吩咐下，他走到车前，将那块天鹅绒布给掀了下来。
　　伊莎琳配合地鼓掌。
　　“啪啪、啪啪啪啪——”掌声还有回音。
　　她回眸看去，只见塔索也抬起双手，一本正经地鼓起掌来。
　　伊莎琳：“…………”
　　她别过脸不理塔索，朝蒸汽车看去——不，准确地来说，是魔核动力车。
　　这辆车通体纯白，外表乍一看有点像加长版的跑车，车头和车身各处装饰着繁复华美的银色浮雕，闪耀着金属的冷光。
　　在清晨尚未散尽的雾气中，它是唯一的亮色。
　　伊莎琳碧绿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惊艳。
　　塔索优雅地为伊莎琳拉开了车门：“陛下，请吧。”
　　塞维尔：“？”
　　塔索闲散地瞥了塞维尔一眼，“别这么看着我，陪陛下试车的任务还是得你来。我只是在履行一位绅士的责任，为女士打开车门。”
　　伊莎琳倒没跟塔索客气，坐进了驾驶的位置。塞维尔随即坐到了她的身侧。这辆车并没有后座，塔索便只能站在原地看着他们。
　　“或许您需要这个。”
　　塞维尔将镶嵌着龙晶的车钥匙递给了伊莎琳。
　　伊莎琳一怔，“那恶魔还在里面……”
　　她忽然想起来之前答应了亚摩斯，要时不时地陪他说话，这几天忙起来倒是忘记了。
　　伊莎琳探出了一丝精神力的触角，试图与龙晶里囚禁的恶魔交流。
　　恶魔殿下以手抱膝，坐在原地不理他。
　　伊莎琳抬起手摸了摸龙晶，就仿佛在rua恶魔脑袋一样，“别生气嘛……”
　　这一下亚摩斯便绷不住了，他扭头飞快地朝外瞥了一眼：“尽管使用我的力量就是了，干嘛这样小心翼翼的，啧，人类就是麻烦——”
　　“还有，别用那种甜腻的语气跟我说话……”恶魔的声音越来越小。
　　塞维尔眉梢微挑，狭长的血色眼瞳微微眯起，“陛下，先发动车吧，稍晚些再同它交流也不迟。”
　　伊莎琳将龙晶嵌入动力凹槽，能量流动的声音幽幽响起，车体被激活了。
　　她一脚踩在踏板上，很快，魔核动力车便朝前狂飙起来。
　　伊莎琳：“！！”
　　伊莎琳：“刹车在哪里？”
　　塞维尔却懒洋洋地将手抵在了她的掌背上，“陛下，我认为还不够快。”
　　二人在这块场地上一连飚了好几圈，才终于停在了塔索的面前。
　　金发公爵极有涵养地抬起手，将被风吹乱的一缕发丝理顺，面上依然是优雅而矜贵的神色。
　　塞维尔笑眯眯地问：“你要不要试试？”
　　“好，”塔索矜持地回答，“请你下来。”
　　塞维尔摊开双手：“为了避免意外，试车的时候需要有我在场。而且公爵大人还不了解具体的操作吧？”
　　塔索微挑眉梢。
　　“他的意思是，你别想和女王一起开车。”恶魔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叫嚷道。
　　伊莎琳：我怀疑巨龙文明覆灭，是被它们奴役的恶魔吵死的。
　　?


第15章 邪神的庄园
　　太阳越升越高，驱散了清晨的雾气，塞维尔不得不返回高塔。
　　尝试了一段时间之后，塔索已经快速上手，开着典雅的魔核动力车停到伊莎琳的旁边。
　　“要一起出去转转吗？”
　　“去哪？”伊莎琳其实也不想在这里原地打转了。
　　“去我的庄园怎么样？”塔索推了推垂下细链的眼镜，含笑提议，“正好晚上有一场舞会。”
　　塔索公爵的庄园位于王城郊外，不远也不近，路程正合适，通往那里的路面很早之前便被修缮过，相对来说比较平整。
　　伊莎琳微微颔首，“那就出发吧。”
　　“我也送您两件礼物。”塔索忽然说道，“陛下，请闭上眼。”
　　伊莎琳：……礼物的数量攀比不得。
　　她垂下睫羽，双眸微阖，感受到塔索修长清冷的手指探入发梢间，将什么东西放在了她的耳朵上。
　　睁开眼睛时，世界被一片浅淡的墨色所笼罩。
　　伊莎琳微怔了一下，旋即了悟：“是墨镜。”
　　这东西在她原本的世界倒很寻常，但在异世界却是稀罕玩意。
　　她对着车上的镜子照了一下，镜中的少女脸庞白皙，嘴唇嫣红，穿着纯白的荷叶边衬衫，倒是和墨镜很搭配。
　　戴上它以后，路人至少不会一眼认出她的身份。今天阳光耀眼，又起了遮蔽日光的作用。
　　伊莎琳微微一笑，玫瑰色的唇瓣勾起。
　　“谢谢你，塔索。”
　　“还有一件礼物。”
　　塔索悄悄塞给她一个包装精致、打着金箔蝴蝶结的礼物盒。
　　伊莎琳轻轻歪了下头。
　　“请您在晚上的舞会前再打开它，好吗？”
　　塔索的声音如大提琴般低缓动听，浸染着贵族的优雅。
　　“好。”
　　恶魔的声音打破了这片稍微有些暧/昧的氛围：“别在我面前肉麻，受不了了！”
　　伊莎琳：“……”
　　塔索：“……”
　　恶魔咳嗽了一声，打破了尴尬的静默：“要不我给你们唱首歌吧？”
　　伊莎琳担忧他唱出什么内容奇怪的歌，连忙阻止：“我们还是来聊天吧。”
　　“我只和你聊天。”
　　亚摩斯懒洋洋地说。
　　塔索用手腕抵住方向盘，垂下眼淡淡说道：“陛下，我有让这个恶魔永远闭嘴的方法。”
　　亚摩斯：“……”莫名感到一股寒气。
　　他自觉地闭嘴不再说话了。
　　塔索发动了车，从王宫的外侧离开城市，这里位置偏僻，街上行人稀疏。偶尔有人看见，不由瞪大眼睛感慨道：“这马车为什么没有马拉着，个头还这么大？！真像蒸汽列车那种‘怪物’。”
　　王城潮湿多雾，尖顶建筑的阴影遮蔽街道，即便在夏天也是阴冷的。到了城郊的原野上，气候则变得舒适得多，二人朝南一路行驶，穿过盛开着繁花的夏日原野，阳光洒在脸上，温度愈发和煦。
　　还没离开过王城的伊莎琳，顿觉心情开朗舒畅。
　　塔索在专心开车，她便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恶魔聊天：“亚摩斯，你刚刚想唱什么歌呀？”
　　亚摩斯不敢说话。
　　塔索忍不住轻笑出声：“陪陛下解解闷吧。”
　　亚摩斯这才松了口气，“您想听涩/情的歌曲，还是其它的？”
　　伊莎琳：“…………”
　　她就知道这恶魔不正经。
　　“其它的。”她想都不想便说道。
　　虚幻的空间中，亚摩斯不知从哪变出了一把鲁特琴，弹奏起吟游诗人的小调。出乎意料的，他演奏的水平还不差，低沉魅惑的哼唱声也很有感觉。
　　伊莎琳：这车载音响不错。
　　就连塔索也微微颔首，认为恶魔弹得不错。
　　直到恶魔扯开嗓子唱了起来——
　　“啊！在这繁花盛开的夏日原野，我怀疑我是第三者。”
　　“我是如此孤单，如此多余，如此寂寞。”
　　伊莎琳：“…………”
　　塔索眉梢微挑，差点把车开进路旁的沟里，“陛下，可以让他别唱了么。”
　　伊莎琳：虽然歌词奇奇怪怪的，但调子好像还挺好听？
　　“……等他唱完这首吧。”
　　亚摩斯一路唱到了塔索的庄园。
　　“……‘这首’？”塔索为伊莎琳打开车门，唇角微微抽动。
　　亚摩斯叫嚷道：“吟游诗人的诗歌可是很长的。”
　　“我从没见过恶魔吟游诗人。”塔索冷淡地挖苦道。
　　亚摩斯拨动琴弦，又想开唱的样子，伊莎琳连忙拉着塔索离开了。
　　庄园里的仆人们好奇地在车旁边围了一圈。
　　“公爵大人又弄来了什么新鲜玩意？”
　　“它为什么会唱歌？”
　　“居然还挺好听……”
　　“不可以在背后说公爵大人的坏话！你唱歌好听也不可以！”
　　伊莎琳和塔索已经离开了停车的地方，自然是听不到了。
　　老管家恭敬地迎了上来，“公爵大人，欢迎回来，您身边这位是……”
　　伊莎琳摘下墨镜，看清她的脸以后，老管家神色一变，非常严肃地行了个正式的礼节。
　　“女王陛下，不知您驾临此地， 八_零_电_子_书 _w_w_w_._t_x_t_8_0_8_0_._c_o_m 刚才失礼了，还望陛下恕罪。”
　　伊莎琳摇了摇头，“只是一时兴起而来，不用太过拘束。”
　　管家为二人打开门，引着他们来到书房坐下，又倒上了红茶，才悄无声息地退回阴影中。
　　书房的位置较高，从明净的窗格中，可以俯瞰整个庄园的构造。
　　伊莎琳忽然觉得这里有点眼熟。
　　好像在哪里见过……
　　等等，她想起来了！
　　之前提到过的恐怖逃生游戏里，宣传片中出现过这个庄园。
　　伊莎琳虽然没有玩这个游戏，但她玩《禁断的月光曲》时，关注了同一个游戏公司的账号，因此还是了解到了一些相关的资讯。
　　她点开游戏的宣传片看过。片中的CG特效特别阴间，阴云笼罩着古堡，仆人们面容呆滞，行为一点都不正常，老管家是邪神的信徒，计划着杀死每一个到访古堡的人进行血祭……
　　不会是真的吧。
　　伊莎琳握着茶杯的指尖轻颤了一下。
　　她缓缓抬起头，看向坐在阳光中的金发公爵。他模样俊美到无可挑剔，正在看今日的报纸，光线落在他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上，长发搭在身后的扶手边，如同圣洁的绸缎。
　　伊莎琳很难将他和梦境里那些扭曲的触手联系到一起。
　　虽然知道塔索未必会杀害她，但他会不会因为私欲将她囚禁在庄园里，老管家和那些仆人们会不会对她动手？
　　伊莎琳越想越觉得不安。这不怪她疑心太多，而是这一切和那个恐怖游戏实在太像了。等到夜晚的舞会时，邪神会不会开启祂饕餮的血宴？
　　伊莎琳不动声色，没有第一时间要求塔索放她离开，而是抬起手轻扯了一下他的袖口。
　　“我有点累了，想休息一会儿。”
　　金发公爵温和地抬起长睫，含笑凝视着她。
　　“陛下不先用午餐吗？”
　　“没什么胃口。”伊莎琳摇了摇头。
　　“好，我让女仆带你去休息。”
　　塔索斯文而优雅地回答。
　　伊莎琳跟着女仆来到一处空房间，这里早已铺好了干净华美的被褥。她接过女仆拿来的睡裙，让后者离开了房间。
　　换衣服的时候，塔索送给她的礼物盒从身上掉了出来。
　　伊莎琳捡起礼物盒，深深地看了它一眼，将其丢到了一边。
　　在恐怖游戏里，打开以后里面说不定会出来什么吓人的东西。而且塔索还特意叮嘱她“舞会前再打开”，便越发可疑了。
　　在进入梦境之前，伊莎琳向光明神祈祷了几遍。
　　她身上同样也有光明神的印记，或许可以在梦境中和祂对话，至少也能让祂注意到这处诡异阴森的邪神古堡。
　　光明神再怎么说也是偏向守序善良一侧的神祇，不会坐视王城附近发生这么大的血祭事件。
　　就算祂不出手，也能通过祂联系上拉结尔。
　　***
　　伊莎琳在一处阳光明艳的花园里睁开眼睛。天光云影从眼前流过，远处是高耸的神殿和栖居着天使的白塔。
　　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站在花丛前，祂身穿素净的高领白袍，及腰的银发束成一缕垂落肩后，绣着银线的系带勾勒出紧窄的腰线，双腿修长笔直，就连靴子也是银白色的。
　　伊莎琳意识到她注视神明太久了，连忙移开视线。还没等她开口说明来意，便听到清绝冷淡的声音随风飘来。
　　——“吾已知晓。”
　　——“拉结尔会前往调查。”
　　然后伊莎琳就被直接抛出了梦境。
　　她从床上坐了起来，发现落在地上的礼物盒已经自行打开了。
　　里面并不是什么恐怖的东西。
　　而是一条极尽华美的宝石项链。
　　?? 作者有话说：
　　伊莎琳：和空气斗智斗勇。
　　塔索：没错，这是乙女游戏。


第16章 月桂树下
　　“陛下。”女仆敲响了伊莎琳的房门。
　　伊莎琳深呼吸了一下，一只手按在别在身后的手/枪上，才缓缓打开门。
　　栗色卷发的女仆朝她露出甜美的微笑，“公爵大人吩咐我，将裙子给您送过来。需要我服侍陛下换衣服吗？”
　　伊莎琳从门缝接过裙子，并没有放松戒备：“……不用了，在外面等我。”
　　换好衣裙以后，伊莎琳看向放在一旁的项链，将它缓缓拿起，戴在了脖颈上。
　　落地镜中倒映出一位金发碧眸的少女，她身穿繁复华美的长裙，华贵的绿宝石项链衬出她美丽的眸色，流淌着细碎的微光。
　　就在这时，门又被敲响了。
　　“是谁？”伊莎琳问。
　　“是我，陛下。”塔索低沉悦耳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伊莎琳拉开门，看到金发公爵站在门口，他身穿纯白衬衫和丝绸马甲，手里还拿着一双精致的高跟鞋。
　　“我可以进来吗？”
　　塔索垂下长睫，轻声问。
　　伊莎琳朝后退了一步，让开一个身位。
　　——现在要先稳住塔索，等拉结尔来了再考虑逃走的事。
　　“请陛下坐在椅子上。”
　　塔索走进房间，朝她微微垂首。
　　伊莎琳扫了一眼塔索手中的东西，便明白他想要做什么。
　　她没有迟疑太久，坐在了房间里的天鹅绒扶手椅上。
　　修长手指探入她的裙摆之下，抓住了她洁白纤细的脚踝。指尖带着丝丝冷意，动作却温柔到不可思议。
　　塔索半跪在他面前，一双长腿被剪裁得体的长裤束出紧绷而有张力的线条。丝绸般的金色长发披落在他肩后，长睫低垂，金丝眼镜的细链低低垂下，银灰色的眼眸专注而不含丝毫情/欲。
　　他为她褪下起居的拖鞋，指尖不经意间划过她通透如玉的脚趾，清冷的掌心抚上她的脚背，另一只手则拿起高跟鞋，细致认真地为她穿上。
　　“陛下，请…换一只脚。”
　　金发公爵嗓音沉沉，仰起脸注视着她的双眼，眸中仿佛沉沦着深渊的暗涌。
　　伊莎琳微抿唇瓣，将另一只脚递到塔索的指间。他修长的指节抵上她柔软的脚心，缓慢地游移了一下，才紧紧抓住她线条分明的脚踝，为她将鞋穿上。
　　他的指尖绕至她小腿后侧，拈起纯白的丝绸系带，在她的脚踝上轻轻打了个结，才抓住她拉至小腿处的裙边，为她将迤逦及地的裙摆拉了下来。
　　塔索戴上纯白手套，以手扶肩，优雅地朝她鞠了一躬。
　　“陛下，我可以邀请您和我一起参加舞会吗？”
　　“可以。”
　　伊莎琳缓缓起身，将手递入塔索的掌心。
　　***
　　二人来到舞会时，大厅中已经有不少人，大多数是王城的贵族，还有一些商人和下院出身的议员。
　　塔索挽着女王的手，来到二楼带扶手的平台上。现场顿时安静了下来，绅士们脱下礼帽，女士们提起裙摆，朝女王陛下行礼。
　　“陛下有什么话想说吗？”塔索含笑看向女王。
　　“说太多正式的话，他们反倒觉得拘束。”
　　伊莎琳旋即抬起眼，“塔索，我有点饿了。”
　　“您中午就没有吃饭。”塔索还惦记着这件事，“陛下，请随我来吧。”
　　舞会的现场食物分量小而精致，同时也是为了女王的形象考虑，塔索将她带到了一处单独的房间。
　　“我来陪陛下用餐吧。”
　　伊莎琳微微颔首，坐在铺着蕾丝桌垫的餐桌前，银色的枝状烛台上燃烧着烛火，旁边还插着几枝玫瑰。这并非正式用餐的长桌，而是更为简洁温馨的小圆桌，坐两个人正合适。
　　此处远离大厅的喧嚣，空气也比王城好上许多，清透的窗格外是幽深暗蓝的夜幕，弦月与星辰犹如点缀其上的宝石。
　　女仆很快便将菜肴摆了上来。伊莎琳此刻正饿着，也顾不上什么形象，大快朵颐起来。
　　吃饱以后，她仿佛才想起来一件事：“你庄园里的饮食，味道其实很不错，并没有你说的那么糟糕，为什么总要来王宫蹭饭？”
　　“因为想时常见到您。”
　　塔索将眸光移向窗外，轻声说道。
　　伊莎琳揉了揉耳朵，怀疑自己听错了。
　　[宿主没有听错哦，爱德华·塔索对你的里好感度比起之前有增加。]系统忽然插话。
　　伊莎琳：[增加了多少？]
　　系统：[里好感度是保密的哦。]
　　系统：[不过他对你的表好感度，也从之前的40点增加到了60点。]
　　伊莎琳：[他不会杀了我或者囚禁我吧？]
　　伊莎琳：[这个世界到底和那个恐怖游戏有什么关系？]
　　系统：[抱歉宿主，您的问题超出了本系统的回答权限。]
　　伊莎琳：[……]
　　“在参加舞会之前，陛下要不要去花园散散步？”塔索已经起身走到她的面前，做出邀请的姿势，“刚用完餐便直接跳舞对消化不好。”
　　伊莎琳想了想，这样正好可以拖延时间，等拉结尔过来，而且去外面透透气也不错，便欣然应下。
　　二人来到了庭院的月桂树下，淡金色小花在碧绿的枝叶间若隐若现，散发出清爽怡人的芳香，远处的花丛层叠掩映着大理石雕塑和喷泉。
　　塔索身形颀长，将伊莎琳整个人都笼罩在他的阴影里。他微微低下头，长发便落在她的肩上。
　　伊莎琳后退了一步，脊背被迫抵在月桂树上，胸口的宝石折射着幽冷深邃的寒光。
　　塔索慢条斯理地抬起手，修长手指撑在她身后的树干上。
　　这是一个很有进攻性和侵略性的姿势，将二人之间的距离瞬间拉近，不分彼此。贵族撕下优雅的假面，社交距离被打破，就连呼吸也纠缠不休。
　　塔索凝视着女王浅金色的发梢，仿佛在欣赏着盛开的月桂花。他薄唇微动，用一种难以自抑的低哑声音说道：
　　“陛下是不是……有些讨厌我。”
　　“来到庄园以后，您一直在回避着我。”塔索垂下金色的睫羽，眸色有些暗淡，“是不是我有什么地方招待不周，惹得您心中不悦？还是因为别的什么，您尽可以说出来。”
　　伊莎琳：我能说这个庄园是恐怖游戏的副本吗？
　　当然不能，否则她就必须解释穿越者的身份，这会引起一系列的麻烦。
　　她抿紧唇线，没有说话。
　　塔索深吸了一口气，微微低下头，将前额抵在撑在树上的手腕处。冰冷的气息缓慢呼出，似有似无地撩过伊莎琳的耳尖。
　　“您是不是在想着……拉结尔？”
　　他没有看她的眼睛，轻声问道。
　　伊莎琳立即摇了摇头。
　　“那么就是……塞维尔？”
　　塔索步步紧逼，另一只手按在她腰侧的树干上，虽然二人的身体间还隔着一段距离，但远远看去却仿佛将她整个人都拥入了怀中。
　　“我知道了，是兰斯洛特。”
　　塔索咬紧了牙关说道。
　　“……塔索，你在说什么。”伊莎琳别过脸去，精致秀美的面容少有地浮现出一丝愠色，这让她冷白的脸颊泛出薄红。
　　“你是不是觉得我喜欢上了别人，所以故意冷落你？”
　　塔索低着头不说话，铂金色的长发被风吹拂，轻柔地掠过她的脖颈，恍如一个小心翼翼的吻。
　　“不说话是默认的意思？”伊莎琳觉得又气又好笑，“之前你还说不吃醋，现在醋意大得都要把我给淹没了。”
　　塔索的喉结无声地滚动了一下，“我以为在那个吻以后，我们的关系至少……”
　　——你是只属于我的祭品。
　　——只属于我。
　　他旋即摇了摇头，捧起她的脸颊，认真地看着她，深邃的灰眸中闪烁着星辰大海。
　　“陛下，我想取悦你，我想让你开心，如果这让你感到不悦，您可以……把我推开。”
　　伊莎琳抬起眼，凝视着塔索狭长漂亮的眼眸。
　　他摘下了眼镜。
　　那银灰色的双眼便越发深邃迷人。
　　随后，男人低沉冷冽的呼吸压下，冰冷的吻抵上了她的唇。
　　“请不要……把我推开……”
　　他抓住她的手腕，抵在身后的月桂树上，树枝微微摇颤，抖落一地金色的月桂花瓣。香气馥郁，他却只呼吸着她身上浅淡的玫瑰花香。
　　修长苍白的手指犹如锁扣，紧紧抓住了少女柔嫩洁白的手腕。她的手起初紧张地蜷缩着，但随着这个吻的加深，指尖逐渐变得放松，甚至愉悦地颤栗起来。
　　如果不是他还抓着她的手，用另一只手托着她的腰肢，她也许会无止尽地坠落下去，同他一起沉沦在缀满月桂花的草地上。四肢都是软的，灵魂在此刻被身体所束缚，根本没有力气把他推开。不，也许她的灵魂也渴望着他的吻。
　　伊莎琳的眼尾泛出红意，湛碧的眸光微微涣散。
　　在她眼眸深处，倒映出一道银发白袍的身影。他正朝月桂树下走来。
　　?


第17章 黑夜的危险
　　银发天使站在夜晚的风中，长发如丝线拂动，身后是落满月光的花枝。
　　拉结尔微微抬手。
　　神术在指尖凝聚成形，灿金圣光化为华美弓箭。他以修长手指挽弓搭箭，对准了塔索的后心。
　　伊莎琳的瞳孔骤然紧缩，她看向拉结尔淡漠的紫眸，朝他缓缓摇了摇头。
　　“请专心一点，我的陛下。”
　　塔索低低地说，仿佛没有察觉身后还站着一个人。
　　伊莎琳却抬起手抵住了塔索的肩膀，沉静而坚决地将他推开。
　　她用的力气并不大，金发公爵却稍微踉跄了一下。
　　拉结尔手中的弓箭消散在虚空中，他上前几步，挡在了伊莎琳的面前。
　　塔索又恢复了那副优雅疏离的模样，刚才的失态也全然不见。
　　金发公爵眯起眼睛，锐利冰冷的眸光扫向拉结尔：“祭司大人为何忽然造访我的庄园？”
　　“神殿得到消息，贵庄园中有邪神信徒出没，因而我特地前来调查。”拉结尔冷淡地解释。
　　塔索低沉而晦涩地笑了一声，“好啊，祭司大人，请-你-去-查。”
　　拉结尔的眼眸平静悲悯，却缓缓地摇了摇头。
　　“神下达给我的谕令，只需要拯救她一个人。”
　　塔索神色微嘲，笑得愈发愉悦，“你的神真是……伪善而充满私欲啊！”
　　“神选中的使徒不允许出现意外。”拉结尔淡淡地说，“至于其他人，我不在意。”
　　“你和光明神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塔索银灰色的眸中掠过一丝促狭，“或许……堕天使，你还不知道曾经在你身上发生了什么？”
　　拉结尔的睫羽轻颤了一下，“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你以为重新归顺光明神，背叛的罪孽便能洗清？”塔索追问。
　　这时，塔索的眸光落在拉结尔身侧，轻扯着他衣角的那只小手上。
　　金发公爵倦怠地扫了拉结尔一眼，“算了，你带她走吧。我会亲自调查邪神信徒的事，给神殿一个说法。”
　　***
　　深幽夜幕之下，伊莎琳和拉结尔来到停靠在庄园旁边的魔核动力车前。
　　“它使用了当年龙族‘恶魔之核’的技术。”拉结尔薄唇微弯，“很有新意的设计。”
　　“这方面的知识来源于《拉结尔之书》的残页。”伊莎琳微微抬眸，注视着天使通透淡静如紫水晶的双眼，“拉结尔，你真的是……”
　　拉结尔回以温和的注视。他纯净的虹膜倒映着漫天星芒，没有一丝一毫的杂质。
　　“我不记得了……”天使的声音很轻，带着些许微不可查的迷茫，“请陛下别再问了。”
　　“抱歉，拉结尔。”伊莎琳抬起手，抚上了他削瘦清冷的掌背，“是我失言了。”
　　拉结尔缓缓摇了摇头，“无须对我说抱歉，反而是我，该为无法向你完全坦诚而致歉。”
　　恶魔忍不住插话道：“人类就是麻烦，走了走了！我看那个公爵不爽很久了，主人，甩了他和这个人在一起吧！”
　　拉结尔：“……”
　　伊莎琳：“…………”
　　***
　　晚上除了风大一些，返程还算顺利。
　　拉结尔召唤出一团金色的圣光，当作照明的车灯使用。阴暗的王城耸立在道路尽头，如同一道模糊的剪影，巨大的弯月从尖塔之上升起。
　　“陛下以后…最好离塔索远一点。”
　　拉结尔修长的手臂搭在车门上，银白长发在肩后翻飞。
　　“你在怀疑他的身份？”
　　伊莎琳手握方向盘，一边专注地看着前方，一边问道。
　　“他身上有种亵渎而危险的气息。”拉结尔垂下眼，雪色睫羽在风中轻颤，“似乎和‘那一位’邪神有关。”
　　伊莎琳微微眯起眼睛，“你知道有关‘祂’的信息吗？”
　　拉结尔薄唇微抿，空灵淡漠的嗓音也染上一丝沉重。
　　“在古老的预言中，祂有一个称号，‘黄昏的收割者’。”
　　黄昏……
　　伊莎琳怔忪了一下。
　　这很难不让她联想到“众神黄昏”这一类世界毁灭的传说。
　　正出神时，前方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三位身披斗篷的人策马而来，为首的是一位背着弓箭的红发女士，还有一位白发绿眼、腰间别着火/枪的青年，最后一个人则戴着兜帽，遮住了大半张脸。
　　看着他们不闪不避的模样，伊莎琳连忙刹车，却被三人围了上来，骑马绕着车转了好几圈。
　　“你们是什么人？”红发御姐垂下眼，打量着伊莎琳的脸。
　　伊莎琳微抬眉梢，“这话或许该由我来问你们？”
　　这时，那白发青年扯了扯红发御姐的衣袖，“头儿，你是真的不认识女王陛下吗？”
　　“……”红发御姐回过头来，斥道，“女王陛下会在夜里出现在荒郊野岭，还乘坐着这个奇怪的机械？”
　　她旋即转过脸，露出了一个有些尴尬的笑容，“陛下，我叫简，这个真该是个哑巴的家伙是艾利克斯，另一边那个棒槌叫莱安。”
　　伊莎琳：“……”
　　“你们好。”她朝三人微微颔首，“忽然停下来，是对我的车感兴趣？”
　　简诚实地点了点头，艾利克斯湛碧的眼眸闪闪发光。另一边的戴着兜帽的莱安，甚至已经开始上手摸车屁股了。
　　“别乱摸！”恶魔的声音骤然响起。
　　“你刚刚有听到什么声音吗？”简回头看向艾利克斯。
　　“头儿，听到了。”艾利克斯点头。
　　伊莎琳抬起手揉了揉额角，“你们要是感兴趣，改天可以来王宫里参观。”
　　“是啊，头儿。”艾利克斯朝简投过去一个自认为隐晦的眼神，“我们这次是出来狩猎恶魔的，没时间在这里耽搁。”
　　“狩猎恶魔？”伊莎琳的眸中浮现出一抹兴味。
　　“对，我们是猎魔人行会认证的恶魔猎人。”艾利克斯骄傲地说，“神殿太不靠谱了，这种事情还是得我们来。”
　　拉结尔：“…………”
　　伊莎琳轻咳了一声，没有说穿神殿的祭司就在旁边这件事。
　　“陛下，我们得告辞了。”简朝伊莎琳眨了下眼睛，“过几天我们会去王宫拜访您的！”
　　伊莎琳露出微笑，“好。”
　　几人正打算就此作别，远处的黑暗中又传来一阵极有压迫感的蹄声，还伴随着车轱辘滚动的脆响。
　　三个猎魔人对视了一眼，将武器拿在手上，“请陛下尽快离开这里！”
　　伊莎琳抬起睫羽，朝黑暗深处看去。
　　两头白骨山羊拉着燃烧着幽火的战车，从雾影深处驶来，恶魔的长笑划破深夜，它样貌狰狞，手中还拿着半截滴落着猩红的残肢。
　　察觉到这附近有“人类”的气息，恶魔尖啸一声，驱车朝此处飞驰而来。
　　简拉开弓弦，瞄准了恶魔的眼睛。艾利克斯将火/枪上膛，填入圣银子/弹，捕捉着恶魔的影迹。至于莱安，则像一道雾气般潜入了黑夜当中。
　　“我们也去帮忙？”伊莎琳朝拉结尔眨了下眼睛。
　　拉结尔浅叹一声，“神殿与猎魔人行会互不干扰，我不会出手。”
　　伊莎琳明白，一旦暴露了身份，身为光明祭司的拉结尔就不得不将恶魔当作“战利品”带回神殿。而很显然，三位猎人也不会放弃。
　　“陛下正好也可以用这只下位恶魔，练习一下神术的使用。”拉结尔嗓音柔和地说道。
　　伊莎琳微微颔首。恶魔现在的距离超出了她神术的射程，她便拿起塞维尔送给她的手/枪，用光元素给子/弹附魔，瞄准恶魔的心脏，扣动了扳机。
　　在她的子/弹击中恶魔之前，后者的眼睛和胳臂已被简和艾利克斯击伤。
　　简的弓箭上铭刻着雷电与天空之神的符文，将恶魔的半张脸都电得痉挛，艾利克斯的圣银子/弹也对恶魔有克制作用，削减了它的防御。
　　简和艾利克斯惊讶地看到——
　　女王将手肘支在车门上，闭上一只绿宝石般明亮的眼瞳，拿着小巧精致到近乎“玩具”的手/枪，轻轻按动了扳机。她的面容姣好圣洁，金色长发在风中翻飞，眼神却锋利如刀。
　　闪耀着圣光的子/弹划破虚空，准确无误地命中了恶魔的心脏。
　　烟尘翻滚，爆/炸撕裂了恶魔健硕的躯体，在它的胸口撕开了可怖的豁口。恶魔怒吼一声，正打算进行临死前的反扑，却被潜行到它身后的莱安用匕首割断了咽喉。
　　三位猎魔人拾取了恶魔身上有价值的材料，将它的灵魂拘禁起来，才齐刷刷地看向了伊莎琳。
　　“陛下，你好厉害！”简和艾利克斯发自内心地说，莱安也微微颔首。
　　“刚才对子/弹进行‘神圣附魔’，效果不错。”拉结尔也含笑夸赞道，“或许我可以早点教你新的神术。”
　　伊莎琳被这四个人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虽说这只是一只下位恶魔，但她对自己的水平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刚才一击之下能造成如此大的伤害，一半是因为之前简和艾利克斯的远程攻击削弱了恶魔的防御，另一半或许要归功于塞维尔送给她的枪和特制子/弹。
　　“恶魔的灵魂要上交给猎魔人协会，”简挠了挠被风吹乱的红发，“剩下的材料和恶魔的白骨战车，您都可以拿走，陛下。”
　　伊莎琳倒觉得这三个人很有意思，生起了结交之心，轻笑着摇了摇头：“你们都拿去吧。”
　　简欢呼一声，吩咐艾利克斯把那两头骷髅羊拆了，将他们自己的马系在恶魔的战车上。
　　马拉车的速度自然比不上伊莎琳的魔核动力车，很快便将三位猎人甩在了后面。
　　“虽说谦逊是一种美德，但陛下其实不用太过谦虚。”拉结尔的紫眸中流露出一丝赞赏，“刚才固然是击败恶魔最好的时机，但倘若你没有一击命中它的心脏，也不会这么快就取得压倒性的胜利。”
　　“或许是……运气？”伊莎琳侧眸看向拉结尔，轻轻眨了下眼睛。
　　“陛下注意看路——”拉结尔抬起手，紧紧抓住了她的手腕。
　　伊莎琳连忙踩刹车。
　　车身几乎擦着一道漆黑的身影停下。
　　黑发红眸的血族微微低下头，将修长手臂支撑在车身上，上身前倾，玫瑰色的眼瞳微微弯起。
　　“我察觉您遇到了危险，便第一时间赶了过来。”
　　暗夜的气息陡然压近，馥郁而又撩人。伊莎琳的手腕还被拉结尔握着，脸颊却被塞维尔用骨节分明的手指温柔捧起。
　　血族凑近了她的耳尖，嗓音轻柔如情人的低语：“现在看来，你的确遇到了‘危险’。”
　　?


第18章 天使之羽
　　血族头戴礼帽，身穿漆黑的燕尾服，丝绸衬衫的领口佩戴暗红领结。皎洁月光勾勒出他修长的身形，秾丽的血红色眼瞳在黑暗中闪烁着流光。
　　此时这张俊美的脸距离伊莎琳极近，削薄的唇角挑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你是吸血鬼。”
　　拉结尔平静地说：“请离女王远点。”
　　塞维尔掀起鸦黑长睫，懒散地瞥了拉结尔一眼。
　　“可你现在乘坐的是我送给女王陛下的车哦？”
　　拉结尔微微一怔，意识到血族另外的身份，“你是那个机械师。”
　　“既然遇到了，就一起回去吧。”伊莎琳止住两人的话头，“塞维尔，你是怎么过来的？”
　　“飞过来的。”身份已被识破，塞维尔便不再遮掩，背后陡然张开一对华丽阴暗的蝠翼，缓缓升上半空。
　　他身后是耸立的王城和皎洁银月，颇有一种反派的氛围。
　　塞维尔眯起眼睛，看向坐在伊莎琳身旁的拉结尔。
　　“请你下车。”
　　拉结尔微抬睫羽：“？”
　　“或许在白天我受你的圣光克制，但当夜幕降临，你不是我的对手。”塞维尔轻佻地冷笑一声，“别逼我在女王面前对你动手。”
　　身为光明属性的天使，拉结尔本就对黑暗的吸血鬼厌恶至极，更别提塞维尔还在试图挑衅他。他掌心浮现出灿金色的圣光，隐隐有要同血族打一架的趋势，看看究竟是谁更强一些。
　　伊莎琳面无表情地推开车门：“你们打，我走。”
　　塞维尔和拉结尔对视一眼，眸中的杀意倒是渐渐消散了。
　　最后的结果就是——
　　塞维尔开着车，伊莎琳坐在塞维尔和拉结尔的中间。
　　还好这辆车的座位是长条状的，驾驶和副驾驶并没有分开，三人挤了挤伊莎琳才有地方坐。
　　伊莎琳：“……”
　　她左边是塞维尔，右边是拉结尔，车上的氛围格外寂静诡异。
　　偏偏恶魔还插嘴道：“陛下，怎么还多了一个呢？”
　　塞维尔是这辆车的设计者，他一边开车，一边不知拨动了什么机关，直接给亚摩斯来了个“禁言套餐”。
　　伊莎琳看得眼眸闪闪发亮：“你刚才按了哪个按钮呀？”
　　塞维尔低缓地笑了一声，“陛下，手伸出来。”
　　金发少女微微探出手，月光闪耀在她洁白的指尖上。
　　一只修长苍白的手包裹住了她的手，缓缓移向方向盘的下方。
　　伊莎琳只觉得指尖触碰到了一个齿轮，跟随着塞维尔转动了少许角度，恶魔的声音便再度响起：“憋死我了！！你这个血族不好好开车居然禁言我，是不是我说的话戳到你痛处了？”
　　正脸黑着的拉结尔闻言不由失笑。
　　塞维尔面无表情，又将齿轮给转了回去：“闭嘴。”
　　三人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折腾了半天，伊莎琳也有些困了。她以手掩唇，轻轻打了个哈欠。
　　“陛下可以倚在我肩上休息一会儿。”拉结尔轻声说。
　　正在开车的塞维尔攥紧了方向盘，“陛下可以枕在我的腿上休息。”
　　拉结尔抬起盈着月光的银白色睫羽，冷漠地瞥了塞维尔一眼。塞维尔也投过去不善的眼神，视线在空中相撞，仿佛能迸溅出火星。
　　伊莎琳哪里还睡得着，索性转移了话题：“你们对‘猎魔人行会’了解多少？”
　　“据我所知，恶魔曾入侵过本位面两次，第一次它们的攻击被龙族所挫败，还反被奴役。”
　　塞维尔懒洋洋地开口，“第二次则是在几千年前，那时人族已统治世界，和恶魔之间进行了旷日持久的苦战，才终于将恶魔驱逐。”
　　“猎魔人行会的前身，就是那时候人族猎人所组成的联盟。”
　　拉结尔补充道：“恶魔已经数千年未曾入侵现世，猎魔人行会也逐渐演变成供冒险者发布、接取委托的协会。所谓的‘猎魔’，更多的则是狩猎血族等黑暗生物。”
　　塞维尔微挑眉梢，不着痕迹地瞥了拉结尔一眼，“陛下要不要也听听神殿的历史？”
　　伊莎琳自然不嫌知识多，“好啊，你讲。”
　　“在人族出现之前的漫长岁月里，九神原本只是纯粹的‘能量’、‘规则’，并没有实体。”塞维尔的嗓音低沉典雅，又显得有些遥远。
　　“在被人类以偶像的形态所供奉、所信仰以后，祂们才逐渐拥有了人形，并按照人类的‘期望’形成了不同的个性。”
　　伊莎琳抬眸看向闪耀着星海的夜空，“那个传说中的‘众神之城’，真的存在吗？”
　　“存在哦。”这次回答她的是拉结尔，他雪白的睫羽在夜风中轻颤，淡紫色的眼眸漾出浅淡波光，“那是位于云端的不朽之城，如果有机会，真想和陛下一起去看看。”
　　塞维尔轻嗤了一声，“那里有什么好看的，陛下如果想看风景，我带你去月亮上。”
　　月光洒在血族苍白的脸上，幽冷而昳丽。
　　伊莎琳：“……”
　　越说越离谱了。
　　***
　　回到王宫以后，伊莎琳洗漱之后便睡下了。第二天凌晨，还带着些许困意的她被女仆从床上叫了起来。
　　原本还想睡个懒觉，但想到她还要练习神术，以应付昨晚的那种情况，伊莎琳就越发觉得倦怠不得。她在女仆的服侍下换好衣服——这次是比较正式的宫廷长裙，打算上午的时候去神殿拜访拉结尔。
　　白天的时候塞维尔很少出现，塔索今天也少见地没来王宫。至于兰斯洛特……才关了不到半个月。
　　伊莎琳独自站在花房的玻璃窗前，早晨的阳光为她及腰的长发镀上了一层神圣的光边。
　　她微抬指尖，掌心缓缓浮现出一小簇金色的光团。随手一攥，这些组合好的光元素又四散着逃开。
　　就这么重复了二十遍，伊莎琳才伸了个懒腰，吩咐女仆在花房的茶桌摆上早点。
　　用餐的时候，她在心底问系统：[拉结尔对我的好感度有增加吗？]
　　系统回答：[拉结尔对宿主的表好感度是40点。]
　　伊莎琳眸光微曳，要知道之前拉结尔对她的表好感度只有5点，跟陌生人差不多。
　　她又查看了一下其他人的好感度。
　　比起塔索的60点，塞维尔的70点，兰斯洛特的90点，拉结尔这40点好感度还是少得有些可怜。
　　等等……！！
　　兰斯洛特被她关小黑屋，怎么好感度还不降反升了？
　　原本打算再关几天就放他出来的女王，露出了恶魔的微笑——
　　那就多关一段时间吧。
　　她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学习神术，顺便把拉结尔搞定。
　　***
　　拉结尔坐在宽大的书桌前批阅文件。他坐姿端正笔挺，柔顺的长发沿肩膀一侧垂落，恍如流淌的银河。
　　上午的阳光透过长条窗格，洒落在桌案上，照亮了拿着羽毛笔的修长手指。指节通透分明，写下的字迹也清隽美丽。
　　身后的门被敲响了。
　　他将洁白的羽毛笔放回笔座，优雅地站起身，走到门前将门打开。
　　门外站着一位引路的见习祭司，还有笑容明艳、头戴宝冠的女王。
　　“我打扰到你了么，拉结尔？”女王含笑问道。
　　拉结尔紫眸微弯，后退一步让她进来，“您的到来对我而言，永远都不算打扰。”
　　见习祭司被拉结尔关在了门外。伊莎琳则仰起脸，打量着拉结尔的书房，眸中划过一丝惊艳。
　　这里的书实在是太多太多了，高耸的书架布满了整面墙，最高处的书必须站在梯子上才能拿到，简直像是一个小型的图书馆。
　　书的种类也五花八门，很多都是寻常图书馆里所没有的孤本，以及从古代流传下来的祭文和卷轴。
　　银发天使站在伊莎琳身后，看到她对此感兴趣，素来清冷淡漠的眉眼也变得温柔。
　　“如果你想看书，可以时常过来，不用提前向我打招呼。”
　　少女猝不及防地转过脸，凝视着天使还未来得及收敛的温柔眼眸。
　　“今天我正是临时起意过来的，没有引起拉结尔的反感真是太好啦。”
　　拉结尔轻轻一笑，下意识抬起手，为她扶正了稍微有点歪的王冠。谁知，她却抬起柔软轻盈的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拉结尔沉默片刻，“陛下这是……”
　　“今天我不是女王。”伊莎琳狡黠地眨了下眼睛，“帮我把王冠摘下来。”
　　“这未免有些不敬。”拉结尔指尖微僵，没有动作。手腕处的触感是那样轻柔，少女的体温如早晨的阳光一样温暖，却仿佛火焰的烙痕灼入皮肤，让他冷白的肌肤隐隐发红发烫。
　　伊莎琳指尖微动，轻轻描摹着天使手臂的线条，如同一名鉴赏家摩挲着比例完美的雕塑。
　　“如果你不摘，我就自己摘下来。”她玫瑰色的双唇在柔和的光影中轻轻翕动。
　　拉结尔只好顺从地用双手取下女王的王冠，她这才放开了他的手腕，任凭他将王冠放在铺着墨绿色丝绒的收纳盒里。
　　“陛下请坐。”拉结尔为她拉开了椅子。房间里只有一把椅子，他便站在她身后，双手撑在她旁边的扶手上。
　　银线般的长发如水流泻，有几缕似乎拂过了伊莎琳雪白的后颈。
　　“我来之前你在做什么？”伊莎琳双手托腮，手肘支在桌案上，眼眸不经意间掠过拉结尔的字迹，“你的字好漂亮。”
　　“谢谢陛下的赞赏。”拉结尔温和轻笑，“在你来之前，我正在审阅神殿送来的文件。”
　　“那我会不会打扰到你？”伊莎琳作势起身，双肩却被一双大手牢牢按住。
　　拉结尔微微低下头，在她耳侧轻声说：“不会。”
　　伊莎琳觉得耳朵有点痒，酥麻的感觉一直蔓延到后颈和脊背。她抿了下柔嫩的唇瓣，想要转移话题，便看向了桌上的羽毛笔：“这个羽毛笔也好漂亮。”
　　“是用我堕天前的羽毛做的。”天使薄唇微勾，“想要吗？”
　　?


第19章 堕落之吻
　　柔和的光线洒在纯白的羽毛笔上，散发出朦胧而神圣的光晕。
　　伊莎琳盯着漂亮的羽毛笔看了一会儿，还伸出手轻轻摸了一下，诚实地回答：“想要。”
　　但随后她又有些迟疑，“这会不会……太珍贵了，我是说，它对你而言是不是有重要的意义？”
　　拉结尔抿唇轻笑，淡紫色的眼眸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恍如盛开在众神之城的鸢尾花。
　　“正因为它对我的意义非同寻常，才想要送给你。”
　　伊莎琳的心跳仿佛漏了一拍。
　　她没想到拉结尔还是个天然撩，明明没有那方面的意思，却让人感觉被他深深地重视和在意着。
　　“我也想送给你一件礼物，”金发少女在阳光下微微仰起头，发丝如流淌的黄金般垂落在肩后，“可以吗？”
　　拉结尔薄唇漾出一抹笑意，“当然可以。”
　　“天使先生，请您走近一些。”
　　“……好。”
　　白袍银发的天使一步步向她走来，伊莎琳却后退两步，坐在了他工作的长桌上。
　　“再近一点。”她抬起手拢了拢垂落脸颊的淡金色发丝，碧如翡翠的双眼里闪耀着阳光。
　　拉结尔朝前走了一步，颀长的阴影落在她的身上。
　　她整理发丝的那只手顺势抚上他的胸口，勾住了他的脖颈。
　　“拉结尔……”她将脸颊贴在他的怀里，声音很轻，“我这样抱着你，你会不会觉得…被亵渎？”
　　天使微微低下头，宁静柔和的眸光拂过她的发梢。
　　“不会。”他淡淡地陈述，“如你所见，我早就已经堕落，不需要遵守神殿的戒律了。”
　　禁欲冷淡的声音落下以后，一对深黑的羽翼悄无声息在拉结尔的背后张开。华丽的羽毛在空气中四散，化为黑色的雾气，将二人环绕在内。
　　阴暗的浓雾遮蔽了太阳的光线。仿佛在回应她的拥抱一般，那对堕落的黑翼朝前围拢，将她圈入了他的领地当中。
　　拉结尔还是那个拉结尔，眼神平静到近乎悲悯，白袍的领口扣到最上面一颗纽扣，但他给人的感觉却截然不同了。他眼中的悲悯不再是怜爱世人，而是在嘲弄着、反叛着、轻蔑着那至高的权柄。
　　“我从没有忘记。”他的眼眸深处浮现愉悦的血红，瞳孔也拉长成一条竖线，“来啊，人类，亵渎我，将我这天国的使徒染上污秽吧。”
　　伊莎琳陡然松开了堕天使的脖颈，身体微微后倾，仰视着他绯红绮艳的眼瞳。
　　不加掩饰的邪恶，混沌无序的倾向，仿佛这不是一双眼睛，而是漂浮着残骸的无边血海。
　　“你不是拉结尔。”
　　伊莎琳和堕天使对视着，声音沉静地判断。
　　堕天使悠闲地垂下眼，修长手指缓缓抚上她柔美的下颌线，指尖深入她金色的发丝。
　　“我怎么不是？”他促狭地轻笑了一声，眸光忽然落在她身后的羽毛笔上，“嗯……也许不是你在意的那个拉结尔。”
　　伊莎琳的心底闪过一丝不祥的预感，随后便看见堕天使指尖微动，那支羽毛笔上瞬间燃起幽暗的火焰，将纯净的白羽燃烧殆尽。
　　只余下深暗的、支离破碎的灰烬。
　　她深吸了一口气，用谴责的目光看向堕天使。
　　“那是拉结尔送给我的礼物。”
　　“它有什么好的？”堕天使冷冷地瞥了眼桌面上的一小撮灰烬，讨好般将他浓密柔软的翅膀送在了她面前，“我给你摸我的。”
　　伊莎琳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堕天使绵软的羽毛便已经拂过她的掌心，有几缕甚至还从她的指缝间探了出来。
　　出乎她的意料，堕天使的翅膀并不像恶魔的那么粗糙，如果闭上眼睛，摸起来和天使的羽毛一点区别都没有，如绸缎般柔顺，手感特别的好。
　　她情不自禁地多摸了两下——能摸到天使翅膀的机会，可不是什么时候都有的。而且，他还把拉结尔送给她的羽毛笔烧了，她当然要摸回来！如果可以，她还想多薅几根，做个羽毛扇或者发饰（。
　　堕天使垂眸盯着少女洁白的手腕，唇角溢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他颀长的身躯微微弓起，双手撑在她身旁的桌案上，分明没有接触到她的身体，却仿佛把她环绕得更紧。
　　他身上的白袍缠绕着漆黑的雾气，平日里总是遮得严实的领口也不知什么时候敞开了，露出线条分明的锁骨和漂亮的胸肌线条。
　　伊莎琳倒不怎么害怕眼前的堕天使，正如同灵魂的镜像般，他也是拉结尔的一部分，或许人格上有些许不同，但还是他。
　　“为什么想要我亵渎你？”
　　她轻抚着他翅膀边缘的羽毛，嗓音柔和如春夜微风。
　　堕天使修长的双手搭在她的肩角，将她紧紧箍住，才抬起绯红眼眸，定定地凝视着她。
　　潋滟眸光撞入她的眼底。
　　如蔷薇绽放在黑夜。
　　“你对他轻声细语、亲吻他的脸颊时，”他眯起狭长血眸，“我都只能在黑暗中看着。”
　　他低下头，银白长发沿着锋利的眉弓垂落，在眼眸深处投下遮翳。
　　即便是同一张脸，他和拉结尔给人的感觉也完全不同。
　　拉结尔如同神龛上的雕像，精致而完美，神圣不容玷污。
　　堕落的他却仿佛一把出鞘的刀，锋芒毕露，毫不掩饰内在的野心和欲望。
　　“我想要你。”他一字一句地说。
　　伊莎琳按反派的脑回路思考，得出了一个结论：“你想让拉结尔为此后悔。”
　　堕天使大笑起来，“为什么不能是我觊觎你已久？”
　　他是拉结尔“恶”的一面，放/荡的一面，却也是最真实的一面。
　　这代表着……在某一个瞬间，神圣禁欲的天使的确对她产生过欲/念。
　　“我猜你不能出来太久。”伊莎琳丝毫不惧，反而抬起双手，抚上了堕天使绝美如神像的脸颊，“毕竟拉结尔才是主人格。”
　　堕天使移开眼，散漫地挑了下眉梢，“那么我能否得到一个告别的吻？”
　　伊莎琳没有说话，却也没有出声拒绝。
　　——要攻略拉结尔，也许这个里层人格才是关键。
　　堕天使低低地笑了一声，修长身躯陡然压近，将她整个人都按在了长桌上。
　　他单手抓住她两只纤细的手腕，向上举过头顶，另一只手则缓慢地、温柔地轻抚着她的侧脸。
　　层叠黑翼随之覆下，遮蔽了所有光线。
　　他垂眸凝视着她微微翕动的长睫，忽然低下头，轻吻了一下她的眼睛。
　　“你的眼睛很漂亮。”他嗓音低哑，手掌缓缓探入她的发梢间，轻轻揉捏着她小巧的耳垂。
　　“你的耳朵也很漂亮。”银白长发迤逦在她身上，他将身形压得更低，在她耳边柔声说道。
　　伊莎琳的大脑皮层深处仿佛过了一阵电流，这种感觉在他用舌尖轻舔唇瓣，又漫不经心地扫过她的耳尖时达到了顶峰。她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手腕还被他单手扼住，指尖却勾住了他垂落在她身旁的羽毛。
　　天使的羽翼非常敏感，尤其是在这种时候，他血红的眼瞳愈发晦暗，几乎无法忍耐，“别摸我的翅膀。”
　　伊莎琳却用纤长白净的指尖缠着他漆黑的羽毛，轻轻绕了个圈，攥在掌心不肯放开。
　　堕天使倒吸一口冷气，不由分说地吻上了她的唇。
　　?


第20章 圣洁的禁忌
　　如同坠入一条黑暗幽冷的河流，随着堕落的灵魂一同沉没，伊莎琳有种窒息的错觉，却仍保留着模糊的意识，沉沦向更深处。
　　眼前仿佛出现了幻觉，末日审判来临，天使的黑羽漂浮在燃烧的天空，星辰陨落，世界走向终末。他却罔顾一切，一边用翅膀裹紧她，阻挡着外界的攻击，一边忘乎所以地吻着她。
　　——或者说，拥有堕天使人格的“拉结尔”，本身就有这种毁灭性的、致命的危险倾向。
　　她紧紧抓住堕天使的羽毛，如同溺水之人抓住救赎的浮木，但实则不然，这是缠绕着她纤细的四肢、令她下坠得更深的水下藤蔓。
　　深黑的羽翼遮蔽了一切光芒，构建出温暖幽暗的巢穴。书房的下层就是神殿，虔诚的信徒跪坐在神像前祈祷，他们却在这神圣之地长久地拥吻。
　　…………
　　抓住她手腕的那只手松开了。
　　抚摸她脸颊的手也轻颤了一下，悬停在原地。
　　伊莎琳睁开潮湿迷蒙的碧绿色眼睛，看到天使微微颤抖的纯白睫羽。他身后的羽翼已被收起，堕落的黑雾消散，眼眸中的血红也尽数褪去。
　　虽然放松了对她的禁锢，但他却没有推开她。
　　禁忌的吻仍在继续。
　　他用双手托起了她的腰身，让她能在桌面上坐稳，以一种与堕天使截然不同的温柔，捧起了她的脸颊。
　　他察觉到她有些呼吸困难，便收敛了自身的侵略性，由她来主导这个吻。
　　黑雾散去以后，明净的阳光再度落满房间，为少女的金发和天使的银发镀上了一层神圣的光边。空灵悠远的圣歌声遥遥传来，管风琴编织出天国赐福的乐章，白云在神殿高耸的尖塔后翻涌，天空湛蓝犹如神明的泪滴，这一切都成了他们身后的布景。
　　…………
　　伊莎琳缓缓移开唇瓣，回避着拉结尔的眼神，有些害羞地将脸颊埋在他的胸前。正在接吻的时候对方忽然改变了人格，总有种奇怪的感觉，她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才好。
　　可她忘记了一件事，拉结尔的领口此刻还没来得及扣上，她的脸颊便抵在了他线条分明的肌肉上。他的皮肤是冷的，恍如祭坛上的大理石雕塑，伊莎琳的心跳蓦地加快，脸颊也微微发烫。
　　拉结尔的喉结无声地滚动了一下，狭长眼尾微微泛红。他垂下长睫，凝视着她姣好的侧颜，薄唇微张，想要开口说点什么，最终却只是轻柔地喟叹了一声。
　　“拉结尔。”她轻声唤着他的名字，却依旧没有抬起头正视他的眼睛，这让拉结尔的心底没来由地感到一股烦躁。
　　不过天使很好地压抑了这丝感觉，他惯于忍耐，惯于遏止内心的欲/望，甚至是情绪。
　　拉结尔抬起手，轻抚少女单薄的肩膀：“……在他出现的时候，我没法控制身体，却能感受到他感觉到的一切。”
　　伊莎琳的耳尖泛出嫣红，双手紧紧抓住拉结尔的衣襟。
　　“我……”好像变得更糟糕了。
　　“对不起，拉结尔。”她埋在他怀里轻声说，“我没能推开他。本来是想吻你，那才是我给你的‘礼物’。”
　　拉结尔抬起手，缓慢而轻柔地抚摸着少女披落肩后的金色长发。
　　“没什么，”他垂下眼，空灵淡静的声音多了些许干涩，“我送给你的礼物也被他毁掉了。”
　　伊莎琳摇了摇头，她搂着他的脖颈，微卷的发梢拂过他的锁骨，让拉结尔稍稍抿紧了唇线——天使懂得禁欲和压抑，却也并非全无感觉，她离得太近了，从没有人抵达过这个距离，就好像两株互相缠绕的藤蔓。
　　“我会努力控制‘他’——我人格的阴影。”拉结尔仿佛下定了决心，“我会更虔诚地信仰神明，将他的存在彻底抹去。”
　　伊莎琳蓦地抬起头，直视着天使狭长冰冷的双眼。
　　他的眸色恍如薄暮时分的天空，晕染着浅紫和青蓝，如此美丽，却疏离到近乎无情无欲。
　　拉结尔移开了视线，这次换做是他回避她的眼神了。
　　“说了这些，你才终于肯看我了？”
　　伊莎琳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便听到他又面色冷淡地说道：“接下来是不是要为他求情？”
　　少女却没有像他想象的那样，替她隐秘的情人向他求饶，而是紧握住他的手，娇嫩柔软的手指深入他的指缝。她用绿宝石般清澈的双眸注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
　　“我尊重你的选择，拉结尔。”
　　拉结尔的瞳孔微微扩大。
　　他再次移开眸光，但无论他看向哪个方向，都被她用沉静包容的眼神捕捉到，她仿佛能预判他内心幽微的波动，又像张开网狩猎的捕食者——如此温柔，却在他心脏的位置缠裹了致命的丝线。
　　捕食者露出仁慈而怜悯的微笑，碧绿的双眼逆着光依旧明亮：
　　“拉结尔，没必要去否认‘他’的存在。你们拥有同样的灵魂，而我所在意的是这个完整的灵魂。”
　　在听到她的话以后。
　　拉结尔的眼瞳微微摇晃，面色陡然从圣洁变得邪异，眸中清冷的天空色彩，化作秾丽的晚霞，在黑暗中熠熠燃烧。
　　堕天使抬起手捏起她的下颌，唇角勾出一抹愉悦的笑。他低下头，长长的银发沿着她的脖颈一直滑落到腿/根，在她耳边缓慢地轻吐出一口气，才哑声说道：
　　“是不是只要我吞噬了‘他’的人格，就可以独占你全部的爱？”
　　系统：[他一定不知道还有另外三个竞争对手。]
　　伊莎琳：“……”
　　堕天使轻嗤了一声，也没指望她的回答。他弯起猩红双眼，懒洋洋地说道：“神殿的日子太过枯燥无聊，我很少主动出来，但现在……不一样了。”
　　“对了，这个给你。”
　　堕天使面无表情地将手伸向背后，拔下了一根最漂亮的羽毛。
　　也不问她想不想要，他将羽毛塞到她的手上，轻佻地勾起薄唇：“是弄坏你的羽毛笔的补偿。要不是因为忘记了这个，我才懒得出来。”
　　伊莎琳：“……”不拆穿他。
　　漆黑的羽毛温顺地躺在少女柔白的掌心。
　　堕天使不知什么时候悄然“离开”了。
　　拉结尔神色复杂地注视着她的手心。
　　“我可以把这个拿走吗？”她仰起头，朝他无辜地眨了眨眼睛。
　　拉结尔没有说话，他抬起修长素净的双手，抚上了她的手腕，低下头亲吻她的指尖，犹如信徒亲吻着至高的神像。
　　拉结尔主动吻她，让伊莎琳略有惊讶，手心的羽毛被他悄悄拿走，单手背到身后，指尖升腾出一抹金色的火焰，将堕落的黑羽燃烧殆尽。
　　伊莎琳：“…………”
　　“这是你的羽毛，如果你不想给我，告诉我就好了，何必这么麻烦。”
　　拉结尔清冷绝美的脸颊上浮现出一抹薄红。
　　“你发现了。”他抬起手揉了揉额角，睫羽轻颤，薄冷的唇线微微抿紧，“我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该死，他这个时候怎么不出来了。”


第21章 黄昏的献祭
　　最后拉结尔还是送给了她一件礼物。
　　那是他的手稿本。可以这么说，《拉结尔之书》上记载的知识，最精华的部分就在这个其貌不扬的羊皮纸本中。
　　[恭喜宿主获得道具《拉结尔之书(草稿版)》。]
　　伊莎琳翻开看了看，眸中很快就露出了感兴趣的神色。
　　之前她还在发愁，用“恶魔之核”当动力源很难普及。手稿中便正好记载着，魔界有一种特殊的矿物，可以更稳定高效地提供能源，还详尽地标注出了矿物开采点。
　　除此之外，拉结尔的手稿简直像是一本博物志，记载了星象、植物、魔兽、矿物等多方面的异闻。
　　正认真看的时候，拉结尔忽然抬起手，轻抚了一下她的头顶。伊莎琳抬起眼，对上了一双含笑的紫眸。
　　她合上手稿，微微踮起脚，指尖捏住天使洁白美丽的脸颊，轻轻朝旁边扯了扯，还调皮地揉了几圈。
　　拉结尔露出无奈又宠溺的笑。
　　伊莎琳在阳光中朝他眨了眨眼睛。二人一个看手稿，一个批阅文件，度过了安静而美好的一天。
　　薄暮的余光透过窗格，落在少女白皙的脸颊上。她在拉结尔的怀里伸了个懒腰，搂住了他的脖颈——书房里只有一把椅子，二人默契地谁都没提多搬一把椅子的事，伊莎琳就是坐在拉结尔怀里看手稿的。
　　拉结尔的唇角泛出浅淡笑意，他微微低下头，绝美的下颌抵在她的金发上，“要不要留下来用餐？”
　　伊莎琳摇了摇头，一是她担心天黑了塞维尔又找过来，再次遇上糟糕的修罗场；二是关于魔界矿石的事情，她想早点回去查证一下。
　　之前塞维尔绘制的战舰和飞空艇的图纸，她已经交给了国务大臣和帝国元帅，让他们去建造第一批样品。魔矿提供动力的效率胜过木材和煤，或许可以据此对蒸汽机进行改进，增强帝国的军事实力。
　　毕竟，通过最近遇到的事情不难判断出，魔界与现实世界的联系变得愈加紧密。说不定有一天，两个世界就会融合到一起。
　　拉结尔凝视着少女清澈碧绿的眼睛，薄唇微弯，露出柔和的微笑。
　　“好，我送你回去。”
　　“我是开车过来的。”伊莎琳微挑眉梢，“路上本来就差点引起围观。若是再加上神殿的祭司大人，那大概会造成交通拥堵吧。”
　　拉结尔轻笑出声，“我送你下楼。”
　　神殿侧面的阴暗小巷里，伊莎琳和拉结尔拥抱了一下，算作是道别。
　　“明天早上陛下有空吗？”拉结尔轻声问。
　　伊莎琳点了点头，“你要来教我神术吗？”
　　“……嗯。”拉结尔微微颔首，“那就这么说定了，陛下。”
　　“好。”伊莎琳朝拉结尔挥了挥手，“明早见~”
　　银发天使站在原地，目送着少女的身影消失在暗巷的尽头，走到黄昏的柔光中，金发拂动，长裙微曳，身旁是盛开的郁金香，像一张色彩斑斓的古典油画。
　　***
　　伊莎琳走出巷口，对上了一双迷雾般美丽的银灰色眼睛。
　　塔索抬起戴着纯白手套的手，用手杖压了下帽檐，朝她颔首致意。
　　“塔索，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伊莎琳不信会这么巧。
　　金发公爵微抿薄唇，露出优雅而疏离的轻笑，晃了晃手中的一沓文件，“关于邪神信徒的事，已经调查出了结果，我前来交给神殿。”
　　“好，那你去吧。”伊莎琳让开一个身位。
　　“既然陛下在，还是由陛下出面交给神殿较为妥当。”塔索长睫微垂，唇角笑弧未减，“毕竟我现在算是‘嫌疑人’啊。”
　　“这件事我们单独谈，”伊莎琳浅叹了一声，“上车吧。”
　　塔索为她拉开了车门，“陛下请。”
　　塔索主动承担了开车的任务，选了一条人少的路返回王宫。伊莎琳坐在副驾驶上，单手支起脸颊，眉眼冷淡：“我大概猜到了你的身份。”
　　金发公爵轻笑了一声，“哦？”
　　“‘黄昏的收割者’冕下？”伊莎琳闲适地说出了邪神的“称号”。
　　塔索抬起手揉了揉额角，“这名字也太难听了。”
　　“你伪装成帝国的公爵，意欲何为？”伊莎琳缓缓转过脸，凝视着塔索被夕阳照亮的俊美侧颜。
　　一抹光闪耀在他冰冷的眼眸深处，恍如深邃宇宙中的星辰。
　　“我只是‘祂’的化身。”塔索耸了耸肩，“从有意识起，我就是帝国的公爵了，或许神明自有祂的安排。如你所见，我现在只是个没什么神力的普通人。”
　　伊莎琳：鬼才信。
　　“那份文件其实是白纸吧？”她一边说，一边翻开了手中的“邪神信徒调查报告”。
　　“不是白纸。”塔索低低地笑了一声，“陛下不妨翻开看看。”
　　文件里画着一个滑稽的鬼脸。
　　伊莎琳：“……”
　　“知道你看神殿不顺眼，但好像也不至于这样？”
　　她抬起手直接把那份调查报告撕成了两半，语重心长地说：“塔索，身为女王的我，必须了解你的立场。如果你想要对帝国不利，伤害无辜的凡人，那么九神也不会坐视不理。”
　　——至少光明与秩序之神不会。
　　塔索微微低下头，笑了好一阵子才停下来。
　　“那些凡人有什么能耐，值得我对他们出手？”
　　伊莎琳：……真是傲慢的神。
　　“那么，”她抬起手轻柔地抚上了塔索的掌背，“你是站在我这边的吗？”
　　“身为陛下的公爵，我当然站在你这一边。”塔索露出了完美无瑕的微笑。
　　“不，”伊莎琳摇了摇头，“我是说，你内心真正的倾向。”
　　这句话落下以后，仿佛有什么横亘在二人之间的，幽晦莫名的阻碍被撕开了。真正的“祂”距离现实世界更近了一些。
　　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是你问我的。”
　　塔索将车停在一处废弃教堂的阴影中，抬起手撑住她身侧的车门，另一只手则搭在她身后的靠背上。
　　废墟一片荒芜，昏黄的阳光徜徉在折断的石柱上。清冷的雪松气息氤氲在伊莎琳的身周，如同一片结界，将她与外界隔开。
　　她被迫回应着塔索的注视。
　　“我不在乎这个帝国，不在乎蝼蚁般的凡人，也不在乎诸神的敌意，也无意毁灭世界。”塔索狭长美丽的眼眸中浮现一抹倦怠，他慢条斯理地摘下手套，勾住她的发梢，缠绕在修长指尖。
　　“唯一能引起我兴趣的是……”邪神愉悦轻笑，修长五指缓慢探入她的发间，托起她的后脑，“该如何享用我纯洁甜美的祭品，她胜过世间所有。”
　　“这座教堂曾是黄昏的圣殿。”他将她拦腰抱起，一步步走向废墟深处，少女洁白柔软的手臂从他怀中垂落，最后的余晖落在她迤逦的金发上。
　　“在这里向我献祭吧。”
　　他弓下颀长的腰身，将她放置在盛开着细碎花朵的祭坛上。祭坛旁生长着繁复的藤蔓，编织出幽暗美丽的空间。
　　她长裙的领口微微敞开，露出洁白柔软的肌肤。塔索眸光微垂，落在她锁骨下方荆棘玫瑰的印记上。
　　伊莎琳缓缓仰起头，轻声问：“你们教会的献祭仪式是什么？”


第22章 虔诚的信徒
　　在古老的信仰中，向神明献祭，即是将祭品的肉/体和灵魂都奉献给祂。具体到仪式方面，却又有差别。有些邪神喜爱活祭，这样便可以享用完整的灵魂；有些则偏好血祭，热衷于品尝祭品的恐惧。
　　神不会爱上祭品，正如人不会爱上蝼蚁。
　　修长冰冷的手指轻柔抚上荆棘玫瑰的印记，近乎情人的爱/抚。但金发神明的眼眸中却没有丝毫情/欲，祂垂眸注视着祭坛上的少女，声音在空旷的废教堂中回响：
　　“仪式是……”
　　祂低下头，托起她的腰肢，薄唇微张，轻吻她洁白肌肤上华丽的印记。
　　伊莎琳碧绿的瞳孔微微扩大，仿佛身处荒凉的世界尽头，万物皆化为废墟，时间也不复存在，终末的神明站在黄昏的天空下，一步步朝她走来。
　　祂身形颀长，容貌英俊，眼瞳幽邃如无底的深渊，却有数不清的虚影重叠在祂身上。既是人类，又是猛兽，或者……更多邪异的、亵渎的、令人恐惧之物，是潜意识深处最不敢想象的阴影。
　　祂的唇是冰冷的，印记所在的位置却微微发烫。神明在世界尽头朝她伸出手，只要她伸出手抓住祂……所有的疑惑都将得到解释，所有的烦恼都将消散，所有的愿望也将实现，只要她抓住祂的手。
　　伊莎琳隐隐察觉到一丝不对。那是一只指节分明、修长漂亮的人类的手，但她却有种奇怪的感觉，这只手决不像看上去那么简单。
　　可她却被祂深深地诱/惑着。
　　想要抓住那只手，想要在世界尽头和祂接吻，想要弄明白发生在她身上事情的真相，想要活着，想要回家。
　　很难拒绝……被恶魔引诱的女巫大概也是如此吧。
　　就在伊莎琳想要抬起手，回应邪神的邀请时。她狠狠咬了下嘴唇，指尖骤然收拢，停留在了原地。
　　“光明与秩序之神啊……我将我献祭给您，我的灵魂，归属于您。”
　　伴随着这句话的落下，少女手臂上的太阳天平印记骤然散发出光耀的金芒，将幻境彻底撕碎。
　　伊莎琳睁开眼，反手一巴掌甩在塔索的脸上。他被她扇得有些错愕，站在原地幽幽地看着她，苍白俊美的脸颊浮现一抹红晕。
　　她跪坐在祭台上，双手攥紧他的领口，居高临下地回应着他的注视。
　　“你刚才想对我进行什么‘仪式’？”
　　“不，”塔索缓缓地摇了摇头，深邃空寂的眼瞳渐渐恢复人类的温和，“没有什么仪式。”
　　现在还不到开始品尝的时候。
　　祂要这个灵魂完全属于祂。
　　刚才也只是在试探，她是否真正自愿。
　　看来她的确带着目的在亲近祂。
　　呵，宁愿选择光明神啊。
　　***
　　“我好像知道了你想要什么。”女王似笑非笑地注视着她的公爵，“你要我的灵魂完完全全地属于你。真有趣，之前你似乎还没有这么偏执。”
　　她的指尖轻柔抚过他的脸颊，“塔索，你不会是爱上我了吧？”
　　塔索纤长的金色睫羽轻颤了下，冷冰冰地开口：“不，我只是有强迫症，无法容忍我的信徒在向我献祭的时候，心里还想着别的神。”
　　“信徒？”伊莎琳反问，“可你甚至都没有教我神术，我所掌握的神术都是光明神赐下的。”
　　塔索深吸了一口气，“好，我来教你。明天早上怎么样？”
　　伊莎琳眯起眼睛，“你明知道我早上的时候要跟拉结尔学习神术。”
　　“光明神殿可比你这个孤寡神慷慨多了。”她语带嘲讽，显然刚才的气还没有完全消。
　　“我不是孤寡神。”塔索认真地说，“我有信徒。”
　　伊莎琳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
　　“我唯一的信徒就是你。”
　　他定定地凝视着她，眼眸深处暗潮汹涌。
　　伊莎琳唇瓣微张，想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就在这个时候。
　　一道圣光从天穹坠下，划破了幽深四合的暮色。
　　神圣洁白的翅膀微微张开，露出内里的一道人影。祂身形修长，穿着禁欲冷淡的白袍，银线般的长发在薄暮风中轻柔拂动，面容美丽到不可思议。
　　伊莎琳睁大了眼睛：“拉…拉结尔？”
　　那张过于完美的脸和拉结尔一模一样，只是给人的感觉要更为神圣，更为端庄和悲悯。
　　光明与秩序之神垂眸轻笑，“不是刚把灵魂奉献给我么？”
　　塔索不着痕迹地挡在伊莎琳的身前，脱下外套披在她的肩上，遮住了她微微敞开的领口。
　　“……是你。”
　　伊莎琳的瞳孔微微收缩，从塔索肩后探出一个金发的脑袋，“您就是光明与秩序之神冕下？”
　　光明神微微颔首，“不错。”
　　伊莎琳没有问祂和拉结尔是什么关系，而是遗憾地摊开双手：“如果您是来收取我的灵魂的，那么需要先和‘黄昏’冕下商量一下，因为我的灵魂同样也属于祂。”
　　光明神眉梢轻挑，纯白睫羽之下，淡紫色眼眸光影流淌，“难怪我的造物会对你心动。”
　　伊莎琳微怔了一下，“您是说……拉结尔？”
　　光明神收拢翅膀，缓缓落地，“他是最完美、也最像我的造物，我分出一部分我的神格和力量，塑造了他——就是你们人类所说的‘灵魂’之类的东西。”
　　“拉结尔知道吗？”伊莎琳忍不住问。
　　“不知道。”光明神冷淡地回答。
　　“所以您其实才是真正的‘拉结尔’？”伊莎琳睁大了眼睛，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个堕天使才是从拉结尔身上诞生的，只属于他的“人格”。
　　“多么亵渎的言论。”光明神低笑出声，“应该说拉结尔才是我。”
　　“聊够了没有？”塔索抬起手，挡住了想要接近伊莎琳的银发神明，“聊够了就请离开这里。我想你也不希望众神之战在今日开场？”
　　光明神弯起眼睛，温柔地笑了起来：“你害怕了？”
　　“让我猜猜……你害怕她选择我。”光明神抬手撑起下颌，漫不经心地踱到祭坛的另一侧，“真是不巧，我好像找到了我的敌人的一个弱点呢。”
　　“那么你呢？”塔索紧绷的神态忽然放松，愉悦地笑出声来，“难道你看不出来，她选择你只是为了拒绝我，而不是因为对你有多虔诚。”
　　伊莎琳抬起手揉了揉额角：“可以让我说一句吗？”
　　“你说。”
　　伊莎琳朝覆满藤蔓的废弃拱门指了指，一道纯白的人影身披暮色而来，“拉结尔过来了。”
　　?? 作者有话说：
　　拉结尔股，买一送二


第23章 兰斯洛特
　　最后一抹夕阳穿过坍塌的穹顶，洒进开满细碎花朵的废弃教堂，照亮了祭坛前的两道人影，以及坐在祭坛边缘的金发少女。
　　拉结尔眸色微变。
　　看到伊莎琳暂时安全，他才松了口气，垂下纤长睫羽，以手扶肩，单膝跪地，朝光明与秩序之神行礼。
　　“冕下，您……”
　　光明神没有回眸看他，祂垂眸凝视着伊莎琳的侧脸，唇角挑出一抹浅淡的笑。
　　“拉结尔，离开这里。”
　　拉结尔缓缓起身，却没有第一时间执行神明的命令。
　　“冕下，请允许我带着她一起离开。”
　　“哦？”光明神语调微扬，“你在违抗我的命令。”
　　拉结尔深吸了一口气，注视着神明冷漠的背影，语气坚决：“这里有幻术使用过的痕迹，必须尽快让女王离开，谁知道这个人想对她做些什么。”他眼角的余光不着痕迹地扫过站立在一旁的塔索。
　　“我会亲自处理。”
　　银发神明淡淡地说。
　　夕阳沉没在远处的王城之后，荒废的教堂逐渐被黑暗吞噬。光明神的身上却仿佛自带柔光，硕大的羽翼和每一根发丝都散发着圣洁的微光，细碎的光点在祂身侧漂浮，恍如天幕之上永不黯淡的晨星。
　　“我从诞生起就服从您的命令，为您处理天国和人间的事务，从没有半句怨言。”拉结尔前额的银发沿着高挺的眉骨垂落，遮住了半张脸颊，让他通透清澈的双眸沉入阴影。
　　“但这次，恕我难以从命。”
　　他薄唇微翘，一字一句地说：
　　“我必须将她带走。”
　　堕天使在黑暗中缓缓抬起眼，鸢尾花般美丽的紫眸逐渐染上血红。
　　一对漆黑华美的羽翼，在他身后骤然张开。
　　黑与白。
　　光明与黑暗。
　　圣洁与堕落。
　　天使与神明在废弃的教堂中对峙着。
　　一线月光从倒塌的穹顶洒下，映照在光明神端丽绝美的面庞上。祂浮向半空，怜悯地看向祂“不再完美”的造物，犹如终焉降临的审判。
　　“为什么？”
　　堕天使勾起唇角，从黑暗中抽出一把冰冷的细剑，遥遥指向银发神明：“想要背叛你，所以就背叛了。”
　　他低低地笑了起来，秾丽幽暗的眼瞳深处光芒闪动，“神殿的那些工作真无聊，不是么？”
　　伊莎琳唇角抽动。
　　拉结尔不知道他和光明神有着同一个“灵魂”，“我背叛我自己”，这个戏码着实有趣。
　　她无意在此刻拆穿，悠闲地坐在祭坛上，双手托着脸颊，饶有兴味地观看着事情的发展。
　　旁边的塔索也是一脸看戏的表情。
　　二人隐晦地对上眼神，一瞬间便明白了对方也是同样的想法。伊莎琳白了塔索一眼，快速移开了眸光。
　　她现在其实也想明白了，塔索并不是真的想伤害她，而是在试探她的真实想法。但这种“试探”，也还是让她有些生气，有什么话不能直接问她？
　　一醒来就甩了他一巴掌是有些冲动，但还不够解气，她决定晾他几天再说。除非他收起他的傲慢，向她道歉。
　　***
　　光明神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堕落的天使，淡漠的紫眸中却丝毫没有“愤怒”之类的情绪，仿佛早就预料到了这样的情况会发生。
　　祂的薄唇勾出浅淡而怜悯的笑，“既然都为了她做到这个地步，我也没有再插手的道理。你把她带走吧，不用再回光明神殿了。”
　　伊莎琳：“……”
　　光明神你是在给自己放水吧，偏偏拉结尔还不知道。
　　堕天使深深地看了光明神一眼，一步步朝她走来。
　　“等等。”塔索横起手杖，挡在了她的面前，“你们还没有问过，女王愿不愿意跟他走。”
　　“我愿意。”伊莎琳立即回答。
　　她才不要留下来和塔索待在一起，光明神也让她捉摸不透，还是堕天使更能给她安全感——他的欲望和情感都是浓烈而真挚的。
　　她欣赏着塔索略有些吃瘪的表情，愉快地朝他眨了下眼睛：“记得帮我把车开回王宫。”
　　塔索眼尾微抽，嗓音低哑地问：“……你呢？”
　　伊莎琳走到堕天使面前，回眸看了塔索一眼：“当然是跟拉结尔走啊。”
　　银发黑翼的天使半跪在她面前，向她伸出了一只手臂。他没有去管他的神明，眼里只有她一个人。
　　伊莎琳坐进堕天使的臂弯，紧紧环住了他的脖颈。
　　绵软漆黑的羽翼在黑暗中拂动，裁碎满地月光。堕天使怀抱着柔弱的少女，大笑着升上天空，黑暗的羽毛在银月的轮廓中簌簌飘落。
　　伊莎琳睁大了眼睛，伏在拉结尔的耳边轻声说：“你、你的翅膀居然掉毛。”
　　堕天使低柔地笑了一声，在她的眼尾飞快地吻了一下，才解释道：“这是反派离场的特效，我平时是不掉的。”
　　伊莎琳：“……”
　　“好浪费呀。”她忍不住抬起手摸了摸他的翅膀内侧，“你只给了我一根，还自己把它烧了。”
　　翅膀上轻柔的触感让堕天使险些一个踉跄，从天上掉下去，他眼尾泛出薄红，用一只大手抓住了伊莎琳的手腕，将她紧紧禁锢在怀中。
　　“别乱摸。”他哑声说道。
　　“我想要你的羽毛。”她漂亮的绿眼睛在月光下仿若丛林中的湖泊，水汪汪的。
　　“都是你的。”被少女这么看着，堕天使立刻就受不了了，“把我的翅膀薅秃了也没关系。”
　　伊莎琳不由失笑，“哪有这么夸张。”
　　“你要带我去哪里？”她轻声问。
　　“去众神之城。”堕天使弯起狭长血眸，“之前不是说过，要和你一起去看风景么。”
　　伊莎琳怔忪了一瞬，“那是拉结尔说的。”
　　“我即是拉结尔。”堕天使定定地看着她，眼眸深处似有星辰陨落，烈焰燃烧。
　　“我选择了这条道路。”
　　“为什么……”
　　伊莎琳在拉结尔的瞳孔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高度在不断攀升，凛冽的天风卷起天使丝线般的长发，同她的金发纠缠在一起。很快，二人便飞到了云层之上。
　　破开云雾的一瞬间，银色的月光骤然洒落，照亮了绵延至天际的云层。巨大的月亮犹如神明垂怜的眸光，皎洁而又冰冷。
　　天使的黑翼在银月中印下剪影，远处的天际尽头，隐约可见一座漂浮在天穹上的城市。月光洒在高耸的塔楼和层叠的建筑上，犹如古代先哲所能构想出的一切关于神明的奇迹。
　　伊莎琳微微睁大了眼睛，那是一座难以用语言描述的城市，恢弘而又庄严，令人情不自禁地屏住呼吸，叹服于那天国的崇高与壮美。
　　“你问为什么。”堕天使的话拉回了她的思绪，他长久地凝视着她，血红双眸在黑暗中流转着偏执的光。
　　“因为我厌恶光明神，就像厌恶另一个‘我’一样。”
　　伊莎琳微微一怔，“为什么要厌恶你自己？”
　　堕天使愉悦勾唇，抬起手轻柔捏住她的下颌。
　　“比如说在这个时候，‘我’就会压抑想要亲吻你的想法，甚至还会说服自己这是放纵，这是罪恶。”
　　“但我不会。”
　　他低下头，一只羽翼微微收拢，环住了她的腰身。释放了压抑已久的天性，热烈地吻上了她的唇。
　　“唔……”伊莎琳被迫回应着他。二人身处天穹之上，哪怕他用翅膀从背后环绕着她，她也只能将他抱紧，从更近的距离中索求着安全感。但很快，她对高空的恐惧便在这个吻中褪去，更近更皎洁的月光，随风翻涌如无边海面的云层，都成了浪漫的注脚。
　　***
　　一线月光透过狭窄的窗格，落在幽暗的王宫地牢里。
　　俊美的金发骑士倚在墙角，手足皆被铁链束缚，喉结处还戴着冰冷的颈环。他用冰蓝眼眸注视着洒落在地的月光，很久都没有移开视线。
　　直到囚室外传来了一阵优雅矜持的脚步声。
　　身穿晚礼服的塔索公爵拿着手杖，隔着栅栏门的罅隙注视着他。
　　“这么消沉似乎不是你的作风。”塔索慢条斯理地开口。
　　兰斯洛特移开眼，没有理会他。
　　“我带来了你会感兴趣的消息。”塔索循循善诱，“有关于女王陛下。”
　　兰斯洛特原本已闭上眼睛，一副拒人千里的神色。在听到“女王陛下”以后，那双剔透幽冷的蓝眸骤然睁开。
　　染上些许血丝的眼眸近乎疯狂地转向塔索的脸。
　　“陛下怎么了？你对她做了什么？”
　　“不要着急。”塔索轻笑出声，“我不会对陛下做什么，反倒是别人……就说不定了。”
　　“把话说清楚。”兰斯洛特握紧了拳头，手腕处的铁链发出清脆响声。
　　“是拉结尔。”塔索一本正经地说，“他背叛了光明神，成为了堕天使，还把女王陛下给掳走了。必须尽快抓住他，保证陛下的安全。”
　　兰斯洛特眸光微变，几乎在一瞬间便做出决定。
　　“我去救她。”
　　“需不需要我帮你把锁打开？”塔索含笑说道，“我‘借’来了守卫的钥匙。”
　　“不需要。”兰斯洛特冷冷地说。
　　他缓缓起身，铁链在身后尽数崩断。唯独她亲手为他戴上的颈环，还留在他的脖颈上。
　　“我们走。”兰斯洛特向上拉了拉领口。
　　?? 作者有话说：
　　兰斯洛特终于有戏份了
　　塔索，你真的很会拱火


第24章 Chpater 24 众神之城
　　黑翼的堕天使怀抱着白裙少女，落在众神之城外环的尖塔上。拉结尔曾是光明神座下的天使，还未被从天使的行列除名，城中的防御结界并没有阻拦他。
　　即便他如今已经算是“黑暗”属性，但众神之城是九位神祇共同统治的国度，其中就包括了“黑暗与死亡之神”和祂座下的黑暗天使。
　　——因此，二人的到来并没有引起太多的注意。
　　远处的月光下，九神的神殿静默耸立。光明与秩序之神的神殿散发着永恒的圣光，黑暗与死亡之神的神殿长眠于永寂，财富与商业之神的神殿金碧辉煌，大地与生命之神的神殿如花园般美丽……
　　比起恢弘肃穆、天使时常出没的内环，众神之城的外环就冷清得多，这里远离神光，只有巡逻的天使才会偶然经过。
　　二人此刻就位于最外环处的一座尖塔上。尖塔之间以悬空的回廊和长桥相连，建筑的结构华丽精巧，具有和谐而崇高的美感。
　　天风从远处的空中花园吹拂而过，送来淡淡的花香。众神之城四季如春，结界内的风也是柔和的，拂过伊莎琳的发梢，将她的裙摆吹得微微鼓起，像一朵纯白无暇的花瓣。
　　她站在与拉结尔并肩的位置，朝远处的天幕眺望。
　　“真美。”她忍不住感慨，“能和你一起站在这里，看到这样的风景，我很开心。”
　　这样的景色，是她生平仅见。
　　月色皎洁，云海翻涌，星辰点缀在夜空上，恍如镶嵌着钻石的黑天鹅绒。
　　她抬起手悄悄勾住了他的指尖。拉结尔微微一怔，反手将她纤柔的手握在掌心。他垂下一片羽翼，裹住了她的肩角，像一个温柔而小心翼翼的拥抱。
　　“我也很开心。”堕天使绯红眼眸微弯，“我想送给你一件礼物。”
　　不等伊莎琳回答，他便将伊莎琳拦腰抱起，张开堕落的羽翼，穿过缥缈云雾，飞向了众神之城内环的光明神殿。
　　拉结尔使了个障眼法，值守在神殿门口的天使便忽略了二人的存在，任凭堕天使大摇大摆地带着少女飞进神殿，落在庄严肃穆的神像前。
　　月光透过圆形的玫瑰窗，洒落一地斑驳光影。层层阶梯之上，神像悲悯地垂眸注视着万物，那张脸却与拉结尔长得一模一样。
　　伊莎琳试探道：“为什么你和神的脸……”
　　拉结尔勾唇浅笑，眼眸深处划过秾丽流光。
　　“因为我是神依照祂本身所创造出的，最‘完美’的造物。”
　　“你有没有想过，或许你和祂本就是一体。”
　　伊莎琳觉得不应该再隐瞒拉结尔这件事。
　　“绝无可能。”拉结尔垂下眼，低低地笑出声来，“我只是我，纵然神明也无法定义我的本质。”
　　月光落在他丝绸般的长发上，在眼眸深处投下阴影。
　　“而且，神怎么可能会像我这样，喜欢上一个人。”
　　伊莎琳的瞳孔微微扩大，脑海深处“嗡”地一声作响。她知道拉结尔对她有好感，但没有想到，这好感浓烈到了“喜欢”的程度。
　　可是系统显示，他对她的表好感度，如今也只有60点而已……等等，她好像明白了。在堕落以后，那个被隐藏的“里好感度”，是不是才代表着拉结尔对她真正的好感？
　　“你现在……是哪个人格在说话？”
　　伊莎琳轻声问，仿佛在求证着什么。
　　拉结尔缓缓翘起唇角，“在堕落以后，就没有人格的区别了。我和‘他’都想要你，自然也就融合在了一起。”
　　玫瑰窗投落的华美光影下，他直勾勾地盯着她，眼眸深处仿佛燃烧着赤红的火焰。
　　那张绝美的脸上，原本属于天使的圣洁矜持，被毫不掩饰的野心所替代。
　　“让众神坠落吧。”
　　拉结尔大笑起来，“‘神秘’并非禁忌，神明也不应被膜拜，巫术、魔法……掌握了这些，凡人亦可登临神座！”
　　“这些知识早就被我记载到了《拉结尔之书》里，就在此时，我的使徒已将知识散布到了凡间。”堕落的黑翼在拉结尔的背后张开，遮蔽了清冷的月光。
　　“我的女王。”他面带疯狂笑意，手按胸口朝她鞠躬，“陪我一起欣赏天国的覆灭吧。”
　　“这就是你说的‘礼物’？”伊莎琳后退了一步，“拉结尔，你……早就筹谋好了这一切？”
　　拉结尔垂下雪色长睫，轻声：“原本不是今天……但在看到你被两位神明挟持，又坚定地选择了我以后，我临时改变了主意。”
　　伊莎琳：“……”
　　她当时只是在生塔索的气，所以没有犹豫。这似乎让拉结尔误会了。
　　但现在再去解释也已经晚了。
　　拉结尔眸光闪动，带着疯狂的笑意，朝她伸出了一只手。
　　“我的女王，请随我来。”
　　伊莎琳沉吟片刻，将手放进了堕天使的掌中。
　　她此时出现在这里，早已成了堕天使的共犯。他想要以华美的堕落来谢幕，那她……就陪他一起疯一场吧。她都已经穿越到了这个一不留神就BE的世界，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堕天使托起她的腰肢，单手将她抱在怀里，垂下一片羽翼包裹住她的身体。
　　随后——
　　他骤然升上半空，撞碎神殿的彩色玻璃窗飞掠而出。绮丽的碎片四散而落，犹如凋零的花雨，又似陨落的星辰。
　　堕天使怀抱着少女飞出了神殿，在他纷飞的银发和飘零的黑羽之后，爆/炸的火光在神殿中燃起，撕裂了窗格与墙壁，令飞扶壁成排倒塌。冰冷的神像拦腰折断，转瞬湮灭于烈火之中。
　　他落在众神之城最高处的尖塔上，冰冷地俯视着坍塌的城市。以九神的神殿为中心，爆/炸逐渐向外环蔓延。
　　伊莎琳心下一惊：“你早就安排愿意追随你的天使，布置好了这一切……”
　　“没错。”拉结尔垂下眼，凝视着脚下的高塔。“最后一件事，就是摧毁这座城市的动力源核，等天使们撤离以后，我就会亲自动手。”
　　“可你又该如何承受众神的愤怒？”伊莎琳没有掩饰内心的担忧，“哪怕你是光明神的分/身，也无法同时对抗八位神明……”
　　“我不是光明神！”拉结尔的眼瞳骤然睁大，蔓延出淡淡血丝，“我做出这一切，也是为了证明……我不是祂！我是独立的个体，并非活在祂的阴影下的怪物！”
　　“否则……”身后是倾塌的尖塔和神殿，爆/炸声此起彼伏，他的声音却忽然变得很轻很轻，“我对你的喜欢不就像个笑话？只是因为祂偏爱你，才对你产生了好感？不，决不是这样……”
　　天使们围拢而来，将剑尖和长矛对准了二人。
　　但他们谁都没有理会。
　　烈焰的光芒勾勒出绝美的侧脸轮廓，堕天使低下头，吻上了金发少女的唇。
　　***
　　“伊诺维安，你最好给我们解释清楚。”
　　黑暗与死亡之神不耐烦地在大厅中踱了一圈，“你的分/身他妈的在搞什么鬼？”
　　伊诺维安是光明与秩序之神的神名，黑暗与光明向来不合，黑暗神也率先对祂表达了质疑。
　　雷电与天空之神也缓缓站了起来，“如果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我们会投票将你从神明的行列中驱逐——这样，你也将沦为无人信仰的邪神。”
　　火焰与工匠之神倒无所谓，祂漫不经心地伸了个懒腰：“这烟花挺漂亮，不是么？”
　　财富与商业之神露出了惋惜的表情：“你知不知道众神之城的价值？不赔款我这边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的。”
　　艺术与爱情之神朝光明神眨了眨眼睛，“如果你愿意委身于我，这次的事情可以既往不咎。”
　　光明神抬起手揉了揉额角，有些无奈地从神座站起。窗外是浓烟和烈焰的剪影，为祂及腰的银发勾勒出一道绯红的光边。
　　“诸位，现在不是在意这个的时候。”
　　智慧与骗术之神警觉道：“你在打什么鬼主意？”
　　“擅长打鬼主意的似乎是你。”光明神话锋一转，“我想，你们不会忽视世界融合的迹象。恶魔用不了多久便会大规模入侵，难道你们想将我推向敌人的阵营？”
　　“换句话说，拉结尔将魔法知识散布到人界，也可以培养出更多强大的人类，助我等抵御恶魔。”银发神明微微眯起眼睛。
　　海洋与寒冬之神微微颔首，祂抬起手拢了拢深蓝长发，表达了支持：“如果这是你的打算，那么我可以接受。”
　　黑暗与死亡之神“啧”了一声，“你们有没有想过，在战胜了恶魔以后，自身的位置会被崛起的人类所威胁？”
　　大地与生命之神以手掩唇，轻笑出声，祂有着人类小女孩的外表，两只眼睛弯成了单纯无辜的月牙。
　　“只有弱者才会担忧这个哦？”
　　“我也没什么反对的理由。”财富与商业之神微挑眉梢，“但是你得赔钱。”
　　***
　　正在寻找女王的塞维尔似有所感，仰头看向天空。
　　血族锐利的黑暗视野，让他察觉到了天空中的异常。或许对凡人来说，那只是一颗陨落的流星，将坠落到遥远的海面，无人知晓。但塞维尔却看到了燃烧的城市，他内心有种强烈的预感，女王就在那里。
　　塞维尔张开一对阴暗的蝠翼，纵身掠起，飞向皎洁月下的神城。他飞得极快，音爆声几乎撕裂空间。
　　然而——
　　在遥遥看清那一幕时，血族的身影骤然僵住。
　　他所珍视所在意、无论如何都不忍心伤害的女王，被可恶的堕天使禁锢在怀中，他甚至……还在吻她。
　　?


第25章 吸我的血
　　温妮背着小提琴，在女王学院的林荫道间行走。得到女王陛下的资助以后，她不用时常为了生计去打零工，有更多的时间可以练琴了。
　　月色幽悄，透过树叶的罅隙洒了满地。回宿舍的路上，温妮心情不错地哼着歌。
　　就在这时，一只手从身后捂住了她的嘴，将她拖入了一旁的树林中。
　　温妮：！！
　　眼前是一位身形修长的黑衣人，他头戴兜帽，半张脸沉入阴影，只露出美丽到不像人类的薄唇与下颌线。那只捂着她唇瓣的手，也冰冷得出奇，没有属于人类的体温。
　　黑衣人似乎无意伤害她，他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说道：“不要大声喊叫，我就放开你。”
　　温妮惊魂未定地点了点头。
　　女王学院守卫森严，神殿的大祭司曾亲自为学院施加守护结界，为什么……这个黑衣人可以悄无声息地潜入学院？
　　黑衣人缓缓掀开兜帽，露出雪色长发和冰冷的眼睛。
　　温妮小声问：“你、你是神殿的祭司吗？”
　　黑衣人低低地笑了一声，“不，我是追随拉结尔大人的堕天使。”
　　温妮听说过拉结尔，他是光明神殿的大祭司，很受信徒们爱戴，可这位堕天使为什么要叫他“拉结尔大人”？
　　堕天使却没有回答她的疑问，他薄唇微翘，蛊惑般说道：“经过我们的调查，你在音乐一途很有天赋。想成为吟游诗人吗，我亲爱的女孩？”
　　温妮微微一怔：“我从前见过吟游诗人，他们见识广博，云游四海，但……”
　　“说出你的顾虑。”堕天使温和地望着她。
　　“我、我还想留在女王学院进修。”温妮低下头，小声说道，“我答应了她……要留在这里，演奏出美好的音乐。”
　　堕天使垂眸微笑，“我说的是，真正的‘吟游诗人’，而不是‘云游四海的诗人’。”
　　“诶？”温妮抬眸看向堕天使，他手中不知何时拿起了一沓书页。
　　“这是……乐谱！”她的注意力很快就被那些书页吸引。
　　堕天使将乐谱递给她，柔声解释：“这是拥有魔法力量的乐谱，有的可以鼓舞人心，有的可以削弱敌人的意志。如果想回报你的女王，就让自己变得更强吧。”
　　“魔法……”温妮微微怔住，清澈的蓝眸骤然睁大。
　　这片大陆上的人们都知道，魔法是邪恶，是禁忌，神殿会将学习魔法的女巫男巫们送上火刑架！就连魔法的传承，也早已从世间断绝。
　　而现在，一位既像恶魔又像天使的家伙站在她面前，向她伸出了邀请的手……
　　一声巨响在天穹炸开，温妮抬眸，坠落的流星划破夜幕，火光映在瞳孔深处，明明灭灭。
　　***
　　燃烧的尖塔之上，拉结尔用黑翼裹住少女的身体，任凭天使们的攻击落在他的身上，却没有停止深沉绵长的吻。
　　哪怕有动力源核提供支撑，城市仍然在火焰中缓缓倾斜。神明们对此保持缄默，没有神谕的指引，除了攻击拉结尔的天使之外，更多的天使则在恐惧中四散逃离。
　　在纷飞的火雨中，却有一道身影朝众神之城的核心飞来。
　　塞维尔一眼就看到了被拉结尔抱在怀中的女王。
　　他狭长血红的眼瞳深处浮现一抹怒意，朝战场疾掠而来，缓缓抬起了一只手。
　　伴随着他的动作，遮蔽月亮的云层散去，银白皎洁的圆月逐渐染上猩红，将整个天空都映照得如同炼狱。
　　塞维尔没有向“挟持”女王的拉结尔出手，而是张开阴暗华丽的蝠翼，纵身朝那些试图攻击女王的天使掠去。血族的翅膀犹如利刃，将拦路的一队天使斩为两半，鲜血四溅，染红了纯白的神殿。
　　伊莎琳察觉到这边的变故，轻推了拉结尔的胸膛一下。
　　——虽然不知道塞维尔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很显然不能让他一个人战斗。
　　堕天使移开薄唇，在她耳边轻声说：“我会保护你的安全。”
　　塞维尔看到伊莎琳“抗拒”的动作，内心越发坚定，是这个堕天使掳走了他的女王。
　　他不再压抑眼眸深处的怒火，朝二人快速飞来，修长指尖划向了拉结尔的咽喉。
　　“塞维尔，小心！”
　　伊莎琳的瞳孔骤然紧缩，一位身穿华丽战甲的黑暗天使，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塞维尔的身后，手中的长/枪/刺向了他的后心！
　　“不——”
　　长/枪/刺入血肉的声音，在喧嚣的战场中仍然清晰，伊莎琳挣脱了拉结尔的怀抱，伸出双手想要接住从半空坠落的塞维尔，指尖却颓然划过他的衣角。
　　隔着黑暗的虚空，她看到了塞维尔血月般美丽的眼睛，这一瞬间的对视，却漫长到恍如永恒。
　　一击得逞，黑暗天使没有收手，枪尖一挽，刺向她的咽喉。
　　“叮”的一声脆响，拉结尔抽出银色细剑，挡住了刺向她的长/枪。
　　拉结尔的眸中闪过一丝挣扎。
　　眼前的这位黑暗天使，是被黑暗与死亡之神赐予神力的天使长，位格与他相当，要击败他必是一场苦战。
　　他原本的计划是，摧毁动力源核之后，就带着女王离开，没有必要恋战。
　　但现在……似乎有了更好的人选。他相信塞维尔不会伤害她，比起独占欲，他更在乎她的安全。
　　“你跟他走，”拉结尔面容冰冷，嗓音决绝，“剩下的交给我。”
　　伊莎琳深深地看了拉结尔一眼，点了下头。
　　塞维尔被黑暗天使重伤，战场上形势多变，她必须先去救他。
　　她脱掉高跟鞋，提起裙摆，快步沿尖塔内侧陡峭的螺旋楼梯向下赶去。一旁的塔身上，原本装饰着华丽的玻璃窗，如今却已在战火与爆/炸中崩碎，绯红的月光沿残破窗格洒落。
　　伊莎琳沿着扶手一侧行走，尽量躲避着那些碎玻璃，却还是不小心踩到了一块。有点疼，但现在不是在意这个的时候。淡淡的血腥气飘散在周围，她听到最下层传来一声似有似无的呻/吟。
　　伊莎琳加快了速度，来到尖塔下层的阴影里。这个位置并不起眼，没有引起天使们的注意。在黑暗的最深处，有一双秾丽的红眸正失神地注视着她。
　　伊莎琳快步走过去，半跪在地，捧起了塞维尔的脸颊。
　　“塞维尔……”
　　血族的面色苍白得可怕。召唤血月降临，压制天使们的力量，已经消耗了他不少魔力，偏偏在这个时候，又被黑暗天使长用神赐的长/枪偷袭重伤——那是黑暗与死亡之神曾使用过的诅咒之枪，任何黑暗生物都受其压制。
　　在看到她过来以后，塞维尔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鸦黑长睫微垂，仿佛下一秒便会闭上眼睛。
　　“不可以在这里睡着！”伊莎琳捧起塞维尔的脸颊，将他抱进了怀里，“塞维尔，振作一点……”
　　苍白俊美的血族却倚在她的胸口，缓缓闭上了眼睛。
　　“你愿意来找我……真好……”
　　少女甜美的鲜血气息萦绕在周围，但他现在却失去了任何渴望，在她的怀里陷入长眠，是他所能拥有的最好的结局吧。
　　“不，塞维尔！”伊莎琳敏锐地察觉到血族状态不对，“是那把枪上的诅咒，你被它影响了！”
　　她眸中划过一丝决意，“咔嚓”一声，撕开了长裙的领口，将白皙柔软的脖颈，递到了塞维尔的唇边。
　　塞维尔移开脸，嗓音消沉，带着些许嘶哑说道：“不，请不要……”
　　暗红色的月光透过窗格，洒在少女昳丽的脸颊上。她垂下长睫，轻轻地笑了一下：“难道你不想吻我吗？”
　　在听到“吻”这个音节以后，塞维尔的瞳孔骤然拉长成一条细线。委顿在墙角的他抓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按倒在绯红的月光中，用修长的身躯压制着她，就连诅咒也无法束缚他的渴望。
　　他轻舔了一下唇角，月光勾勒出他完美的唇线。这一刻他是野兽，又是圣徒，虔诚而疯狂地吻向她娇嫩雪白的脖颈。
　　尖牙刺破肌肤，血液在暗夜中汩汩流淌。
　　……
　　…………
　　流淌了很久。
　　似乎有什么东西从她的体内流失，又有麻痹“猎物”的物质注入进来。伊莎琳躺在地上，四肢软到几乎无法动弹，血族此刻已抽出尖牙，温柔地舔/舐着她的伤口。
　　她侧过头看向窗外，残破的窗格映出众神之城的轮廓，它此刻正在倾斜坍塌，雕塑与尖塔一同折断，坠入下方的黑暗。
　　在无边的血与火中，一只黑龙正朝这里飞来，月光勾勒出那巨大的、极具压迫感的剪影，冰蓝竖瞳瑰丽如宝石。
　　似有所感一般，黑龙朝她所在的方向看了过来。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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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顺便求个预收↓
　　《穿成魔女后和黑化反派HE了》
　　文案：
　　穿成魔女以后，梅薇本以为可以种田打怪悠闲养老，却被召唤到异世界。
　　这是个有光明神的世界，在预言中将被恶魔毁灭。
　　国王和贵族们高喊着“魔女大人”，祈求她拯救世界，然后把她推到魔法阵上，让她穿回了三百年前。
　　穿回过去以后，系统要她阻止反派黑化。
　　彼时反派还是圣洁清冷的天使，梅薇不仅得刷他的好感度，还要关注他的心理状态。
　　她伪装成单纯善良的修女，接近他的身边。
　　她告诉他要虔诚仁慈，怜悯世人。
　　她在阳光闪耀的庭院轻抚他的羽翼。
　　他温柔又疏离，总是安静地听她说话，冷淡剔透的蓝眸逐渐有了神采。
　　看着反派黑化的可能性从100%降到了0.01%，系统满意地让梅薇穿回去。
　　然而在失去她以后，反派还是黑化了。
　　他日夜向神明祈祷，嗓音嘶哑，血泪流干，却不见奇迹发生。
　　于是——
　　他篡夺了神明的力量。
　　***
　　梅薇卸下伪装，过上了心心念念的种田生活。
　　每天熬制魔药，养花种菜，捕捉宠物，日子过得不亦乐乎。
　　直到有一天，她房间的门被敲响了。
　　银发血眸、容颜绝美的恶魔出现在她面前。
　　“终于找到你了。”
　　他嗓音低哑偏执，反手将她按在门后，层叠黑翼覆下，近乎绝望地亲吻着她，“希望这个梦不会醒得太快。”


第26章 修罗场
　　该用什么去比喻龙的眼睛？
　　绯红的光影流过冰冷的鳞片，像烈焰与风在低语，传唱着不朽的诗篇。在这森然的鳞片之间，是一对冰海般美丽幽深的竖瞳，瞳孔边缘有着色泽稍浅的细碎纹理，像光芒落入冰面折射出的波纹。
　　黑龙从熊熊燃烧的众神之城横穿而过，遮天蔽日的羽翼扫过纤细的尖塔，令数不清的建筑拦腰折断。
　　但它却温柔地停在伊莎琳所在的尖塔边缘，缓慢而深沉地朝她低下了头颅。
　　巨龙带来的气流穿过破碎的窗格，扫过伊莎琳的脸颊，吹拂着她的金发和长裙。
　　众神之城在战火中逐渐倾斜。塞维尔刚吸了她的血，昏迷在一旁的角落里，伤口正在缓缓愈合。她的身体沿着冰冷的大理石地板，逐渐滑向另一边的窗口。
　　城市倾斜得越来越厉害，她抬起手想要抓住点什么，但光洁的地面上没有可供凭依之物，眼看着就要从窗户掉出去——
　　就在这时，一只巨大的龙爪，温柔地将她捧在了掌心。
　　城市的结界早已破碎，天上的风很大，伊莎琳的长裙被吹得微微鼓起，赤/裸的双脚踩在巨龙森冷的鳞片上，让她一个激灵。它的鳞片凹凸不平，却没有让她感到恐惧或者不适，反而有种莫名的安全感，仿佛早就已经和它亲密无间。
　　为什么一头龙会出现在众神之城里？
　　看它的眼神，似乎是认识她，可她不记得什么时候招惹了龙。更何况这是存在于遥远年代的神话物种，她还以为龙族早就从这个世界消失了。
　　带着各式各样的疑惑，伊莎琳对上了巨龙寒冰般的双眼。
　　对于龙的敌人来说，那是极有压迫感、仅仅是被注视着就让人心神剧震的一对眼眸。但伊莎琳却从那双眼睛里看到了，想要小心翼翼守护着她的……温柔。
　　真是奇怪的感觉。
　　“你不会伤害我，对吗？”
　　她轻抚着黑龙爪尖的鳞片，在凌乱的风中大声喊道。
　　巨龙凝视着她的眼睛，缓缓地点了下头。
　　伊莎琳的瞳孔微微扩大，她原本没指望能得到回应。不过可以交流……这是个好消息！
　　黑龙双爪交叠，将她轻柔地拢在掌心，飞向众神之城的边缘。伊莎琳双手扶着黑龙的鳞片，勉强稳住身形，踮起脚从它的指缝向外看去。
　　拉结尔与黑暗天使长的战斗仍在持续，堕天使与天使们的战斗也未停止。火焰，圣光，爆/炸……不时在城市的各个角落亮起，动力源核已不堪重负，这座凝聚着众神荣光的圣城，在倾斜中沉入云层，缓缓坠向远处的海面。
　　黑龙飞行的速度极快，很快便穿过层叠的流云，将众神之城抛在身后。
　　“你要带我去哪里？”伊莎琳大声问。
　　可能是天上风声太大，她又被它捧在掌心，黑龙没有听清她的话，也没有回答她。伊莎琳倒也没有气馁，坐在黑龙掌心的鳞片上，冷静地思考着现状。
　　拉结尔和黑暗天使长的战斗陷入僵持，不过脱身应该不难。塞维尔目前是昏迷的状态，但愿他能在众神之城坠海前醒来。
　　伊莎琳轻叹了一声。
　　她不可能指望一条难以沟通的龙，去拯救她的同伴。她不会飞行，无法从它的掌中逃脱。现下的当务之急是搞清楚它的目的，尽量保命。
　　就这么发散着思维，再加上之前失血过多，她倚在黑龙的鳞片上，昏昏沉沉地坠入了梦乡。
　　睁开眼睛的时候，伊莎琳发现她躺在一片绵软的草地上。皎洁的月光从天穹洒下，照亮了盘绕在她身旁的巨龙。
　　它的身形实在太过庞大，像一座必须仰视的山峰。带着倒刺的尾巴绕了一圈，被它枕在脑袋底下，将她圈入了它的领地，宣誓着主权。
　　月光下，黑龙身上的骨刺和鳞片森然幽冷，在渺小的人类面前，像阴暗可怖的太古巨兽。
　　但金发少女却没有露出畏惧的表情。她从草地上缓缓起身，赤足朝黑龙巨大的头颅走去，抬起手轻抚了一下它下颌的鳞片。
　　“你用这个姿势，是想帮我挡住周围的风吗？”
　　她用柔和的语气问道。
　　巨龙的鼻孔发出压低的“哼”声。
　　伊莎琳不由失笑，她不懂龙语，却莫名觉得，这是“是”的意思。
　　“我可以离你近一点么？”她仰起头，看向巨龙比她整个人还要大的眼睛。
　　它顺从地低下头，将脸颊埋在了草地上。
　　伊莎琳坐了下来，倚在黑龙的侧脸旁，用白皙娇嫩的小手，轻柔地抚摸着那黑曜石般的龙鳞。
　　“这里是什么地方？”她随口问道。
　　远处的景象被黑龙的尾巴挡着，看不清楚。不过看月亮的巨大程度，似乎可以判断出……她现在还是在天上。
　　察觉到她的视线，巨龙缓缓挪开了尾尖，让她得以看到远处的风景。
　　这里是……一片浮空的岛屿。
　　伊莎琳惊诧地站了起来。
　　数不清的浮岛星罗棋布地点缀在夜空下，上面遍布着草地、树木和废墟，仿佛一颗颗碧绿的宝石。
　　而她和巨龙此刻就身处最上方的岛屿，若不是它用尾巴挡着，有点恐高的她估计连觉都睡不安稳了。
　　伊莎琳灵光一闪，想起了那天在《拉结尔之书》中看到过的记载。
　　——巨龙曾经居住于浮空的岛屿之国，在文明的全盛时期，这片“圣地”的盛况简直难以想象。
　　她现在所见到的，或许是龙族灭亡以后，所残留的一小片遗迹。眼前仿佛浮现出当时的景象……五颜六色的巨龙在浮岛间穿行，恢弘的殿堂与立柱高耸入云，瀑流犹如银色的丝带，编织在碧绿的岛屿间，龙吟声不绝于耳，响彻云霄。
　　不，龙族还没有灭亡。
　　她抬眸看向身侧的巨龙。它眸色平静，没有怀念也没有哀伤，好像只是……喜欢这片风景，才带她来到了这里。
　　她收回眼神，又倚在了黑龙的鳞片上。那条带着倒刺的尾巴，也再度挡在悬崖的边缘，将她圈入了它的身躯中间。
　　黑龙将覆满鳞片的翅膀垂至身侧，虚覆上她的身体，为她营造出一片绝对安全的空间。
　　伊莎琳甚至可以清晰地听到它沉稳有力的心跳声。
　　就这么……倚在巨龙的身上，陷入安眠。
　　***
　　塞维尔睁开眼。
　　空气中还余留着她的气息，他的喉结无声地滚动了一下。伤口在渐渐愈合，他倚在黑暗中，冷眼旁观着窗外的战火和神城的倾覆。
　　身穿礼服，手执手杖的金发男人不知何时出现在尖塔的门口，他背后是秾丽如血的月光，在大理石地面拖出修长的身影。
　　塞维尔记得这个人。
　　“塔索，”他嗓音低哑，“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当然是来保护女王。”塔索耸了耸肩，颇有些无奈地说，“可惜女王被那头黑龙给掳走了。”
　　“黑龙？”塞维尔睁大了眼睛，旋即抿紧唇线，“把情况告诉我，我去救她。”
　　***
　　伊莎琳做了个噩梦。
　　梦里她被怪物追逐，即将坠入黑暗的深渊，眼前有一个看不清面目的人，她便死命地扒着他，想要顺着他爬上去。
　　第二天伊莎琳睁开眼睛时，发现怀里抱了一个人。他身上的白衬衫几乎被她撕碎，露出漂亮的腰腹线条。伊莎琳几乎一瞬间就脸红了，刚想向他道歉，一抬头却发现，眼前之人是兰斯洛特。
　　金发蓝眸的骑士躺在早晨的阳光中，安静地注视着她，眼眸清冽如冰蓝的湖面。
　　伊莎琳捂住昨晚被吸血时撕开的长裙领口，惊讶地看着他：“兰斯洛特，你怎么会在这里？”
　　骑士却探出修长手指，缓慢抚上她的脖颈。
　　“我之前看到了，还捂什么。”
　　“你就是那头龙……”
　　伊莎琳的眸光微微有些呆滞，有些无力地垂下手，露出脖颈处被吸血留下的红痕。
　　兰斯洛特怜惜地轻抚着她的伤口，眸中闪过一丝克制的薄怒。
　　“……是塞维尔。”
　　伊莎琳摇了摇头，“这不重要。兰斯洛特，能给我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么？等等……为什么那个颈环还在你脖子上？”
　　听到她的这句话以后，金发骑士的耳尖快速浮过一抹红晕，欲盖弥彰地解释道：“得知你遇到危险，情急之下，忘记了取下来。”
　　伊莎琳没有拆穿他，“是塔索告诉你的？”
　　兰斯洛特微微颔首。
　　伊莎琳：“……”
　　她轻叹了口气，“我原本也打算，这几天就把你放出来。没想到一转眼就遇到了这么多事。呃，兰斯洛特，你有没有可以换的衣服……穿成这样在我的眼前晃来晃去，实在是、实在是太有失体面了！”她脸颊上浮现出淡淡的红晕，强行别开了眼神。
　　兰斯洛特沉默了下：“……没有。”
　　他又解释了句，“是陛下昨晚……”
　　“别说了！”伊莎琳连忙打断了他。她真不是故意的，那明明是个噩梦，她只是下意识地想抓住点什么，如果早知道是兰斯洛特……唉，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既然陛下觉得这样不体面——”
　　兰斯洛特认真地看着她，拂晓的光线流过他清冷的蓝眸。
　　“那我就脱了吧。”
　　伊莎琳瞳孔地震。
　　她连忙按住了他去解纽扣的手——虽然他衣服上的纽扣也已经所剩无几了。
　　如果是塔索说出这种话，她十万个可以确定，他是故意的。
　　但兰斯洛特在男女方面这么单纯，而且他还是不理解人类情感的远古巨龙，或许真的觉得脱了没什么？
　　伊莎琳脑海中的思绪如一团乱麻。
　　这时，她的肚子“咕”的一声，发出了饥饿的抗议。
　　兰斯洛特显然也听到了，他含笑望着她，这让伊莎琳觉得越发尴尬。
　　“我去狩猎。”他柔声说道，“在这里等着我，好吗？”
　　伊莎琳歪了下头，“我能跟你一起去吗，黑龙大人？”
　　兰斯洛特无奈地说：“……别这么叫我，陛下。”
　　伊莎琳轻笑了一声，翡翠色的眼眸清澈见底，她走到他旁边，昨日担惊受怕的坏心情一扫而空。
　　“我可以骑在你背上吗？”
　　“当然可以，我的陛下。”
　　兰斯洛特半跪在她面前，朝她行了个骑士礼。
　　“诶，你怎么不变呀？”
　　伊莎琳忍不住问。
　　“请您先到我怀里来。”骑士的嗓音低沉而温柔。
　　伊莎琳挠了挠头，却还是走到了兰斯洛特的身前。他站了起来，将她抱进了怀里，纵身从浮岛的边缘跳下。
　　伊莎琳：！！
　　在二人坠入海面之前，兰斯洛特化作巨大的黑龙，稳稳地将她接在了背上。
　　伊莎琳轻呼出声，抓住他身上的龙刺坐稳以后，她忍不住问：
　　“变成龙以后，你可以说话吗？”
　　“可以。”
　　深沉威严的声音在她身下响起，带着微微的震颤和回音。
　　“那你昨天晚上为什么不说话？”伊莎琳追问。
　　兰斯洛特：“……”
　　兰斯洛特：“因为我有点儿生气。”
　　伊莎琳索性将事情挑明：“你是说……我给塞维尔吸血的事情。”
　　兰斯洛特低低地“哼”了一声。身为龙的他发出这种声音，竟然有些可爱。
　　“那是因为他被诅咒所伤，一心求死，我必须用自己的血激发他的求生欲。”伊莎琳耐心解释。
　　黑龙这才拖长了音调，满意地“哼”了一声。
　　“你好可爱呀，兰斯洛特。”伊莎琳摸了摸兰斯洛特的龙鳞。
　　兰斯洛特：“……”
　　他可是有感觉的！
　　“你怎么不说话？”
　　龙背上的少女再次追问，又摸了摸他的鳞片。
　　兰斯洛特：“……”
　　他忍耐着。被女王抚摸是他的荣幸。
　　她又摸了摸。
　　这次还是两片龙鳞的交界处。
　　兰斯洛特有些受不了了，他纵身一个猛烈的俯冲，载着女王落在一处无人的海岛上，用巨大的龙爪将她按在了草地里，用龙类的竖瞳深深地凝视着她。
　　可她却不再像昨晚那样害怕了。
　　她抱住了她的爪尖，用脸颊轻轻蹭了一下他的龙鳞。
　　“黑龙真是太帅了！”
　　兰斯洛特：“……”
　　忽然有点不想变回去是怎么回事。
　　一人一龙在早晨的海滩边对视着。黑龙的体型十分庞大，半边身子都浸没在海水中。少女的身形却纤细渺小，同他有着巨大的体型差。
　　就在这时。
　　远处的天空中传来了动静。
　　伊莎琳从兰斯洛特的龙爪下挣脱，抬起手遮住眼，顺着太阳的方向看去。
　　一道漆黑的身影正摇摇晃晃地朝这个方向飞来。漂亮华丽的蝠翼在阳光中燃烧，露出深可见骨的伤痕，却仍固执地朝前飞着。
　　“塞维尔……”她微微张开唇瓣，“兰斯洛特，我们得去救他。”
　　黑龙仿佛没有听见，懒洋洋地卧在了岸边。
　　伊莎琳抬眸看了他一眼，“兰斯洛特，这是我的命令。”
　　消极怠工的黑龙这才朝她低下头，让她爬到背上，载着她朝塞维尔的方向飞去。
　　伊莎琳之前曾有耳闻，血族在阳光下待久了，且没有任何防护，身体会产生“灼烧”的现象。塞维尔虽然用斗篷遮住了脸和身体，翅膀却不可避免地暴/露在阳光下。
　　在看到骑龙而来的少女以后，塞维尔苍白的薄唇微微勾起。
　　“你没事就好。”他轻声说。
　　伊莎琳连忙接住了塞维尔，将他安置在黑龙的背上，用自己的身体为他遮挡着阳光。
　　黑龙发出了不愉快的“哼”声，但还是载着他们落在了海岛的树荫前，用自己的身体遮挡住了光线。直到此时，塞维尔翅膀上的火焰才渐渐消失。
　　伊莎琳注视着血族双翼上深可见骨的灼伤，眼眸深处划过一抹怜惜。她抬起手腕，放到了塞维尔的唇边：
　　“太阳出来了，你怎么……不找个地方躲起来。”
　　塞维尔摇了摇头，虚弱地将她的手腕推开。
　　“我不能再吸你的血了。”
　　停顿了片刻以后，他掀起鸦黑睫羽，深深地注视着她。
　　“这头龙无意伤害你，我也就……放心了。”血族苍白修长的手指从身侧垂落，伊莎琳连忙接住，将他冰冷的手握在了手中。
　　血族陷入沉眠以后，伊莎琳才朝兰斯洛特看去。
　　黑龙用冰蓝的眼睛幽幽地注视着她，不知道已看了多久。他的眸光聚焦在她与塞维尔相交握的那只手上。
　　伊莎琳微抿唇瓣，似乎想明白了什么：“我觉得是塔索挑唆的。”
　　他对她的占有欲不似作假，从昨晚到现在却都没有出现，那必然是在背后搞事。
　　黑龙微微歪了下头。
　　“塔索说你被堕天使掳走了，我才……挣脱了枷锁，前来救你。”
　　伊莎琳：“……”
　　不行，她得去找塔索算账。这个搞事精，处处给她制造修罗场的家伙，该说真不愧是邪神么。
　　“我去为你准备早餐。”黑龙别过脸去，张开双翼飞向了海岛的另一边。
　　兰斯洛特离开以后，伊莎琳将塞维尔抱进怀里，用身体遮挡着从树叶罅隙间落下的阳光。
　　血族浓密的长睫轻颤了一下。
　　“塞维尔。”伊莎琳连忙握紧了他的手，轻声呼唤着他的名字。
　　“我在装睡。”血族清冽而有磁性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他直起身，反而将她抱进了怀里。
　　“你的翅膀……”伊莎琳的眸光落在塞维尔裸/露的翼骨上，被太阳的光线烧成这样，看着就觉得很疼。
　　“只是一点小伤。”塞维尔薄唇微勾，“我的陛下，你未免将我想象得太弱小了。”
　　他双翼微掀，一道绯红的光芒流过，伤口便已恢复如初。
　　伊莎琳这才稍微松了口气。
　　“昨晚的伤怎么样了？”
　　“已经好了。”塞维尔淡淡地说。
　　“我可以看看吗？”伊莎琳还是有些不放心。
　　“伤在胸口的位置。”塞维尔长眉微挑，“你这是要我脱衣服？”
　　伊莎琳：“……”
　　想起他还有伤在身，不方便自己动，她说：“我帮你脱。”
　　她解开了他斗篷的系带，以及丝绸衬衫的纽扣。苍白完美如大理石雕塑的胸口，赫然弥散着黑色的诅咒之气，惊怖慑人。
　　“……你在骗我。”伊莎琳替塞维尔扣上了纽扣，深深地凝视着他，“为了我受这么多伤，却还不想让我知道。”
　　兜帽的阴影中，苍白漂亮的血族勾唇轻笑。
　　“这对我而言只是一点小伤。”
　　沉默了一拍，他将薄唇抵上她的耳尖，低声呢喃：“为了我的女王，哪怕是死了又怎么样。”
　　伊莎琳想要抬起手敲他的脑袋一下，又想起他有伤在身，生生忍住了。
　　“不要说‘死’这种话，塞维尔，我要你好好活着，血族的生命可比人类漫长得多。”
　　“陛下或许不知道……”塞维尔抿唇轻笑，血红眼瞳在阴影中闪闪发光，“身为最初的血族，我早就是个死人了。”
　　“诶？”伊莎琳睁大眼睛，“你…是吸血鬼的始祖？”
　　“不错。”塞维尔轻佻地笑了一声，“我诞生于人类对‘死亡’、‘流血’和‘黑夜’的恐惧，原本也只是忘记了过去的活死人，却在这恐惧中获得了超乎想象的灵性力量。在创造了一代代新的血族，被他们所畏惧敬仰以后，我的力量也变得越发强大——当然，仅限于夜幕降临以后。现在的我……”
　　塞维尔停顿了一下，狭长美丽的双眸噙着笑意，目不转睛地看向她，“如果没有你在身边，就会死。”
　　伊莎琳：“……”
　　“你为我受了伤，我会留在你身边照顾你的。”
　　“那么如果你想离开我，我是不是可以伤害自己？”血族用天真而残忍的眸光定定地看着她。
　　“不可以。”伊莎琳捧起了他苍白昳丽的脸颊，在掌心轻轻揉了揉，“我会心疼。”
　　塞维尔垂下长睫，唇角浮现出愉悦的笑，“……真拿你没办法，被你吃得死死的啊。”
　　他轻咳了一声，“刚才是个玩笑，别往心里去。”
　　“我怎么觉得这是你能做出来的事情。”伊莎琳毫不留情地拆穿，“塞维尔，你认为什么是‘爱情’？”
　　塞维尔抬起眼，深邃绯红的眼瞳长久地凝视着她：
　　“爱是想要独占她，想要吃掉她，永远都和她在一起，死亡也无法分开彼此。”
　　伊莎琳注视着那双玫瑰色的眼睛，缓缓摇了摇头。
　　“在我看来，爱情是不加掩饰地向对方敞开自己的内心，同时也接纳他的存在，在见证他一切的骄傲、自厌、偏执与不完美以后，仍然难以自抑地受他吸引。”
　　塞维尔的瞳孔拉长成一条细线。
　　血族没有心跳，在这一刻，他却体会到了心动的感觉。
　　***
　　兰斯洛特叼着猎物回来时，看见吸血鬼枕在女王的腿上休息，立刻就丢下了那头野猪，发出了不满的低吼。
　　但在伊莎琳用温柔的眼神看过来的时候，他还是憋住了吼声，将黑龙的脑袋伸进了树林里，想要被她摸摸。
　　伊莎琳只好抬起手，轻柔地抚过黑龙脸颊上的鳞片。塞维尔还倚在她腿上装睡，这实在是……太刺激了，真怕血族看到了以后会跳起来和黑龙决斗。
　　任凭她摸了一会儿脸颊以后，兰斯洛特才缓缓退到海岸边，用灼热的龙息炙烤野猪。他对龙息的把控极为精准，并没有一下子将野猪烧成焦炭，反而烧得外酥里嫩，香气很快就飘了过来。
　　伊莎琳咽了下口水。
　　她将斗篷盖到塞维尔的身上，悄悄朝海岸边挪了过去。
　　塞维尔：“……”
　　他躺在地上，幽幽地望着少女远去的背影。
　　烤好肉以后，兰斯洛特已经变回了骑士的模样，正用随身的佩剑进行切割。
　　伊莎琳注视着兰斯洛特忙活的背影，小声说：“那个……你可不可以穿上盔甲呀？我听说龙变成人以后，鳞片都是会变成盔甲的。”
　　兰斯洛特抬眸静静地看了她一眼。清晨的阳光落在他破碎的衬衫上，半露出漂亮的胸肌线条。
　　他点了点头。
　　下一瞬，骑士修长的身躯便被深黑战甲所包裹。
　　“好帅。”伊莎琳忍不住感叹。
　　她也想学秒换衣服这一招。
　　兰斯洛特却似乎误会了她的意思，冷白的耳尖泛出淡淡红晕。这在阳光中还挺明显，伊莎琳一眼就看见了，不过她没有拆穿他。
　　而且……兰斯洛特是真的很帅啊。
　　清晨的光线落在骑士英俊的脸上，勾勒出冷峻美丽的眉眼和线条分明的下颌线。他有着一头漂亮的金发，如黄金般光辉耀眼，蓝眼睛更是通透得恍若远处的天空和大海。
　　她正在看他的脸的时候，手中被递了一串烤好了的肉。伊莎琳接过，闻了下味道，露出惊喜的表情：“居然还加了调料。”
　　兰斯洛特垂下长睫，温柔地轻笑：“我对草药学略知一二，恰好这座岛上，有适合调味的植物。尝尝看。”
　　伊莎琳轻咬了一小口，肉质鲜美，火候正好，不咸也不淡，还带着淡淡的植物清香。
　　“太好吃了！”饿了一晚上的她差点流下了感动的泪水。
　　兰斯洛特弯起眼睛，朝她露出了一个灿烂的微笑。
　　对着美人，伊莎琳也很有食欲，一连吃了好几串。她每吃完一串，兰斯洛特就将竹签接过，给她换上另一串。
　　填饱了肚子以后，伊莎琳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兰斯洛特，你不吃点吗？”
　　“吃你吃剩下的就好。”兰斯洛特极为自然地说。
　　伊莎琳倒有点不好意思了。
　　吃完了早餐以后，伊莎琳又坐回了树荫里。这次兰斯洛特也跟在了一旁，警惕地打量着“沉眠”的血族。
　　气氛一时间有些僵硬。
　　伊莎琳：“……”
　　为了避免塞维尔再被太阳灼伤，大概要到晚上的时候才能回王宫。要怎么度过这一整天的时间呢？
　　她想了想，在地上画了个棋盘，捡了两种颜色的小石子，打算下五子棋消磨时间。
　　“兰斯洛特，我们来下棋吧。”
　　双手抱臂，沉默地倚在树干上的兰斯洛特掀起长睫，朝她所在的方向看了过来。
　　“是，陛下。”
　　他走到“棋盘”前，半跪在她的面前。阳光穿过树影，丝丝缕缕的光线落在他肩上，像一尊古代的骑士雕像。
　　伊莎琳这才想起，穿着骑士盔甲的兰斯洛特，很难像她这样随意地坐在地上。可如果让他换下来，又只剩那件撕碎的衬衣和裤子了。
　　“这个姿势会不会不舒服？”她关切道，“要不然我们玩点别的？”
　　“不，陛下。”兰斯洛特摇了摇头，半长的金发被微风吹动，拂过他线条分明的眉骨，细碎的光线滤过长睫，落在深邃眼底。
　　“我很喜欢这样。”他的嗓音又低又轻。
　　“我也要下棋。”
　　正在装睡的血族忽然坐了起来。
　　伊莎琳：“…………”
　　这就尴尬了。
　　兰斯洛特抬起手揉了揉额角。
　　伊莎琳歪了下头，“要不我把规则教给你们，你们两个来下棋？”
　　塞维尔：“不。”
　　兰斯洛特：“我拒绝。”
　　伊莎琳：“……”
　　“那轮着来？”
　　塞维尔和兰斯洛特彼此对视了一眼，没有掩饰眸中的敌意。
　　“我同意和他下棋。”塞维尔忽然说，“谁赢了，谁就可以获得和女王下棋的机会。”
　　兰斯洛特眯起眼睛，“好。”
　　三人就这么下了一天棋，下午的时候又吃了一顿烤肉，简直跟度假似的。
　　但很显然兰斯洛特和塞维尔都不怎么开心，二人下棋的时候也在暗暗地较劲，胜率咬得很紧。伊莎琳倒是清闲了，抱着兰斯洛特给她摘来的椰子，愉快地喝着椰汁。
　　***
　　“天黑了。”伊莎琳抬眸看了一眼远处的天幕。
　　夕阳已沉入海面，天空的边缘染上了淡淡的紫罗兰色，另一边则是夜幕降临的深蓝。巨大的银月在天穹上浮现，周围点缀着稀疏的星辰。
　　伊莎琳发现，塞维尔的状态肉眼可见地好了起来，面色也不再像刚从坟墓爬出来一样苍白。
　　“我们回王宫吧。”伊莎琳站起来舒展了一下四肢。
　　“你可以到我怀里来。”血族优雅地朝她鞠了一躬，“我抱着你飞行。”
　　另一边，兰斯洛特也半跪在她面前。
　　“陛下，到我身上来吧。”
　　伊莎琳：“……”
　　好难抉择。
　　她到底顾及了塞维尔还是伤员，骑在了兰斯洛特的龙背上。
　　飞回王城的一路上，伊莎琳都感到有一道眸光幽幽地看着她。不用想就知道是塞维尔。
　　黑龙倒是意气风发，加快了速度只想把血族甩掉。但在暗夜之中，吸血鬼的速度却丝毫不慢。
　　伊莎琳无奈地倚在兰斯洛特的龙角上。
　　她现在只想回王宫洗个热水澡，舒服地睡上一觉。修罗场什么的还真是承受不起，想到这里，她越发想揍塔索一顿。
　　由于黑龙的体型太过显眼，抵达帝国的内陆以后，三人特意换乘了马车。
　　驾车的任务理所当然地又落在了兰斯洛特的身上。但他警觉得很，不时就回头朝车厢里看看，那个血族有没有对女王做出什么失礼的举动。
　　不多时，马车就抵达了王宫。
　　王宫门口似乎站了两个人，伊莎琳掀开窗帘，向车外看去。
　　塔索穿着整洁的晚礼服，戴着纯白的手套，像一位管家那样堵在王宫的门口。
　　他堵的人是拉结尔。
　　“祭司大人如今已被神殿除名，还上了通缉令，请不要再出现在王宫附近，为女王陛下添麻烦了。”金发公爵手按肩膀，含笑朝拉结尔欠身，却丝毫没有让开的意思。
　　堕天使不像之前那样，穿着禁欲的白袍。而是披着带兜帽的深黑色斗篷，只露出绝美的下颌线，银白色的长发垂落至胸前。
　　“我必须见到她，确保她的安全，才会从这里离开。”
　　“守护陛下是我们贵族的职责，你如今是堕天使，待在她身边只会引来神殿对她的敌意。”塔索下了逐客令。
　　伊莎琳眼尾微抽，对于塔索的搞事能力深有感触。兰斯洛特为她拉开车门，和塞维尔一左一右地搀扶她下了马车。
　　“爱德华·塔索，我想我们需要谈谈。”女王冷声说。
　　塔索和拉结尔同时回眸，朝她的方向看了过来。
　　?? 作者有话说：
　　恭喜塔索先生喜提火葬场


第27章 摸错翅膀
　　伊莎琳坐在天鹅绒高背椅上，身旁一左一右站着兰斯洛特和塞维尔，三人一同用冰冷的眼神注视着塔索。
　　——拉结尔在看到她安全以后，便暂时离开了。
　　金发公爵无奈地摊开双手，“干嘛用这种如临大敌的眼神看着我？”
　　伊莎琳微微眯起眼睛，冷声说道：“塔索，告诉兰斯洛特我被拉结尔掳走的人是不是你？”
　　“是我。”
　　“告诉塞维尔我被兰斯洛特掳走的人是不是你？”
　　“是我。”
　　伊莎琳：“…………”
　　“你可真是将我们三个耍得团团转啊。”
　　“陛下，话可不能这么说。”塔索慢悠悠地踱了过来，将双手撑在她椅子的扶手上，定定地凝视着她，灰色眼眸深邃如夜，“您身边站着的这两个人，难道一点私心都没有么？更何况，我只是担心您的安全。”
　　“放肆。”兰斯洛特拔剑指向塔索，“离女王远一点。”
　　塞维尔的眸光也变得锋锐，以手成爪袭向了塔索的咽喉。
　　塔索不着痕迹地后退了几步，巧妙地躲过了塞维尔的攻击。
　　“陛下您来评评理，我只是担心你的安全，他们却想要我的命。”
　　伊莎琳轻叹了一声，“兰斯洛特，塞维尔，你们先出去，我想和塔索单独谈谈。”
　　兰斯洛特深深地看了塔索一眼，却还是服从了女王的命令。
　　“陛下，我就守在门口，遇到什么情况，您大声呼喊即可。”
　　“好，”伊莎琳朝兰斯洛特点了点头，“多谢你了，兰斯洛特。在我眼里你永远值得信任。”
　　兰斯洛特以手扶肩，朝她行了个骑士礼。
　　“这是我身为您的骑士的职责。”
　　“……诶？塞维尔呢？”伊莎琳抬眸看向周围，却不见了塞维尔的影子。
　　兰斯洛特也没注意到，“可能遵从您的命令，先回去了吧。”
　　伊莎琳点了点头，以为塞维尔是吃醋先行离开了，便也没有太在意。
　　一只倒挂在房梁上的小蝙蝠无辜地眨了眨眼睛。
　　兰斯洛特朝她微微倾身，退出了房间，还体贴地关上了门。
　　偌大的房间里，便只剩下她和塔索两个人。壁炉里燃烧着劈啪作响的火焰，给华丽的地毯蒙上一层朦胧的光晕。伊莎琳穿过地毯，走到塔索的面前。
　　金发公爵依旧是一副斯文矜持的模样，金丝边眼镜的细链低低垂下，映出细碎光泽。
　　“陛下想对我说什么？”塔索垂下睫羽，幽幽地开口。
　　“我想听你跟我解释，为什么要这么做。”
　　伊莎琳仰起脸，注视着塔索幽寂的双眼。
　　塔索低低地笑了一声，轻拢了一下垂落在身前的金发，将眼镜摘下，眸光沉沉地注视着她。
　　“想听我说实话么。”
　　伊莎琳：“……当然。”
　　“因为你在生我的气，”塔索无声轻叹，“一定……不怎么想见到我，而我又担心你的安全，所以只能请这些‘情敌’来帮忙。”
　　伊莎琳微微睁大了眼睛：“你说什么？情…敌？”
　　塔索垂下睫羽，抬起手，以指背轻抚了一下她的侧脸。
　　“……你不知道，我喜欢你这件事么。”
　　伊莎琳的心跳骤然快了一拍，表情却依然疏冷。
　　“我以为，那只是神明对祭品的占有欲。”
　　金发公爵低笑出声，“我不否认这方面的占有欲也有，但我……既然选择了人类的躯壳，便不可避免地会产生一些…人类的情感。”
　　“可我……”伊莎琳抬起眼，轻柔而坚决地说道，“无法回应你的情感，在发生了这些事情以后。”
　　塔索清冷的眸底却浮现出一抹愉悦，“没关系，就让我重新开始追求你，我的陛下。”
　　伊莎琳点了点头，因为系统的任务还在，没有拒绝得太死，“如果没有别的事情……”
　　“有。”塔索从背后抓住了她的手腕，“请让我把话说完，陛下。”
　　“你说。”伊莎琳没有回头。
　　“我为之前发生的事情向你道歉。”塔索声音低沉，却极为认真。
　　“哪件事？”
　　“所有的事。”
　　伊莎琳：“……”
　　她回想了一下，二人之间的关系变得微妙，好像是从那天她去塔索的庄园游玩开始的。也怪她疑神疑鬼了，总觉得会遇到游戏里的恐怖剧情。
　　不过这不代表着她可以轻易地原谅塔索。
　　“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她甩开了塔索的手，“我想回去休息了。”
　　塔索没有阻拦她，只是低低地说道：“那个印记……如果你不喜欢，我可以帮你抹去。”
　　伊莎琳蓦地回过头来，盯着塔索深邃的灰眸。
　　“你为什么觉得我会不喜欢？神眷想给我就给我，想拿去就拿去么？”她还打算用这个平衡光明神的力量，就算有点生气，理智上也不可能放弃。
　　塔索沉默了片刻：“我……”
　　他组织了一下语言，温柔地捧起了她的脸颊，轻声说道：“我只是想告诉你，你拥有选择的权利。”
　　伊莎琳沉默下来，她垂下长睫，轻轻地抿了一下唇瓣。
　　“那天在梦境里，你为什么要蛊惑我，向你献祭？”
　　塔索颀长的身形陡然一僵，双手从她的侧脸滑落，紧紧地将揽住了她的肩膀。
　　“因为，我……”
　　“想和你之间拥有更为紧密的关系。”他将脸颊深埋在她黄金般的发丝间，嗓音低哑地说。
　　伊莎琳的瞳孔微微扩大，“我以为……你是想要我的性命，想要我的灵魂。”
　　塔索缓缓地摇了摇头，将她抱得更紧。
　　“你的灵魂属于你自己。”
　　“我……”他喉结滚动了一下，“以为你曾经主动吻我，是想和我……”
　　“所以我那天想要满足你的愿望。”
　　塔索低低地喟叹，“看来我对人类的了解还不够。”
　　伊莎琳的耳尖泛出淡淡绯红，语调却冷冰冰的，“即便这是个误会，你骗了兰斯洛特和塞维尔的事情，也不能就这么算了。”
　　塔索无辜地歪了下头，“可我说的都是实话？”
　　伊莎琳：“……”
　　这时，房梁上忽然有什么东西掉下来，砸到了塔索的脸上。
　　塔索一把抓住了那只红眼睛的小蝙蝠，眸中浮现出一抹冷意，指尖微动，想要一个法术将它毁灭。
　　“等等，”伊莎琳按住了塔索的手，“这蝙蝠的眼神怎么有点熟悉？不会是塞维尔吧？”
　　她接过了塔索手里的蝙蝠，在眼前晃了一下。
　　“塞维尔，你一直在这里偷听？”
　　蝙蝠“嗖”地一下从她掌心挣脱，飞向了窗外。
　　但被这么一打岔，伊莎琳也忘了刚才说到哪，总之都是塔索的错就对了。
　　兰斯洛特察觉到动静，一脚踹开门，手按在剑柄上，如临大敌地看着塔索。
　　塔索耸了耸肩，无奈地摊开双手，“看来这里不欢迎我。”
　　“陛下，请恕我先行告退。”他转身离去，悠闲地抬起手挥了挥。
　　兰斯洛特冷冷地扫了塔索的背影一眼，“陛下，他没有对您做什么吧？”
　　伊莎琳摇了摇头。
　　兰斯洛特这才松了口气，“我送您回寝宫。”
　　伊莎琳身心俱疲，洗了个热水澡以后，就躺到了寝宫柔软奢华的大床上，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她又做梦了。
　　不过好在，这次梦见的不是塔索，而是一位被圣光笼罩着的银发美人。他有着漂亮的大翅膀，是雪一般的纯白色，看着就让人很想摸。
　　身在梦境之中，伊莎琳没什么负担，朝银发美人的背影接近，抬起手摸了摸他的翅膀。
　　因为愉悦和不适应，伊诺维安的羽毛轻轻颤栗了一下。
　　从没有人摸过祂的翅膀。
　　伊莎琳摸了一会儿，有些好奇这个天使长什么样，便绕到他面前，想看看他的脸。
　　看到那圣洁绝美的容颜以后。
　　伊莎琳瞳孔地震。
　　这张脸赫然和黑化之前的拉结尔一模一样，同样的圣洁光耀，不染片尘。
　　“拉、拉结尔？”
　　如果是拉结尔的话，这很可能不只是梦？
　　“重新认识一下，我叫伊诺维安。”
　　银发美人薄唇微勾，露出浅淡笑意。
　　伊诺维安是光明与秩序之神的神名。
　　“冕下……”
　　伊莎琳连忙将做坏事的手藏到了身后。


第28章 做了坏事
　　伊莎琳悄悄将摸光明神翅膀的那只手藏到了身后。
　　伊诺维安似乎没有注意到她的小动作。祂垂下眼，淡紫色的眼瞳眸光柔和：“从今天开始，由我来教你光明神术。”
　　伊莎琳受宠若惊，光明与秩序之神亲自教她神术，这实在是VIP待遇。
　　“拉结尔他……”
　　昨晚匆匆一瞥，伊莎琳没能看清拉结尔的状态，便向与他拥有同一个灵魂的神明打听道。
　　伊诺维安淡淡地说：“他已经背叛了我，从此与我无关。”
　　伊莎琳：“……”
　　“不过他曾经答应教你神术，剩下的事情就由我来完成。”银发神明薄唇微勾，“照顾你的事情，也交给我来。”
　　伊莎琳忍不住问，“是拉结尔拜托您这样做的吗？”
　　否则她实在想象不出，一位神明为什么会对她这么双标。要知道即便是神殿祭司的祈祷，光明神也很少会去回应。而祂现在居然说要照顾她……
　　“不，”伊诺维安嗓音清冷，“是我想这么做。”
　　伊莎琳歪了下头，“？”
　　她在心底问系统：[可以查看一下伊诺维安的好感度吗？]
　　系统：[伊诺维安的好感度和拉结尔是共通的哦。]
　　伊莎琳：“！！！”
　　她看了一眼，拉结尔的表好感度不知何时已经涨到70点了，里好感度更是不知道有多少。这意味着光明与秩序之神对她的好感度，至少也有70点。
　　伊莎琳：……这算什么，买一送一吗？
　　她正和系统脑内对话，却没有注意到伊诺维安已经走到她的面前，极为自然地捧起了她的脸颊——就像拉结尔经常做的那样。
　　伊莎琳惊诧地睁大了眼睛，眸中倒映出神明那与拉结尔一模一样的绝美容颜。
　　“冕下您……”她薄唇微张，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伊诺维安微微低下头，吻上了少女柔软的玫瑰色唇瓣。
　　伊莎琳：“！！！”
　　唇接触的一瞬间，她从梦境中惊醒，从床上坐了起来，抚着胸口大口地呼吸着——就连从噩梦中惊醒，反应也没有这么大。
　　“这一定是我的梦。”她十分确定地自语道，“是我馋拉结尔的身子和翅膀，所以才梦见了这些。”
　　“是我不对。”
　　“都是我的错。”
　　“梦见的那个光明神肯定也是假的。”
　　“没错，就是这样。”
　　说服了自己以后，伊莎琳躺回床上，好不容易才又睡着了。
　　还好这次没再做梦了。
　　醒来的时候已是早上，阳光穿过窗帘的罅隙，洒在女王纤长的浅金色睫羽上。
　　伊莎琳睁开眼睛。
　　“好像起晚了，”她下意识地抬起手揉了揉额角，“早上要去学神术……”
　　说完这句话她才意识到不对。拉结尔如今已经成为堕天使，没法教她光明神术了。
　　伊莎琳轻柔地叹了口气，换上衣服，洗漱了一下以后，朝王宫的玻璃花房走去。
　　——没人教她，她可以自己练习。
　　因为知道女王每天会来这里练习神术，园丁们会刻意避开这个时间段。花房里理应空无一人。
　　却有一道银发白袍的身影，负手站在花房的窗前，遥远着远处的晨曦。祂身形修长，肩宽腰细，银发如瀑流般垂落至腰际，流转着淡淡的柔光。
　　伊莎琳恍然间有种错觉，这个人就是拉结尔。
　　伊诺维安缓缓回眸，清冷的紫眸中映照着清晨的微光，银白长睫微垂，整个人笼罩在一层柔和的光影中，美丽到近乎虚幻。
　　“冕下，您为什么会在这里？”
　　伊莎琳后退了一步。
　　“别怕，”伊诺维安薄唇微勾，“我来赴约。”
　　“赴…约？”伊莎琳微怔。
　　“昨晚的约定，”伊诺维安低柔地笑了一声，“你忘记了吗？”
　　昨晚……
　　伊莎琳立刻就想起了祂捧起她的脸颊，吻她的事情。
　　她脸颊微红，“你偷看我的梦。”
　　伊诺维安以手掩唇，笑得越发愉快。
　　“你梦里的就是我。”
　　“原来不是我的想象？”
　　伊莎琳露出了社死的表情。
　　她还摸了祂的翅膀！！
　　伊诺维安垂眸看着雪白肌肤上泛出淡淡粉红的少女，不再逗弄，而是以柔和的语调说道：
　　“我来是为了教你神术。”
　　伊莎琳：“……好。”
　　哪怕再难堪，神术还是要学的。
　　而且……伊诺维安如果不生气的话，她是不是可以在现实中也摸摸祂的翅膀？
　　虽然她也摸过拉结尔的翅膀，但白色的自带神光的大翅膀，也很想尝试一下呢！
　　“你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伊诺维安含笑看着她，“让我猜猜你在想什么……”
　　伊莎琳板起脸，做出好好学习的表情，她就不信祂还能猜到她想摸翅膀这件事。
　　“你想摸我的翅膀。”伊诺维安说。
　　伊莎琳：“！”
　　“看来不满足你的愿望，你就不会认真学神术。”伊诺维安一步步走到她面前，后背缓缓张开一对纯白的羽翼。
　　“摸吧。”祂微微侧过身体，将翅膀最柔软的地方对向她。
　　在阳光的映照下，这对圣洁的羽翼上，每一根羽毛都清晰可见。早晨的微风拂过，细小的绒毛便簌簌拂动。
　　伊莎琳情不自禁地伸出了手。
　　指尖与翅膀接触的一瞬间，伊诺维安纯白的睫羽轻颤了一下。祂此刻背对着她，她自然也就无从发现祂的异样。
　　平日里圣洁端庄的神明，在此刻必须使用神力才能站稳。她抚摸翅膀的动作，简直……仿佛把祂当成了宠物，一点都不避讳。伊诺维安的眼尾泛出淡淡红痕，紧咬着唇瓣才没有让自己发出声音。
　　伊莎琳没有察觉伊诺维安的状态。
　　她觉得祂身为神祇，羽翼由纯粹的圣光所构成，应该不像拉结尔那么敏/感吧，就极为放肆地摸了起来。
　　而且……梦里也摸过了，此刻更是很熟练地就上手。
　　毛绒绒的大翅膀手感实在太好了！
　　正用指尖轻柔地扫过羽翼内侧的她，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伊莎琳回眸看去。
　　塔索站在蔷薇花藤的阴影里，眸色沉沉地凝视着她和伊诺维安，仿佛还带了点幽怨。
　　她悄悄松开了伊诺维安的翅膀。
　　“我没想到被无数凡人所信仰的光明与秩序之神，居然堕落到沉溺于肉/体的愉悦。”塔索毫不留情地讥讽道。
　　伊莎琳不解抬眸，“塔索，你在说些什么，是我想要摸伊诺维安的翅膀，祂才勉强答应的。”
　　“哦？”塔索低笑出声，“那祂敢不敢让你看看，祂现在的模样？”
　　伊莎琳有些好奇地走到伊诺维安面前，朝祂看去。
　　圣洁冷淡的银发神明，此时眼眸深处氤氲着一层薄薄的水雾，眼尾和耳尖泛出浅淡红意，呼吸也不像以往那样空灵轻盈。
　　伊莎琳震惊地张开了唇瓣，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好像做了坏事.jpg
　　就在这时，一只大手扣住了她的腰肢，深重的呼吸和清冷的薄唇覆下，堵住了她的唇。


第29章 学习神术
　　朦胧的晨曦中，神明银发低垂，双手紧扣着金发少女的腰肢，高大的身形将她整个人都笼罩在内。
　　站在塔索这个角度，只能看到她垂落在身侧的柔白指尖，和微微颤抖的浅金色发梢。
　　金发公爵垂下睫羽，眸色一寸寸染上幽暗。
　　***
　　直到此时，伊莎琳才从震惊中冷静下来，她实在没有想到，伊诺维安居然就这么A了上来，甚至都没有顾忌塔索就站在旁边这件事！！
　　她将伊诺维安推开，后退了两步，思考着该如何应对这糟糕的场面。
　　“不如我们……学习神术吧？”
　　少女清冷悦耳的声音，打破了这片沉默。
　　塔索撩起眉眼，轻轻地笑了一声。
　　“陛下是想跟谁学习神术？”
　　伊莎琳想起，之前她也跟塔索提出了“学神术”的请求。
　　不过光明神术和邪神的神术很显然不能一起学……不说或许会引起反噬，这两位都不可能答应吧？
　　看到她迟疑，塔索倒是一瞬间就洞悉了她的想法。他低低地笑了一声，丝毫不见外地坐在花房里的银质镂空椅上，仿佛一位彬彬有礼的贵族般说道：
　　“陛下先学习光明神术吧。等这家伙离开以后，我再来教你……”
　　伊诺维安掀起睫羽，淡淡地瞥了塔索一眼，却没有多说什么，而是回眸看向了伊莎琳。
　　“拉结尔教你用精神力聚敛光元素，这太麻烦了。”
　　伊莎琳眨眨眼睛，不明白光明神想要做什么。
　　伊诺维安却抬起双手，轻柔地捧起了她的脸颊。
　　“被神明所眷顾着的你，无须亲自施法，光元素便会汹涌而来，受你驱使。”
　　伊莎琳：是吗，我怎么不知道？
　　就在这时，一个不容置疑的吻，落向了她的眉心。
　　像一抹纷飞的雪，一片落下的花瓣，清冷而又温柔。
　　与其说这是一个吻，不如说这是执掌光明的神祇，亲自赐下的祝福。
　　系统的提示声不断地在伊莎琳的耳边响起：
　　[检测到宿主光元素亲和度急剧上升！]
　　[25%…35%…75%…90%…100%！]
　　原本伊莎琳的25%光元素亲和度，已经比普通人高。修炼光明神术多年的祭司，能有30%的亲和度，就很不错了。就算是天使，光元素的亲和度也在60%~80%左右。
　　而得到了光明神“赐福”的她，光元素的亲和度一下子飙升到了100%！
　　这代表着世间所有的光元素，都会像亲近神明一样亲近她，对她的任何指令，都会以最大的能力去服从。
　　——不过，这也并不意味着她拥有着神明的力量。毕竟人的精神力有限，纵然有再多的光元素想要回应她的指令，也得先和她“沟通”才行，精神力就是和光元素“沟通”的桥梁。
　　所以她现在需要做的，一是尽可能地增长自己的精神力，提升神术的强度和范围；二是学习不同的神术法咒，从而解锁更多的操控光元素的方法。
　　她正在思考升级变强的事情，全然没有注意到光明神在吻过她以后，悄悄泛出绯色的耳尖。
　　“你现在会什么神术，”伊诺维安清润悦耳的声音，拉回了她的思绪，“可以展示给我看看吗？”
　　伊莎琳点了点头，微微抬起手，指尖浮现出一小团光球。比起之前练习的时候，这团光球体积稍大了一些，亮度也更为耀眼。但更重要的是，它变得更加纯粹凝实，仅仅是注视着，便给人一种极度神圣纯净的感觉。
　　“就会这一个。”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
　　伊诺维安温和而鼓励地望着她，“想学哪方面的神术，攻击、治疗还是防护？”
　　伊莎琳想了想。
　　伊莎琳立刻得出了答案。
　　只要把敌人都干掉，就不会受伤了。
　　“攻击。”
　　她仰头看着祂，翡翠色眼眸深处满是认真。
　　伊诺维安不由失笑，“攻击神术和治疗神术、防护神术之间并不矛盾，并不是说学了一种，别的就没办法学。之所以这么问你，是想知道你内心更倾向于哪方面，从而为你制订出有所侧重的专属课程。”
　　光明神亲自一对一辅导，放到神殿里，简直是不敢想象的待遇。这要是让那些虔诚的祭司知道，只怕都要觉得高冷的光明神神设崩了。但正在对话的两个人，却没有感觉到丝毫不对。
　　银发神明继续说道：“治疗和防护神术，在你掌握了一部分攻击神术以后，我也会教给你。在实战的时候，辅助技能同样重要，一味地进攻，反而容易被敌人抓住弱点击破。”
　　伊莎琳点了点头，可以看出来，光明神是真的在认真教她，想要让她变强。并不是为了和她亲近，才如此大费周章。
　　——也许祂真的只是，在完成拉结尔答应她的事情吧。
　　伊莎琳刻意忽略了之前的吻，便觉得一切都说得通了，内心也没有那么尴尬了。
　　“今天我要教你的是基础神术的变形，”伊诺维安清冷空灵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试试看，将光团凝聚成光刃，具体的操作方法是……”
　　伊莎琳调动精神力，按照光明神讲解的方法，将亲近她的光元素，塑形成了“光刃”。
　　从外表上看，这道光刃呈现出半月的圆弧形，流淌着皎洁而冰冷的光辉，弯出的一边薄而锐利，寒光荧荧。
　　伊诺维安垂下银白睫羽，眸光柔和地注视着她。
　　“做得不错。”
　　他的眸光是如此真挚，仿佛并不是在鼓励她，而是发自内心认可她的成就，让伊莎琳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那双淡紫色的，如鸢尾花般美丽的眼眸，在凝视着她的时候，眸中再也容不下芸芸众生，看不到任何一个向祂祈祷的凡人。
　　——只有她。
　　“试试看同时凝聚几道光刃。”
　　察觉到她的少许无措，伊诺维安垂下眼，主动岔开了话题。
　　伊莎琳点了点头，集中精神力，很快又召唤出了三道光刃。以她现在的精神力，同时控制四道光刃，已经是极限了。
　　伊诺维安薄唇微勾，缓缓起身，后退至花园深处，“可以击中我么？”
　　“这个距离的话应该可以！”伊莎琳点了点头，“不过冕下，我不想伤害你……”
　　“不必担心。”
　　身披白袍的银发神明，在柔和的晨曦中轻声说道：“光元素无法伤害到我。”
　　虽然内心也猜到了，但在得到光明神的亲口承认以后，伊莎琳这才放心地用精神力抛出了四道光刃。
　　伴随着四道虚幻的光之波纹在划破虚空，光刃已经用极快的速度，先后命中了白袍神明的胸口。
　　这锋利的光刃倘若落在人类身上，将会撕开他的血肉。可是它们在命中了光明神以后，却仿佛水滴汇入大海，未能撼动大海一丝一毫，反而成为了祂的一部分。
　　伊诺维安眼眸微弯，纤长的睫羽落满微光。这一幕圣洁而又唯美，映衬着身后的层叠花影，令人难以移开视线。
　　“不错，”光明神微微颔首，“接下来，我要开始移动了。战斗中，敌人可不会像靶子一样，站在原地等着你攻击。”
　　伊莎琳做好了应战的准备，“好，冕下，请您动起来吧。”
　　伊诺维安颀长身影微动，从站在原地，变成了匀速走动。在失误了一两次以后，伊莎琳观察出规律，操纵着光刃朝祂飞去，基本上没有再打偏了。
　　伊诺维安含笑回眸，若有若无地瞥向她，忽然微微抬手，朝她勾了勾手指。
　　这个动作如果放在战斗中，毫无疑问是挑衅。放在男女之间又像是调情。但现在似乎……不属于其中的任何一种情况。
　　银发神明美丽到近乎虚幻，圣洁清冷不染尘埃，做出这样撩/拨的动作，实在是过于犯规。
　　伊莎琳按下心绪，用精神力控制着光刃朝祂飞去。
　　在光刃快要划过衣角时，伊诺维安忽然加快了速度，轻而易举地躲过了她的攻击。
　　伊莎琳又掷出剩余三枚光刃，想要封死祂的退路。
　　这次不知是光明神放水，还是她预判成功了，三枚光刃落在光明神的身上，消融为神圣的光点。
　　“看来你有些累了。”
　　伊诺维安举步朝她走来，细碎的光尘在他身后拖出微茫虚影，恍如传播福音的圣徒。神性与人性在这一刻，在祂身上得到了完美的融合，既不会显得有种高高在上的冰冷，也没有失去那朦胧的神圣感。
　　“先休息一会儿吧，今天的神术就学到这里。”
　　光明神为她拉开了扶手椅，拿起茶壶给她倒了一杯茉莉花茶。
　　坐在茶桌对面的塔索慢悠悠地掀起眼睫：
　　“你们结束了？”
　　?? 作者有话说：
　　塔索：该我了


第30章 事关机密
　　塔索的语气很平静，但伊莎琳不知为何，隐隐品出了一丝阴阳怪气的感觉。
　　一定是错觉。
　　她想。
　　光明神修长的手指搭在她身后的椅背上，清冷的声音在她耳朵上方响起，“你也是祂的使徒。”
　　伊诺维安用的是肯定句。
　　伊莎琳知道瞒不过祂，索性大大方方地承认了：“……没错。”
　　身后的空气忽然变得安静到了极点。
　　漫长的一瞬过去，伊诺维安微微低下头，修长有力的手臂从身后探了过来，骨节分明的手指一点点抚上了她的侧脸。
　　——就好像，是从身后抱住了她一般。
　　伊莎琳的呼吸陡然一滞。
　　光明神和堕落以后的拉结尔最像的一点，大概就是对她的占有欲。
　　祂轻柔地摩挲着她的侧脸，银白长发披落在她的肩头。她没有回头，便能感受到那与神明不相符的灼热眸光。
　　塔索给自己倒了一杯花茶，氤氲的水雾遮住了他烟灰色的眼眸，影影绰绰，看不真切其中蕴藏的情绪。
　　伊莎琳在心底轻叹一声，微微仰起头，注视着伊诺维安的眼睛。
　　“我不只是您一个神的使徒，您还会……”她的声音很轻，“教我神术吗？”
　　伊诺维安微微眯起眼睛。
　　“当然。”祂垂下睫羽，嗓音温和地说道，“这是我们的约定。”
　　修长冰冷的手指无声探入她的发间，慢条斯理地从淡金色的发丝间穿过。
　　“看起来我该离开了。”
　　伊诺维安薄唇微翘，“不该打扰你…学习神术。”
　　“冕下，”伊莎琳忽然抬起手，勾住了伊诺维安的指尖，“以后我该怎么联络到你？”
　　少女指尖的肌肤柔软细嫩，带着神明不曾拥有的温热，悄然勾住了祂的手指。伊诺维安的指尖轻颤了一下。
　　这丝颤动被伊莎琳察觉到，她垂下长睫，掩饰了眸中的神色。
　　“想要见到我的时候，向我祈祷。”伊诺维安唇角微翘，“只要你愿意，我随时都可以降临到你身边。”
　　“那就这么说定啦。”伊莎琳轻捏了一下伊诺维安的指尖。
　　触电一般，伊诺维安快速收回手。
　　祂缓缓将眸光移向塔索，“一周有七天。”
　　“哦？”塔索漫不经心地抬眸，眼底划过一抹促狭，“你想表达什么。”
　　“周一、周三和周五，我来教女王光明神术，周日让她休息。”伊诺维安淡淡地说，“剩下的时间是你的。”
　　塔索愉悦地笑出声来，“啊，你这样会让我误会……”
　　伊莎琳敏锐地察觉到一丝不对，她很确定，塔索一定是在想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连忙打断了他的话：
　　“就这么定了。”
　　塔索摊开双手，似笑非笑地注视着她：“我都听陛下的。”
　　伊诺维安离开以后，偌大的花房里便只剩下塔索和伊莎琳两人。早晨的太阳已经高高地升起，洒下和煦的阳光，伊莎琳不由打了个哈欠。
　　“明天再教你神术。”塔索悠闲地站了起来，“陛下要不要回去休息？”
　　“现在才上午，还不到睡午觉的时候。”伊莎琳揉了揉太阳穴，“这两天应该堆积了不少事务，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
　　在艾塔兰大陆上，虽说王权至上，但国王通常并不亲自执政，只在帝国遇到重大事件时才会出面干涉。塔索所在的贵族院司掌法律，帝国的政事则由御前首相和大臣们组成的机要会议来处理。
　　御前首相是一位年过半百、精神矍铄的绅士，他头戴礼帽，遮住了光秃秃的头顶，剪裁得体的正装，修饰了微微有些发福的腹部。尽管如此，单看容颜，他高鼻深目、骨相俊朗，倒可以推测出年轻时很受淑女们欢迎。
　　得知女王驾临，沃里克·普林斯起身迎接，朝女王脱帽致意。
　　他的秃顶辨识度极强，一下子就让伊莎琳有了记忆点。
　　“我阅读了你派人送来的报告，”伊莎琳没有绕弯子，“这几日，帝国境内恶魔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地点也越来越密集，到了神殿和猎魔人行会也难以应付的程度。目击到恶魔出现，在民众中引起了恐慌。”
　　“神殿已经派牧师去民间祷告安抚，施展驱魔仪式，”普林斯回答，“这方面不用太过担心。值得一提的是，北郡学院的教授们送来了一封联名信，他们用占星术观察星轨，发现星辰的位置有所偏移，推测是……”
　　“是什么？”伊莎琳微微眯起碧眸，神色也严肃起来。
　　普林斯摸了摸鼻子，“人界与魔界正在融合。”
　　这个回答并没有出乎伊莎琳的预料，她双手交叠，放在普林斯的办公桌上，“那些恶魔，就是从融合所造成的空间裂隙里过来的。”
　　普林斯点了点头。
　　“通知诺顿元帅，帝国的军队做好战备，以应对接下来的挑战。”伊莎琳沉声下令，“对了，那些改良的飞空艇和战舰生产进度怎么样了？”
　　“月底就可以完工。”普林斯回答。
　　伊莎琳点了点头。
　　忙完这边的事情，或许可以去看看飞空艇。
　　她有一个疯狂的计划……人界与魔界如今正在融合，那么，只需要找到魔界的矿山在人界对应的位置，并打开空间裂隙，便可以进行开采，为飞空艇等机械提供动力。
　　只是，实地勘察位置，很有很能会遇到恶魔，对于普通的斥候来说过于危险。身为女王的她，也不可能事事亲力亲为。
　　几乎是一瞬间，伊莎琳就有了合适的人选。
　　“请帮我拿笔和墨水来。”她吩咐普林斯，“然后，派人将这封信送到猎魔人行会。”
　　***
　　“头儿，醒醒！有活儿了！”
　　简打了个酒嗝，“我说了，今天不接委托！艾利克斯你好吵啊，小心我把你绑起来踢你的屁股！”
　　“是女王陛下的……”艾利克斯话还没说完，简就一下子支棱起来，夺过了他手中的信件。
　　红发的女猎人读着手中的信，神色逐渐变得凝重。随即，她露出了一个有些疯狂的笑，“好啊……有趣！我喜欢挑战！当然，是在报酬合理的情况下。”
　　艾利克斯：懵.jpg
　　“头儿你确定吗，任务途中我们很可能会进入魔界，直面那些恶魔……”
　　“十分确定，”简挑起眉梢，又干了一杯酒，“去楼上把莱安叫醒，我们即刻就出发！”
　　***
　　伊莎琳没有想到，帝国的元帅居然这么年轻。
　　诺顿有着一头后梳的银发，灰蓝色眼眸深邃冰冷，面容刚毅英俊，鼻梁高挺，嘴唇薄削，下颌线条冷峻分明。
　　端庄华丽的黑金色系制服，勾勒出他颀长的身形。肩章金色的流苏垂下，腰带紧束，笔直的长腿被高筒靴包裹，越发显得肩宽腰细腿长。
　　“陛下，”他朝她行了个端正的军礼，“第一艘飞空艇已经试飞成功，其余的也进入了最后的生产阶段。”
　　伊莎琳微微颔首，“带我去看看。”
　　诺顿扫了跟在她身后的塔索一眼，嗓音冰冷而有磁性：“事关帝国机密，外人最好在此止步。”


第31章 前往魔界
　　“塔索不是外人，”伊莎琳看了诺顿一眼，“他是帝国的公爵，不会将秘密泄露出去。”
　　银发军官薄唇微勾，“如您所愿，我的陛下。”
　　这话的意思就很微妙，表明了他绝对服从女王的命令，但他本人信不信任塔索，就是另外一说了。
　　伊莎琳和塔索跟在元帅身后，来到了整齐排列的军营深处。今日天气甚好，巨大的飞空艇映衬着白云，远远就可以看见，蔚为壮观。
　　伊莎琳不由连连点头。
　　“陛下是否要试飞？”
　　诺顿收敛眸光，请示道。
　　“当然。”
　　伊莎琳翘起唇角。飞空艇的安全性，已经成功经历过之前的试飞，她倒并不担心。不过为了以防万一——
　　“叫上兰斯洛特一起吧。”
　　有黑龙在，心里总踏实一些。
　　诺顿立即派手下去执行女王的命令，传兰斯洛特过来。这个时候，伊莎琳打量起逐渐接近的飞空艇。
　　飞空艇前装饰着金色的鹰形纹章，鎏金的花边延伸向两侧，恢弘而又华丽。巨大的气囊漂浮在艇身上空，线条优美的飞翼迎风旋转。
　　很快，兰斯洛特便已赶到。朝女王行礼以后，他没有多问什么，默默站在了她的身后。
　　倒是塔索朝兰斯洛特投去了促狭的眼神。
　　“陛下请。”诺顿扶着女王登上了飞空艇的舷梯。
　　兰斯洛特和塔索对视一眼，跟了上去。
　　在女王跟着诺顿参观甲板、舱室和各项设备的时候，兰斯洛特双肘搭在船舷上，眺望着远处泛白的天际，金发在风中拂动，眸色有些冷。
　　塔索不知何时倚在了他旁边的船舷上，“我有个计划。”
　　兰斯洛特没有理会。
　　塔索自顾自地说道：“你也看那个元帅不顺眼对吧？”
　　兰斯洛特瞥了他一眼，虽然没有说话，但显然也把和女王走得很近的诺顿当成了假想敌。
　　“离这里不远的天空中正好有一处……”塔索稍微停顿了一下，“通往魔界的空间裂隙。”
　　兰斯洛特抬起眼，望向远处湛蓝的天穹。
　　“我猜是你搞的鬼。”
　　“我哪有那个能耐。”塔索摊开手，“怎么样？去魔界玩一天，就当是测试他对女王的忠诚。”
　　“我拒绝。”兰斯洛特冷然说道，“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她置身于险境。”
　　“恶魔侵入人界是早晚的事，”塔索慢条斯理地说，“你不可能一直在她身边保护她，去魔界历练一下不也正好？”
　　兰斯洛特微微眯起眼睛，“那么，你将此事报告给女王陛下，征得她的同意以后再进入魔界。而不是擅作主张。”
　　“骑士还真是古板。”塔索轻轻喟叹，“好，我去问问她的意思。”
　　***
　　“去魔界历练？”听到塔索的提议以后，伊莎琳眸光微亮。
　　去魔界也许可能遇到简、艾利克斯和莱安的猎魔人小队，或许还能用魔矿给飞空艇补满能源，再顺便带回来一些。
　　而且塔索也说了——
　　“我教你的神术，会在狩猎恶魔时派上用场。”
　　不过她更关心的是，“军营上空就有通往魔界的裂隙存在？”
　　“陛下，是我们这边的疏忽。”诺顿神色严肃，“在返回以后，我会立即请神殿的祭司前来修补裂隙。”
　　“怎么修补裂隙？”
　　伊莎琳来了兴趣。
　　“施展光明神术，用光元素弥补破碎的世界壁障，应该就可以了。”诺顿解释。
　　“或许我可以试试。”伊莎琳若有所思。
　　“陛下也会光明神术？”银发军官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钦佩。
　　伊莎琳微微颔首。
　　“启动飞空艇吧。”
　　伴随着蒸汽与机械的嗡鸣，飞空艇在士兵们的注视中缓缓升起，顺利地升上了天空。
　　伊莎琳来到船舷边缘，朝远处眺望。
　　天空蔚蓝如洗，军营在视野中逐渐缩小，很快，宏伟的王城也变成了不起眼的一个小点。秋日的原野与丘陵向远处绵延，森林如同燃烧的火焰，美不胜收。
　　风掀动少女脸颊两侧的发丝，光影在她绿宝石般的眼眸深处流淌。
　　兰斯洛特的双肘仍搭在船舷上，站在她的身旁。伊莎琳要踮起脚，双手扒着飞空艇的船舷，才能看清楚外面，他比她高了不少，角度就正好合适。
　　伊莎琳瞥了兰斯洛特一眼。
　　好羡慕个子高的家伙。
　　仿佛看穿了她的想法，兰斯洛特低笑一声，像骑士行礼那样，半跪在了她的面前。
　　伊莎琳：“？”
　　“坐上来。”他朝她伸出修长有力的手臂，“我抱着你。”
　　伊莎琳脸颊一红，甚至能感觉到身后塔索幽幽的视线。但转念一想，坐在兰斯洛特怀里，也只是为了能更舒服地看风景，顺便还能给塔索添堵，便欣然同意了。
　　她坐到兰斯洛特的手臂上，抱住了他的脖颈。骑士稳稳地站起身，抱着她站在船舷边缘。风撩过她金色的长发，轻柔地拂过他线条分明的喉结。
　　“人类是让我敬佩的种族，”兰斯洛特的蓝眸里流淌着天空的倒影，“身无双翼，却飞上了天空。”
　　伊莎琳点了点头，在兰斯洛特的耳边轻声说：“你什么时候……再带着我飞一次，骑龙的感觉实在是……”
　　比飞空艇更刺激就是了，而且飞得也更快。
　　兰斯洛特的耳尖微微泛红，“等到了魔界，不会吓到普通人类，我就变成龙。”
　　“好呀。”伊莎琳弯起眼睛。
　　“陛下。”诺顿不知何时走了过来，“经过我们的人测量，空间裂隙就在斜上方的位置，请陛下进入舱室，避免穿过裂隙的时候被误伤。”
　　伊莎琳点了点头，“兰斯洛特，放我下来。”
　　人类的眼睛无法“看”到空间裂隙的存在，却可以通过各种仪器去测量。伊莎琳带着塔索和兰斯洛特走进了密闭的舱室，诺顿则留在外面指挥。
　　虽然看不到外面的景象，但伊莎琳却可以感觉到，飞空艇正在微微地转向，进行最后的调试。
　　忽然——
　　周围的风声、白噪音、轮机的嗡鸣声，以及呼吸和心跳声，都在这一刻消失了。伊莎琳只觉得眼前被一片纯粹的黑暗所笼罩。
　　过了不知道多久，声音才恢复了正常。
　　“陛下，已经成功抵达魔界。”
　　诺顿低沉有力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伊莎琳推开门，来到了甲板上。
　　入目所及，只有一片幽深的黑，天穹之上无星无月，虚无雾气在黑暗中蔓延。
　　这里便是永夜的魔界。
　　然而，不远处的地方，却有光与火焰划破了黑暗。
　　“难怪我们的人之前没有发现这道裂隙的存在……”诺顿以指节支起俊朗下颌，似有所悟，“原来，是这两位强者的战斗击碎空间，临时形成了裂隙。”
　　伊莎琳抬眸看去。
　　银发黑羽的堕天使，正和一位身形高挑的红发恶魔战斗。
　　堕天使不是别人。
　　正是拉结尔。
　　“那个红发恶魔是维罗索斯。”塔索不紧不慢地说道。
　　维罗索斯？……这名字有点熟悉。
　　伊莎琳想了想，记起来他是统御魔界的魔帝，也就是亚摩斯——那个很吵的恶魔——的父亲。


第32章 喜欢我吗
　　龙族对恶魔痛恨至极，兰斯洛特自然也不例外。
　　“陛下，需不需要我去帮助拉结尔？”
　　伊莎琳点了点头，关切地看向兰斯洛特：“不要受伤。”
　　骑士的眸光在一瞬间变得柔和，他垂下柔软纤长的睫羽，认真地看了她一会儿，才点了点头。
　　“不会的。”
　　他手按船舷，纵身从飞空艇跳下，修长的身影被黑暗吞没。
　　下一个瞬间，巨大的黑龙从飞空艇下骤然升起，覆盖鳞片的双翼张开，朝正在交战的天使和恶魔飞掠而去。
　　维罗索斯扬起眉梢，朝这边懒懒地看了一眼，唇角扯出一抹散漫的笑。
　　他有着一头桀骜不羁的红发，在颈后结成一缕发辫，于半空中肆意飞舞。一对弯曲的长角从发间探出，猩红的眼瞳流淌着邪异的血光。
　　然而，尽管穿着华丽的战甲，手拿燃烧着烈焰的镰刀，气质也如此不羁，他的脸却……美到雌雄莫辨，有一种充满魔性的魅力！
　　只是远远看了一眼，伊莎琳的心跳就乱了几拍。
　　她怀疑这个魔帝一定有什么魅力光环的加成。别的恶魔相貌都是狂野粗犷的，魔帝却有着天神般的美貌，就连长相精致的亚摩斯，都没有他爹的十分之一好看。
　　她毕竟美男见多了，精神力也强大，很快就抵御住了这种被动的光环。但飞空艇上的几位女性军官，却都露出了“想把这个恶魔关押起来，好好折~磨一下”的表情。
　　伊莎琳：还是你们会玩.jpg
　　另一边。
　　拉结尔手持银色细剑，漆黑羽翼翕动，朝维罗索斯进行着攻击。
　　与此同时，黑龙也朝维罗索斯飞来，巨大的龙爪向其拍下。
　　“看来今天没法和人类的女王聊聊了。”维罗索斯遗憾地叹了口气，用手指按了下额角，仿佛在和她打招呼，旋即纵身后掠。
　　在众人的瞩目中，魔帝陛下他——
　　跑了。
　　绯红的身影如同一道残影，消失在视线尽头。
　　伊莎琳：“……”
　　兰斯洛特：“……”
　　拉结尔瞥了兰斯洛特一眼，“多谢相助，然而，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没等兰斯洛特回答，他就注意到了伊莎琳，朝她飞了过来。
　　堕天使落在伊莎琳的面前。他及腰的银发在半空的气流中微微拂动，仿若编织命运的丝线，漆黑硕大的羽翼在身后收拢，玫瑰色的眼眸专注炽热。
　　“伊莎琳……”他低哑地唤出她的名字。
　　“拉结尔，你为什么会在魔界？”伊莎琳握住了堕天使的手。
　　“说来话长。”拉结尔长睫微垂，“黑暗与死亡之神亲自出手，想击杀我，情急之下我躲到了魔界，却遭遇了维罗索斯，与他大战了一场。”
　　“你的伤……”伊莎琳注意到拉结尔肩膀上被贯穿的血洞，“我扶你去休息。”
　　拉结尔微微颔首，边走边问：“陛下为什么会来魔界？”
　　“原本是想前来历练，没想到……”伊莎琳轻叹一声，握着拉结尔的手微微收紧，“还好过来了。”
　　堕天使垂眸浅笑，“你是在担心我。”
　　伊莎琳脸颊一红，想把手收回去，却被拉结尔反手握住，紧紧攥在掌心。
　　说完间，二人已来到舱室之中。伊莎琳随手关上门，扶着拉结尔躺在床上。
　　正准备抽身退开一些，她的腰肢忽然被一只修长清冷的大手揽住，她也就这么落进了拉结尔的怀抱之中。
　　少女柔软的身体轻颤了一下。
　　拉结尔将脸颊埋在她浅金色的发丝间，紧紧地搂住她的腰身，在她耳边低低地说道：“让我就这么抱你一会儿……就好了。”
　　“你需要治疗，拉结尔。”
　　堕天使缓缓地摇了摇头，“我现在已经用不出来光明神术了。抱歉，之前答应了教你神术……”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伊莎琳抬起眼，凝视着拉结尔红宝石般昳丽的瞳眸，“或许我可以试试为你治疗。”
　　“在魔界，光元素的力量受到压制。而且……”拉结尔轻柔地抵上了伊莎琳的额头，纤长睫羽几乎触及她的眼睛。
　　“怎么了？”伊莎琳不由紧张地屏住呼吸。
　　“我如今已经彻底堕落，圣光再也无法治愈我，对我而言，反而是一种酷刑……”拉结尔闭上眼睛，轻声。
　　“那你的伤……”
　　“没关系，只要你陪着我。”
　　堕天使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漆黑的羽翼覆在她的肩后，将二人包裹在内，犹如一个密闭幽暗的茧。
　　伊莎琳就这么倚在拉结尔的胸口，静静地听着他的心跳。
　　“拉结尔。”她轻声说，“跟我回去好不好？”
　　堕天使的眼眸中划过一抹复杂的情绪，“恐怕不行。”
　　“我不能给你添麻烦，”他解释道，“黑暗神在追杀我。”
　　“有光明神在，祂不会放任黑暗神做出这样的事情。”
　　“别提光明神，”拉结尔深吸一口气，“我不想听到祂的名字。”
　　伊莎琳微微一怔，“你……”
　　堕天使双手捧起她的脸颊，绮艳的红眸在黑暗中定定地凝望着她，不知道看了多久，他忽然恹恹地垂下眼帘。
　　“如果你喜欢祂，我可以放弃自身的意志，回到……”
　　伊莎琳的瞳孔微微扩大。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她低下头，轻吻了一下天使的眼睛，“拉结尔，你独一无二，即便曾经是祂的一部分，现在的你也不等于祂。在我的生命中，不能没有你的存在。”
　　“所以你喜欢我吗？”
　　拉结尔轻声问。
　　喜…欢？
　　喜欢吗？
　　伊莎琳不知道。
　　但她却敏锐地感觉到，受到黑暗神的诅咒长/枪造成的伤势影响，拉结尔的精神状态不是很好。
　　怎么可能放弃他。
　　众神之城燃烧的虚影浮现在眼前，飘零的黑羽，炙热的吻，仿佛就发生在上一刻。
　　她轻柔地捧起他的脸颊，用柔软的唇，堵住了他接下来的话语。
　　“唔……”拉结尔低吟一声，修长的翅膀向内合拢，柔软的羽毛勾住了她的身体。他回应着她的吻，从最开始的迟疑和不确定，直到沉沦疯狂，渴望索求更多。
　　这时，敲门声在伊莎琳的身后响起。
　　“陛下，魔帝维罗索斯带着一群恶魔又回来了。”
　　是诺顿的声音。
　　伊莎琳：“……”
　　原来是回去拉人了。


第33章 恶魔契约
　　站在船舷前，可以看到从雾气深处飞来的一群恶魔。
　　为首的赫然便是魔帝维罗索斯，一头红发非常显眼。在他身后跟着两位相貌俊美的人形恶魔，还有几只体型健硕高大的炎魔。
　　——亚摩斯的本体，就属于炎魔。炎魔的身上常常流淌着熔岩和火焰，肉/体的力量极为强悍，具有极强的破坏力。
　　望着气势汹汹赶来的一群恶魔，伊莎琳大手一挥——
　　“撤！”
　　虽然真的打起来，有兰斯洛特和拉结尔在，也未必会占了下风。但飞空艇上还有许多凡人，即便他们都配备了塞维尔改良过的火/枪，却也不是这群上位恶魔的对手。
　　而且，来魔界并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只是来历练一下，顺便看看能不能找到矿山，撤了也没什么损失。
　　在诺顿的指挥下，舵手立即调转了飞空艇的方向，朝空间裂隙驶去。
　　“为什么跑这么快？”维罗索斯的声音遥遥传来，“女王陛下，不和我回魔宫喝杯下午茶么？”
　　伊莎琳深吸一口气，大声喊道：“跟你学的！”
　　魔帝微微一怔，旋即意识到，女王说的是他跑路的速度！！
　　他微微眯起狭长漂亮的眼眸，无奈地说：“我无意同人界全面开战，或许我们可以谈谈。”
　　“谈谈可以。”少女清冷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你一个人过来，让你手下的恶魔在后面等着。”
　　“他们是我的子嗣。”
　　维罗索斯解释道。
　　“那也不行，”伊莎琳说，“否则我们现在就走。”
　　“……好。”魔帝垂眸想了想，张开翅膀朝飞空艇飞来。
　　自带魅力加成的大美人恶魔落到甲板上以后，立刻让士兵们眸光微变。
　　“我们单独聊。”伊莎琳不紧不慢地推开舱室的门，“怎么样，魔帝陛下？”
　　她之所以敢这么做，也是因为魔帝现在是在他们的船上，若是对她不利，兰斯洛特等人第一个不会放他离开。
　　***
　　舱室之内。
　　维罗索斯单手支在桌面上，似笑非笑地注视着伊莎琳。摇曳的烛光照亮了他昳丽的容颜，纤长的睫毛在眼睑处投下阴影。
　　“你刚才说，无意与人界全面开战。”
　　伊莎琳双手交叠，认真地注视着维罗索斯。
　　“干嘛这么严肃，陛下？”维罗索斯含笑朝她抛了个媚眼，“你特意和我单独聊，只是为了这个？”
　　伊莎琳黑着一张脸，“不然你以为呢？”
　　“我以为你要和我……”维罗索斯微微停顿了一下，“进行更深入的交流？”
　　伊莎琳：“……”
　　“亚摩斯还在我手里。如果我没有记错，你是他的父亲吧。我对像你这么大年纪的恶魔没什么兴趣。”
　　维罗索斯随意地摆了摆手，“亚摩斯？送给你了。”
　　“我今天还带了一对相貌俊美的双生子过来，如果你感兴趣……”
　　伊莎琳：“……”
　　“我不是那种见到美人就会答应条件的国王。让我们言归正传吧，陛下。”
　　“好，”维罗索斯这才稍微收敛了懒散蛊惑的表情，“‘祂’在星海深处逐渐苏醒，造成了万千世界的变动。我们魔界其实也不想和人界融合。”
　　伊莎琳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在听。
　　但她心底却浮现出一些疑惑，“祂”指的是哪一位神祇？不会是塔索吧？
　　“我手下的恶魔军队，不会主动入侵人族的领域。”维罗索斯淡淡地说，“这是我能给出的条件。”
　　“条件？”伊莎琳垂下眼，露出促狭笑意，“什么时候不主动入侵我们，竟成了一种条件？难道恶魔攻击人类就理所当然？”
　　维罗索斯摊开双手，“你对魔界的矿石感兴趣。”
　　伊莎琳眉梢微挑。
　　“我的子嗣发现了一个猎魔人队伍的踪迹，他们是你手下的人不错吧？”维罗索斯懒洋洋地说。
　　“你最好告诉我，你们没有对这个小队动手。”
　　伊莎琳冷冷地说。
　　“当然没有。”维罗索斯轻笑了一声，“怎么会呢？”
　　伊莎琳：“？”
　　“那个猎魔人小队的队长，身上有我稀薄的血脉。”维罗索斯轻声说。
　　“队长……简？”
　　伊莎琳微微一怔。
　　“不错，应该是叫这个名字吧，我记不清了。”
　　维罗索斯抬起修长手指，揉了揉额角。
　　伊莎琳想起了《拉结尔之书》上的记载，在几千年前，恶魔第二次入侵人类世界的时候，曾在人界留下少量的血脉后裔。这些具有恶魔血脉的人类，更容易觉醒猎魔人的天赋。
　　伊莎琳的眼神有些复杂，“没想到你……”
　　“我对人类女人可没有兴趣。”维罗索斯摇了摇头，“应该是是我的哪位子嗣的后代。”
　　伊莎琳想了想，忍不住问：“所有的上位恶魔都是陛下你分娩出来的吗？”
　　维罗索斯沉默片刻，“没错。”
　　察觉到伊莎琳异样的眸光，他随即又解释道：“不过我们恶魔的分娩，和人类的不一样。你想看看过程吗？”
　　伊莎琳：“……还是算了。”
　　维罗索斯露出了遗憾的表情，“刚才说到哪了？”
　　“说到你们不会对猎魔人小队动手。”伊莎琳说。
　　“嗯对，”维罗索斯点了点头，“如果陛下你对魔界的矿山感兴趣，我可以允许你们开采——反正生性混乱的恶魔也用不上这东西。”
　　这个条件让伊莎琳有些意动，她直视着维罗索斯的双眼：“那你们呢？你们想要什么？”
　　“神格。”维罗索斯淡淡地说，“我要一位神祇的神格。”
　　伊莎琳：“……我就算答应你，也没那个能力把神格送到你面前。”
　　“不用你动手，”维罗索斯勾起唇角，“只求我在弑神的时候，你的势力不要添乱。”
　　伊莎琳想了想，问道：“那么……你看上了哪位神祇的神格？”
　　维罗索斯正色道：“黑暗与死亡之神。”
　　伊莎琳：“……”
　　这不是巧了嘛。
　　黑暗与死亡之神正好在追杀拉结尔， 八_零_电_子_书 _w_w_w_._t_x_t_8_0_8_0_._c_o_m 让维罗索斯动手，真是稳赚不赔。不管他们谁败了，对她而言都是可以接受的结局，而且还可以削弱另一方。
　　“不过我这边还有条件。”她说，“你手下的恶魔，不能伤及无辜的人类。”
　　“我可管不了它们。”维罗索斯低低喟叹，“我只能约束我的子嗣，和有智慧的恶魔领主们。那些低阶恶魔，只有对人类的食欲。”
　　“不过，我允许你们人类猎杀它们。”维罗索斯补充，“一群废物，数量太多，魔界正好也容不下了。”
　　伊莎琳：“……”
　　该说不愧是恶魔么。
　　“我会留在你的飞空艇上，和你一起返回人界。”维罗索斯说。
　　“我们先签订契约，确保你所言为真。”伊莎琳冷冷地说，“恶魔不是都有那种血契吗？”
　　“你确定要和我契约吗？”维罗索斯薄唇微勾，玫瑰色的眼瞳深处划过一抹意味不明的流光。
　　“确定。”
　　伊莎琳拿起桌上的羊皮纸和羽毛笔，回忆着《拉结尔之书》上，与恶魔契约的条款。
　　“不用这么麻烦。”
　　维罗索斯用尖牙咬破指尖，将一滴血滴在了羊皮纸上。
　　伊莎琳取出一把小巧的军刀，也划破了自己的指尖，将血滴在羊皮纸的另一边。
　　很快，绯红的光芒在羊皮纸上亮起，两滴血液如小溪一般汇流向彼此，形成了一个繁复的魔法阵。
　　维罗索斯将以上拟定的条款重复了一遍，向伊莎琳确认：“陛下，没有问题了吧？”
　　伊莎琳慎重地点了点头。
　　“我可以再加一条吗？”维罗索斯含笑问道。
　　伊莎琳警觉道：“再加一条什么？”
　　“契约的内容完成以后，我将赋予你知晓我[真名]的权利。”魔法阵上的光芒照亮了红发恶魔美丽的脸。
　　“为什么？”
　　“因为恶魔只会将[真名]告诉主人，或者……”
　　“或者什么？”
　　“他的情人，以表忠诚。”
　　伊莎琳：“？？？”
　　不是说对人类女人不感兴趣吗？
　　?? 作者有话说：
　　维罗索斯，你好会勾引人（指指点点


第34章 爱情魔法
　　伊莎琳和维罗索斯一同从船舱走出来。
　　看到似乎相谈甚欢的一人一恶魔，拉结尔、兰斯洛特和诺顿都露出了戒备的神情。唯有塔索带着矜持的笑意、慢条斯理地问道：“陛下，你要把他带回人界？”
　　伊莎琳眉梢微抬，朝塔索投过去一个“你怎么知道”的眼神。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和这个恶魔之间缔结了血契。”塔索疏懒地垂下长睫，遮住眼眸深处划过的一丝淡淡不悦。
　　伊莎琳将事情和众人说了一遍。可以借魔帝之手除掉黑暗神，拉结尔自然没有异议。兰斯洛特也唯女王之命是从，诺顿更不会反对。
　　“塔索你呢？”伊莎琳问。
　　塔索微微眯起眼睛，忽然笑了一下。
　　“我尊重陛下的意愿。”
　　伊莎琳点了点头，不管怎么说，众人明面上都赞同，这件事就算成了。
　　塔索如果想搞小动作，那就搞吧，反正吃瘪的是维罗索斯。
　　最终众人与魔帝达成共识，维罗索斯和那对恶魔双子可以登上飞空艇，一起返回人界，剩下几只大个头的炎魔就算了。
　　恶魔双子张开翅膀，落到了飞空艇的甲板上。他们身高腿长，面容和维罗索斯有七八分相似，皆有一种超越人类的美貌。
　　其中一位银发银眼的恶魔，气质清冷疏离，刚一上船就抱臂站在了一旁，展现出生人勿近的气场。另一位恶魔则有着绸缎般的金色长发，和烈焰般猩红的眼眸，面带愉悦笑容，好奇地四处打量。
　　“我先送你个礼物。”维罗索斯不知何时凑到了伊莎琳的耳边，用低沉优美的嗓音说道。
　　伊莎琳警觉地看着魔帝陛下，觉得他很有可能做出把恶魔双子送出去的事情。
　　不过还好，维罗索斯没有操之过急，他在伊莎琳的耳边轻声说：“需要给飞空艇补充一下矿石燃料吗？有一处魔矿山就在附近。”
　　伊莎琳想了想：“好。”
　　她这边“打手”很多，而且也和维罗索斯签订了契约，倒是不担心被恶魔埋伏的事情。
　　飞空艇穿过黑暗的雾气，驶向未知深处。
　　两位双生子站在飞空艇的船舵前，为舵手指路。
　　因为矿点的距离并不远，并没有用太久，飞空艇便已抵达。这里是一处裸/露的地脉，苍白的热汽蒸腾，山缝间流淌着赤红的岩浆。
　　在山脊之上，隐隐可见三个小小的人影，正在使用特制的仪器，勘测附近的魔矿含量。
　　“是简、艾利克斯和莱安！”
　　伊莎琳对于在这里遇到猎魔小队，感到颇为惊喜——和魔帝签订了契约以后，维罗索斯会将魔矿山的具体分布图给她，也就不用让他们三个以身涉险了。
　　此时，三位猎魔人也注意到了飞空艇的存在。毕竟这个自带噪音和灯光的大家伙实在是太显眼了。
　　“那是帝国的飞空艇！”艾利克斯认出了飞空艇身上的鹰形标识，语气很是激动。
　　简白了他一眼，“没出息的家伙。”
　　但很快，红发的女猎魔人眼瞳骤然睁大，脉搏微微加快：“我感觉到了血脉的呼唤……”
　　***
　　“所以，事情就是这样。”
　　温暖安全的舱室内，伊莎琳坐在简和维罗索斯的中间，认真地说：“简，你是魔帝的后裔。”
　　简：瞳孔地震.jpg
　　《关于我，一位平凡的猎魔人队长，竟是魔帝血裔这件事》。
　　“不仅如此，”维罗索斯补充道，“你的血脉意外地‘返祖化’，继承了我的魔法天赋。”
　　简：震惊.jpg
　　要知道她从前一直是个弓箭手，除了有时候会用强大的精神力给弓箭附魔以外，根本就没接触过魔法。
　　“这样吧，”伊莎琳想了想，“我会在女王学院里组建一个魔法分院。简，你可以带着艾利克斯他们一起过去学习。”
　　——这一切，还得归功于拉结尔将禁忌的魔法知识散布到了人间。人族的占星师、巫师、炼金术士们疯狂地汲取着知识，如野草般蓬勃生长。对此，身为女王的伊莎琳自然不会坐视不管，统筹秩序，将魔法师纳入帝国的掌控之下，才不会出乱子。
　　虽然她明白，生性不羁的神秘学家、魔法师们也许并不喜欢被束缚，她也不喜欢。但身处这个位置，很多事情就不能单纯地只考虑一时好恶。如果放任魔法师们为所欲为，平民的权益就无法得到保证。
　　简和艾利克斯对视一眼，激动地击了下掌。
　　“好耶！！”
　　站在一旁，脸颊被兜帽阴影覆盖的莱安，看着这两个人，无奈地抬起手揉了揉额角。
　　“如果陛下不介意，阿莱克和彼列可以去担当魔法导师。”维罗索斯提议。
　　伊莎琳抬眸向那对双生子看去。
　　“让我猜猜，银发那位是阿莱克，金发的是彼列？”
　　“猜对了。”维罗索斯露出了饶有兴味的笑容，“陛下怎么知道？”
　　其实伊莎琳也不知道，但就是……
　　“直觉吧？”她这样回答。
　　这时，恶魔双子同时回眸看了过来。阿莱克朝她露出浅淡笑意，彼列挑起眉梢，微微扬起了下颌。
　　“他们能教什么？”伊莎琳将眸光移向维罗索斯。
　　魔帝陛下想了想，“大概是毁灭性质的黑魔法吧？”
　　听到父亲的话，阿莱克和彼列一左一右地走了过来，同时按住了维罗索斯的肩膀，二人对视一眼，将维罗索斯用力向后一抛——
　　如果不是魔帝陛下张开了双翼，只怕就要被丢下飞空艇了。
　　他站在船舷边沿，朝伊莎琳露出了一个“孩子不懂事”的眼神，还夹杂着些许老父亲的心酸。
　　伊莎琳：“……”
　　“父亲对我们有偏见。”阿莱克平静地说，他的声线没有任何起伏，音质冷得像冬日的冰泉。
　　彼列大大咧咧地将手肘搭在阿莱克的肩膀上，微微低下头，朝伊莎琳凑近。
　　“陛下，”恶魔的红眸深处流淌着邪恶的光芒，“我们可不止会黑魔法。”
　　“没错。”阿莱克依旧是那种性冷淡的语调，“我们还会爱情领域的魔法。”
　　伊莎琳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彼列低笑出声，“陛下，要不要试试看？”
　　?


第35章 神明的守护
　　飞空艇这次可谓是满载而归。
　　兰斯洛特化作黑龙的原形，用锋利的龙爪，将魔矿切割成了可供运输的小块——当然，这个“小”是相对于巨龙而言，士兵们抱着巨大的矿石碎块朝飞空艇上搬时，可是累得不轻，直到飞空艇接近超重才停下来。
　　饶是如此，他们所搬走的魔矿，也只占了矿脉的一小部分。
　　塔索提议：“陛下，不如我们以这个坐标为锚点，撕开空间裂隙，返回现实世界。等日后回来开采魔矿，也方便得多。”
　　“这里对应人界的什么地方，你知道么，塔索？”伊莎琳问。
　　塔索摇了摇头，解释道：“人界与魔界之间，并非完全对应，具体的位置时时刻刻都在变动，只有空间裂隙才能将两个世界暂时固定。在制造出空间裂隙之前，即便是我也无法预测出准确的地点。”
　　伊莎琳想了想，反正日后也要在这里制造空间裂隙，不如今天就一并做了这件事。
　　她不由将眸光投向了拉结尔和维罗索斯。先前正是这两位交手，差点把空间都打碎，制造出了临时的空间裂隙。
　　银发的堕天使看了伊莎琳一眼，露出温柔笑意：“交给我吧。”
　　“一起出手，效率更快一些。”维罗索斯也凑了过来，站在了拉结尔和伊莎琳两人中间。
　　拉结尔瞥了魔帝一眼，觉得他很多余。
　　“再打一场？”维罗索斯笑吟吟地提议。
　　拉结尔没有说话，却已经从虚空中抽出冰冷的银剑，摆出了战斗的姿态。
　　伊莎琳：“……”
　　“拉结尔的伤还没有好，维罗索斯，还是你来吧。”
　　维罗索斯薄唇微勾，有种胜利者的愉悦，“好啊。”
　　“这点小伤没什么。”
　　拉结尔从背后轻轻拢住伊莎琳的肩膀，嗓音柔和地说：“但陛下关心我，让我感到很开心。所以你自己去吧，维罗索斯。”
　　维罗索斯：笑容逐渐消失。
　　他一掀翅膀，找黑龙打架去了。兰斯洛特也看这个魔帝不顺眼，此刻有在女王面前光明正大地揍他的机会，自然不愿意放过。
　　但魔帝到底是魔帝，即便兰斯洛特化作黑龙的本体，也没能占据上风，处于僵持状态。一时间半空中龙息肆虐，利爪与巨镰散发出道道寒光，在一次次的攻势中，空间再次剧烈地震颤起来。
　　兰斯洛特和维罗索斯正在打架的时候，伊莎琳抬眸看向了搂住她肩膀的堕天使。她刚才有种错觉，刚才那个温和还稍微有点绿茶的表现，有点像……堕落之前的拉结尔。
　　“现在你是……”
　　拉结尔微微一笑，“我体内原本对立的两个人格，已经融合了。陛下不用太过担心我，在单独相处时，我不介意变得更……”他绯红的眸色逐渐变得幽深。
　　伊莎琳：！！那没事了。
　　“好了你别说了。”
　　说话间，兰斯洛特和维罗索斯，已经再度打开了通往人界的空间裂隙。顾忌着有伊莎琳在，他们倒是不约而同地停了手，没有继续打下去。
　　兰斯洛特从黑龙变为人形，稳稳落在伊莎琳的身旁，冰冷的眼神落在拉结尔还搭在她肩角的那只手上。
　　伊莎琳：“……”
　　她轻咳一声，从二人身边离开，朝空间裂隙的方向看去。半虚幻的裂隙内是一片灰蒙蒙的混沌，什么都看不清楚。
　　伊莎琳看了诺顿元帅一眼，后者立刻将舵手示意：“出发！通过空间裂隙！”
　　“陛下要不要去舱室里避避？”诺顿问。
　　伊莎琳摇了摇头，“你们都在外面，我也留下。”
　　之前穿越空间裂隙时，只是暂时失去了声音和光，并没有太大的负面效果。
　　银发蓝眸的军官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朝她伸出了一只佩戴着手套的手，“那么，请您握紧我的手。”
　　“……诶？”伊莎琳微怔了一下。
　　“甲板上会有风。”诺顿冷峻冰蓝的眼瞳，流露出一丝笑意。
　　伊莎琳迟疑片刻，没有将手递入诺顿的掌心，而是挽住了他的手肘——这样就可以站稳了，而且也不算失礼。
　　飞空艇距离空间裂隙越来越近，虚空乱流掀起了她的长发和衣摆。很快，飞空艇便驶入了扭曲的裂隙之中，声音与视觉在这一刻皆被剥夺，恍若置身于寰宇深处的无序黑暗，什么都感觉不到，就连脚下的飞空艇，仿佛也不复存在……
　　除了她紧握住的那只手臂。男人漂亮的手臂线条裹在军服的袖管之下，刚硬有力，极有安全感。
　　这时，一只手悄悄握住了她的手。修长而清冷，有着一层薄薄的茧，将她的手整个包裹在掌心。
　　伊莎琳可以确定，这不是诺顿的手，而是来自于她的另一边。可等到视野恢复时，那只手早已悄悄松开，她发现兰斯洛特、拉结尔和塔索都站在那边，不是很能确定是谁牵的她的手。
　　他在暗中守护着她，却无意让她知晓。
　　暴烈的阳光驱散了伊莎琳芜杂的思绪，她松开诺顿的手肘，朝四周看去。
　　天空湛蓝，烈日犹如火炉一般悬挂在头顶，将天际炙烤得发白。入目所及是一片连绵不绝的沙漠，云朵稀疏，沙丘起伏，即便从高空中看，植被与绿洲也少得可怜。
　　气温变得灼热，飞空艇的机炉噪音变大，但还在顽强地运转着。
　　伊莎琳解开斗篷，戴上了一位女军官递给她的军帽遮阳。拉结尔走到她旁边，张开修长的翅膀，为她轻柔地扇着风。
　　伊莎琳若有所思：“……沙漠？”
　　艾塔兰境内没有大片的沙漠，根据她了解到的这个世界的地理知识，南方的桑德里亚大陆才更多地被沙漠所覆盖。
　　另一旁，诺顿元帅也微微有些惊诧。
　　“难道我们到了桑德里亚？”
　　刚才给伊莎琳递帽子的那位女军官报告道：
　　“长官，根据太阳的斜角可以推测出大致的纬度，我们现在大约应该在桑德里亚的北部沙漠，距离艾塔兰本土一千艾塔兰里以上……”
　　伊莎琳微微眯起眼睛，看向了塔索，“在魔界的时候，感觉并没有飞很久，为什么现在却出现在这么远的地方？”
　　“不是我做的。”塔索立即表示清白，“这是因为……”
　　“因为魔界和人界的物理法则不一样。”维罗索斯插话，“魔界的空间是扭曲变动的。”
　　“那我们还是回去吧……”伊莎琳朝身后看去，“这也太远了。”
　　然而，回头看的时候，之前的空间裂隙已经消失了。
　　伊莎琳看向塔索。
　　金发公爵摊开双手：“似乎，有什么神发现了我们，强行把这个空间裂隙抹去了。”
　　“……神？”
　　伊莎琳顿感不妙，抬眸向天空看去。
　　只见烈烈燃烧的太阳逐渐被阴影所覆盖，就仿佛日全食一般，天地之间变得一片黑暗，黑云四合，气温骤降。
　　“糟了，飞空艇熄火了！”
　　轮机师大喊道。
　　“重新点燃，不行就迫降！！”诺顿迈开长腿，朝飞空艇下层赶去。
　　“是黑暗神。”拉结尔冷冷地说，“陛下，我去拖住祂。兰斯洛特，飞空艇就交给你了。”
　　金发骑士微微颔首，冰蓝眼眸深处划过一抹寒芒。他纵身从飞空艇跳下，化作巨大的黑龙，从下方托住了逐渐下沉的飞空艇。
　　堕天使旋即张开双翼，朝乌云深处飞去。
　　“我们也不能站在这里看着啊。”维罗索斯愉快地勾起唇角，“阿莱克，彼列，我们上！猎物主动送上门了。”
　　红发魔帝大笑着张开双翼，从船舷处飞走，“这次还有那个堕天使帮忙……可谓是十拿九稳！”
　　伊莎琳看维罗索斯居然这么高兴，总觉得像个flag。
　　这时，乌云之中，一道道雷光炸开，挟千钧之力劈向了维罗索斯和恶魔双子！
　　雷云深处，隐约可见一道高大健硕、赤/裸着上半身、手持长矛的虚影。
　　是雷电与天空之神！
　　黑暗神并没有独自前来，而是带来了一位神祇盟友。
　　战局陡然逆转，虽然两位神明并没有理会飞空艇上的人类，但仅仅是战斗的余波，便让飞空艇寸步难行，不得不迫降在附近。
　　“兰斯洛特，拜托你带着陛下先走！”诺顿沉声下令，“其他人，注意分散，躲避范围攻击！”
　　黑龙低下头颅，等待着伊莎琳爬到身上。
　　“我不会抛下你们自己走，这有悖于女王的荣耀。”金发女王在黑暗中沉声下令，“塔索，还不出手么？这一切可是你间接造成的。”
　　——将合适的棋子，用到合适的时候，这点可是塔索交给她的。而他就是她的杀招。
　　塔索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不慌不忙地说：“既然这样的话，本体苏醒的时间要提前……”
　　伊莎琳：“？”
　　塔索低低地叹息：“因为我这具身体，只是个柔弱的凡人。”
　　伊莎琳：“……”
　　这么一想，好像的确没有见到过塔索出手打架。
　　她忽然有了一个危险的想法……
　　塔索仿佛猜到了她在想什么，迈开长腿上前一步，凑在她耳边轻声说：“陛下如果想囚禁我、折磨我、对我做点什么的话，可是正好满足了我的癖好哦。”
　　伊莎琳：“？？？”
　　“何况这只是一具化身而已。”塔索嗓音愉悦，清冷的呼吸若有若无地拂过她的耳尖，“就算坏掉了也可以换新的……”
　　伊莎琳：“…………”
　　她咳嗽了一声，“好了，你的本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伊莎琳的话还没有说完，眼前的黑暗骤然消散，被纯净至极的强光所笼罩。
　　几缕光线穿过乌云，洒在了这片荒芜的大地上。在桑德里亚大陆，太阳原本就很猛烈，此刻阳光骤然洒入黑暗，竟璀璨到了无法直视的地步。
　　乌云渐渐被撕裂，化为虚无，遮蔽太阳的阴影也已消散。一道银发白袍的身影，从曜日的火焰与辉光中降临。
　　士兵们当中，光明与秩序之神的信徒纷纷跪倒在地，虔诚地祈祷着。
　　黑暗与死亡之神的声音，如一道幽魂般飘入了众人的耳朵：“你要为了这几个恶魔，还有背叛你的堕天使，和我作对？”
　　“……不，”光明与秩序之神淡淡地说，“我只是想要守护，我所在意的人。”


第36章 光明神
　　光明与秩序之神加入战场以后，战局陡然逆转。再加上现在是桑德里亚大陆的白天，挟曜日之威势，光明神一对二也不落下风，更别提还有拉结尔、魔帝等人从旁协助。
　　黑暗与死亡之神见截杀无望，同雷电与天空之神对视一眼以后，便从这里离开。黑云散去，阳光洒下，天地间再次变得炎热。
　　两位神明离开以后，光明神和拉结尔面面相觑，场面就很尴尬。维罗索斯带着两位恶魔王子，朝伊莎琳使了个眼色，悄悄溜走了。
　　“我不可能让你把她带走。”
　　拉结尔执剑遥遥指向光明神，红眸冰冷，映出一线锋芒，犹如无机质的宝石。
　　伊诺维安怜悯地瞥了一眼堕落的半身，嗓音毫无起伏地说：“可仅凭自己，你保护不了她，还会给她带来麻烦。”
　　拉结尔沉默下来。
　　如果不是光明神及时赶到……他和黑暗神之间，的确会是一番苦战。
　　堕天使垂下眼，柔软洁白的睫羽在风中微微颤抖。
　　他嗓音嘶哑地开口：“……你把她带走吧。”
　　“可以和你们两个单独谈谈吗？”
　　金发女王不知何时，走过起伏的沙丘，来到了二人的面前。
　　光明神微微颔首。他微抬指尖，编织出隔绝声音、同时还有遮阳效果的结界。
　　“我不会跟你走。”伊莎琳抬眸看向俊美的银发神明，“飞空艇会在桑德里亚补给以后，经由繁星群岛，再返回艾塔兰。”
　　伊诺维安用宁静温和的淡紫色的眼眸注视着她。
　　“好。”祂说，“那么我留下来。”
　　伊莎琳眼尾微抽，“您真的不顾形象了吗……那些信仰你的士兵们……”
　　“我不在乎他们的看法。”光明神淡淡地说，“不过，如果你介意的话，我可以隐身跟在你旁边，贴身保护你，不让别人看见。”
　　拉结尔：“……”
　　“我不同意。”堕天使冷冷地看了光明神一眼。
　　伊诺维安低低地喟叹一声，“那么，我暂时和拉结尔融合？”
　　伊莎琳：“？？？”
　　这都行？
　　“拉结尔，你同意么。”光明神冷淡的眸光扫向了堕天使。
　　拉结尔想了想，觉得如果和女王亲近的话，用的是他的身体，倒也不是不可以接受。
　　于是他点了点头。
　　光明神的身形陡然扭曲破碎，化为细碎的光点，落在了拉结尔的身上。
　　从表面上看，堕天使的容貌没有任何变化，眸色也依旧是血红色。但他朝伊莎琳走来时，脸上清冷悲悯的神态，却与拉结尔有些许不同。
　　伊莎琳试探地喊了一声：“……冕下？”
　　“叫我拉结尔。”伊诺维安勾唇浅笑。
　　伊莎琳：“……”
　　“拉结尔去哪了？”
　　“暂时在意识深处沉眠。”伊诺维安掀起眼睫，眸中流淌着柔和光影，“我们走吧，桑德里亚的军队过来了。”
　　“……军队？”
　　伊莎琳微微一怔，但旋即想起，他们这边搞出了这么大动静，桑德里亚不派人来才奇怪。
　　“不必担心，带队的人类你认识。”
　　伊诺维安抬手撤去了结界。
　　天际边缘飞来了一群翼龙，翼龙背上坐着上半身覆满纹身、佩戴刺环和饰品、穿着宽松长裤的战士。
　　“是桑德里亚的翼龙骑兵团！”在她身后，诺顿大声喊道，“快，准备防御！”
　　伊莎琳却注意到了飞在最前面的那名战士。他有着一头雪白的长发，编成发辫披散在肩后，赤/裸的上半身呈现出健康的古铜色，面容俊朗，不是阿尔斯特王子还能是谁。
　　——就是那个曾经想向她求婚，却被塔索打发走的王子。
　　看到迫降在地的飞空艇，还有一群戒备的艾塔兰军士，翼龙骑兵团的战士们，都已经拉开了手中淬毒的弓箭，却被阿尔斯特王子挥手叫停。
　　“都给我住手！误伤到她怎么办！”王子殿下大吼道。
　　“可是……”一位参谋模样的军官说，“殿下，艾塔兰的军队出现在我国境内，这是入侵！！”
　　阿尔斯特眯起眼睛，在这一刻头脑高速运转：“如果是入侵的话，为什么艾塔兰的女王也会在军队里？而且帝国的防线，也没有收到任何警报。我想定然是出现了什么意外，让他们流落在这里。”
　　“女王？”参谋一怔，随即大喜道，“殿下，您不是正好在追求艾塔兰的女王吗？多好的机会啊，请一定把她留下。”
　　阿尔斯特瞥了一眼女王旁边站着的一群人，莫名有点虚：“我尽量吧……”
　　翼龙骑兵团降落以后，伊莎琳·艾塔兰女王和桑德里亚的阿尔斯特王子，在飞空艇的战略桌前会晤。
　　伊莎琳的身后站着诺顿，阿尔斯特的身后则站着那名参谋。
　　阿尔斯特正想表示对于重逢的喜悦，却听到身后参谋咳嗽了一声。想起这家伙会向他父皇打小报告，阿尔斯特只得摆出了一副严肃的表情：
　　“女王陛下，你和艾塔兰的军队为什么会出现在我国境内？这件事……”
　　“很严重，涉及到了国家安全……”参谋小声提醒。
　　“我需要得知你的苦衷。”阿尔斯特全然忽略了参谋的话。
　　参谋：“……”
　　伊莎琳略去一些感情纠葛不提，也隐藏了涉及神明的事情，把事情的原委大致解释了一遍。
　　“那处矿脉我们愿意让给桑德里亚。”反正离艾塔兰本土这么远，也基本上利用不到，不如拿它做个人情。
　　阿尔斯特立刻就同意了，“跟我回皇宫坐坐吧，顺便给你们的飞空艇补给一下。”
　　翼龙骑兵们此刻正围着飞空艇指指点点：
　　“这家伙太大了……”
　　“没有翼龙方便。”
　　“浪费燃料。”
　　“我的翼龙每天吃两头牛就够了。”
　　伊莎琳：“……”
　　她也明白，既然误入了桑德里亚境内，肯定要去拜访一下桑德里亚的皇帝。阿尔斯特虽然不计较，有些话还是要跟对方的皇帝解释清楚，免得引起战争。
　　再者说，飞空艇虽然燃料足够，长途飞行所需的食物和水，却没有准备多少，还是要在桑德里亚境内补给一下。
　　至于通过魔界返回——
　　还是算了。
　　之前的空间裂隙已经消失，谁知道重新打开空间裂隙，又会到达什么鬼地方。
　　“长官，轮机的故障已经彻底修好了！”伊莎琳走出舱室的时候，看到之前的那位女军官，正在向诺顿报告。
　　“经过调查发现，故障是人为的，飞空艇上有黑暗信徒。”
　　诺顿微微眯起眼睛，“查！在这期间，我亲自去轮机室监督。”
　　“这件事就交给我吧。”
　　“拉结尔”不知道何时走了过来，带着笑意说道：“我不会认错黑暗信徒的。”
　　诺顿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但想到他是女王的人，还是点了点头。
　　没用多久，“拉结尔”已经带着两位黑暗信徒，来到了甲板上。
　　“忏悔吧。”光明神露出了怜悯的神色，昳丽的眉眼间却又隐隐有着神明的傲慢，“信仰黑暗，就是你们的原罪。”
　　圣光亮起，二人已经失去了呼吸。
　　诺顿深吸了一口气，“要处死这两个人，需要先经过判决。”
　　“我的话即是律法。”
　　光明神淡淡地瞥了诺顿一眼，随口解释了一句，仿佛吃饭喝水般稀松平常。
　　祂不解释还好，这么一解释，直接让诺顿震惊地瞪大了眼睛：“这家伙为什么可以这么傲慢啊！！”
　　伊莎琳并不怜悯被处死的两个人。如果不是兰斯洛特变成黑龙，阻止了飞空艇的坠毁，不知道有多少人都会死去。
　　但她也更认同诺顿的说法。
　　不过，光明神做出这样的事，好像一点都不出乎意料呢。


第37章 在我身边
　　桑德里亚帝国的皇宫充满奢侈的气息，处处点缀着金银装饰和真丝帷幔。甚至连沙漠中极为珍稀的水源，也在华丽的喷泉中汩汩流淌。
　　通往主殿的台阶上铺着奢华的刺绣地毯，两侧各站着一排手持长矛的侍卫，再往上便是雕刻着不死鸟图腾的拱形殿门。
　　伊莎琳一行人跟在阿尔斯特王子的身后，踏着金边地毯朝上走去。殿门缓缓打开，王座上坐着一个人，身旁美貌的侍女正在给他喂剥好的葡萄、荔枝等水果。
　　桑德里亚的皇帝陛下也很英俊，与阿尔斯特王子长得差不多——不看身上的装饰和发型，伊莎琳几乎很难分辨出来。只是面容要更深邃一些，身上佩戴的黄金饰品也更多一些，简直像一个移动的藏宝库。
　　“艾塔兰的女王陛下。”皇帝挥了挥手，屏退了身旁的侍女。他旋即起身，朝伊莎琳行了一个桑德里亚常见的待客礼节。
　　伊莎琳也回以艾塔兰的礼节。
　　“各位请坐。”皇帝说道，旋即吩咐站在一旁的侍女，“给贵客们倒酒，摆上晚宴。”
　　阿尔斯特王子坐在伊莎琳的旁边，接过了侍女手里的酒壶，亲自给她倒酒。
　　酒的颜色是紫色的，乍一看仿若女巫的魔药，伊莎琳没敢第一时间下口。
　　阿尔斯特仿佛看出了她的疑惑，笑道：
　　“这是紫汀果精酿而成的酒，采摘自桑德里亚的绿洲中。味道不错，我敬陛下一杯。”
　　说着，阿尔斯特率先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伊莎琳尝了一小口。
　　和外表不同，紫汀果酒的味道却是清爽可口的，酸甜适中，带着淡淡的果香，口感也很好，不会显得酸涩。
　　她微微点头，很快把这一杯也喝完了。
　　伊莎琳本想跟桑德里亚的皇帝解释一下，飞空艇误入的事情，后者却摆了摆手，毫不介意地说：“阿尔斯特已经将事情的原委告诉我了，今晚不谈政事，喝酒！女王陛下也很喜欢我们这里的酒吧？”
　　“确实不错。”伊莎琳微微颔首。
　　“干杯！”皇帝搂着一位侍女，朝伊莎琳等人举起了酒杯。
　　伊莎琳：“……”
　　她只好又喝了一杯，然后就开始低头干饭。
　　一天都没吃东西，可把她给饿着了。
　　塔索的举止倒是得体，充分展现了帝国的贵族风范，和桑德里亚的王公贵族们觥筹交错，相谈甚欢，将晚宴的气氛烘托得尤为热烈。看着他仿佛有社交牛逼症一般，伊莎琳暗自点了点头，将社交的任务都推给了他，自己专心干饭。
　　酒足饭饱以后，皇帝提议众人在这里留宿，还可以在桑德里亚游玩几天。伊莎琳想了想，同意了。
　　这几天刚好可以给飞空艇准备补给，顺便参观游览，放松一下。
　　只是……她毕竟是帝国的女王，忽然踪迹全无，未免不太合适。
　　想着女王和公爵、元帅忽然失踪，可能会在帝国内引起一些动荡，伊莎琳决定写一封信寄回去。
　　晚宴结束以后，阿尔斯特王子将他们一行人，送到了一座宫殿之中。宫殿的中庭种着树木、芦荟和沙漠玫瑰，占地面积很大，有着圆形拱门的回廊绕中庭一圈，丝质的帷幔在风中拂动，房间多得难以想象，犹如异域的迷宫。
　　伊莎琳问阿尔斯特：“殿下，这里方便寄信吗？”
　　阿尔斯特想了想，问道：“陛下想要寄回艾塔兰本土？”
　　伊莎琳微微颔首。
　　“原本这么远是需要海运的，时间也比较久。”阿尔斯特露出了神秘的笑容，“但我上次去艾塔兰游历，买了一对信鹰。这种鹰与普通的鹰不同，具有魔兽的血脉，飞行速度尤其得快……”
　　伊莎琳眼睛一亮，“既然如此……”
　　“不用这么麻烦。”清冷寂寥的声音，在二人身后响起。
　　伊莎琳回过头去。
　　银发天使从廊檐下走出，绝美的面容被大漠的月光一寸寸照亮，他停在明暗的交界线中，血红的眼瞳光芒流转，疏离而又迷人。
　　是使用了“拉结尔”躯体的光明神。
　　伊莎琳好奇地问：“你有什么办法吗？”
　　伊诺维安垂下盈满月光的睫羽，轻声，“我可以帮你传达，以神谕的方式。”
　　阿尔斯特：“？？”
　　“这个人在说什么？”
　　伊莎琳想了想，解释道：“阿尔斯特，你的信鹰一定很珍贵，所以就不麻烦……”
　　阿尔斯特坚持道：“虽然我很喜欢我的信鹰，但如果是为了陛下，让它飞一趟也是理所当然的。”
　　就在这时，有侍女走过来传话：“王子殿下，陛下有事情找您。”
　　阿尔斯特点了点头，“陛下，我一会儿再来找你！”
　　伊莎琳：“……真的不用啦，谢谢殿下的好意。”
　　阿尔斯特露出了些许受伤的表情：“好吧。”
　　沙漠的王子离开以后，伊莎琳才松了口气。放松下来以后，便感到浓浓的困倦，今天的紫汀果酒，后劲还挺足的。
　　伊诺维安悄无声息地走了过来，从背后抱住了她。
　　伊莎琳的肩膀轻颤了一下，“你……”
　　“不早了，我抱你回去休息。”
　　银发神明将她拦腰抱起，朝寝殿的方向走去。
　　伊莎琳紧紧抓住伊诺维安的衣襟，“神谕的事情，你可别忘了呀。”
　　然后她脑袋一歪，就在他怀里睡着了。
　　伊诺维安垂下眼，注视着月光下少女姣好的面容，浅浅地勾起了唇角。
　　***
　　女王陛下搭乘飞空艇进入空间裂隙以后，直到现在都没回来，沃里克·普林斯首相不由非常担心，连晚祷的时候，都有些心不在焉。
　　诺顿失踪了就失踪了吧……普林斯一直不满于他过分霸占军权。但女王陛下，是帝国的荣耀和象征，尤其是现在还没有王位直系继承人的情况下，一旦女王失踪的消息传出去，让有心人引导，只怕庞大的帝国就会分崩离析。
　　普林斯越想越气！真是的，女王任性也就罢了，诺顿和塔索你们两个位高权重的贵族，居然就这么让她去了魔界，也不多加劝阻一番，唉！普林斯气得胡须抽动。
　　念完了祷告词，在胸前画了太阳和天平的徽记以后，普林斯用最后一句话结束了祈祷。
　　“光明神在上，赞美您，永恒的秩序与光明！”
　　可就在这个时候。
　　一道神圣而崇高的声音，在他的脑海中响起。
　　“女王在我身边。”祂说。
　　过了一会儿又补充了一句，“已经睡着了。”
　　普林斯：“？？？”
　　普林斯：“！！！”
　　他们女王陛下是睡了光明神吗？？！


第38章 纯情黑龙
　　第二天伊莎琳想出去逛街，又不好意思麻烦光明神亲自陪着，塔索还要统筹飞空艇的补给物资，就喊上了兰斯洛特一起。
　　一路上，伊莎琳对桑德里亚大陆上的各种生物，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翼龙、奇美拉、骆驼、大象……在大街上简直比比皆是。伊莎琳逗留在出租翼龙的摊位前，看了好一会儿。
　　兰斯洛特无奈地轻笑：“如果您想骑龙……不如骑我。”
　　“可是你太显眼了……”伊莎琳迟疑了一下，翼龙的个头并不大，最多只能搭乘两个人，而且还是五颜六色的，看上去还挺可爱。兰斯洛特就不一样了，黑龙如果出现在城市上空，只怕会引起恐慌。
　　“我也可以变成翼龙的大小 。”兰斯洛特认真地说。
　　但在他回过头来的时候，却发现伊莎琳已经被另一边的骆驼摊位吸引了视线。她今天穿着桑德里亚特色的纱裙，淡绿色的裙摆上缀满了细碎的刺绣花朵，头上金色的编发间也点缀着几朵小花，及腰的长发在阳光下流淌着微光。
　　兰斯洛特走到她的身旁，静静地注视着她的侧脸。阳光落在他俊美的脸颊上，纤长睫羽低垂，冰蓝眼眸恍若极北的冰海，表面平静，内里却暗潮汹涌。
　　“兰斯洛特，你说，我们要不要去租个骆驼？”少女回眸朝他看去，翡翠色的眼睛闪闪发光。
　　兰斯洛特点了点头，“好。”
　　他走到租赁骆驼的摊位前，付了押金和租金，接过了骆驼的缰绳。
　　骆驼的个头有点高。伊莎琳踩着驼镫，正努想力爬上去，后腰却被一只有力的大手稳稳托住。她回眸看去，眸光撞上了兰斯洛特温和而宠溺的蓝眼睛，连忙移开了眼神。
　　伊莎琳坐稳在骆驼背上，兰斯洛特则像一位引路人般，牵着骆驼的缰绳走在前面。
　　天空湛蓝如洗，悬挂着各色彩旗的帐篷下，叫卖声、还价声不绝于耳，异域的香料散发出淡淡香气，街边的摊位上贩售着各式各样亮闪闪的小玩意。
　　伊莎琳察觉到兰斯洛特似乎对这些亮闪闪的东西很感兴趣，不经意间就会瞥一眼。但不知道她想不想要，他也就没有因为自己的喜好停下来。
　　没想到骄傲威严的黑龙，也摆脱不了龙类的本性呢！
　　“兰斯洛特，可以停下来吗？”伊莎琳轻声问。
　　“当然，我的陛下。”兰斯洛特牵着骆驼停在帐篷旁边，扶着她从骆驼上下来。
　　“很衬你的眼睛。”伊莎琳随手拿起摊位上的海蓝宝手链，朝兰斯洛特露出了笑脸，“我想把它买下来送给你。”
　　兰斯洛特微怔了一下，旋即珍重地颔首：“好，谢谢陛下。”
　　“还有这个，这个也不错！”伊莎琳又挑选出了领针、戒指和耳钉，统统都买了下来。
　　“陛下。”修长冷白的手指探入珠宝之中，准确无误地握住了她的手。
　　这些宝石饰品本就凉丝丝的，可他的手却仿佛更冷，驱散了夏日的暑意。伊莎琳察觉到，兰斯洛特的掌心有着薄薄一层的茧，很像……
　　很像那天在黑暗中握住她的那只手。
　　“是你吗？”帐篷缝隙洒下的光影间，她凝视着他比蓝宝石还要美丽纯净的双眼，轻声问。
　　兰斯洛特平静地回应着她的注视，额角细碎的金发在微风中轻轻拂动，“是我。”
　　他没有问她在说什么，手指相触的一瞬间，他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对于人类来说，肉/体的愉悦、疼痛、颤栗等记忆有时比对事件的记忆更为深刻，对于龙族来说更是如此。他早已忘记了漫长生命中每一次狩猎的细节，但用利爪撕开猎物的身体，吞食新鲜血肉的感觉，却仿佛早已铭刻在记忆深处，成为本能。
　　而这一切都比不上……
　　她轻颤的指尖，她柔软的吻。
　　忽然很想吻她。
　　他垂下眼，从珠宝堆中捡出一枚戒指，轻柔地戴在她的手指上。
　　“……你刚才挑选的戒指，”兰斯洛特的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是一对。”
　　“我没注意……”女王轻声说。
　　兰斯洛特却不容置疑地付了钱。
　　“说好了是我买给你的。”伊莎琳抗议。
　　“我的身家全都属于你，”兰斯洛特的薄唇浮现一抹笑意，“这的确是你买给我的。”
　　伊莎琳：……什么，这就是你们龙的逻辑吗？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被兰斯洛特转移了话题，“我有一座藏宝窟，就在繁星群岛，到时候要不要跟我去看看？”
　　巨龙的藏宝窟……伊莎琳点了点头，仿佛已经能想象出那个画面。
　　“确实很想去见识一下呢。”
　　很快就到了中午，伊莎琳觉得有点热。兰斯洛特将骆驼绑在一处酒馆旁边的柱子上，扶着她下了骆驼，走进酒馆。
　　似乎被施加了某种降温的巫术效果，酒馆里很是凉爽，兰斯洛特给伊莎琳要了一杯水果冰饮，自己则要了一杯啤酒。
　　“我不是小孩子了。”伊莎琳盯着兰斯洛特手里的冰啤酒。其实她也不是真的想喝，就是想逗兰斯洛特玩。
　　金发骑士露出了无奈又纵容的笑，将自己的酒杯推给了她。
　　“别喝太多，剩下的是我的。”
　　伊莎琳俏皮地朝他眨了下眼睛，就着酒杯的边缘喝了一小口，轻舔了一下唇瓣，便将酒杯推回给兰斯洛特。
　　兰斯洛特注视着她的动作，耳尖微微泛红。他装作很随意的样子，拿起酒杯喝了一口，平日里拿剑很稳的手却微微有些颤抖。
　　伊莎琳单手托腮，忍不住笑出声来。
　　兰斯洛特实在是太纯情了！
　　金发骑士抬眸看了她一眼，放下了手中的酒杯。
　　“……诶？”伊莎琳微微一怔。
　　一只手悄然从桌下伸了过来，握住了她的手，修长的指节间佩戴着她送给他的戒指，手指探入了她的指缝中。
　　好像被传染了一般，伊莎琳的耳尖也有点发红了。
　　?


第39章 唯一的信徒
　　“陛下，您手上戴的是什么？”
　　晚餐的时候，塔索状似随意地问道。
　　那是与兰斯洛特一对的蓝宝石戒指。很显然，塔索也注意到了兰斯洛特手上多出来的东西。
　　“今天在市集上买的戒指，”伊莎琳抬起手，给塔索展示了一下，“好看吗？”
　　“……嗯，很漂亮。”塔索垂下眼，仿佛很平静地说，“飞空艇已经完成了补给，外交事务也处理好了，明天一早就可以出发，前往繁星群岛。”
　　想到今天也把桑德里亚的王都逛得差不多了，伊莎琳微微颔首，“辛苦了，塔索。我们明早就出发。”
　　塔索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这其中还有诺顿元帅的功劳，以及……兰斯洛特阁下陪着陛下游玩，更是……”
　　伊莎琳：“……”
　　塔索是又醋了没错吧。
　　可早上的时候，明明是他自告奋勇，揽下了这些活。
　　不然她不介意三个人一起逛街……
　　伊莎琳摇了摇头，驱散了思绪，起身离开了餐桌。
　　“明天要早起，我先回去休息了。”
　　“我送您回去。”兰斯洛特也站了起来。
　　注意到兰斯洛特还没有用完餐，伊莎琳摇了摇头，“这里距离寝宫并不远，我先回去就好。有诺顿手下的军官护送，没关系的。”
　　女王都这么说了，兰斯洛特自然也没再坚持。
　　刚回到寝宫，让送她回来的军官先回去以后，伊莎琳就看到了塔索。
　　他站在回廊的阴影中，俊美的面庞被层叠拂动的帷幔遮掩，看不真切。
　　即便在气候炎热的沙漠地区，塔索依然穿着正式的衬衫、马甲和西服三件套，戴着金边眼镜，显得斯文而又矜持，同沙漠粗犷洒脱的气质格格不入。
　　伊莎琳撩开帷幔，朝金发公爵走了过去。
　　“塔索，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刚才在餐桌上，他还在和她说话，怎么一转眼出现在了这里？
　　塔索银灰色的双眼，如月光亦如迷雾，定定地注视着她。
　　“想和你单独待一会儿。”他说，嗓音有些干涩。
　　伊莎琳沉默了一下，“你……”
　　他忽然上前一步，将她紧紧地抱在了怀里。月光如银线般洒落，映在她浅金色的长发上，而他颀长的身躯却藏于暗影深处。
　　像堕落的恶魔怀抱着圣洁的天使。
　　伊莎琳感觉到，那只被剪裁得体的袖管包裹的、强有力的修长手臂，此刻正拢在她的肩后，骨节分明的手指紧紧地环住她的肩角，无论如何也不肯放开她。
　　“塔索……”她轻柔地喊他的名字，“你在生气？”
　　“……没有。”金丝眼镜的细链垂落到她的锁骨上，凉丝丝的，他低下头，将侧脸埋在她的发间。
　　过了很久，他哑声说：“我似乎没有理由生您的气。”
　　伊莎琳张了张嘴，没能说出话来。
　　“你是我唯一的信徒，但对于你来说，我却不是唯一的神。”他的声音很轻，“我是被选择的那个。”
　　“我输了。”
　　他的嗓音清冷而干脆，“所以……可不可以多看我两眼？”
　　肉/体的记忆仿佛再次浮现。月光照耀的尖拱窗下，他们曾相拥而吻，亲密无间。直到现在，伊莎琳也分不清楚，是否对他全无感觉。事实上，如果不在意他，也不会因为之前的事，和他赌气这么久。
　　他认输了。
　　伊莎琳如释重负，内心的沉重也被驱散一空，不再考虑其它。她踮起脚，用柔嫩的指尖勾住了金发男人的脖颈。
　　塔索的身躯陡然一僵。
　　“陛下……”
　　犹如对忠诚的骑士赐下奖赏，女王捧起了他的脸颊，吻上了他的唇。这是征服的、侵略性的吻，由她主导，既热烈又沉静，她眼尾泛红，吻得如此动/情，但清亮的碧眸却如此冷淡，灵魂仿佛超然之上，审视着他，让他无处可逃。
　　塔索感觉到了一种……难以言说的愉悦。对祂而言，肉/体所能感觉到的欢/愉终究有限，可一想到眼前柔软娇嫩的身躯中，潜藏着对祂来说独一无二的灵魂，与她接吻，不仅仅是肉/体的痴缠，更是灵魂时而触碰、时而逃离的颤栗。通过周围的流动的风，祂感受到了她身体的温度，通过魔力之潮的汹涌，祂感受到了她心情的变化。万物之中，皆有她的倒影，世界变得真实，不再如同一场游戏。
　　无垠的星海中，神明的每一条触须都在共感到的精神刺激下微微蜷缩，祂睁开眼睛，暗中窥视着万千世界，在捕捉到她的影迹以后，几乎无法抑制用触手刺破空间，将她带回虚空的巢穴，成为祂的□□的冲动。
　　祂与“爱德华·塔索”这个分/身不同，后者具有一定的人性，在伪装成人类混入人类世界后，在社交方面甚至比普通人还得心应手，让人根本无法从日常的表现中，辨别出他的本质。
　　但祂……只是一团仅拥有原始的欲/望和本能，甚至连自我意识都不明晰的，疯狂亵渎的混沌之物。
　　祂缓缓探出了触手……
　　“不行。”
　　混乱的精神空间，塔索从手杖中抽出一把冰冷的细剑，将那根触手斩断。
　　祂怔忪了一下，感到有些愤怒。
　　“不可以伤害她。”金发男人注视着自时空边缘涌来的触手，慵懒的嗓音中带着一点嘲弄，“滚回去。”
　　疯狂的触手拍打着意识空间的边际，塔索的脸色微微有些发白，但长剑却仍被他高举在身前。
　　“怎么了？”伊莎琳察觉到塔索的异样，移开了唇瓣，在他耳边轻声问道。
　　少女温热的吐息拂过耳际，让他冰霜般雪白的耳尖微微泛红。
　　“我得走了。”塔索低声，“有点不舒服。”
　　他握紧了手杖，转身离去，手腕却被一只素净的小手紧紧握住。
　　“塔索……”她轻声说，“我说过，不管你是‘什么’，我都想吻你。”
　　金发男人停下了脚步。
　　他的确记得……在他们第一次接吻时，她说过这样的话。
　　奇异的是，在听到这句话以后，意识空间中的“本能”——那些虚幻的扭曲的触手，仿佛也平静下来，触须的尖端微微颤栗摇曳，像等待奖赏的狗子在摇动着尾巴。
　　塔索抿紧了唇线，冰冷如雪雾的眼瞳划过一丝嫌弃。
　　——‘真没出息。’
　　他回过头来，眸色染上一点偏激的疯狂。
　　“是么？”
　　伊莎琳有些不明白，塔索为什么会这样看着她。
　　但她还是点了点头。
　　他反手将她抵在回廊的大理石柱上，身后的阴影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缓缓蠕动，缠上了她雪白的脚踝。


第40章 龙的新娘
　　这一幕落在伊诺维安和拉结尔的眼中。
　　这具身体里的两个人格，不论是天使还是神明，都无法容忍他们所偏爱的少女，被邪神所亵渎。
　　神术在指尖凝聚，眼看着便要化为利箭，贯穿塔索的胸膛。
　　金发公爵却忽然偏过头来，朝拉结尔露出意味不明的浅笑。
　　“陛下，似乎有人…要杀我。”他回眸看向伊莎琳，恶人先告状，仿佛要让她为他主持公道。
　　伊莎琳沉默了一瞬，塔索这个化身很弱(?)她也知道，如果让祂放出那些触手和光明神战斗，不把桑德里亚的王都给毁了才奇怪。
　　于是她拉着塔索朝光明神走过去，拉住了两位神明一人一只手。
　　“出门在外，我们可以好好相处吗？”
　　塔索傲娇地别过了脸去，“是祂想杀我。”
　　伊诺维安垂下长睫，凝视着伊莎琳的侧脸。
　　“……好。”祂嗓音低缓，清冷的眸光恍若实质，撩过她的脸颊。
　　伊莎琳点了点头，“那我先回去休息啦。晚安，两位神明大人。”
　　晚上的时候，塔索和伊诺维安都想去找她。
　　结果他们却发现，兰斯洛特身穿漆黑的盔甲，手持长剑，像沉默的雕像一般守在女王的门口。
　　为了不让打斗的动静吵到她，他们只好悄悄离开了。
　　兰斯洛特淡淡地掀起眼睫，扫了一眼月光下的虚影，唇角勾起一抹冷峭笑意。
　　***
　　第二天一早，伊莎琳同桑德里亚的皇帝、阿尔斯特王子等人告别，登上了飞空艇的舷梯。
　　装载了魔矿石动力的轮机飞速运转，将巨大的飞空艇送上了天空。桑德里亚的王都越来越小，很快便成了苍茫无边的沙漠中的一个小点。
　　“陛下，甲板上有些炎热，回船舱里避避吧。”身穿笔挺制服的诺顿提议，“炊事官准备好了清凉的冰饮。”
　　伊莎琳点了点头，走进了休息的舱室。
　　在飞行中，一个白天很快就过去了。伊莎琳和兰斯洛特等人下了会棋，又看了一会儿士兵们出发前买来的桑德里亚大陆日报，百无聊赖地睡了会午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分。
　　一线薄暮的余光洒进舷窗，落在了米白色的报纸页面上。报纸上印着桑德里亚的八卦新闻，伊莎琳抬起手，将身上的报纸挪到一边，从软椅上站了起来，悠闲地伸了个懒腰。
　　她走到舷窗前，放眼朝窗外望去。
　　天边是犹如熊熊燃烧般的火烧云，有着浓烈而美丽的色彩，赤红、熔金、紫罗兰、湛蓝，仿若画家打翻了的调色盘。这副光景倒映在无边无际的海水中，波光粼粼，令人惊叹于造物的奇迹。
　　昼夜交替，星河轮转，海潮起伏，月亮和太阳升升落落。就这么在海面上空飞行了数日，飞空艇的舷窗外出现了一片绿宝石般美丽的群岛。岛上层峦叠嶂，群山之间点缀着大大小小星罗棋布的湖泊，恍如海洋女神散落的明珠。
　　“是繁星群岛！”一位军官惊叹道，“我早些年在此地服役过，没想到从天上看，这片岛屿竟然如此的美丽。”
　　***
　　繁星群岛这边，早就收到了“神谕”的传讯。得知女王驾临，当地的总督不敢怠慢，早早地便来到了为飞空艇特意开辟出的空港等待。他身边站着繁星群岛的大小官员，迎接着女王的到来。平民们站在更远处，也想一睹帝国那比宝石还耀眼的女王陛下的风采。
　　伴随着海上的第一抹晨曦，独具蒸汽朋克美学的飞空艇，驶入了众人的视线。在看到飞空艇前的帝国纹章以后，所有人都欢呼起来。
　　飞空艇从远处看并不是很大，但到了近前，人们才察觉到它的体积是如此庞大，简直像是神话传说中的利维坦巨兽。但这个“巨兽”，是由钢铁组成的。一些当地的原住民，从没见过这样奇迹般的场面，甚至跪伏在地，祈求着神明的庇佑。
　　伴随着嗡鸣的噪音，和强劲的气流，飞空艇落在了降落场上，舷梯搭下，女王在众人的簇拥下，从舷梯走了下来。
　　阳光落在她金色的长发和华丽的冠冕上，缀着宝石的长裙在晨风中微微拂动，那张脸即便只是惊鸿一瞥，人们也坚信，“那是被神明祝福的美貌！纵然是神，也会忍不住想要亲吻祂美丽的造物。”在场的吟游诗人和画家们，长久地驻留在原地，想要将这一幕深深烙印在脑海里。
　　***
　　伊莎琳在繁星群岛的行宫里，会见了当地的总督。一些琐事自然有塔索给她应付，下午的时候，伊莎琳觉得有些无聊，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兰斯洛特曾经告诉她，他在繁星群岛有一处藏宝窟。
　　“兰斯洛特~！”
　　女王悄悄来到骑士的身后，用白皙的小手轻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俊美的金发骑士含笑回过头来，纵容地看着她——不管她做什么，想要什么，他总是这么纵容。倘若她想要天上的星辰，巨龙大概真的会飞到天上摘给她吧。
　　“怎么了，陛下？”
　　他以低沉悦耳的嗓音问道。
　　“我可以骑你吗？”
　　“可以，想去哪？”
　　兰斯洛特答应得如此痛快，伊莎琳满足地弯起眼睛。
　　“想去你之前说的……嗯，藏宝窟。”
　　兰斯洛特低柔地笑了一声，向她伸出了一只手。
　　“好。”
　　伊莎琳将手搭在兰斯洛特的掌心，任由他牵着她走向僻静的城郊。她现在已经知道，兰斯洛特的这一身帅气的黑色盔甲，是黑龙的鳞片变成的，忍不住用指尖轻轻勾了一下他的掌心。
　　兰斯洛特的动作果然僵硬了一下。他随即将冰冷盔甲的手指，探入她的指缝，牢牢握住了她的手，让她不能再乱动了。
　　伊莎琳觉得这样的感觉和平常牵手不太一样，他手上的盔甲很冷，但却有一种莫名的安全感，她的指尖微微蜷缩了一下，也紧握住了他的掌背。
　　二人来到了郊外的一处崖壁上，兰斯洛特化为黑龙的原形，停在崖壁的边缘。风很大，微微掀起她的裙摆，伊莎琳迎着风走到了龙背上，紧紧搂住了黑龙粗壮有力的脖颈。
　　她将脸颊贴在他的龙鳞上，鳞片冰冷，缝隙间却有着血肉的温暖，她忍不住轻吻了一下他后颈的鳞片。
　　兰斯洛特翅膀一歪，差点没有飞稳。顾念着她还在背上，他才强自压抑住内心的害羞和欲望，带着她飞向群岛深处。
　　伊莎琳听到了巨龙强有力的心跳声。一般来说，龙这种个头很大的动物，心跳的速度也比人类慢。但现在为什么……她觉得他心跳的速度比她还快。
　　为了不掉下去，她将他抱得更紧，整个身体都贴在了他的身上。
　　她却没有注意到，黑龙清澈纯净的蓝眸深处，一点点染上了情/欲的色彩。
　　龙带着他命定的新娘飞回了巢穴。
　　?


第41章 他的宝藏
　　一线天光从山洞上方洒下，照亮了堆积成山的金币和珠宝。流淌的金色光芒，几乎闪瞎人的眼睛。纵然是帝国的国库，也比不上巨龙万年来累积的珍宝——而这只是他的藏宝窟之一。
　　伊莎琳从龙背上走下，走向了巨龙的藏宝洞窟中。她没有注意到，在她身后，黑龙那双流淌着星河微光的美丽竖瞳，不再像平时那般疏冷克制，而是染上了欲望的色彩。
　　龙是一种很少发/情的生物，但这也意味着，龙发/情的时间尤为漫长，本能也更难被理智所约束。
　　巨龙凝视着她的背影，眸光灼热而专注。
　　从龙的视角看待人类，与从人类的视角看待她截然不同。她是如此纤细、脆弱，像一朵柔软无暇的月光花，他甚至不敢用龙爪触碰她，生怕稍微一用力，就会弄疼她。
　　只能在洞口远远地看着她，否则……他抑制不住想将她按在他的财宝堆上，让她成为他的无上珍宝，让她永远待在龙窟里，成为他的新娘的冲动。
　　可她却没有察觉到他内心阴暗的欲念，回过头来，白皙柔美的脸颊上露出了浅浅的笑意。
　　“兰斯洛特，你待在洞口干什么？快过来啊，财宝山太高了，我爬不上去。”
　　黑龙微微迟疑了一下，却还是将覆盖龙鳞的翅膀收敛在身旁，一步步朝她走去。他的脚步声很重，让整个洞穴都隆隆作响，金币在地上不断震颤，但她却一点都不害怕。
　　她的确不需要害怕她的骑士。
　　他曾发誓要守护她。
　　但现在，恶龙的天性占了上风——毋庸置疑，不像有些同类那样温和善良，黑龙的天性是暴戾的、邪恶的。
　　她是他的宝藏。
　　没错。
　　他会用生命守护她。
　　没错。
　　所以，她是他的了。
　　……想把她藏起来，只属于黑龙自己。
　　伊莎琳看到那头巨大的黑龙，一边眸色沉沉地凝视着她，一边用力摇了摇头，像是在努力驱散什么奇怪的思绪。
　　“兰斯洛特，你怎么了？”
　　她走到他面前，踮起脚，柔嫩的指尖抚上了他坚硬冰冷的鳞片。
　　黑龙的呼吸变得粗重起来。
　　他坚实的身躯陡然发力，将她抵在了他的财宝上，脸颊抵在她的身侧，深深地嗅闻着她身上淡淡的玫瑰花香。那只巨大的龙爪，就撑在她身后堆积成山的宝石上。
　　奇怪的感觉……
　　对于常人来说，可怖的传说般的怪物，却并没有让伊莎琳感到害怕。
　　她的心跳反而有点快。
　　如果是人形的兰斯洛特，对她做出这样的事情，她可能会推开他。但现在，眼前的是一头龙……她不能以人类的标准去要求他，也许这只是龙表达亲近的一种方式？
　　隔着薄薄一层衣料，冰冷的鳞片存在感是如此强烈，到了让她难以忽略的地步。那双带有渐变和裂纹的冰蓝色竖瞳如同漫无边际的冰海，倒映出她的身影。被推倒得很突然，她的裙摆撩向了旁边，一双白皙笔直的长腿便映出巨龙的眼中。
　　他微微眯了下眼睛，发出压抑的低吼。
　　巨龙的“低吼”，对人类来说声音却有点大，她不由微微蹙起了眉梢，用手指一下下地轻抚着他脸颊上的鳞片，想要安抚她的龙。
　　但她的安抚似乎适得其反。黑龙是不再低吼了，但他却张开嘴，用舌尖轻柔地舔/舐着她的脚踝。
　　“停下，兰斯洛特，好痒。”她想要将他推开，他却用爪尖小心翼翼地按住了她的肩膀，动作却丝毫不停。
　　这样伊莎琳再也没法用龙的习性，去解释他的行为了。龙只会对猎物张开嘴，除非……他在亲吻她。
　　巨龙的舌尖比人类粗糙，为了不把她娇嫩的肌肤弄伤，他舔她脚踝的动作很轻。但这样仿佛更痒了。
　　“停下，兰斯洛特。”
　　她抬起手，与他成对的那只蓝宝石戒指，映入他的眼中。
　　兰斯洛特不甘心地咕哝了一下，才后退了几步，用幽蓝的竖瞳看着她。
　　伊莎琳稍微松了口气。
　　看来，即便是变成龙，又不知道为什么失去了理智，他还是记得戒指上的这颗亮晶晶的宝石。
　　她整理了一下裙子，站了起来，却看到巨龙将脑袋枕在尾巴上，乖巧地盘卧在一旁的金币上，仿佛求偶被拒一般低落而自闭。
　　威严的黑龙居然这副模样，实在是让她有些怜爱，伊莎琳主动朝他走了过去，跨过了他的尾巴，走到了他身躯的中间。
　　黑龙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又闭上了眼睛。
　　他越是不理她，伊莎琳就越是想引起他的注意。作为人的时候，兰斯洛特从来不会这样，她要把这头龙也驯服。
　　于是她抬起手，抚上了他腹部相对柔软的鳞片。
　　仿佛受到了什么刺激一般，黑龙的尾尖微微翘起，拍打着金币与宝石堆成的小山，让那些昂贵的珠宝如流水一般滚落。
　　巨大的龙爪从身后拢住了她的腰肢，轻柔而不容反抗地将她拖了过来，拖到他的脸颊旁边。他就这么看守着她，将她禁锢在自己的身旁。
　　伊莎琳无力挣脱，也不想挣脱，她倚在黑龙的身上，紧紧地拥抱着他，直到他眼底的情/欲逐渐褪去。而她也在这个慵懒的午后，睡着在他的怀中。
　　不知何时，黑龙变成了俊美的骑士。
　　一缕日光透过崖壁的缝隙，落在金发的骑士和女王的身上，在二人身下的金币堆上折射出华丽朦胧的光影。他从背后拥抱着她，修长有力的手臂紧紧地箍着她的腰肢，俊美的脸颊深埋在她柔软的发丝间。
　　在稀薄的光线中，一双冰蓝色的眼睛缓缓睁开。先是有些迷茫，但很快他便回忆起了之前发生的一切，耳尖泛起淡淡红晕。
　　兰斯洛特没有叫醒沉睡的女王，他仍然保持着怀抱着她的姿势，用挺直的鼻尖蹭开她脖颈间的碎发，薄而冷的唇瓣吻在她雪白的后颈上。
　　?


第42章 走下神坛
　　飞空艇返回艾塔兰的王城时，是一个雾濛濛的雨天。
　　刚从阳光灿烂的亚热带群岛回来，伊莎琳还有点不适应王城的气候。深秋的天气被雨水浇透，带着刺骨冷意。这时，一双戴着纯白手套的手，拿起斗篷披在了她的肩后。
　　伊莎琳回眸看去，对上了塔索那双清冷沉静的眼眸。
　　金发公爵极为随意地，从为她撑伞的军官手中，接过了冷肃的黑伞。天地间被一片雨雾所覆盖，远处的王城模模糊糊看不真切，飞空艇缓缓降落在军营里。雨丝连绵，遮蔽万物，二人仿佛身处于一片荒凉的孤岛。
　　只有她和他。
　　“您今天真美。”
　　他低下头，在她耳边轻声说。金丝边眼镜垂下的细链，若有若无地撩过她的耳垂。
　　伊莎琳抿唇轻笑，“谢谢。”
　　塔索也露出一丝浅笑。这时，飞空艇成功降落，他优雅地抚上她的后背，将雨伞朝她的方向倾斜：“陛下请。”
　　***
　　回到王宫以后，有些秃顶的沃里克·普林斯第一时间就来找她。看着他隐晦的眼神，伊莎琳无奈道：“我不是好好的么？而且，帝国的事务有你在，也处理得很好啊。”
　　普林斯终究被忍住内心八卦的冲动，小心翼翼地问：“那个，陛下，您和光明神冕下是不是……”
　　伊莎琳：“…………”
　　“没有的事。”她黑着脸，一口否认了，“我哪敢亵渎神圣的光明神冕下。”
　　普林斯离开以后，两道修长的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王座左右。
　　“你已经亵渎祂不止一次了。”黑翼银发的堕天使冷淡地说，是拉结尔。
　　“我不介意再被你亵渎一次？”伊诺维安则更为主动，他俯下身，将骨节分明的手撑在王座的边缘。他离她的距离很近，流水般的银白色长发落在她的肩上。
　　没等伊莎琳出声制止他继续接近，拉结尔便已经走了过来，将伊诺维安拖到了一边。
　　伊莎琳一怔，“你们两个……”
　　伊诺维安唇角微勾，露出了一抹促狭的笑。
　　“要‘好好相处’对么？”
　　伊莎琳：“……”
　　她想起来当时沙漠里，她让塔索和伊诺维安“好好相处”，没想到这个小气神一直记到了现在。
　　“哼。”她别过了脸去。
　　伊诺维安和拉结尔却同时伸出手，揉了揉她的脸颊。
　　伊莎琳：“？！”
　　他们两个的动作出奇的一致，一个摸她的左脸，一个摸她的右脸（…）。
　　神明和堕天使对视了一眼，眸中有毫不掩饰的敌意。
　　“你为什么也要摸她的脸？”二人几乎是同时问道。
　　伊莎琳：“……”
　　不愧是你们.jpg
　　似乎没指望从对方那里得到回答，二人又同时将眸光转到了伊莎琳的脸上。
　　伊莎琳：“……你们看着我干嘛？”
　　二人却一左一右地握住了她的手，轻吻着她的掌背。
　　“你选他还是选我？”
　　“你选祂还是选我？”
　　伊莎琳：“……”
　　“可以全都要吗？”
　　神明和堕天使再次对视了一眼，似乎达成了某种隐秘的共识。
　　“可以。”他们一同说道。
　　“做出选择以后，就不能再反悔了。”
　　光明神轻笑着，用指尖摩挲着她手臂内侧圣金色的徽记。
　　堕天使也将修长手指探入她的指缝，紧紧地握着她的手。
　　伊莎琳：“……？”
　　她好像被套路了。
　　明明刚开始的限定范围只有他们两个——
　　但现在，似乎变成了，从所有人中选择“拉结尔”和“伊诺维安”。
　　想起忠犬黑龙，小可怜吸血鬼，还有那个让她又讨厌又感兴趣的邪神。
　　她又犹豫了。
　　但他们显然不会像拉结尔和伊诺维安一样，愿意“分享”她的爱意。
　　真是苦恼啊。
　　而且拉结尔和伊诺维安，只是因为是同一个“个体”，才会有这样的想法。
　　注意到伊莎琳迟疑的眼神，拉结尔半跪在她面前，轻吻着她手指上的绿宝石权戒。伊诺维安注意到她另一只手上的蓝宝石对戒，忍住了将它摘掉的想法，低下头，吻上了她柔软洁白的耳尖。
　　伊莎琳的身体轻颤了一下。
　　“你们……停下。”
　　二人同时停下动作。拉结尔仰起脸，霜雪般清冷的睫羽微抬，定定地看着她。伊诺维安则垂下神圣柔和的眼瞳，从另一个角度注视着她。
　　“陛下也对我们有感觉吗？”堕天使握着她的手，轻声问，“您喜欢我们吗？”
　　“你已经选择了我们。”银发紫眸的神明淡淡补充。
　　“不，”这次，伊莎琳坚定地摇了摇头，“神和人的差距太大了，冕下，您不应该为我动心。”
　　伊诺维安轻笑了一声，不紧不慢地反问：“为什么不能？”
　　“那天您是不是对普林斯说了什么？”伊莎琳反问。
　　不然普林斯也不会，一面见她，就露出了那种八卦的神情。
　　伊诺维安沉默片刻。
　　“我告诉他，你在我身边，睡着了。”
　　伊莎琳：“…………”
　　你神设崩了！
　　她平复心情，转回正题：
　　“您是大陆上无数凡人的信仰，不该这么随意地走下神坛。”
　　“如果知道了这些，他们会信仰崩坍的。”
　　“信仰坍塌以后，您的神力也会减少。”
　　“多么得不偿失啊。”
　　光明神安静地听她把话说完，绝美的薄唇绽出一抹浅笑。
　　“你以为我会在乎神位，在乎凡人的信仰。”
　　伊莎琳：“……？”
　　拉结尔抬起眼，用深邃血红的眼眸凝视着她，轻声解释：“和我一样，哪怕接近你注定意味着自身的堕落，祂也不会犹豫。”
　　伊诺维安有些意外地看了拉结尔一眼，却没有出言反驳。
　　那双如天空般清澈的淡紫色眼眸，忽然轻轻弯起，“我记得在凡人世界，有一种叫飞蛾的动物。它们追寻火焰，哪怕自身会化为余烬。”
　　“你就是我的火焰。”
　　祂的声音很轻。一对纯白的翅膀，在伊诺维安的背后张开，包裹住了她的身体。
　　半跪在地上的拉结尔，也张开了他漆黑的羽翼。
　　神明在拥抱她。
　　?


第43章 离不开你
　　伊莎琳把神明和堕天使推开了。
　　一是因为同时和两个人这么接近，让她有点害羞和不适应，尽管他们有着同一个灵魂；二是因为，她还需要一点时间，梳理清楚内心真正的想法。
　　等待她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比如说，在女王学院里增添魔法分院的事情，是时候提上日程了。这件事，她已经答应了简、艾利克斯和莱安他们三个。
　　而且，维罗索斯带着恶魔双子，不知道去了哪里，这方面也不能掉以轻心。除此之外，从空间裂隙进入人界寻找“食物”的下位恶魔，也必须及时清理。
　　以及魔矿的开采，飞空艇等机械的改造……
　　等等，她忽然想起了某只吸血鬼。
　　当时误入魔界，没来得及告诉塞维尔。后来又从空间裂隙来到了桑德里亚大陆，路途上耽搁了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见到他。
　　当天晚上，伊莎琳便来到血族的高塔。先前吱呀作响的螺旋楼梯，如今已经换上了崭新的实木，门和家具也焕然一新。
　　伊莎琳敲响了门。
　　几乎没有任何迟疑，门被立即拉开了，仿佛这里的主人早就知道，她会来。
　　伊莎琳抬眸向室内望去。
　　黑发青年面色苍白，俊美优雅，如同暗夜的贵公子。在他身后的工作台上，摆放着各式各样的齿轮和零件，似乎在进行着新的研究。
　　伊莎琳略带歉意地看了塞维尔一眼，唇角弯了弯，“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修长冰冷的大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将她带入怀中。
　　“没有。”他将下颌抵在她的头顶，喉结微微颤动，嗓音低哑。
　　伊莎琳倚在吸血鬼的胸口，他的身体很冷，也没有心跳，但这样的生物却产生了感情，将她紧紧拥在怀中。
　　塞维尔垂下鸦黑长睫，紧绷的唇角终于放松，露出了浅浅的笑意。
　　“你在做什么呀？”伊莎琳觉得气氛有点暧/昧，从塞维尔的怀里挣脱，拉着他的手来到了机械师的工作台前。
　　血族站在她的身后，将另一只手撑在了桌上，用身体将她虚虚环住。
　　“进行一些新的研究。”他在她背后轻声说，“思绪有点乱，正好你来了。留下来陪我一会儿好不好？”
　　伊莎琳点了点头，她本来就是来找他的，也做好了被他吸血的准备。吸血鬼被她冷落了这么久，她这次想主动一点。
　　少女随手撩了撩发梢，披落在她肩后的淡金色长发微微散开，露出了一截雪白柔美的后颈。
　　这一幕落在塞维尔的眼中，让他绯红的瞳孔，拉长成针尖形状的细线。
　　内心压抑的情感，这些天来对她的担心和想念，以及对鲜血的渴望……在这一刻释放，他掐住她的腰肢，扳正了她的身体，让她不得不面对着他。
　　红宝石般的眼瞳定定地看着她，恍若血月之下的蔷薇花丛，秾丽华美到近乎幻觉。
　　“唔……”
　　伊莎琳被他摁倒在工作台上，旋即，薄冷的唇覆了上来。
　　他吻的并不是她的动脉，而是她的唇瓣。
　　血族小心翼翼地吸吮着她的唇，动作是如此轻柔，仿佛是怕尖牙把她弄疼，他没有再深入，而是克制地吻着她玫瑰花瓣一样柔嫩的唇瓣。
　　反倒是被按倒在工作台上，手腕被他牢牢禁锢，身体被他压制住的少女，微微张开嘴唇，回应着他的吻。甚至，她不怕被他尖牙所伤，将战场推移至他那边。
　　塞维尔的耳根微微泛红，脑海深处仿佛有电流炸开，这是和吸血截然不同的感觉，却同样让他沉沦。血族的口腔极为敏/感，他绯红的双眼染上水雾，无师自通一般，忘乎所以地回应着她。
　　直到他再也无法忍耐，沿着她柔美的下颌线，一路吻至耳根和颈侧，然后一口咬了下去。
　　汩汩的血流声，在黑暗中显得尤为清晰。
　　伊莎琳原本比塞维尔还冷静一些，但现在，因为血族吸血时下意识注入的迷幻物质，她清冷碧绿的眼瞳微微涣散，心跳加快，紧紧地搂着他的脖颈不肯撒手。
　　“塞维尔……”她轻声呢喃，“够不够？你可以用力一点，我不疼。”
　　的确不疼。
　　伤口处被麻痹，几乎只有愉悦的感觉。
　　血族会无意识将自身的一部分感觉，通过吸血的过程，共感给他的“猎物”。她也因此感觉到，在她离开以后，他还没有吸过血，也没有见过其他人，不分昼夜地待在阴暗的阁楼里绘制草图、进行实验，等待着她回来。
　　她想让虚弱的血族能好受一点，所以才这么说。
　　伏在她身上、尖牙深入她脖颈的塞维尔，这次却没有放纵渴血的意志。
　　“不……”他吞咽了一下，含糊不清地说。
　　冰冷的尖牙从她白瓷般通透易碎的肌肤抽离。他别过脸去，用舌尖一点点地把唇瓣上沾染的绮艳血痕舔干净，又从工作台上取出了一小瓶药膏，用指尖蘸取一丝，涂抹在她的伤口上。
　　药效很快就起了作用，为她止住了血，但他修长清冷的指尖却没有离开，在麻痹的肌肤上缓缓打着转，让那片泛着淡淡粉红的肌肤逐渐恢复正常，伤口也痊愈如初。
　　塞维尔将女王扶了起来，让她坐在工作台上。他站在她的面前，在黑暗中注视着她，即便这样，仍然比她高了一头。
　　伊莎琳觉得身体有点脱力，软绵绵地倚在了塞维尔的胸口。
　　“如果你想要吸血，可以提前跟我说，我会来找你。”少女的声音很轻。
　　塞维尔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恢复平静的眼眸深处却划过一丝微不可查的自厌。
　　“我喜欢你……可又因为种族的本性，不得不伤害你。”
　　“在之前我还可以忍耐，”他轻柔地喟叹了一声，“但现在，我对你的血已经产生了依赖。”
　　“我离不开你了。”
　　他深深地凝视着她，俊美无俦的容颜被月光照亮。
　　血族通常不会让自己对哪个人类的血产生依赖，对于贵族们来说，他们大可以将看上的人类作为血仆囚禁起来。他们是暗夜的猎人，带来无边无际的黑暗和恐惧。
　　但即便是暗夜的贵族们也想不到，他们高傲的始祖，会把选择权交到一个凡人的手上。
　　他早已成了她的猎物，却甘之如饴。
　　?? 作者有话说：
　　快收尾了（…）我短我先说
　　想问问你们买谁的股！


第44章 狩猎神明
　　女王学院。
　　温妮正在琴房里练琴，忽然听到同学的议论声——
　　“听说女王陛下批准了一项预案，要在我们学院设立魔法分院！北郡学院那边，好像也会增加魔法课程，那群研究神秘学的学者们都高兴疯了！”
　　“我那天见到了新来的两个教授，他们、他们居然长着恶魔的角和尾巴！”
　　“天哪，恶魔……”
　　“不过他们真的好帅啊！”
　　“我这里有多的转院的申请表，你们要不要？”
　　“转院可没有那么容易，要通过魔法天赋测试才可以……”
　　温妮噙着淡淡的笑意，结束了最后一个音符。
　　她按照拉结尔手下的堕天使给她的纸页上，记载的吟游诗人修习方式，坚持练习了好几个月，如今已经成功觉醒了魔力，成为了一名名副其实的“吟游诗人”。
　　她推开门走了出去，蓝眸微弯：“同学，可以给我一张转院申请表吗？”
　　***
　　“这次，我可是把两个儿子都借给你了。”
　　维罗索斯双手抱臂，倚在宫殿里修长的束柱上。绯红长发松散地披落在一侧胸前，衬着他那张绝美的容颜，令人难以移开视线。
　　伊莎琳点了点头，“现在会魔法的人才不足，很需要他们。对了，还要劳烦陛下提醒他们，千万不要在课上教爱情魔法……”
　　在她回到艾塔兰以后，维罗索斯便带着两个恶魔找了过来，说已经找到了对付黑暗与死亡之神的办法，但需要她这边的协助。
　　伊莎琳想了想，答应了。
　　光明神为了她的安全，同黑暗神为敌，那么她能做到的事，自然也不会迟疑。
　　维罗索斯的办法也很简单。
　　将黑暗神引入魔界，使用禁术封闭魔界的出口。没有信仰之力的加持，成百上千的恶魔涌来，总能消耗祂的神力。
　　但这需要有一个诱饵。
　　诱饵就是拉结尔。不知道为什么，黑暗与死亡之神，对拉结尔的敌意非常大。
　　后来经过维罗索斯的解释，伊莎琳才知道，拉结尔是堕入黑暗的天使，等到他成长起来，很有可能会夺走黑暗与死亡之神的“黑暗”神格。
　　至于神格的分配，“黑暗”神格归属于拉结尔，“死亡”神格归属于维罗索斯，他们原本就足够强大，哪怕只有一部分神格的力量，也足够晋升为新的神明。
　　但伊莎琳却不得不防备维罗索斯，她和他契约了，但拉结尔却没有，万一他把拉结尔也一网打尽了怎么办。因此她很快做出了决断。
　　“我和你们一起去魔界。”
　　维罗索斯微微一怔：“那里很危险……”
　　“魔帝陛下是在担心我么？”伊莎琳含笑反问。
　　维罗索斯：“……就算我同意，你的堕天使只怕也不会同意。”
　　“拉结尔这边交给我。”
　　女王清冷的碧眸里闪着光。
　　***
　　出乎伊莎琳的意料的是，当她把自己也准备去魔界的计划，告诉拉结尔和伊诺维安时，二人的反应却截然不同。
　　“不行，我决不会让你置身于险境。”
　　堕天使笃定地说，“我一个人去就足够了。”
　　“不需要这么麻烦。”
　　伊诺维安却勾起了唇角，“我和你们一起去，我来守护她的安全。”
　　伊莎琳迟疑片刻：“可你如果一起去的话，肯定会引起黑暗神的警觉。”
　　“我在暗中不出手。”伊诺维安淡淡地说，“但如果有人敢对你动手，那他就死定了。”
　　***
　　次日，伊莎琳和拉结尔假装出去约会，远离了王城附近光明神殿的庇护范围。
　　果然，黑暗与死亡之神，没忍住找机会出手了。
　　密密麻麻的黑色箭雨，如天罚般从天而降。
　　堕天使用羽翼将伊莎琳包裹在内，飞速逃窜，最终一头撞进了通往魔界的空间裂隙中。
　　黑暗神果然追了进来。
　　祂冷冷地笑着，“魔界乃是永夜与死亡之土，在这里，我的力量将得到增强！”
　　“为了她的安全着想，拉结尔，认输吧。乖乖引颈就戮，我可以让这个凡人活着。”
　　然后祂就笑不出来了。
　　一道猩红的血光，在空间裂隙间亮起，形成了一个横跨魔界的结界。黑暗与迷雾散去，被一片刺目的猩红所取代。
　　恶魔们从远处汹涌而来，就连那些早已死去的恶魔，也在血光中复活，朝这个方向围拢。
　　黑暗神冷笑了一声，一挥手，箭雨落下，成片成片的恶魔倒下，血肉被黑气腐蚀。但他们仅剩骨骼的尸体，却又从地上爬起。
　　“在我面前玩弄死亡的力量？”
　　黑暗与死亡之神冷笑一声，大手一挥，就要夺取这些骷髅生物的控制权。但他引以为傲的死亡之力，却似乎不再发挥作用了。
　　这就是魔帝的终极底牌！
　　这些死去的强大恶魔，都是和他血脉相连的后代。即便已经死亡，失去了自身的意志，却依然对他忠诚，就连神明也无法将这一丝联系夺走。
　　拉结尔带着伊莎琳，撤向了相对安全的远处。
　　光明神之前和他们约好了，在这里接应他们。
　　***
　　伊诺维安左右看了两眼。
　　“你们为什么也在这里？”
　　“守护女王的安全。”
　　兰斯洛特沉声回答。
　　塞维尔摊开双手，离光明神远了一些。
　　圣光的味道很让他讨厌。
　　塔索轻嗤了一声，“你想背着我们把女王拐走？”
　　***
　　伊莎琳到达接应点时，看到的就是这副景象。
　　四个人分散站在不同的地方，彼此脸上都是很嫌弃的神情。也难为他们能一起待在这里了。
　　她有点感动，上前几步，拉住了他们的手。
　　“有你们真好。”
　　?? 作者有话说：
　　这里是晋江，只能选一个QAQ


第45章 黑暗诅咒
　　在拉结尔和一众恶魔的消耗下，黑暗与死亡之神逐渐处于下风，最后，魔帝用燃烧着血光的镰刀，贯穿了祂的胸膛。
　　“想取我的神格？”黑暗神低哑地笑了一声，“可不会便宜你们。”
　　祂的身形陡然破碎，化作一道漆黑的雾气，一时间竟是出乎意料地以极快的速度，绕过了众人的防御，缠到了伊莎琳的脚踝上。
　　离伊莎琳最近的兰斯洛特，立刻半跪下来，用冰冷的大手捧起她的脚，仔细地端详着，但那抹雾气却已经消失了。
　　“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塞维尔扶住了伊莎琳的肩膀，嗓音低柔地询问。
　　伊莎琳摇了摇头。
　　如果不是她看到黑暗神变成雾气朝她飞来，基本上察觉不到什么异样。
　　另一边，塔索和伊诺维安的面色，都不是多么好看。祂们身为神明，似乎能看得更远。
　　“这是一个诅咒。”
　　塔索的声音很冷，面容也有些阴沉。
　　“诅咒？”兰斯洛特蓦地抬起头，蓝眸如寒冰锐利，“什么诅咒？塔索，你有办法救她对不对？”
　　塔索轻叹一声，却没有正面回答，“我刚才没能阻拦住祂……”
　　兰斯洛特只觉得脑海中“嗡”的一声，他又转向了伊诺维安。
　　“你一定也有办法对不对？快用你的光明神术治愈她啊！”
　　光明神却只是苦涩地笑了一声，“这个情况有点棘手。”
　　“黑暗神附身在了她的身上。”伊诺维安轻叹，“若是别人，直接杀了便可以取出神格。但偏偏是她……”
　　黑暗与死亡之神早已料到，在场之人绝不会对女王动手。
　　祂只需要附身在她身上，渐渐恢复力量，就可以占据她的身体。甚至，如果女王返回人界的话，祂可以更快地用信仰之力修补自身。
　　“那么现在该怎么办？”塞维尔问。
　　这时，维罗索斯也带着恶魔们赶了过来。
　　听到众人的议论，魔帝思忖片刻，说道：“既然返回人界，会恢复黑暗神的力量，不如让陛下先住进我的魔宫里，慢慢寻找解除诅咒的办法。”
　　与他一同赶来的拉结尔，血红的眸中露出了敌意。他白袍染血，羽翼也有些许损伤，都是刚才在和黑暗神的战斗中造成的。
　　“我不放心。”拉结尔冷冷地说，“你所求便是黑暗与死亡之神的神格，现在神格在女王身上，倘若你对她动手怎么办？”
　　维罗索斯收敛了一贯的懒散表情，认真地说：
　　“即便得不到神格，也可以等待别的机会。但是，一旦失去她……我会后悔。”
　　塞维尔、兰斯洛特等人看着魔帝，有种多了个情敌的奇怪感觉。
　　维罗索斯摊开双手，“再说，有你们在旁边盯着，我哪能搅出什么风浪。”
　　“现在也不可能将她带回人界，只能先留在魔界想办法了。”光明神也说道。
　　众人一同看向伊莎琳，像是等待着她的决断。
　　脸色有些苍白的少女点了点头，“也没有别的好办法了。”
　　兰斯洛特变为黑龙，让众人坐在背上，在维罗索斯的引路下，朝魔宫的方向飞去。
　　风声呼啸，就在这时，伊莎琳听到了脑海里的另一个声音。
　　“你就那么信任他们？”
　　这声音低冷嘶哑，还带着些许蛊惑，一听就是黑暗神的声音。
　　伊莎琳面无表情地在心底回答。
　　“相信。”
　　黑暗神：“……”
　　“想知道诅咒是什么吗？”祂轻笑了一声。
　　伊莎琳毫不怀疑黑暗神的恶趣味，点了点头：“你说。”
　　“你将会陷入沉眠，只有真爱之吻才能把你唤醒。”
　　黑暗神越想越觉得他想出来的这个诅咒很完美。
　　“这样，他们将为会了争抢吻你的机会，自相残杀。但即便最后决出了胜者，也无法将你吻醒，因为你根本不爱他们中的任何一个。而我，就可以借长眠的机会恢复力量，占据你的身体。虽然我不喜欢女性的形态，但眼下只有这个办法了……”
　　伊莎琳：？睡美人？
　　但她认为，有一点需要反驳一下。
　　“我不是不爱他们中的任何一个，我只是……”
　　话还没有说完，她忽然被浓浓的困意所笼罩，只来得及在睡着之前，告诉龙背上的众人：“诅咒……是……真爱的吻……”
　　几人一同半跪在她面前，握住了她的手腕，捧起了她的脸颊。
　　但少女白皙娇嫩的手，却在黑暗中缓缓滑落。浓密纤长的淡金色睫羽，也恹恹地垂下，恍若凋落的蝶翼。
　　黑龙发出了一声悲闷的低吼。就连神明，也在“爱”的面前不知所措。
　　“谁来吻她？”
　　知道伊莎琳绝无可能爱上自己的魔帝陛下，提出了这样一个问题。
　　?


第46章 无望之吻
　　建造于永恒黑暗深处的魔宫，华丽而又颓靡，有着数不清的尖塔，迷宫般的回廊，和星辰一样繁多的门扉。绯红幔帐低垂，黑白色的棋盘格地面光可鉴人，伊莎琳被兰斯洛特抱在怀里，身旁围着塞维尔、塔索、拉结尔等人。
　　维罗索斯推开了一扇门。
　　“请进。”魔帝说道，“这里的寒冰可以遏制诅咒的加深。”
　　兰斯洛特将眸光从怀中少女苍白的脸颊上移开，抬眸向前看去。
　　这是一片开阔的空间，建筑结构连接着一座岩洞。高耸的立柱支起穹顶，其上装饰的头骨里燃烧着幽火，照亮了远处的幽蓝池水，细碎的光点漂浮在周围。
　　在池水的中间，有寒冰凝成的床榻，周围点缀着不凋的银蓝色玫瑰。
　　兰斯洛特涉水而过，冰冷的潭水没入他的腰身，他却似无所觉，只是将少女的身体托起，不让她沾染到一丝流水。
　　等到将她放到床榻上时，他的双腿已经结冰。
　　兰斯洛特垂下眼，身上的冰碴簌簌而落。
　　维罗索斯等人也飞了过来，落在兰斯洛特的旁边，一起看向平躺在冰床上的少女。她微卷的金发散落在冰面上，脸颊失去了血色，嘴唇也不复往日的鲜艳，面容苍白而又精致，有种病态的美，像没有生命的人偶。
　　凡人眼里高高在上、不可亵渎的光明神，如今半跪在她的身边，握住了她的手，想要用圣光的力量温暖她。
　　“你最好停下。”维罗索斯说，“这样，就没有压制诅咒的效果了。”
　　伊诺维安轻叹一声，修长手指颓然滑落。
　　“我想试试。”祂抬眸看向众人，眸中竟然浮现出一丝祈求。
　　“我和你一起。”
　　拉结尔来到了伊莎琳的另一边，深黑的羽翼收拢在背后，他和光明神一左一右簇拥在她身旁，如同光与暗的镜像。
　　兰斯洛特、塞维尔、塔索等人虽然也想尝试，但也明白，只要她能醒来，不管用什么方法都可以，哪怕是……
　　拉结尔和伊诺维安，同时吻向了少女冷白的掌背。
　　一秒钟。
　　两秒钟。
　　三秒钟。
　　不知过了多久。
　　什么都没有发生。
　　“或许需要吻嘴唇？”
　　塔索的声音有些嘶哑，极力压抑着内心的情感，为“情敌”提供着建议。
　　拉结尔和伊诺维安对视一眼。
　　“你来吧。”
　　伊诺维安说。
　　“你和她认识得比较久。”
　　拉结尔深深地看了伊诺维安一眼，缓缓站了起来，低下头，银白的长发迤逦在伊莎琳的肩头，与金发交缠在一起，散落在冰面上，如同命运的丝线。
　　他轻柔地吻上了她的唇。
　　漫长的寒冷与寂静中……
　　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拉结尔垂下睫羽，眼眸深处有些黯然，默默地退到了众人的身后。
　　兰斯洛特走了过来，冰蓝的眼眸中划过一抹哀伤。
　　他吻上了她的眉心。
　　少女微蹙的眉头，在这温暖的吻中渐渐舒展，仿佛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情，她的唇角也微微勾起。
　　但她还是没有醒来。
　　兰斯洛特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同样站到了众人身后。
　　塞维尔走了过来。
　　他用修长的指尖轻抚着少女的脖颈，轻轻吻上了她白皙姣好的脸颊。
　　她的睫羽轻颤了一下，却依旧没有醒来。
　　塞维尔瞥了塔索一眼，嗓音低哑，“该你了。”
　　“请你们回避一下。”塔索说。
　　塞维尔：“？”
　　拉结尔：“？？”
　　伊诺维安：“？？”
　　兰斯洛特：“？？？”
　　恐怕只有维罗索斯一个人笑得出来了。
　　“你最好别对女王陛下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
　　塔索摇了摇头，“我不会。”
　　“那为什么要我们离开？”
　　塞维尔反问。
　　“怕你们心里不舒服。”塔索稳操胜券地说。
　　他慢条斯理地取下手套，将少女的领口微微下拉了一点，露出娇嫩白净的肌肤，以及……华丽的荆棘玫瑰印记。
　　他低下头吻上了那个印记。
　　兰斯洛特慌忙移开眼神，耳尖有些泛红，不知是因为气愤还是害羞。
　　其余几人也是神色各异。
　　然而。
　　哪怕塔索吻的时间比他们都久，吻的也是特殊的位置——神明的印记代表着二人之间的联系，却也只是让她的呼吸微微急促，没能让她醒来。
　　塔索脱下外套，披在了她的身上，沉默地后退至一旁。
　　“所以现在该怎么办？”维罗索斯挑起眉梢，“要不然我也试试？”
　　“不行。”
　　几人异口同声地说。
　　***
　　在和黑暗神对话以后，伊莎琳就失去了意识。
　　最初的无梦长眠不知何时结束了，她坠入一个个梦境之中。


第47章 第一个梦境
　　伊莎琳做了很长很长的梦。
　　第一个梦境，是在众神之城。
　　清澈湛蓝的天空下，天使们环绕着纯白的尖塔飞舞歌唱，玫瑰、茉莉与金盏花在空中花园盛开，高空的风将淡淡花香送向神殿。
　　伊莎琳清晰地记得，众神之城已经在拉结尔“背叛”的时候，化为了一片火海，从天穹之上坠落。
　　不会是如今这样祥和、美好的景象。
　　所以这一定是梦境。
　　但即便是意识到了这一点，她也没法从梦境中醒来。那个诅咒的力量太强了。黑暗神说只有真爱之吻才可以解开，他们爱她吗？她所爱的又是谁？
　　人类的情感幽微变幻，有些情感埋藏在潜意识的深处，就连自己也无法知晓。
　　她此刻正站在光明神殿二层的平台上，百无聊赖地向下眺望。
　　一只手从身后搭在了她的肩上。
　　伊莎琳回眸看去，对上了一双如鸢尾花般美丽的淡紫色眼睛。
　　神明绝美的容颜沐浴着阳光，银白色的长发在风中微微拂动，身后是一对圣洁纯白的羽翼，其上的绒毛在阳光下清晰可见。
　　祂温柔地注视着她，圣洁清冷的眼眸因为她而有了情绪。伊莎琳乍一回头，便被他顺势揽入了怀中。
　　伊莎琳倚在祂的胸口，聆听着那纯白衣袍下，强劲有力的心跳。阳光落在她的脸颊上，像神明的吻。她舒服地眯起眼睛，甚至有些不愿意从梦境中醒来。
　　伊诺维安垂眸注视着少女柔白的侧脸，她的睫毛很长，淡金色的睫羽微垂，映衬着碧绿清澈的双眼，美丽不可方物。祂将她抱得更紧，忍不住低下头，亲吻她的眼尾。
　　在梦境里她似乎更容易害羞，耳尖和眼角都敏/感地泛起了淡淡的粉红。伊诺维安的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托起她纤细柔软的腰肢，将她抱了起来，放在装饰着浮雕花饰的大理石围栏上。她双脚悬空，纯白的裙摆中露出了一截小巧的脚踝，像是在回应祂一般，她轻轻勾了一下祂的腰身，手也抚上了祂的翅膀。
　　伊诺维安的眸色越发晦暗，祂低喘了一声，将她拦腰抱起，从光耀神圣的阳光下，走到了神殿的暗影中。
　　丝丝缕缕的光芒从玫瑰窗坠下，染上了瑰丽神秘的色彩。神像高耸在圣殿尽头，眉眼悲悯，无喜无悲，但伊诺维安却不再保持着这样的神情，祂早已有了人类的情感，从圣洁的神龛上坠落。
　　堕天使从阴影中走了出来，沐浴着彩色玻璃窗的圣辉，血红的双眼定定地凝视着被神明抱在怀里的少女。
　　伊诺维安将她放在了玫瑰窗的光影之下。拉结尔走到她的身后，从背后抱住了她，而伊诺维安也没有将她放开。
　　圣洁的羽翼和堕落的黑羽同时收拢，将她包裹在内，编织成温暖幽暗的巢穴。
　　伊莎琳想要逃开，却被抓住了手腕。
　　“我爱你，”拉结尔和伊诺维安同时说道，“我的女王。”
　　他们的声音是如此一致，恍若灵魂的回音。伊莎琳微怔了一下：“你们……”
　　伊诺维安的唇角噙着温和的笑意，“陛下，如果我也堕落了，你会不会害怕。”
　　伊莎琳摇了摇头，“我知道，你不会伤害我。”
　　“那么我要给你一件东西。”
　　光明神轻声说。
　　“什么东西？”
　　伊莎琳下意识地问。
　　但伊诺维安却没有第一时间回答。祂捧起她的脸颊，落下一个温柔的深吻。
　　拉结尔低下头，清冷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尖，在她耳畔轻声说道：“我们会找到办法让你醒来。”
　　“唔……”伊莎琳想说点什么，唇瓣却被伊诺维安吻着，无法挣脱。
　　“付出再大的代价也无所谓。”拉结尔的声音低沉轻柔，“伊诺维安和我已经做好了准备。”
　　堕天使修长的手指抚上了她的脸颊。


第48章 第二个梦境
　　伊莎琳睁开眼，面前是一片湛蓝的湖水，爱奥尼克式的石柱撑起高耸的神庙，在水中投下倒影，远处是碧绿的植物和流云。她走到湖水边，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金发少女身穿轻灵飘逸的薄纱长裙，头戴月桂花冠，迤逦及地的褶皱裙摆拂过细碎的花丛，有种和谐典雅的美。
　　更远处的地方，似乎有巨龙从天空中飞过。
　　伊莎琳蓦地想起了她身在何处。
　　这里是兰斯洛特曾带她来过的，漂浮于天穹之上的龙族圣地。但他们来的时候，此地早已成了一片废墟。
　　“喜欢这里吗？”
　　低沉和缓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伊莎琳回过头来，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是兰斯洛特，但和她平时所见的兰斯洛特，又不太一样。
　　他身穿英挺的黑色战甲，及腰金发在风中猎猎舞动。镶嵌着宝石的王冠戴在头上，一对修长的龙角从发间探出，冰蓝竖瞳冷冽威严，脸颊的边缘也点缀着细密的龙鳞。
　　要知道兰斯洛特的头发没这么长，而且……在他臀后的位置，还有一条覆盖着龙鳞的尾巴！
　　比起她忠诚的骑士，这样的兰斯洛特，有着上位者的高傲和冷漠，也更具有人外感。
　　“我的新娘……”黑龙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三两步走到她的面前，将她按倒在绵软的花丛里。
　　他低下头，冰蓝的眼眸深处仿佛燃起了火焰。
　　看了她好一会儿，仿佛要将她的灵魂从内到外都看透，他露出了满足的笑：“或许这就是命运。留在这里，不要离开。”
　　冰冷的手甲握住了她的手腕，高举在她的头顶。他摘下王冠放在一边，闪耀的长发犹如黄金，流淌在她的身上。
　　伊莎琳从王冠的蓝宝石上，看到了二人的倒影。这个姿势实在是……她有些害羞，下意识地就想挣开，但兰斯洛特却不肯放手。
　　伊莎琳的眼睫轻颤了下，抱怨道：“兰斯洛特，你不听话了……”
　　“龙族可都是野性难驯。”兰斯洛特低低地笑了一声，“也许未来的我会对你服服帖帖，但现在，请让我多吻你一会儿。说不定梦境醒来，你就会消失。”
　　他不由分说地低下头，用微微分叉的舌尖，舔/舐着她姣好的脸庞，深蓝的竖瞳也变得愈发幽邃。
　　伊莎琳忽然灵光一闪。
　　难怪兰斯洛特对她的初始好感度那么高……难道时间形成了闭环，他曾经见过她？就像现在这样？
　　想要说点什么，嘴唇却被炙热滚烫的吻堵住了。
　　她下意识地就想挣扎，却被恶龙紧紧地压制着，他不满足于浅尝辄止的吻，亲吻着她的肌肤，她的长裙都有些散开了。
　　终于找到说话的机会，她抗议道：“你居然是这样的兰斯洛特！！”
　　“是不是有些失礼？”兰斯洛特停住动作，抬眸看向她，“抱歉，是我太入迷了。”
　　话是这么说，他眼底的狂热却丝毫未褪。
　　他垂眸想了想，将她拦腰抱起，解开背后的披风，覆盖在她身上。
　　“跟我来。”
　　“去哪？”
　　伊莎琳的手按在兰斯洛特的胸口，整个人小小一团蜷缩在黑龙的怀里。
　　兰斯洛特没有回答，怀抱着她走进了神庙里。
　　龙族并不信仰后世的诸神，他们信仰的是创世神。
　　创世神的神庙高大庄严，足以容纳数十只巨龙在此飞行。光线从镂刻着日月星辰的半球形穹顶洒下，影影绰绰。神圣宏伟的殿堂中，此刻空空荡荡，带有一种不可言说的神性。
　　“和我结婚。”兰斯洛特看着她的眼睛，眸光沉沉，“就在这里。”
　　?


第49章 第三个梦境
　　伊莎琳发现她被关在一具棺材里，她努力想把棺材板推开，但没有什么用，似乎有魔法将她封印在内。
　　知道这是梦，伊莎琳倒也不怎么着急。她平躺在棺材里，等待着接下来的“剧情”。
　　果然，没过去多长时间，棺盖便被人给拉开了。
　　两位女仆打扮的血仆，把她从棺材中拽了出来，一左一右地架着她从地下室朝外走去。
　　“你们好呀，这是要带我去哪里？”伊莎琳想和她们交流，但她们却似乎听不见一般，不知道是被控制了意志，还是根本就是无生命的傀儡。
　　血仆们带着伊莎琳在古堡曲折繁复的回廊间穿行，绯红色的月光从成排的窄窗洒落，如同血浆一般浓稠，营造出一种神秘而又诡异的氛围。
　　伊莎琳被带到了血族们的宴会厅。
　　他们衣着华丽，眼眸绯红，正痛饮着杯中之血。
　　在看到伊莎琳被带过来以后，血族们猩红的眼睛变得灼热，丝毫不掩饰眸中的垂涎之色。
　　被这么看着让伊莎琳觉得很不舒服，仿佛她是即将被带上餐桌的食物一般。
　　她知道她的血对于吸血鬼来说很有诱惑力。但她之前每天在塞维尔面前晃来晃去，他都很好地克制住了自己，而这些吸血鬼直白得让她作呕。
　　血仆们用丝绸方巾擦拭着她的手腕，正准备给她放血。这个时候，一位血族来到了她的身后，眸光落在她的脖颈上。
　　“这样新鲜的猎物……”身穿贵族服饰的吸血鬼大笑着，“直接吸血才对得起她的美味啊！”
　　他抬起手，正要抚上伊莎琳的脸颊，神情却骤然僵住，整个人虚弱无力地瘫倒在猩红的刺绣地毯上。吸血鬼胸口流出的血染红了地毯，却没谁敢替他求情。
　　“始祖大人为什么会在这里？”
　　“始祖大人，您……”
　　坐在长桌前就餐的血族们齐齐站了起来，朝他们的始祖行礼。
　　伊莎琳回眸看去。
　　黑发红眸的青年站在绯红的月光中，身后是破碎的玻璃长窗，风撩起他的发梢，露出绝美无暇的逆光侧脸，尖领斗篷在他的身后拂动，犹如蝙蝠的双翼。
　　“你们敢动她。”塞维尔低低地笑了一声，表情随和，眸色却是无机质的冰冷，“就一起去毁灭。”
　　他手起刀落，整个宴会厅变成了血的海洋。
　　血腥味飘了过来，伊莎琳走到窗前，不去目睹身后的惨相。窗外是古堡的外围，层叠错落的树枝犹如重重鬼影，树下堆满了厚厚的落叶和腐殖质。
　　不知何时，塞维尔已经结束了杀戮。他将她拦腰抱起，从窗口飞了出去，落在塔楼的露台上。
　　呼吸着新鲜空气，伊莎琳的心情平复了些。她知道这是梦境，因而也渐渐适应了。
　　不过，尽管这不是真的，她也知道这是塞维尔能做得出来的事情。
　　他不介意杀死任何想伤害她的人，哪怕他们是他的同族。
　　伊莎琳撩了下头发，在月光下露出了雪白的脖颈。
　　“你要吸我的血吗？”
　　塞维尔抿紧唇线，沉默地摇了摇头。
　　但很显然，受到刚才的血腥气刺激，他内心早已产生了难以压抑的渴血欲望。
　　血族无声地退到了塔楼的阴影之中。
　　伊莎琳轻叹了一声，走过去，握住了塞维尔的手。
　　少女的手指柔嫩而温暖，让血族冰冷修长的指尖轻颤了一下。
　　“我只想被你吸血。”
　　她仰起头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
　　“因为我知道你不会真正地伤害我，你懂得克制，你在意我的感受。而且……”
　　“我不想被别的血族吸血，对于我来说，你和他们不一样。”
　　塞维尔微微怔住，将她紧紧地抱进了怀里。
　　他在月光下亲吻着她的唇。
　　?


第50章 第四个梦境
　　窗外下着连绵不绝的雨。
　　雨丝淋过窗格，渲染出重重雾影，窗外被雨水打湿的花叶，也朦朦胧胧看不真切。
　　红茶热气氤氲，薄雾蒸腾。身穿荷叶边长裙的少女，坐在茶桌前，隔着恍惚的雾影，注视着坐在她对面的人。
　　金发公爵含笑注视着她，他身穿翼领衬衫和丝绸马甲，双手交叠置于桌面，袖箍束出流畅紧实的肌肉线条。
　　被塔索这么盯着，伊莎琳总觉得有点不自在。好像看着她的不是一个人类，而是在那双迷雾般的灰瞳深处，潜藏着的怪物。
　　“说实话，我不太喜欢下雨天。”
　　伊莎琳找起话题，“总觉得空气又湿又冷，出门也不方便。”
　　塔索低低地笑了一声，似乎识破了她的不安。他抬起手，抚上了她洁白柔软的掌背。
　　伊莎琳的指尖轻颤了一下，却没有挣脱。她在潜意识中有点怕这个诡异神秘的邪神，但是……又不排斥他，反而承认他身上有吸引人的地方，真是矛盾。
　　塔索将眸光移向窗外，雨便停了。阳光穿透云雾，洒进他幽冷的灰眸深处。
　　阳光也落在了伊莎琳的脸颊上，她露出了稍显愕然的表情。
　　“你不是说，你的分/身没什么神力吗？”
　　塔索垂下长睫，淡金色的睫羽在眼瞳深处投下细碎的光影。
　　“我已经和本体融合了。”
　　伊莎琳微怔了一下，难怪……眼前的塔索给她一种更可怕，以至于心惊肉跳的感觉，直视着他的双眼，仿佛在注视深渊。
　　“你在害怕。”塔索嗓音低柔，修长指尖轻轻摩挲着她的掌背，“别怕，我不会伤害你。”
　　伊莎琳咬了下唇瓣，迎着飘散的茶雾向他看去。
　　“……我才不相信你的话。”
　　隔着雾气，少女清澈碧绿的双眼仿佛萦着水光，湿漉漉的眼神就这么带着谴责看向他。塔索立刻就抵挡不住了，他原本还有理智，但融合了那扭曲混沌的神明之躯以后，便再也藏不住对她的觊觎了。
　　那些疯狂堕落的触手只会依据本能行事，食欲，或者……别的什么欲望。
　　塔索快速收回手，起身便要离开，却忽然一个踉跄。他连忙用手撑住桌面，绝美的容颜有些苍白，柔顺的长发微微凌乱地散在胸前，银色的玫瑰领针倒映出一抹冰冷的光。
　　“塔索，你……”
　　伊莎琳的话还没说完，便看到塔索的身后蔓延出了数不清的触手，这一幕的视觉冲击力极大，她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一时间竟然无法思考更多。
　　“不会伤害……你……”塔索的脖颈绷紧，喉结滚动了一下，“它们只是想……和你亲近。”
　　一根触手伸了过来，却没有像伊莎琳想象的那样，缠住她，将她拖入黑暗的深渊。祂小心翼翼地触碰着她的脸颊，仿佛情人之间温柔的抚摸。
　　不同于塔索带着冷意的肌肤，触手是有温度的，而且温度正合适，伊莎琳居然没有感到排斥。这东西虽然看起来可怖，挨着祂却出乎意料的舒服。细密的吸盘吻着她的侧脸，又吻向了别的地方，伊莎琳忍不住发出了一声轻柔的喟叹。
　　塔索朝她走了过来。身穿正装的贵族手按肩膀，朝她优雅地鞠了一躬。
　　“陛下，如果您觉得…愉快，请不要把我推开。”
　　更多的触手涌来。


第51章 请接受我的爱
　　冰冷的岩洞深处，幽蓝湖水暗涌。几位身形颀长、容貌俊美的青年围绕在沉睡的女王身边，神色都有些紧绷。
　　“没有别的办法了。”伊诺维安上前一步，湖水的幽光照亮了祂的侧脸，淡紫色的眼瞳在黑暗中熠熠生辉。
　　“我知道你的打算。”塔索抬眸注视着光明神，“必须提醒你一句，这么做的话，你会消失——虽然我乐见于此。”
　　伊诺维安：“……”
　　“如果不是我只有‘毁灭’，没有‘治愈’的力量，这差事还轮不到你来。”塔索低低地哼笑一声。
　　只要是人为降下的诅咒，就一定有“驱散”、“治愈”的办法。
　　而论这两点，没有什么比光明神格更有效。
　　在场的众人也都心知肚明。
　　但取出神格，就象征着“死亡”。即便知道自己也能为她做出牺牲，但看到光明神一步步朝女王走去的时候，众人还是不由略感唏嘘。
　　伊诺维安收拢羽翼，走到了伊莎琳的身边。
　　祂美丽的脸上仿佛自带圣光，有一种殉道者般的圣洁。
　　修长如玉的手指，被光明神嵌入了自己的胸腔之中。
　　神格被祂生生从自己的身体里挖了出来！
　　灿金色的神格被神明捧在掌心，恍如无机质的宝石，耀眼的圣光骤然亮起，照亮了岩洞里的黑暗，明亮到让人无法直视。
　　伊诺维安将神格放在女王的胸口。
　　然后。
　　祂将手撑在她身下的冰块上，颀长身躯微弓，吻上了她的唇。
　　银发与金发缠绕在一起，纠缠不休。
　　这一吻缓慢、深沉而漫长。
　　吻到情动，祂张开绵软纯白的羽翼，漂浮在了虚空中，双手捧着她的脸颊，迷乱地深吻。
　　在女王睁开清澈碧绿的双眼之前，神明的身影化为虚幻的光点消散。
　　她只能看到有细碎光尘漂浮于上方的虚空，旋即消失不见。
　　“伊诺维安呢？”
　　伊莎琳的心中陡然升起不好的预感。她扶着冰床，想要坐起来，四肢却有些脱力，向一旁倒去。
　　兰斯洛特连忙扶住了她。
　　即便是倚在兰斯洛特的怀里，少女的眼眸还是茫然地看向四周，徒劳地搜寻着伊诺维安的身影。
　　拉结尔不想让她担心，“祂有别的事务要处理，先离开了。”
　　伊莎琳注视着拉结尔红宝石般清冷的眼睛，从这双眼睛里，她看不到心绪的起伏，“是真的吗？”被一种莫名的悲恸所支配，少女的眼角微微泛红，滚烫的泪滴不知何时盈满眼眶，贴着脸颊坠落，砸在冰面上冻结成霜。
　　“这是怎么回事？”她捂着莫名疼痛的心口，茫然地看向四周，“是伊诺维安把我吻醒的吗？可为什么…会这么难受。”
　　她跌跌撞撞地从兰斯洛特的怀里挣脱，扯住了拉结尔的衣角。
　　“拉结尔……你一定知道是怎么回事。”
　　堕天使脱下身上的长袍，裹在她的肩头，将她紧紧地抱进了怀里。
　　拉结尔的薄唇轻颤了一下，“过一段时间，祂就会回来找你，好不好？或者我也可以变成祂的模样……”
　　仿佛终于意识到了什么，伊莎琳低下头，用魔力的视角看向了自己的胸口。
　　在她心口的位置，一金一黑两个光团正在碰撞不休，想要吞噬着彼此。但正是因为光明与秩序的神格，拖住了黑暗与死亡的神格，消耗了祂的力量，诅咒才因此而彻底解除。
　　“黑暗神欺骗了我……”伊莎琳倚在拉结尔的怀里，幽幽地叹了口气，“可我还是醒了。”
　　她猛然抬起眼，看向了拉结尔，“是你用自己的神格救了我。”
　　‘是伊诺维安。’拉结尔本想这么说，但到了现在，就连他也分不清，和伊诺维安之间的区别了。
　　他原本极力否认着自己和光明神是一体，但如今，这种想法却又在一瞬间被推翻。作为祂仅剩的部分，陪伴着她，满足她的愿望，这样才不会让她伤心吧，而这也是祂的愿望。
　　拉结尔垂下幽黑的羽翼，将伊莎琳紧紧环绕在他的怀里。
　　他们拥抱了很久很久。
　　塔索嫌弃地看着这一幕，却还是为了安慰她而开口说道：“伊诺维安并没有彻底消失。”
　　伊莎琳蓦地抬起头来，看向了塔索。
　　塔索耸了耸肩，将眼神移开，似乎不太想和她对视。但他还是如实说道：“拉结尔和伊诺维安的灵魂是完全相同的，之所以性格会有差异，是生存环境所塑造出的不同。而这也意味着，伊诺维安沉眠在拉结尔的脑海中。或许，你可以用爱将祂唤醒吧。”
　　伊莎琳抬起手按向胸口，“我想把神格还给祂。”
　　“说什么傻话，”拉结尔清冷修长的手指，拉住了她的手腕，天使的声音温柔如情人的呓语，“你想再沉睡过去吗？”
　　站在一旁沉默了很久的塞维尔，哀伤地垂下眼。
　　“如果挖出神格，你会死。我们都不会允许你这么做。”
　　“所以你只能接受成为神明的命运。”塔索的声音刚才还有些沉闷，说这句话的时候，却又多了几分轻松和愉悦。
　　伊莎琳：“……”
　　这个神她一点都不想当。
　　她朝拉结尔投以求救的眼神。
　　“不想当就不当。”拉结尔从善如流地抱住她，轻吻着她的眼角，“不管到哪里，我都追随着你。”
　　伊莎琳的脸颊微微泛红，抱住了拉结尔的脖颈，在他怀里痛快地哭了一场。
　　她真的很想伊诺维安……
　　但拉结尔，也很好。
　　他们都很好。
　　她喜欢祂的所有地方，每一部分。
　　伊莎琳很少流泪，但今天，却放任自己在拉结尔的怀里哭得眼角通红。
　　“陪在我身边，”她抬起湿漉漉的碧眸，长睫上沾染着神圣无瑕的泪滴，“如果我…成为神明，你是我永恒的天使。”
　　“好。”灵魂深处，伊诺维安和拉结尔一同回答。
　　“我的神明，请接受我的虔诚，我的守护，以及——”
　　“我的爱。”
　　?? 作者有话说：
　　男主就是他！


第52章 正文完结
　　虽然伊莎琳有意隐瞒身份，没有让帝国的民众知道她同时是光明神和黑暗神，但这件事却瞒不过那些老奸巨猾的神明们。
　　智慧与骗术之神是第一个找来的，他的一双蓝眼睛里闪烁着狡黠的光，“看来，我们之中诞生了一位神王。”
　　雷电与天空之神冷哼了一声，别过脸去。祂在之前帮助过黑暗神，与伊莎琳等人起过冲突。不过，尽管如此，在绝对的力量面前，祂还是选择了臣服。
　　大地与生命之神是一位头戴花冠的小女孩，祂有着精灵的尖耳朵，蝴蝶般半透明的双翼，漂亮又可爱。伊莎琳任由祂朝自己扑了过来，女孩很快就爬进了她的怀里，和她贴贴，还用得意的眼神看着雷电与天空之神。
　　海洋与寒冬之神是一位美丽的女神，有着一头蓝色的长发。祂姿态袅娜，走到了伊莎琳的旁边，将手搭在了她的肩上，以表示亲近。
　　雷电与天空之神：“……”
　　怎么觉得受到排挤了。
　　艺术与爱情之神也想走过来，却被霸占了位置的海洋与寒冬之神、大地与生命之神赶走了。
　　“我也是女孩子呀。”祂无语地说道。
　　“你可男可女。”海洋与寒冬之神白了祂一眼，原本就不怎么善良的女神，掌心浮现出极寒的冰锥，矛头直指着艺术与爱情之神。
　　大地与生命之神也说道：“你渣了那么多人，我们可不会让你觊觎神王冕下。”
　　剩下的火焰与工匠之神、财富与商业之神等神明，也对伊莎琳表示了臣服。原本光明神就是众神之首，现在她同时拥有了光明和黑暗的力量，成为神王毋庸置疑。
　　神明们没有在王宫里停留太久。在众神之城坠落以后，祂们在人间隐姓埋名生活，反而体会到了一种说不出的乐趣。
　　艺术与爱情之神渣了不少浪/荡贵族，让他们为祂疯狂痴迷；火焰与工匠之神沉迷打铁，祂锻造出来的武器，哪怕使用的是再普通的材料，也锋利无比，在人间炒出了高价；财富与商业之神更是如鱼得水，才短短数个月的时间，就白手起家缔造起了属于自己的商业帝国；至于智慧与骗术之神，祂接单的业务范围就更广了，把客户骗得只剩一条内裤还得谢谢祂。
　　伊莎琳摇了摇头，继续融合体内的神格。光明与秩序的神格是伊诺维安给她的，因而对她非常顺从，她可以完美地掌握祂的力量；但黑暗与死亡的神格就不同了，简直像块难啃的硬骨头。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彻底掌控黑暗与死亡的神格。
　　在一个寒冷的雪夜，女王在王座上睁开眼睛。她的视线仿佛穿透茫茫黑夜，看到了世界尽头的星辰升落。
　　她成功掌控了黑暗与死亡的神格。
　　伊莎琳从王座上站了起来，意识渐渐回归现实。银发红眸的天使不知何时走到了她身旁，将绣着金边的洁白外袍披在了她的肩头。
　　“外面冷，穿厚一点。”
　　拉结尔唇角微勾，抬起手揉了揉她的头顶。
　　伊莎琳抓住天使的手腕，站起身来，顺势牵住了他的手。
　　“拉结尔，要和我一起去散步吗？”
　　“当然可以，我的陛下。”
　　门外的雪花如鹅毛一般飘落，二人携手走进了温柔清冷的冬夜。
　　天使纤长银白的睫羽上沾染了雪花，发梢和羽翼的绒毛上也缀满了雪花的痕迹。雪光映衬着他素净的容颜，美丽得像是来自北方的雪精灵。
　　伊莎琳看着拉结尔昳丽的脸，抬起手轻轻捏了一下他的脸颊。他微怔了一下，脸上泛出薄红，等到反应过来也想去捏她的脸的时候，她却已经抢先一步逃开了，蹲下身子，在雪地上团了个小小的雪球，朝他砸了过来。
　　拉结尔也不躲，就这么任凭她把雪球砸到了自己的身上。
　　他宠溺的行为反而让伊莎琳不高兴了，她撅起嘴，又砸了他一下：“拉结尔，你也来砸我呀！”
　　“好。”拉结尔垂眸轻笑，半跪在地团起了雪球。但他扔出的雪球却似乎不太准的样子，总是“人体描边”，擦着伊莎琳的身体就飞了过去。
　　少女眉眼弯弯，“我躲得真好！”
　　拉结尔也笑了起来，“嗯，没错。”
　　朝他丢了一会儿雪球，伊莎琳觉得有点累了，索性倚在了拉结尔的怀里，抱住了他的脖颈。
　　“拉结尔，我想要堆雪人……”
　　拉结尔点了点头。
　　“可有点累……”
　　“我帮你堆。”
　　于是伊莎琳就愉快地坐在拉结尔滚出的大雪球上，双手托腮，看着他认真地堆雪人。
　　虽说可以用魔法一键成型，但堆雪人的乐趣当然在“堆”上。拉结尔很快就堆出了两个漂漂亮亮的雪人，还用胡萝卜做了两个鼻子。
　　伊莎琳不禁笑出声来：“拉结尔，没想到你这么会堆雪人。”
　　“这是我第一次堆。”拉结尔薄冷的唇角噙着温和的笑意，“看起来你还算满意？”
　　“我很满意~”伊莎琳从雪球上跳了下来，将身上的外袍披在了雪人的身上，又解开围巾，围在了另一个雪人的身上。
　　“那个是你，这个是我。”少女指指点点，“要一起走下去啊。”
　　“好。”拉结尔将她按进了怀里，低下头，认真亲吻着她的眉眼。
　　伊莎琳仰起头，看着拉结尔的眼睛：“你……”
　　“外面不穿件衣服会冷，只能把你抱在怀里了。”银发天使含笑说道。他垂下羽翼，将她的身体紧紧包裹在怀中，不肯放开。
　　不得不说，躲在翅膀里真的很暖和。不过这翅膀的颜色……
　　伊莎琳微微怔住，她伸出手，轻抚着天使如雪般纯白的羽翼，“你的翅膀怎么……”
　　天使垂下眼，含笑凝视着她。
　　那双清冷的眼眸褪去血色，变成了圣洁通透的浅紫。
　　“伊诺维安！”
　　她紧紧地抱住他，踮起脚，想要吻他的脸颊。
　　他却先她一步，低下头，吻上了她的唇。
　　“我会陪着你，直到永远。”
　　<正文完结>


第53章 番外·蹭课
　　女王学院的魔法分院，如今已经步入正轨。伊莎琳有点想去蹭课，她虽然掌握了神格，拥有强大的战斗力，但是学习一下系统的魔法知识，也对她有一些帮助。
　　但她的容貌实在是太引人注目了。
　　在塔索的建议下，伊莎琳戴上了一顶大大的巫师帽，脸也用领口遮了一下，悄悄溜进了教室里。
　　她早就跟授课的恶魔双子打好了招呼。此刻看到她过来，彼列朝她挑了下眉，阿莱克也朝她眨了眨眼睛。
　　伊莎琳乖乖待在教室的最后一排。
　　上课铃声响起，两位恶魔一起拍了下手。
　　阿莱克：“好了，请安静。”
　　彼列：“同学们，上课了哟~~”
　　伊莎琳：“……”
　　这个奇奇怪怪的颤音是怎么回事。
　　她双手托腮，就这么静静地看着这两个恶魔表演。
　　出乎她意料的是，他们讲课倒中规中矩——
　　“今天我们要讲的是魔法效果在不同环境下的波动。”
　　“举个简单的例子来说，在暗元素较为充沛的魔界，施展黑暗法术的效果就会更强，而施展与之相对的光明法术，便发挥不了在人界的效果，会受到压制。在火元素位面，施展火焰魔法自然大有增益，与之相对，施展水系魔法就很难了。”
　　“除此之外，一些特殊派系的魔法，比如说死灵法术、预言法术、召唤法术……等法术，也会受到环境的影响。就拿召唤法术来说，在魔界召唤本地的恶魔生物就更为方便，而如果是在离魔界比较远的其它位面召唤，就要先打开位面之间的传送门，让恶魔生物通过……这就需要吟唱更长时间的咒语。”
　　虽然道理很简单，但两个恶魔长相俊美，讲得深入浅出，风趣幽默，后面还分析了具体案例，总结出了魔法使用的注意事项和规律，伊莎琳倒也听得连连点头，准备下次还来偷偷蹭课。
　　不得不说，这两个恶魔虽然平时不正经，但在这种时候还是很靠谱的。
　　很快就到了下课的时间，伊莎琳压低帽檐，在别的同学都离开以后，才准备走出教室。
　　就在这个时候，她的手腕被两只恶魔一左一右地握住了。
　　伊莎琳无奈地回过头来，问道：“阿莱克，彼列，你们这是……”
　　“要留下来补课么，陛下？”
　　两只恶魔一同问道。
　　伊莎琳：“……”
　　这就算了。
　　摆脱了这两人以后，她又在校园里遇到了温妮。
　　金发蓝眸的少女朝她露出笑脸，轻轻扯了一下她的衣袖。如今她已经是“法师”和“吟游诗人”的双职业学徒，察觉到她身上的魔力波动，伊莎琳也欣慰地露出了笑脸。
　　她没有问温妮是怎么识破她的——事实上，她的伪装也很粗糙，只要曾经见过她几面，对她印象比较深，应该都能认得出来。
　　伊莎琳勉励了温妮几句，抬起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伴随着这个动作，光明神的祝福也被施加到了少女的身上，这对她魔法的修炼会有很大的益处。
　　告别了温妮以后，伊莎琳又去见了简、艾利克斯和莱安的三人猎魔小队。准确地来说，是女王学院里的“学霸三人组”。
　　在生死与鲜血中杀出来的猎魔小队，很明白力量的重要。在被破格录取进入学院以后，他们疯狂地汲取着魔法知识，理论上莱安是第一，实践上（指打架）简无人能挡。至于艾利克斯，和阴阳怪气他们的人对骂也是一把好手。
　　这三个人合起来简直无敌。
　　魔法分院的校区比较宽敞，缴纳了足够的住宿费，甚至可以住进单独的别墅。三人在外面一起露宿惯了，没把对方当做异性，也理所当然地住在了一起。
　　最激动的要数艾利克斯。
　　莱安单独住在二层，将整个楼层都改造成了他的书房和炼金术实验室。因此艾利克斯和简住一层。虽然每天都要被简使唤，打扫卫生，做饭，洗碗，还要当她练习魔法的木桩，但艾利克斯还是有种朴素的开心。
　　伊莎琳一过来，便被艾利克斯和简迎了上来。伊莎琳和简坐着聊天，艾利克斯端着一盘用魔法冰镇的瓜果走了过来，之后又去准备中午的饭菜。
　　“他是不是喜欢你？”
　　伊莎琳瞥了一眼艾利克斯的背影，八卦地问。
　　艾利克斯听见了这句话，装作没有听到，但切菜时微微颤抖的手，还是暴露了他的心情。
　　简挠了挠头，漂亮的红发被她揉得乱糟糟的，清澈的眼睛也有些迷茫，“陛下，你在说啥？”
　　伊莎琳：“……”
　　看来队长大人离开窍还有很久。
　　“哈哈哈哈哈哈！”简大笑起来，“艾利克斯那家伙怎么可能喜欢我呢？我们可是好兄弟，对吧，艾利克斯！”
　　艾利克斯幽怨地回头看了一眼。
　　伊莎琳中肯地提议：“也许你们可以跟两位恶魔教授学一学爱情魔法？”
　　简：“哈？”
　　艾利克斯：脸红.jpg
　　“莱安呢？”伊莎琳想起还少了一个人，便随口问道。
　　“这家伙在做魔法实验，”简说，“已经把自己关起来好几天了。”
　　伊莎琳点了点头，用光明神术祝福了一下简和艾利克斯。莱安的那份祝福以后再补上就好，他在实验不方便打扰——魔法师都很讲究这个。
　　艾利克斯做好了午餐，伊莎琳意外地发现，艾利克斯的厨艺还不错，随口称赞了两句。
　　“都是之前执行委托露营的时候练出来的……”艾利克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尝试得多了，自然就知道怎么做好吃。”
　　吃完了午饭，伊莎琳同简和艾利克斯告别。融合了神格——尤其是自带冷漠、孤僻、邪恶属性的黑暗神格以后，她越发需要多和人们交流，保持着人性不消失。
　　不过，一想到拉结尔还在家里等她，少女的眼底不由浮现出浅浅的笑意。
　　有那个人在……她怎么也不会忘记身为人类的感觉。每次想起他，都会多发现一个喜欢他的地方。伊莎琳哼着歌，朝教务处走去。
　　帝国的飞空艇等机械，如今已经经过了全面升级。塞维尔也闲了下来，伊莎琳想给他找点事做——现在的她有些能理解塞维尔幽闭的内心了，他离群索居、独自沉睡在棺材里，虽然她无法陪在他的身边，却可以为他找到另外的意义。
　　因此她推荐他来女王学院当教授。之前在北郡学院，他就是蒸汽动力工程学的教授，而现在，塞维尔能教的更多了，将机械和魔法相结合，就是一个很好的课题方向。
　　当然，这件事也征得了塞维尔的同意。出乎伊莎琳的预料，塞维尔答应得非常爽快，也许这让他想起了曾经在北郡学院任教的日子吧。
　　她还不了解他的过去，如果……伊莎琳止住了念头，轻轻摇了摇头，驱散了莫名有些感慨的思绪。
　　走到教务处，她只是展现了自己的身份，学院这边就立刻答应了她的要求，还说能请来塞维尔阁下，真是整个学院的荣幸。
　　伊莎琳婉拒了留下喝下午茶的请求，独自走到了阳光下。
　　阳光落在眼睫上，一切都很美好。
　　准备离开之前，她看到了站在树影下的塔索。
　　金发公爵穿着勾勒身形的风衣，肩宽腰细，衣摆在春日的微风中轻轻荡漾。树上的花朵随风飘落，细碎的花影投射在他俊美无俦的脸庞上。
　　塔索朝她走了过来。
　　“我来教你魔法吧。”他说，“那两个恶魔不靠谱。
　　伊莎琳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好。”
　　二人相对而立，都有些沉默。
　　“如果暗杀了拉结尔，我可以上位么？”塔索忽然低低地哼笑了一声。
　　伊莎琳：“……”
　　这个神还是这么喜欢吃醋啊。


第54章 番外·交流(1)
　　一转眼到了夏天，伊莎琳在女王学院里旁听了接近一个季度，感觉收获颇多。
　　这天下课的时候，她遇到了塞维尔。
　　黑发红眸的血族脱下礼帽，朝她眨了下眼睛。红宝石般剔透的眼睛映着阳光，恍若明艳盛开的蔷薇。
　　伊莎琳连忙拉着他走进了阴影里。
　　这段时间她会定期来找塞维尔，给他吸血。身为神明的她，损失一点血根本不算什么。
　　“学院有一场和北郡学院的交流会。”塞维尔说，“陛下要一起去参加么？”
　　“可以吗？”伊莎琳有些意动，“但我不想暴露身份……”
　　“假装是我的助手怎么样？”塞维尔用戴着白手套的手压了压帽檐，“我们两个神秘人戴着帽子，正合适。”
　　伊莎琳笑出声来。
　　“好呀。”
　　伊莎琳返回王宫休息了一下，收拾着要带的行李。这时，拉结尔从身后走了过来，吻了一下她的耳尖。
　　伊莎琳耳尖泛红地回过头来，拉结尔却已经恢复了禁欲的模样，一本正经地帮她收拾东西。
　　“陛下这是打算去哪里？”天使含笑问道。
　　“去北郡学院参加交流会。”伊莎琳说。
　　拉结尔垂下眼睫，遮挡住眸中的暗涌。
　　“和塞维尔一起吗？”他收拾行李的修长手指微微顿住。
　　伊莎琳点了点头。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拉结尔好像在吃醋。
　　她拉住了天使的手，轻轻地摇了摇，“拉结尔……”
　　拉结尔却反手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低头吻了一下。
　　“不用向我解释，”他仰起脸，眉眼间似有笑意，“我在意的只是，被塞维尔吸血，会不会影响你的身体健康。”
　　“不会的不会的……！”伊莎琳连忙摆了摆手。
　　在听到她的回答以后，拉结尔却危险地眯起了眼睛。他也不收拾行李了，将她按倒在软绵绵的被褥上，吻上了她的唇，用翅膀抵住了她的身体，还用羽翼的末端轻轻勾着她的小腿。
　　“唔……”天使的动作让少女敏感的肌肤泛起了淡淡的红意，她闭上了碧绿的眼睛，长睫轻颤，回应着他的吻。
　　伊莎琳的手腕被拉结尔抓住，他用翅膀撩拨着她，很快她的呼吸就变得有些急促，她挣脱了他的手，撕开了他身上绣着金边的高领白袍，他轮廓优美的胸肌线条便映入她的眼中。
　　这时伊莎琳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做了坏事，她的眼神有些闪躲，拉结尔却温柔地捧起了她的脸颊，让她只能看着他……
　　天使霜雪般清冷的银发散落在胸前，圣洁而又靡丽，伊莎琳主动吻了上去。
　　白袍的碎片坠落在地上。被她做出了这样的事情以后，拉结尔低吼一声，俯身将她压倒。
　　很快长裙也落在碎片旁边，像花瓣簇拥着玫瑰。没有隔着任何东西接触天使的羽翼，是一种极度舒适的感觉，同时还让她有些……害羞。
　　拉结尔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心绪，低下头一边吻她，一边用翅膀铺满她的周围，让她能更舒服。
　　…………
　　……
　　天使平躺在床上，修长的身体如大理石雕塑般完美。少女蜷缩在他的臂弯，身下是温暖柔软的黑翼，洁白和漆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拉结尔含笑抬起手，将她被薄汗浸湿的发梢撩至耳后。
　　伊莎琳身体一颤，抱住了他的腰。
　　拉结尔深呼吸了一下，血红的眸色越发晦暗，他在她耳边低声说道，“陛下觉得……够了么。”如果她觉得累了他可以忍耐。
　　伊莎琳摇了摇头，抬起手抚上了他的脸颊。
　　…………
　　……
　　黄昏的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房间，伊莎琳终于想起，现在还是白天，将脸颊埋在拉结尔的翅膀里，不肯挪开。
　　可偏偏就在这个时候，伊诺维安的人格“苏醒”了。由于不是主人格的缘故，他大多数时间都在沉睡，以恢复自身的力量，只有受到情感上或者其它方面的刺激才会暂时醒来。
　　他以手支颌，笑吟吟地看着她，一双清澈的紫眸流淌着微光，翅膀也变成了纯白色。
　　伊诺维安在这个时候醒来，让伊莎琳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悄悄朝旁边挪了挪。他却抓住了她的脚踝，将她拖回了他的翅膀上，亲吻着她的肌肤。
　　“伊诺维安……”伊莎琳轻轻喊他的名字，“你、你……”
　　她本想问问他现在的状况，可话到嘴边，却成了请他停下。这个家伙居然一点害羞的感觉都没有！伊莎琳睁大了眼睛，沉溺于圣光的温暖，和神圣的疯狂。
　　“这种时候似乎更容易唤醒我。”伊诺维安薄唇微勾，“陛下会经常想我吗？”


第55章 番外·交流(2)
　　这还是伊莎琳来到这个世界以后，第一次乘坐蒸汽列车。她这次外出隐藏了身份，而且也想体会一下艾塔兰的风土人情，就只买了普通车厢的票。
　　塞维尔将二人的行李箱，放到了上层的置物架上，便坐到了她的身边。
　　伴随着一声清亮的鸣笛，蒸汽列车动了起来。伊莎琳坐在靠窗的位置，望向窗外碧绿的夏日原野，繁花盛开，丘陵起伏，河水在阳光下闪耀着粼粼波光，风景倒是不错。
　　只是有点热。
　　伊莎琳给自己施了一个降温的小法术。
　　虽然身体周围的温度已经降了下来，但心理上还是觉得有点热。
　　“我去餐车一趟。”
　　塞维尔朝她眨了下眼睛。
　　伊莎琳正想问“吸血鬼也要吃东西吗”的时候，塞维尔已经离开了。
　　她坐在原地等着她。
　　没过多久，塞维尔就回来了，手中还拿着一个粉紫色的冰淇淋，上面装饰着小小的独角兽、彩虹、星星和云朵，颜值超高。
　　伊莎琳顿时露出了星星眼，“这是给我的吗？”
　　塞维尔矜持地点了点头。
　　“原来蒸汽列车上还有这种好东西！”伊莎琳轻舔了一口冰淇淋，愉快地说，“真是没白来这一趟。”
　　“有需求，自然就有了。”塞维尔不由失笑，“刚才我去餐车的时候，还看到一位冰系法师正在现场制冰。”
　　伊莎琳若有所思，“以后我也要挖一个冰系法师到王宫做冷饮。”
　　塞维尔：“……不错的想法。”
　　伊莎琳看着漂亮的冰淇淋，有点想自拍一张。她幽幽地看向了塞维尔，“塞维尔你可不可以研究出相机呀？”
　　“那是什么？”塞维尔一怔。
　　伊莎琳比划了一番，解释了什么是相机，又把大概的光学原理告诉了他。塞维尔垂眸想了想，说道：“这个应该不难。”
　　“我要彩色的。”伊莎琳说。
　　“……彩色的需要多一点时间。”塞维尔抬起手将她的发梢撩到耳后，“我要先尝试一下。”
　　伊莎琳点了点头，“塞维尔，你太棒了！怎么什么都会~”
　　塞维尔忍俊不禁，揉了揉她的脑袋，“只是兴趣使然而已。”
　　伊莎琳：“……”
　　听听，这是人话嘛。
　　塞维尔又说：“其实，用魔法把影像记录到水晶球里，是更方便的做法。”
　　“可是我没带水晶球，”伊莎琳说，“而且，有了照相机，不会魔法的人们也能拍照啦。”
　　“嗯，”塞维尔微微颔首，“陛下真是体恤你的子民啊。”
　　伊莎琳：“……”
　　说的她都不好意思了。
　　“快吃吧，”塞维尔又摸了摸她的头，“冰淇淋要化了。”
　　伊莎琳怀疑她的头发手感很好。
　　不然塞维尔为什么要一直摸。
　　***
　　黄昏时分，蒸汽列车抵达了诺斯莱特郡。
　　伊莎琳和塞维尔两人，和一同乘火车来的女王学院的学生们会合。北郡学院的人早就在车站迎接了，一群穿长袍戴兜帽的人看起来格外阴森，活像传说中的死灵法师聚会，这也许是北郡学院的院服，和女王学院的小西装、格子裙、西服套装截然不同。
　　伊莎琳和塞维尔毫无痕迹地融入黑袍人们当中。
　　在一位自称是学生会长的人带领下，众人来到了北郡学院中。
　　与女王学院的古典大气不同，这个学院很有神秘学的氛围，正中央的高塔蔓延出无数塔桥，连接着一座又一座尖塔，仿若建造在空中的城市。身披黑袍的学徒们在塔间来来往往，不时有闪电、火焰与寒冰在各处亮起，机械车间冒着浓烟，学院一角的炼金术实验室似乎爆/炸了，发出巨大的响声，而众人早已习以为常。
　　塞维尔一过来，就被几位搞机械研究的教授“借”走了，说是有问题要请教他。伊莎琳趁着身份还没暴露，悄悄溜了。
　　别人知道她是塞维尔·梅菲尔德教授的助理，去哪也都是畅通无阻。她爬到了一座尖塔上，俯视着在月光下显得神秘而美丽的北郡学院，不由想象起冬天这里落满大雪，天地间被一片银白所覆盖，而魔法之光闪耀不熄，该是何等瑰丽的景象。
　　她其实想和人说说心里的感想，但塞维尔现在又不在，又不方便向别人暴露身份，就双手托腮，趴在栏杆上一个人气鼓鼓地看风景。
　　这时，一只手搭在了她的肩上。
　　“冬天这里会很美。”
　　伊莎琳蓦地回过头来，对上一双含笑的淡紫色眼瞳。
　　“伊诺维安……”她嘟囔着，“你差点吓了我一跳。”
　　俊美的银发神明走到她的身边，修长手臂从她身后绕过，撑在了她旁边的栏杆上，将她圈入怀中。
　　“那么，你可以也吓我一跳。”
　　伊莎琳摇了摇头，“我才没有那么幼稚。”
　　她仰起脸看他，绝美的容颜落满月光，银白睫羽也仿佛凝了一层霜，淡紫色眼眸温和清冷，鼻梁高挺，嘴唇薄削，真是让她百看不厌的一张脸。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还知道我在想什么？”她问。
　　“你也在想象下雪的场景么，”伊诺维安低低地笑了一声，抬起手，“那就下一场雪吧。”
　　云层悄无声息地遮蔽了月亮，大雪纷飞而落，伊诺维安抱着她退回了塔檐下。
　　“好美……”伊莎琳倚在伊诺维安的怀里，看着美丽到近乎虚幻的雪景，竟忘了问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的问题了。
　　“这是真的雪吗？”
　　“是一个法术。”
　　伊莎琳垂下眼睫，这样总觉得没那味——体内的黑暗神格，有时候会放大她的情绪，因此少女的表情肉眼可见地低落下来。
　　“冬天的时候我们再一起过来，好不好？”伊诺维安握住了她的手。
　　“好。”伊莎琳也察觉到自己刚才状态不对，她摇了摇头，驱散了思绪，抱住了伊诺维安的脖颈，“说好了哦。”
　　“嗯，说好了。”
　　他低下头，亲吻她带着些许冷意的脸颊。
　　?

第56章 番外·交流(3)
　　第二天的交流会，伊莎琳坐在人群后面的角落里，塞维尔和教授们坐在台上，探讨机械技术和神秘学领域知识相结合的运用。
　　塞维尔说到了昨天的“相机”，若是将水晶球留影技术，和机械技术相结合，或许可以制作出普通人也能使用的魔法物品。
　　这引起了北郡学院的教授们的一阵沉思。
　　魔法物品一般来说需要魔力驱动，普通人根本没法使用。如果这方面的技术有了革新，或许整个世界都会发生变化！
　　在场的都不是那种古板守旧的法师，借着这个话题，探讨起了更多魔法物品在日常生活中的运用。
　　伊莎琳听得练练点头，魔法物品可以便利生活，好久没有上网冲浪了还有点想念呢！她要把魔网建设起来，而且，魔网也可以随时为魔法物品补充能源。
　　当然，这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好在她现在容纳了神格，生命漫长得很，总能等到那么一天。
　　而且，伊诺维安、拉结尔、塞维尔、兰斯洛特、塔索等人也都不是普通的人类，他们的生命也很漫长。
　　真好啊。
　　坐在大礼堂角落阴影中的少女，露出了浅浅的笑容。
　　如果没有他们，她活完人类一生那么长的时间，大概就会觉得无聊吧。
　　一只修长的手握住了她的掌背。
　　“有我在。”
　　“诶？”伊莎琳转头看去，只见身边坐着一位戴着兜帽的黑袍人，从她这个角度看不出他的眸色，也分辨不出来是拉结尔还是伊诺维安。
　　“昨天你不是离开了吗？”她问。
　　“昨天？”拉结尔微微一怔，旋即反应过来，“伊诺维安来找你了，对么。”
　　伊莎琳点了点头。
　　“难怪我今天早上醒在塔底的雪堆里。”拉结尔冷冷清清地说。
　　伊莎琳：“……”
　　伊诺维安还真是不做人啊。
　　其实她不介意把昨晚自己的房间分给他一半。
　　***
　　交流会结束以后，塞维尔过来找伊莎琳。看到握着她的手的拉结尔以后，血族绯红的双眼立刻眯了起来。
　　拉结尔抬起眼，闲闲地朝塞维尔打了声招呼。
　　塞维尔：“……”
　　不是很想理这个人。
　　三人一起乘坐蒸汽列车回去。伊莎琳坐在拉结尔和塞维尔中间，总觉得哪里不自在。
　　要是塞维尔不在，她就可以倚在拉结尔的肩上睡一会儿。可现在却有点尴尬。
　　火车停靠在沿途的一站，一位头戴礼帽、身穿正装的贵族绅士上了车，坐到了他们对面。
　　“好巧啊，诸位。”塔索撩起眼睫，一点都不见外地说，“你们要喝点什么吗，我请客。”
　　伊莎琳：“……”
　　“那还是冰淇淋吧。”
　　“我要一样的。”
　　“我也一样。”
　　拉结尔和塞维尔几乎是同时回答。
　　塔索：“……”
　　他拿着四个冰淇淋从餐车走了回来，像给小朋友发棒棒糖一样给这三个幼稚的家伙一人发了一个。
　　然后他坐在对面，自己也吃了起来。
　　伊莎琳察觉到有一道目光在幽幽地看着她，不由问道：“你看我做什么？”
　　“要不要坐到我这边？”塔索拍拍身旁的座位，“我买了三张票，宽敞。”
　　伊莎琳：“……”
　　这还是算了。
　　黄昏时分火车驶回了艾塔兰的王城。
　　三人争着为她提行李，差点分配不均。
　　伊莎琳一身轻松地下了火车，却迎面遇到了身披风衣的金发蓝眸帅哥。
　　“兰斯洛特？”伊莎琳眨了眨眼睛，“你这是……来接我吗？”
　　兰斯洛特点了点头，“陛下，你的行李呢？我帮你放到车里。”
　　伊莎琳：“……”
　　她回头看了一眼身后。
　　看到争着提行李的那三个人，兰斯洛特的脸立刻就黑了。
　　?


第57章 番外·异界旅行(1)
　　如今人界和魔界之间，已经成功建设了数个稳定的通道。魔石也已经能大规模地开采。
　　伊莎琳的“魔核动力车”，改成了以魔石为动力。亚摩斯这个家伙也被她送回了魔界。恶魔哭着不愿意走，却被他爹给拎回去教训了。
　　现在，在艾塔兰的大街上，魔石动力车已经随处可见。虽然价格暂时只有贵族和富商们负担得起，但塞维尔这边，已经在思考降低成本的办法，公共交通工具的研究也在进行中。
　　伊莎琳使用神力，在人界与魔界的通道间设立了屏障。这样，一些没什么理智、会随便伤害人类的下位恶魔，也就无法流窜进入人界，而恶魔领主、上位恶魔们在经过身份登记以后，也可以进入人界。
　　围绕着几个传送通道，两界间形成了不少贸易集市，售卖着各式各样的人界与异界的商品，恶魔与人类互相讨价还价，很是热闹。
　　伊莎琳披着斗篷，帽檐压低，身后跟着兰斯洛特，在一处集市里闲逛着。这种氛围一时间让她想起，在桑德里亚的时候，也这么和兰斯洛特一起逛过街。
　　这里不仅有魔界的有趣玩意，还有来自更多异界的神秘奇物——人界虽然没有和更多的异界连通，但魔界却是四通八达，连接着许多世界。伊莎琳还看到一个脸上长着触手的怪物，正在出售一瓶瓶星光色的药剂。还有一只长着翅膀的猫，看到她就“喵喵”地叫个不停。
　　伊莎琳不由失笑：“异界似乎还挺有意思。”
　　“陛下想去异界旅行吗？”兰斯洛特含笑问道。
　　伊莎琳想了想，“叫上拉结尔他们一起吧。”
　　***
　　前往异界旅行的第一站是魔界。
　　伊莎琳几人才刚踏入魔界，便被维罗索斯发现了。红发的大美人魔帝坐在亚摩斯肩膀上过来了，向几人打招呼。
　　亚摩斯现在是巨大的炎魔形态，等到维罗索斯从他肩上跳下，他才又变成了少年的模样，嘟囔着：“陛下，快把我带回去吧~我留在魔界，整天被父亲欺负。”漂亮的少年一边说话，一边还扯着她的衣角不放手。
　　伊莎琳无奈道：“我们要一起去异界散散心，你要不要一起？”
　　亚摩斯立刻点头，“好好好！陛下最好了！”
　　塔索唇角微抽，嫌弃地瞥了一眼这个“很吵的恶魔”。
　　塞维尔的脸上也有一丝微妙的嫌弃。
　　维罗索斯见傻儿子都能加入伊莎琳的队伍，便也忍不住问道：“我可以和你们一起去吗？”
　　伊莎琳：“……”
　　亚摩斯：“陛下快拒绝他啊！”
　　伊莎琳想了想，觉得队伍里还是得有个人能制住亚摩斯，便点了点头。不过她没有把这个想法说出来，而是另外找个了理由：“我们正好缺一位向导，维罗索斯，麻烦你一起啦。”
　　维罗索斯得意地朝亚摩斯比了个胜利的手势。
　　亚摩斯别过脸去：“……幼稚。”
　　“我们现在应该去哪？”伊莎琳问。
　　“通往不同世界的传送通道，在魔界的不同方向。”维罗索斯耐心解释，“如果想去海底游玩，水元素位面在我们现在的上方；如果想进行地下迷宫探险，土元素位面在下方；如果想去体验异界的风土人情，也可以去精灵所在的森林世界、矮人所在的群山世界、翼人所在的天空世界、巨人所在的史诗世界……”
　　伊莎琳露出了感兴趣的眼神，“你要问的话，那当然是……都去！”
　　维罗索斯却是摇了摇头，遗憾地说：“如果都去的话，即便排除了赶路的时间，也需要很久很久，因为异界的数量实在是太多了。也许等你回来的时候，认识的人都已经消失在了历史中……而且，有的世界其实挺荒凉挺无聊的。”
　　伊莎琳：“……”
　　那还是算了，还是挑几个感兴趣的世界先逛一逛吧。
　　这时她忽然想起了自己原来的世界，便跟维罗索斯打听，还比划了一下，“你知道有一个这样这样……的世界吗？”
　　听完她的描述以后，维罗索斯缓缓地摇了摇头。
　　“我很抱歉，但……我从没有听说过。”
　　伊莎琳也不气馁，她现在并不是特别执着于回家。也许她回去的时候，一切早已沧海桑田，还不如保留一份美好的记忆。
　　当晚，几人在魔宫落脚，准备第二天一早，就出发前往第一站——水元素位面的深海世界。
　　伊莎琳躺在魔宫奢华的大床上，稍微有些失眠，这时，她的门被敲响了。
　　“是谁？”伊莎琳裹上斗篷，打开了房间的门。
　　伊诺维安站在门后，在黑暗中，他色泽浅淡的温和眼眸、披落至腰间的银白色长发仿佛自带柔光，噙着笑意注视着她。
　　伊莎琳后退半步，揍了伊诺维安一拳。
　　“之前在北郡学院，那天晚上你居然睡在雪堆里，都没有来找我。”
　　伊诺维安顺势抓住她的手腕，将她带入怀中。
　　“那时我的力量还没有恢复，不能出来太久。所以……我如果去找你，岂不是便宜了拉结尔那家伙，还是埋在雪堆里让他冷静冷静吧。”
　　伊莎琳：“…………”
　　她仰起头，吻了吻伊诺维安的喉结。
　　“那现在呢？”
　　“我可以很久。”


第58章 番外·异界旅行(2)
　　魔界的夜晚漆黑宁静，伊莎琳倚在伊诺维安的怀里，聆听着他沉稳有力的心跳。
　　低哑动听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想家么。”
　　伊莎琳微微一怔，转过头来，看向眼尾还带着些许红意的俊美神明。
　　“……有一点点。”
　　“可以跟我说说吗？”
　　伊诺维安抬起手，轻柔地摸了摸她微乱的头发，用修长指尖为她将发丝理顺。
　　“我并不属于这个世界……”少女垂下睫羽，轻声说，“甚至在一开始，攻略你，攻略拉结尔，都并非我的自愿。”
　　在融合了神格以后，系统从她的身上消息了，但在之前她还是受系统所限制的。
　　“对不起伊诺维安。”
　　她搂住他的脖颈，将脸颊埋在他的胸前，闷闷地说。
　　“不，我很高兴。”
　　伊诺维安含笑说道。
　　“唔？”伊莎琳微微怔住。
　　“这是不是代表着，你也是被迫攻略塔索、兰斯洛特和塞维尔的？”伊诺维安双手捧起了她的脸颊，吻了吻她的眼尾。
　　伊莎琳：“……”
　　这个思路倒是不错。
　　她点了点头。
　　但在攻略的过程中，她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有感觉……正想开口解释一下，伊诺维安却用指尖堵住了她的唇。
　　“你现在喜欢谁？”光明神温和地问道。
　　“你。”伊莎琳将脸颊埋进了他的怀里，耳尖微微泛红。
　　“那么别的就都不重要了。”他将她抱紧，“想回去吗？我可以和你一起寻找回家的路。”
　　伊莎琳摇了摇头。
　　“有你在身边，忽然没有那么大的动力想回去了呢。不过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也想带你回家看看。”
　　“好。”伊诺维安淡紫色的眼眸微微弯起，“我很期待。”
　　过了一会儿。
　　伊莎琳总觉得哪里不对。抬眸一看，一双血红色的眼睛正在幽幽地看着她。
　　“你喜欢伊诺维安。”拉结尔嗓音低哑，漆黑羽翼如阴影一般，浮动在她的身旁，虚虚环抱住她。
　　伊莎琳歪了下头，抬起手抚上了拉结尔的翅膀。
　　“我说的是……喜欢你啊。”
　　拉结尔的羽毛微微颤栗了一下，脸颊微红地别过脸去。
　　“……可你是对他说的。”
　　伊莎琳凑了过去，在拉结尔的耳边用气音轻轻地说：“我喜欢你。”
　　拉结尔的瞳孔骤然扩大，喉结滚动了一下，紧紧将她抱进了怀里。
　　伊莎琳有些无奈，又摸了摸拉结尔的翅膀给他顺毛。无论是对别人高傲、对她却温和包容的伊诺维安，还是时而偏执、时而纯情的拉结尔，都是同一个灵魂的不同侧面，都吸引着她。
　　她窝在拉结尔的怀里，忍不住问：“你喜欢我什么？”
　　拉结尔不假思索地吻上了她的眼睛，“这里。”
　　又吻上了她的唇、她的脸颊，“这里。”
　　吻遍了她的所有肌肤，“我喜欢你所有的地方。你的灵魂，你的身体，你对我一笑，我就忘记了一切。”
　　伊莎琳：“……？”
　　拉结尔什么时候这么会了？
　　察觉到她的眼神，拉结尔无奈抬眸：“都怪伊诺维安的脑子里装满了黄色废料。”
　　“我还是你纯洁听话的天使。”
　　伊莎琳：“？”
　　?


第59章 番外·异界旅行(3)
　　水元素位面顾名思义，都是由水组成的。这里没有陆地，也没有太阳提供光源，唯一的亮光就是那些散发着荧光的浮游生物、水母、海草以及夜明珠。
　　刚从传送通道进入这个深海世界，伊莎琳有些不适应。虽然出发之前魔帝送给了几人一人一个避水珠——据说避水珠是人鱼们的远亲、鲛人一族的珍宝——可以在水中如履平地的行走，但看着鱼群在旁边游来游去，好奇地吐着泡泡，伊莎琳还是觉得有些新奇。
　　她朝一条鱼伸出手，小鱼一点都不怕生地游了过来，绕着她的指尖转了一圈。有避水珠的效果在，伊莎琳的身体上仿佛有一层半透明的水膜，和周围的海水隔开，小鱼想咬她的指尖，却被弹了回去。
　　伊莎琳轻笑出声。
　　就在这时，几只深海人鱼拿着三叉戟，从海草深处游了过来，警觉地看着他们。
　　“#%#@￥&……！”
　　为首的人鱼大声问道。他有着一头蓝色的长发，赤/裸着上半身，肌肉线条健硕优美，嘴里长着锋利的尖牙。
　　伊莎琳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塔索轻笑一声，忽然游到伊莎琳的旁边，抬起手揉了揉她的额角。
　　伊莎琳：“？”
　　伴随着塔索的动作，她好像能听懂人鱼的话了。
　　“你们是什么东西！入侵者！为什么没有尾巴！”
　　伊莎琳：“……”
　　塔索解释道：“我把自身对于‘语言’的知识，分给了你。”
　　伊莎琳点了点头，“谢谢你，塔索。”
　　她回头看了一眼其他人，发现他们都能听懂。
　　哦，除了亚摩斯。他现在正旁若无人地捉一只水母。
　　“我们没有恶意，”伊莎琳看向几位人鱼，用极有亲和力的声音说道，“而且，我们也可以有尾巴哦？”
　　人鱼们：“？”
　　有了神格以后，伊莎琳也能施展各式各样的法术了，她轻声念动咒语，就长出了一条漂亮的尾巴。
　　人鱼们：“！”
　　她好漂亮！
　　“朋友……同类……”他们嘟囔着，“海王陛下正在征婚，你要去参加吗？”
　　伊莎琳：“……”
　　“不行。”
　　“我们不去。”
　　“随便逛逛就可以了。”
　　她身后的拉结尔、塔索等人一起回答。
　　伊莎琳：“……”
　　她的确也不想参加什么征婚，变出尾巴来只是为了糊弄这些单纯的小人鱼。
　　人鱼守卫们悻悻地离开了，还叮嘱她如果回心转意了，随时可以去水晶王宫找他们。
　　为了方便行动，不引鱼注目，几人都变成了人鱼。伊莎琳看着拉结尔银蓝色的尾巴，好想伸手去摸一下，但兰斯洛特等人盯着她，她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地收回手。
　　几人的尾巴颜色也各有不同，兰斯洛特的尾巴鳞片是黑色的，和龙鳞有些相似，塞维尔、塔索、亚摩斯的尾巴颜色较为正常，维罗索斯的尾巴则直接是骚气的红色。
　　他们这一队鱼游起来非常拉风，引起了很多人鱼的围观。
　　海王的宫殿用水晶做成，但人鱼的城市，却用不起这么昂贵的材料，大多是依托着珊瑚和海底礁石而建造。伊莎琳觉得有点饿了，便提议找个酒馆，尝尝人鱼的美食。
　　结果——
　　全是生鱼片。
　　海底没有火，自然也就没有熟食。
　　酒水在海底世界也是稀罕货，必须完全密封才可以存储，因而价格也非常昂贵。
　　伊莎琳没什么胃口，便回房间先休息了。
　　拉结尔不知什么时候跟着游了过来，悄悄将尾巴探入了门缝中。
　　伊莎琳瞪了他一眼，在回到房间以后，她已经恢复了人类的原形，“你一个长翅膀的天使，好意思变成人鱼嘛。”
　　拉结尔用尾尖轻轻勾了一下她的脚踝。
　　“好痒……”伊莎琳睁大了眼睛，差点没在海底站稳。
　　那条银蓝色的鱼尾迅速探入了房间，将她的双腿缠绕起来，稳住了她的身形。
　　伊莎琳脸颊微红，冰冷的鳞片贴着肌肤，和温暖的羽毛是完全不同的感觉。拉结尔此时却已经关上了门，缠绕着她的身体漂浮在水中。
　　“为什么不会掉下来？”伊莎琳问，“深海世界也是有重力的啊。”
　　拉结尔低低地笑了一声，吻上了她的耳尖。
　　“因为我施展了神术。”
　　伊莎琳轻哼了一声，似乎已经看透拉结尔的想法，却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尾巴。
　　拉结尔轻吟一声，声音有些沙哑，“你在摸哪里。”
　　“你的鳞片啊。”伊莎琳一脸无辜地说。
　　拉结尔：“……”
　　他血红的双眼在深海中变得越发晦暗，用鱼尾将她缠得更紧，吻上了她的唇。
　　?


第60章 番外·异界旅行(4)
　　上一次在深海世界没有吃到什么美食，维罗索斯便提议前往矮人所在的群山世界——矮人的烤肉和美酒可是一绝！
　　伊莎琳当然是十分心动。
　　水元素位面没有直接通往群山世界的传送门，于是几人先回魔界休整了一番，才再次经过空间通道，来到了矮人的世界。
　　这里有着湛蓝的天空和起伏绵延的碧绿群山，从地貌上看和人界其实并没有太大的差别。只是，从飞在天上的各种翼龙，徘徊在树间的各种大个头蜥蜴来看，这里常见的生物和人界不同，落羽衫、松柏、银杏之类的植物高耸入云，俨然是爬行动物统治的世界。
　　伊莎琳觉得这里和她原来世界的“恐龙时代”有些相似，但这样的世界，就已经能进化出有智慧的矮人了吗？
　　似乎察觉到她的疑惑，塔索含笑解释：“矮人是人族的一个分支，并非原本就属于这个世界，而是从其它世界迁徙过来的。”
　　伊莎琳不吝赞美：“塔索，你懂的真多。”
　　“因为融合了本体，我了解了不少星辰与位面间的知识。”塔索遗憾地说，“可惜，这知识太过繁杂，无法都分享给你。”
　　伊莎琳忽然灵光一闪，她上次找维罗索斯打听过她原来的世界，但还没有问过塔索，也许他知道呢？
　　听完她的描述以后，塔索若有所思。
　　“我的确知道那样一个世界。但……”
　　伊莎琳心头一紧。
　　“身为神明，无法以真身前往那个世界。”
　　“不过你可以用投影的方式降临。”塔索补充。
　　伊莎琳点了点头，忍不住问：“为什么我可以出现在矮人、人鱼的世界？”
　　塔索回答：“因为那个世界是被保护着的。”
　　伊莎琳稍稍松了口气，这也意味着，来自异界的其它神明，也无法觊觎她原本所在的世界了。
　　她忽然觉得，其实留在这群人身边也很好。
　　“好了，你们磨磨唧唧的在聊什么~”亚摩斯走到落在人群身后的二人身边，无奈道，“矮人的城镇就要到了！”
　　“城镇？”伊莎琳抬眸向四周看去，发现并没有城市的痕迹，“在哪里？”
　　亚摩斯指了指那边的一座山，“矮人的城市就开凿在山里。”
　　“没想到电影里描绘的是真的，”伊莎琳感慨了一句，“那是不是还会有很多亮闪闪的宝藏啊。”
　　兰斯洛特不知何时也走了过来，“陛下，如果你想要宝藏，我这里还有很多。”
　　伊莎琳：“……”
　　这只龙大概只会把宝藏分享给她一个人。
　　同人鱼的排外不同，矮人们都很热情好客，同时这也是一个贸易和锻造极为发达的世界，交通也很便利，各个世界的旅客都时常经过这里。
　　因此，几人也没有伪装成矮人的模样。
　　伊莎琳松了一口气。如果他们都变成胡子长到可以编辫子的矮人，她看着那个画面就觉得要笑场。
　　山腹的入口处是一处矮人岗哨，在经过排查，发现他们没有带武器以后，便将他们给放了进去——携带武器的异族旅客，则需要在此先行存放武器，才可以进入城镇贸易。
　　一家矮人酒馆里。
　　伊莎琳举起手中的麦酒，愉快地和同伴们干杯。旁边还有来自异界的精灵吟游诗人弹奏着七弦琴，矮人们议论得热火朝天，旅客坐在窗边默默地喝酒，很有一种剑与魔法的感觉。
　　留着胡子的女矮人老板给他们每个人都端了一大盘烤肉。看着眼前的一大块烤肉，伊莎琳犯了难。
　　这也太大块了吧！
　　她可没有矮人的胃，感觉吃不完。
　　坐在她旁边的兰斯洛特，极为自然地拿起餐刀，为她将烤肉切成了小块。
　　这样看起来分量就没那么多了。
　　伊莎琳用餐叉叉了一块，品尝起来。焦香酥嫩的烤肉撒着矮人特有的香料，吃起来真的不错！
　　伊莎琳顿时觉得这趟没有白来。
　　“有你们的陪伴真好！”在吟游诗人的乐曲声中，金发少女举起了酒杯，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
　　“干杯！”她好像找到了身在异界的归属感。
　　“干杯！”拉结尔、塔索、兰斯洛特、塞维尔、维罗索斯和亚摩斯一同举起了酒杯。
　　?


第61章 番外·异界旅行(5)
　　天空世界没有陆地，只有一块又一块的浮岛，和之前伊莎琳见过的龙族圣地有些相似。
　　这里居住着翼人。和天使相似，他们都长着翅膀，但翼人的翅膀却不像天使那样纯白，而是五颜六色的，像是鸟类的翅膀。
　　翼人所信仰的、所想成为的，就是真正的天使。
　　因此，但伊诺维安张开圣洁雪白的羽翼，出现在他们面前时，一行人立刻受到了翼族隆重的款待。
　　几人坐在一处悬空的宫殿里，品尝着天空世界的美食甜点——有着回忆味道的云朵糕，还有吃起来酸甜可口的各色浆果。
　　窗外就是翻涌的白云。伊莎琳坐在窗边，尝了一口云朵糕。
　　这一口是甜的。
　　眼前仿佛闪回了一个画面，黑龙载着她穿过无尽的云雾，在碧蓝的大海与天空间飞行。
　　又咬了一口。
　　有点涩涩的，撩动心弦。
　　在众神之城，血族将她按倒在地，轻吻着她的脖颈，吸取着她的血……
　　下一口有点酸。
　　塔索身披大衣，拿着雨伞，安静地站在廊檐下，看着她和别人亲近。
　　伊莎琳：“……”
　　为什么唯独塔索的回忆是一直在吃醋。
　　她把剩下的半块云朵糕都吃完，眼前浮现出了许许多多关于一个人的回忆，是甜的。
　　绝美的银发天使站在晨曦时分的花园里，认真而耐心地教她神术；
　　堕天使在神殿的隔间抓住她的手腕，把她按在长桌上深吻；
　　烈焰燃烧的众神之城，他用翅膀为她挡住一切攻击，专注而热烈地亲吻着她；
　　他不在乎凡人的信仰，只想和她在一起；
　　他舍弃神格，罔顾自身的安危，只想把她唤醒……
　　这一点一滴的回忆，早已如同烙印一般，铭刻在脑海深处，无法忘怀。
　　坐在伊莎琳旁边的伊诺维安，也品尝了一口云朵糕。
　　——他从没吃过这么甜的东西。
　　——满脑子都是她。
　　伊莎琳悄悄抬起视线，看了伊诺维安一眼。没料到他也正在看她。
　　她的耳尖微微泛红，移开了眼神。
　　***
　　阁楼的阳台上是漫起的浮云，站在这里就仿佛身处云海。伊莎琳转过身，抱住了伊诺维安。
　　“你会永远陪着我吗，伊诺维安？”少女的金发在云雾中微微拂动，清莹的碧眸仿佛也氤氲着水光，晨曦照亮了她姣好的侧脸，勾勒出一条美丽的金线。
　　也许这件事对于人类来说，几乎不可能实现。但他却可以和她，携手走到万千世界的终结。
　　远处，太阳正从云海间升起，夜雾被一点点驱散。
　　“我会。”伊诺维安捧起了伊莎琳的脸颊，“你永远是我的光，我的希望和信仰。在最后的星辰陨落之前，我都会陪伴在你身边，奉上这永恒不变的爱意。”
　　伊莎琳想要回应他，唇却被伊诺维安堵住了。
　　“我的神格就在你体内，我能感觉到你的心情。”
　　伊莎琳脸颊一红，“你、你不会能听到我的心声吧……”
　　“听不到。”伊诺维安勾唇轻笑，“但我可以猜到。”
　　“但我还是要说。”
　　“我在听。”
　　伊莎琳：“……”讨厌，她又说不出来了！
　　伊诺维安眉眼微弯，吻住了她清晨玫瑰般美丽娇艳的唇瓣。晨曦的光落在他纯白的羽翼上，轻拢住她的肩膀。
　　“你爱我。”他低低地、笃定地说道。
　　伊莎琳脸红了，“你要是想表白，语序都错了。”
　　“我爱你。”
　　伊诺维安迅速地回答。
　　伊莎琳一怔，只觉得阳光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耀眼。
　　有点害羞，她只想找个地方藏起来。
　　于是她抓住了他的翅膀，把脸埋在了他柔软的羽毛里。
　　伊诺维安的翅膀尖轻颤了一下，抬起手轻抚着她灿金色的发梢，清冷温和的眉眼间，浮现出一抹幸福的神色。
　　“让我、让拉结尔多爱你一点。”他浅浅地勾起唇角，“你只需要被爱就好了。”
　　?


第62章 番外·异界旅行(6)
　　下午茶之后，伊莎琳想游览一下天空世界，兰斯洛特便自告奋勇地接过了带她参观的工作。
　　在浮空岛屿的边缘，俊美的骑士变为了黑龙的原形。伊莎琳纵身一跃，跳到了龙背上，被他稳稳接住。
　　“坐稳了么。”
　　巨龙低沉的嗓音在虚空间回荡。
　　“坐稳啦。”
　　伊莎琳摸了摸他黑曜石般的鳞片，“兰斯洛特，我们出发吧。”
　　巨龙低吟一声，纵身而起，很快便穿破了云层，飞到了云海的上空。落日的余晖照亮了天际的浮云，一道道光芒洒下，为云朵勾勒出璀璨的金边。天空像被打翻的调色盘，紫罗兰、绯红、湛蓝、橙红交相辉映，远远看去壮阔而又华美。
　　“真漂亮。”伊莎琳紧抱住兰斯洛特的龙角，忍不住感叹道。
　　黑龙低低地吼啸了一声，表示同意她的观点。
　　他曾见过无数天穹之上、群山之巅、碧海之间的美景，也曾见过雪山倾塌、岩浆翻涌、世界崩碎的奇观，他曾经统治着无边无际的龙之国度，从沙漠到雪原，从碧空到沧海，他是黑龙的君王，曾目睹无数奇珍，亿万宝藏，堆满他的宫殿。
　　但他最喜欢的还是跟她一起看过的风景。
　　或者说，有她在身边，一切背景都成了陪衬。
　　黑龙想要微笑，又怕自己笑起来吓到她，冰蓝的眼眸里流露出一抹温柔的光。
　　“兰斯洛特，你看那边！”
　　他听到了背上少女的声音。
　　兰斯洛特抬眸看去。
　　在云海的尽头，有一棵高耸入云、枝繁叶茂的世界树，翼族们环绕着大树飞舞歌唱。在薄暮的余光里，这一幕显得尤为壮美。
　　“想过去看看吗？”他低声问。
　　但黑龙即便是压低了声音，穿到伊莎琳的耳中，他的声音依旧深沉威严而有磁性，音量也不小。
　　她点了点头，“好！”
　　黑龙带着少女刚接近世界树，就被翼人们围住了。他们拿着长矛和弓箭，警惕地看向巨大的龙族。
　　“你们接近圣树，究竟有什么目的？”
　　“我们只是想来参观一下，没有恶意。”
　　兰斯洛特用尽量温和的声音说。
　　谁知，翼人们根本不听他的话，把他当成了前来攻击圣树的敌人。这头龙看起来这么凶，说话的声音也这么凶，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再说，恶龙是反派不是天经地义的嘛。
　　长矛和利箭如同暴雨一般朝兰斯洛特丢了过来。然而落在他的鳞片上，却仿若无物，根本无法造成任何损伤。
　　又一波攻击来袭，兰斯洛特问伊莎琳：“是打还是跑？”
　　“跑吧。”伊莎琳有些无奈，兰斯洛特如果出手的话，估计一个龙息就把别人的世界树给毁了。
　　黑龙载着背上的少女，进行了一场浪漫刺激的逃亡。
　　以他的速度，很快就把追兵甩在了身后。
　　虽然他很好奇那些翼族哪来的勇气敢追过来的。
　　兰斯洛特载着伊莎琳，落在了一处沙滩上。紫罗兰色的天空映衬着即将沉入海平面的太阳，将海面染得如同梦幻，白色的浪花拍打着岸边，声音平静和缓，如同安眠的乐章。
　　伊莎琳伸了个懒腰，从龙背上跳了下来。
　　“没想到天空世界，居然也有大海存在。”
　　她脱掉了丝绸绑带的高跟鞋，丢到一边，提起裙摆走入了海中。浪花轻吻着脚背，绵软舒适。风撩动她的长发，拂过脸颊，在黄昏的最后一抹光线中，她回过头，朝巨龙露出了笑脸。
　　黑龙的瞳孔微微扩大，有些害羞地把脸埋到了沙滩上。


第63章 番外·异界旅行(7)
　　回到伊莎琳熟悉的那个世界时，是一个寒冷的雨夜。
　　大楼高耸如钢铁的森林，雨水把亮光染成霓虹，街上的行人举着伞，来去匆匆。
　　金发少女在熟悉的街头驻足，她没有打伞，但雨水仿佛是在另一个空间，并没有落到她头上，而是穿透了她半虚幻的身体，洒落在人行道上的小水坑里。
　　一个行人同她擦肩而过，一脚踩过水坑，溅起的泥水本该沾湿她的裙摆，却没有。
　　伊莎琳幽幽地叹了口气。
　　这时，一道修长的身影出现在她身后。戴着纯白手套的手握着金狮手柄的黑伞，打在了她的头顶。
　　伊莎琳回过头来，被抓住手腕，带入了一个冰冷而危险的怀抱。
　　金发公爵垂下眼，含笑注视着她，柔顺的长发披落在胸口，银色领针折射出清冷的光。
　　伊莎琳小声提醒：“……你现在打伞的话，好像没什么效果。”
　　“有，”塔索低低地回答，“伞下是只属于你和我的空间。”
　　他今天没有戴斯文矜雅的金框眼镜，而是用一双冷银灰色的眼眸，深深地注视着她。
　　那分明是一双极为冰冷，如宇宙般漠然的眼瞳。
　　但此刻却灼热，炽烈，恍若最初的爆/炸，宛如燃烧的恒星。
　　被他这样注视着，伊莎琳下意识地就想逃开。
　　“我可以和你一起放弃神明的身份，留在这里生活，”塔索凝望着她，眸光沉沉，“直到凡人的一生结束，化为相拥的枯骨。”
　　伊莎琳摇了摇头，声音很轻，语调却是坚定的，“对不起，塔索……我不会放弃他给我的东西。”
　　——那颗光明神格就跳动在她的胸腔里，无法割舍。如果她连这个都放弃了，那么伊诺维安之前作出的牺牲又有什么意义？
　　“只是个玩笑。”塔索摊开一只手，闲闲地移开了眼神，“人类那么弱小，我怎么会愿意变成人类。知道你不会同意，我才会这么说。”
　　伊莎琳看了塔索一眼，他脸上的表情是如此随意，她一时有些无法判断出，他真的只是随口一说，还是……认真考虑过和她一起留下。
　　“再看我的话，我会忍不住想要吻你。”塔索低低地嗤笑一声，“在这里吻你，也没有人会看到。”
　　人来人往的十字路口，雨丝绵延，霓虹闪耀，伞下却仿佛变成了一片孤岛，把一切都隔绝开。
　　塔索垂下手腕，把伞压低。
　　他慢条斯理地咬掉手套，修长指节摩挲着少女柔软洁白的脸颊，忽然轻笑了一声，吻上了她的唇。
　　“别推开我，”他说，“就用这个吻向这个世界告别吧。”
　　伊莎琳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在亲吻的间隙，她盯了他一眼：“为什么向这个世界告别，要吻你？”
　　“因为现在只有我在。”塔索理所当然地回答，“还是你要把拉结尔叫过来热闹热闹？”
　　伊莎琳：“……”
　　她拒绝塔索的奇怪逻辑。
　　最后看了一眼繁华的街道，暖黄色的灯火，她的唇角露出一抹笑意。
　　“我们回去吧。”
　　?


第64章 番外·日常
　　在各个世界玩了一圈以后，伊莎琳回到艾塔兰的王宫，过上了快乐的咸鱼生活。有普林斯和塔索在，政事不用她操心太多，塞维尔也一头扎进研究中，制作出了许多便利生活的魔法和炼金术物品。
　　王宫里如今倒是多了几位常客。
　　不是别人，正是活动在人间的几位神明。
　　伊莎琳坐在花园里，和大地与生命之神、海洋和寒冬之神一起喝下午茶。冬日的午后暖洋洋的，小女孩模样的大地与生命之神，抬起手，指尖轻柔点过花园里干枯的藤蔓，瞬间，这里就变成了花的海洋。
　　伊莎琳露出了星星眼：“好漂亮！”
　　大地与生命之神得到夸奖，开心地从椅子上跳了下来，迈着小短腿跑到了花丛深处，指挥着藤蔓和花朵编织秋千。
　　坐在伊莎琳对面的海洋与寒冬之神，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拿起玫瑰红茶轻抿了一口。
　　“我敢打赌祂一会儿要邀请我们去荡秋千。”
　　伊莎琳“噗嗤”地一下笑出声来，“荡秋千也挺有意思的，不是么？”
　　海洋与寒冬之神抬手理了理柔顺如水波的长卷发，轻柔地喟叹一声：“说起来，我这把年纪了还玩这个，被人看到了真是不好意思啊~”
　　伊莎琳看着海洋与寒冬之神白皙光洁的脸颊，认真地说：“冕下，你怕不是对自己的外表有什么错误的认知。”
　　海洋与寒冬之神歪了下头，召唤出一面水镜，打量了自己的脸好一会儿。
　　“嗯，确实，看起来和人类二十多岁差不多。”
　　“好啦，”祂扬起笑脸，挽住了伊莎琳的手，“带我去装嫩吧~”
　　这边大地与生命之神已经搭好了秋千。这是一个加大号的秋千，由藤蔓与花朵编织而成，搭在一个大树的树枝上，小女孩坐在伊莎琳和海洋与寒冬之神的中间，号令着植物们推动秋千。
　　“啊啊啊啊啊啊！”海洋与寒冬之神一上去就尖叫了起来，“让你的藤蔓荡得轻一点！我没玩过这个，这也太太太太刺激了！”
　　伊莎琳忍不住轻笑出声，“别怕，冕下，我们可以荡得更快一点。”
　　海洋与寒冬之神：“啊，那不是、那不是更刺激了吗……”
　　“玩的就是刺激。”大地与生命之神认真地说。
　　“玩的就是刺激。”伊莎琳重复了一遍。
　　海洋与寒冬之神：“哇，你们两个幼稚鬼，放我下去！！”
　　玩累了，伊莎琳和两位神明躺在花丛里，懒洋洋地看着天空。
　　“我从来没有这么放松过。”海洋与寒冬之神说，“别人看到我都很害怕。”
　　“我也是我也是！”大地与生命之神表示同意。
　　“谢谢你，伊莎琳。”
　　“有你真好！”
　　伊莎琳唇角微勾，这两位神明的热情，有时候还真是让人招架不住啊。
　　“下次还来玩啊，”她说，“我招聘了一个做冰淇淋的法师，等夏天到了我们就可以一起吃了。”
　　“好呀好呀！”大地与生命之神举起了手手。
　　海洋与寒冬之神却撇了下嘴，“有我在，还招聘什么法师。”
　　“好啊，”伊莎琳弯起眼睛，“那下次我们一起来做冰淇淋。”
　　二人正在说话间，大地与生命之神忽然瞪大了眼睛。
　　“诶？？火焰与工匠之神那个家伙，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伊莎琳，我们不带祂玩啊，呜~”
　　伊莎琳笑着解释：“祂是去找塞维尔的。”
　　“塞维尔？”海洋与寒冬之神问，“那个吸血鬼机械师？”
　　“对，”伊莎琳说，“这一神一吸血鬼倒是很合得来，鼓敲出的机械造物尽是些新奇玩意。”
　　“哇~”大地与生命之神踮起脚看了看，“我们要不要也跟着去参观一下？”
　　“好啊！”伊莎琳热情地答应了。
　　海洋与寒冬之神更是行动派，祂一伸手，飞过去的冰棱描着火焰与工匠之神的边缘飞了过去。
　　“去哪呢？怎么不等等我们！”
　　火焰与工匠之神：“……”
　　祂摸了摸鼻子，对海洋与寒冬之神的做派早已了解，也不在意，而是懒散地说道，“那就一起吧。”
　　几位神明来到了塞维尔的阁楼。
　　“你来了。”塞维尔朝火焰与工匠之神点了点头，“这次又有什么新构想？”
　　火焰与工匠之神露出了隐晦的笑意，悄悄挪到了一边。
　　血族绯红的双眼，便对上了女王碧绿的眼睛。
　　四目相对。
　　塞维尔抿唇轻笑，“陛下怎么来了？”
　　伊莎琳让开一个身位，露出门口的两位神祇。
　　“我们是来参观的。唔，抱歉，没有提前跟你打声招呼……”
　　“不管你什么时候来，都不用向我道歉。”塞维尔拿起了桌上的一个小盒子，“上次和陛下约定好了，要做一个彩色照相机，已经完成了。要不要试试看？”
　　伊莎琳点了点头，“好！”
　　“给我们三个拍张合影吧。”
　　塞维尔微微颔首，“我这里有点乱，要不要出去……”
　　伊莎琳连忙摇了摇头，塞维尔是吸血鬼，外面的太阳还挺大的。而两位神明也不介意这里的环境，反而打量着工作台上的那些机械，一副好奇的样子——祂们几乎了解历史上的所有知识，但这些新的东西，却是见所未见。
　　伊莎琳和两位神明站在一起，比了个心心的手势，唇角微勾，展露笑颜。
　　塞维尔抓拍下了这一瞬，一张彩色的相纸，从相机中掉了出来，忠实地记录下了这一幕。
　　火焰与工匠之神显然也对这个“盒子”很感兴趣，起哄道：“你们两个要不要拍一张？”
　　“我们？”伊莎琳指指自己，又看向塞维尔。
　　三位神明一起点头。
　　“好啊。”伊莎琳弯起眼睛，主动走到了塞维尔旁边，把他拉到了适合拍照的角度，“一二三，和我一起笑，好不好？”
　　塞维尔垂眸看了她一眼，无奈而宠溺地说：“好。”
　　“三。”
　　“二。”
　　“一。”
　　“咔嚓——”
　　血族抬起手将少女揽入怀中，唇角微弯。
　　时间定格在了这一瞬。
　　?


第65章 番外·永恒
　　到了冬天，北郡的黑夜便变得异常漫长。黑水晶般的夜空上，绚丽华美的极光延伸向夜幕尽头。
　　伊莎琳牵着伊诺维安的手，行走在诺斯莱特郡的街道上。这是个晴朗的夜晚，但先前的积雪还未消融，把道路两旁的屋顶，堆成了厚厚的棉花糖。
　　伊莎琳呼出一口气，吐息便化为清冷的白雾。她搓了搓手，“伊诺维安，抱着我。”
　　银发神明微微一笑，抬起手揽住了她的肩膀，“有没有觉得暖和一点了？”
　　“还是有点冷。”
　　伊诺维安张开翅膀，覆在了少女的肩后。
　　“现在呢？”
　　伊莎琳点头，抬起手摸了摸翅膀上柔软温暖的绒毛，“嗯，不冷了。”
　　伊诺维安垂下长睫，嗓音很轻地说道：“……别在外面这么摸。”
　　“路上又没有别人。”伊莎琳小声说。
　　不过伊诺维安害羞，她就也收回了手，却被他用大手握在手中。
　　“回去给你摸个够好不好？”伊诺维安勾唇浅笑。
　　伊莎琳反倒有些脸红，“你们神明、天使的翅膀不是不可以乱摸的吗？”
　　伊诺维安不慌不忙地反问，“难道你摸的还少吗？”
　　伊莎琳：“……！”
　　他怎么又不害羞了！
　　“要不要去北郡学院看看？”伊诺维安提议。
　　伊莎琳点了点头，却是有些迟疑：“只是这个时候，他们学院的大门应该已经关了吧……”
　　“这并不是问题。”伊诺维安轻笑一声，忽然半跪在她面前。
　　月光洒下，照亮了神明洁白无瑕的羽翼，和俊美无俦的面颜。他朝她伸出了一只手臂，绣着银线的流苏从袖口垂落。
　　伊莎琳坐到了伊诺维安的手臂上。
　　“坐稳了吗？”他轻声问。
　　伊莎琳点了点头。
　　神明的羽翼骤然张开，怀抱着她飞到了天穹之上。
　　下方的房屋渐渐变小，露出点点暖黄色的灯光，积雪像姜饼上堆积的糖霜，精致而美丽，很快整个城镇已经消失不见，融入了群山间的雪景中。
　　伊诺维安怀抱着伊莎琳，落在北郡学院的高塔上。
　　伊莎琳记得这里，是拉结尔在塔脚下的雪堆里睡一晚上的地方。
　　伊莎琳：“……”
　　“你那天为什么不去找我？只是因为拉结尔吗？”
　　伊诺维安：“……因为那天塞维尔住你隔壁。”
　　伊莎琳：“……”
　　这口陈年老醋。
　　她扯了扯银发神明的袖口，“不生气了，伊诺维安。”
　　“没有生气。”伊诺维安捧起了她的脸颊，温柔地说，“事实上，是我当时没有提前给你打声招呼，就来了北郡学院。”
　　“伊诺维安真好。”伊莎琳搂住了他的脖颈，在他耳边小声告状，“但我觉得拉结尔会吃醋。”
　　伊诺维安：“……”
　　“好像是，那么我把他吞噬了吧。”
　　“这样就只有我陪在你身边了，我不会乱吃醋。”
　　伊莎琳连忙摆了摆手，“我觉得不行。而且……”
　　她抬起眼看着他，“你这还不叫‘乱吃醋’吗？”
　　伊诺维安：“……”
　　被她问住了，他索性低下头，吻上了她的唇。
　　“唔……！”
　　伊莎琳的眼睛骤然睁大。伊诺维安温柔又强势，让她的心痒痒的。他的翅膀垂下，遮住了她泛红的脸颊。
　　她回应着他，双手环住了他的腰。
　　直到伊诺维安的眸色逐渐晦暗，化为绯红之色，双翼也染上堕落的漆黑。
　　他这样的转变，配上二人亲吻的动作，简直像是她这一吻让神明堕落了。
　　而事实也正是这样。
　　——即便舍弃神位，即便堕入阴影，我仍为你疯狂沉沦，爱意永无休止。
　　——我以黑暗的羽翼和破碎的灵魂拥抱着你，请你不要，请你不要把我推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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